《和反派双向奔赴的be生涯》 1. 装模作样 [] 夜色如墨,偶尔传来三两声野猫野狗的叫声,呼啸的风声仿佛索命的恶鬼,瘆人可怖。 深林静谧处,藏着白墙灰瓦。 颓垣败井的废旧院宅,萧条地坐落在鲜为人知的高山隐蔽地段,尺椽片瓦被肆意丢弃在湿润的泥土腥味里。 残缺的符纸晃晃悠悠地飘进略显完好的四合院大堂,又随即被阴冷的风吹起来,顺着屋中发霉腐烂的味道而去,落在漆黑的棺材板上,似乎想要将什么东西封印起来,不过仅凭这微薄的法力,自然起不到丝毫作用。 棺材里,传来微弱的呼吸声。 棺身妖雾弥漫,雾气钻入缝隙无处遁形。 只见棺中的少女,面容清秀,眉目如画,手捧着枯萎干瘪的荼蘼花,诡谲离奇。 她双眸紧闭,仿佛陷入了沉睡之中般安详。 少女穿着异常华丽的红色秀禾服,流苏凤冠,金玉镶身,丝绸绣制的不是鸳鸯成双,而是骇人可怖的半身鬼面妖怪。 “呼──” 风声又起,荼蘼花顿时化为烟尘飘散而去,少女缓缓睁开了眼眸。 入眼是一片悉数漆黑,潮湿的气息让季云璟略感清醒。 她神色自若,全然不像寻常女子遇到此等怪事该有的模样。 季云璟伸手触摸周围的环境,在感知到这里是哪里时,白皙的脸庞露出了一丝了如指掌的笑意。 所有的事情都按照之前所预期的进行,而她醒过来的时间,比之前预测的还要快。 突然,耳朵里传来刺耳的空鸣声,让她不由得紧皱眉头,眼眸微抬,双目尽是无措之色。 “这是哪,我怎么会在这里?” 季云璟动了动身体,想给自己找个舒适一点的位置,可是棺材里的空间实在是狭小,又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恍惚间还能听到棺材外传来奇奇怪怪的声音,她打了个哆嗦,突然间感觉背后一阵发凉,冷嗖嗖的。 “喂——有人在吗?有一个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花季少女被困在这里了。” 四周静谧,安静的可怕。 无人回应。 “看来是没人咯。”她嘟囔道,没人就好办了许多,少女微微侧着身子摸索发力点。 伸脚就是一踢。 “蹦——” 棺材盖被踹出十米远,带起不少灰尘,孤苦伶仃地躺在冰冷的地板上。 季云璟呼了口气,周围黑漆漆的让她有些害怕,于是双手捂着脸,似乎这样就有了抵挡妖魔鬼怪的能力。 她虽然身为阴阳师,但是天生怕鬼,没少丢她师父的脸,所以师父才给了她流云簪做法器。 “流云簪......”季云璟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她怎么会有这样的记忆。 借着外面微弱的月光,季云璟透过手指间的缝隙向四周看去。 她所在的棺材被木头支起来,架在半空中,有些高度。 身后是大堂供台,摆着不少供品,旁边一排排的蜡烛都已熄灭了,只有桌上残余的结块红蜡能证明之前被点燃的痕迹。 红布装饰,却不见喜气,满地都是纸做的小人,笑容诡异,没有眼睛,却好像正在注视着她。 这里阴风阵阵,死气弥漫。 “看来是阴婚。”季云璟一只手挑起自己的衣领,凑近闻了闻,上面并没有鬼魂的气息,“布料还不错,比我平常穿的好。” 总待在棺材里也不是个事,还是先爬出来比较好。 漆黑榆木棺材被人架用架子在半空,约莫七尺,想要爬下来,还是有些难度。 一条腿迈出棺材,季云璟身体止不住颤抖,整个棺材架子都跟着在晃。 嗯,她有点恐高。 忽而阴风吹来,隐隐约约还伴随着一个虚无缥缈的声音。 “拿命来,拿命来——” “谁在说话?” 季云璟猛然抬起头,警惕地四处张望。 一股无形的力量,动作轻柔至极地附上她的脸颊,又骤然施力,推她的肩膀。 季云璟一个失重不稳,猛地就从棺材里翻下来。 “啊啊啊,救命啊!”她忍不住出声喊道。 “噼里啪啦——” 原本支撑棺材的支架也在此时断开,眼看着棺材就要砸到自己脸上,季云璟赶忙伸手挡住自己的脸。 头可断,血可流。 脸不能毁。 季云璟内心呐喊。 然而,预期的疼痛感并没有到来。 身着白色道袍的少年腾空而越,身手矫健地单手接住正在瑟瑟发抖的少女,搂入自己的怀抱。 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交叠在一起。 仅一个响指。 沉重的黑漆漆棺材板板就被打落至一旁,和刚才它的朋友棺材盖盖一样的下场。 “碰——” 散落一地。 高台上的蜡烛被尽数点亮,暖黄色的烛光摇摇晃晃。 黑暗,在此刻消散。 少年浅然一笑,薄唇勾起,琉璃般纯净的褐色眼眸,注视着双手紧紧捂住眼睛的少女。 “睁开眼睛吧,没事了。” 来人声音温文尔雅,让人如沐春风,带着足足的安全感。 季云璟缓缓打开一点手指缝,露出一只眼睛。 好一个仙骨卓绝、清秀儒雅的小道士。 他看上去大约十七八岁的年纪,丝绸般光泽的乌发长至腰间,以冠束之,墨色发冠的后垂下两条白色带子,锦衣云纹若隐若现。 右眼的泪痣若隐若现,眼眸如画,面若白玉,给人一种俊逸而不俗气的感觉。 一双多情狐狸眼眸中,有着仿佛溺死人的温柔,似乎总是含着笑意,但又让人难以捉摸。 白色锦缎道袍,玉带束腰,身如玉树,腰挂琉璃瓶,斜背着一把剔透玲珑的沧澜剑,更衬得他出尘脱俗,温润如玉。 百里执方看着怀中少女,见其眸中清澈无比,闪着不谙世事的天真。 他心中暗喜:终于找到你了,我的替死魂魄。 见少女一言不发,只是呆呆地看着他,百里执方眉头微皱,不由得怀疑,是不是在阵法传送过程中弄丢了她的几分魂魄。 他温言道:“姑娘莫怕,在下会保护你的。” 他笑得实在温柔。 要不是季云璟慧眼识鬼魂,还不得信了他的鬼话。 他身着道袍,看似是个修道之人,有人的气息,却是由一丝魂魄气息所化,灵力雄厚,这种魂魄,难道是来找她帮忙转生投胎的? 季云璟怯着声音看过去,“公子是......”要投胎? 还能说话,看来不傻。 百里执方放开搂住少女的手,顿了顿,拱手行礼:“在下百里执方,信都闲散道士,四处云游偶入此地,听到一些响动便过来看看。姑娘呢,怎么会一个人在这里?” 信都? 季云璟感到有些奇怪,毕竟她自己就是信都之人。她在信都这么多年,从未听说过叫百里执方的道士,刻意隐瞒自己鬼魂的身 2. 将计就计 [] 季云璟只感觉自己的脑袋开始混沌起来,胀胀的,忽而一股灵力流入她的眉心,被幻术迷惑的她清醒过来,背后出了一身冷汗,眼神也恢复清明。 她伸手摸了摸发髻上的流云簪,眼眸晦暗。 居然对她施幻术…… 她倒要看看这家伙想干什么。 季云璟将手放在百里执方手上,漂亮的眸中满是信任,“小道长,且不说他乡遇前辈,你我同为修道之人,此等相逢可遇不可求,再加上你长得这么好看,我相信你一定不是坏人。” 她眼睛弯弯地笑起来,脸颊上梨涡浅浅,灿如春华,莫过于此。 百里执方不见波澜的眸子中闪过一丝措愣,没想到少女这么容易就相信了他,并且居然还逃脱了自己的蛊惑幻术。 心下有些什么事逃出掌握的感觉,但时间不等妖,错过今晚,他也就白费这么多功夫。 “好,我带你离开这里。” 百里执方藏起下心底的疑惑,嘴角扬起一丝弧度,温柔地反握住少女的纤纤素手,带着她往门口去。 锦锻白衣道袍,秀禾红色嫁衣。 阴风吹起两人的头发,发丝在空中交织纠缠。 一前一后,倒有些私奔的架势,格外般配。 只可惜,各自心怀鬼胎。 …… 百里执方推开破破烂烂的大堂木门,穿过道道长廊,大堂之外,是完全不一样的世界。 这里不似里面般阴森冷湿,而是热热闹闹的,好像与世隔绝的空灵之地。 街上像寻常人间一样挂着灯笼,夜色浓重的不像话,隐隐约约还是能感觉到不寻常的气息,浩瀚的夜空中,烟花凭空出现绽放,绚烂绮丽。 圆月之下,灯火通明。大街小巷,鬼流如潮,叫卖吆喝声此起彼伏。 无数庞大的红色纸人飘在空中,被三只狼兽牵引,纸人脚上用绳子吊着许多白布,每经过一个地方,就有一块白布落下,化成钱币撒到地上,引起不少骚乱躁动。 各种奇形怪状的东西都出来街上游荡,狗头蛇身,鬼面六首,魑魅魍魉,邪灵恶魔,扭曲变形的鬼怪...... 它们看似漫无目的飘荡,却好像隐隐约约在往同一个方向走去。 极乐世界,极乐之宴。 这里是鬼的盛宴,是阴阳两界的交替之夜。 “极乐之宴?” 季云璟心下嘟囔道,身为专职捉鬼的阴阳师,她自然是有所耳闻,不过只是在书上看到过,阴阳交界的地方,不是她应该来的,准确的说应该是资历还不够,就连师父也只来过一次,她还依稀记得次从那次之后,师父就闭关修养了三年之久。 这里由鬼神掌管,要是自己被发现,凭她的水平,可就惨了。 看着少女愣在原地,似乎被什么夺舍了一样,百里执方琥珀色的瞳眸里划过一丝疑惑,伸手在少女面前晃了晃。 “季姑娘,你怎么了?” 季云璟看着眼前修长的手指,不觉得好看,只觉得像白骨,瘆得慌。 她僵硬的抬头,盯着眼前外表清秀的少年,告诉自己冷静,然后深呼吸,让自己语气听起来正常些。 “没什么,许是这里阴气太重,有些不适应罢了……不过我以前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场景,所谓极乐之宴,竟是如此光景,也算是开了眼界。” 百里执方好看的狐狸眼睛弯起来:“呵呵,确实是很奇妙,在下游走江湖各地,都会惊讶于此,姑娘有同种感受也是理所应当,不过在下还知道一个地方......” 季云璟点头讪笑,眼睛止不住地飘忽,脚也跟着往后退,根本没怎么听他讲什么。 “小朋友,你踩到我的眼睛了。” 一个阴森森的老爷爷的声音。 季云璟:“啊,不好意思。” “没事,你下次注意点就好。” ?! 季云璟抬起脚,发现自己把一只眼睛踩的稀巴烂,只能看得出是一滩黑白相间的东西。 “啊——” 她尖叫起来,一下就跳到百里执方身上,手死死环住他的脖子,双腿固定高度,努力不让自己滑下来,整个人都挂在他身上。 百里执方也是愣住没反应过来,手自然而然地搂住季云璟的腰。 头埋在百里执方的脖颈间。 季云璟的鼻子闻到淡淡的白蔷薇花味。 沁人心脾。 这是一只独眼鬼,蓑衣草帽,还带着一根竹竿,面容可怖,看样子像是淹死的。 独眼鬼捡起被踩在地上不成型的眼珠子,放在手里揉了揉,揉成圆球,按回自己的眼眶里。 眼珠子在他眼眶里不停转动,直到转到了合适的位置才停下来,恢复了视力,独眼鬼瞥了一眼抱着的两人,头又默默地转回去。 他边走边呐呐自语,“现在的年轻人呐,啧啧啧。老爷子我单身一辈子,吃了一辈子狗粮,没想到,死了还要吃狗粮。” “唉,这就是命啊。”独眼鬼无奈地叹息,佝着腰,一个人默默的向前走去,背影略显孤寂。 …… 百里执方面无表情地注视独眼鬼离去,转而低头温声询问怀中的少女,“季姑娘,那鬼已经离开,你……可以下来吗?” 季云璟死死闭上眼睛,疯狂摇头,抓着衣领的手更紧了:“不要不要,我觉得待在这里挺好的。” 百里执方身体有些僵硬,他慢慢平息自己的呼吸,眼中一片清冷。 其实像他们做狐狸的,讲究知恩图报,受了恩惠是一定要报答的,但他之前太过强大,强大到不需要任何帮助。所以这条对他来讲,也就没有什么约束力。 他喜欢挑战世间尊者,自此被天界派人镇压在此,也有尝试做个好狐狸,基本不会主动去招惹欺负低等邪祟,除非实在是关久了手痒。 没想到强大如他。 居然会有一天要求助于一个弱小的生灵。 百里执方承认自己把这个人类生灵捆绑过来的事情不太道德,有违他万年难一遇高贵九尾狐的职业操守。 所以,他不停告诉自己。 应该好好对待这个用来帮他的魂魄,给自己积点善德。 但是,这个低等生灵。 实在是太烦了。 哭哭啼啼,胆小怕事,唯唯诺诺。 方才蹭眼泪在他衣服上就算了,现在居然还挂在他身上,身为女子,不知道男女有别,一点羞耻心都没有。 真是除了长相,一无是处。 没有多说一句。 百里执方修长的手一把拽下挂在自己身上的少女,动作一气呵成,如行云流水般顺畅。感觉到呼吸的空气都清新了许多,百里执方心满意足地眯了眯眼睛。 原本悬空的脚触摸到地板,季云璟眼睛瞪得大大的,还有些没反应过来。突然被拽下来,自然是不好受,百里执方力气之大,让她感觉自己是被砸在地上一样。 “小道长,你......怎么了?”少女不明所以地问道。 百里执方笑 3. 插队可耻 [] 季云璟乐得配合他,头上的流苏发饰跟着晃动,她伸手搭在百里执方肩上:“居然还有节目,没想到这世间竟有如此有趣的祭祀,反正来都来了,我们不如一道去看看。” 百里执方心道:瞧,这就上钩了。 他收回嘴边的笑意,没有马上回应,而是一个人自顾自地往相反的方向走两步,双手抱在胸前,眉头紧缩,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季云璟只觉得疑问不解,于是三两步追上百里执方,正要开口。 只听得一声叹息。 “罢了,在下本来是不想去的,但既然姑娘如此执着,也只好舍命陪姑娘。” 说完,他觉得还不够,又加上一句。 “你若是害怕,可以牵着我的手。有我在,那些鬼魂定不能伤害到你的。” 百里执方修炼千年,在这种地方早就没了对手,稍稍施法,自然是百鬼退散。而他向来心地善良,不欺凌弱小,若是这季云璟一直像这般听话,帮一帮也不是不可。 闻言,少女的眼睛似有星河闪烁,季云璟狡黠一笑,上前挽住百里执方的手臂。 百里执方看着眼前只到自己肩膀的少女,又想甩开,想了想还是笑而不语,难得遇到这么个没脑子赶着送死的,就当今天大发慈悲。 让她拉着吧。 季云璟内心毫无波澜地看着百里执方的拙劣表演,面上却不显,而是笑眯眯地说道。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多谢公子。” 两个人互相搀扶着,一路和睦友善,礼貌谦让地说说笑笑走着,不知道的还以为二人关系是如何如何的好,又怎能猜到他们认识还不到一个时辰。 不过有了百里执方这只狐狸在身边。 没有鬼敢来打扰,倒是清净。 …… 九溧湖。 是摆渡亡魂怨鬼的地方。 静谧幽暗的湖水,没有一丝波澜,与黑夜融为一体,三块堆叠在一起的石碑立在岸上,突兀又有一种怪异的和谐。 而渡船停泊处,则是一盏由参天古树形成的灯。 这树虽然枝丫丑陋,像极了骷髅干枯的手指,但每一片叶子都发着月光似的光亮,灯影重重,随风摇曳斑驳,又增添了几分诡异的美感。 岸上站满了黑压压的鬼,它们都是要乘船前往万鬼泽祁城,参加阴阳祭祀仪式的。 可九溧湖的摆渡船就那么几只,要乘船去阴阳祭台的鬼太多,难免拥挤,不时还能听到几只鬼在骂骂咧咧的。 穿着厚厚貂毛大衣,脸白得跟墙灰一样的鬼怒道:“哪来的无名小鬼,插什么队啊,没看见本大爷我站在这里吗?” “你个死鬼,这个位置是老子占的,老子的手就放在这里,不就刚才去方便了一下,有病吧你。” 视线下移。 确实是有只戴满玉石金银戒指的手,不过夜色浓厚,黑漆麻糊的,一般的鬼谁会注意到地上摆了只断手。 那中年断手鬼穿得破破烂烂,摇着脑袋呜呜地叫喊道,又将它的手捡起来,宝贝似的搂在怀里。 貂毛大衣鬼气急,双手叉腰瞪着它:“欸巧了,本大爷我就是病死的,有只手占位置看把你稀奇的,哪来的胆子敢骂本大爷,找死是不是。” 中年断手鬼伸着脖子叫嚣道:“来啊,我又不是没死,怕你啊!” “来就来,怕你啊。”貂毛大衣鬼挽着袖子叉腰瞪着中年断手鬼,不过它身子实在是弱,只是这么动一动,便隐隐有出汗的趋势。 中年断手鬼一脸不服气:“打啊有种你打我啊。” “好!那就吃本大爷一脚。” 貂毛大衣鬼生前一直病着,没怎么锻炼过,一脚踢过去竟是花费了十分的力气,把它自个累得气喘吁吁。 这一脚。 可以说是麦芒掉进了针眼,过河的碰上摆渡的,牛尾巴拍了苍蝇。 巧的不能再巧。 那中年断手鬼的宝贝断手,一个没拿稳,咻地就被貂毛大衣鬼这一脚踢进了九溧湖,沉湖里去了。 “哎呦,我的钱,我的钱啊。” 中年断手鬼被吓得瘫倒在地,不心疼手心疼钱,挣扎着爬到三石渡口,泪涕泗流,呼爹喊娘,好像半条命都跟着去了。 好多鬼都注视着它们这边,貂毛大衣鬼占了上风,面上可是风光,它毫不留情地嘲讽道:“哈哈哈哈,活该,早那么宝贝还用手占位置,有的鬼啊,死是有原因的,我看你就是偷钱偷死的,钱见了你都要被你穷跑。” 中年断手鬼眼睛瞪得可怖。 它生前偷钱的时候逃跑摔了一跤,手被金戒指卡在木板的洞里,舍不得摘戒指只能把自己手砍了,结果失血过多就死了。 此时被刺到痛处,更是怒不可遏。 “我跟你拼了。” 中年断手鬼语音未落,拉着貂毛大衣鬼就忘湖里冲。可怜的貂毛大衣鬼还没反应过来,一下就倒进了湖里。 两鬼双双落水,还没来得及叫喊,就被九溧湖的水吞噬,眨眼之间,漆黑的水像是吃饱了一样,“咕嘟”吐出一个泡泡。 湖面恢复原样。 安静地等待下一个落水鬼。 站在后面的断头鬼抱着它的头,默默往前走了两个位置。 “有的鬼死,是有原因的。” 嘴贱啊。 …… 路途有些长。 一人一狐慢慢悠悠地来到三石渡口。 季云璟吃着半路上摘的青枣,边吃边凑近了些看石碑上的文字。 石碑呈三角排列,看起来异常沉重,仿佛它们已经承受了无尽岁月的洗礼和摧残,沧桑的岁月印记在石头表面凝聚出一种特殊的质感。 而三石之间的空隙中,若有似无地漂荡着一股气息,仿佛在传递着这个地方的神秘和灵动,每块石头各有一句碑文。 所谓三石渡口。 一石曰,渡鬼不渡人,渡人不渡鬼。 二石曰,幽离树灯,三开三灭,渡船将至,过时不候。 三石曰,莫走回头路,客渡有缘人。 “诶,这枣子清甜可口,还有最后一个,小道长你吃了吧。” 季云璟看向百里执方,笑着将青枣递到他面前。 “不必。”百里执方如避蛇蝎般迅速往后一退,神情略显奇怪,仿佛面前的青枣是什么洪水猛兽一样。要他说,这姑娘真是又胆小又心大。 明明怕鬼怕得要死,却仍旧又闲心在路上摘这阴阳之地的果子。 伸出去的青枣僵在半空,季云璟没料到他会这样,疑惑不解地看着他:“你怎么……” 似是意识到自己的反应确实是过了点,百里执方赶忙补救道:“多谢姑娘好意,在下素不喜这些,姑娘自己高兴就好,不用顾及我。” “那好吧。” 季云璟惋惜地说道,低头咬了一口。 湖中呜声起,幽离树灯忽闪,原本吵闹的鬼全部安静下来,都伸着脑袋看向湖中。 黑暗中,无人掌舵的七丈摆渡船只,缓缓靠岸停泊,登船梯被放下,每每有一只鬼上船,船口的指示灯就闪烁一次,井然有序。 能坐上去的鬼并不多,没过一会就不再接收需要摆渡的鬼,登船梯被收回的时候,一只小鬼想挤上去,却船上莫名的力量掐住脖子,无情地扔进水里。 呜声又起。 摆渡船晃晃悠悠地开走了。 一如既往,不知疲倦地摆渡着一批又一批的鬼,前往它们心中的圣地。 “这次的船看来是上不了了,只能等下一搜摆渡船。” 季云璟将一切尽收眼底,略微遗憾地说道,她踮起脚从渡口一直向后看去,想看看这登船摆渡的队伍排到什么位置,可队伍围着后山绕了一圈又一圈, 4. 九溧摆渡 [] 季云璟不敢开口,只是呆呆地看着那两只女鬼,媚眼如丝风情万种跟着百里执方走了。 也不知三人到底是说了什么,百里执方再回来时,不见二鬼踪影,而等待摆渡排在第一二的位置,都成了她和百里执方的。 季云璟实在好奇,便凑过去开口问道:“你与那二鬼说了什么,居然肯把位置让给咱们。” “秘密。”百里执方说道。 “切——不就是美男计嘛。”季云璟撇撇嘴,低声道。 风过留痕。 幽离树的发光树叶落在地上,只剩下点点微光,没一会就消散了。 “百里小道长,我们站在这里等船要等到什么时候?” 季云璟疑惑地抬头问百里执方,她站得有些累,蹲在地上数了好一会叶子了。 “诺,船来了。” 狐狸夜间视力不是一般的好,比幽离树更早知道船的靠近。 话音未落,幽离灯三开三灭。 可来的不是船,而是一只小小的竹筏,停泊在季云璟和百里执方正前方。 季云璟:………… 这差别,有点太大了吧。 半旬老翁撑着竹筏,拖长着声音道:“上船吧。” 这湖的水果然怪异,竹筏靠岸了季云璟才注意到,这老翁的竹竿根本伸不到水里,竹筏竟像是被直直摆在水上。 百里执方径直向竹筏走去,而方才因为来船挤来挤去吵闹不休的鬼,像是被施了法术,定在原地。 原来渡鬼不渡人,渡人不渡鬼。 竟是这层意思。 季云璟后知后觉的跟上,坐在百里执方对面,她向后看了看那半身老翁,低着嗓音道:“小道长,你看老翁怎么只有半个身子,他的腿去哪里了?” 百里执方撑着下巴道:“他们这种都是对凡尘执念过深,才选择做九溧湖的撑船人,以这种方式留在这里。” “九溧湖的水至阴至邪,最喜鬼气,他在水面上待的时间久了,双腿早就被这水吃了。” “作为撑船人,他永生永世都不能离开这里,这是他的宿命,是他自己的选择。” 那老翁颤颤巍巍地举起酒壶,嘴里振振有词地念叨着什么,然后将酒撒入湖中,又低下头拢拢蓑衣,撑着竹杆慢慢划。 季云璟扒拉着百里执方的衣袖:“这又是做什么?” 百里执方眼皮都不抬一下,回道:“九溧湖里有邪祟,敬酒是为了让湖里的邪祟不要作恶,祈求得到神灵庇佑,让船平安到达目的地。” 季云璟恍然大悟地点点头,看着百里执方,心下有了想法,又问道。 “小哥哥,你有酒吗?”她想借点酒,也跟着拜拜。 “自是没有。”百里执方被问得一头雾水。 “好吧。”季云璟有些遗憾地收回目光,把目标投向了撑船的老翁,“伯伯,可还有酒,能否分我一点?” 老翁摸了摸自己像干老玉米须的胡子,凹在眼眶里的眼睛眯起来,拿出挂在腰间的酒葫芦,笑呵呵地说道。 “还有些,小姑娘接好了。” “多谢伯伯。” 季云璟接住老翁扔过来的酒葫芦,拿在手里晃了晃。 还有不少酒。 她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学着方才老翁敬酒的样子,声音小得只有自己能听到:“九溧湖的神灵大人啊,保佑我尽快离开这个地方吧,让我少吃些苦,少遇到些鬼,等我出去了一定去您老人家的寺庙里多交点香火钱,拜托拜托。” 嘀咕完,季云璟将酒倒入湖中,双手合十又拜了拜,十分虔诚。 略微听到些“神灵保佑”之类的字眼,百里执方狭长的狐狸眼微微上挑,眸中是全然的漫不经心,对这种行为不以为意。 还神灵大人…… 神灵可顾不上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这湖里有的。 说白了就是水鬼。 只要敬酒讨好九溧湖作怪的水鬼,自然会一路平安。 不过与其求这湖底的邪祟,倒不如求他一路上让她少受些苦。 呵,可笑。 季云璟转头便看见百里百里执方嘴角带着一丝笑,开口问道:“你笑什么,我这乱糟糟的头发还没跟你算账呢。” 百里执方装傻道:“姑娘这话我可听糊涂了,在下好心好意为姑娘出谋划策,怎么姑娘恩将仇报,倒是怪起我来。” 季云璟:“那怎么只有我是如此?” 百里执方耸耸肩:“在下道法深厚自然有在下的办法,姑娘之前说了自己才疏学浅,我也是实属无奈才出此下策。更何况方才那黄裙女鬼不是就被姑娘吓到了?我要是不让姑娘作此打扮,恐怕此刻早就被那女鬼嗅到阳气,成了鬼口佳肴。唉,真是好心做了驴肝肺,有理也说不清啊。” 季云璟:“......如此说来,我倒要谢谢你咯。” 百里执方微微颔首:“姑娘不必言谢,都是在下应该的。” “你!” 季云璟哼了一声,不去看他,而是坐下来将头发全部放下来,叼着流云簪,随手给自己梳了个简单的发髻。也不知道为何,她身上的衣物发饰全都变了,穿上了这身晦气的衣裳,头饰过重,太过繁琐不利于行动,还是重新调整一下好。 看着拆下来的华丽头冠金玉,季云璟拿起来细细探究,又瞧了瞧旁边的百里执方,果断地把这些东西全插在自己头发上,插不上的就收到衣袖里。 毕竟都是钱,不要白不要,再说万一以后遇上什么鬼了,还能用来贿赂贿赂。 竹筏飘在九溧湖上。 借着清冷的月光前行。 明月高挂,泛着白茫茫的雾气,月色尽数洒在少女身上。 看着少女安静梳头发的样子,百里执方竟有种岁月静好,恍然若失的感觉。 他狐狸眼睛一转,似是想到了什么,又改了主意,眉眼都带着笑,只见他伸出指尖在湖水上点了点,再往下探去,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诶你怎么还伸手下去,不怕被水吃了啊?” 季云璟弄好头发,一转眼就看见百里执方手在水里搅动,赶忙惊呼道。 “嘘——莫要吵闹。” 他在水里不停翻找,却是一丝水花都没有,水就像遁入虚空了一样,好像下面不是水,是个用来装东西的空间。 “找到了,送你。” 是一朵金色亡灵花。 传闻亡灵之花,须以万魂滋养,方可得一朵,存于阴阳交界之处,开于血色绚烂之地。 “亡灵花。”季云璟捏住亡灵花的花柄,金色的花瓣闪烁着微光,是无限黑暗中唯一的光亮,“传说……亡灵花可以让走失的魂魄找到它该去的路,这是真的吗?” “传说而已,不过是些爱写话本的冤魂怨鬼编出来骗骗鬼的,也就哄哄你们这种小姑娘。” 百里执方摆摆手说道。 少女摆弄亡灵花的手停了下来,只觉得原本好不容易有的好心情全被搅没了。 百里执方顿了顿,看着少女,声音温和了些许:“不过,关于亡灵花,我倒是知晓一事为真。” 季云璟抬眸,语调上扬:“嗯?” “把花扔湖里。”百里执方指了指九溧湖水说道。 “啊? 5. 万鬼泽祁 [] 亡灵花的光绵延千里,照着前往万鬼泽祁城的路,竹筏摇摇晃晃地驶过山谷,在季云璟快要睡着的时候,终于靠岸。 说起来百里执方还算有良心,下船的时候,没忘记拉她一把。 不过要说之前,季云璟还能看到几个奇形怪状精怪。 到了这里。 真是一路全是鬼。 不少鬼带着面具,除了衣服上多多少少沾点血迹,看上去跟寻常人没什么两样。 有的鬼就不道德了,哈喇子流一地,披散着头发,舌头都快要伸到地上,季云璟禁不住被路上的阿飘们吓得哆嗦。 这不。 又差点撞上一个阿飘姐姐。 想到此,季云璟不得不往百里执方的身边靠近了几分。 百里执方将一切收入眼底,嘴角挂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 “避灵符,好看又实用的避灵符咯,有没有鬼鬼们想要买的。”青蛙精怪提着自制的荷叶篮,到处“咕呱咕呱”地叫着。 可惜,来都是鬼的地方卖避灵符,注定失败,没有一只鬼愿意为它停留。 辛苦制作的符卖不出去,小青蛙难免有点悲伤,正当它“咕呱”自怜,感叹生不逢时之际,它嗅到了一丝被人施法隐藏得很深的,异于万鬼泽祁城的味道。 是人类。 “咕呱!” 小青蛙一路小跳地飞奔而去,眼眶有些湿润,仿佛看到了生的希望,救世之主,这个月的月绩终于有救了呱。 季云璟只看到一个绿色的身影,一点点变大,然后蹦蹦跳跳地向她冲来,感觉地都跟着震动。 什么玩意? “停——” 季云璟赶忙伸手制止。 开玩笑,比两个她还高的巨型青蛙撞过来,她这小命还能要吗。 小青蛙急忙刹脚,幸好没有造成交通事故。 季云璟抬起脑袋,第一次感觉到了自己在鬼怪世界的渺小:“……这位青蛙兄,有事吗?” 小青蛙往后退了一步,圆鼓鼓的大眼映射着少女姣好的样貌:“这位亲亲,买避灵符吗咕呱?” 百里执方低头,对季云璟悄悄道:“推销的,万鬼泽祁城青蛙精怪,专门在这里卖驱鬼避邪的避灵符。” 推销员青蛙精怪,万鬼泽祁城唯一存在的妖怪。 传闻它们在这里卖满50张避灵符就可以兑换豪华昆虫大餐狂吃券一张,所以有不少青蛙愿意做这份工作。 遇到买避灵符的客人就会变大,据说这样销售额一般会比较好。 青蛙们要是遇到不买的客人,就会一直跟在身边推销。 直到符纸被卖出。 闻言,少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小声问百里执方道:“那这避灵符……有效果吗?” 百里执方道:“没买过,不清楚。” 小青蛙笑嘻嘻地看着二人:“有效果的呢亲,符纸都是有保障的,隐蔽阳气驱散鬼魂什么的效果最好了呢。” 季云璟请了清嗓子,问道:“那这符怎么卖?” 小青蛙从自己的荷叶篮里拿出避灵符,晃了晃:“十文钱一张喔,价格童叟无欺,携带它阳气就自然被隐藏,贴到鬼鬼们上,鬼鬼呀,就一下被封印住了。”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此去阴阳祭台,也不知会发生什么意外。 多一份保障总归是好的。 季云璟想了想,从头上拿下一只金簪子,向小青蛙摇了摇,开口道:“姑娘我没带钱,这只簪子总可以吧。” “是金的诶。” 小青蛙慢慢缩回原样,约有旁边打水的木桶高,眼睛瞪得大大的,舌头咻得伸出来,从季云璟手中接过簪子,捧在手上细细端详一会,确定是真的金子,高兴的不得了。 “亲亲,这一篮子的符纸都是您的了,再免费赠送一个荷包装避灵符,欢迎下次光临,咕呱。” 说着,小青蛙呱呱地就要离开。 “等等,你站住。” 季云璟拦住它,说道:“……就这些,没有其它的了吗,我给你的可是真金,有你这么做生意的吗?姑娘我给了你这么多,不再送点什么吗?” 小青蛙鼓起嘴将簪子藏起来,眼神躲躲闪闪:“这个嘛……” 站在旁边的百里执方默默扶额。 其实他早就给季云璟施了隐藏阳气的法术,完全用不着买符,那会在三石渡口弄乱她的头发就是报复一下,谁叫季云璟之前用他的衣服擦眼泪。 他百里执方有恩必报,有仇也绝不拖着,现下被这青蛙精怪耽误在半路上,心里已是有几分不悦,狐狸眼睛眯起来,侧过身露出沧澜剑,威胁道:“小青蛙,给你个机会好好说话。” “就是就是,给姑娘我好好说话。” 季云璟附和道。 二人一唱一和,威逼利诱。 小青蛙这才注意到少女旁边的人,舌头伸出来吃了一只飞过的蚊子,它上看下看,左看右看,按它在万鬼泽祁城千年的修为和阅历…… 居然看不出。 这家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虽然身穿道袍,可凭它青蛙精的第一直觉,这肯定不是修士,背上背的剑也感觉不到灵气,估计就是假冒伪劣产品,不是什么灵珍法器。 身上气息也非人非鬼,但要说是妖,也不见真身,只能嗅到极淡的阳气,却只好像浮在表面,真是个奇怪的家伙。 不过它也是见过世面的青蛙,鬼城来来往往那么多人鬼妖怪,只要不是泽祁鬼城城管来清市,其它的乱七八糟,它一概装聋作哑。 干它们这一行,最重要的就是。 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小青蛙满脸堆起笑容:“多谢这位修士提醒,我刚才脑子糊涂忘记了,东西自然是有的,就是我一时半会拿不到,不过看二位应该是来参加阴阳祭台的……好像现在差不多就要开始了呢。” “季姑娘。”百里执方淡淡道,“这精怪说的有道理,我们还是快些走吧。” 季云璟点点头,走之前还不忘回头道,“那要是咱们下次遇上了,你可不要忘了我的东西。” “慢走不送喔亲。” 小青蛙笑眯眯地弯腰鞠躬说道。 ...... 由七七四十九层圆形石台交错堆叠搭建而成的阴阳祭台,高达数丈,据说日夜供奉特制的香灯,点于每一层的中央。 旁边耸立着两座参天巨火,炙热的火焰和阴冷的鬼火,隔空相望。 法度明练,昭符鬼望。 每一层,都围着数不清的鬼魂,它们撕扯着,叫喊着,疯狂地往上爬。 祭祀将在最高层举行,万鬼都将受到阴阳祭台的福泽照耀,越接近最高层,阳者入阴,阴者入阳的可能性越大。 所以,越能爬到上层的鬼越是疯狂。 “咚咚咚——” 远震八方的鼓点变得密集起来,鬼也变得更加疯狂地相互厮杀,阴阳祭台祭祀仪式马上就要开始。 二人站在祭台底层外围,在高耸的祭台的对比下,显得如此渺小。 季云璟朝上望了望,说道:“阴阳祭台,阳者入阴,阴者入阳,那是不是意味着,我们只要想办法入生门,就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 6. 阴阳祭台 [] 忽而,几只面貌凶恶,性情残暴的鬼就龇牙咧嘴地朝季云璟直冲过来,她赶忙侧身闪躲,应是冲过来的力量过大,全掉下石台不说,还带走了一堆鬼魂。 谁料刚转头,脚却又被吊死鬼抓住,黑气从脚踝开始弥漫,加上这鬼手劲贼大,她的脚死活弄不出来。 前面的恶鬼折返回来,速度比之前快了好几倍。 方才躲过去已是万幸,这下被困住,季云璟哪里是这些恶鬼的对手,连忙结结巴巴叫喊:“百百百……百里执方,救我。” 飞剑骤然而去,所到之处只听得恶鬼惨叫。 百里执方赶来,温声道:“姑娘莫要恋战,在下方才重新运气了一番,已无大碍,我们快些离开。” “好。” 此言有理,季云璟点点头道。 他们这里打斗得厉害,吸引了不少鬼过来,再纠缠下去,只怕真要葬身鬼口。 百里执方眼神凌厉,将少女的头往怀里按了按,带着季云璟赴顶层阴阳祭台。 剑光簌簌,一路上充斥着鬼魂的嘶叫,两人穿过最后的圆形石台,成功到达阴阳祭台。 白色的烟雾弥漫,红光闪烁,是整个祭台的主色调。 季云璟舒了口气,现在脚终于落到地上,真实的触感让她有一种恍然若失的感觉,她一天见了这么多鬼魂,没晕过去已是万幸。 二人蹲在一座石像后面,偷偷注视着阴阳祭台上的一举一动。 百里执方又恢复了一贯的云淡风轻,就算蹲着也是表现地悠哉自在,看上去心情颇为舒畅。 季云璟撇撇嘴,这家伙倒是心大,这还笑得出来。 不同于下层的厮杀,阴阳祭台的最高层隔绝了鬼魂被吞噬的惨叫声。 一派祥和。 倒是有种原本身处绝境求生,但最后花红柳绿、终见希望的感觉。 季云璟瞟了一眼四周,还是不由自主悄悄往百里执方身边靠了靠。 在这种鬼地方。 越是平和正常的,越是暗藏危险。 百里执方嘴角微微勾起,琥珀色眸子里隐含笑意:“季姑娘,你看那边。” 天上竖挂着无人操纵的巨大鼓面,被空悬的鼓棒有节奏地敲打着。 祭台中间,一个戴着鬼面面具的阴阳祭师,穿着繁琐的破烂衣服,举着桃木剑,走着诡异的步伐,嘴里疯疯癫癫的不知说着什么东西。 阴阳祭师,万鬼泽祁城最为神秘的存在。 据说是神灵座下浮尘珠幻化而来的,专门用于镇压万鬼的阴气,只有在阴阳祭祀的时候才能见到他,可以削减怨鬼恶魂的阴气,是最适合主持祭祀的人选。 他的周围,站着一层又一层的红色尖牙狮头蛇身异兽,约莫有几十只,都围着阴阳祭师整齐划一地走动。 隐隐约约听见它们口吐人言,在念叨着什么“生死有命,神谕已定”,“阴者入阳,阳者入阴”之类的。 最外层才是从下面厮杀出来的鬼魂,唱着古老的祝词,跳着怪异的舞蹈。 阴阳祭师的面具冒着黑烟,看不清楚眼睛,但却能实实在在的感受到犀利的注视,仿佛要看穿她的灵魂,生吞活剥了她,让人心神不宁。 百里执方修长的手捂住少女的眼睛,他温柔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别看他,他要是注意到你尚在阳间,会直接把你撕碎的。” 说罢,在少女看不到的地方,百里执方神色沉稳,目光清冷地扫了一眼那阴阳祭师。 他的召来的人,可不是谁能拿走的。 “我们要去和那些鬼待在一起吗?”季云璟问道,入乡随俗的道理她还是懂的,那他们是要直接冲进去,还是待在此处随机应变,就不得而知了。 “是的,不过不是我们,而是你。” 百里执方笑道。 按照计划,应该让季云璟去参加祭祀,他负责修改阵法剥离生魂,毕竟只有置身事外,才能让局中之人为他所用。 红色裙摆随着转动划过地面,季云璟脸上满是不解:“你这是何意?” 百里执方掀起唇线,目光温和道:“阴阳祭台祭祀巫术的关键根本不单单在外层,也包括祭祀的操纵者——阴阳祭师。在下以为,我们可以来个里应外合,看看它到底是个什么情况。石像是一个绝佳的隐秘观察点,在下于高处观察,既可以照应外层的姑娘你,又可以掌握祭师的一举一动,姑娘觉得是这个道理吗?” 这话忽悠人一套一套的,可季云璟实在不想和那些鬼近距离接触。 “我......”可以不去吗? “姑娘大可放下担忧,在下说过会护姑娘周全就一定会做到。”像是早就预料到少女会说什么,百里执方很是认真地说道。 “但是......”季云璟启唇。 “季姑娘,请相信在下。”百里执方一脸郑重。 “好吧。” 话都说到这份上,季云璟也不好推脱。 于是乎,阴阳祭台上多了一个奇奇怪怪、一步三回头的鬼鬼祟祟的人影。 “借过借过。” “不好意思让一下,诶,多谢多谢。” 看到前面的队伍有个空隙,季云璟赶紧跟着混进去,僵硬地抬起脚学前面的鬼跳舞。 “看姑娘这身装扮,是才成亲就死了吗?” 少女后面的鬼说道。 “......” 季云璟被这问法弄得有些无语,大晚上说什么晦气话,季云璟装作没听见,不想搭理这只鬼。 可那鬼似乎看不懂人情世故,他脸颊微红,又接着道:“其实我生前未有婚配,也未曾想过嫁娶之事,但今日一见姑娘,便觉得心生欢喜,就好像是见到了......其实这祭祀也没什么意思,姑娘若是愿意,你我二鬼在这里结为夫妻也不是不可。” 这鬼全然忘记了自己是经历了多少厮杀才上来的,此时笑得像个二傻子。 “我住在这里很多年,在万鬼泽祁城有一处住宅,收了几个丫鬟仆人,姑娘以后的吃穿用度只管放心,定是不会让你受半分委屈的,就是不知姑娘你......可否愿意?” 季云璟被吵得不耐烦,这才朝后看了一眼。 不得不说,这鬼是她到这里之后,见过的最不像鬼的鬼。 一袭青衣,长若流水的发丝随风飘逸,唇色红润,脖颈处漏出的细腻瓷白皮肤病态到极致,简直可以用娇艳二字形容,完全不同于其它带着死状的鬼。 给人一种虚幻飘渺的感觉。 “不必了。” 季云璟冷冷拒绝道。 她本来是打算骂上几句,但是看着这张脸,实在有些说不出口。 而且直觉告诉她。 最好不要多言惹麻烦。 “在下姓宋,宋池安,是江州人氏,姑娘生前是哪里人?” 见眼前女子红裙晃眼,眼眸迎着月光似是有星河,宋池安似 7. 连环问候 [] 身着新娘秀禾服。 这一抹鲜艳的红色,使得季云璟的身影难免有些显眼。 而这祭祀台上多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息,自然早已被尽收眼底。阴阳祭师冷笑一声,他早就注意到她,大手一挥变换出更多的桃木剑直直对着季云璟来。 百里执方眼疾手快,迅速闪现在季云璟身前,抬手迅速施法结印设圈,挡住飞过来的桃木剑,火光电石之际,桃木剑摇摇晃晃承受不住,全部粉碎。 异兽被吸引过来,几下嚼碎了口中的魂魄,长啸嘶吼。 道袍在风中划出一道弧线,少年从袖口中拿出符纸,闭上眼睛默念符咒,修长的手指甩出符纸。 跑过来的狮头蛇身异兽顿时被阻挡在原地。 顿时缩成了蚂蚁大小。 百里执方冷笑一声,声音清冷而充满高傲:“区区小兽,过不尔尔。” “抓住他们。” 阴阳祭师癫狂地举起桃木剑喊道,对着面前装了一大盆的黑水施咒,无形的咒随着有形的剑而散播。 那黑水像顿时有了生命,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一样。 化成藤蔓,蜿蜒而去。 百里执方挥手起结界,数张符纸悬在空中将少女围住,语气带了几分认真:“姑娘留在此处,这里交给在下。”说完便持剑飞身而去。 百里执方侧身穿梭于不断变化的黑水藤蔓,眼神坚定,身姿轻盈。 黑水藤蔓有形胜无形,剑能穿透水,却破不了水。 有道是擒贼先擒王,他的目的不是这些藤蔓,而是那祭台中间的阴阳祭师。 祭师面具下的脸扭曲起来,从牙缝里蹦出几个字继续施咒。 刹时,黑水藤蔓又化作天罗地网,将百里执方团团包围,不留一丝空隙。 “雕虫小技。” 剑身印出少年的琥珀色眼睛,令人不寒而栗。 百里执方双手结印,天光乍现,藤蔓黑水散落一地,剑直直对着阴阳祭师刺去。 另一边,狮头蛇身异兽张开血盆大口,被吃掉的鬼魂通通结作黑色混元,从狮口中出来,汇聚到阵法的中间。 季云璟站在结界里,看着被黑水藤蔓纠缠的百里执方,心中不安愈发强烈。 突然,只见四周的结界顿时散作星光点点,黑色的诡异印记在脚下形成。 季云璟还来不及反应,就被拽了下去。 不好,是传送术。 再睁眼,季云璟迎面就对上了阴阳祭师的鬼面獠牙面具。 “人的味道……” 阴阳祭师面具下的嘴角弯起嗜血的弧度,冒着黑气溃烂不堪的手恶狠狠掐住少女的脖子,发出来自地狱的笑声。 “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好孩子,来献祭我的阵法吧,你会是我最好的祭品。” 季云璟被掐红了脸,断断续续地挣扎着说道:“献你大爷,做......做梦。” 看见少女在阴阳祭师手中,百里执方眉间一凌,原本直直刺去的剑拐了个弯,竟是直接将阴阳祭师掐着季云璟的手砍了下来。 “啊啊啊啊——” 血流一地,阴阳祭师难掩痛苦,瘫倒打滚。 在鬼门关游走一遭,季云璟惊魂未定地摸着脖子,半天吐不出一句话来。 没了祭师的阵法混乱起来。 不受控制地疯狂吸收周围的各种力量。 狂风大作,电闪雷鸣。 四十九层石台上的鬼都难以幸免,痛苦的嘶吼声响彻整个石台,甚至万鬼泽祁城其它地方的鬼也皆受此波及。 百里执方踏月而来,扶起季云璟,动作轻柔地帮她拍背顺气,眸中染上几分担忧:“可还好?” “无事。” 季云璟一抬头,就闯入百里执方琥珀色眼眸中,眉眼关切深深,不似作假。她不由得心神一颤,别过头让自己清醒一下。 百里执方的嘴角抿成一条线,今日阵法诡异,实属是意料之外。 但只要阵法能运行,百里执方就可以改阵法,毕竟他还指望通过阴阳祭台送季云璟到浮屠塔。可方才事态紧急,他又伤了阴阳祭师直接破坏了阵法中心。 现下,只能由他来运转法阵了。 可吸收了太多鬼魂气息的阵法,像发了疯一样,百里执方以身支撑阵法法眼,额头隐隐出汗。 这里的阵法用的是阴阳之术,根本无法让他修炼的狐族法术融入进去。 那阴阳祭师道行深厚,单单凭借他所掌握的阴阳之术,想要操控无疑是难上加难。 倒在地上的阴阳祭师挣扎着站起来,没了一只胳膊的他更加瘆人:“你们都会是我阵法下的亡魂,今日谁也别想阻拦我。” “呸——做你的春秋大梦。” 季云璟反驳道,顺手拿出一张避灵符贴在阴阳祭师的头上,双手叉腰好不神气,警告他闭嘴。 可这阴阳祭师完全不受避灵符的控制,骷髅般的手机械着拿下符纸,像扔垃圾一样扔出去。 “这种符纸,对我没用。” “……” 季云璟有些难以置信,刚才掐她脖子的手还是有血有肉的,怎么这会就成了骷髅手。 等等。 有血有肉。 “你......你究竟是人是鬼?” 阴阳祭师僵硬地将脑袋扭成奇怪的角度,骷髅手的手骨架交织在一起发出声响,他的视线从上到下扫视季云璟,鲜艳的红色在面具下的鬼眼中凝结。 “我记得你……你是来找我报仇的,你是来找我报仇的——” 他仿佛疯了一样狂笑,嘴里一直重复着这句话。 季云璟莫名其妙地看他这副不人不鬼的样子,感觉自己也连带着沾上不干净的东西,回怼道:“我跟你可没瓜葛,有病就去治病,别跟我来那一套套近乎。” 阴阳祭师猛然抬头,似是终于有了几分神志,但最终又被身上的黑气吞噬。 “你会和我一样的,逃不掉的。” 语毕,他的骷髅抬起来,破烂的袖口中飞出一团黑雾,似乎要将少女也吞噬下去。 季云璟被逼的步步后退,而百里执方那边也顾不上她。 情急之下,季云璟拿出荷包里的一沓避灵符,脑中闪过一句口诀,就好像念过很多遍一样。 “万千变化,避灵结印,去——” 符纸纷飞,泛着淡淡的金光,漫天散去,又集中到一起。 季云璟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的手,只见符纸不受控制的朝另一个方向而去,带着那团黑 8. 每日一遍 [] 百里执方无奈道:“打不着的。” 打不着? 这话可让祝言允来了兴致,语气中带了几分教训的韵味。 “打不着?你们走路隔多少距离,一尺,二尺,难道是三尺?” “百里狐狸!我说了多少次要亲密接触,要制造感情升温的机会,要让她信任你,这样才能骗跟着我们预期的轨迹走,你左狐狸耳朵进右狐狸耳朵出是不是!” 这家伙总是一惊一乍的,百里执方叹了口气:“这倒不是,就正常距离,她虽然是阴阳师,但好像从没接触这行一样,看上去很怕鬼,比较喜欢离我近点。” 闻言,祝言允顿时笑得跟不要钱一样,满脸欣慰:“喔,是吗......看样子,这姑娘应该是把你视作依靠了。” “不过,为什么打不着?” 老虎祝言允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怀疑。 浮屠塔里可没有神器宝物,百里执方被的那把剑,是祝言允特地找了木材自己打造出来的,取名沧澜剑。又用幻术让它看上去是把有灵气的宝剑,不是行家根本看不出来。 沧澜剑剑身高大,稍有不注意极有可能误伤站在旁边的人。 他自己就这样被打到过鼻子。 难道说是他祝言允在塔里呆久了。 社会实践经验不足,导致预测失误? 百里执方解释道:“她矮,自然是够不着。” 季云璟只堪堪到百里执方的肩膀。 也确实如此。 祝言允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原来如此,那被传送过来的阴阳师竟是个矮冬瓜。”像他们老虎一族,都是个子高大的,没想到千算万算,居然算漏了这一点。 想了想,祝言允又像个老妈子一样的啰嗦道。 “你有没有按我们之前计划的,表现成她们那个行业顶尖、有修养的阴阳师?” 百里狐狸:...... 他觉得,自己应该表现的很有能力,但是想到季云璟的稻草头发—— 好像不太符合有修养。 没办法,他就是有仇必报的性子,百里执方心虚地摸摸鼻子。 祝言允见面前的狐狸不说话,心下早就有了结果,恨铁不成钢道。 “你看看那些话本上写的,你们狐狸干的好事,真是伤风败俗,恕难苟同,我都不好意思说出来。” “狐狸不自爱,就像烂白菜。” “咱可不能做外面那种一掷千金,左拥右抱的骚包野狐狸,那种狐狸不值钱的嘞,没有人要的嘞,知道不的嘞。咱们要做高岭之花,要做出尘脱俗,气质儒雅的翩翩公子,这样的小狐狸才是乖狐狸,才招人喜欢。” …… 如果可以看到狐狸耳朵,那百里执方毛茸茸白色的耳朵此刻一定是耷拉下来的。 祝言允不知从哪里找到的话本,专门讲狐狸精的故事,他看完后还哭的稀里哗啦,天天叮嘱他不要学那些狐狸。 这话百里执方的耳朵都要听出茧来。 实在不想听。 唠叨过后,祝言允许是意识到自己的表现有些太外放,清了清嗓子,正色道:“对了,你们不是昨晚就应该到浮屠塔了吗,怎么不见人影?” 幸好,这位思维活跃的老虎,此刻终于想起来自己为什么联系好兄弟了。 想起这事,百里执方就有些心烦意乱:“说来话长,出了点意外,季云璟不见了。” “什么,不见了?” 祝言允神色凝重,他们好不容易才选中既能通阴阳,又与百里执方如此契合的灵魂。 如若这次不能带她回来。 通过秘法暂时出去的百里执方的部分魂魄,也撑不了多久。 他身处浮屠塔,心却一直挂念着这百里执方好不容易拥有的纯良魂魄,生怕他出了什么意外,现在看来,果真是出意外啊。 若是等到秘法时间截止,这几分魂魄…… 只怕也是回不来了。 届时,他们所做的一切全都白费。 祝言允看了看一旁沉睡中的狐狸本体,男人紧闭双目,周身气势骇人,祝言允稳了稳心神道:“我昨夜见你一直没有消息,就想着可能出了意外,所以又重新计算过。三日后,还有最后一次机会,不能再错过了。” “嗯。” 百里执方点点头,忧虑一直在心中萦绕,挥之不去。 只是。 万鬼泽祁那么大。 要找一个人,谈何容易。 …… 万鬼泽祁城一处住宅。 外面杂草丛生,枝叶乱横,宅子大门紧闭,幽幽的冷风攀爬过墙,吹过早已枯死的梨花树,层层厚重的纱帘交织在一起,更加让其显得暗影重重。 此时正是白天,黄衣女子提着灯笼,柔弱无骨,似弱柳扶风,单凭背影就可将旁人的魂都勾了去。 不过只要细细看去,就能发现女子的左脸,有一片若隐若现的可怖青痕埋藏在皮下。 女子伸手正准备叩门,却停住了。 有一股不同寻常的味道。 她轻蔑一笑,直接推门入内,冷着脸呵斥道。 “死鬼,还不给我出来。” 这边,季云璟只觉得自己身处无边的黑暗,无形之中好像有双大手,压迫着她动弹不得,像被粘在蛛丝上无处可逃。 想睁开眼睛看看,却连这最简单的动作都完成不了。 未知的恐惧充斥着她的内心。 季云璟的背后全是冷汗,手也紧紧攥在一起。 “呼——” 猛喘一口气后,季云璟终于摆脱了控制,微微眨眼以适应略微刺眼的光。 墙角的蜘蛛丝残余,有裂缝的墙壁,窗外透射出来的微光与飞尘共舞。 她的两只手被绑在一起,再用麻绳捆在柱子上,柱子旁边的木头桌子摆满了做菜的器具,墙上挂着干辣椒和大蒜。 可半开的柜子里,却能看出里面的碗早就被附上厚厚的灰尘。 “我这又是被带到什么地方了?”季云璟抬了抬眼前的被捆住的手,“百里执方,百里执方——”她四处张望,却一无所获,看来是昨晚的阵法把他们两个人分开了。 季云璟忽而瞧见不远处的桌子上有小刀,思索片刻,用脚努力去接近桌子上的刀具,脚后跟搭在刀柄上,一点点往后挪回来。 只听得“喀喇”一声,小刀便掉到了地上。 9. 腼腆书生 [] “哼,昨夜阴阳祭台异象诡异的紧,亏得我挂念你,大老远跑来,我这一路上连个鬼影都没见着,好不容易寻到你,你却是这般挖苦我的。也罢,就当我好心喂了狗,不识趣的东西。” 江芙抱手说着,眼神落到一旁的少女身上,舔舔嘴巴,幽幽道:“至于这个点心......祝你享用愉快,等哪天玩腻了,吃她的时候记得叫上我,我还从没吃过人呢。” “还不滚。” 宋池安没了耐心。 “走就走。”江芙生气地甩甩衣袖,提着灯笼,愤然离去。 宋池安缓缓道:“慢走——” 在一旁装睡的季云璟听得心惊胆战,心底不停希望他们赶紧离开,她才不要被吃掉。 “姑娘方才可听够了。” 季云璟:“......” 听不见听不见。 我是无辜的小白花,我什么都不知道。 宋池安踱步到季云璟跟前,蹲下来,似笑非笑地看着少女的睫毛不停地颤抖,轻轻牵起少女被捆住的手腕,皓白的手腕上依稀可见被勒出来的红痕,是独属于人的痕迹。 而他是鬼,身上只能是死气。 “真是怀念啊,我好久没有见过如此白里透红的鲜艳了,要是这抹红色在我身上就好了。” 他话语间带着寂寥。 “不过......就这样也挺好,深得我心。” “你到底想干什么。”知道瞒不住这恶鬼,季云璟睁开眼睛看着他,对上黑色斗篷下褐色的眼睛,只觉得像是被毒蛇盯上了一样,背后一凉。 “祭台上不是和姑娘说过了吗,我对姑娘一见便心生欢喜,想和姑娘结为夫妻。”宋池安低哑着嗓音道,尾音上挑,病态素白的脸下想凑近少女,却又退回来,带着不正常血色的嘴唇勾起一抹耐人寻味的弧度。 “你觉得这话我会信?” 季云璟反问道。 她连姓名都未曾告知,并且看他这样子,也并不关心她到底是谁,更别说将自己关在这个鬼地方一夜。 想骗人。 借口未免也过于漏洞百出。 阳光渐渐透过窗户移到少女的脸颊上,柔和温暖。 宋池安一挥手就将帘子放下来,遮挡住阳光,整个屋子又暗沉下来,他顿了顿,忙不迭道:“姑娘信也好,不信也好。” 宋池安捡起季云璟藏在裙摆下的小刀,拿在手中比划着。 面容精致的他。 好像在欣赏艺术品一样。 也不知谁才是真正的艺术品。 “我劝姑娘还是老实本分些,我要是高兴了,你也能过得舒坦些,若是惹我不快,那就怨不得我。”说着,他贴近少女的耳朵,目光贪婪地扫过少女修长的脖颈,只觉得诱人得让他想直接咬上一口。 季云璟自是察觉到了这一点。 僵在原地不敢动。 “我不管姑娘是谁,到了我这儿,便是我砧板上的待宰羔羊,我是吃了,还是留着,全在我一念之间。”宋池安如是威胁道。 好汉不吃眼前亏。 季云璟立马转换成一幅狗腿子模样,讨好道。 “宋公子啊……其实祭台初见,我就觉得公子非同常鬼,其中气质更是绝佳,想必公子定是菩萨心肠,不会与我这小女子过意不去的。” 宋池安修长瓷白的手挑起少女的下巴,笑不达眼底:“我可是只恶鬼,专门吞魂魄的,鬼见了我都要跑,就连人我都会一口吞了,怎么到了姑娘这就变成菩萨心肠了呢?” 季云璟:……其实重点是不会和我过意不去,前面的话我也只是说说而已。 “嗯,就凭宋公子你,你方才拦住那位芙娘,就已是小女的救命恩人了。”季云璟连连连点头表示所言之真切。 “所以……姑娘是打算以身相许了?” “……” ?! 季云璟:大兄弟,你的思维怎么比我还能跳脱。 见少女不说话,宋池安眸色深谙,自言自语道:“唉,我向来是个乐于成人之美的,既然姑娘有意如此,那婚期定在下月初九可好?” 季云璟:“……” “姑娘不说话,看来是高兴坏了。”宋池安眼睛眯起来,看得出心情不错,说道,“昨夜我回来匆忙,招待不周,今早一早我就去收拾一间屋子打算给姑娘住,现在还差一点,我去把它给弄好。” 他的住宅被昨晚的妖风摧残过,翻新需要些时间。 “宋公子,其实我——” “砰——” 门再次被关上,屋子里只剩下被捆住手的季云璟。 听着宋池安走远了,季云璟呸了一声。这万鬼泽祁城,简直不论是人是鬼都有病,这都什么事啊?她都快要变得不正常了。 现在没了刀具,季云璟只能用牙齿咬。好在苍天不负有心人,咬着咬着就将绳子扯得松散些,她鼓着一口气,直接将手拽了出来,正准备离去。 “主人。”一个陌生而稚嫩的声音突然出现。 季云璟猛然一震,哪来的鬼又想吓唬她? “主人是我,我是流云簪啊,你之前不是还给我取名叫侃侃吗,怎么现在不认识我了。”说话的是季云璟头上戴着的流云簪。 “你这簪子怎么还成精了呀?”季云璟疑惑地拿下头上的簪子,只见簪身通体发光,晶莹剔透,如有神迹。 “我乃神器,自是有灵。”侃侃回答道,“我之前不知为何陷入了沉睡,一醒过来就这样了,主人,现在是什么情况?” “等等,你叫侃侃,我取的?” 季云璟歪着脑袋思索,这取名倒颇有她的风范,够莫名其妙的。 “是的,主人你真不记得侃侃了吗?”虽说是玉簪没有什么表情,可偏生还是让季云璟看出了几分失落的情愫。 季云璟道:“确实如此,我失忆了,之前的记忆只模模糊糊有一点,那你可记得我是谁,到底为何会来到这里?” “主人是信都第一阴阳师,季云璟。”说道这个,侃侃的兴致高兴不少,“主人来此是为了寻找一件天界之宝,御灵珠,传闻此珠能扭转时空,改变未来和过去,是一件了不得的法器?” “我要那珠子做什么?” “主人是为了救师父,主人从小便被收养,跟着师父学习阴阳之术,可是师父五年前死于一场大火,怎么也召不回师父的魂魄,而御灵珠除了穿越时空,还能查看过往,主人盗取灵珠,正是为了查出真相。” 原来如此,季云璟恍然大悟,既是要找寻御灵珠,那她决不能在此处逗留,要想办法弄清御灵珠的下落,“此处不便说话,当务之急,是先离开这里。你,我若是想找你问话该如何?” “主人只要在心底念我的名字就好,你我心意相通,我自能第一时间感知出现。”侃侃道。 季云璟点点头,转而蹑手蹑脚地悄悄打开门,露出点缝隙,探出脑袋观望。 确定了门口没有鬼后。 她 10. 失落孤城 [] 宋池安的手无限接近少女,只差一点点就可以抓住。 就在此时。 凭空出现一把晕染水墨丹青的纸伞,挡在少女的后面,仿若伴随着一股幽香而沉浸的寒气,从另一个时空中滑落而出。伞面绘有水墨山水,泼墨般的山峦与淋漓的江水荡漾而出,生动至极。 恶鬼的手一接触到伞面,便被灼烧地散发出黑烟,“啊——”宋池安吃了痛,迅速收回手。 来者是个强劲的对手。 季云璟突然感到身后的空气突然凝固,恶鬼的嘶吼似乎也跟在遥远稀薄起来,但她不敢回头,只能卯足了劲往前跑。 宋池安化身雾气散开,却被无形的力量阻挡。 两人的距离一点点被拉大。 宋池安只能眼睁睁看着少女离自己越来越远,直到连背影也看不见。 水墨纸伞缓缓合拢,消失不见。 季云璟拐进街口转角处,躲进巷子里,紧紧贴着石墙,小心翼翼地往后看了看。 没有追过来。 “呼——人的潜力果然是无限的,我居然跑的比鬼还快,太不容易了。” 季云璟擦擦额头冒出的冷汗,不由得感叹道,她顺着墙壁,整个人慢慢滑下来瘫坐在地,急促的呼吸声渐渐平静下来。 刚才跑得太快太久,她早已经没有力气,腿都跑软了。 “主人果然福大命大,成功摆脱那个恶鬼了。”侃侃出声道。 季云璟缓了缓,她现在身陷万鬼泽祁城,御灵珠也没有什么下落,而昨夜的阵法,确实是有扭转阴阳两界的作用,若是她能复刻阵法,说不定就能离开这里。 季云璟若有所思道:“侃侃,我之前在好像听说过,阴阳祭师操纵阴阳阵法,可以让阴阳两界交汇。” 侃侃回答道:“是的,阴阳祭师只在极乐之宴出现,如果主人想要开启阵法,只能主人自己设坛做法了。不过主人莫慌,阴阳阵法在《技法大全:如何成为优秀的半吊子阴阳师》第七百三十九页第四段有记载,咱们只要按照书上记录的来就行。” “嗯?有这种好东西你怎么不早说。”季云璟突然提起了几分精神。 簪子幻化出一阵白色荧光,布满密密麻麻纹路的金色书皮,包裹着厚厚的书页,在季云璟面前自动翻页。泛黄的纸张,略微模糊的文字,足以看出这本书的年代久远,有些来头。 季云璟的手指落在书页上,连连啧叹道:“技法大全,不愧是技法大全,居然连这都有。” 侃侃一脸傲娇道:“那是,这可是主人的师父送您的独家秘籍,必属精品,全书共有三万页,够主人学一辈子了。” “不过......这书上怎么还有涂鸦的简笔小人头。”季云璟凑近了些看,眉头皱起来问道,“师父还做回收的生意啊,这是收的二手书?不会是随便弄来糊弄我的吧,上面的内容有保障吗?” “......” 书上有着明显被人涂画的痕迹,分明就是故意搞怪。 侃侃犹豫着开口:“不要在意这些细节,这文字内容才是精华嘛,这叫知识的厚重与继承,代代相传,千秋万载。” 季云璟一脸怀疑地瞟了眼侃侃,半信半疑地继续看下去。 召灵幡,桃木剑,御灵符,玄天阴阳环,阴阳祭台..... “玄天阴阳环。”季云璟默默拿出袖口中的玄天阴阳环,说道,“说起来,我还有这个东西,只不过不知道怎么使用。” 这是在阴阳祭台上,她趁着最后的紧要关头拿到的。 真是天助我也。 季云璟看了看其他的东西,这其它法器都好说,唯独这召灵幡,是用万万只极恶之鬼炼化而成,属于最为阴厉狠毒的东西,她上哪去找啊? 季云璟将玄天阴阳环收入荷包内,决定先去同百里执方汇合,再去寻其它的几样东西。 书籍也瞬时被流云簪收回。季云璟站在拐角处,正遇探探四周街道的情况,却看见了一把被收起来的水墨丹青纸伞,静静地躺在青石板地上,仿佛是从地面的阴影出突然生长出来的。 她记得,之前跑过来的时候。 没有这东西的吧? 一阵凉悠悠、阴森森地风从巷子里面吹过来,季云璟警惕地回头,那里白雾正盛,不太能看清。 “奇怪——” 她淡淡道,但也没当回事。 可再次转头之时,原本躺在地上的纸伞竟不见了,奇怪的预感涌上脑海,季云璟不确定地缓缓朝脚下看去。 往下,再往下一点。 那水墨丹青纸伞,此时居然悄无声息地就在她的脚下。 快跑! 这是季云璟脑海里唯一闪过的念头。 动作比脑子快,季云璟二话不说就冲着外面的街道跑,大有一种不要命的架势。 白雾越来越浓,整个江南古镇街道都被笼罩起来,困在未知里,隐约可见屋前挂着的红灯笼随风摇晃,像极了女鬼在半路上招手,逮到一个倒霉蛋就吸一个人的精气。 眼前的风景随着奔跑不断变换,季云璟都不清楚自己究竟身处何地。 她跑得越来越慢,右手两指夹着一张避灵符,以防万一,这符纸已经快用完了,要是又遇上什么恶鬼,她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突然,天上开始淅淅沥沥地下起小雨。 初而微,渐渐变大。 少女发丝染上湿气,裙摆也随着走动沾上雨水。 雾气倒是随着雨的来临,逐渐散去,周围的景象也清楚起来,四周空无一物一房,是全然空旷之地。 没有避雨的地方。 季云璟擦拭着脸颊边的雨滴,长长的睫毛挂上了无数细小雨珠,步摇也跟着轻微摇晃,往下滴水。 她再次抬眸。 那水墨丹青纸伞此时被撑开来,就放在她面前。 好像等候已久。 “这是......” 她压下心中的疑惑,缓缓走上前,试探性地碰了一下伞面,又快速躲开。纸伞的质地轻盈而坚韧,仿佛能够抵御一切风雨,却又像脆弱得似乎一触即碎。 没有异常。 只是雨下得更大了,打在身上都能感觉到疼意。 然而,就在季云璟犹豫不决之际,她突然感觉到纸伞伞面 11. 指哪打哪 [] 季云璟冷静地站在原地,忽而嘴角勾起一抹温和善意的笑,走到桌前坐下来,甚是有礼貌地说道:“多谢老人家,在下季云璟,不知您怎么称呼?” 会动的毛笔蹦蹦跳跳地来到老妪身边,问季云璟是什么身份,“诶,你怎么会到这里?”它的声音还带着几分稚嫩。 那老妪缓缓摇晃着手里的茶杯,大手一挥挡住了毛笔的视线,看着季云璟,说道,“我是谁并不重要,小姑娘你来到这里不容易......姑娘,喝口热茶吧。” 闻言,季云璟走到桌边坐下,端起杯子,眼神却不停观察周围的环境,这破旧房屋的一角,有个旋转的木头楼梯,看似平平无奇,可这楼梯的把手,却是晶莹剔透的青玉,只不过被掩盖在灰尘之下。 而那墙壁上倒挂着满满一片枯死的干花,季云璟更是能感觉到浓重的阴气。 恐怕,是用花来掩盖下面的东西。 “多谢奶奶招待,此地荒凉,我一路过来也没见到什么人,那奶奶怎么会在这里开店呢?” 季云璟问道。 老妪闻言,呵呵地笑起来:“小姑娘又怎么知道我做的是人的生意,还是鬼的生意?我说了,来者皆是客,姑娘尽管放心,老身只是在这万鬼泽祁城,孤寂了许久,开个店寻些乐子罢了。” 季云璟礼貌一笑,手指摩擦着茶杯的边缘,却注意到茶杯的底部,似乎有干涸的血迹。 “昨夜天色异常,百年难得一遇,姑娘的荷包里似乎是符纸,想必是阴阳师,可知道是怎么回事?”老妪开口问道。 “哦?又来一个阴阳师。” 毛笔突然钻出来,歪了歪笔头,上下打量少女。 季云璟低头一看,自己的符纸露出了一个角,兴许是之前拿符的时候弄的,她不动声色地将荷包用衣袖挡住,说道:“呵,奶奶眼光真是好,不过在我之前,还有人来过这里吗,可是个少年?” 难不成是百里执方...... 他也到了这里? 毛笔思索起来,道:“好像是的,但是我也不太清楚,那已经是很久远的记忆了......姑娘不喝茶吗,这天气阴得很,茶水也凉得快。” “很久远的记忆?” 季云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看了一眼面前的老奶奶,举起茶杯,嘴角贴着茶杯,假装抿了一口,试探着开口道。 “实不相瞒,我也是初到此处,对这里的情况不是很了解,我也不知道昨晚是怎么了,应该是阴阳祭台那里出事了吧。” 老妪隐藏在黑暗中的眸子微眯起来,语气平和:“姑娘是来寻人的吗?不如和老身说说,也许,老身能帮到您。” “奶奶这里养花了吗,我怎么闻到一股味道,好像是花香。” 少女岔开话题,并没有接下她的话,而是好奇地四处张望了一番。 “是的,不过就是干花,早就枯死了,也难得姑娘能闻出来。”老妪说道。 季云璟直接起身走到干花前,似乎对这个很感兴趣,手搭上去,顺着墙壁摸索着,却被跳过来的毛笔挡住。 “像这种满墙的花,奶奶应该是花了很多心思吧。”季云璟转身笑道,“是不是......摘花的时候,把手也弄没了吗,阴阳祭师?” 闻言,老妪隐藏在宽大诡异衣服下的身子动了动,爬满了皱纹的脸低下去。 “呵呵呵......” 再次抬头,便是一片黑雾笼罩全身。 露出了壳下原本的样子。 阴阳祭师。 季云璟默不作声地,抓住后面的像是棍子一样的东西,嘴里默念道:“夺物上宝,召灵幡归,动——” 身后的墙壁猛然抖动起来,破旧的房屋顿时摇摇欲坠,这是由召灵幡幻化而成的假象,她需得破开幻象,才能离开。 季云璟抽出墙下的召灵幡,破墙而出。 这避灵符在她手中倒是运用的愈发熟练,避灵有万千变化,就是除了对付真正的恶鬼不太行,其它都可以。 屋子顿时轰然倒塌,成了一片废墟。 少女立在门外,却不见那毛笔和阴阳祭师:“去哪了?” 忽而,废墟里伸出一只骷髅手。 阴阳祭师阴森地声音传入耳中,“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之前居然敢坏我好事,砍我手臂,如今你到了我手上,我饶不了你。” 语毕,季云璟骤然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抬起来,浮在空中。 手中的召灵幡幻化而动,将她团团围起来,形成诡异的阵法。 “可恶。” 季云璟捏紧拳头,召灵幡认主又极为阴邪,就算在她手中也是无用,现下更是让她完全动弹不得。 这下如何是好。 “小姑娘,想要召灵幡,呵,你还嫩了点。方才的茶水你没喝,那今日……我就用这召灵幡来炼化你。” 阴阳祭师立于废墟之上,骷髅手中握着的毛笔,他对着空中起笔做法,毛笔随着他的动作发出诡异的光。 季云璟不由得紧闭双眼,但嘴上还不饶人:“哼,一个老头子装什么老奶奶,我刚才就该撕烂你脸上的皮,再砍掉你另一只手。” “还在嘴硬。” 阴阳祭师加大了咒法力度,冷笑道。 季云璟的脖子被猛然掐紧,窒息感扑面而来。 如果还能说话,季云璟还要骂,对于这种疯子一样的阴阳祭师,之前明明没惹过他,还要掐她脖子,她见一次骂一次。 正以为自己快没命之际,突然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带着戏谑之意。 “唉——季姑娘啊,你好歹还是个阴阳师,怎么一会儿不见又落在他手上,还弄得自己如此狼狈,真是一刻都不让人省心啊。” 闻声望去,不远处枯死的老树枝干上,歪歪依依着个人影。 季云璟定睛看去,那人身背长剑,腰挂琉璃瓶,这不俨然就是百里执方。 “百里执方——小道长——我在这。” 季云璟仰着头喊道。 百里执方笑道:“季姑娘别急,在下这就来救你。” 救兵到场,季云璟狐假虎威,喉咙强撑着发出破碎的声音:“死祭师,敢算计我。哼,今天你遇上我们百里道长,算是你自讨苦吃,自找没趣,自寻灭亡。” 阴阳祭师狂笑起来,骷髅手比划着说道:“来的正好,我这召灵幡,就是为你们准备的。” 他大手一挥,那围在季云璟面前的召灵幡,顿时扩大范围,朝百里执方而去,又逐渐缩紧。 百 12. 不速之客 [] “只要有心,想知道的自然会知道……那鬼,应该庆幸没有遇到我。” 百里执方顿了顿,又开口问道,“季姑娘,据在下所知,这阴阳环乃是阴阳祭师特有之物,怎么会在姑娘手中?” 提起这个,季云璟可骄傲了,她笑道:“我这自然是阴阳祭台上趁乱拿的,就在我昏迷之前一会会,只要手脚快,一拿一个准。” 闻言,百里执方喃喃道:“那时我扑了个空,是这个原因啊,还以为......” 季云璟疑惑地看着他,不解道:“什么扑空?” “没,没什么,你倒是动作机灵,真是令在下佩服。” 百里执方顿了顿,装作若无其事地走着,阴阳祭台阵法狂暴的时候,他本来是要过去护住季云璟的。 毕竟季云璟是自己好不容易,才传送过来的,可不能伤着碰着。 结果他一跑过去,就落了个空,明明就在眼前、站着不动的人,突然不见了。 百里执方一脑袋栽在地上,直接晕了过去。只怕是他那早死的狐狸祖宗看了,都要被他这捕猎的本事气活了。 如此丢脸之事。 他百里小狐狸是断然不会承认的。 季云璟追了上去,“小道长,现在阴阳祭祀之日过了,我们该如何是好,总不能一直在此处吧,小心鬼气缠身,不得安生。”她好心嘱咐着百里执方。 百里执方道:“不必担心,待我算好时日,自会告知姑娘,姑娘放心,在下一定会带你离开此地。” 得到了这句保障,季云璟点点头,对于这个意外结识的小道长,她的心中还是有几分信任的,若百里执法能带她出去,她就给他做法助他转世投胎。 ...... ...... 待到二人走出迷雾,已是到了晚上。夜的笼罩下,原本热闹非凡的街道变得万籁俱寂,只留下微弱的灯光与冷漠的气息。 他们来到万鬼泽祁城最大的街道处,这里不见一人,不见一鬼。 “这里的鬼好像都被昨晚的阵法吸收了,小道长,我觉得,咱们不如就住这间客栈——” 季云璟指了指右手边的客栈说道。 她所指的地方正是有灵客栈。门口的招牌,经不住岁月的摧残,已成为模糊的文字,唯独“客栈”两字依然鲜明。这客栈位于万鬼泽祁城最繁华的街道的中心,整整有十八层楼,单看外面风格典雅贵气,完全不同于之前的建筑,想必里面的住宿条件也不会太差。 最主要的是,没人没鬼,不用交钱。 这不就可以随便住嘛。 季云璟笑嘻嘻地凑到百里执方面前,说道:“怎么样?” 百里执方淡淡嗯了一声,算是同意。 “好耶!” 季云璟答应着,正要推开门,却只见一阵阴风吹来,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有灵客栈的大门缓缓打开,似是等待已久。 只剩半截的蜡烛被风吹得微微晃动,将门边的几张破旧桌椅勾勒得阴影憔悴,像是刻意隐去了些什么不可告人之事。窸窸窣窣的声音,更是仿佛有什么不速之客在暗中活动。 季云璟不由得吞了吞口水,此等看上去鬼魅环绕之地,她不敢进去。 见状,百里执方挑了挑眉,快步走了进去,丝毫没有什么忌惮。 季云璟看了看,只能鬼鬼祟祟,心惊胆颤地跟在其后。 进入大门后,才能将客栈内所有的构造尽收眼底。紧闭的层层客房,朴素简陋,可虽是朴素简陋,桌上不见灰尘,设施更无缺少,一应俱全。 百里执方点起一只蜡烛,放在掌柜台上,微弱的烛光开始笼罩空寂的房间,在朦胧的光影间,角落处的桌面上似乎堆满了古怪的草药和奇形怪状的器具,掌柜台上放置着财神爷铜像,一旁就是挂满了客房钥匙的木架。 这里每间客房都被备注设定好,从上到下,等级划分明确。 地上的毯子描绘着各种各样的恶鬼形态,踩在上面,仿佛自己马上就会落入鬼口。 看得她不由得心里一咯噔,赶忙别过眼。 季云璟缓缓走过去,眉头皱起来,这座楼里的阴气太重,让她浑身上下都不舒服,但万鬼泽祁城里到处都是阴气,只能忍一忍。 “十八楼……这么高的楼层,怎么也不建个楼梯,好奇怪啊。”季云璟顺口提了一嘴。 百里执方看了一眼说道:“季姑娘,楼梯是给人用的,鬼能飘,自然不需要楼梯。” “原来如此,是我考虑不周全了……那我们只能在这个大堂里休息了,我本来还想着找个床好好睡一觉呢,看样子是不行了。” 少女的语气略带惋惜,手支在掌柜台上,啧啧叹气。 百里执方环顾四周,顿了顿,忽而一把搂住少女的腰,带着季云璟直接往二楼飞去。 好在之前有过相同的经历,季云璟有些心里准备,但还是忍不住道:“喂,百里执方,你又要吓死我。” 两人稳稳落到地上,季云璟向栏杆下面看了看。在二楼,楼层间距也不高,若是遇到什么情况,跳下来也没什么,顶多受点小伤。 对她来讲。 是个不错的选择。 “这次就算了,以后可千万不能这样。” 季云璟仍有些心悸,斥责道。 百里执方打开一间客房,微微颔首道:“是在下的不是,在这里先给姑娘道个歉……季姑娘就住这件屋子吧,在下住隔壁,也方便相互照应。季姑娘早些休息,晚上还有很多事要忙,在下就不打扰了。” 季云璟追问道:“有的忙?这么晚你还要出去吗,去哪里啊?说不定我可以帮小道长。” “一个时辰之后,等到万鬼泽祁城的午夜钟声敲响之时,姑娘自会知道。”百里执方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嘴角勾起一丝弧度,好心提醒道,“希望姑娘早些做好准备,尤其是……心理准备。” 季云璟被他说的云里雾里的,连忙问道:“小道长,有什么事不能告诉我的吗?” < 13. 绝对碾压 [] “咚咚咚——”门外传来敲门声。 “季姑娘,是我。” 是百里执方的声音。 季云璟恍惚地睁开眼睛,听到声音,她轻轻抚着脖颈,应声道:“来了。”而后走过去去开门,见是百里执方,笑道:“小道长,你来了啊。” 少年手捧着一个盘子,盘子上面是件红色的衣裙,绣法精巧,一看便是上等面料,旁边还放上几张符纸。 百里执方浅笑道:“在下给季姑娘,寻了件便于行动的衣裙,又另做了些符纸,也是避灵用的。都是我亲手绘制,应该......会比姑娘之前买的好用得多,小小心意,还望姑娘笑纳。” 萍水相逢,他却注意到行动不便,又特地找来漂亮的衣裙,亲自做了些符纸。 百里执方觉得他都要被自己的心细如发感动到了。 拿人手短,季云璟忙道:“这怎么好意思,小道长真是有心,多谢多谢。” 百里执方笑道:“先换上衣服吧,大堂还有些馒头,比不得人间的吃食,暂且将就下。在下就在此处,等姑娘一同下去。” 少女乖乖点点头,接过衣裙。 脱下繁重的嫁衣,穿戴完毕后,季云璟嚼着馒头,随处找了个位置坐下,这衣服十分合身,简直就是量身定做,长长的白色腰带完美勾勒出少女的腰身,衬得她灵气动人。 季云璟手撑着脑袋,思绪神游,边吃边思考这衣服是怎么来的,又看着百里执方到处飞来飞去的,口中还念念有词,但她也看不懂是在干什么,索性就不去打扰了。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空无一鬼的万鬼泽祁城,逐渐亮起了灯火。 有灵客栈的蜡烛也霎时被点亮。 “这是怎么回事?” 季云璟一下就从凳子上站起来,这不会要开始闹鬼吧。 百里执方倒是一副早已知晓的表情,安然自处:“如此一看,应是鬼进城了,万鬼泽祁城本就是给鬼的,之前的鬼不见了,自然会迎来新的,看来今晚少不了一场恶战。” 季云璟连忙低头数了数荷包里的符纸,骤然起身,准备收拾包袱离开这里,她扯扯旁边少年的衣袖道:“有这事你怎么不早说,小道长,我们还是快些离开这里,找个地方藏起来,能躲就躲。只要井水不犯河水,想来应该不会有事。现在跑还来得及,走走走。” 季云璟说得情真意切,苦口婆心,奈何少年却不为所动,反而走到掌柜台处,修长的手指拨弄着木架上的客房钥匙,矜贵至极。 “季姑娘,我们现在来了这个客栈,就代表接手了这里,我方才已在这里布置了周全的阵法,这些鬼进了客房,都不会再出来。一切有我,姑娘只需安心当个老板娘就行。” 百里执方眼中含笑,声音温和地说道。 今时不同往日。 万鬼泽祁城的屋子凡是空着的,就可以随意被鬼侵占。 而进了屋子,就是这里的主人。 需要自动担起经营的业务。 他们待在这里,就必须遵循这里的规则,若是跑到外面去,亦会遇到四处流浪的恶鬼,免不了一场厮杀。 相比之下,只要不惹事生非,这里确实是个安全的地方。 “依在下之见,季姑娘选得这个地方特别好,只需要负责收收钱,告诉来这里的鬼住哪里就好。一不用做饭二不用端茶送水,甚是悠闲自在,还能用钱银换些我们需要的东西,你觉得呢?” “我……” 季云璟一时只觉得头疼,在这当老板有什么好的,阴间的钱赚了也是白赚,她又不能把这些钱带到阳间。 “我还是觉得此时不妥,咱们还是快些离去吧。” 季云璟上手拉住少年的衣袖,说着就要拽着他离开,百里执方安抚道:“季姑娘,除了此地,放眼整个万鬼泽祁城怕是没有更好的去处了。” 少年眼神诚恳,脚是一动不动,季云璟拗不过,只得说道:“行了,出什么事情你担着,要是有危险,你可别怪我第一个跑。” 百里执方眉眼含笑,淡淡应了一声。 接着季云璟被百里执方神神秘秘地安排到掌柜台前,叮嘱了许久,说是让她负责招待上半夜来店住宿的鬼,等到下半夜交给他。 百里执方使了个咒,将符纸隐藏在掌柜台周围,又从手中拿出三枚铜钱,分别放置在不同的位置,一切准备就绪。 他施施然道。 “有了这些,足以应对突发意外。实在解决不了的......姑娘放心,在下也会出手,绝对保证姑娘的安全。” 季云璟生无可恋地说道:“有劳小道长了。” “对了,我们开门接客,难免有客人争吵闹事,姑娘面前的三枚铜钱千万不能移动,此为障眼法,能迷惑鬼魂,降其心智,放松其精力,可以尽量少生事端。” 季云璟乖巧点点头,默默给自己拉了一个小板凳,她怕待会见到鬼以后腿麻,还是早做准备比较好。 远方的钟声传来。 鬼进城了。 “咚咚咚——” 一下一下,仿佛敲在季云璟心上。 有灵客栈的大门缓缓打开,招客铃叮叮作响,街道上的阴风卷起枯叶子,在空中游荡,阴森森的。 外面下起小雨,一只吊死鬼缓缓踱步进入客栈,脖子上的勒痕甚是显眼,白绫垂落至肩膀。它漂泊无归,需要寻个住处。 “我想要一个房间。” 他声音嘶哑,略微艰难地开口。 季云璟哆哆嗦嗦地回答,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客官好,我......我,那个......” 百里执方见状,挡在季云璟身前,说道:“鬼字客房十一号,您的钥匙,请收好。” “好的。” 吊死鬼点点头,试图笑起来,却更加怪异可怖,惹得季云璟脸色更加僵硬。而它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笑得不好看,自行取了钥匙,孤独地默默往三楼飘去。 少女的睫毛还在不停的颤抖着,小脸也是有些被吓得傻白,嘴角抿成一条线,看上去怪可怜的。 百里执方被她这副又怂又怕的模样弄得想笑,好心安慰道:“季姑娘莫怕,咱们只需扮演好这里的角色,有在下陪着姑娘,不会有事的。” 季云璟语气有些僵硬:“我相信小道长,可能我还是需要点时间适应,但是啊以后这几天,我们都要这样吗?” 百里执方的狐狸眼睛眯起来:“是的,不过只有晚上,白日里一般没有鬼会出没。对了,我方才测算过,只需再等待三天。三天后,我们可以重新去阴阳祭台,启动阵法,还有机会离开这里。只是......我并不知道要如何启动阵法。” 只不过,阴阳阵法是鬼神的术法,晦涩隐秘,哪是轻易可让妖怪知道,而他只学了怎么改变阵法。 对于启动,百里执方现在毫无头绪。 这话唤醒了季云璟的记忆,她开口道:“启动阵法?我可以,那日我离得近,阴阳祭师的动作倒是看了个真切。若是能给我些时间,说不定有把握能复刻出来。” 百里执方眉头一挑,不确信地问道:“姑娘......真的有把握吗?” 主要是从他第一眼见到眼前的少女,到现在为止,季云璟浑身上下没一点传闻中阴阳师的做派,还怕鬼怕得不行,只怕掌握的阴阳之术比他还浅薄。 实在难以令人相信啊。 季云璟自然是看出百里执方眼中的质疑,摆着胸脯自信地说道:“那是自然,我不擅长对付鬼魂,但是论这阵法之道,我可是从小天赋异禀,看一眼就能完全学会。”此话倒是不假,季云璟不善单打独斗 14. 地下宫殿 [] 百里执方冷哼一声,凌空而起越过台面,控制住宋池安的头颅,手轻轻一转,蓝色灵力便将宋池安团团围住。 宋池安的面貌不停在恶鬼和少年之间变换,狰狞骇人,他显然是没想到此人会有如此深厚的道行。于是奋力挣扎,手中凝结出黑雾对抗。 “百里执方——” 季云璟站在掌柜台里面,出也不是,待在里面也不是。 客栈的大门因两股力量的僵持而不停振动,蜡烛的烛火也尽数熄灭。 宋池安突然诡异地笑起来,手上浮现出黑色条纹,顺着周围的法术脉络蔓延。这是他最为阴险的鬼气,只要沾染上一丝一毫,都会被吞噬,完全沦为行尸走肉,为他驱使。 百里执方见状,猛地将其甩出门外,随着客栈大门的轰然倒塌,恶鬼被重重地砸在地上,看上去破碎不堪。 道袍少年一步步向门外走去,衣袂飘飘,道骨仙风。琥珀色的眸子清冷至极,仿佛自己面对的,这吞噬了众多恶鬼的宋池安只是个蝼蚁。 此时电闪雷鸣,风雨交汇,气息沉寂到了极点。 百里执方轻轻抬手,手中便迅速凝结出一个结印,这是专门用于打散恶鬼的散魂印:“你自找麻烦,就莫要怪在下毁你百年修为。” 季云璟慌张着跑出门,但还是离两人远远的,毕竟要是波及到自己可就得不偿失了。外面雨丝乱飞,她站在屋檐下都能感受到,而这边打斗声势浩大,路过的鬼见了,都避之不及,生怕被牵连上什么。 雷声开始轰隆隆作响,只怕马上就要迎来倾盆大雨。 腐烂的气味扑鼻而来,刺激得季云璟捂上鼻子,哪来的味道。 “你......是这家店的老板娘?” 浑身牙印的鬼缓缓开口,不时还能听到嘶嘶的声音。 季云璟忙着观察战况,顺口回答道:“是啊,有事吗?” 她转念一想觉得不对劲,又转头看去,差点被吓个半死,只见他身上挂着好几只蛇,死相瘆人,于是默不作声地向左移了一步:“嗯,阁下是有什么吩咐吗?” 这鬼破烂的衣袖间,隐约可见黄色的残缺符纸。 她如果没记错的话。 像是...... 被炼化失败的恶鬼。 季云璟在不起眼的地方悄悄拿出一张符纸,警惕地看着这只炼化鬼,今日出门没看黄历,好不好的又撞上一只鬼,真是倒霉。 “我想,吃了你。” 懦弱的鬼四处飘零,强大的鬼争夺杀掠。 一方面因为需要增强自己的力量,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掠夺领地。 物竞天择,淘汰弱者。 这里所有的鬼,都是这样过来的。 炼化鬼不同于寻常恶鬼,是由一些邪门妖道以活人之躯炼化而来,此举有违天道,故此极易失败。炼化失败的恶鬼渴望杀戮鲜血,如果能吸食活人精气则更为有利。而季云璟眼前的炼化鬼,无疑是盯上季云璟了。 它张开血盆大口,它的嘴里掉落出还没被消化的蛇肉,看得出来死前与蛇经历过一番恶斗,硬生生咬下来的。 毫无疑问,若是任其发展,它会成为万鬼泽祁城一个极其阴鸷的恶灵。 “道长手下留情啊。” 江芙突然出现,挡在宋池安的身前,一滴泪水划过脸颊,为他求情:“我二人苦守在万鬼泽祁城,已有百年修为,只是为了这皮肉才害人。一切都是我们的错,是我们不该去招惹那位姑娘,望道长能大发慈悲,放他一条生路,芙娘感激不尽。” 施法的手顿在江芙的额头上方,百里执方本来也无意于这些鬼魂,他出门在外其实不能造太多杀孽,不如做个顺水人情,也算给自己积点功德,于是便道:“今日我便放他一马,你赶快带着他离开,莫要再出现在我眼前。要是再让我遇到,就休怪在下不近人情了。” “是是是。”江芙赶忙回道,她抚起宋池安,强压下他依旧不服气的手,对着宋池安使了个眼色,这个道长大有来头,不是他们二人能惹的。 宋池安捂着胸口,忽而一阵胸闷气短,说不出话。他今日败下阵来,已无力对抗此人,为今之计,只有先走为上。 百里执方转头寻找少女的身影,就看见季云璟被鬼纠缠,顺手将手中的结印甩到炼化鬼的身上,对季云璟叫喊道:“季姑娘闪开——” 闻言,季云璟快速闪躲到一边,跑到百里执方身边。 只听得轰然一声,炼化鬼被符纸灼烧地疼痛难忍,不停在地上打滚,发出厉人的嘶吼,它不能触碰到符纸,便用手活生生地剜下自己胸口上的肉。 鬼本无血肉,应是不见血。 但炼化鬼有躯体,这便是以活人炼化的诡异恶毒之处。 符纸连着肉掉落到地上,随之消失了法力,炼化鬼狂笑起来,眼珠子瞪得吓人。周围的鬼嗅见了,疯了一样地朝着肉冲过去,撕咬啃噬,一个堆一个,不一会便堆积成山。 炼化鬼的鬼力,是靠生前仅存一口气的人,用无数的恶鬼怨灵用咒法炼化,至阴的鬼气与一点点人气融合,铸造出炼化鬼。若是被炼化失败的炼化鬼,它身上的每一片血肉,都是对各路鬼最喜爱都是佳肴。 当然,前提是有能力剜下炼化鬼的肉。 “这鬼来头不小,你要小心应对啊,小道长。”季云璟有些担忧,看了眼少年。 百里执方不作回答,跨步上前又是一击。 忽而,远处的钟摆发了疯一样的震动,街上顿时出现了大片大片的鬼魂,脚下的地板开始剧烈地摇晃,一边的石块被翘起来,地上裂开的巨大裂缝吞噬了一切,宛如地狱的大口张开。 所有生灵鬼魂皆无情地吞入地下的黑暗深渊。 季云璟身体失去平衡,猛地坠落,周围漂浮着无数苍白的鬼魂,宛如迷雾一般环绕着她。 她努力惊恐地伸出颤抖的手,试图抓住任何能够拯救自己的东西。然而手指只能抓住虚无,烟雾冷漠地从她的指间穿过。 极速下坠,风声呼啸在耳畔,心脏狂跳不止。 烟尘被卷起来。 百里执方施法靠过去,紧紧护住少女。 季云璟揪住百里执方胸前的衣服,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便晕了过去。 万鬼泽祁城被翻转了。 季云璟被百里执方完好无损地护在怀中。 被激起的烟尘飘散在空气中,给阴沉的这里添上了几分朦胧,抬眼是被封死的石窟洞穴。 “可有受伤?”百里执法琥珀色的眸子注视着她,语气多了几分关切,他比少女更早醒过来一会。 “还好。”季云璟摇摇头,勉强站起身来,视线移向周围,“没想到,这万鬼泽祁城的地下,居然暗藏玄机,别有洞天。”地面上散落着石块和尘土,微弱的光线不知透过什么地方洒入,勉强照亮着石壁上的浮雕和凹凸不平的地面。 巨大的石柱耸立在石窟中央,宛如巨兽伫立,投下深邃的阴影,石柱上刻满了古老的符文和神秘的图案。在石窟的顶部,一些洞穴中的石钟乳石挂在那里,形成了奇特的形状,悬挂在头顶上, 整个石窟弥漫着一股潮湿和尘土的气味,荒凉却又庄严。静,异常安静,仿佛能听到深处传来的微弱回声。 季云璟和百里执方相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往里面探去。她躲在少年身后,紧紧拽住百里执方的衣袖,白色的道袍被拽得起了些褶皱。 石窟里的壁画,千姿百态,精妙绝伦 15. 逆流水域 [] 壁画中溢出层层气波,吹得烟尘飞乱,带着厚重的威压,压得人喘不过气。而少年位于乱石之间,沉着冷静,从容不迫,指引着壁画中的符纸。 忽而,壁画里冒出强大的力量,将百里执方的右手绞了进去。 “百里执方——”季云璟连忙跑上前,双手奋力拉住他的手臂,只是壁画的力量太过强大,两个人共同使劲,才堪堪维持得住。 少女耳边发丝飘散在脖子上,季云璟对上百里执方的眼眸。 “你怎么过来了,这里危险,季姑娘你快离开,小心你也被拉进去。”百里执方眉峰微微皱起。 “闭嘴。”季云璟瞪了他一眼,手都要没了还嘴硬,她正色道,“我再来晚些,你整个人都要进去了。”说着,季云璟试图将百里执方的手拔出来,可是越用力,就愈发被壁画的漩涡吸住,层层气波使得季云璟都快睁不开眼睛了。 季云璟正想说他几句,却被旁边突然的撞击声打断。 壁画左边的石墙,被撞开了。 季云璟赶紧背身护住百里执方,唤出符纸挡下横飞过来的石块。 滚滚浓雾中,只见到一个黑黑的身影,有些像人的身影,季云璟眼眸微眯,紧紧地盯着那边,待灰尘消散些,才将其看了个清楚。 那竖起来直直的东西,不是人。 而是一条蛇的尾巴。 单凭尾巴就击破了石墙的蛇,此时吐着蛇信子,露出黑色的蛇头,金黄色的蛇瞳凌冽可怖。巨大的蛇身缠绕盘起来,散发出来的威慑,让任何人见了都会直冒冷汗。 蛇,是万鬼泽祁的守卫者。他们往往躲藏于石墙之中,跟着这里的神灵受信徒跪拜。来一旦发现有人闯入神府,或者是对神不敬的鬼,就会破开石墙,将其撕咬个稀巴烂。 季云璟一看到这种软骨动物,就忍不住腿软,自知遇上强劲对手,料想百里执方现在没有办法对付这条蛇,只能是她自己上了。季云璟心下一横,开口念咒。 “万千变化,避灵符,定——” 少女话音刚落,避灵符就像有生命一样,接替了季云璟的位置,防止百里执方的手再被吸进去。 石窟上的一块石头摇摇欲坠,被黑蛇造成的震动震落下来,眼看就要砸到季云璟身上,见状,百里执方另一只手施法将石块打落到一边,他看着少女往其它地方跑,急忙道:“你去哪,危险。”他被困住过不去,帮不上忙的百里执方急得满头大汗,一边想办法赶紧解决这壁画漩涡,一边时刻关注了少女的踪迹。 季云璟向四周看了看,不远处刚好有一座守卫石像,手上拿着一把石剑,季云璟翻身将石像打翻在地,石剑脱落而出。她拿起剑,又召唤出符纸,黄色的符纸粘在剑身,指挥着剑。 “小道长你专心解决壁画,这里交给我。” 季云璟给脚底沾上登天符,然后丢下这句话,就对着黑蛇起势挥剑,终于有了些靠谱的样子。 剑是石头做的,没有多大的攻击性,但是它常年在这石窟里,早就沾上了神的气息,加上季云璟给它施加的符咒,所触之物,都会被这把剑灼烧。 少女眼神一凌,不断变换手势操纵石剑。 黑蛇比树干还粗的身子灵活躲避,扫开了一旁的石像,就连部分壁画都被它砸了个洞。 另一边,百里执方实在不放心季云璟去对付黑蛇,但又不能停止手中的法术。壁画好歹是神灵所作,凭他的妖力,如若不能对抗,那自己就会遭到反噬,他只能不断加快速度。 百里执方眼前的壁画,早已被搅成了旋涡。 五彩的颜色混合在一起,诡秘而妖艳。单薄的符纸如巨浪里的小舟,沉浮漂泊其中,摇摇欲散,也不知能撑多久。 身后又传来猛烈的撞击声,百里执方看不到发生了什么,赶忙开口喊道,“季姑娘,你没事吧。”说着他又想到了一点,“蛇打七寸,注意躲避。” 季云璟的手支撑在地上,努力站起来,刚才她一个不留神,被黑蛇扫到一边,整个身子被狠狠砸到墙上,只觉得内脏都要被移位了,捂着胸口说不出话来。 “你说得倒轻巧,哪是那么容易的。”季云璟脸颊边流下一滴汗,反驳道,“百里执方你能不能快一点,我要撑不住了。” 百里执方道:“季姑娘说得倒轻巧,在下尚有一只手在壁画里,哪是这么容易的。” 听到他将自己的话还给自己,季云璟哼了一声,荷包里的符纸随着意念纷飞而出,将黑蛇团团围住。 她深知符纸的法力维持不了多久,要想解决这条蛇,只能速战速决。 季云璟拿起方才掉落一旁的石剑,直直冲着蛇跑过去,她将剑身猛地刺进蛇的尾巴,立刻就有烟雾升腾而起,黑蛇的尾巴被烫得滋滋冒烟。黑蛇愤怒地扭动尾巴,张开血盆大嘴,锋利的牙齿闪烁着嗜血的光芒。季云璟眼疾手快地躲了过去,心惊胆颤。 眼见时机,她踩着一处石像上位,站在高台,然后跃至蛇背之上,稳住身形继续向前走。 “今天姑娘我就了结你。” 蛇瞳中清晰映出少女白净的脸颊,季云璟眼疾手快地将两张符纸贴住黑蛇的眼睛,符纸顿时发出耀眼的光芒。 “避灵控布,有相桎梏,锁——” 清脆的声音在石窟回荡,少女跳坐在蛇头上,朗声念道。 黑蛇疼得忍不住翻滚,尾巴不停地敲打地面,似乎整个石窟都在跟着震动。 季云璟右手施咒,石剑对准黑蛇的七寸之处。穿透的瞬间,巨大的黑蛇顿时化作碎石,散落一地。 一个漂亮地落地,季云璟还不忘记保持身姿,心道:“不愧是我,优秀。” 百里执方也正好解决了壁画,喊道:“季云璟,快过来。” 壁画里面的景象全然被改变,但石窟摇摇欲坠,躲进壁画,是他们现在唯一的出路。 闻言,季云璟扔下手中的石剑,连忙回道:“嗯。” 在落石掉下之际,百里执方猛地拉住季云璟的手,将她拽到自己怀中。 两人进入壁画的刹那,摇晃的石窟顿时恢复平静,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只是错觉。 壁画也重新变回了原来的样子。 只不过。 多了两个人。 化作碎石的黑蛇在二人进入壁画的刹那,恢复了原来的面貌,它嘶嘶地叫着冲到壁画前,金黄蛇瞳出现了几分惧怕之意,它低下了头,虔诚地赎罪,希望神灵不要怪罪自己看守不周。 哗哗的水流敲打着少女的脚 16. 避之不及 [] “你……你是?” 少女的语气略带小心,二人隔着水帘,水流撞击的声音扰乱了季云璟的思绪,她的心中莫名生出了几分惧怕之意。 男人轻笑一声,笑却不达眼底,缓缓睁开眸子,清冷至极。 季云璟上下打量着男子的身形,又朝四周看了看,确定百里执方没有在这里,才道:“在下季云璟,刚才是无意扰了阁下清净。我的朋友不见了,我是为了找他才来到这里的,敢问阁下可有看见他?” 少女不想和他多话。 只想早点找到百里执方。 “......那个小道士?” “是的。”季云璟回答道,“听阁下的意思,您应该知道他在哪——” “你叫季云璟?” 男人打断道,音调一成不变。 “是啊,怎么了,你认得我?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 季云璟皱着眉头,只觉得这人有一股让人很不舒服的气息。 来者不善。 “姑娘不记得我,我却对姑娘印象颇深。在九溧,我们见过。”男人如此说道。 这话说得...... 她在九溧也没见过几只鬼啊,注意力全在百里执方身上,根本没招惹过谁。 难道是插队的时候注意到她了? 来报仇的? 季云璟默默往后挪了几步,猛然拍拍脑袋道:“哦,我想起来了,定是在三石渡口。唉,茫茫鬼海中,我真是一眼就被公子清冷出挑的气质吸引到了,只可惜当时太着急了,没来得及说上话。” 隔着水帘看不清脸。 季云璟只能感觉到此人周深的气场强大而威严。 她面不红心不跳,睁眼说瞎话张口就来。 管它有仇没仇。 先夸一顿总是好的。 “不是。” 他淡淡道。 水帘的水停止下落,固化在空中,男人轻轻一挥手,水就化为雾气,弥散在空气中,露出棱角分明的脸庞。 “不是?” 季云璟有些摸不到头脑,寻思自己也没在九溧湖见过几只鬼,她低着头说道:“难道......你莫不是借我酒葫芦的撑竹筏的老翁?哎呀,怪我眼拙,怪我眼拙,夜色太黑,看得不够清楚,居然把公子看成老翁,我还叫你伯伯,真是不应该啊。” 男人慢慢走来动作优雅至极,似笑非笑道:“姑娘说笑了,本君.......本君是九溧湖下的守护神灵,亓怀瑾。” “姑娘说的老翁是我的朋友,他同我说过你,说今日九溧湖罕见地来了个人,千年难得一遇。我虽身处壁画,亦是感知到泽祁石窟的异相,我就想到可能是与姑娘有关。没想到,还真被我猜的八九不离十。” 他好像是第一次说这么长的话,一字一顿,有些吃力。 但仍努力让自己的话语,听起来清晰流利些。 “这里不是你等凡人该来的地方。” 一语道破天机,压迫之力犹如雷霆之势,瞬间笼罩着季云璟,她战战兢兢,跪倒水中,阴冷的液体淹没了她的膝盖。“神灵大人,小女子实非有意。”季云璟欲仰首言辞,诉说一番,然而她抬眼间,石窟倒挂的石柱上,竟有一条巨蟒盘踞其上。 此刻,它伸展蛇颈,凝视着季云璟,嘶嘶作响,深不可测,蛇眸中凝聚了一片深渊,将她喉咙中所有的解释尽数砍断。 黑蛇逐渐向季云璟靠拢,舌尖悄然触及她耳畔,瞳孔清晰地映出她的容颜,黑蛇微眯双眼,似乎对她的畏惧感到满意。 季云璟也在此时看清,这条蛇就是方才在壁画前的那条,它并没有被自己打死,反而现在缩小了好几倍,如今凑到她面前直直地盯着她,仿佛之前的只是在戏弄她一样,假意被她打死。 “神灵大人,我,我不是有意的,还望大人恕罪。” 手死死扣住裙摆,季云璟赶紧低下头说道,感觉就连心跳都被控制得彻底。 “抬起头来。” 亓怀瑾命令道。 季云璟不受控制地抬头,被迫注视着他。 黑蛇退到一旁,消失在黑暗中。 男人长了一张备受神灵宠爱雕琢的脸,比起百里执方有过之而无不及。 季云璟看着他,不由得愣在原地。 亓怀瑾弯腰垂下眼眸,明明是谦逊的姿态却依旧让人觉得高贵不可接近,“小小神灵,不足挂怀,不知者无罪。” 万鬼泽祁城的神灵久居地下壁画之中,掌管鬼城的大小事务,其下共有三位神灵,各司其职。 亓怀瑾就是其一,生性冷淡,最喜玄色,负责掌管摆渡亡魂之事,万鬼生死都在他一念之间,是诸鬼闻而避之不及的对象。 季云璟怎么可能放过这种和神灵攀亲戚的机会,连忙道:“不敢不敢,神君大人谦虚了,方才是我不好,打扰神君清幽,还望神君莫要放在心上。” “神君大人,这里应该是你的府邸吧,我的朋友不小心惊扰你,是我们的错,麻烦大人带我去见他,我这就带他离开这里,绝对不会再打扰。” 少女的语气带了些恳求,不管怎么说百里执方也算得上自己的朋友,又救过她这么多次,于情于理她都要问清百里执方的下落。 亓怀瑾顿了顿:“你的朋友……呵,他触犯了结界,毁了壁画,岂能轻饶。” “神君大人,我们无意闯入您的府邸,只是情况突然,误打误撞,并无恶意,求神君大人饶他一命。”她央求道,心知自己难以从神的手中抢人,大脑高速运转找对策。 “......”安静得连水滴声都听不到。 “神灵大人......” 季云璟继续恳求道。 “既然姑娘这样说了,本君也不会为难于你,跟我来吧。” 男人缓缓道。 “多谢大人。” 身上的威压消失不见,季云璟额头上的水珠顺着脸颊滑下,晶莹落下。 得偿所愿,少女缓缓起身,终是清浅一笑,甚是可人。 “离本君三尺,不得靠近。” 季云璟跟在亓怀瑾后面走着,骤然收回脸上堆着的笑意,“是。”她暗暗叹了口气,低头默默注视着男人的衣摆,始终保持三尺的距离,不敢靠近。 …… 神的府邸尽是庄严与神圣,纵然表面布满灰尘,却依旧难掩光华。 可越往前走去,就越觉得阴冷。 一路漆黑,可远方始终有一点微亮,躲躲藏藏却偏要叫你看见,待你要接近的时候,又快速跑开,像个活泼顽皮的孩子,是万鬼泽祁的灵灯。壁画的世界总是在不断变化,就连神灵都需要指路灯。 这里寒气逼人,恰是刚在水里走过一遭,季云璟的脚冰凉得快没有知觉了,脸色发白,黯淡无光,她强撑着才不让自己的身体抖得太厉害。 石窟里的石墙上缠绕着怪异的符文,蛇的画像盘绕在上面,虽是死物,却仿佛真正的毒蛇一样发出嘶嘶的低吟,若是一不小心,或者惹它不快,就会立马被狠狠咬伤一口,尖牙会深入脆弱皮肤,雪白中会染上鲜艳,是印记,也是标记。 无法逃脱,窒息而死。 男人的黑色外袍融入黑暗,亓怀瑾缓缓道:“这是万鬼泽祁的神府,你们不该来这里。神,会惩罚每一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灵魂,或者说......人。” 季云璟不在意地笑了笑,说道:“所以这就是神对我的惩罚?” 她抬起右脚在水里晃了晃,像在普通的戏水一样。 “姑娘为什么不早一点说呢?” 亓怀瑾似是这才意识到,身为弱小的人类无法承受神府的阴冷,他微微皱起眉头。 听到不一样的语气,季云璟耸耸肩膀,凑近了些:“那现在说出来,神君大人会帮我吗?” “......” 这个问题似乎把亓怀瑾问住了,良久他才开口道。 “不会,也无能为力,因为惩罚,是注定的,没有人或者神有能力改变。” “你不能,我不能,谁都不能。” 他淡然自若地回答,眼眸低垂着看向少女。 神灵每天要 17. 见识太少 [] “万鬼泽祁,亓怀瑾。” 男人语气冷淡地回答道,一袭黑袍融入黑暗。 “哦,没听过。” 百里执方被季云璟扶着站起来,被捆久了四肢有些发麻,但他还是装作若无其事地走到亓怀瑾面前,丝毫没有示弱的意思。 “许是久居深闺,见识太少所致。” 亓怀瑾不在意地开口道。 百里执方哪会听不出男人话里的意思,他好整以暇地看着亓怀瑾:“我想起来了,听闻九溧湖下有只鬼,最喜喝酒吃魂魄,区区水鬼,我也有必要知晓吗?” “百里执方——” 季云璟赶紧叫停,人家什么身份,他们俩又是什么身份,居然敢这么说话,她瞪了少年一眼,警告意味不言而喻,百里执方耸耸肩,只是笑了笑。 亓怀瑾闻言,浅然道:“不打紧,事实如此,本君从不避讳自己出身。不过有一点需要澄清,那就是本君不是水鬼吃魂魄,而是掌管,掌管万鬼摆渡,阴阳轮回,生生死死,生生世世。” 百里执方被绑在这里,本就是心情极差,见了眼前的场景,也知道自己被困住是怎么回事了,嗤笑道:“一个邪灵水鬼也配?我看你们应该好好修修这鬼地方,随随便便就能让人进来,是穷得完全没有香火钱吗?也是,这种地方怎么会有人上香。” “百里执方,有完没完。” 季云璟呵斥道。 废物百里,好不好的招惹神仙做什么。 “真是不好意思,神君大人,我这就带他离开。”说着,季云璟拽住百里执方的胳膊就要走。 “估摸要不了几个时辰就会是白天,上面的鬼魂也会安静些,我正好准备去上面处理些私事,二位不如再次稍作休息,之后本君同你们一起上去,如何?” 亓怀瑾突然提议道。 “哼,无事献殷勤,我们才——” 百里执方扬了扬脖子,抱着手侧过身,对着空气高处喊着。 亓怀瑾道:“此处是画中界,而壁画被你毁坏,谁都出不去,你要是有本事修复,大可自便。” 这话一出,季云璟自知理亏,本是想拒绝,但事实也确实如此,神灵府邸不是那么容易闯的,万一又招惹上什么就不好了,加上这亓怀瑾看上去并无恶意,或许只是作为神灵喜欢普度众生,应该是个好神仙。 季云璟抱歉地说道:“真是麻烦神君了。” 亓怀瑾微微垂眸:“不打紧。” 闻言,百里执方暗暗拽了下季云璟的手臂,皮笑肉不笑地看向少女:“你倒是答应的快,也不问问我的意见,我还没同意呢。” “本就是我们不占理,你倒还傲气上了?” 季云璟挑挑眉毛,反问道。 百里执方被问得一噎,他刚才突然有一种感觉,就像祝言允的话本上描述的那样,说不明白又道不清楚,怪难受的。这女人就像变了心的男人,糟糠之妻说扔就扔。 啊呸呸呸,他百里执方怎么会是糟糠之妻? 百里执方连忙把自己这种莫名的想法晃出自己的脑袋。 “才不是,这人分明......好吧,姑且听你的。” 反正有他在,管它何方神灵,他百里执方通通不放在眼里。 他倒要看看。 这只水鬼能翻起什么风浪。 亓怀瑾将二人带到一处神府居所。 画中有千万变化,这里与外面的阁楼并无差别,以黑色为主调,像极了这里主人的性格,绘着山清水秀的屏风,是此处唯一的鲜明。 阁楼立于湖上,湖中泛起朦胧的白雾,近淡远浓,宛如仙境。顺着蜿蜒迂回的走廊,就像一点点揭开画中美妙女子面纱一样。点点红光透过窗户渗透出来,怪诞的美感浸透着每一个角落。 不知到底是何处挂着一盏风铃,随风碰撞。 一下一下,又一下。 木檀桌子上摆着滴了一半蜡被灰尘覆盖的蜡烛,看上去很久没有被使用过了,可床铺和地上却干净至极,像是才打扫过一样。不过这对于神灵只是挥挥手的事,也就不足为奇了。 “你二人可在此处歇息。” 还不等季云璟回答,男人的身影就消失在她面前。 百里执方向来最不喜处处显着高贵的神仙,他抱着手啧啧作叹,看着少女说道:“好了,人都走远了,还看啊。” 季云璟无聊地打了个哈欠,身上还是湿漉漉的,她现在困得要命,却怎么也睡不着,只想找个温暖的地方待着。 她走过去摸了摸床,一下就被冷的缩回了手。 床简直冰冷得可怕,被子也像冰块一样,壁画世界就算外表与现实世界无异,但本质依旧冰冷。 这神府,当真是神府。 除了神灵,别的生物都住不了。 见状,百里执方拍拍自己的肩膀说道:“你若是困了便靠着我,喏,肩膀给你。” 季云璟被他的话逗得想笑,摇摇头,来到桌边坐下说道:“不用。” 蜡烛的烛光不断摇曳,于少女的黑色的眸子中清晰可见。 几缕垂下来的发丝被她别到耳后,纤细的右手手指一下一下地点在桌面上,柔和的光,将她白净的脸衬托地也带上几分暖意与温柔。 方才注意力都在亓怀瑾那,百里执方这会才观察到少女的脸色苍白的不正常,此地阴冷,季云璟又是肉体凡胎,怎会受得了,他不由得心下一阵懊恼。 百里执方想找张驱寒取暖的符纸,从衣袖中一把拿出来,却发现符纸全部湿透了,上面的笔墨已经污得辨不出原来的样子,根本用不了。 “算了吧。” 季云璟看见他的动作,缩着身子趴在桌上开口道。 百里执方郁闷地将符纸扔到地上,思量片刻,他深深叹了口气,像是终于鼓起勇气一样,对季云璟说道。 “把你的手给我吧。” 适当的肢体接触有助于感情的升温,通过手来施法取暖,隐蔽又有效。 百里执方如是想。 季云璟:“............” 难道这就能暖和了吗? 我不信。 季云璟一脸怀疑地看着百里执方,但想是这样想,还是把手伸了过去,就像有时候明明觉得他这人不可靠,但还是会忍不住相信他。 百里执方温热的手握住少女的手,低下头帮她哈气取暖。 酥酥麻麻的感觉传到季云璟的身上,她第一次有这种从未体验过的感觉。 很奇怪,但不会讨厌。 “这里的伤口......是和那条黑蛇打斗的时候留下的吗?” 百里执方目光轻柔地落在少女右手的伤口处,弄得季云璟感觉痒痒的,仿佛有羽毛拂过。 她的手被划了一道小口子,伤口处渗出的血已经干透,但此刻不知何时牵扯到了伤口,细微的血又显露出来。 “没事的,就是拿那把剑的时候不小心刮到,不疼的。” 少女似乎被他灼灼的目光烫到了,想收回自己的手,却被百里执方牢牢抓住,根本挣脱不了。 “受伤了就要说出来,没有必要忍着。” 百里执方的语气带了几分认真,表情也严肃起来,好像真的是真情流露,情真意切。 季云璟不留痕迹地将手腕转了一下,露出还有着印子的手腕,无所谓地说道:“过几天它会自己 18. 黑白分明 [] 月光清冷洒下,在地上漾出好看的影子。 季云璟和百里执方听到脚步声,一同将目光投到外面,来人正是亓怀瑾,似乎有些步履匆匆。 他怎么来了? 季云璟感到有些奇怪。 “季姑娘,我给你准备了新的换洗的衣物。鬼城终究是不比人间,神府阴冷,你定然不会好受。但此处已是最适合的地方,只能委屈你了。” 亓怀瑾大手一挥,桌上就出现了两套衣物。 一黑一白。 黑衣是百里执方的,白裙是季云璟的。 “你的。” 对于百里执方,亓怀瑾就显得冷淡得多,仿佛多说一个字都是对他的施舍。 当然,很明显。 百里执方也不想同他说一句话。 季云璟微微俯身道:“多谢神君大人。” 亓怀瑾的眼神总是无欲无求的,仿佛什么都不会在意,什么都不会渴求。 “应该的。” 男人淡淡道。 “凡人讲求男女有别,你二人不该在同一处,百里道长,隔壁的房间是你的。” 亓怀瑾指了指另一边,不知是不是刻意,总让人觉得“百里”二字咬字各位清晰。 亓怀瑾瞟了一眼少女被包扎好的手,若无其事地移开眼:“若是没什么事,就休息吧。” “神君慢走哦。” 百里执方总算说了句话,狐狸眼睛高兴地眯起来。 门外传来不知是什么动物的叫声。 空荡又聒噪。 待亓怀瑾离开,季云璟心里不知为何,无由来地感到一阵沉闷,连呼吸都跟着慢下来。 “他既是九溧摆渡的神灵,那身上的神性自然会影响到所接近的东西。与鬼魂待久了,总会沾染上死气,阴郁无生机,也许本就自带死气,才能镇压得住着万千鬼魂。时间长了,活人的气息会被他吸食,你该离他远一点,对你有好处的。” 百里执方拍拍少女的肩膀,解释道。 季云璟点了点头:“看来神灵也不是那么好当的......小道长,你也早些休息吧,很晚了。” “我走了你能睡得着吗?” “什么意思?”季云璟转过头,这人又想干什么。 “字面意思。” 百里执方自顾自的绕过屏风,四仰八叉地躺了下去。 季云璟皱着眉头道:“百里执方,你这是做什么。” 少年舒坦地用手撑着脑袋,悠然地躺在床上,笑道:“季姑娘急什么,这床太冰了,不适合你,我百里执方从小体质特殊,凡是我呆过的地方就会变得温暖一些,我给你暖暖。” 季云璟站在床边,抱着手不说话,就这么直直地盯着他。 “好了好了,这就走,告辞告辞。” 百里执方看出了少女的不悦,见时机也差不多了,连忙站起来,弯着腰将被子整理好,修长的手指感知着温度,嘴角扬起标准的弧度。 “祝好梦啊,季姑娘。” “嗯。” 直到看着百里执方走出房间,季云璟才放下心来。 她坐到床边,手搭在上面,摸了摸。 “还真......温暖了许多。” 冰冷全然消散,温温热热的。 外面的虫鸣声还在响着,季云璟翻了个身,耳边好像听见了风的声音。 呼呼—— 仿佛在唱着安魂曲,引人入睡。 一个男人的身影隐藏在阴暗处,以偷窥者的身份默默注视着自己的脚下,虽然什么也没有。石壁上的一串水珠亲昵地游走到男人的指尖,似是在安抚。 “你也这样觉得吗?” 水珠没有回答,凝成一汪水汇聚在男人手心,而后顺着手掌的纹路滑落,无声滴到地上,遁入黑暗,仿佛从未出现过。 “我同你一样。” 男人自顾自的说道,看不清脸上的神色。 待百里执方关上房门,他才收回了那副温文尔雅的面貌,面无表情地捏着手腕。 今天装得次数多了,脸都跟着有些僵硬。 这个莫名出现的神灵,可能对他有所察觉,聒噪声还在继续,百里执方向旁边瞟了一眼,眉毛抬了抬。 发出声音的罪魁祸首就消失不见了。 就算—— 它只是像往常一样发出声音。 他还是喜欢按照既定的轨道进行,不喜有任何脱离掌控的东西。 外面湖上的雾气愈发浓重,仿佛要爬到人的身上将人吃了。 百里执方转过头,定定地看着季云璟的房门好一会,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许是站得太久了,才知道离开。 他走之前挥手一个结界落下,确保自己知道这里发生的任何情况。 百里执方没有去亓怀瑾说的阁楼。 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 待月色归去,万鬼泽祁城的钟声响起。 阁楼外原本还是花骨朵的花儿,像是约好了一样,齐齐绽放,全然不顾天道法规。 季云璟缓缓睁开眼睛,一只手扶着额头,另一只手揉了揉眉心,伸了伸懒腰才起来,她将床铺都整理好,洗漱一番。 好在发髻不是很乱,她便随便用手整理了一下,拍拍脑袋让自己清醒清醒,转而向房门走去。 “啊!” 刚打开门,季云璟被眼前的人吓了一跳。 “小道长,你......你一直待在这里吗?” 经过一晚修整,百里执方已然恢复了之前道貌岸然的“狐狸”样子。他并没有穿昨日亓怀瑾给他的衣服,而是施了个清洁术,一袭白衣清风高节。 之前的沧澜剑也不见了,丝绸发带随意地搭在背后,抱着手斜靠在石柱旁,发丝随着风的脚步飘起,倒是更有几分侠客模样。 外面还是没有阳光,阴沉沉雾蒙蒙的,也算是好事,不燥热。 看他的样子,应该是待了很久。 百里执方轻轻一笑,眉眼甚是好看,他站起身来,动作连贯优雅。 “不久,等你醒来就刚刚好。” 他昨天太过狼狈,浑身脏兮兮的,心情一不好,连带着说话语气行为举行都过于鲁莽。 他自然是不会穿亓怀 19. 习性使然 [] 真是忙碌的神。 亓怀瑾将二人带到有灵客栈后,就又不见人影了。 季云璟看着昨天晚上打斗的残局,刚要捡起地上的茶杯,就被一个声音呵斥道。 “住手——” 季云璟满脸疑惑地转向声音的来源,只见是百里执方。 “怎么了?”季云璟问道。百里执方语气有些急促,仿佛看见了一件很不得了的事情,眼疾手快地接过茶杯,松了口气:“这种事情交给在下就好了,姑娘又何必亲自动手。” 季云璟微微一笑,心中却生出几分疑惑,他如此急于接手,难道这茶杯有什么不得了的缘由在里面? “小事而已,我也不是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那种人。”季云璟试图解释道,但百里执方快速打断了她。 “不不不,怎么能让你来呢,姑娘坐下就好,一切交给我。” 季云璟略带疑惑地被百里执法拉着坐下,目光落在少年的身上,心里隐约感到不对劲,或许是刚才他的眼中闪过了一丝不安?怎么看,都是奇怪的,不对劲的。 季云璟支撑着手开始回想,其实从很早开始她就有这种感觉了,她和百里执方路不相识,百里执方却处处照顾她,几次帮她脱险。若是按照她之前以为的,百里执方应是想借她的手,重回阳间,他又为什么要假装成一个人类的道士,试图隐瞒他鬼魂的身份呢? 季云璟似是想到了什么,跑到掌柜台倒了杯水,拿着杯身晃了晃,走过去说道:“小道长辛苦了,喝口水吧。” 百里执方确实有些渴了,正要接过,却像突然意识到什么,反手就将茶杯打翻在地。 “哎哟,真是不好意思。” 百里执方说道,笑意浮在表面上,更像是为了隐藏什么。 “没事没事,我再给你倒一杯。”季云璟摆摆手说道。 “不用了不用了,在下自己来就好。” 生怕季云璟再过来,百里执方一溜烟地跑到客栈的另一个角落。 季云璟站在原地,若有所思:“这家伙,好像......总是不愿意接受我的好意。” 难道是在提防她不成? 她有这么可怕吗? 于是,有灵客栈就有了这样一幕。 白衣少女不停地忙上忙下打扫整理客栈,而道袍少年跟在后面忙上忙下接过少女手中的活。 两人活脱脱像在打仗一样。 你不让我我不让你。 “小道长,你去整理一下客房吧,这个桌子我来擦就好。”季云璟擦了擦额头的汗,手指了指另一个方向,天杀的,她自己好不容易想干点活,怎么就这么难。 百里执方一脸义正言辞,信誓旦旦地说道:“一个鬼住的地方有什么好整理的,倒是大堂的桌子代表着我们客栈的形象,这种擦桌子的活就交给在下来完成吧。就算只是这里临时的主人,该尽的责任我一定会做到的。季姑娘,你去休息吧。” “小道长之前对我多加照顾,我怎么能一直心安理得的休息呢?有恩必有报,还是我来吧。”季云璟一字一顿道。 “不不不,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你一个弱女子,在下多加关照是应该的。” “小道长这话可就是看不起我了,不用不用,擦布给我就好!” 季云璟脚踩在凳子上,借力发力,厉声道。 “我来!” 百里执方寸步不让,扯着擦布的另一端,想他堂堂九尾狐,居然沦落到和人抢这种低下的活计,百里执方感觉自己受到了狐格上的侮辱。 明明只要季云璟出去,他稍稍施个法术就好。 非要干,非要抢。 偏偏他还不能不管。 想着,百里执方手上鼓着劲,拽得更加用力。 “那好吧。” 少女毫无预兆地撒手,让失去了另一边力支撑的百里执方顿时摔到在地。 百里执方:“啊啊啊——” “呀,要小心啊,小道长。怎么拿块擦布还能弄摔了,快起来快起来。”季云璟脸上堆满了“关心”地说着,手搭上去假意扶了扶百里执方,笑嘻嘻地看着他。 百里执方叹了口气,他不能和季云璟起冲突,只能自认倒霉,于是缓缓道:“无碍。” 季云璟点点头道:“无碍就好,不过既然小道长如此想做这些,那这里就交给你了,我去休息休息,就不给你添乱了,告辞咯。” 百里执方看着少女踏着愉快的步伐离开,好像还哼着小曲,郁闷又想不通这是怎么回事。 祝言允说得果然没错。 女人心海底针。 饶是他百里执方这般高明机智,都尚且不能看透。 世间的凡人肯定更是不行了。 这边,季云璟心情颇好。 她突然不想陪百里执方玩了,因为她想到了一件更重要的事情。 二楼客房。 季云璟关上门,抬手轻轻取下发髻上的流云簪,流云簪闪烁着微弱的光芒,仿佛感知到了什么。 握着簪子,季云璟闭上双眼,心中默默念诵。随着一声低吟,她手中的簪子突然有了生命,跟着她的意念在空中画出一道华美的弧线。古朴的书籍从虚空中显现,飘然而至,落入她的手中。 侃侃:“主人,你终于找我了。” 季云璟挑挑眉,手指搭上书页:“虽然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为什么失忆,但防身的本事,还是不能马虎。”她不想以后的每一步,都被桎梏着。她要离开这个地方,离开万鬼泽祁城。 之前忙着逃跑,季云璟来不及细看,现在仔细观察这本书,她才注意到,书上被勾勒过的一笔一划,似乎都是自己的字迹。 侃侃感慨地看着正在勤学苦练地季云璟,像个好大女终于成器的老父亲,泪眼婆娑:“主人,你终于回来了。” 不由得回想起当年和季云璟捉鬼降魔的日子,它的主人可是信都大名鼎鼎的阴阳师,自此它跟着季云璟,一路潇洒,这几天它看见季云璟被区区几只恶鬼追得狼狈不堪,心里总归不是几分滋味。 季云璟垂眸:“那可不,爱岗敬业是我所有美德中最为难得的,且有且珍惜。” “那最为好得的美德是......”侃侃充满求知欲地问道。 “睚眦必报。” “为什么?”侃侃一脸疑惑。 “因为习性使然,生来就有。当然,具体报不报,怎么报,还是要结合具体实际来看。”她还是很讲套路的。 “像亓怀瑾那种的呢?” 侃侃想到了之前主人在地下神府时,寻找百里执方的时候说过的话。 “报大腿。” 短短三个字,言简意赅,一针见血。 季云璟脱口而出,毫不犹豫。 毕竟,能屈能伸也是她的美德,她深深引以为傲。 房间中开始弥漫着一股柔和的白色法术雾气,缭绕在季云璟周围,调动阴阳之力时,这雾气就会更加浓郁。 她操控着手中的银簪,通过阴阳之力将虚幻的书籍内容漂浮在空中。书籍的封面上镌刻着古老的符文,散发着神秘的气息,悬浮向上。刹那,季云璟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力量涌入体内,她在尝试与天地间的阴阳之气沟通。 周围很静,季云璟的心也跟着沉寂下来,慢慢感知到周围的气息,听见了远处微弱的声音,看见了虚幻的影像。慢慢地,她的感知力变得越来越敏锐,她似乎能感受到每一丝微风的流动,每一粒尘埃的飞舞。 "阴阳转化"、"五行操控"、"引神上身",重复过千百遍的咒语深深映入季云璟的脑海,银簪在她的指尖舞动,每一次挥动都在绘制着一幅符文画卷。 阴阳之气在她周围流动,五行元素在掌控之下呼应。季云璟感知着体内的力量在不断游走,从上到下,相互交融,最终汇合到一起,她缓缓吐了口浊气。 “找到了。”她开口道。 “什么?” 季云璟缓缓抬眸,眼中闪过几分势在必得:“可以逆转阴阳的,阴阳祭祀之阵。” 以香烟净化,向四方祈祷,请神灵庇佑。 祭师需将玄天阴阳环放置于仪式中央,召灵幡挂在阴气较重的地方,桃木剑放置在身旁,符纸则准备好用于写咒语和绘制符文。 将祭奠之力凝聚在符纸之上,引阴阳之力溶于玄天阴阳环之中。在这个过程中,需要根据仪式的进行程度,调和阴阳之力,以达到阴阳平衡的状态。 最关键,也是最难的地方,就是在阴阳之力达到平衡状态时,将阴阳之力倒转,这一点,极其考验祭师的道行,如此,方可算完成阴阳祭祀阵法。 不知道怎么回事,季云璟感觉到内心极大的躁动,她伸手抚上了心口处,好像终于找到了此行的目的。 难道寻找御灵珠,也和这个阵法有关系吗? 可是逆转阴阳后,她就会回到人间,一切不就重归起点了吗? ...... “不用勉强,尽力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