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寡妇上坟捡郎君》 1. 上坟 [] “汪!汪!汪!” 小院里几声激烈的狗吠,伴着铁链被拽动的声响,惊醒了屋内还未睡熟的女人。 狗叫声入耳的那一刻,姜语棠猛然睁眼迅速翻身而起,摸出了藏在枕头下的擀面杖。 随后紧紧攥在手里,借着门窗缝隙里透进来的微微月色,她屏住呼吸缓缓朝门口挪去。 又是几阵狂吠后,院墙外终于传来“哎呦”一声,是男人的声音,紧接着又是重物落地的闷响。 片刻之后,听着踢踏踢踏的脚步声渐渐变小,姜语棠才确定那人是摔到了院墙外,并且已经离开。 那颗悬在嗓子眼儿的心也终于放回了肚子里,此刻,冷汗早已经渗透了她的贴身衣衫。 姜语棠松了一口气,走到桌前点上了烛台,倒了杯冷茶。 微弱的烛光照亮了她发白的脸和屋内景象,屋子里床铺,方桌,立柜,长凳等,打理的整洁有序。 东西虽不多,却不难看出这屋主是个心思细腻的人。 冷茶下肚后,姜语棠打了个激灵,脸上虽没有多少血色,但比起刚刚已经缓和不少。 她打开房门,院中狂吠不止的大黑狗,此时已经摇着尾巴邀功似的扑面而来,扬起前爪想钻进她怀里撒娇。 姜语棠扯了扯嘴角,弯腰下去摸了摸那黑狗的头,轻声道:“做得好,元宝。”算是肯定了它的功劳。 说话间,姜语棠的眼神看向刚才元宝狂吠的院墙。 那墙头上下的颜色分了好几层,明显是后来加高过几次的,显然,她已经不是第一次在夜里被惊醒了。 大约是不满主人的口头肯定,元宝一边摇尾巴一边发出嘤嘤的低叫,姜语棠以为它是在讨吃的,于是拍拍黑狗的脑袋说:“知道啦,来。” 可大黑狗却一反常态,嘴巴不停往她手心里拱,直到她展开手掌,元宝才从嘴巴里吐出一个亮晶晶的小石子,这石子十分圆润,看样子是被打磨过的。 姜语棠略带疑惑,再次看向了墙头,随后只是笑着摸摸狗头,转身进了厨房。 元宝像是能通人性一般,走到厨房门口,它也不进去,咧着嘴乖乖在厨房门口坐好。 直到一个窝头递到了嘴边,它才小心翼翼地用嘴接过,姜语棠松了手,它才咬实了,甩着尾巴叼着窝头朝自己的窝棚跑去。 虽然才刚合眼没多久,但这一阵折腾过后,姜语棠早已经睡意全无。 她怀里抱着木臼,坐在厨房的门槛上,有气无力地研磨着核桃碎,眼睛看着元宝在远处的窝棚里津津有味地啃着窝头。 随后目光再次移向了狗窝后面的高墙时,手里的动作彻底停了。 她盯着墙看了半晌,轻轻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罢了,就当歇一天吧。” 于是转身又进了厨房,放下手里的木臼,伸手拽下挂在门口的围裙绑在腰间。起锅,烧水,重新忙活起来。 姜语棠麻利地从大翁里舀了几瓢清水,倒在装有鼠曲草嫩苗的木盆里,长指伸进水里的那一刻,她打了哆嗦。 虽说已经是早春了,但早起还是有些凉的,她迅速淘净了鼠曲草嫩苗,扔进已经烧开的水里烫了烫。 直到锅里的水微微变色之后,又将其捞起放到案板上,三下两下剁成碎末,碧绿色的汁水躺在案板上。 她转身从面瓮旁边的小缸里舀出一碗磨好的糯米粉,倒进了鼠曲草碎里,又从糖罐里挖了两勺糖。 三种材料被她揉在一起,很快就成了一个光滑的大面团。洁白的糯米粉被鼠曲草碎剁出的汁液,染成了淡淡的绿色。 手起刀落,大面团被分成了均匀的几等份,又在姜语棠灵巧的手下,变成了鸡蛋大小的团子。 一排排整齐的落在案板上,等着上锅。 醒团子的功夫,姜语棠已经打扫完了刚才摘菜清洗时留下的垃圾和水渍,开始收拾起别的了。 直到团子出锅,酒水和瓜果装进食盒,天色已经开始蒙蒙亮了。 姜语棠踏着晨露出门,街上只有寥寥几个赶早摊的人。 今晨的事情闹得她心间郁闷,因此她刻意低着头侧脸想避过这些熟人,尤其是迎面撞上来的刘嫂。 眼尖的刘嫂远远地就瞧见了人,大着嗓门问道:“姜娘子,今日不出摊吗?我还想尝尝你做甜水哩!” “不了,今天我去看看我爹娘。”姜语棠尴尬地笑笑回应。 “呦,瞧我这记性,算着也是到日子了,该去看看了。”刘嫂说着,脸上带着喜色,拽了拽身旁的胖女人:“这是隔壁村的张婶子,我先前跟她夸你甜水做的好吃,今日她特地来的,看来是没有口福了。” 姜语棠朝着张婶点头示意:“改日吧。” “行,那我俩就不耽搁你了,早去早回啊。”道别完,刘嫂一边挽着张婶一边跟她说着悄悄话。 姜语棠看着那一胖一瘦远去的身影,叹了口气,脸上说不出是什么表情,挎着食盒就往城外去了。 毕竟刚才转身之际,那二人即便是压低了声音,她也还是从刘嫂嘴里的听到了“寡妇”二字,而张婶回头打量时眼神里的可惜,她也尽收眼底。 罢了,这本来也是事实。 姜语棠没有生在大富大贵的人家,她的爹娘都是靠本事吃饭的普通人,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姜家爹做得一手好菜,常常跟着红白喜事的队伍跑流水席面,据说是自己研究出了独家秘方,许多人家办席都点名要姜家爹主厨,有时候运气好了遇上富贵人家,还能给家里带回去一些吃食解解馋。 母亲李氏虽然也有一手好厨艺,但是姜家爹在家时从不让她下厨房,都是亲自做好了端上桌,因此李氏只给人做些针线活贴补家用。 只是偶尔流水席面大,姜家爹才会带着李氏一起打下手。一般情况下,只要爹娘两人一起出动的席面都会把她带在身边。 至今她都记得那些场面,父亲颠勺,母亲备菜,席面上来来往往穿着锦衣华服的人,看得人眼花缭乱,而这时,她一般都会蹲在角落里啃着主人家赏的蜜汁鸡腿。 当然也有些一天不能来回的,路程较远的活计,姜家夫妇就会把她托给邻居照顾。 而那一次,她坐在邻居家门口等了好几天,也没有见爹娘的身影。 小小的脸上都爬满了忧愁,直到身上被套上了麻衣,头上被裹上了白布,两口薄棺停在自家院子的时候,她才明白,她再也见不到爹娘了。 葬礼上, 2. 撞鬼 [] 有体温,不是撞鬼,姜语棠先是送了一口气,随后在她被那人便拽着翻滚下了山坡时,一股恶寒涌上心头。 一路滚下,头发和杂草扫过脸颊眼睛,让姜语棠无法看清身前之人,可她却能凭借这人压在自己身上的重量预判出来人的体型,果然是个男人,如今这境地,她有一刻宁愿自己是撞鬼了。 毕竟这荒山野岭的,男人可是比鬼更可怕的存在,对方要真心怀歹意,自己如今连逃跑都是个难题。 翻滚中她的脑子迅速转动,想着等会要怎么反击逃跑。 两人终于在撞到一根老树干的时候停下了,姜语棠还没睁开眼睛便用尽全力想抽出被压住的铲子,给身上的人狠狠来一铲子。 她甚至都做好了同归于尽的最坏打算,可是刚动了一下,手腕就被身前之前紧紧握住。 “放......”话还没说完,一只大手就堵住了她的嘴。 手的主人随即盯着她轻轻摇头,示意她噤声。 这时,姜语棠才看清了眼前之人并不是街上那几个对她心怀不轨的人,而是一个陌生的年轻男人。 男人脸上带着擦伤,耷拉在脸的两侧的发丝有些凌乱,额间还挂着细汗,看上去有些......邋遢? 此刻,姜语棠听到上方传来了凌乱的脚步声,加上男人刻意压制着自己沉重的呼吸,目光朝着脚步声传来的方向望去,她便明白这人应该是在躲着上面那些人。 由于两人贴的太近,即便男人再刻意压制,她也能清晰地感受到胸前的起伏,这让姜语棠很不舒服,不禁又联想到那些不好的事。 于是,她拧了拧身子,想让两人隔些距离,可男人似乎以为她又要干什么,转头看了过来,目光凌厉,捂着她嘴巴的那只手也紧了紧,沉声道:“别动,” 他说话声音虽低,甚至还将头朝她的一侧压了压,像是很怕被那些人发现一样。 姜语棠一脸无奈,听出了他声音里的警告,只好作罢,一声不吭。悄悄将自己的头往另一边挪了挪,尽量让自己离他远一点。 她隐约听到坡上之人的谈话:“刚才明明往这边来了,一眨眼就不见了,该死!”,后面好像又在窃窃私语着什么,半晌之后,终于没了动静。 确定那些人离开以后,姜语棠一边保持着警惕,一边等着压在自己身上的人起来。 可等了半天,这人还是一动不动。她有些急了,试着晃了晃头,没想到原本捂着自己嘴巴的那只手直接滑落到一边。 姜语棠一怔,轻轻唤了一声:“喂?” 可那人并不搭理她,她又轻轻说道:“已经走了。” 这回见那人还是没有反应,她随即想到这人受了伤,该不会是......死了吧? 于是她大着胆子,抽出那只被攥着的手,确定身上的人不会反抗,便立刻集齐全身力气,将人推开。 起身之后,她瞧着地上的人皱眉,这人躺在地上双目紧闭看不出是不是真的死了。 姜语棠想着刚才他话里的警告意味,加上此刻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直觉告诉她这人不是好惹的。 原本她想拔腿就跑,可良心却让她迈不出脚,万一人还活着呢?万一刚才那伙人又回来了呢? 犹豫半晌,她还是战战兢兢地伸手去探了男人还有没有气息,一边伸手又一边念叨:“你要真死了,冤有头债有主,我们素不相识,我一会儿把你埋了,你可千万别找我。” 姜语棠的手指颤颤巍巍地伸到男人的鼻息下,她闭着眼睛尽可能让自己平静下来,以感受男人是否还有气息。 直到微弱的气流喷在她的手指上,她才莫名的松了口气。 “还活着。”她自言自语道,随后起身粗略的打量了一下男人的穿着打扮,不像是世家子弟,也没有书生气息,袖口上的护腕倒是有些江湖人士的意味。 姜语棠仰头看了看坡上,思索片刻之后,打算先行离开,毕竟她与这人素不相识,眼前这人还有气息,等醒了应该会自己离开吧。 刚走了两步,她又想到这人应该是在躲避什么人,万一那些人再返回来了,而他又没有醒...... “自寻烦恼。”姜语棠摇了摇头,有些无奈,好好地上个坟,遇到了这等子倒霉事。 她左看右看,最终捡拾了一些干草树枝之类的东西,勉强给这还在昏睡之人从头盖到了脚:“这样应该可以了,生死有命,你自求多福。” 说着,她又后退了几步,瞧着确实看不出来干草底下藏了个人后,才匆匆离开。 等赶回来的时候,已经快到晌午了,可街上却稀稀拉拉只有几个人。 “难道都去赶集了吗?不应该啊。”姜语棠不解,这集市日日都有,没道理今日都涌去那边啊,难道是谁家做出了什么新鲜玩意吗?毕竟大概是她第一次出摊的时候,就因为糖水款式新颖而吸引了不少客人。 正想着,远处突然出现两个熟悉的身影,是早上的刘嫂和张婶。 姜语棠正想要拦住她们询问,却见那二人脚下动作极快,几乎是要跑起来了,转眼就不见了人影。 街上行人匆匆,就在她带着疑惑快走到家门口的时候,见着平日在她糖水摊边上卖葱饼的老婆婆也神色匆匆地往回赶。 “阿婆。”她三步并作两步追了上去:“今日怎么这么早收摊呀?” 老婆婆回头见是她,才停下了脚步,前后张望了一下,摆了摆手道:“丫头,快别问了,你孤家寡人一个,最近还是关好窗锁好门,别出摊了。” “到底怎么呀?”姜语棠一听更着急了,“总得要我知道发生了什么,万一碰到我好应付呀?”,毕竟这锁好门窗对她来说不是家常便饭吗?怎么还要刻意强调? 只见老婆婆拍了拍她的手,压低了声音道:“今早你没出摊不知道,那官府的人全体出动,亲自上集市拿着画像挨个查人呢!” 姜语棠疑惑:“查人?什么人用得着如此大费周章?” “嘘!”葱饼阿婆连忙示意她小声点,姜语棠象征性地捂了捂嘴。 “我也是听别人说的,说是那什么门的第一杀手在咱们这附近的几个城镇出现了!具体我也没听清,反正说是他的人头值好多钱,抓到就能升官发财什么的。” 葱饼婆婆说完不禁打了个寒颤,紧忙又交代了几句,便匆匆回家了。仿佛这第一杀手有顺风耳千里眼一般,再多说一句就要锁定背后议论他的人。 姜语棠虽半信半疑,但见着周围街上接二连三收起的摊位和关起的门窗,也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于是匆匆赶回了家。 直到关上门的那一刻,元宝摇着尾巴冲过来,她凝重的脸色才稍稍有些松弛。 “汪汪汪!”元宝伸着舌头叫了三声,她便知道是在讨吃的,于是摸摸狗头,往厨房走去。 自从夫君去世之后,姜语棠的日子过得更加清苦,因此,一般都是她吃什么狗吃什么。 她掀开笼屉拿了两个早上剩下的清明果递了一个给元宝:“元宝乖,先垫吧一下,我们马上开饭。”,好在元宝忠心听话还不挑食,叼着清 3. 捡人 [] 姜语棠吓得险些失声,惊叫着连连后退了好几步。 见刚才所站之地没了动静,姜语棠才弯着腰大胆看过去,这才发现原来板车停的位置边上,有一道深深的沟渠,而刚在抓着自己脚踝的居然是一只人手! 今日一系列的经历,让她一瞬间感觉自己如同做梦一般。片刻之后,见地上那人没有起身的意思,她凝神静气瞧见那手上的伤痕,猜测人可能已经是昏过去了。 于是,她鼓足勇气捡起脚边的树枝朝着板车边上走去。 “喂!你......你没事吧?” 姜语棠颤颤巍巍问了一句,地上那只带伤的手没有反应,伤手的主人更是面朝下,趴在沟渠里一动不动,身上还挂着杂草和几片落叶,看样子是伤的不轻。 此刻,她已经挪到了板车边上,看清了沟渠里躺着的是一男子。 她四下凝望了一下,林子里没有其他人,思考片刻之后,姜语棠用树枝戳了戳地上的男子,见其依旧没有动静,才下到沟渠将其翻了个面。 看到正脸的那一刻,姜语棠懵了,怎么是早上那个人? 她抬头看着那沟渠里浅浅痕迹,做出了大概的判断,猜测这人应该是从坟上醒来以后,独自离开,奈何体力不支,又倒在了这林子的沟渠。 瞅着刚才的样子,大约是在这林子里醒醒昏昏多次,直到刚才醒来听到有人拾柴的动静,才伸手抓住一线生机。 姜语棠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眼看着天色将暗,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毕竟已经是第二次遇见这人了,清晨那次自己尚且有理由离开,这次人又倒在了自己跟前,外加又有传言那个什么杀手流窜,要说扔下人就走,万一这人死了呢......她一时还真过不了心里那道坎儿。 “算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犹豫再三之后,姜语棠还是坚信父母从小给她讲的人生信条。 她迅速卸下了板车上的柴火,然后将沟里的人拽着双肩,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人拉上车。 可这男子身形实在高大,上半身躺在车上,两条长腿却还在外面晃荡。 这要拉回去,一进城必定会被围观问话,她一寡妇在荒郊野外捡个男人回家,这街坊邻里的闲话可就把人淹死了。 她盯着板车上半死不活人,左看右看,最终目光落在了捆柴火的麻绳上。 姜语棠三下两下拆了两条绳子,随后将男子翻了个身,让他侧躺在车上,再将其双腿并拢向上弯曲,最后拿出一条麻绳将他的双腿捆住。为了避免在回家途中男子再次醒来的尴尬局面,她索性又将其双手也绑住,顺便扯下男子的一片衣摆,把他的嘴也堵上。 “啧。”她看着板车上被五花大绑的人,自言自语道:“虽说样子看着有些......但是以防万一,你还是先忍忍吧。” 说罢,姜语棠将刚才捡的柴火塞上了板车,顺便还捡了些落叶盖在了男子的身上,再三确定看不出来柴火堆里藏了个人之后,才拉着车子往回赶了。 * 车子进城的时候,天刚好擦黑,街上的行人不多,各个都闷着头往回赶。 “姜娘子,捡柴去了。” “嗯。” “赶紧回家吧,天黑了不太平。” “嗯。” 她低头应付着互相寒暄的几个人,脚下一刻也不敢歇息,大气儿也不敢喘一下。 直到进了自家小院,拴上了门,才一屁股坐在地上靠着门板上长长舒了口气。也是在这时,她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满头大汗了。 “明明是救人,怎么搞得跟偷人似的。”她不禁自嘲了一句。 歇够了之后,她才起身去处理板车上的柴火,本以为已经处理完了所有隐患,可就在板车上的男子露出来时,安静等候的元宝发现了陌生的身影,突然发出了几声低吼,似有攻击之意,吓了姜语棠一个激灵。 不过好在她眼疾手快,立刻蹲下身去,一边轻轻捏着狗嘴一边抱着狗身子,长话短话大道理在元宝耳边讲了一大堆,不一会儿,狗便安静了。 姜语棠继续手里的动作,她先是瞧了一眼车上的男子还在昏睡,莫名松了一口气,随后迅速撤掉了他嘴里的布条和手脚上捆着的麻绳。 亡夫留下的这方院子虽然不大,但也五脏俱全,除了主屋之外,厨房边上还有一间小小的厢房。 “元宝,去开门。”她一边将男子从板车上扯下来,一边示意元宝去开厢房的门。 等费劲巴拉把这男人拖到床上摆好的时候,夜色已经朦胧。 姜语棠点上了屋里的蜡烛放在床边,她看着男子沾着血迹和污垢的脸,猜测着他之前到底经历了什么,为什么会被人追杀。直到凑近的时候,她才看到这床上之人不知何时竟满脸细汗,脸也红扑扑的。 犹豫片刻,姜语棠略带粗糙的手覆上了他的额头,很烫。 发烧了。 她转身去院子里打了盆干净的冷水,拿了条干净的帕子放在他额头上降温,放了没一会儿,她索性又将帕子在水里浸了浸,去擦拭他脸上的痕迹。 虽说男女授受不亲,可这人已经昏睡的天黑地暗,只要自己不说应该没人知道。 片刻之后,一张干净清俊的脸庞浮现在姜语棠的面前。 白日里,她见过这男子的眼神,凌厉而深邃,散发着一种让人不敢靠近的气息。 此刻,他双目紧闭,长长的睫毛趴在眼皮上,高挺的鼻梁上除了一道浅浅的伤口,右侧还有一颗小小的黑痣,看上去平和很多。 姜语棠看他的样貌,瞧着比自己看起来还小点,怜悯之心更是多了一份。 毕竟她自己年纪就不大,而这人小小年纪就出来闯江湖,还被人追杀至如今受伤昏迷,也不知有没有家,家里的父母会不会担忧牵挂。 不知不觉中,姜语棠越想越远,直到给他换下受伤的手上缠绕的布条时,那虎口上一朵小小的黑色图腾才将她的思绪拉回。 她盯着那图案看了很久,像是一朵盛开的小小的龙爪花,可这花却有叶子,因此她却不敢确定到底是什么。 等收拾干净之后,她将帕子浸了冷水又搭在男子额头上,祈祷他明天能醒来。 次日,姜语棠猛地从床上坐起,看着照进屋子里的亮光,才发现这一晚自己居然睡沉了,昨天夜里,元宝竟然也没有叫。 大概是街上的流言和大家都宁可信其有的原因吧,她喂完了元宝之后,轻轻敲了敲厢房的门,半晌无人应答,她这才推门进去了。 远远地,她便瞧着床上人的脸色,似乎比昨晚看起来更加难看。 4. 对峙 [] 锋利的刀刃精准地抵住姜语棠的脖颈,只要两人之间不管谁挪动一毫,利刃便能刺破她的皮肤。因此,她手里端着药碗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僵持半晌,见身后之人没有下一步动作,她稍稍松了口气。这短短的几瞬间,她脑子转的飞快,先是排除了那些会夜半翻墙的男人,毕竟那些人是色胆包天,拿刀挟持应该是不敢的。 难道......是前几天传言的那什么杀手么?她转念一想,不对,杀手来我这家徒四壁的地方干什么?除此之外,就是那受伤的男子了。 性命攸关,姜语棠定了定神,鼓起勇气正要开口解释自己没有恶意:“你......” “没让你说话,就闭嘴。”身后的男子打断了她的话,随后便是“咣当”一声,门关了。 男子继续沉声道:“我问什么,你答什么,有一句假话,今天这屋子就是你在这世上最后的栖息地。” “你受谁指派?把我圈禁于此有何目的?” 指派?圈禁?姜语棠搞不明白他在说什么,甚至有一瞬间怀疑这人是不是发热把脑子给烧坏了,直到匕首向前进了一分,划破了她的皮肤,她的脖颈感到到一丝带有痛感的潮湿时,才真正生出了危机感。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胡话,分明是我救了你的命......”姜语棠想要解释,可话又没说完,就被男子打断。 “你趁我虚弱昏迷,将我五花大绑藏在车上盖住是救我?怕我中途醒来喊人,又将我的嘴堵住是救我?你日日给我灌那不知名的苦汤水也是救我?我昏睡这几日难道不是你手里的苦汤水作祟?你将我圈禁于此既不让我醒来,又不杀我,到底有什么目的?!说!”男子冷冷地列出姜语棠一连串心存不轨的证据。 听着这些“罪状”姜语棠差点都要气笑了,但与此同时,她心中也带着一丝委屈,毕竟这狗咬吕洞宾的事谁撞上都不舒服。她想要开口解释,顾不上脖子被刀刃划出的血痕,垂眸看着手中端着的药碗,随后直接转过了身。 明亮的双眸对上了男子深邃的眼睛,姜语棠开口道:“我与你素不相识,既没有毒害你,也没有圈禁你。至于带你回来的方式......”她顿了顿,深呼一口气继续:“我夫君死了,我不能因为救人,而让唾沫星子把我淹死。这里是我的家,你既然已经醒了,完全可以离开,至于苦汤水,救你那日你浑身高热昏迷不醒,这只是寻常的汤药,你若不信......”姜语棠看了一眼手中的碗,仰头灌了下去,随后翻转空碗对着男子晃了晃,亲身验证不是毒药。 两人对峙半晌,姜语棠想要从男子的神色猜测自己有几分活命的希望,可男子的眼里却看不出任何情绪,直到她脖子上被划出的血已经淌到了衣襟上,男子大概是见她喝了药之后并没有什么大碍,才收起了匕首。 同时,又沉声警告:“不要告诉任何人我在这里,更不要跟我耍花招,不然我随时都会杀你。” 姜语棠愣愣地看着他点了点头,随即又立刻反应过来,脱口而出:“什么意思?你要在这里?”她指了指地:“我家?” 男子没有理她,打量着屋子里的陈设,顺手推开了小窗观察院子,看到院墙的时候,微微一愣,像是想到了什么,但很快又迅速恢复了冷脸。 瞧着男子的行为,姜语棠估摸着,自己进门的时候,这人应该刚醒来,还没有来得及查看自己身处何地。 姜语棠问心无愧,见男子没有回答她的话,于是自顾自地解释道:“我,我家里没有别人,你现下已经醒来,留在我这怕是要生出不必要的麻烦,不如......” “嗖!” 刚才抵住她脖子的那把匕首擦脸而过,扎在了她身后的门板上,姜语棠即刻闭了嘴,怯生生地看着男子紧了紧护腕,在凳子上坐下,吩咐道:“麻烦是你的事情,与我何干?你只要记住从现在开始,你要听我的,我要吃什么,我要喝什么,你都得准备着,没问的不要多嘴,说过的都给我记着,但凡出一点差池,我随时都能要了你的命。” 语毕,男子似乎是想起了刚才姜语棠亲身验药时的果断,觉得她并不是一个贪生怕死之人,于是转念改了口:“或者,叫你生不如死。” 屋内的氛围顿时有些沉重,眼前之人捉摸不透,姜语棠只能凭借直觉猜测此人不是好惹的,她想着:眼下这催命鬼怕是赶不走了,罢了,只要这人不出去,谁知道她家里多了个男人,想住就住吧,保命要紧,从长计议。 “纸笔。”男子吩咐。 姜语棠从一侧的柜子深处翻出来一沓纸和一支毛笔,随后又翻出一个干净的砚台,放在男子的跟前。这是她那亡夫的遗物,在此之前,她的夫君靠着替人写书信和字画对联为生,也教过她一些字。夫君死后,这些东西本来是要一起烧掉的,但是她想着万一以后用的上呢,能省点就省点吧。 “研墨。” 男子蘸着墨水洋洋洒洒写了一页,随后,递给姜语棠,她瞧着上面整齐漂亮的字,认出了其中几个是药材。 男子:“按照这个方子,一次抓七日的量。” 七日?!你是要当水喝吗?姜语棠囊中羞涩,不敢多言,直到男子再次开口,凌厉的目光对上她的眼睛:“要我亲自送你出去吗?” “亲自”二字的发音他刻意咬的很重,姜语棠连连摇头摆手,逃离了厢房。 直到药熬好端进屋子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下来了。厢房内,除了多了一个点亮的烛台,其他都没有变,男子还是早前她出门时坐着的样子,看起来没有出去。姜语棠暗暗松了一口气,只祈祷他一直这样坐到走最好。 男子面不改色端起药碗往嘴边送去,第一口的时候,只是手停顿了片刻,很快又像无事发生一般继续喝药。就这一个小小的停顿,心思细腻的姜语棠突然想到了前些日子里,只有自己给他灌药时能瞧见他身体的反应,再加上此前他质问自己灌的汤药,姜语棠立刻推测出,这人是怕苦。 于是,姜语棠暗暗攥了攥腰间挂着的小荷包,那里面装着她娘教她做的蜜饯干果。小时候,她也怕喝药,于是她娘总是会在她喝药时给她一颗蜜饯。 此刻,她攥着那蜜饯小荷包盯着男子,半晌之后,终于还是从荷包里倒出来 5. 名字 [] 尽管平日里姜语棠从不计较得失,一副谁都能欺负的好脾气,可兔子急了也咬人。 矮胖男人上来就想将她压住,情急之下,她的双腿开始胡乱踢,手中的烛台也直接挥舞起来,以最大的能力保护自己。 “咚!” 一声闷响过后,矮胖男人被姜语棠从推开,同时也被她手里胡乱挥舞的烛台打中,男人龇牙咧嘴地捂着右眼,瞪着姜语棠咒骂:“臭婊子,一个寡妇还装什么贞洁烈女!”说话间,还有再次扑上来的架势。 此刻,姜语棠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一骨碌从地上起身,连爬带跑地往屋子里跑去。 其实,从姜语棠嫁过来时,她便能时常感受到暗地里贪婪的目光。刚开始还好,毕竟她家里有男人,他们夫妇二人表面上也是相敬如宾,镇上的男人们还是有所收敛,最多就是背地里互相说道几句。 只是后来,她的夫君身体一日不如一日,这些人的胆子便开始大了起来,有时候甚至会当着姜语棠的面说一些不着调的胡话。可是姜语棠既没有娘家的靠山,也没有直接对抗的底气,因此,结局大多都是她又羞又恼地呵斥那些人放尊重点,那些人不痛不痒,还觉得自己嘴巴占了便宜。 如今这般境地,姜语棠是头一回面对,实在是害怕极了。 一来,这人是生面孔,但是从他刚才咒骂的言语间,姜语棠又能听出来他对自己很是了解,知道她家里没人,所以才敢如此放肆。二来,这人今夜的架势,自己这一下要是逃不脱,必定是凶多吉少了,姜语棠此时想死的心都有了。 她拼尽全力一步跨进房门,矮胖男人却伸手拽住了她的裙角。 关门声和布料撕裂的声音同时响起,姜语棠站在屋里看着自己被拽开的衣裳,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掉。 矮胖男人恼羞成怒,在门外又是拍打又是咒骂,满嘴污言秽语。推门的声响越来越大,再这么下去,非把邻居都吵醒招来不可。矮胖男人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越发狂了。 躲在屋子里的姜语棠看着门上倒映出的身影开始脱掉衣服,时不时的胡话里还掺杂着几句不堪入耳的叫声,听得姜语棠又害怕又恶心。半晌之后,一把小刀从门缝里伸进来,一点一点拨弄着门栓。 姜语棠蜷缩成一团,此刻她已经哭红了眼,手里的烛台换成了一把尖锐的剪子,似乎是做好了与男人同归于尽的准备。 突然,拨弄门栓的小刀停着不动了,门外也没了声响。 可姜语棠心有余悸,双腿像不听使唤一般,一点都挪动不了,也不敢出去。就这样,她愣是死死瞪着门缝盯了一整夜。 直到翌日清晨,几声狗叫才让她缓过神来。 “元宝?”姜语棠手里还攥着剪刀,肿着眼眶走到门边,耳朵贴着门听了一会儿。 确认是元宝的声音后,才将信将疑地将门打开了一个缝。 直到真的看到元宝坐在院子里伸着舌头摇尾巴,才放下心来。恰逢此时,她打开门才注意到,元宝“讨好”的对象居然是那个被她捡回来的男子。 看着活蹦乱跳的狗和逗狗的男子,姜语棠差点以为自己只是做了一个噩梦,毕竟回想起昨晚,她差点以为元宝要被毒死。 直到余光里出现那个敞着肥腻肚皮躺在地上的矮胖男人,姜语棠才确定那不是梦,那是真的。 “看什么?”男子转过身,冷冷地看着她:“如果我没有记错,我应该吩咐过你,药要熬七日。” 他说话时,语气没有一点客气的意思,也丝毫没有提醒姜语棠此刻的衣衫不整,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无关一般。 还是元宝在腿边上蹭的时候,姜语棠低头才瞧见自己还穿着昨晚被扯烂的衣服。 她臊着脸匆忙进屋换了身衣服,出来时,男子已经准备进屋子了。 小院里,厢房和正房是相邻的,而那矮胖的男人此刻正横在回厢房的必经之路上,男子眼睛也不眨地踩着那矮胖男人跨过。 光瞧着如今的情形,姜语棠便猜到昨晚一定是他出手相助了,只是她不知道这矮胖男人此刻是死是活。 于是她鼓起勇气怯生生开口:“那个......多谢。他......还活着吗?” 男人并没有回答她的话,甚至都没有回头看一眼,径直关上了门。 无奈之下,姜语棠自顾自伸手去探,矮胖男人还有气息。只是这人横在院子就如一颗定时炸弹,只要醒来昨晚的事情一定还会重现,同时必定会更容易招来人。 而厢房里的男子脾气捉摸不透,虽然昨晚会出手帮忙,但是再发生一次,帮不帮就不一定了。 于是,思虑再三,最后姜语棠转身找来了捆柴的那两条麻绳,三下五下如同捆猪一般将男人绑起来,随后又找来他脱下的衣服,将他的嘴堵住后,才放心地去厨房熬药做饭了。 汤药端进屋子的时候,男子还是如之前她进屋时的样子坐着,而昨日桌上放的蜜饯的位置,此刻只剩下两颗果核。 再走近时,她突然发现男子身上的衣裳有些眼熟,比起捡到他时,他那一身黑色带着护腕的江湖气息衣服。 此刻素色的衣衫和宽大的袖子,趁得他好似一位翩翩公子。 大概是察觉到了姜语棠的眼神,男子放下药碗,起身走到床边拿起自己之前换下的衣服,抬手朝着姜语棠扔了过来:“拿去洗了。” 这声吩咐的语气并不客气,甚至带着一丝警告的意味。 衣物散落在姜语棠的脚边,她拿了药碗捡起衣服灰溜溜地走了出来。直到关上了房门,她才反应过来,那男子身上穿的分明就是她当初给自己的夫君做的那件,只是衣服还没来得及穿,人就没了。 “罢了,放着也是浪费,穿就穿吧。”她总是这样自我安慰,转念一抬头,映入眼帘的是那被五花大绑的矮胖男人。 姜语棠一边摇着头轻叹:“真是难以捉摸。”,一边又在焦虑眼前这个烫手的矮胖山芋该怎么处理。 可再焦灼,事情总要一件一件处理的,更何况眼下这状况,要处理也得等到天色暗了才能行动。 于是,她先进了厨房,将刚才熬药时泡上的赤小豆和米淘了出来,给锅里添了几把柴火,随后清水下锅,一边煮一边搅动,直到锅烧开了之后,她又把提前处理好的山药段倒进锅里,同时从罐子里捏了一把自己平日里做糖水用的果干撒进锅里,最后盖上盖子开始闷煮。 随后,姜语棠又开始在院里忙活,男子换下来的衣服上除了有轻微破损之外,更多是受伤渗出的血迹。而衣服的布料摸上去不是普通人家能用得起的布料,她各种猜测着男子的身世,直到衣领内里一个暗暗的刺绣引起了她 6. 诬陷 [] “让开让开!” 不一会儿,集市上的人群都涌上来看热闹,他们直接把姜语棠的糖水摊子围成了一个圈。 姜语棠愣了一下,她认识那为首的男人,是住在北街东巷尽头的王莽。 据说王莽家中排行老三,因此自称王三爷,他属于地痞流氓那一挂的,因此众人背地里都叫他王三儿。 王莽游手好闲,行事风格也如同莽夫一般,是整条街上出了名的好吃好色,懒惰无能。不仅是姜语棠,整个镇上但凡是个有姿色的女子,下到八九岁,上至花甲之年都要被他说几句嘴,揩几把油。 无奈王莽年轻时学过一些拳脚功夫,又带些天不怕地不怕的无赖性格,毫无廉耻之心。即便是报了官,府衙询问后得知他只是言语骚扰,并没有造成实质性的伤害,最终也只是关几天或是口头警告。亦或是占了谁家黄花闺女的便宜,便给些银两将其纳入屋里了事。因此,镇上的人对他也是实在没办法,久而久之,大家也都只能尽量避免与之交往。 可不管怎么千躲万避,也挡不住人家上门来找麻烦。 见到来人,一股不祥的强烈预感直逼姜语棠的脑门,毕竟早前在她的夫君去世后,头七还没有过,这人就上门提过一次亲,被姜语棠拒绝了。 可说来也怪,姜语棠一个从不反抗的人那日在气头上,一时没控制住自己当众扫了王莽的脸面,这人不仅没生气,之后很久都没有找过姜语棠的麻烦。 因此,这件事在她心里一直成了个结,眼见人群围了上来,个个都开始议论纷纷。 姜语棠努力强装镇定,看着来人换上一个无比和善的笑容:“不知道近日是哪里冲撞了三爷您呢?”说着,还递上了一碗甜汤。 “打住。”王莽抬了抬手,拒绝了那碗汤,同时又向着众人高声说道:“爷今天不吃这一套,刚好街坊邻里大家伙儿都在这,我就明说了,今儿个来就是想当众查一件事,省的大家说我王三爷欺负你一个寡妇。” 众人基本都知道姜语棠与王莽的那个小过结,因此,当下各个都伸着脑袋,生怕听漏一句话,少听一个八卦闲话。 姜语棠定了定身子,不知道王莽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示意他明说。 王莽晃悠着手里的折扇,故弄玄虚的往糖水摊子前一横,一只脚踩到了凳子上,开始娓娓道来:“前几日,我二哥回来了,这大家伙都知道吧?” 众人小声议论着应和着,纷纷都说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姜语棠嫁过来的时候,只听说过王家的老大夭折,老二在外闯荡,但人她是从来没有见过的。 于是,她只淡淡说道:“我与你二哥从未见过,这也能扯上我?” “哎,我晓得你伶牙俐齿,但是你先别急着狡辩。”王莽看上去信心十足,继续道:“他前几日回来时,我托人在你这摊子上买过甜水,他尝了之后觉得甚好。昨日傍晚,他又想起这口,说打算来找你再多买几碗。可当时你已经早早收摊回家。” 说到这处时,姜语棠看着王莽的眼神,已经从中察觉到了不对劲儿,随即便又听到他说:“我二哥打听了你家的住址,又觉得空手拜访你不好看,于是在北街的烧鸡店里买了两只大鸡腿提着去你家了,可一直到今晨,我也没有见他回来,派人四处去找也遍寻不到。因此,思来想去我这会儿来,就是找你要人的,这下听明白了吗?” “昨日我收了摊早早就回家了,并没有见到什么生人,更何况......”姜语棠反驳的话还没有来得及说完,那王莽带来的人便开口了, 先是身边的眯缝眼跟班:“我作证,我是看着二爷进你家院子的。” “对!对!我也看见了,还是你亲自开的门!” “还是我们带的路,当时你只让二爷进去,给了我们几个一些蜜饯,把我们打发走了。”说着,一个小厮还从口袋里倒出一把没吃完的蜜饯。 这些东西根本就不能说明什么,毕竟这镇子上的人只要是光顾过糖水摊子的,或多或少都从姜语棠这拿过蜜饯果子之类东西。 可坏就坏在人多嘴杂,三人成虎,假的都能说成真的,一时间看热闹的人都开始窃窃私语。 姜语棠一瞬间便反应过来,原来昨日夜里的登徒子就是这王莽的二哥。 尽管她平日里脑子转的很快,但当下一时之间她竟然不知该如何反驳,毕竟那人是真真切切还躺在自家院子里,虽然进她家的方法和王莽他们说的有出入,但她绝不能承认,更不能实话实话。 王莽几人趁着此刻众人议论,姜语棠回不上话,于是又添了把火,似是打定了主意要把这个谎言坐实了。 他朝着身后不远处拍了拍手,如同唤狗一般,一个弓腰低头的男子上前。 “你说。” 男子头也不敢抬,只结结巴巴道:“王,王二爷的确在我们店里,买了,买了两个鸡腿提走了......” 有了烧鸡店的证词,刚才还小声议论的围观人群,突然炸开了锅,开始众说纷纭。 “人呢?”王莽眯着眼睛追问道:“趁着大伙都在,你给个交代啊,我二哥呢?是不是还在你家啊?” 这话问的是个人都能听出来言下之意,要知道,人们茶余饭后最喜欢说的可就是别人家的闲话,其中男男女女之间的不正经关系是人们最爱听,最爱说的。 “我说了,我没见过什么二哥。”姜语棠嘴上虽这么说,但是脸色已经很难看了:“你们莫要三人成虎,以多欺少。” 然而,此时此刻王莽有理有据,甚至还有证人,而她口说无凭。一时之间,人群里不知是谁本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突然提了一嘴:“要真是胡说,不如直接去你家看看不就行了,也正好证明了你的清白,叫人没处说嘴去。” “就是,就是。”有人开始应和了,事情朝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甚至有人开始推搡,劝解,催着她自证。 “我说了,我没见过!你们不要妨碍我做生意。”姜语棠有些急了。 这时候,刘嫂从人群里钻出来,她攥着姜语棠的手安抚:“姜娘子,咱们身正不怕影子斜,没见过就是没见过,不怕他们说嘴!” 姜语棠有口难辩,绞尽脑汁想着应对的说辞。 “要不这样,你继续做你的生意,找个你放得下心的人,领着我们去你家看看总行吧。”王莽说着,就要起身:“也不耽搁你做生意,人没在,我们就走。” 领着一群人光明正大地朝她家里走去,她家院子距这集市并不远,姜语棠急的连围裙都没有脱,一路阻挡,也挡不住有人想看热闹。 就这么推搡之间,不知不觉就到了她家门前。 7. 处理 [] 宴秋面无表情地看着门口争吵的人群,也不说话,可空气中却像突然生了一股冷风,把几个人的嘴巴都给冻住了一般,一瞬间,门口的人都闭了嘴。 只有姜语棠的脑子有些爆炸,她没想到宴秋会直接出来,于是她尽力让自己看上去平静一些,想着要给宴秋编个什么身份,好在待会儿应付搜家之人的话。 为首的王莽,此刻正被宴秋盯着,他想上前查看宴秋的房间,但就在与宴秋对视间,似乎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将他压住似得,他竟然迈不开脚,也张不开嘴。 王莽身边带着的人见主子不动,于是本着邀功的心态上前一步:“还真有亲戚啊?”大约是瞧着此刻宴秋的样子觉得只是一个草包,于是伸手推了一把:“让开!爷......” 宴秋纹丝不动。 来人直接咬着牙关,挽起袖子,双手齐用上去推宴秋,不会儿就憋的面红耳赤,可还是白费功夫。 “好孙子,真是不自量力。”宴秋像捏鸡崽子似得,捏住了来人的手腕,随后只听咔嚓一下,胳膊脱臼的声音响起。 紧接着就是惨绝人寰的嚎叫。 “你!”只是一瞬间,王莽就压住了脾气变了脸,他虽是个莽夫,但此刻却十分识时务:“这位少侠,误会,都是误会,我们只是来找人,并非想要打架。” 众人见王莽都都这样了,自然不敢造次,只站在后面等着看热闹。 可好话说了一箩筐,半晌,宴秋才将将闪开一个缝隙,可让开的路压根就不够一个人出入。 王莽自知这是个台阶,于是只上前半步,站在门口,朝着厢房里面望了一圈,确定自己的二哥没有在屋里后,便只拱了拱手,带着众人出了院子。 没看到热闹,众人也只能悻悻离去,唯有王莽一脸沉着,回头看了一眼小院紧闭的大门,思考片刻后才带着手下离开。 姜语棠听着门口没有声音了,才深深松了一口气,转身往回走的时候,她瞧见宴秋靠在厢房门边上看自己。 她立刻想到了自己刚才瞎编的谎话肯定是被听了去了,于是有些尴尬想要过去解释,同时还想顺便问问那矮胖男人的事情。 可人还没走到跟前,就见宴秋站直了身子,道:“我饿了。”说完头也不回便进了屋子。 姜语棠对他的脾气摸了有四五分了,于是她只得自顾自地先去厨房找还能做饭的食材,毕竟这几天日子紧紧巴巴,自己也才开张两天,并没有多少收入,也没时间去添置新的。 没什么可吃的了,她捡着剩余的食材,熬上了一碗跟上次差不多的粥,这么一折腾天色也差不多了。 “咚咚咚!” “姜娘子在家吗?” 姜语棠听出来是葱饼婆婆的声音,于是放下手里的活去开门。 葱饼婆婆:“我收摊时见你久久不来,想着你今日经历了这一遭怕是没心情出摊了,就给你把你摊上剩下的食材收起来了,省的他们老想占便宜。” 这整个街上,估计也就葱饼婆婆对她是真心的了,于是姜语棠笑着连连感谢,在装有干果的袋子掏了一大把,硬是给葱饼婆婆怀里塞。 “哎呦,使不得使不得,我就是顺手的事儿。”葱饼婆婆摆手拒绝了她的好意,道:“我老婆子孤家寡人一个,你上次给的我还没吃完呢,这些呀,你要么留着卖,要么自己补身子吧。” “婆婆,那等您吃完了,我再给您送些去。”姜语棠收回了手。 “不了,你日子拮据我是知道的,眼下听说你这又多了张吃饭的嘴,还是先紧着你自己的吧。” 葱饼婆婆的话音刚落,姜语棠便立刻听明白了,她家里多了个人的事情,估计已经在这整条街整个镇子传开了。 她回头看了一眼厢房,只笑了笑以表默认。 随后,两人又寒暄了片刻,大约是闻到粥的香气,葱饼婆婆便告辞了。 临走前还提醒姜语棠,王莽那群人今日这样闹了一番,街上又开始有流言了。 话虽说的含蓄,但姜语棠明白这事儿没完,她看着厢房的方向,想着今日应急之下编的那些话,看热闹的人能有几个是真的信呢? 姜语棠照旧端着粥去敲厢房的门,听到应声后才推门进去。 与之前不同,这一回宴秋坐在桌边等着,而元宝竟然在他脚边睡觉,这让姜语棠不自觉地愣在了原地。 “粥。” 听到宴秋开口,她才反应过来,赶紧将粥放在了桌上。 宴秋吃饭,她就在边上候着,以她这几次的观察,宴秋应该是食不言寝不语的那种人。 可此刻,她又太多问题困扰和需要解决的事情,于是正当姜语棠憋不住准备开口时,谁知宴秋先问话了。 “粥,还有果脯,和我很久之前吃过的很像。” “啊?”这没前没后的话语,让本就心焦气躁的姜语棠摸不着头脑,只猜测可能是跟说书先生的话本子里的情节差不多吧,什么富家公子哥吃到了和已故母亲做的饭类似的口味,忍不住泪流满脸之类的。她一点都没有往别处多想,只趁着这个机会接了话:“那个,宴公子,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搁在之前她肯定是一句都不敢多嘴的,只是今日不同,今日发生了太多事情,而且是宴秋先开口的。 一勺粥送进嘴里,宴秋愣了一下,似乎这并不是他想要的,于是没有回答她的话。 而姜语棠也不敢继续说了,就在她觉得不会有回应的时候,却听到宴秋说:“你已经在问了。” 姜语棠藏不住脸上的欣喜,一开口就是一连串的问题:“昨晚上那个男人呢?是你藏起来了吗?他现在在哪里?”毕竟这个才是当务之急。 话音落下,最后一口粥也进了宴秋的嘴巴,他放下碗,回看姜语棠此刻的模样,半晌才道:“你这是三个问题。”随后便起身移开目光。 虽然没有得到明确的答案,可心思细腻的姜语棠却发现了宴秋不自然的眼神,顺着他盯着的方向看去,姜语棠吓了一大跳。 就在她所站位置稍偏一点的房梁上,一个大大的麻袋赫然挂着,很显然里面是人。 她不禁想起今日自己被搜家的场景,而这个挂 8. 变化 [] 这一夜注定难眠,姜语棠身体直直地躺在床上,连鞋袜都没有脱。 她双手放在胸前,紧紧攥着那根平日里藏在枕头下面用来防身的擀面杖,胸前的起伏暴露了她并不平静的内心。 此时此刻,姜语棠满脑子都是刚才林子里那王二猛然睁开的眼睛,夜色虽暗,但她却看见了那人眼里一触即发的□□,十分可怖。 她回想着从那王二潜入自家院子被制服后,昏昏醒醒起码过去了十二个时辰,其内心里囤积的怨气不用想也知道有多深。因此,之后不管是寻仇还是撒气,姜语棠都只会是首选。 她就这么躺着,等着,一直到门外传来了几声元宝的嚎叫,姜语棠才发觉天亮了。 这一夜,什么事都没发生。 “就这么?结束了?”她一边从床上下来,一边自言自语着去开门,有些难以置信。 元宝如往日一般在她腿边蹭着脑袋讨吃的,同时还时不时发出嘤嘤的撒娇声,姜语棠一边安抚大黑狗,一边警惕地用目光扫视着院子里的环境。 半晌之后,确定昨天夜里院子确实没有进人的痕迹之后,她才稍稍松了口气。 “吱呀”一声,厢房的门开了。 宴秋已经换回了自己的衣服,长发高高束起,从头到脚连带额间的装饰和护腕都是黑色,横眉冷目,又恢复了当初那个满是江湖气息的少侠样子。 瞧着他这身打扮,姜语棠感觉他要走了,可算着日子还没到第七天。她本想开口询问,可瞧着宴秋的冷脸,话又咽下去了。同时,姜语棠心里也有一丝庆幸,一来宴秋一走这街上刚传开的流言过不了多久自然就没人提了,二来少一个人吃饭,她也省下一点钱。 于是,她也没管宴秋的行事,只自顾自地朝着厨房去给自己和元宝弄吃的。 她做饭的时候,元宝一般都会乖乖趴在厨房门口等着,这次不例外。 姜语棠将围裙栓在腰间之后,掀起锅盖去戳了戳昨日煮粥时提前和好的面团,长指轻松陷入软噗噗的白面团里,她便知道这面已经发好了。 只见她三两下将这软乎乎的面团从盆里捞起,面团底部已经展现出蜂窝状的气孔,一把面粉在案板上铺散开来。 “啪啪”几声摔打和一阵揉搓之后,刚才还没影没形的面团立刻变得光滑又紧实,随后又被揪成了几个大小均匀的面剂子备用。 处理好了面团,姜语棠又将昨日葱饼婆婆送回来的那些食材翻了出来,从中找了熟芝麻和核桃仁,挑出来之后,她生火架起一个小砂锅,给砂锅底部涂上一层核桃油防粘,随即将熟芝麻和核桃仁放进砂锅里,借着锅子的热量将其一起碾碎。 差不多的时候,撒一把白糖进锅子里翻拌,这样一锅香喷喷的馅料也准备好了。 万事俱备,元宝搭在厨房门槛上的脑袋眼巴巴看着内里,嘴边已经开始渗口水了。 姜语棠见状,竟不自觉地“噗嗤”一声笑了,几乎是将近日的烦恼都抛在了脑后:“马上就好。”她说着,也加快了手底下的动作。 一勺糖馅儿,一个面剂子,擀皮儿、包馅儿、压扁、烙饼,一气呵成。 “嚯,真好。”姜语棠的无情铁手捞出来第一个烙好的核桃糖饼,捏在手里吹了吹之后,才递给元宝,元宝流着哈喇子叼着饼子往窝棚处走。 也是直到这时候,姜语棠才发现宴秋竟然还在院子里坐着,并没有离开。此刻,他还正盯着自己手中的半个核桃糖饼。 氛围一时间有些尴尬,早上姜语棠以为他要走,没敢多问,同时只顾着给自己和元宝做吃的,根本没有想起还要给他熬药。 两人对视片刻,见宴秋没有发火也没有发话,姜语棠转身回厨房用干净的盘子盛了几个新出锅的核桃糖饼端了出去,准备先稳住宴秋再说。 “我以为你要走。”她放下糖饼,实话实说道。 金灿灿圆滚滚的糖饼散发着诱人的香气,饼子面儿上点缀的白芝麻恰到好处,让人无法拒绝,宴秋盯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没忍住伸手拿了一块:“我什么时候说过我要走。” “是,是没说过。”姜语棠尴尬赔笑,心道:他不走,这钱是一点都省不了。同时继续开口:“那个,我这就去熬药,您先吃着。” “不急。”宴秋一块儿饼子下肚,又拿起一块道:“今日你要出摊吗?” 姜语棠一愣,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毕竟凭借这几日的相处和观察,宴秋实在不是这样一个话多且脾气好的人,眼下这如同好友一般的语气和闲聊,实在让她有点不适应。 “啊?我,我,我今日不去了。”姜语棠结结巴巴回答。 “为何?”宴秋盯上了她的眼睛。 此刻,就连宴秋的眼神里,仿佛也没有了之前的戾气,姜语棠不敢多看他,只将头扭到另一边看狗,暗暗搓着手指回答:“食材用光了,我,我今日要去买些东西。” “哦,我同你一道去。”宴秋平静地说着,随后起身补充道:“药回来再熬也不迟。” 看这架势是准备现在就出门?姜语棠内心一万个震惊,好端端的跟我一起出门做什么?她甚至都想开口问宴秋是不是要买什么东西,不如一道列出来给她,她帮忙捎回来就是,不用他亲自去。 可这些话只是在心里过了一遍,她压根就不敢张口提,毕竟此时宴秋已经起身收拾,看起来她根本就没有拒绝的权利。 姜语棠在厨房磨磨唧唧收拾,出门挎的篮子换来换去,回身瞄了一眼,发现宴秋正站在院子里,直直盯着自己,最终她一咬牙一狠心,道:“算了,要真有人问起,就咬死说这是我那舅舅家的表弟!” 打定了这个主意之后,两人终于一前一后出了门。 出门前,姜语棠嘴上虽然是那么安慰自己的,可说实话心里着实还是虚。一路上故意放慢脚步,左看右看,装着一副不认识宴秋的样子,仿佛两人只是恰好同路的陌生人。 岔路口,宴秋停下脚步高声对着身后距离一丈远的姜语棠喊道:“往哪边走?” 他人高腿长,又一身黑衣,在这朴素的人群中本就亮眼,加上这一嗓子,不少人都寻着声音看过来。 9. 解围 [] “你是......王莽的人!”姜语棠定眼一看,便立刻认出了挡路之人就是那日王莽所带着的手下。 此刻,姜语棠的对面站着七八个壮汉,明显来者不善。她脑海里再次浮现出昨夜里那王家老二在林子里的凶狠眼神,不禁有些心虚地往后退了退,时刻准备找机会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可对面人多始终,哪里会给她这个机会?脚下才挪动了一步,对面的人就发话了。 “呦,姜娘子,这是准备退到哪儿去?”一名壮汉说着就开始当街挽袖子,似乎是想准备上前拉扯她。 姜语棠心中难免一惊,好在壮汉脚下往前走了没几步,便被身旁的人挡下:“三爷说了,要用文的,不要动粗。” “是,大力哥。”壮汉收敛了嚣张的神情和动作,站在一旁开始等待下一步指令。 这位被称作大力哥的人故作深沉向前走了几步,姜语棠看清了他就是那日被宴秋把胳膊拽脱臼的人,看样子应该是王莽手下人的头头。 王大力:“姜娘子,我们三爷有请,走一趟吧。” “有什么事情不能在这说吗?”姜语棠暗暗给自己壮着胆子,强装镇定回答:“我家里还有事。” 谁知,话音刚落,对面一群人都齐声笑了:“家里有事?什么事?我看是家里有男人等着你吧?我们三爷家里什么样的男人都有,走一趟,够你挑的。” “哈哈哈哈哈哈!” 一阵猥琐的笑声中,姜语棠的脸变得又红又臊。这样被一群男人当街调侃,她脸上难免有些挂不住,可面对着这样一群无赖般的人,她也没什么别的办法,只低着头气鼓鼓地说:“没什么事,我先告辞了。” 说着就想绕开那些人,可脚下没挪动几步,便被人拽住了肩膀,紧接着那几名壮汉就围了上来。 “你们,你们想,这光天化日,你们要干什么?”姜语棠被吓得说话都开始结巴了,她抱着刚才在集市上买的的东西,护在自己胸前连连后退。 “干什么?”王大力率先上前一步笑了:“姜娘子这不是明知故问的吗?”说着,他猛地凑近,双手用力擒住姜语棠的肩膀,同时脸贴近了她的一侧低声道:“我们二爷找回来了,姜娘子你说,还能干什么呀?”说罢,王大力还抬手勾起姜语棠垂落耳边的发丝,闭着眼睛嗅了嗅,一脸陶醉的猥琐样。 话虽没有挑明直接说,但谁都知道那个意思。姜语棠深呼一口气:“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语毕,“啪”一声,巴掌落在了她白皙的脸上,火辣辣的疼痛打掉了姜语棠强装的淡定。 她瞪着眼前这翻脸比翻书还快的主说不出话,就见王大力再次轻轻一抬手,跟在他身边的那几个壮汉,立刻就上来扯掉她怀里的东西,准备将她强行带走。 “放开我,你们干什么!”事情到了这一步,姜语棠才终于发出了真正的反抗,她的呼叫声引来了一些围观的人。 可她的反抗换来的又是王大力的一巴掌,这一下像是使出了十足十的力气一般,比刚才那一下更疼更响,姜语棠瞬间便感觉自己的脸皮像是被荆条抽过一样,不一会儿,她的脸上也立刻出现了五个红印子。 上前围观的人群中,有几个人想要开口询问或者制止,都被那几个壮汉给骂走了,毕竟得罪了王莽的人,等于是惹火上身,以后都不得安宁。 王大力伸手掐着姜语棠的脸,压低声音凑近恶狠狠骂道:“臭婊子,别不知好歹!” 说着,不知是姜语棠的哪个神情触动了他,他的脸又突然抽动了一下,浮现出了一丝邪笑。只见王大力和身边的人耳语了几句之后,看着姜语棠发出一声轻浮的笑,同时又像打量货物一般,看着她意味深长地说:“也是,如今这样子,直接将人送去岂不是太憋屈了,倒不如让我们哥几个先享受享受呢。” 于是,只见他后退了几步,几名壮汉围上前来几只大手立刻架起姜语棠,准备往巷子更深处去。 接连的巴掌扇的姜语棠有些发懵,她虽然不明白王大力最后说的话,但却认得这不是去王莽家的路,这条路的尽头分明就是个死胡同! 他们要干什么,不言而喻,姜语棠这下真的害怕了,她准备豁出去了,再赌一把,可还没发出第二声呼救,就见一个端正的黑色身影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喂,让开,好狗不挡道。”王大力的如意算盘正打在兴头上,根本没看清楚来人是谁,上前伸手就指着对面开骂。 就在众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瞬间,就听见王大力指人的那根手指就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咔嚓”声,像芹菜杆被折断一样。 王大力这一回没有嚎叫,不知是疼得说不出话了,还是觉得在这大街上要强撑着面子,毕竟他们这种街痞子最在乎的就是脸面。 “说得好,就是这狗爪子不够结实啊?”宴秋抬眼看着对面的一群人,不屑地说道。 听见宴秋的声音,这群人看清了挡路之人是谁,大约是那日在姜语棠家院子里的事情还历历在目,众人此刻仿佛都感觉到了一丝莫名的压迫感。纷纷都攥起拳头往后退了一步,眼睛死死盯着宴秋,与此同时,还时不时地瞄一眼王大力,等待着他发话。 而这时候的王大力,后槽牙都要咬碎了似得,额头上早已经布满细密的冷汗。 双方就这么对峙着,宴秋什么话都没有说,就这么冷着脸往前走一步,他们架着姜语棠往后退一步。就在姜语棠以为双方要当街开干的时候,却见这边王大力捂着自己的断手,咬着牙低声道:“撤。” 几人先是一愣,随后便乖乖放下人慢慢往边上挪动着撤退,临走时还不忘恶狠狠瞪了一眼。 姜语棠当然明白,他们这一次放过自己,只是因为宴秋敢一上来就硬刚,一点面子和余地都不留,颇有一丝狠人的味道,让人捉摸不透也不敢轻举妄动,毕竟人们对于未知的人和事,总是会保留一丝戒备。 至于宴秋是真的有实力还是虚张声势,谁都不知道,不过就目前来看至少是暂时唬住了这帮人,那下一次呢?姜语棠也不知道,此刻她只能心里默默祈祷爹妈保佑。 赶跑了那群人之后,宴秋只是站在原地看着,并没有上前去帮扶姜语棠任何。姜语棠有些尴尬地捂着红肿的一边脸,捡拾起地上散落的东西。 直至两人一前一后的进了家门,宴秋也只是坐在院子里俯身去摸元宝的脑袋。 而姜语棠也从来没有寄希望于 10. 谈话 [] 不一会儿,一个小小的饭盅就被端了出来,边上还有一碗姜语棠顺手做的玉米甜汤。 “要在院子里吃吗?”她端着餐盘问了一句。 见宴秋点头后,她才将餐盘放到了院子里的石桌上,小小的白瓷饭盅一打来,一股香气腾起。 看着金灿灿的小南瓜中间放着五彩的蔬菜和米饭,宴秋像是来了兴致一般,竟然主动开口询问:“这是什么?” “这是南瓜五彩饭,很好消化的。”姜语棠一边摆好餐具一边回答。 “看起来还不错,就这一份吗?”宴秋又问。 虽说这一份南瓜饭的分量是不多,但是做的的时候,姜语棠是顾及到宴秋还在喝药,想着他大概身体还没好全,确实不像食量很大的样子,因此,并没有想到这一份饭不够他吃。 姜语棠有些意外,但转念又一想一个闯荡江湖的大男人,即便是身上有伤饭量大也是正常。一时间,她只怪是自己疏忽了,于是赶忙解释道:“有的,有的。” 说着,便转身进了厨房,将自己的那份饭端了出来,道:“不够我再去做。” 此话一出,宴秋却破天荒地笑了,正当姜语棠疑惑之际,却见宴秋摇了摇头开口说:“我不是这个意思,一起坐下吃些吧,我一个人吃饭,怪没意思的。” 这是姜语棠头一次见宴秋笑,也是这么久以来,第一次见他说这么多话。一点都不像刚醒来时,那一副要吃人的样子。虽然姜语棠现在还搞不清状况,但是本着宴秋帮了自己两次,她还是愿意相信这人本性不坏,之前大约只是因为常在江湖行走,戒备心重了些。 受到邀请之后,姜语棠在宴秋的对面坐下,她没有动筷子,先看着宴秋吃了一口,见他没有嫌弃和不适的表情,这才放心大胆地吃了起来,在她心里,这次的感谢饭宴秋算是接受了。 两人面对面坐着无言半晌,姜语棠几乎都要认定这人的生活习惯定是食不言寝不语的时候,却听见对面的宴秋放下碗筷,端起甜汤喝了一口,幽幽的说道:“这饭,倒是很独特,外面好像没有卖的。” 这话问的,给了姜语棠一种拉家常的错觉。 “这个,这个外面是没有卖的。”姜语棠面儿是平静,但是心里却乐开了花。毕竟这个南瓜五彩饭可是她的拿手之作,儿时第一次自己学着母亲的样子做饭,就做的是这个南瓜饭,当时被夸奖的喜悦,她能记一辈子。 “是你自己独创的,看起来不简单。”宴秋接了一句。 “不,是我娘教我做的,很简单。”姜语棠平日里虽唯唯诺诺,可一说到跟做饭美食有关的东西,她总有一股自信油然而生,总是不自觉地就开始滔滔不绝。眼下这情况,便让她不由自主开始介绍起这南瓜饭的做法。 “这饭只是看上去复杂了点,实际上很容易做的,只需要先将小南瓜掏空籽洗净,空着水分,然后再将准备好的时蔬切成小丁用小火炒一炒,有什么放什么就可以了,没有固定的。我这里面是玉米、豌豆和胡萝卜,要是有虾仁、火腿或者腊肉就会更香一点。”说到这里,姜语棠想到自己做的饭里没有荤腥,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话锋一转继续说饭:“炒好之后,将米洗净铺在准备好的小南瓜里,最后再将炒的半熟的时蔬丁铺在米上,添水没过所有食材上锅蒸就好了,米饭和南瓜的软糯混合在一起,有一种独特的香甜。” “听起来,是不难。”宴秋一边喝着玉米甜汤,一边回应,似乎是听得津津有味。 “真的不难,你自己动手做一做就知道了。”姜语棠自顾自地说着:“我还很小的时候,第一次做饭就做的这个,当时我还被爹娘夸奖了。还有还有,那时候我记得我还把自己第一次做的南瓜饭带给我在街上认识的一个小乞丐,他也夸我的饭好吃,后来我......” 瞧见宴秋喝完了玉米甜汤,放下了碗筷的样子,姜语棠这才意识到自己没控制住说远了。于是,她尴尬地立刻闭嘴起身:“对不起,说远了。” 说着,她便想要赶紧收拾了碗筷,逃离这个尴尬之地。可手还没碰到宴秋跟前的碗筷,就见他摆手示意:“没事儿,后来呢?” “啊?”姜语棠抬眸对上宴秋深邃的眼神,一时语塞,不明白他想干什么。 “后来呢?怎么样了,你继续说,我想听。”宴秋撑着脸平静地说道。 姜语棠顿了顿,最终也只是把宴秋的行为归于八卦是人的本能,于是便满足他的要求,继续道:“后来,后来我们成了很好的朋友,总是会一起玩耍,我做了吃的也总是会第一时间跟他分享,不管我做什么,好吃的不好吃的,他永远都只夸我。后来又发生了一些事情,他不见了,我们也再没有联系了。” 说完,姜语棠露出一个苦笑,小乞丐消失的那段时间,其实正好是姜语棠的爹娘出意外的时候,小乞丐本就是她在这世上为数不多的好友,哪怕是她被接去舅舅家养的那一年里,姜语棠也三番五次趁着出门买菜的机会,偷偷去过从前的住所,却都没有任何小乞丐的消息,因此,每每想到的时候,姜语棠心里难免苦涩。 说罢,空气变得十分安静,半晌之后,宴秋先开了口,他坐直了身子,有些不自在地去看远处的元宝,嘴里却在问姜语棠话:“那,假如,假如你再遇到那个小乞丐,还会和他成为朋友吗?” 这话从宴秋嘴里说出来莫名有些奇怪,或许正是这奇怪的行为让姜语棠觉得宴秋身上多了一丝熟悉感,让她想起了儿时一些趣事,她一边起身收拾着碗筷,一边应声答道:“我也不知道,应该会吧。” 当初姜语棠一夜之间变成了孤女,被舅舅一家接走的时候,她整个人都是懵的。直到那些洗洗做饭打扫的活全部都落到她身上的时候,她才慢慢接受了父母出意外的事实。 那时候,她想过回去找小乞丐倾诉,可是问了很多人,都没有他的消息,姜语棠也气过恼过,时间过去这么久了,小乞丐是生是死都是个问题,姜语棠的那些气也早都消了。 等她从厨房收拾完出来的时候,院子里已经没人了,她瞧见厢房的灯亮了,便知宴秋是回去了。 匆忙的一天结束,姜语棠躺在床上,想起今日在街上的那一幕还是很后怕。 她细细琢磨着王大力说的话,王家老二找回来了是什么意思?她记得那晚她将人拉到林子里去的时候,那人分明是醒着的,要说也应该是自己回去的吧,怎么会说是找回来了呢? 再说了,当天 11. 危机 [] 姜语棠家的小院里,宴秋坐在石桌前悠闲地逗着狗打发时间,听见门口时不时传来的响动,也会不经意地回头看看。 他粗略地算了算,加上昏迷的那几天,这已经是他到姜语棠家住的第七日了。也不知是那几碗汤药的作用还是别的,宴秋瞧上去比之前看着更精神了些。 此刻,趁着四下无人,他开始站起身在院中活动筋骨。几套拳法行云流水,一边的元宝捧场似得叫了几声应和。 宴秋眼中闪过一丝狡猾,一个转身五指并拢,单手发力,迅速甩出一物。 只见刚才还欢脱的大黑狗,此刻突然“嗞儿嗞儿”叫了几声,随即便夹着尾巴躲进了自己的窝棚,两个乌溜溜的眼睛死死盯着宴秋。 “噗嗤~” 宴秋瞧着黑狗的样子,不自觉发出一声轻笑,他抬脚走向刚在黑狗所站立的位置,俯身捡起那已经嵌入泥地里的东西。 是一颗被打磨的很光滑的小石子,跟前几日夜里院子被翻墙时,姜语棠从元宝嘴里接过的那几颗一模一样。 刚刚这颗小石子发出速度极快,精准的落在元宝的前爪一寸处,明眼人都能瞧出来,这是精心推算过的距离,确保不会伤害到黑狗。 长指摩擦着圆滑的石子,待上面的泥被蹭掉之后,宴秋将它装进了腰间的袋子里,里面有一兜子这样的小石子。他抬眼看了一眼大门,没有动静。又仰头看了一下日头,此时,已经比前几日姜语棠收摊回家的时间晚了几分。 宴秋思考了片刻,最终还是决定去集市上看看。 他前脚才出门走了几步,远远便瞧见了挑着扁担步履蹒跚的葱饼婆婆。 大概是因为之前他找葱饼婆婆打听事情的时候,嘴甜会说话,外加上又是姜语棠的亲戚。因此,婆婆对他印象极好,没等他开口,葱饼婆婆就先喊住了他。 “欸?小伙子,出门啊?”葱饼婆婆还不知道他的名字,她放下扁担搭话:“嗨,都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儿。” “阿婆,今日收摊怎么这么晚?”宴秋笑着迎上去,完全不似平日里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若冰霜:“您叫我宴秋就好。” “好好好,宴秋,这名字好,和你表姐的名字一样好听。”婆婆毫不吝啬的投来欣喜的目光,道:“天热了,这饼子不好卖,买卖嘛,就是这样,像你表姐的糖水,天冷了就一般,天热了买的人就多了。” “表姐?”宴秋一愣,带着疑惑的语气脱口而出。 葱饼婆婆瞧着他的神情,也是一顿,随即问道:“姜娘子啊,难道不是吗?” “哦,是,是。”宴秋没有反驳,默默认下,嘴角闪过一丝不可捉摸的笑意,随后话锋一转便问道:“阿婆,你收摊的时候,可有留意她的东西卖完了没有?” “姜娘子今日生意很好,早早就收摊走了呀!”葱饼婆婆一脸不明。 听到这话,宴秋脸上才浮现的笑意立刻凝结,他脸色一变,自觉不妙。于是,告别的话都没有多说,转身就往集市的方向赶去。 眼瞧着天色逐渐变暗,镇上西街巷尾的最后一座宅子,漆黑的大门紧闭,门口静悄悄的。 而深院中的一侧,树梢门头都已经挂上红绸,贴上了喜字,张灯结彩一看就是在准备嫁娶的事宜。 “动作快点!”王莽双手背后在院子里吆喝着:“要是耽误我二哥的好时辰,我扒了你们的皮!” 院子里的下人们加快了手下的动作,照壁后缓缓挪出一个矮胖的身影,拄着拐杖被人搀扶着慢慢走来。 “二爷。” “二爷。” 听着下人们喊人,王莽赶忙转身迎了上去:“二哥,基本都布置好了,人就在房里等着呢,今晚准成!” 这王二听着话倒没有看出来有多开心,反倒有些心事重重。他抬了抬手,王莽一声吆喝,院子里的下人都纷纷行礼退下,随后王莽也转身退了出去。 王二挪动着步伐往房里去了,他走路的时候看起来有些跛,像是受伤了,远不如那天夜里在小院里埋伏姜语棠的时候灵活。 “吱呀”一声,房门被推开,屋内鲜红的布置一下映入眼帘,甚至都有些晃眼。 铺着红桌布的圆桌上,已经倒好了交杯酒,红枣、花生、桂圆和瓜子也垒的高高的,燃烧的红烛更是霹雳吧啦爆了几个灯花。 要不是床边那被堵住嘴,蒙住眼睛的“新娘”,当真让人以为是你情我愿的嫁娶。 姜语棠的眼睛被蒙上红布,嘴巴被喜帕堵住,整个人呈大字形被绑在了床边上。她醒来的时候,就已经被换好衣服了,她还是从进进出出说悄悄话的下人嘴里推测出自己在哪儿。 这王家的宅子虽说不上有多大,但也是层层把守,姜语棠一个女子,眼下算是插翅难逃了。 她透过薄薄的红布,看着那拄着拐杖的人影一步步逼近自己,着实有些害怕,满心都是抗拒。直等到蒙眼的红布被挑开之后,姜语棠看着王二的脸直摇头眼神里尽是恐怖,与此同时,她也心存侥幸,祈求王二能放过自己。 这王二不同于那日般饿狼扑食,跛着脚悠悠地将拐杖靠在边上,随即又从喜桌上端了那两杯交杯酒,慢慢朝着姜语棠靠近。 “从今天开始,我们就是夫妻了,你哪儿也不准去,就在这深院里待着。”王二边走边说,语气相对来说还比较平稳,声音甚至都比之前细了很多,乍听上去都像是掐着嗓子在说话:“对了,你那小破院子,赶明儿个夜里我找人给你一把火烧了,至于你屋子里藏得那小白脸,就生死由天了。” 说罢,他仰头罐下那杯酒水后,将杯子直接扔到一边。 姜语棠本以为王二会拿下塞在她嘴里的红布,给她罐下另一杯酒,她甚至都想好了趁这个机会辩驳几句。可谁知,王二并没有这么做,他最直接将那杯酒水泼到了姜语棠的脸上!姜语棠被呛的一激灵,发出几声闷咳。 看着她被酒水呛到的模样,不知触动了王二哪根神经,他竟然开始哈哈大笑,只是才笑了一声便戛然而止,他缓缓朝着自己的小腹下看了一眼,看起来像哪个伤口被扯疼一般。 最后,他从腰间抽出一根软绳,与其说是绳子,却带着手柄,看上去更像是一根软鞭。 王二提着那软鞭嘴角勾起一丝冷笑,随后铆足了劲儿,对着姜语棠的胸口抬手就是 12. 青梅 [] 外面拍门的声响很急,不一会儿的功夫,一股东西烧焦的糊味就顺着门缝飘了进来。 房里两人的脸色霎时大变,王二已经顾不上折磨姜语棠了,扔下手中的软鞭,转身跛着脚去开门。 门外站着的小厮的脸已经被烟熏黑了,他一边捂着嘴咳嗽,一边焦急地叫王二快躲一躲。可这王二走南闯北什么大场面没见过,只他朝着那着火的方向望了望:“慌什么!去救火就是了。”说着便要关门。 小厮的手一把抓住了门框,一脸焦急,直接贴近王二低声说了几句。 此时,王二的神色才微微动容,他迅速回头看了一眼姜语棠,高声咒骂:“妈的,等会儿老子再好好收拾你。” 说罢,在小厮的搀扶下,王二便匆匆离开了。 大概是为了喜庆,姜语棠的手脚是用红绸绑起来的。因此,在她刚才猛地起身攻击王二时,绸缎被拉扯的稍稍有些松动。于是姜语棠反应迅速,立刻生出一丝希望,趁着这个机会,使劲全身力气硬生生将右手从那红绸里抽了出来。 她顾不上手掌被挤压的疼,趁着此时无人,迅速为自己松了绑整理了衣服。她悄悄挪到门边,先是贴着门听了一会儿,只觉得院外不远处有叫声、喊声、跑步声等,十分嘈杂。紧接着她轻轻拉开一个门缝向外看去,没有把守的下人,大概都是去救火了。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姜语棠刚想抬脚迈步,立刻又意识到身上这身喜服实在太过亮眼,哪怕此刻已是天黑,走在夜色中也很容易被发现。她环视着屋内的布置,迅速走到一个大立柜边上,企图从中找到一些暗色的衣服。 “天助我也。”果然让她翻出了一件深色的外衣,她披上之后,看体型猜测应该就是那王二的衣服,身高正好跟她差不多,除了腰身有些宽大。 她三下两下把衣服朝着身上裹紧,尽量遮住那红色的喜服,随后将门打开了一个小缝隙,观察着院子的情况,随时准备伺机而逃。 大约是另一边院子的火势太大,姜语棠所在的这边院内竟然空空荡荡,她心中一喜,连忙猫着腰打开门,眼观四路耳听八方开始往外溜。 一路摸索到这侧边院子的门口,姜语棠听到门外一阵又一阵匆匆忙忙的脚步声。 偶然间,她还听到这些人口中说着什么火势严重,不知道这次救火三爷会不会有论功行赏之类的话,听着这些,姜语棠焦急的在门内等机会。 毕竟那王二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要是被他再抓住,自己定是死路一条了。 终于,最后一阵脚步声远离之后,姜语棠迅速从门缝溜了出去。她从没来过王家的宅院,这出了侧院的门,外面还是院子,她一时间有些汗流浃背。 眼瞧着远处又传来了脚步声,她只好匆忙加快脚步开始往边上假山的暗处躲去,与此同时,她还迅速扯下衣角的布条,用其捂住自己的口鼻,同时从地上扒拉了几下泥土,抹在自己的脸上,假装成是从火场出来的样子,以防万一。 就这样,姜语棠躲躲藏藏,连摔带爬心惊胆战地终于摸索到了一处小门的边上,此刻,她已然瞧见这王家宅子的另一边火光冲天,浓烟四起,夜色都好像要被照亮了。 她趴在门边上侧耳倾听门外的声音,听到有隐隐约约的马车声响,她确定出了这道门,自己就安全了。 于是,她顾不得三七二十一,伸手就借着火光摸索门栓。可就在她刚要拉开门栓的那一刻,身后突然冒出了一个声音:“谁在那里?要去干嘛?” 一瞬间,姜语棠的身上就冒出了冷汗,身后的人,见她没有回答,便准备上前查看。 她强迫着自己不能露怯,掐尖了嗓子柔声说道:“我是二爷院里新来的,二爷让我留心照顾着今日二爷新娶的姨娘,那姨娘说她饿了,吩咐我去厨房拿些吃食。” 姜语棠背对着说话,可是很明显,那人将信将疑。 “是吗?”身后的脚步声在逼近:“可这不是去厨房的路啊?” 姜语棠的呼吸都变的沉重了,心都要送嗓子眼蹦出来,就在那人逼近时,另一边突然又传来了一声:“你怎么还在这,三爷院里也烧起来了!快去帮忙。” 那人回头一瞧,院里已经有两处亮光了,于是提着水桶转身就准备离开,姜语棠听着动静松了一口气,可这人才走了两步,又停下了。 “喂,厨房在西边院子。” 姜语棠僵硬地点着头,直到听着那人提着水桶跑远了,才彻底放下心来。二话不说,动作十分麻利地拉开偏门,拔腿就跑。 一路上气喘吁吁,头发跑散了,身上裹着的外衣跑开了,连着摔了几个跟头,手掌都擦破了,她也不敢停下了。直到进了自己家门,她才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大喘气。 元宝看着她的样子,心疼的发出嘤嘤的叫声,在她的腿边温柔地蹭着。姜语棠靠着大门喘气,回想到刚才的惊心动魄,都好像一场噩梦。 不知过了多久,她休息够了,撑着身子起身,一边往主卧走去,一边试图扯掉身上那件令人不适的外衣,可才走了两步,眼前突然开始天旋地转,身体完全不听使唤向下栽到,随即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 “小乞丐,捡垃圾,没爹没娘,吃风拉屁。” 几个穿着干净的孩童围成一个圈,嘴里反复念叨着这句话,脚底下轮流踢着什么东西,惹得身后路过的人频频发笑。 “去去去,走开,去一边玩去吧。”一对夫妻远远瞧见这景象,连忙上前驱散。小孩子们一窝蜂似的全部散开以后,刚才被围在圈里的小乞丐这才狼狈地爬起来,去捡自己那个如他一般破烂不堪的碗。 那碗缺了个豁口,却并不脏,这是他从垃圾堆里捡来的,是他用来乞讨吃饭用的。 小乞丐捡起碗抱在怀里,转身就准备离去,却被刚才那对夫妻叫住了。他十分警惕地站在原地,看起来戒备心很 13. 姜姜 [] 小女孩眨巴着大眼睛巡视,粉扑扑的脸蛋上还挂着一些面粉,身上也穿着不合身的围裙,甚至可爱。 小乞丐瞧这一幕竟看的有些呆了,一时间结结巴巴想不起自己要说什么,脑子里飞快的组织着自己的言语,嘴巴和舌头却不听使唤只一个劲儿的:“我,我,我。” “噗嗤”小女孩被逗乐了:“是你呀,你终于来了,我爹娘前些日子还说怎么没在街上看到你?还以为你去别的地方了,你去哪儿了呀?” 一连串的问题从小女孩的嘴里冒出,小乞丐涨红了脸还是没憋出一句话,“咕噜”一声肚子先替他回答了。 门内的女孩掩面一笑,拉开了木门说道:“我爹娘出门去了,正好我在做吃的,等会儿就好,我先给你拿些东西垫吧一下。” 小乞丐臊红着脸只点头不说话,跟着小女孩的后面进了门。他局促地站在院子里的石桌旁等待,小女孩颤颤巍巍端着一个大餐盘从厨房出来,小乞丐十分有眼色的想上去搭把手,只听女孩说:“不用不用,你就坐着吃吧。” 一个个小碗在石桌上摆开,各式各样的小菜,甜点还有汤羹,馋的他直咽口水,但他却没有动手,只怯生生地问道:“这些,这些我都能吃吗?” “当然啦,都是你的。”小女孩莞尔一笑,将装有白饭的碗朝着他推了推。他实在太饿了,埋头扒拉着饭菜,偶尔抬头悄悄朝厨房望去,看到小小的身影站在小木凳上在灶台边上忙碌。 待他一碗饭吃完,女孩又端着小盘子从厨房出来了:“尝尝这个。”是和那日一样的糖饼子,只不过样子更小一线。 小乞丐道了声谢谢后才拿起一个吃了一口:“红糖的。” “怎么样?好不好吃?”小女孩投来期待的目光:“这是我第一次做。” “好吃,我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红糖饼。”小乞丐连连赞许,不想让女孩有一点失望。随后他又看了看桌上都空了的小碗补充:“这些也都是你做的吗?你真厉害。” “噗哈哈。”小女孩又笑了:“是我爹娘做的。” “你爹娘,也厉害。”小乞丐尴尬的埋头咬了一口饼子,想着找个其他话题,或者致谢离开。 “你叫什么名字?下次,下次你来,我做新学的南瓜饭给你吃。“小女孩说话的样子自信开朗,小乞丐好生羡慕。 “厌秋,我叫厌秋。”他哪里有名字,这是他临时想的。 “是哪两个字?”小女孩用小手指沾了沾茶杯里剩下的水,在石桌上一笔一划写下了自己的名字:“我叫姜语棠,轻声低语的语,海棠花的棠。” 厌秋低头用手指拨弄着破烂的衣角,他根本就不识字,又怎么会写得出自己刚取的名字。 姜语棠看出了他的窘迫,随即用手抹去了桌面上的字,只道:“是哪个yan哪个qiu?” “讨厌的厌,秋天的秋。”厌秋连忙顺着台阶下来。 “你不喜欢秋天?” “嗯,秋天......很冷,秋天后面就是冬天了,很不好受。”厌秋看着树上泛黄的叶子,低声回应道。 两人就这么有一嘴没一嘴的说着,这是厌秋人生中最开心的一天,临走时还依依不舍的回头再见,姜语棠也叫他记得再来。 就这样,厌秋之后每次去找姜家之前,总会先到河边把自己清理干净,有时带着野果子,有时采些野花。孩童之间的友谊建立起来就是这么容易,俩人之间越来越熟,日复一日,走过了四季。 “对了,厌秋,你长大了想干什么?”姜语棠一边播着手里的果仁一边问。 厌秋只摇了摇头:“没想过,以前我从来没想过我能活到长大。” 这个话题有些伤感,姜语棠伸出小手握住他安抚:“没关系的,这样吧,我长大了想开一家饭馆,你来给帮工吧!怎么样?” “好。”厌秋轻轻应声。 察觉到了他情绪的变化,姜语棠站了起来,拍了拍厌秋低着的头,话锋一转:“那到时候,你可得叫我姐姐了,要不现在先试着叫两声听听?”说着她伸出小手比了比自己与厌秋的身高,露出一个皎洁的笑。 厌秋个头比她小一点,她总是趁机逗弄闷闷不乐的厌秋,同时也借机占这个“便宜”,厌秋每次都拒绝她这个要求。 “好。”厌秋仰着脸回答,这一次他倒是没有反驳,只是又补充了一句:“不过,我还是喜欢叫你姜姜。因为……将将将将,总有一种惊喜的感觉。”说完他起身就跑。 “站住,别让我抓到你!” 两人在院子里的树荫下跑着闹着,十分美好。 * “还好你没事,姜姜。” 半梦半醒之中,姜语棠的耳朵听到了似曾相识的称呼,脑子却还沉浸在儿时的美好梦境里,脸上露出了一个暖暖的笑。 “醒了吗?” 直到真实的男声浸入她的耳廓,她才迷迷糊糊睁开了眼,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房间的床上。而宴秋搬了凳子坐在她的床前,虽保持了一定的距离,但姜语棠还是吓了一跳。 她猛然坐起,拉拢着身上盖的被子,往床里面挪了几下,眼神里带着戒备看向宴秋。 “你晕倒在院子里了,有些营养不良和气血不足。”宴秋对她的行为似乎并不在意:“雪梨红枣甜汤,润肺补气血。”说着,一碗甜汤递到了姜语棠的跟前。 这一瞬间,姜语棠的脑子好像记忆丢失了一般,她一边愣愣地接过甜汤往嘴里送,一边梳理自己晕倒之前的发生的事情。 待一碗汤水下肚以后,她推测大概是自己晕倒在院里之后,元宝的动静吵到了宴秋,所以宴秋才顺手又帮了她一把。随后,她又想起自己从王家逃出来时身上的衣着,连忙低头又看了一眼,此时,宽大的男人外衣松松垮垮的穿着,大红嫁衣若隐若现。 一时间,姜语棠尴尬的几乎想要找个地缝钻进去。她一手扣着碗边,一手在领口揪了揪,企图将里面那件扎眼的喜服藏起来,同时脸上还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谢,谢谢。” 宴秋面不改色,也不刻意盯着她看,只伸手去要她手里的空碗:“水我热好了,你要还有力气动,就起来洗把脸再休息吧。”说罢,头也不回的转身往出走。 门关上以后,姜语棠难以置信:“我,我没听错吧?他说他 14. 生疑 [] 这敲门的声音有些急促,姜语棠转头看了一眼,心中不免一惊。 这不禁又让她从记忆中拽出了王家宅院里遇到的事情,拍门声一下接着一下,却没有喊人的声音。姜语棠心中生出怯意,手指紧紧扣着碗,她想开口询问,又害怕是王家的人来找她报仇。如此情急之下,她竟不自然地回头看向了宴秋。 “谁?” 姜语棠刚做好心理建设,准备开口向宴秋求助,宴秋却提前开了口。这声询问不高不低,听不出太多情绪,颇有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意味。 “是宴秋吗?”门外传来一个沧桑的声音,是葱饼婆婆,紧接着二人在院子里就听到了婆婆刻意压低的声线:“是我呀,你表姐在家吗?” 原本听到葱饼婆婆的声音时,姜语棠还是松了口气的,可婆婆第二句话蹦出来的时候,她霎时间尴尬地低下了头,脚趾都在鞋子里蜷缩抓地。 “我,我在呢,来了。”她不敢抬头再看宴秋第二眼,直接放下碗勺转身跑去开门,丝毫没有察觉到坐在她对面的宴秋此刻嘴角已经勾起一个玩味的笑。 “今天,今天不去出摊了。”门一开,婆婆有些气喘吁吁拉住姜语棠的手腕,明显能看出她过来找姜语棠时应该走的很急。 第一句话说完,葱饼婆婆缓了缓换了口气,四下看了几眼,好像是在防着什么人似的,又压低声音说到:“你听说了没?这王家宅院昨天夜里出事了,府衙的人正查着呢!凡是从前跟他家有过节的,都过去看热闹了。这官老爷和王三儿的关系不一般,到时候还不知道抓谁去定罪呢!你要不要也去瞧瞧?” 姜语棠心想:宅院着火有什么好看的?如今天热了,确实容易失火,怎么也不至于连府衙的人都惊动吧?再说了,去王家宅院看热闹?这不是上赶着送自己进狼窝吗?那个地方,她这辈子别说去了,就是靠近都不愿意。 于是,她蹙着眉摇了摇头表示拒绝:“我,我就不去了吧,说出来,不怕您笑话,您也知道的,我一个寡妇本就艰难,而那王家的人又......”说着,姜语棠抬手掩住鼻息,表现出一副颇有满腹委屈无处诉说之意。 姜语棠从小跟着父母接触过很多形形色色的人,外加上在舅舅家那段寄人篱下的日子,因此,她很会察言观色和模仿那一套。如今,她虽无依无靠软弱好欺,却也有一套自己的应对方式。比如现在这样,每每有她不想接的话头或是不好意思直接拒绝的事情,她就会搬出“寡妇门前是非多”那一套开始演戏,从而博得一些同情,好顺理成章的将事情搪塞过去。 可葱饼婆婆是与她在这街上打交道最深的人,她还没说到后面的词儿,婆婆就打断了她的表演,只道:“哎呀,你还不知道啊?那王家昨天夜里起了三场火,一场比一场烧的凶猛,王家如今啊,已经没人啦!”说到最后婆婆的声音越来越低。 “没人了?”姜语棠有些难以置信,外加上听到王家起了三场火,她更是一头雾水。毕竟她逃离的时候看得清清楚楚,分明就是两场火,且都有人去救了,于是她试探性的问道:“没人了意思是?” “哎呀!”葱饼婆婆都有些恨铁不成钢了:“就是,全部都烧死了!一个不剩,没人啦!” 随后,她又靠近姜语棠,用一只手做出遮挡状,神神秘秘地低声说道:“街上的人都在传,说这事儿要么是买凶寻仇,要么就是老天有眼,这家人坏事做尽,糟了天谴。” 全都......死了?烧死了?姜语棠着实被这消息吓愣了,一夜之间整个宅子的人都被活活烧死,这得是多的火,多大的仇。她皱着眉头琢磨:这王家人平日里横行霸道,欺男霸女,结下了不少仇怨。若真是不知不觉中得罪了哪个心狠又不好惹的主,被人家寻仇也不是没可能,只是这灭门的寻仇手段也太阴狠了。 刚想到这里,姜语棠的脸色却又在一瞬间变得十分难看。她想到自己能从王家宅院逃出来,一定程度上是亏了那烧起来的第一场火,若非如此,自己恐怕早已经生不如死了。 霎那间,刚才那点觉得寻仇手段阴狠的怜悯之心瞬间烟消云散,同时又引出了在王家宅院里那挥之不去的恶心感觉。 姜语棠轻咳一声,轻言细语道:“算了,婆婆,我还是不去了吧,我没见过什么大场面,光听着你说就感觉怪渗人的。”说着,她又抬手皱着眉掩了掩鼻息:“而且我今日身子实在有些不爽,辛苦你跑一趟来叫我,不如这样,改日,改日等我好了,我好好做些糖水和果干蜜饯给你,你到时候再给我讲讲这府衙到底怎么说?” 葱饼婆婆本就是心急去围观瞧热闹,眼下虽明白姜语棠的身体不适是推辞,但也默认了她提出的改日再聊,于是只点点头,草草打完招呼就奔着王家宅院去了。 关了门,姜语棠的脑子就像是被掏空一般,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石桌前坐下的。直到手中盛有鸡蛋羹的汤匙被宴秋自己的勺子敲打了一下,她才回过神来。 “冷了,就别吃了吧。”宴秋放下勺子后,起身说道。 “哦。”姜语棠嘴上回应着放下碗,眼神却聚焦在了宴秋离开时的脚印上,他每走一步,院子里的石子路上都会留下浅浅的痕迹。 她常年与灶台打交道,劈柴生火之事更是从小就熟练。因此,她看着那浅浅的印记,一眼就认出来,那绝不是什么脏泥巴之类的东西。 是灰,是东西烧焦后才会产生的那种碳灰。 宴秋去过火场?! 只因他身着黑衣,姜语棠醒来之后并没有仔细留意,现下看来,衣服上似乎确实是有些痕迹可循的。 一瞬间,她的脑子里就浮现出了自己在父母的坟前初遇宴秋时的场景,他似乎是在被人追杀。 难道是王家的人吗?随即她又立刻否定了这个答案,在王三儿带人搜院子的时候,他们已经见过了,如若真是这样,双方只怕是当场就发作了,不至于等了几天夜半才灭门。 可是,为什么......姜语棠想不明白,也不敢继续往下想了,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毕竟如果真的是被宴秋灭门,而自己与此人同住一屋 15. 羞辱 [] 是啊,今日吃什么? 姜语棠心里也正愁着,嘴上却硬生生勾出一个尴尬的笑回应道:“今日,你有没有想吃的?” 她把这个难题抛了回去,毕竟倘若没有宴秋在,她根本就不用想,随便什么都可以对付的。 眼下宴秋要是说了,她也好直接拿着这些剩下的食材先去换一些,剩下的明日出摊再赚些,也有个缓解喘气的机会。姜语棠思索的同时,心里也暗暗期望过了今日,宴秋就走吧。他在这待着,一来男女授受不亲有很多不便之处,二来多一张嘴吃饭日子实在过得是拮据紧凑。 “我都行。”不咸不淡的三个飘进了姜语棠的耳朵时,她说不上的惊讶。 哪怕宴秋随便说出个想吃的,即便没有食材她好歹也能去想办法,可现在的“都行”算怎么回事?要知道,这世上最难做的饭就是:都行,随便。 “真的?都行?”姜语棠一边试探着继续询问,一边回忆着这几日宴秋所吃过的东西,好像都是些清淡的。 “嗯,都行。” 放好了木盆,宴秋甩了甩手上的水珠,一边放下因洗衣服而挽起的袖子,靠在厨房的门边回应。 距离更近了一步,姜语棠的手浸在泡有豆子的小缸里揉搓,她迅速避开宴秋投来的目光,扒拉着小缸里的豆子,回应:“好。” 宴秋靠在门框上,不知在想什么,最终只是站了一会儿也没有多说什么,便转身离开了。 待听见厢房的关门声之后,姜语棠终于松了一口气,她迅速分了一下现有食材的份量。随后简单的做了几个甜汤,抓了一些蜜饯果干装在竹篮里,悄悄出了门。 她估摸着时间,差不多快到晌午饭点了,府衙的人应该也查的差不多了,看热闹的人们也基本都该回家做饭吃饭了。 从前她夫君还在世时,有时候得靠汤药吊着命,若是遇上生意不好的时候,姜语棠就用这个方法勉强度日。 “黄家姐姐?在家吗?”她先去了前两日才光顾她糖水摊子的黄氏家里。 “呦,姜娘子呀,我当时是谁呢?”这黄氏快言快语,与人打交道总是笑眯眯的,看上去一副热心肠的样子:“欸?今日怎么不见你去那王家宅院看热闹,我跟你说......” 这街上几乎人人都知道王三儿带人搜姜语棠院子的事情,因此,王家宅院出了事,却不见姜语棠去看热闹,是个人都不免想要把自己见到的知道的说几句。 “姐姐。”姜语棠知道这要说起来就没完没了了,她还要赶着回家做饭,于是赶紧插话:“我做了些你爱吃的甜水......” 说话间,姜语棠的手才要探进胳膊上挎的竹篮里取甜汤,就见黄氏的身后便钻出一个小孩,拽着她胳膊上的竹篮垫着脚往里看:“什么甜汤,什么甜汤,我最爱喝红豆汤。” 这孩子虽然年纪不大,但却体格壮实,险些把竹篮给拽翻了。黄氏见状连忙伸手制止:“哎呀,金宝,你别急呀。” “不嘛不嘛,我要喝红豆汤,我要喝红豆汤!”拉扯间,这孩子竟闹了起来,一屁股坐在地上撒娇打滚。 姜语棠有些招架不住,从篮子里取出一盅红豆汤递到他跟前,那哭闹声立刻就停了。 趁着这个空挡,姜语棠赶紧拉着黄氏开始说正事:“姐姐,我家的情况你也知道,今日没有出摊,我实在是没办法了,有个不情之请。”说着,她又赶紧把竹篮里包好的蜜饯干果拿出来,塞到了黄氏手里:“您能不能借我一些米面,让我应付了今天,我明日就还你。” 说完,姜语棠又本着吃人家嘴软,拿人家手短的心态,又从篮子里拿了两盅甜汤给了黄氏。 “哎呀,大妹子,你这也太客气了。”黄氏嘴上十分客气,眼睛也笑得眯成了一条缝,转身把姜语棠给的东西放回了院子后,竟拿着两个干饼子出来了:“只是妹子呀,你来的不巧,我家这米缸面缸也才快见底了,你也知道,我家人丁兴旺,家里的东西根本经不住吃的。不像你,一人吃饱全家都不饿,我这两个饼子是刚烙出来的,你也知道姐姐我厨艺实在不行,这俩饼子你要今天先垫吧一下?”说罢,将那两个死面饼子递到了姜语棠的跟前。 与此同时,这黄氏院子里那片绿油油的菜地,突然就变得格外刺眼。姜语棠知道黄氏是什么意思,却只是万万没想到,每日里看起来那么热心肠的一个人,原来竟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她虽然心里不舒服,可面上还是不敢撕破脸的,因此,只是有些尴尬的回应:“没,没关系,那就不打扰了。”说罢,便准备转身离开。 “哎,大妹子!”黄氏伸手拉住了姜语棠的胳膊:“你看你,饼子也不要了吗?真是的。”说着就把那两个死面饼子准备往姜语棠的竹篮里塞。 “你这筐里还有什么呀?”黄氏的手还准备去掀盖在竹篮上的碎花布,姜语棠眼疾手快抢先一步伸手接过那两个让她有些膈应的死面大饼,毕竟即便是遇上乞丐讨饭,施舍硬邦邦的饼子也会被人笑话的。 接过饼子,姜语棠又快速后退了一步,不给黄氏翻自己竹篮的机会。因为,瞧着黄氏刚才的样子,多有要把她一筐东西都要走的架势。 “谢过姐姐,今日叨扰了。”说罢,她行了礼便转身走了。 “呵,干出那些脏事,还看不上我的饼,奸夫□□都饿死的才好,一天天的装什么装。金宝,起来,回家吃娘给你炖的大骨棒。” 这黄氏说话的声音虽小,但姜语棠走的距离并不算太远,全都听的一清二楚。 提着本就不多的食材出来换东西,什么都没换到就算了,还送了东西又挨了羞辱。一瞬间,姜语棠腹中翻江倒海的委屈涌到了心口,她走在街上强忍着这份难过和难堪,牙齿都要快把嘴巴内壁咬出血了。 “姜娘子?” 突然,身后传来的熟悉又沧桑的声音,让她彻底破功,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决堤。除了父母的坟前,她几乎很少落泪,尤其是在外人面前,今日这样,大约是最近的委屈实在太多。 姜语棠赶忙用袖 16. 询问 [] “什么?”姜语棠一时间有些错愕,她第一反应是先回忆自己刚才说的是中原官话吧?随后她看着宴秋,想起自己与这人虽然相处好几天了,可说到底这人的底细,来历自己是一概不知的。 与此同时,她的目光逐渐下移,落在宴秋那交叉在身前的双手上,宴秋左手上缠着的白色布条下掩盖的是那不知名的黑色图腾,姜语棠的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想法,也许他不是中原人呢?亦或者他之前不在中原生活所以不知道呢?宴秋的身份越发扑朔迷离了。 “怎么了?”宴秋见她愣神,挥着另一只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而那只绑着白布条的大手也往回缩了缩。 “没,没什么。”姜语棠一边收拾着手底下的东西,一边起身避开宴秋答道:“凉皮不是动物皮,也不是植物皮,是一种当地特有的面食小吃。酸辣爽口,比较适合天热了吃。” 说着,姜语棠舀出适量的面粉倒入小盆后,从中间掏出一个小坑,一手拿着水瓢一手拿着筷子,一边倒水一边搅合面粉。 水的比例混合好之后,她又开始上手揉,直到一个光滑的面团在小盆子里出现,才停了手。 宴秋并没有离开厨房,看着她手下的动作停了,又开口道:“这瞧着和做面条的样子差不多,是凉面那种吗?” 这又把姜语棠给问住了,说不是吧,调制汁水的做法又差不多,说是吧,又确实不太一样。 “是也不是。”她想了一会儿回答道:“等好了你就知道了。” 这些年,不管是在舅舅家住还是嫁过来之后,在厨房里做饭的时候,从来都是她一个人,她也乐在其中。眼下宴秋待在这不走,难免让她感到有些别扭。 于是,姜语棠纠结了半晌,最终还是开了口:“宴公子,这厨房东西杂乱,要不你先去忙吧,饭好了我给你端过去。” “我没什么可忙的。”宴秋说着,不仅没走还直接坐在她刚刚摘菜的小凳子上:“我就是没见过你说的这凉皮,想看看怎么做。” 语毕,姜语棠知道这人是赶不出厨房了,就在两人之间要再次陷入沉默时,姜语棠一边从大缸里舀出一瓢清水倒在大一点的盆子里,一边主动问话:“你没见过凉皮?” “没有,没见过也没吃过。”宴秋淡淡回应,大概是也感觉到了姜语棠的不自在,于是他站起身说道:“干坐着有些没劲,还有什么可以做的吗?躺了这几日我也好活动活动。” “哦,那你把婆婆给的那几个胡瓜和豆芽淘洗一下吧。”姜语棠将刚才揉好的面团放进清水里开始揉搓,继续问:“所以你是外乡人?”企图旁敲侧击的打听一点宴秋的身份信息。 她这话其实问的很巧妙,凉皮虽是当地的特色小吃,但是这仓西府也算是通往其他各个州府的必经之路,小摊小贩们的流动也比较大。因此,各地的小吃都会互相流通学习,有些东西外乡人即便是没吃过,一传十十传百也会有所耳闻。 “不是。”宴秋清洗着手里的蔬菜,他自然知道姜语棠的言下之意,于是头也不抬回应:“我,我幼年比较复杂,后面有段时间就没有在中原生活了。” “原来如此。”姜语棠见宴秋回答的如此直接,也不再多问了,只默默揉搓着面团子,盆子里的清水逐渐变成了白色。 “这个需要切吗?”宴秋拿着洗好的菜问道,起身见着姜语棠从面水里捞出一个稀烂的团子,一脸不解:“你这是在干什么?” “要的,胡瓜切成细丝,豆芽焯水。”姜语棠将那有些稀烂的团子又放在干净的水里过了几遍:“这是洗面筋,凉皮里待会儿要放的。”说罢,她把洗好的面筋团子放在一边饧。 “那这些面水呢?”宴秋切着胡瓜问。 “面水就是用来蒸凉皮用的。”姜语棠一做起饭来就很投入,不知不觉中话也多了起来:“等会儿它沉淀好了,撇去上面的水,下面沉淀的面浆就可以拿来蒸凉皮。”说着,她又开始主调料水,泼辣椒油。 万事俱备之后,姜语棠将饧好的面筋放到小灶上开始蒸,同时又拿出一个铁质的大圆盘子刷上一层油之后,将刚才准备好的面浆舀了一勺进去,转着盘子将其摇晃均匀:“这蒸凉皮其实很快的,只是做之前的准备工作有些麻烦。” 果然,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大锅掀开,吹散热气,刚才还雪白的面浆此刻已经变成了有些微微透明的一整张面皮,不一会儿,一张又一张的面皮很快就出锅了。 宴秋在一旁感叹:“原来这就是凉皮。”一边看着咕嘟咕嘟的小灶问道:“这个面筋好了吗?” “好了好了,差点把它给忘了。”姜语棠正忙着端凉皮,无意识地顺口直接吩咐了宴秋:“你把面筋端出来,然后随便撕成小块就行,小心烫啊。” “好。”宴秋吹着小灶上的热气应声。 两人背对着各自忙碌,姜语棠将面皮整好切条,又放了刚才焯好的豆芽和胡瓜丝,宴秋递上撕好的面筋,姜语棠手下动作麻利地加上秘制的调料水、酱油、醋、盐、蒜汁等搅拌均匀,待到放辣椒油的时候,她顿了一下,刚想转头问话,就听宴秋在边上说道:“我能吃辣。” “好。”姜语棠舀了一勺辣椒油开始搅拌,嘴角不自觉浮现一个浅浅的笑。此刻,应该是近日以来为数不多的平静时候了,她做着自己喜欢的事情,没有那些令她厌恶的男人的打扰,眼前这个祖宗也没有之前那么难伺候,几个瞬间姜语棠都差点忘了这人的捉摸不透。 两人前后脚出了厨房,默契地在院子里的石桌上吃饭,今日的面筋做得多,姜语棠还顺手用配菜做个凉拌面筋。 “怎么样?”姜语棠看着宴秋吃下了第一口之后,迫不及待地开口问道:“吃得惯吗?” “嗯。”宴秋点了点了:“好吃,我看这颜色如此鲜红,已经做好被呛到的准备了,没想到有椒香却不是很辣。” “你不能吃辣?”听到这话姜语棠轻轻笑了一声:“这是秦椒,以香而不辣著称。” “也不是,只是从前的生活习惯,不适合吃太重口味的东西。”宴秋又尝了一口凉拌面筋:“这个面筋,做法好独特,也好吃。” 做出的东西被肯定,姜语棠打心底是开心的,只是这开心的同时,她心里也有自己的小算盘。眼瞧着桌上的饭吃的差不多了,姜语棠咬着筷子盯了宴秋半天,觉得他看上去心情好像也还不错。 于是,她抓住这个机会,心里默默给自己壮了壮胆,准备问问宴秋什么时候走:“那个,宴公子......” “嗯?”宴秋回看她了一眼:“怎么了?” “没,没什么,我就是。”宴秋一本正经的眼神,让姜语棠直接露了怯:“我就是,想问你那个药还要继续吃吗?”话一出口,姜语棠恨不得掐自己一下。 “哦,不用了,我身体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宴秋答道。 恢复差不多了还不走吗?这句话她当然只敢在心里默默念叨。 桌上的菜已经空了,眼见宴秋也没有表明日后会怎么办,姜语棠想到自己空空的荷包,最终还是在宴秋放 17. 生意 [] “没有,没有。”葱饼婆婆放下了碗:“是根本没有找见那第三十二具尸体,是死是活,谁也不知道呢。你说那么大的火,连王家那俩主子都烧死了,那活着的人......” 婆婆没有继续往下说,但姜语棠却也明白她想说的话。大火烧死了一家三十一口人,就活了一个,那这人就算是知道真相,也难逃纵火的嫌疑。再者说府衙的人要真为了结案给安个什么罪名,势必是有口难辩的。 “一碗红豆汤。” “哎,好,您先坐。”姜语棠招呼着客人,手底下开始忙碌起来。 她想着婆婆刚才说王家那俩人都葬身火海了,不由得默默松了一口气,最难缠的人没了,那对其他人来首,应该也可以起杀鸡儆猴的作用吧。 姜语棠将红豆汤递给客人之后,又坐回了凳子上思索着,一瞬间竟觉得轻松了不少,仿佛突然感觉自己的日子好像终于可以安心过了。 “欸,还琢磨呢?”葱饼婆婆看着发愣的姜语棠,以为她还在想王家宅院的事:“不管怎样,这都算是坏事做尽的报应了。” “我知道的,婆婆。”昨天夜里的想法再次从姜语棠的脑子里冒出了苗头,她再三思量后,决定先问问葱饼婆婆:“婆婆,你说,我要不要换个买卖做,干的别的什么营生?” “啊?你不卖糖水了?”葱饼婆婆先是有些惊讶,随后一脸不解:“这天才热,你这糖水生意最好做了,不卖糖水你准备做什么?” “可这糖水生意是一阵一阵的,靠着天气吃饭,总不是长久之计。”说着,姜语棠低下了头,手指绞着裙边道:“再说了,这生意要是哪天老天爷不高兴了,当真就是今日赚今日花,一点钱都别想攒下......” 说到后面,姜语棠的声音越发低了,葱饼婆婆这才想起昨日姜语棠提着竹篮四处换食材的事情,沉默半晌之后才说道:“也是,你家眼下多了张吃饭的嘴,前几日我见他,瞧着也是个手不能挑肩不能扛的主,你一个人操持,如此下去确实会入不敷出。” 之前葱饼婆婆见宴秋的时候,他有几次穿的是姜语棠夫君的那身衣服,多少是有些书卷气,加上他与婆婆说话也是慢言细语,没有平时的凌厉。因此,婆婆便误以为宴秋和她那病弱夫君一样,也是个手不能挑肩不能扛的主。 “那你眼下有什么打算吗?”打交道这些年,葱饼婆婆知道姜语棠是个心底有主意的人,若不是做好了七八分的打算,是根本不会把自己的想法说出口的。 “我想,把糖水摊子改良一下,再带些吃食,您觉得怎么样?”姜语棠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好啊!”葱花婆婆闻言一拍手,面露喜色;“这街坊四邻,但凡有吃过你做的饭的,那各个都是赞不绝口。” 见着姜语棠说出这个计划,葱饼婆婆其实打心底为她高兴,毕竟前些年姜语棠刚刚支起这糖水摊子的时候,就提过这个想法,只是那时候又没钱又有病弱夫君要照顾,没时间也没精力。此刻,听着她再次提起,婆婆立刻又道:“好孩子,老婆子我一再跟你说,咱一辈子起码要有事情是为自己的,哪怕只是一件你想做的,你都可以去试试。” 她把姜语棠的手紧紧握住:“你准备什么时候开始?我这有这几日的营收,还有这几年年攒下的一些散碎银钱......”说着,葱饼婆婆便从自己那挂满油污的小盒子里准备拿钱。 姜语棠见状都顾不得此刻手上的活计,连忙放下东西去阻拦:“不用不用,婆婆,现在还只是有这个想法,这八字还没一撇呢!再说了,您平日里已经照顾我很多,我又怎么好意思直接用您的钱呢!” “孩子,你先听我说。”这些年日子再难姜语棠都咬着牙过来了,虽说面上看着软弱好欺,遇上贪小便宜的、说嘴的,她从不计较。可她骨子里的勇敢和坚毅,葱饼婆婆也看在眼里。 “婆婆知道你有骨气,有自己的想法,但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这个道理,你比我更能深切体会。你看我孤家寡人一个,平日里又自己种菜,这钱我留着也是带进棺材里去了,还不如趁现在让它发挥点作用呢。这样,这钱就当是婆婆借给你的,你先用,等生意起来了再还,可好?” 这台阶已经递到了脚下,姜语棠明白葱饼婆婆这是既帮了她还给了她脸面,因此实在不好再驳了,再说了,她如今也确实需要钱。 于是,她思量了一下:“那,到时候赚了钱我给您利息。” 婆婆:“不用,不用,到时我给你捧场,你让我蹭饭就行。” “没问题!” 两人就这么有说有笑地一拍手做了决定,姜语棠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象起自己的小摊越做越好,最终开成小店,甚至酒楼,完成父母与自己梦想的样子了,她一边忙碌着一边脸上溢出藏不住的笑容。 “一碗甜汤。” “好嘞,您先坐。”姜语棠擦了擦手,转身准备迎接光临的顾客:“您需要什么甜汤......” 可当她的目光对上那熟悉的脸时,刚才还笑意盈盈的待客话术,瞬间哑在了嗓子眼:“你怎么来了?”问话间,宴秋已经找了个空位坐下了。 “我不能来吗?”他定定地敲着桌面问道。 “不,不是。”姜语棠张口反驳,也正是此时此刻,她的脑子嗡的一下,突然想起自己昨夜一直在想经营生意的事情,以至于今早起床,只简单给自己和元宝弄了点吃的,把宴秋完全抛在了脑后。 完了完了,姜语棠心想,这人要在这集市上发作,自己以后怕真是没脸做人了。 于是,姜语棠脸上堆起了假笑,她快速走到宴秋的身边假装倒水,同时压低声音道:“宴公子,您是不是饿了?要不这样,我这儿马上收摊,回家给你做吃的?或者你想吃什么?我给你钱,你先去买?好不好?” 这几近讨好的语气,让宴秋的嘴角暗暗勾起一个笑意,他才要开口,就见隔壁摊位的葱饼婆婆正端着两张用油纸垫着的饼子过来了:“买什么呀?我这不是有现成的吗?” “来,尝尝。”她讲葱饼递到了宴秋跟前,又转头对姜语棠说:“往后你这要用钱的地方还多着呢!能省一点是一点,积少成多嘛!” “用钱?” “啊?你姐姐没跟你说啊?”葱饼婆婆一脸疑惑地发问:“你没来之前,应该也知道她日子清贫的紧,你这一来又添了张吃饭的嘴,她可不得想办法吗?” 婆婆开口说第一句话的时候,姜语棠原本是想上前制止的,因为她并不想让自 18. 忧虑 [] “嗯?什么?”姜语棠停下脚步,转身看向宴秋。 只见他悠悠地在院子中的石桌旁坐下,淡淡道:“新生意。” “有了。”姜语棠点头回应:“其实说起来只能算是改良一下,算不得新生意,糖水摊子我还会继续开,只是在这个基础上先增加一些吃食,小菜之类的。” 宴秋没有说话,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半晌之后,他点了点头大约也觉得姜语棠的计划可行。 见宴秋没有在继续问话的意思,姜语棠便回了主屋,从已经用到抽丝的荷包里倒出今日卖糖水的营收,以及葱饼婆婆给的钱,在小桌上一一清点。 如果只添些素食,再加上每日赚的,大概能够买三五日的食材了。如果要添些肉类的,差不多也就两三日。那就荤素各一些,素菜多一点,先撑个几日,之后有了钱再慢慢加。 从集市上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晌午了,眼下也快到饭点,姜语棠便简单收拾了一下,提着竹篮出门买菜准备做饭,顺带也把明日小摊要加的菜也准备了。 这边她前脚才出门,后面就见宴秋一声不吭地跟了上来。 “宴公子是有事要办吗?”姜语棠带着不解的语气问道。 “没有,在家里待着闷闷的。”宴秋不咸不淡回应:“出来转转也好。” 姜语棠:“也好,这镇子虽然不大但景色可以,宴公子可以四处瞧瞧。”紧接着她又很聪明地将话锋一转:“我要去买一些明日要用的东西,难以奉陪,宴公子恕罪。” 说罢,不等宴秋回话,她便提着篮子加快脚步,匆匆离开了。 以当下这个局势,将宴秋赶走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姜语棠也不再寄希望于他能有什么良心发现之举。因此,她能做的只有在外面,尤其是人多嘴杂的地方,尽可能的与他保持距离,从而减少生出一些不必要的流言蜚语,自己的日子也能过得安生些。 说起来这不大的镇子,也确实是人多地方邪,闲话也传的快。早上出摊才提的几句改良生意,这会儿她出来买菜的功夫,就已经传的差不多了。 姜语棠才踏入集市另一头卖菜的摊子,还没有来得及开始挑菜,就被远远从人群中挤过来的人高马大的中年妇女叫住了。 “姜娘子!姜娘子!”刘嫂扯着洪亮的大嗓门,一边往过挤一边兴奋地朝姜语棠招手:“这儿呢!这儿呢!麻烦让一让,让一让。” “刘嫂。”姜语棠脸上给了足够礼数的微笑:“好巧。” “哎呦,巧什么呀?”刘嫂拉着姜语棠往边上人少的地方挪了挪,以方便继续拉家常:“我这都在集市找了你半天了,上次说带着张婶去光顾你的生意,一直没来及,这不今天才得空了,你又不见人了。” “实在是不巧,我这几天东西准备的少,卖完的快,收摊也早。”姜语棠如实回答。 “嗨,我这找你,又不是来盘问你生意的!”刘嫂凑近了点,压低声音神神秘秘道:“姜娘子,我听说你这生意要做大了,要开饭馆啦?” 果然如此,与姜语棠预料的一样,闲话确实传着传着就变味了。 她掩面轻笑着摇了摇头,道:“您听谁说的呀?没有的事,只是改良一下现在的生意,多添几个吃食罢了,我哪里有开饭馆的本事呀。” “那也是做大了嘛!”刘嫂拍了拍姜语棠:“再说了,这镇上谁不知道你姜娘子本事大?开饭馆那是迟早的事情。” 刘嫂这人虽是个大嗓门,爱说话的,但今日这些场面话,大约是姜语棠心情不错的原因,也确实受用。 见她低头浅笑,刘嫂趁热打铁连忙自己的小框里,拿出一把新鲜嫩绿的青菜:“这个是我自己家种的,保证个头大又新鲜,你拿着。”说着就把青菜塞进了姜语棠的竹篮里。 “这,这怎么好意思,我怎么能白要您的东西呢?”姜语棠心里明镜似的,她在这镇子生活了这些年,除了葱饼婆婆,每个人心里基本上都有自己的小算盘,刘嫂如今的举动自然是还有后话的。 于是她抢先开口了,省去一些虚与委蛇,免得浪费时间:“刘嫂,您今日找我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是想吃甜水,我待会备了食材,晚饭时候给您送去家里也行的。” 此话一出,刘嫂也不装了,扯着个笑脸拉着姜语棠的手直道:“嗨呀,糖水什么时候不能吃呀,还麻烦你亲自送?” “我这不是听说你要把生意做大嘛,一来给你送些菜,你可以尝尝看。”刘嫂说着,似是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继续道:“这二来嘛,我家里是靠种地卖菜为生的,你也知道。这菜尝着要是好了,回头咱两家也能搭个伙做生意,互帮互助嘛!你放心,到时候嫂子绝对给你最低价格,最新鲜的菜!” 刘嫂家是种地卖菜为生的不错,可她家在镇子的另一头,距离这集市是有些远的。因此,卖菜的方式基本就是挑着担子,在自家附近走街串巷。 对姜语棠来说,即便是集市上卖菜的摊子在另一头,距离她家还要走一阵,可比起刘嫂家却方便便捷很多。然而刘嫂这都找上门了,眼下巴巴地等着姜语棠的回复,她实在是有些不好意思了,于是只能硬着头皮先应下:“那行,只是刘嫂,我这生意的改良最终会是个什么样子,我自己也没把握。” 见姜语棠答应,刘嫂喜色映于眉眼,不等姜语棠说完便连声夸赞:“肯定没问题!那就说好了啊,明日我来给你捧场!” 大概是因为大家都知道了,也传开了,姜语棠的压力也徒增了几分,这要是搞砸了,定是要被人笑话的。本身有八九分把握的姜语棠,此刻心里竟生出了一丝忧虑。 * 她提着竹篮到家时,宴秋已经在院中坐着了。 “回来了。”宴秋手里端着茶杯问道:“都买了些什么?” “嗯。”姜语棠不想让自己心里那点小小的忧愁流于面上,嘴角尽力扯了一个弧度:“米、面、一些绿菜和菌子,还有一些明日做糖水用的食材。” “我马上做饭,很快就好。”说着,她便进了厨房。 从集市上回来的这一路,姜语棠想了很多,即便她心里已经有了计划和打算,可说到底都是纸上谈兵。她根本没有实打实的经营过这些,因此,即便只是改良这糖水小摊,一切未知的对她来说都是一个巨大的挑战。 “要我帮忙吗?” 正想着,厨房的门口再次靠上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不用。”姜语棠以为宴秋是饿了着急吃饭,是来厨房催她的,于是一边加快了手底下的动作收拾已经择好的菜,一边安抚宴秋:“诺,你要是饿了,先吃点干果蜜饯垫一下,我这马上就好。” 她将一个盛满干果蜜饯的小瓷碟递到了宴秋面前。 宴 19. 开张 [] 姜语棠听到宴秋说要一起去,一下没控制住自己,几乎要从凳子上站了起来,把宴秋吓了一跳。有那么一瞬间,他夹菜的手悬在半空,仰头愣了一下看着半站起的姜语棠。 “不是,那个我的意思是,就不用麻烦你了。”姜语棠平复了气息,缓和了自己说话的语气,生硬地解释道:“这集市上,人多,人多眼杂,要应付很多人的,这一天下来一般人受不了的,你这身上的伤才好了没多久,还是在家休息吧。” 她话里明面上听着句句为了宴秋好,实际上她只想让自己不被那么多闲话流言围绕。与此同时,这新生意的第一天会遇到什么突发事件,谁也无法预料,她不想再多操一份心了。 劝阻的话说完,宴秋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情绪波动,既没有直接拒绝,也没有接受,只夹着菜点着头淡淡“哦”了一声。 这样的反应让姜语棠依旧琢磨不透,她甚至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再问,毕竟宴秋的反应太异常了,这要是放到刚认识那会儿刀架颈侧的架势,姜语棠刚才那些话未必能说完,估计就已经小命不保了。 饭桌上再次陷入了沉默,除了碗筷碰撞的声响,和元宝偶尔几句嘴馋的叫声,再没有任何多余的声音。两人吃完饭,宴秋放下碗筷转身回了厢房。 姜语棠收拾完锅碗瓢盆,准备好明日要用的配菜,从厨房出来时,天色已经暗了。她朝着厢房的方向看了一眼,只瞧见屋子亮着幽幽的烛火。 宴秋生气了吗?姜语棠的脑子里突然冒出了这个想法,随后她又摇了摇头,心道:想这个干嘛?有这空先捋一捋明日的生意该怎么做吧。 改良生意的挑战,既让她有忧虑但同时竟也让她生出一丝丝兴奋,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一会儿想着若是明日客人很多自己忙不过来该怎么应付,一会儿想着要怎么给只点糖水的客人推荐小吃。想着想着,姜语棠的脸上不知不觉都溢出了久违的笑意,或许是她骨子里就喜欢这种有挑战性的事情,只是她自己还没有发现, 翌日,她是被元宝的叫声吵醒的。 那几声狗叫让姜语棠猛地从床上坐起,伸手就去摸压在枕头下的擀面杖,心跳都在一瞬间加速了几倍。 直到翻身下床,屏着气息迅速走到门边上时,姜语棠才发现,元宝的叫声并不是从前那般有不速之客登门的急促,反倒有些欢喜的意味在里面。 她警惕地带着疑惑透过门缝朝外看去,瞧着天已经蒙蒙亮了,而院子中间则是正在用树枝逗着元宝玩耍的宴秋。 姜语棠这才松了一口气,她走出房门,估摸着宴秋一大清早在院子里逗狗,心情应该还不错吧,那昨天的事情只要谁也不提,她就当是翻篇了。 于是,她决定简单弄个早饭,今日也好提前去集市。 宴秋见姜语棠起来了,停下手中逗狗的动作说道:“我用你昨天晚上准备好的食材,煮了个粥。可能没你做的好吃。” 姜语棠一顿,随后反应过来,只简单的“哦”了一声。 她进了厨房以后,只见一个小碗里盛着果仁粥,还冒着热气,看样子应该是才做好不久。她见没有多余的碗,便也不问宴秋,只自顾自地吃了起来,甚至连厨房都没有出,就站在灶台边上。 一碗粥喝空了,也没留意味道怎么样,满脑子想的只有等会儿怎么不动声色自然地独自出门。 “好了吗?” 姜语棠用勺子挖着空碗,愣着神往嘴里送,突然听见门边传来宴秋的声音。她朝着门边看去,只见宴秋挑着眉,抬了抬下巴,示意姜语棠看手中的空碗。 “啊,好了。”她有些尴尬。 “好了就快收拾吧,早点去开张。”说罢,宴秋直接走进了厨房,开始帮她拿昨晚准备好的东西。姜语棠看着这架势,明白宴秋是打定主意不回头了。 直到临出门前,姜语棠都在想有什么法子能让宴秋不跟着她出去,她甚至编出了元宝在家需要人照看这样的可笑理由。 就在她准备开口最后再搏一把的时候,门口传来了葱饼婆婆的敲门声。 “姜娘子?姜娘子?你好了吗?” “来了。”姜语棠匆匆去开门,像是见到救命稻草一般,她拉着葱饼婆婆一边回头瞄着厨房的方向一边压低声音说道:“婆婆,你帮我个忙吧,待会儿你就说你今日......” 话说了一半,就见身后宴秋提着框子,背着竹篓提高了嗓门打断了她的悄悄话:“婆婆,你也来帮忙吗?” “是呀!”葱饼婆婆见着宴秋这样,先是一愣,随后上下打量了一下,喜笑颜开道:“我想着,今日是你们新生意的头一天,想必有很多东西要弄,肯定要去个大早,我就早点来看看有什么要帮忙的。” 说话间,葱饼婆婆一直看着宴秋,目光里流露出的认可,姜语棠全都看在眼里,她似乎是彻底改变了之前对宴秋肩不能扛手不能挑的印象。 “多谢婆婆操心,不过这点小活就不麻烦您了,我来就可以。”宴秋说着,提着东西已经走到了门口:“现在就出发吗?婆婆,您今日出摊的东西呢?我也帮您提着吧。” “不用不用。你先走你先走。”葱饼婆婆说着,拉着姜语棠将门口的路让了出来,宴秋提着东西走在前面,婆婆拉起姜语棠跟在后面。 “还真别说,老婆子我啊,之前真是老眼昏花了。”葱饼婆婆望着宴秋的背影,点着头道:“你这表弟,瞧着真是又有劲儿,又能干。” 半晌,不见姜语棠答话,葱饼婆婆拽了她一下。 姜语棠十分不自在地挤出一个笑脸,干巴巴的道:“能干,能干。” “哎,对了,你刚才说让我帮你什么忙来着?” “......没,没什么。”姜语棠嘴上应着,心里也知道,瞧着宴秋今日的行为,虽然表面平静如水,但应该是从昨晚上开始就和她较着劲儿,眼下这个局面,不管她做出什么事,都是改变不了的。 既来之则安之吧,姜语棠也妥协了,别人若是问起不过就是多解释几句的事情,先这样吧。 三人就这么一前两后才走进集市,隔得老远,姜语棠就瞧见那人高马大的妇人在 20. 冷清 [] 这镇西的王氏家里新娶的儿媳妇怀孕了,王家三单单传,消息一出一家人都开心地不得了。 对这新媳妇十分稀罕,恨不得日日将其捧在手心里,眼下天热,新妇大着肚子没什么胃口,每日进的很少,唯独爱喝姜语棠做的酸梅汤。 昨日,王氏来的不巧,姜语棠那会儿已经收摊回家了,她便在别家凑合买了一碗回去。谁知那新媳妇第一口就尝出来不是姜语棠做的,硬生生是一天没有进食,今日还是吃不下饭,又闹着要了。 王氏紧赶慢赶亲自出来给她买,生怕今日又错过了。 “王娘子,您先坐下歇歇,我这就给您做一碗。”姜语棠一边安抚着气喘吁吁的王氏,一边开始忙碌起来。 “哎呦喂,我还歇什么呀,你可快点吧!家里的祖宗等着呢!”这王氏是个急性子,一点都坐不下,着急起来催促的语气听着也不太友善。 姜语棠知道王氏的为人,眼下的情况她也不计较,只轻轻应了一句,加快了手底下的动作。 而一直在边上静静看着宴秋,听着王氏催促的话语,突然不屑地冷哼一声,起身朝着王氏身旁的桌子走去,一边拿起桌上的茶盏给她倒了一杯水,一边冷冷地道:“您就歇着吧,就是再急,这酸梅汤也不能凭空变出来。” 宴秋不仅放杯子时水溅了出来,就连言语间都明显能听出有一丝不耐烦的情绪,可与此同时,他的一系列行为又好像在刻意凹出一个小摊伙计该有的样子。 “嘿!你谁啊?哪里来的黄毛小子?什么态度?!”本就着急上火的王氏瞧着这不知哪里冒出来的人,提高了嗓门指着宴秋问道。 可对上宴秋眼神的一瞬,王氏的那股嚣张气焰瞬间像被倒了一盆冷水。 “王娘子,真不好意思。”姜语棠连忙放下手中的东西,挺着笑脸过来,她怕真起了争执引人来围观,于是不顾上别的,一步上前拉着宴秋的衣袖将其拽在自己身后,随后扶着王氏坐下,轻声安抚:“这是我远房的亲戚,年纪小初来乍到,您大人有大量别放在心上。” 正说着,边上的葱饼婆婆也过来了:“你别着急,来先吃块饼。”婆婆一边将饼子放在她跟前,一边悄悄拽了拽姜语棠的胳膊,给她使了个眼色。 姜语棠明意,点头转身去继续去忙,她将刚才挑出来的乌梅、陈皮、洛神花、山楂等食材放进小锅里熬煮。这酸梅汤是她小摊上的招牌之一,有生津止渴,开胃解闷的功效。 熬煮酸梅汤的食材都是她提前一晚上泡好的,因此,现煮起来也不费时费力。趁着熬煮的功夫,姜语棠见缝插针,从另一边的蒸锅里端了一个水蒸蛋出来:“王娘子,酸梅汤马上就好,您对儿媳可真好,来,尝尝我这新添的小吃怎么样?好的话,可以给您儿媳妇带一份尝尝。” “哎呦喂,瞧瞧这颜色,可真漂亮!”王氏眉开眼笑,接过那碗蒸蛋:“嗨,我对她好,那还不是因为她肚子里怀着我王家的种!等我大胖乖孙出来了,看她还能威风几时?” 姜语棠听着这话,心里明白了这小碗蒸菜在王氏这是推荐不出去了。于是,也只是笑了笑没再说话。转头间瞧见角落里的宴秋,她这才发现自己刚才拉开宴秋之后,就再没有理他了。 此时,宴秋一个人坐在角落里,看上去闷闷的。仔细回想一下,宴秋刚才的行为好像是在替自己出头?姜语棠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恰巧这时宴秋抬头,两人眼神对视上的一瞬间,姜语棠有些尴尬,假装无事发生走到小炉边上搅动着正在熬煮的酸梅汤。 不一会儿的功夫,锅子里的汤水颜色变成了深红色,姜语棠又给锅里加了一把冰糖,化开之后,舀了一碗盛出,撒上干桂花,一碗酸梅汤完成。 送走了王氏,姜语棠又回头看了一眼宴秋待的地方,犹豫半晌之后,她还是舀了一碗酸梅汤递给了宴秋:“尝尝。” 宴秋没有说话,只接过酸梅汤默默地喝了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之前宴秋也经常有不说话的时候,但是姜语棠每次都感觉不到任何情绪。唯独,从昨日开始,她竟然能从宴秋的不言语中感觉到了不开心?那时候,她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可如今,她瞧得真真切切,宴秋刚才接过酸梅汤的神情里,她好像真的看出了委屈。 是因为王氏的事情吗?姜语棠回想着刚才发生的一切,又怕是自己自作多情猜错了,一时之间她虽然很想要询问,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正纠结时,葱饼婆婆走过来,打破了这僵局:“宴秋啊,你不知道,这王氏就是性子急了些,遇到事情一说话嗓门又大,没事的。” “而且我们是开张做生意的,街坊邻里之间,没必要闹得太难看。”见宴秋不说话,葱饼婆婆拍了拍宴秋的肩,继续道:“好了,你姐姐也没怪你呀,别委屈啦!” “嗯。”一碗酸梅汤下肚,婆婆的话也说完了,宴秋没有反驳,只轻轻笑了一下回应。 此刻,姜语棠心里的谜团终于解开了,她没有自作多情,也没有看错,更没有感觉错。宴秋刚刚说了“嗯”,那便是默认了葱饼婆婆的安慰之语。 也是在这一瞬间,姜语棠的大脑里迅速回忆了从遇见宴秋,到救宴秋,再到宴秋醒来之后,发生的所有事情。最终确定,似乎是自己从王家宅院逃出来那晚开始,宴秋好像明显和刚醒来时不一样了...... 之后,摊位上稀稀拉拉又来了几个人,都是过来吃糖水的。姜语棠得空就推荐自己新添置的小食,连送带卖,一天下来,糖水都卖完了,小吃还剩了不少。 眼瞧着集市上的人渐渐少了,其他人都陆陆续续开始收摊,姜语棠思绪有些乱,也不想再撑了。于是,将剩下的菜分了分,一份给了葱饼婆婆,一份自己带回家准备当晚饭。 她提着东西走在前面,心里说不上来的不顺畅。宴秋跟在她后面,拿着剩下的东西,一路无言。 到家之后,姜语棠独自进了厨房,将剩下的东西上锅继续热,元宝在厨房门口摇着尾巴嘤嘤叫,她也不想搭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