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骨精阴间养崽日常》 1. 刨坟 [] 弓月高悬,云雾扰动。 陈腐气伴着土腥味萦绕不散,一只掌骨挣扎而出,阴气自泥土里散出,不多时地面塌陷抖落,一具白骨摇晃着爬了出来,白骨晃动着发出骨骼碰撞的咔嚓声。 白骨眼眶空洞幽深,低头注视着抬起的手骨,只有骨架不见血肉,指尖寒光闪烁。 三千年了,他,又‘活’了。 片刻后,他的神魂感受到了若有如无的气息牵引。头骨转动,最终停在了一个方向。 有什么东西,在,那里。 树影摇动,白骨晃着骨架向那个方向走去。 人迹罕至的深林怪异诡谲,形态各异的破败墓碑更添几分阴森。 循着气息他找了三日,白骨没想到却找到了他自己的坟。 此刻,他正坐在自己的墓碑上,低眼一瞧隐约能看见墓碑上‘守界人白寺介’六个字,简简单单,如他身上白骨一样简陋。 他生前死得那般惨烈,若不是魂魄被好友封入尸骨,那群人怕不是会给他挫骨扬灰,这坟又是怎么回事? 既然猜不出,那就挖出来瞧瞧。 反正,这是他的坟,就当作他回家了。 白寺介指尖散出阴气,阴气丝丝缕缕渗入地下,他感受着阴气传递的信息,不多时,阴气碰到了阻碍。 让他,找到了。 白寺介指骨勾起,地面浮土扬起整片墓地开始振动,‘嘭’地声一口黑棺破土而出。黑棺萦绕着浓重阴煞气,看着很是不祥。 他抬手拂去棺材上的浮土,阴气扫过,棺材瞬间闪过红光。 嗯?朱砂。 白寺介捻着指尖轻笑,这才对,他的坟满是咒杀之物,才是对。 就让他看看他的坟里还有什么惊喜。 掀开棺材板,白寺介粗略扫过,便知这黑棺下了死力气,让他死的大力气。 白寺介摸摸肋骨,这块骨头上有道剑痕,那是来自背后的一剑,要了他的命。 山风拂过肋骨,他有种又被捅一剑的错觉。 还是,穿件衣服吧。 片刻后,他映着月光两只手骨提起件朱红云袍,左衽长袍上绣金线云纹,颜色艳丽依旧。 三千年后,他终于穿上自己的寿衣。 山风中染着丝丝血腥气,打断了白寺介的思绪,活人的血腥气掺杂着腐臭味。 这是,恶鬼的腐臭。 白骨周身阴气翻腾,没想到才只几日,他就遇到熟悉的恶心玩意。 白寺介划拉着套上寿衣,他食指勾动嘭地合上黑棺,钉上棺钉,背起棺材向着林地深处飞掠而去。林深草密,黑棺宽大,骨架晃动仿佛随时会支伶散落,远看着只有一口黑棺在林子里竖着飘。 距离越近,那些恶心玩意隐约透着一股他熟悉的味道。 不待他仔细分辨,林子中阴气爆发一瞬,气息都消了个干净。白寺介顿住,他来迟了,算那些恶心玩意运气好。 好在,他运气也没坏透。 风中的血腥气淡淡飘荡,白寺介发现滴落荒草之上的血珠,操纵阴气包裹着血珠捻起,分辨片刻后向着一株桃树行去。 桃树高大粗壮,瞧着已有千年。 桃树下只散落着几枚红绳缠绕的铜钱,以及一些打斗痕迹,瞧上去很是激烈。白寺介使阴气摄起一枚铜钱,铜钱上的文字极其陌生,他不认得。 三千年的时间终于有了实感,他,成文盲了。 暗自叹息一声,白寺介准备收起地上的铜钱离开此地。 “谁在那里?”清脆童声划破深林的静寂,响在白寺介耳边。 伴着童声喝问,他耳边传来锣鼓声,仔细去听竟还有咿咿呀呀的唱戏声。 白寺介:“?” 这都什么跟什么? 这唱戏的也不是泠泠女声,反倒与刚刚的童声如出一辙。虽说耳朵早已腐烂成泥,但他一把骨头依然体会到了何为刺耳,头盖骨都泛着难受。 正经受魔音折磨间,锣鼓声倏地止住,稚嫩童声自白寺介腿骨边传来,“你是谁?怎么在这里?” 白寺介闻声下落倾身,看着站在他身前的四、五岁的小僵尸,小僵尸身穿黑色圆领袍头戴小玉冠,身挎一个同色小包。脸蛋圆润神情严肃,稚嫩肩膀上蹲着的鬼鸮也同样表情歪头看他。 随着他下落着地,黑棺‘嘭’地一声砸下,溅起一层浮土。 白寺介终是开口,上下颚张合带着粗哑的骨头摩擦声:“我名白寺介,白骨成精。” “我叫绵凃。”小僵尸先是很有礼貌地自我介绍,又指了指右肩上的鬼鸮,“这是困困。” 紧接着,绵凃拧眉打量他骨架两眼,叉腰问道:“我刚闻着股恶鬼臭味儿过来,就看到你在这里,你知道什么吗?”那小眼神把他当驱使恶鬼的精怪了。 白寺介喉骨间嗬嗬两声好似轻笑,“我与你一样,也是追着恶鬼过来的。” “那你别动,让我看看。”绵凃圆脸青白,手指并拢抵在额角,小僵尸黑亮的眼珠闪出翠绿光芒。 绵凃翠绿眼睛扫过白骨,严肃的小表情逐渐崩裂,嘴巴缓缓张大。 这浓厚的功德金光,真是闪瞎他小僵尸! 白寺介见他看的投入,不由问道:“看的怎么样?” 翠绿淡去,绵凃眼珠缓缓恢复黑色,眼神复杂,“看得挺好,这事确实跟你没关系。” 白寺介有点好奇这小僵尸看到了什么,态度转变如此之大。 “可你怎么是这幅打扮?到人间地界挖坟掘墓来了?”绵凃又看向他身后的黑棺,表情带着谴责似是很不赞同。 “我自己坟里的。”白寺介解释了一句。 听是他自己的坟,绵凃也就没再多问,黑无常大人说过,要尊重他人爱好,挖自己坟应当也算。 见小僵尸终于问完,轮到白寺介解惑了,“你又为何在这里?可有那恶鬼其他消息?” 绵凃颇为不好意思地挠挠脸,“我是为了准备幻戏演出,来这深山练习的,其他的也不知道。”深林静谧,不管怎么唱都可以。 “幻戏?”这是什么? “嗯?”绵凃诧异,幻戏在阴间如此盛行,眼前的白骨竟然没听过? 难道说… 小僵尸眼带狡黠,没直接回答问题,反而掏出一物在白骨眼前晃了晃,“认得这东西吗?” 白寺介对着眼前的扁扁小方盒子摇摇头。 果然,被他小僵尸猜对了。 2. 取名 [] 养崽直播系统? 虽然每个字的发音他都听得懂,但是组合在一起就只听懂了‘养崽’俩字,这个‘崽’是指眼前的活人小崽吗? 让他一白骨精养人类崽子?真是过分荒诞了。不过,系统是什么?竟可在他头骨里面发出声响。 白寺介偏头问绵凃,“小凃,你可知道系…”滋啦一声响过,他余下的话都被吞了回去。 【警告!宿主不可对他人提及系统直播!】 白寺介捻捻指骨,深觉有趣,这个东西竟然可以让他噤声。 “知道什么?”绵凃疑惑问了一嘴,见他不吭声又转头看向活人崽子,“小崽崽你怎么在这地方?还怎么见人就叫爸爸呢?而且怎么只叫白哥哥,不叫我呢?” 白寺介略微侧目,没想到小僵尸浓眉大眼还有这爱好。 “宝宝是宝宝,不是小崽儿。”小崽崽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眼前的两精怪,“妈妈说,今天一睁眼睛叫爸爸,就会有人继续养宝宝。” 绵凃疑惑啊了一声,“你妈妈?”这小崽儿前言不搭后语,听得他一脑门儿官司。 小崽崽努力组织语言解释道:“有黑漆漆的坏人,妈妈说很危险!” 绵凃抠抠脑门努力理解,“意思是有坏人要害你们?” “嗯!”他用力点头。 见他说话虽没条理但也镇定,白寺介捞起他仔细打量,小小一团眼神懵懂却无惧色,他好奇心起问道:“不怕我们吗?” “不怕。”小崽崽搂着小布包又补充道:“坏人都黑漆漆的,你们亮闪闪。” 黑漆漆,亮闪闪,这描述有几分熟悉啊。 绵凃联想到白哥哥那一身功德,一时间若有所思,这小崽儿不会是天生阴阳眼吧? 就在此时,小崽崽周身的金色佛光又黯淡一分,他歪头问道:“白骨叔叔,你要养我吗?” 佛光黯下来,恰好白寺介距离又近,便看到了他的面相。日月角色淡无光亲缘浅薄,身上既有煞气又有紫气,却阳气不足。 眼前的小崽崽命数着实怪异,白寺介思量片刻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崽崽乖乖地道:“没有名字,妈妈都叫我宝宝,白骨叔叔你是要养我了吗?”他提了提胸前的小布包,“包包里有妈妈写的信。” 养或是不养,现状来看他貌似没有选择的余地。 不养的话,任他在鬼门自生自灭吗?他现在是个精怪,但生前是他是人,还做不到见死不救。 听到有信,白寺介将他放下,光看了半天的绵凃急急上前,蹲在他肩膀的困困都跟着晃了晃。他手脚利索把信翻出来,语调轻快道:“找到啦~” 白寺介在一旁看着很是好奇,一个小僵尸是怎么保持尸身柔软,还做到手脚这么快的。 绵凃见他发愣,手晃着信开口唤他,“白哥哥,回神回神,快看看写的什么。” 白寺介道了声歉伸手接过信,说是信但其实只是一张简单折起的白纸,纸上字迹狂放却也能辨认个数,只是…… 他忘了他现在是个文盲了。 白寺介默默地将信递回,“还是小凃你来吧,这字我不认得。” 绵凃:“……”忘了他白哥哥刚出土这茬了。 绵凃接过信,展开仔细看了一遍,自言自语道:“怪不得呢…” 白寺介:“什么怪不得?” 绵凃:“我念给你听。” 从字迹看,这封信写得很急。 原来小崽崽四柱纯阴且生来阴阳眼,引得鬼物觊觎血肉。从出生便开始做沙弥装扮,可自从三岁生日后,他的体质便压制不住了,同时也招致许多危险。 在他妈妈反复卜算之后,算出一条生路,顺着卦象指示就把他放在了鬼门前。 绵凃口齿清晰,“自宝宝出生我就知道自己养不久,好在算到他还有一线生机。所以,宝宝名字就由恩人您来取吧,算作是他的新生。” “就写了这些。”绵凃把信翻来覆去看了个遍,“没写名字,还是匿名信。” 小崽崽抱着布包懵懵听着,半懂不懂的,眨巴着湿漉漉狗狗眼看向白寺介。 白寺介暗自叹息,这崽儿是非养不可了吗? 他还想挣扎一下,遂垂头问着,“真要我养你吗?” 白骨叔叔只是骨头而已,何况还是金闪闪的骨头,比宝宝见过的坏东西好看多啦。让白骨叔叔养他他很愿意,小崽崽坚定地点了个头,“要!” 白寺介见小崽崽语气轻快没有丝毫勉强,便只能认命,这崽还真的非养不可了。 他思忖片刻开口道:“你命格特殊,煞气缠身阴命帝王相。”白寺介将他抱起望着他双眼道:“玺,印也。为镇,为信。以后你随我白姓,名玺。” 恰在此时,一声电子音响起,【叮——取名任务完成,新手礼包已发放。请宿主尽快开启直播!】 白寺介没有理会耳边杂音,毕竟他也听不懂,只是继续问道:“白玺,喜欢这个名字吗?” “喜欢。”小崽崽声音清脆,带着欢快,“宝宝以后有名字啦,叫白玺。” 霎时间,若有似无的丝线将两人连接起来,金色光点随着细线落在白寺介身上,白骨泛起荧光紧接着便生出血肉,颜色犹如泼墨的发丝张扬飘舞,朱袍似血,恍然间仿若妖孽临世。 金色光点隐没于其身,白寺介形容又恢复至白骨模样。 “咕咕咕——”困困感受到一股强大的气息,惊醒瞬间发出标准的凄厉叫声。 绵凃被困困吵得回过神,双眼亮晶晶地看向白寺介,朴实无华地开口道:“白哥哥,你入土前长得真好看!” 白玺崽崽嗯嗯啊啊地点头附和,他刚刚也看见了呢。 “生前种种,不值一提。”白寺介淡笑摇头,他现在只是枯骨一副罢了,回想刚刚枯骨生肉灵魂上暖洋洋的感觉,“这金色光点是…” 嗯?白哥哥身上那么厚的功德,竟然不知道功德金光?真是好生奇怪。 绵凃绷着小脸给他解释一番,白寺介总算对功德有了大概认知。 “功德对我们这种精鬼妖怪修炼有好处,虽说获得的方式各种各样,但做坏事肯定没有。”绵凃最后严肃总结了一句。 白寺介听完垂头沉思,功德…三千年前没出现过的东西,也与那位有关吗。细思起来,刚刚他只是和玺崽命运交汇就有功德降下,他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太对。 果然,不论是人还是精怪都得学习,不然想思考都找不到头。 【叮——请宿主尽快开启直播!】系统死板的机械音再次在他脑中响起,听上去仿佛带着急切。 白寺介思绪被打断,不过依旧没搭理这道声音,来历不明的东西擅自结契不说,有没有危险他也不 3. 登记 [] 身着白衣头戴高帽,手持哭丧棒的长舌鬼不急不缓地飘着,他身后带着一连串锁着的鬼。这些鬼阴气轻微,或头破血流,或缺手断脚,总之没一个全乎的。 “这是白无常,看样子是刚勾魂回来。新魂都断手断脚的,可能是遇到车祸了。”绵凃见白寺介眼神落在那一队鬼上,开口给他介绍起来。 阴司有黑白无常,黑无常主职抓捕恶鬼,白无常则负责勾魂,人死化鬼后第一眼见的就是白无常。 白寺介眼带新奇,“这副装扮倒是颇有威势。”白玺在他怀里也跟着点头,他小时候第一次见到白无常也被镇住了。 绵凃很是赞同,“这副形象确实很震慑鬼,因为最初有名望的谢、范无常二位大人如此装扮,自那以后黑白无常都是这番模样。” 许是他们讨论声有点大,勾魂回来的白无常脚下一拐扯着勾魂索就飘了过来。离得近了,白寺介瞧见白色高帽上写着四个字,出乎意料的是这字他竟认得,‘大家发财’那四字自上而下清晰明了。 “?”白寺介黑洞洞的眼眶盯着瞧,很是疑惑。 这位白无常见他骨头缝中都透着不解,便颇为善解人意地解惑道:“这是某刚换的,近来在阳间有句流行语,跟某很是相合。” 原来最近阳间邻国白国很受关注,其中有个邦首领名句‘大家发财噶’被广为传播。 “既是发财又是噶,深得某心。”白无常说话间长舌早已收回去,瞧着是一位面目清秀的青年鬼。 绵凃冲他拱拱手,“见过文无常大人。” 文无常回了个礼,斜抱着哭丧棒闲闲问道:“你这小僵尸平日轻易见不到你,桓无常近来可好?你怎的来阴司了?这一大一小你带着来干嘛的?” 一连串的问题像连珠炮一样,好在绵凃早已习惯这位的风格,应对起来很有条理。 绵凃:“桓无常大人还未归家,这两位是白骨精白寺介、小鬼白玺,我是带他们来阴司登记名录的。” “哦?”文无常挑挑眉,开口逗趣般问道:“原是这样,你久不来阴司,可知道带他们去哪一司登记?可需某给个建议?” 绵凃眨巴着大眼睛乖乖开口,“请文无常大人指点。” 文无常嘿笑一声,“好说好说,小鬼就去子孙司。”他目光一转看向白寺介唇角微勾,“这位白兄弟就去山鬼司吧。” 绵凃颇为不解地啊了一声,他原本准备带着白哥哥去赏善司,毕竟当年他就在这司登记的。白寺介看出他俩意见不一致,可他两眼一抹黑,只能静静抱着玺崽等在一边。 文无常见小僵尸两眼迷糊的样子颇为好笑,持着哭丧棒虚空点他,“早说让你有空就到阴司多学学阴间常识,书到用时方恨少哦。” 绵凃被他阴阳怪气气得腮帮鼓鼓,但也没反驳应道:“那我等下就带白哥哥去山鬼司。” 文无常点点头,“孺子可教也。某也该去忙了,回见。”说罢,他拖着勾魂索拽着一串鬼飘走了,一个闪身就没了影,跟刚刚慢悠悠的样子判若两鬼。 绵凃无言,这位文无常大人还是这么别具一格。感慨完,他抬头看向白寺介,“白哥哥、玺崽,我们也走吧。” 白玺嗯嗯点头,白寺介调整了下抱姿道:“小凃前面带路吧。” 前行不久,一座古朴巍峨的城门出现在眼前,上有‘幽冥阴司’四字,字迹遒劲有力、铁画银钩。隐隐带着威压,看的久了让人眩晕。 白寺介晃晃头骨,抬手遮住玺崽眼睛,“不要盯着看。” 白玺小手软软握住他指骨,乖乖点头道:“玺崽没看,妈妈说过到了不熟的地方不许乱看。”白寺介略一琢磨就明白过来,玺崽这双阴阳眼福祸不定,谨慎些是好事。 绵凃拍拍脑门出声道:“忘记说了,这城门的题字是由冥主亲手所写,看久了会有点晕,不过也不是什么大事,休息休息就好了。” 白寺介点头附和,“我已无事,现在就进去吧。” “嗯!” 迈步进入城门,白寺介感觉穿过了层若有似无的薄膜,这是…结界?想来也是那位冥主的手笔。 阴司内阴气瞬间提升了三成,喧闹声霎时入耳,困困一个激灵咕咕作声醒了过来,绵凃抬起手熟练地安抚它,一边猛吸两口阴气。白寺介小指微动,调整在白玺身上的一截指骨的防护力,阴司的阴气比他想象中还要重些。 白玺原本有些急促的呼吸声立马平稳下来,闭着眼睛拍拍胸口,又开口问道:“玺崽可以睁开眼睛看看吗?” 白寺介颠了颠给他转个身,让他能看得清楚,“可以看了。” 白玺眼睫颤动黑葡萄般的眼眸张开,刚一看去就张大了嘴巴,“哇——” 道路很是宽阔平坦,路两旁皆是雕梁画栋的木质小楼,小楼中有不少店铺。街上妖鬼精怪不一而足,拖着新魂行色匆匆的白无常,只有腿高的小鬼童摇头晃脑唱着童谣,还有些动物阴魂穿行其中,形态各异的车架呼哧而过,正可谓鬼影重重。 最显眼的就是一队气势汹涌的鬼物,其中最高大的那只鬼能有两米,头大如斗眼似铜铃。此时,一只散发荧光的白色纸蝴蝶飞至他眼前,似是交流了什么后,这只大鬼便带着这一队鬼呼啦啦地朝一个方向飘去。 白玺水盈盈的大眼睛中都是惊叹,眼前的一切和阳间差异太大了。白寺介也看得津津有味,不曾想阴司竟如此热闹。 绵凃顺着他们目光看去,接着给他们介绍道:“那一队鬼是猎鬼队的,日常就是捉恶鬼,属于阴司编外人员。看他们去的方向,应该是任务中心。” 任务中心原本也是没有的,只不过冥主认为应当与时俱进,从阳间学过来不少新鲜玩意。这任务中心主要是发任务、接任务。发任务的都是阴司的各个司部,接任务的有阴差这样的地府人员,有猎鬼队这样的编外人员,还有一小部分普通鬼物。 经过绵凃一番介绍,白寺介对任务中心跟猎鬼队有了大致了解。 绵凃贴心地提建议,“等白哥哥你登记后安顿下来,也可以来任务中心看看。”又想到什么,他又吐槽道:“像阴司有只鬼,他平日哪也不去,只靠着卖鬼泪赚钱。鬼泪难得, 4. 小鬼 [] 绵凃举着手机,瞅一眼手机再看一眼眼前满是鬼物的办公署楼,“这就是子孙司没错了,真是好热闹。” 子孙司门庭若市的模样,不说跟山鬼司画风一模一样,只能说毫不相干。 一小童鬼蹦蹦跳跳到他们面前,小鬼是个小姑娘,头顶用红绳扎着冲天辫,随着她蹦跳一晃一晃的,虽是面目青白但依旧是说不出的活泼。 小童鬼飘高与白寺介平齐,脆生生问道:“你们是来做什么的?交付鬼婴任务、兑换胎珠,还是…”小童鬼目光下移看向他怀里的白玺,“送小鬼过来分配上职的?” “这都怎么说法?” 任务中心常年挂着子孙司发布的‘收集鬼婴’任务,阳间经常有被堕胎的胎儿,婴灵自这怨气而生,鬼婴多了难免酿成悲剧,沾了血的鬼婴更是可怜。索性,有了任务中心后,子孙司发布这任务收集鬼婴,而后统一送到娘娘庙祛除怨气,让他们恢复神志。 完成任务的鬼可得到积分,待积分足够时可以兑换一枚胎珠。 白寺介听到此处不禁发问:“胎珠是何物?” “我知道。”绵凃虽说不常到阴司,但这些基本的东西还是了解的,“那些恢复神志的鬼婴们,若是想投胎为人,可以在去娘娘庙求子的人中挑选父母;不想再投胎的可以来阴司分配入职,或者转为胎珠。胎珠可让鬼怀孕产子,鬼婴就可作为鬼胎降世,且与鬼父母命运牵绊,这与人间父母儿女一样。” 白寺介颇为讶异,“竟然可以这样。” 自人初诞此间,便是阴阳交合才得以繁衍生息,鬼物皆属阴,不曾想现今能出现胎珠这逆天之物。 小童鬼叉着腰摇头晃脑,“怎么就不行呢~” 白寺介惊讶过后平静下来,也只是一声感叹:“也是,自古以来无奇不有。”毕竟曾经那般的时代都存在过,胎珠此物也只是违背点常理而已,小事小事。 “所以,你们是来做什么的?” 绵凃小手一指指向白骨怀里的白玺,“我们是带这只小鬼登记来的。” “哦~原来是登记呀。”小童鬼对着白玺左右瞧瞧,而后落在地上,“这小鬼登记得在生育发送司,我带你们过去。” 子孙司下掌四司,其中众生贵贱司与所生贵贱司二司,前者记录、查验生前善恶行为,后者堪定今生富贵贫贱。其余二司为生育发送司和堕胎司,除却原本司职,现今堕胎司登记那些鬼婴,若有鬼婴转为胎珠就可交由生育发送司,生育发送司又另外登记孤魂小鬼,也顺便办理小鬼领养手续。 小童鬼性子活泼,一路上跟两精怪叽里咕噜说了不少话,两精怪也得知小童鬼名叫若水,正在子孙司当值。 若水忽上忽下飘着,对着白寺介说道:“看你怀里的小鬼应当就是那野外小鬼,你想收养他到生育发送司登记正正好。” 白玺听到野外小鬼这新鲜称呼眨巴眨巴眼睛,感觉好玩眼里透出点点星光。 白寺介:“多谢小若水。” 若水嘿嘿一笑,“小事一桩。喏,前面就是啦,白哥哥你们可自行过去。”话音落下,小童鬼若水挥挥手就蹦跳着飘远了。 生育发送司中鬼物不少,大多是来兑换胎珠的鬼夫妻。司内亦有固定办理登记的桌案,许是在外游荡的鬼婴基本都被收集送到堕胎司,登记小鬼处只偶尔来一只小鬼,现在也只有白玺一位。 两精怪带着玺崽走向办登记的桌案前,只见桌案后是一位容色艳丽的吊梢眼女子,女子瞥了他们一眼没吭声,她抬起手手指微勾,一块槐木牌便自身后柜子飞入掌中。 她又一挥手,槐木牌便浮到白玺眼前,接着懒洋洋的声音响起,“让这小鬼注入阴气。” 话刚落下,她头顶‘噗’地一声冒出一对狐狸耳朵,身后露出一条毛茸茸的白色大尾巴。女子瞬间陷入沉默。 沉默,她的沉默震耳发聩。 这变化让两精怪一愣,白玺哇了出声,“狗狗姐姐~” 绵凃两眼一瞪略略放光,玺崽,勇啊真勇啊。 这句狗狗姐姐喊出,白寺介手快地捞住槐木牌又顺便捂住了他的嘴。叫错物种不说,除了狗没有人想被叫狗。 女子听在耳里咬牙切齿,只见她吊梢眼向上拉扯,唇角向两边咧开,长嘴毛脸呲着犬牙,“小鬼说谁是狗呢!本姑娘是狐狸,狐仙你懂不懂!” “咕咕——”困困又被外放的气势吓得直扑棱。被这一打岔,气氛倒是缓和些许。 白寺介手顺势挪开,白玺软软道歉,“狐狸姐姐,对不起。”在他短短三年半的人生里,没见过狐狸,只见过公园里白色的大狗。 女子哼了一声,又恢复了原本艳丽的模样,只是耳朵尾巴没收回去,“原来是新死的三岁小鬼,本姑娘不跟你计较。”又冷眼一瞪,“本姑娘排行八十一,旁个都唤我胡八十一姑娘。” 白玺懵懵地瞅了她一眼,“八一姑娘姐姐,对不起。” 胡八十一娘:“……” 八一,她还建军呢!算了,她跟一文盲小鬼计较什么,活着时候都没上过幼儿园的水平! 胡八十一娘双臂抱胸,“你个小鬼还是快些登记吧。” 白玺:“哦。” 白寺介把槐木牌塞到白玺手上,只见原本比那两只小手都大的木牌瞬间缩小,直缩到合适的尺寸才停止。 白玺见这一变化双眼睁大,摆弄着迷你木牌左瞧瞧又瞅瞅,真的好神奇呀,他头一次见到变小的木牌牌。跟妈妈画符、做铜钱剑一样神奇。 白寺介小手指微动,开口唤回怀里小崽崽的心神,“玺崽,拿好这张木牌,手指注入阴气。” “知道了,白爹爹。”白玺听话地拿好木牌,手指捏紧。这些他都听懂看懂啦,就像不久前白爹爹做的那样。 放在他怀里的一小截指骨被引出一道阴气,阴气被控制着注入进槐木牌中。木牌周身浮出浓郁阴气,又瞬间被吞入牌中,木牌上逐渐显示出字符。 【种族:鬼】 【姓名:】 【所属:】 胡八十一娘见一切妥当,勾勾手取回木 5. 发财 [] 和乐城 这座妖鬼精怪混居的城池,本就是冥主为他们所划,以隔开阳世。选址便在罗浮山下,罗浮山在阳间也是一座圣山,建国后更是有名的旅游景区。景区罕有人少的时候,罗浮山人气旺了,多少对和乐城有些影响。 和乐城便不像阴司那样昏黄,反倒很是光亮,也有日夜交替。因此城内鬼物很少,多是些修炼有成的妖以及精怪,偶尔也会有人进入。 虽说绵凃他一具尸体啥感觉没有,但他很乐意模仿人的行为,说了这么多话他适时清了清嗓子,“和乐城大致就是这么个情况,白哥哥、玺崽你们先住着,时间久了就熟悉了。” 白寺介头骨上下点了点,“我晓得了,只是,这么多精怪聚在一起,不会闹事吗?”他白骨精一只确实不怕麻烦,只是玺崽可是货真价实的活人崽子。 绵凃语气欢快,“白哥哥你放心,和乐城可是冥主一手建成,不只有隔开阳间的结界,还有他亲自加护的冥主封印,不信邪聚众闹事的那些家伙现在还在底下蹲大狱呢。” 绵凃很是幸灾乐祸,那些不长眼的以为冥主很好说话,不成想甫一搞事就都被勾魂丢去地狱司了,这地狱司就去吧,一去一个不吱声。 说话间,绵凃领着白寺介到了住的地方,和乐城不似阴司都是古式木质建筑,这里风格多变,一路上看过来除了木质古楼,还有些怪模怪样的屋子,有座粉色的蘑菇屋,或者荧光闪闪的蝴蝶屋,最外围更是有一片小森林,据绵凃所说那里住着一群动物精怪。 整座和乐城色彩缤纷,只是看着就很热闹。 绵凃住的地方恰好是古式木楼,木楼只有两层,屋顶金色琉璃瓦闪着微光,很是漂亮。 进了门是一宽敞客厅,“白哥哥你那棺材先放客厅。”说完,绵凃带着他们走向二楼,打开一间卧室门,“白哥哥你和玺崽就住这间客房吧。” 白寺介:“好。” 玺崽只是装小鬼不是真小鬼,早在路上就睡着了,白寺介驱使阴气将他放到床上。离了熟悉的气息,玺崽翻了个身,只是床上实在舒服,不一会儿就睡了个踏实响起小小呼噜声。 两只精怪见状从屋里退了出来,回到客厅。 白寺介挖完坟只粗略扫了一眼,只扒下一件衣服,还没细看这口黑棺具体都有什么。显然,绵凃也很是好奇,据他所知,刨坟很容易发财来着。 这口棺材两侧皆有浮雕,棺材板有六寸厚,通体漆黑散发着浓重煞气,黑气丝丝缕缕由内散出。 白色指骨曲起敲了敲黑棺,黑白碰撞间骤时有金石碰撞之声响起,白寺介指骨反又勾起,棺钉弹射而出,他红袍甩袖一卷,七颗棺钉便落入袖中。 “咦?”绵凃凑前两步,“这棺钉竟是桃木的!” 人死为鬼,鬼属阴,这装遗体的棺材自然是阴木最好,譬如柳木、槐木,想寓意好点的用松木、柏木,求个长寿福泽,贵重的就选杉木、楠木,彰显逝者生前身份,更尊贵的就用铜制棺材了。棺钉自然是同棺材一样的料子,最后盖棺时棺钉楔进去。当然,身份贵重的人棺钉也不一样,比如金钉、象牙钉或牛骨钉。 总之,不管这棺木、棺钉怎么选料子,都离不开对逝者的好寓意。 这桃木是怎么回事?桃木又称降龙木、鬼怖木,是辟邪斩阴的。原本七颗棺钉便是对应北斗星,又可作为镇魂钉,即便是阴木制成也是至阳法器,辟邪又镇鬼。 凡事过犹不及,桃木为钉就太过了,生怕逝者没事吗? 七颗桃木镇魂钉长约七寸七,油亮黑红、气息灼人,绵凃指尖捏起一颗,顿时滋滋作响冒出一股黑烟。 “哦豁!”绵凃被这威力惊了一下,伴着黑烟又看两眼,“不是吧,还泡过朱砂!消受不起消受不起…”念念叨叨地把这桃木镇魂钉物归原主。 白寺介手隔红袍托着七颗桃木镇魂钉,随手抛了抛,“我这棺材可不止这小小七颗钉,你且仔细看看这棺木。” 绵凃从被灼烧成黑炭的手指抬起头,捻捻手运转尸气包住两根手指,片刻后黑炭般的皮肤便恢复如初,收整妥当后扬声应道,“来啦来啦,待我看看~” 让他见多识广的小僵尸瞅瞅怎么回事。 恰在此时,沉静许久的系统再次彰显存在感,【叮——宿主已获得身份,申请开启直播。】 白寺介把玩桃木镇魂钉的手顿住,这一路太安静,他彻底把这来历不明的东西忽略了。不过,这样一直僵持也不是办法,他单方面又无法解除契约。 白寺介用意识尝试沟通,【地底三千年,我才得以这副白骨修炼成精,现才是爬出来的第四天。对于你的存在,我并不了解。】 系统电子音很快响起,【宿主你好,我是养崽直播系统,编号007。】自我介绍过后,又向白寺介讲述起何为系统,人工智能又是什么,直播如何操作…等等一连串的问题。 就好比想吃顿饺子,还从种小麦、养猪开始。007图文、语音、视频多管齐下,势必让宿主了解清楚。 作为一团数据,007诡异地感受到扫盲的成就感。 就在007扫盲时,绵凃沿着大黑棺缓缓踱步,一寸一寸看得仔细。这黑棺长七寸三、宽三尺六,高有三尺三,传统尺寸中又带着点变化,光是棺材板就有六寸厚,绵凃拿手比量一下,他跟这黑棺一般高… 好离谱,谁家棺材这么高的! 更别说棺木上的浮雕,左侧雕的是一吊睛猛虎,右侧则是一座山,山影连绵起伏,山顶处有株粗壮古木。 站在棺材头前,小僵尸有些迷茫,棺材头一般都写‘奠’‘寿’‘福’等字,可他看到的是什么?一个大大的‘镇’字。 镇,博压也。多是镇压之用,何况这字隐有残余的威能,不敢想这黑棺制成最初有多大的杀伤力。 绵凃心中惴惴,脚尖踮起飞身悬在棺材板上。白哥哥背在背上的时候他来不及细看,这一细瞧便发现棺材板也另有文章,棺材板上满是交错浮起的弯曲线条,整体来看竟是一道符纹。 绵凃小手一拍肚子不禁感叹出声,“好家伙,得亏这只是个衣冠冢,白哥哥死后但凡躺一躺,一准魂飞魄散呐。” “对了,这木料…”绵凃操纵尸气向下挪了挪,短胖手指朝着棺材板戳了上去。 “滋滋 6. 劈棺 [] 挖坟掘墓不愧是古今知名好行当,有种开盲盒开出都是绝版限量款的感觉。 绵凃如是想到,不禁咂咂嘴,“感谢仇人的馈赠。”白寺介听得一乐,仔细一琢磨还真是如此。 棺底铺朱砂本就是为了镇邪,这还一铺三寸厚,跟不要钱似的,谁看见了不说一声大手笔? 除了朱砂外,原本替身傀儡左手边放着一支墨玉狼毫笔,右手边是一个红色锦盒,其余地方则散落着几颗夜明珠。 白寺介黑洞洞的眼眶盯着墨玉狼毫笔,勾手摄了过来,仔细摩挲片刻终是确定下来,这支笔就是他前世惯用的那支。他又一抬手,锦盒便落进手中,锦盒四方上有金线云纹,跟白寺介身上的红袍很是搭配。 白寺介指骨一抹,锦盒便兀自弹开,盒中正是一枚墨玉玺印。玺印通体如墨没有一丝杂色,隐隐散发着神圣气息,底部刻有主人名字。 ‘白寺介印’ 果然,这是他的玺印。 白寺介把玩片刻,终是长叹一声。 这黑棺的确是为了咒杀他,但这棺内的替身傀儡与这墨笔和玺印,却是他友人安排的。 他如今凭尸骨成精,他友人又在何处? 绵凃硬是从一副骨架上感受到了悲苦,扯扯他袖袍关切道:“白哥哥,还好吧。” 白寺介收敛思绪头骨轻晃,“没事,我刚刚只是想起了旧友。” 行吧,你说没事就没事。 绵凃眨巴眨巴眼睛,又往棺材里瞅瞅,略有遗憾地问了句,“除了这几样就没有其他的了吗?” “怎么会,看好了。”白寺介弯腰趴进棺材里,指骨四处敲了敲,不一会就在棺材的四面翘出四块桃符,桃符已是深黑颜色,与阴沉木一般无二,也难怪绵凃没有注意到。 “又是桃木,这几块桃符是干嘛的。”绵凃脑袋凑了上去,盯着桃符猛瞧。 白寺介翻过桃木,露出桃符上的字迹,‘律令七章’。 ‘天圆地方,律令七章,灵符到处,万鬼消亡。’[注1] 绵凃倒吸口冷气轻嘶一声,由衷赞叹道:“白哥哥,你真难杀啊。” 白寺介声音有些愉悦,“如今看来,的确如此。” 四块桃符,各书一句咒令,分别嵌入棺木的四个方位,便成了诛鬼符阵。 “不过现在来看,这都是好宝贝啊,不管哪样拿出去都让人眼红。”绵凃话锋一转,“只是,这些拿去卖太过可惜了。” 自古以来,不论阴间阳间,没钱都是寸步难行。更何况白寺介现在还养了玺崽,活人崽子吃喝拉撒都是不小的支出,玺崽自带的小布包也只有几套衣服跟两日的奶粉,他得早点赚钱养崽啊。 白寺介把主意打到这口黑棺上,如他所见,从里到外都是好宝贝,只可惜能拿出去换钱的不多。 “那几颗夜明珠勉强可以。”白寺介绕过黑棺到棺材板一侧,指尖点点替身傀儡,“还剩这个。” 替身傀儡躺在棺材板上,发丝散乱,原本左右交叠放置腹部的双手随意耷拉着,亵衣也已散开。 白寺介蹲下,捏住替身傀儡的两颊,傀儡嘴巴张开吐出一块墨玉玉佩。玉佩上雕有仙山,背面却是一道生辰八字。 这玉佩是他前世生来便有,一直贴身戴着的。埋地千年,整副黑棺都带着浓重的阴煞气,更别提棺材内的这些物件,这块墨玉也是阴气重重,好在这是白寺介的东西,还有他生辰八字,给玺崽用来伪装小鬼倒是比指骨更好些。 白寺介指骨划过生辰八字,字迹便被遮住,轻易没人能看破。 收好玉佩,他又从头到脚看了遍替身傀儡,头顶金冠,腕绕手持,身着亵衣,脚踩黑底金靴,跟他前世模样像了十成十。 不一样的是,替身傀儡不论哪个部件都是难得的好材料,只可惜拆不得。 “算来算去,也只有那几颗夜明珠了。”白寺介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守着一堆宝贝但换不了钱,他随意弹了弹替身傀儡腿上缠着的绊脚绳,开口道:“小凃你说的可交易换钱的地方是哪里?能否详细说说?” 绵凃给困困理了理羽毛,开口介绍道:“那是在阴阳两间交界处开辟的鬼蜮,名为浮沉境。” 浮沉境在桃都山下,桃都山在古时便是幽冥入口,人死后魂魄离体便会来到桃都山,自鬼门进入幽冥阴司。由是这样,桃都山沟通阴阳年岁日久便诞生了阴阳间隙,阴司便利用这阴阳间隙布置了鬼蜮,也就是浮沉境。 “在那里可以交易各种物品,除了妖鬼精怪里面人也很多,多是些道士或和尚。” “道士、和尚?”白寺介指骨搓搓下颌,“他们卖符箓吗?” 绵凃:“卖!不止符箓,他们还给鬼念经,很受那些老鬼欢迎。”这年头,鬼想听经舒坦舒坦都得花钱。 白寺介听着浮沉境里的各种买卖,逐渐浮现些想法,低下眼眶看向了棺材板,“劈棺材吧…” 啊?怎么说着说着就要劈棺材了? 白寺介揣起手,语气自在道:“阴沉木做棺材属实浪费,小凃你不觉得此木很适合给鬼物做养魂符吗,而我前世恰好学过画符。” 绵凃眼睛瞬间比夜明珠还亮,一块养魂符又能用多少料,这么大一口黑棺不知道能解出来多少呢。 白哥哥是真的发财了,这话他都说累了。 心随意动,棺材板被解成了若干巴掌大的小块,只剩下最顶层绘满符文的薄薄一层。 白寺介左手一枚阴沉木牌,右手执墨笔在棺材底蘸了蘸朱砂,以笔为媒介勾动阴沉木中的阴气,符纹一笔绘成,木牌内的煞气皆被清除只余纯净阴气。 待见符成,白寺介略松了口气。 绵凃凑过来瞧新鲜,“这符牌阴气好浓郁,那些大鬼小鬼肯定都喜欢。” “小凃先试试。”白寺介随手一弹,养魂符啪叽粘在了绵凃脑门上,小僵尸表情肉眼可见变得享受。 看来效果也不错,白寺介对养崽更添了份信心。 绵凃小猫偷腥样地脑门顶着养魂符倒在一旁沙发上,他要安静地享受。白寺介也不管他,在茶几旁席地坐下,边双手飞快地画起养魂符来。 在白寺介画的浑然忘我之时,系统007的声音响起,【叮——直播间观看人数满1000人,达成[初出茅庐]成就,奖励系统空间20立方。】 沉浸画符的他从符牌中分出一丝心神,打开系统屏幕,这次除了他的名字外,多出一组数字 7. 出行 [] 过了一日,玺崽养足精神,白寺介也一切准备妥当后,两精怪带着崽便准备去浮沉境。 和乐城所在的罗浮山与桃都山隔了万里,所谓人有人路、鬼有鬼道,再加上冥主一向喜爱新鲜东西,阴司也有同现今阳间一样的交通设施,不同的是阴司的交通更环保无污染。 虽说冥主另辟蹊径解决了整个幽冥的用电问题,但阳间所用的各种能源阴间都无法取用。虽说别的没有,但阴间绝对阴气管够,所以明器便被利用到了极致。 白寺介跟玺崽刚出门,便犹如土包子进城,眼睛忙得看不过来。 聚居在和乐城的种族众多,氛围更安逸舒适些,并没有像阴司一样设立城内禁止高空飞行的规矩,是以城内非常热闹。 色彩梦幻的和乐城迎着日光美得像一幅画,街上近两米高的壮硕纸扎人肩上驮着小鬼在街上穿行,小鬼短手抱着纸扎人的大脑袋左瞧瞧又看看,不放过任何一个乐子。懒洋洋瘫在摇椅上晒太阳人身蛇尾的女妖,青色蛇尾打着卷偶尔甩一下,头顶或是骑着炫彩摩托飞驰而过的绿毛青年。 半空中飞行的明器形态各异,最多的就是动物形状,在半空动起来很是灵动,也有简简单单一个毯子,最扎眼的当属一青色的大蟾蜍。 青色蟾蜍有成人大,这飞行明器的主人一脚迈出踏在蟾蜍脑袋上,造型很是豪迈。飞得近了看清主人是一模样十五六岁的少年,浑身阴气显然是个鬼少年,突然他脚下一晃,青色蟾蜍带着他一头栽了下来。 鬼少年瞬间摔了一地,身体七零八落地散在街上,脑袋咕噜噜滚出几米,恰好停在了白寺介他们脚边。 白寺介:“……”怪不得阴司不让在高空飞,他有点理解了。 白玺扒拉着眼前的手骨,想看看那摔下来的大蟾蜍。 “别看,有脏东西。”玺崽是个乖宝宝,不让看就乖乖放下小手。 反倒是鬼脑袋‘欻’地弹起,大声哔哔,“说什么呢!我这是失误,还不是因为现在阳光大!照得鬼浑身不舒服!” 鬼脑袋一边说一边在半空上下晃动,用力展示着他的委屈。 白寺介若是有眼珠,恐怕也会眼睛疼。 鬼脑袋倒着浮在他眼前,上边的嘴巴张张合合说个不停,眼睛在下边叽里咕噜的乱转,上下晃动间他都能看到鬼脑袋的食管跟气管,偶尔还呲出几股血水。 别说,这切口还挺齐整。 白寺介后退一步,手骨捂得更严实了,这脏东西坚决不能让玺崽看。 “咕咕咕——”困困好不容易睡醒了,睁眼就被这场面吓到。 绵凃表情也是一言难尽,不过还是贴心提建议,“这位小哥哥,你可以先把自己拼起来。” 可快点凑个整吧,这副死鬼样子太精神污染了! 鬼脑袋在半空顿了一下,脑袋一扭倒了个头,切口处散出缕缕阴气,阴气勾缠上化作满地零件的身体,这些身体碎片原本也在蠕动着往鬼脑袋这里赶,现被阴气拽动,瞬间凑在了一起。 身体拼合好,只见鬼少年身穿T恤短裤,他右手抓着个手机,大拇指还在屏幕上划拉着。 好哇,这网瘾可真不小。 绵凃死鱼眼,“呵——阳光太大了。” 鬼少年瞬间把右手背到身后,腼腆一笑,“肌肉记忆,都是肌肉记忆。” 还肌肉记忆,不愧是鬼啊,可真能鬼扯。 鬼少年探头向他们身后瞧了瞧,随后问道:“你们是住这里吗?” 绵凃面带疑惑,“是啊,你找谁?”可他不认识这鬼少年啊。 “嗯嗯,找僵尸。” 白寺介放开捂着玺崽眼睛的手骨,指尖向下一指,“小僵尸。” 鬼少年低头看向绵凃,见他两眼迷糊便很有礼貌地做了番自我介绍,“我叫闻望云,是编剧大姐头的助理。” 绵凃点点头,表示了解了。 闻望云继续开口说道:“你就是鬼熠推荐的小演员吧,大姐头说幻戏改成明天开拍,另外让我把面具送你,你自己试戴一下,有不合适的地方可以提意见。” 他这一说,绵凃就明白了,伸手接过面具展开瞧了瞧。 面具薄如蝉翼,白嫩红润透着肌肤的纹理,看上去很像人皮,绵凃仔细摸了摸,就发现不是人皮而是纸做的。 随着整个幽冥通电,手机出现,他们这些阴间生物也开始拍戏,只不过拍戏手法跟阳间很是不同,便称幻戏。 有些戏本子写得都是阳间故事,演员除了个别天赋异禀的很像人以外,大部分演员都得化妆。这面具就是专门装人用的,不管这脸色是死几白,面具一贴他就是个活人。 绵凃打量一眼,他便整理好面具塞到小挎包里,一边跟闻望云解释道:“我现在要去浮沉境,等回来再试。” “这样啊。”闻望云伸出右手,“那加个好友吧,有问题网上联系。”这时候划拉屏幕的大拇指已经停了下来。 他俩手机一碰加完好友,闻望云道了声再见就踩着变成瘪头的青色蟾蜍飞走了。 “啊,蟾蜍头头扁了。”玺崽语气中带着心疼。 这飞行明器已经很抗摔了,没看鬼都摔成碎片了吗。 不过绵凃还是开口哄崽,“蟾蜍头头还可以修好的,等下我带玺崽去坐更好看的。” “谢谢凃哥哥。” 绵凃嗯了一声,“要叫凃叔叔。” 没有白寺介大腿高的小僵尸神情严肃,偏偏整个尸矮墩墩肉嘟嘟,一开口就让更小的团子叫他叔叔,怎么看怎么可乐。 不过这些玺崽不懂,小眼神透着大大的问号,“为什么呀?” 绵凃掰着手指头跟他算,“因为我年纪很大了啊,虽然我前世早早夭折,但是算起来也近一千年了。我的年纪按我死后算,就算个一千岁吧,所以,玺崽你应该叫我什么?” 白寺介抱着玺崽静静听着,没有打岔,就这么看小僵尸忽悠人。 人死后尸体入棺,待生者做完奠仪才可下葬。有幸埋入风水宝地才有机会化僵尸,这个过程需要时间,不是立马就尸变。另外 8. 生意 [] 小狮子看上去乖萌可爱,赶起路来也是飞快,罗浮山跟桃都山职能之一就是镇守鬼门关,两地的鬼道很是通畅。 没过多久,两只精怪带着崽就到了浮沉境。 常言道,百闻不如一见,听得再多不如亲身感受。 浮沉境是由阴阳间隙开辟出来的鬼蜮,鬼蜮随着蜮主人的喜好布置。由于开辟浮沉境的是冥府阴司,境内光线稍显暗淡。因着这个,这里鬼物的数量不小。 甫一进入,食物的幽香便扑鼻而来,整个浮沉境好似被饭菜香腌入了味。 白寺介:“……” 没想到竟是这样的鬼蜮,这和他之前的猜想大不一样。 玺崽作为人类宝宝想不出其他的,耸着鼻尖使劲嗅着,“好香啊~”然后他小脸满是遗憾地拍拍突出的小肚子,出门前他吃得饱饱的,没地方装了。 白寺介也跟着摸了摸小肚子,早上他给准备的是养崽礼包开出来的幼崽营养均衡套餐,那个套餐一套便是一日三餐,很是方便。 【哇~宝宝肚子看着好软,姨姨大吸一口。】 【直播间什么时候能闻到味儿啊,主播肯定闻到好吃的了!】 【这次主播竟然是一副白骨(猫猫吃鲸)】 在进入浮沉境的时候,白寺介打开了直播,同时取消了弹幕屏蔽,因为他发现系统在某些地方还有点用。 绵凃揉揉鼻子解释道,“浮沉境平时不这样的,这不是正赶上鬼月,没几天就鬼节了嘛。鬼门已经开了一小部分,只是鬼还不能去阳间,就都逛到这儿了。” 农历七月为鬼月,鬼节正在七月半。鬼节这天鬼门关大开,百鬼夜行,还有亲人惦记的去阳间吃吃贡品,没人惦记的就去道观和寺庙抢供奉,出家人都在这天施鬼食。 月初就有鬼出了阴司,再加上枉死城和酆都城内的鬼们,很多都来了浮沉境,小部分不怕光的去了和乐城。 要说为什么对吃这么执着,因为阴司没有荤腥,吃肉机会少得可怜,平常还得做工赚钱,常吃的便是青菜豆腐。要不有个词叫鬼拉磨呢,吃的豆腐都是自己拉磨磨的。在阴司可没有家畜用,死后入了幽冥阴司不管是人还是动物,都等着生死司判定,判完了就等着转生,大家没什么高低贵贱。 平常吃的太寡淡,一到鬼月这些鬼就很兴奋。浮沉境里经常有人进入,所以鬼趁着鬼月出来大吃特吃这事就被阳间一些人知道了。 自此以后,好好的浮沉境一到鬼月就满是饭菜味。 白寺介恍然,“所以现在这做菜的都是活人,难怪会这么香。” “嗯,是的。”绵凃脚步停下仰起脸,邀请道:“恰好我知道一家店味道很好,等交易完我带你和玺崽过去。” 宽阔的街道满是脚尖点地的鬼四处穿梭,衣着装扮更多是穿着古制的长袍,各朝各代应有尽有,有穿着古制石榴裙的女鬼,也有穿着吊带裙长发披散的男鬼。 死都死了,大家都很自由。 各种小摊的吆喝、叫卖声不绝于耳,一声声喊出来阳气十足。 还有货郎推着车架慢悠悠地叫卖,货郎头戴幞头耳边簪花,货架正中间插着一伞帐,伞缘下垂着流苏,车架上摆着些小杂货,车两侧斜插着两根木杆,木杆上挂满了大大小小的木牌,仔细看都是些桃符。 货郎生意很好,每个卖吃食的小摊都买了一个,桃木绘制的隔绝符能隔绝气息,放在小摊子上他们就不怕鬼偷吸食物精气。 【货郎这是什么商业奇才!】直播间的观众也被货郎的操作折服,纷纷发着弹幕夸夸。 白寺介从货郎那里买了个拨浪鼓,三只大小不一的鼓紧挨着串起,上有花纹,整只拨浪鼓精致漂亮,玺崽很喜欢,拿在手里摇个不停。 鼓声咚咚,原是前面有鬼在舞狮,大鼓声跟玺崽的小拨浪鼓合上了声。 白玺身子往外探了探,短胖手指指向前面,“白爹爹,看,是小狮子~” 说是小狮子一点没错,颜色各异的小狮子个头都小小的,虽小但灵动,或跑或飞很是热闹。细看它们和飞行明器小狮子不一样,每个小狮子底下都有两个小鬼。 小鬼舞狮的旁边就是一个卖饮品的小摊子,摊子上支了个彼岸花样式的幌子。摊子后头坐着的老板笑眯眯地朝他们招手,仔细一瞧竟是山鬼司的陆文书。 阴司的阴差怎么也在? 疑惑了一瞬,白寺介一行迈步过去,“陆文书怎么在这?”而且还支摊卖饮品。 陆文书双手揣袖,“这个啊,山鬼司平日冷清,我这闲鬼便被积财司借来干活了。”随后他身体倾了倾,笑问着,“白兄弟可要试试这明月饮?这位僵尸小友也尝尝?” 绵凃连忙摆手拒绝,“不不不——”青白小手摇出了残影。 明月饮听着很文雅,其中加了彼岸花的花汁,花汁很平常,不一样的是这里面还加了点点孟婆汤。只看配料就知道没那么简单,彼岸花可让鬼物有机会忆起前世,孟婆汤呢?轮回前喝一碗,便忘尽前尘享受新人生。 两个材料调配出来的饮品,一口下去想起又忘记,忘记再想起,喝得鬼怪们恍恍惚惚。这想起忘记的循环,就像明月一样,阴晴圆缺周而复始。 明月饮除了名字妙,更妙的是到了第二日就可完全清醒,记忆也不多不少,有的鬼恍惚间还会流下鬼泪。是以,明月饮一直广受欢迎且供不应求。 绵凃曾经也喝过一口,那感觉就好像在滚筒洗衣机里转了一宿,可难受死他了。 倒是玺崽拨浪鼓都不摇了,小眼神粘在明月饮上,圆溜溜的大眼睛闪着好奇的光芒。 绵凃见此急急扬声道,“玺崽你可不能喝。”白寺介做为养崽的精怪,忽视了起哄怂恿的弹幕,也拒绝了陆文书的邀请,毕竟要做个榜样不是。 陆文书被拒绝了也不生气,还是那副笑眯眯的样子。 白寺介心中一动,向他打听起来积财司。 陆文书听他问起积财司也没多想别的,开口介绍道:“阴司共有七十二司,协作处理阴司各项事务。” 人间常言,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活人为财可做任何事。所以积财司一向忙乱,此司下掌欺昧司、较量司和掠剩司。人之财运生来由命,超过命里应得那部分便会被掠剩司削去,想赚取超过命定数额的钱财,多少都得干点缺德事。缺德事干多了,死后入欺昧司和较量司,受挖心之刑。 现今涉及阴司财务的生意,都归积财司管。 譬如陆文书小摊上卖的明月饮,因着这里加的一点点孟婆汤,明月饮的生意全权归为阴司掌管,轮回司出孟婆汤,积财司负责打理明月饮的买卖生意。 陆文书:“除了明月饮,还有手机买卖生意全归积财司负责,防止有鬼私自给手机添加功能。” 近百年死的鬼有很多精通电子通讯的,阴司不得不对手机售卖方式做出限制,毕竟冥主说过的,阴间不能让鬼过得太舒服。明月饮也是同理,也是让这些鬼物安生点且有点事 9. 赚钱 [] 所来白无常戴着‘大家发财’四字的白色高帽,正是在去幽冥阴司鬼路上偶遇的文无常。 绵凃略有些无奈,怎么是这位过来了。 文无常隔空点点哭丧棒,“你这小僵尸怎么这副表情,没想到某竟让你如此不待见。” 绵凃眼神无光唇角微扯,干巴巴地反驳道“绵凃没有。” 文无常轻笑着哼了一声暂时放过了他,向白寺介和陆文书行了一礼问道:“某听小鬼婴说有大生意找上门,是何大生意?售卖何种物品?价值多少?有何效用?” 绵凃两眼放空摩挲着困困羽毛,来了来了,这熟悉的难缠气息。 刚跑腿回来的小鬼婴坐在陆文书另一半肩膀上,陆文书调整下姿势说道:“是这位白兄画的养魂符,效果很好。” “哦?”文无常眼神落在白寺介身上,感兴趣地问道:“可将此符给某瞧瞧?” 白寺介直觉文无常落在他身上的眼神有丝怪异,似是…认识他?可是,他很确信自己的记忆没有缺失,前世认识的人中没有这位白无常。 他思考仅一瞬间,立刻回神颔首回礼,“劳烦文无常跑这一趟,我用阴沉木绘制的养魂符,对魂魄有滋养作用且能提升体内阴气。” 不待白寺介递出养魂符,陆文书便将手里的那块向着文无常掷了出去。 文无常一挥哭丧棒,养魂符便飞到他手上,眉梢一动闭眼细细感受一番,说道:“确实有如你所说的功效,售价几何?” 阴间现今主要使用冥币和积分交易,冥币与积分1:1等值兑换。冥币除了阳间烧的纸钱元宝以外,还有阴司供养阁发行的纸钞,这浮沉境中摆摊的活人收得就是纸钞。 纸钞所用材料与纸扎明器使用的一致,是专门炼制过的冥纸,带回阳间可制作法器,效果很好。就算不做法器,也可以用来贿赂鬼,毕竟有钱能使鬼推磨,且冥币的购买力很是不错。 1冥币能买三块豆腐,一杯明月饮15冥币。 白寺介与绵凃商议过养魂符的售价,回道:“两万冥币一枚。”阴沉木难得,且白寺介他的画符方式绝无仅有,功效极强,两万的价格很划算。 文无常点点头,“价格公道,可。” 白寺介:“?” 他这价格挺合适吧?怎么有种赔本的感觉。 文无常瞥他一眼便知他心中所想,轻笑一声意味深长地说道:“可是觉得某答应太快?积财司赚钱只是顺手而为,可别忘记本司主职。” 白寺介回想一遍,积财司主职——给坑蒙拐骗赚缺德钱的鬼挖心。 很好,这样的理由…合理。 “不过…”文无常手中把玩着符牌说道:“仅有一个要求,此符牌只可出售给积财司,不可与其他鬼物大量交易。” 这符也不知怎么画的,符内存的阴气十分纯净,不掺有一丝煞气。煞气吸收多了鬼容易变得疯癫失控,一旦失控犯下血债也就别提投胎了。若是在聚阴地通过此符转化阴气再行吸纳,修炼将事半功倍。 这种东西若是流入其他鬼物手中,纯粹给阴司找麻烦。 白寺介对自己画的符心中有数,略一想就明白为何这样要求,养魂符还是给阴差提升实力为好,毕竟此消彼长,若是普通鬼物实力增长太快,肯定会闹出乱子。 就比如,玺崽这么大块香喷喷活人崽,面对实力大增的鬼物可就太危险了。 坐白寺介手臂上的玺崽见他低头看他,不禁露齿一笑。 唉,真是个傻崽。 白寺介虽暗自叹气,面上很爽快地答应了文无常的要求,“那便签契吧。” “甚好。”文无常赞了一声,同时长袍一甩,从袖中飞出一张红色冥纸,上有黑字写着交易内容。 白寺介见没有问题,便取出身份牌印了上去,一阵红光闪过,契成。 文无常又恢复闲散模样,“白兄现有多少养魂符,积财司一并收了。” 白寺介画符速度很快,现在系统空间里攒了一小堆,取出一小袋符牌递了出去,“这里是50张养魂符,文无常手里那枚算是搭头。”说是搭头,实际上便是给了文无常。 “某不占你便宜。”文无常甩过一个黑晶瓶,正落在玺崽怀里,笑着道:“瓶中有三滴鬼泪,算是某的回礼。” 白玺歪头呆了一瞬,抬头叫他,“白爹爹?”他正看着小狮子跳舞,怀里突然多了一个冰冰凉凉的小瓶子,激得他一哆嗦。 陆文书给肩膀上两个小鬼婴分别剥了颗糖,适时开口道:“文无常所赠,收好便是。” 白寺介只得收好,他颇有些哭笑不得,这文无常实在不拘一格。 文无常回礼送出,便哭丧棒一挥取过袋子,查验无误后收起,接着拿出一张黑色卡片回给白寺介,“这是凭记卡,冥币与积分各一半,可与你身份牌绑定。” 凭记卡通体黑色,由某种黑晶石制成,上有繁复花纹,右下角有行小字,‘幽冥阴司供养阁’。 白寺介按照文无常所说将身份牌贴上凭记卡,黑光闪过凭记卡上便显示出信息。 【户主:白寺介】 【冥币:50万】 【积分:50万】 他看了一眼,确认没什么问题便把凭记卡与三滴鬼泪一起收了起来。 “交易既成——”文无常笑眯眯一颔首,“某还有事,便先告辞了。”话音落下,文无常一个闪身便没了影。 绵凃把困困放回头顶轻吁口气,“这位大人性子真让僵尸吃不消。”没别的,就怪累的。 陆文书轻笑出声,“文无常只是性子比较随性而已。” 小鬼婴晃晃小腿,含着糖果甜滋滋帮文无常说好话,“是呀是呀,我刚一飞出去就见到了文无常大人,大人了解情况后就立马跟我过来啦,很好说话的。” “嗯?”陆文书察觉到小鬼婴话里不太对劲的地方,“嬉鱼你是说,你在半路上遇到的文无常?”竟不是在积财司浮沉境分司? 嬉鱼跳到陆文书面前,点着小脑袋说道:“对的对的,文书大人。当时文无常大人就在街道中间走着,看着——”她挠挠头,“看着像是在找东西?文无常大人他跟我回来的时候也会左右看看。” 白寺介见陆文书皱眉,不解问道:“有哪里不对吗?” 绵凃挠挠下巴,给他解释道:“确实有些不对,别看文无常大人他这个样子,能引起他注意的都不是好事,不过吧,也没准只是来凑热闹的。” “确实如此,还是小心些。”陆文书拍拍还在他肩膀的小鬼婴,“折人你让其他小家伙都注意些。” 折人应了一声蹦蹦跳跳去知会还在表演舞狮的小鬼们。 【哇——不会有危险吧!】 【气氛紧张起来了!】 < 10. 食店 [] 鬼物如同潮水般退至两侧,路中央出现两个甩着长袖迈着舞步前行的大头人俑,人俑后跟着两排提着花篮撒纸钱的仕女,八只鬼抬着朱红色的华丽轿撵显得诡异神秘,轿撵后跟着两排吹笙鼓乐的纸扎人。 纸钱漫天散落,伴着阵阵鬼嚎声一双双鬼手忙不迭地抓抢起来。 白寺介也随手接下一张,纸张柔韧外圆内方,确是可使用的纸钱,前世今生他头一次见这样撒钱的,这女鬼不应还在阴间,应当去当个散财仙子。 端坐在轿撵上的女鬼面若桃李,眉心点着花子,双眼微阖神色无悲无喜,似是并不在意她奢华排场闹出的动静。 【姐姐好美!斯哈斯哈——】 【富婆,饿饿,饭饭~】 【锦飘零半生,只恨未逢明主,公若不弃,锦愿拜为义母!】 白寺介看着弹幕对直播间的观众有了一丝了解,他们并不惧怕阴间这些形态各异的鬼物,甚至还会垂涎鬼物的美貌,当真百无禁忌。 他的视线落在装扮华贵的女鬼身上,她头簪花树宝钗,身穿朱红缘边的青绿翟衣,盛装华服。不像存于阴间的女鬼,倒像是出行赴宴的贵族女娘。 看了热闹后视线一转,他就看见绵凃飘在半空端着手机拍照,甚是投入忘我。 白寺介不禁有些沉默,看来不管阴间阳间,对热闹的事永远兴趣浓重,连小僵尸也不例外。 随着轿撵淡出视线,除了一部分穷鬼跟着跑远,其他抓抢纸钱的鬼物皆散了去。 绵凃拍得心满意足,收好手机招呼白寺介去他心心念念的店,“白哥哥,那家食店的店主是位活人老婆婆,做的饭菜特别好吃,等下玺崽可以多吃点。” “好耶~”白玺听到他也可以吃,高兴得直拍手,他这些天只有今天早上吃了顿饱饭。自从遇到黑漆漆的坏人,他跟着妈妈和花叔叔就一直在跑,不是被鬼追,就是在杀鬼,一路上挨过几顿饿。 他现在有白爹爹养了,还能吃是上好吃的饭…想到妈妈和花叔叔他小手垂下,整个崽都蔫巴下来。 白寺介见他情绪突然低落,顿时有些无措,“玺崽你这是怎么了?” “别慌,有时候小崽子就是情绪变化很快。”绵凃安抚了下生手奶爸,瞧向他怀里的玺崽,“玺崽是想起什么不开心的事了吗?可以跟凃叔叔说,看我能不能帮忙。”可靠的凃叔叔哄着崽,脸颊的肉跟着一颤一颤的。 白玺眼尾泛起红色,他用力揉揉眼睛没让眼泪掉下来,“玺崽想妈妈了,还有黑漆漆的坏人…” 【呜呜可怜我崽,姨姨抱抱~】 【是哪些狗东西谋害我崽!可恶至极!】 【谋害崽子的不就是***,直播间不就是******】(此条弹幕含有屏蔽词,已开启屏蔽。) 【快来看,这里有个老实人~】 白寺介忙着哄崽没空看弹幕,“你是担心妈妈有危险,对吧?” 白玺点了点小脑袋,嗯了一声。 绵凃随意摆摆手,“玺崽不用担心,你妈妈可以给你算到生门位置,这说明她很厉害的,一般鬼物伤不了她,她现在很安全。” 是啊,一般鬼物伤不了,其他的可不一定。他只是哄小孩,但是可不想骗人。 白寺介也点头附和道,“玺崽可是父母俱在的面相,你妈…妈确实无事。”他还是对现今阳间的称呼不太适应,说起来不太流畅。 白玺听在耳朵里,只理解到他妈妈现在安全,双眼透着光亮期待着问道:“坏人都被打跑了是吗?” 绵凃抢在白寺介开口前说道:“到了打跑的时候就打跑了。” 打跑是很难打跑的,孩子妈都把崽子扔鬼门找生路了,跟托孤有什么区别?只能说,暂时是安全的。 白寺介:“……”不能骗就说车轱辘话是吧。 白玺听得小手直抠脑袋,正懵着脸蛋就被揪了一把,绵凃转开话题诱哄道:“总之,你妈妈现在安全得很。我们可得快些去店里,那里好多毛茸茸的小动物,去吃饭它们还会陪你玩哦。” 玺崽听到有小动物陪着玩眼睛亮了亮,抠脑袋的小手也停了。 绵凃趁热打铁,“柳婆婆的店里的小动物种类可多,猫猫狗狗都很平常,有一头银狼很是威武……” 小僵尸说得引人入胜,小崽子听得两眼放光,早就忘了打坏人的事。白寺介暗自侧目,没想到小凃还有哄孩子的本事,真是不可貌相。 食店在街角一个偏僻的小巷子里,门上牌匾样式简单,上书店名‘柳婆婆的店’。店门前支了口大铁锅,锅中满是肉汤正咕噜咕噜冒着泡,散发出浓郁香气。 “咕咕咕——”睡了一路的困困被这香气激醒。 绵凃鼻尖翕动猛吸一大口,“就是这个香味儿!” 白寺介好似被浸泡在香气中,整副骨架暖阳阳的,反倒是白玺这活人崽子努着鼻子使劲闻着,“什么香味?让玺崽也闻闻~”可他用力半天也没闻到他凃叔叔说的香味。 白寺介瞅了瞅白费劲的玺崽,又看向大铁锅,“这汤……” “没错。”绵凃点点头,“这汤名为骨肉汤,对阴物很有好处,对活人来说却是阴毒之物,好在也闻不到汤的香味。”闻不到就不馋了不是,不会因为馋嘴尝那么一口。 “不好说。”白寺介语气淡淡,“在活人嗅觉中这汤无味,且剧毒。” 杀过人的都知道,这种好东西向来都是愈多愈好。 “诶?”绵凃豁然开朗,“白哥哥说得对呀!” “若要吃饭就快进来,在门口唠唠叨叨成什么样子。”老妪嘶哑的嗓音从店内传出,打断了两只精怪的讨论。 绵凃软嫩小脸扬起笑,迈着小步子拉着白寺介进了食店,店内空间不大略微有些昏暗,仅有的三张桌子很是古旧,却也干净得很。几只猫儿或抻着懒腰,或蜷在角落打着小呼噜。 绵凃软嫩嫩笑着,“白哥哥刚到阴间,我得跟他好好介绍一番,尤其婆婆你这里的饭菜,真是香到不行。” 柳婆婆脸上满是褶子,眼神却清透,她眼皮半掀哼了一声,“就属你个小僵尸爱扰人清净。” 哼哼,这是说他话多呢。 绵凃也不在意,嘴皮子利索地开始点菜,“婆婆,两碗骨肉汤,今天的菜都上一份。” 柳婆婆的店没有菜单,除了门口那一锅汤以外,每天吃什么都凭婆婆心情,她心情不好的话,除了汤什么也没有。 柳婆婆听他只要两碗汤时瞥了一眼嫩黄的小崽子,没多说什么就起身往后厨去,“汤自己盛。” 嫩黄的小崽子扭着身子往猫猫那里看,小手指 11. 驭鬼 [] 几十只恶鬼猩红双眼满是暴虐,阴森煞气横冲直撞,街上鬼物止不住了地哭嚎,个别倒霉鬼被啃掉半拉身子。 恶鬼窜行,煞气张牙舞爪直扑食店,白寺介用阴气捂好白玺耳朵,抬手挥出打出四张桃符,正是那原来放在棺材内壁的诛鬼符阵。 四张桃符分别贴上店门四角,一阵红光闪过,阵成。 待布置好符阵,白寺介耳边便传来嗓音稚嫩的念经声。 白寺介:“?”什么动静? 他扭头就看到手边的玺崽闭眼虔诚地念着经文,小小一团看上去竟有一丝慈悲,随着他的念诵,小崽周身泛起金光形成了一个保护罩。白寺介试探着戳了戳金色罩子,感受到了明显的阻力。 【好家伙,我崽拿的是佛子剧本吗?】 白寺介心情复杂了一瞬,没想到小崽子还有这能耐,这以后要做和尚?这么一想真的怪奇怪的。 绵凃在一旁歪头瞧着,“玺崽那僧服还真不是随便穿的啊,不过这得念到什么时候?” 白寺介摇摇头,猜测道,“可能得他能听到的时候。”他把玺崽放好,又取出墨玉笔画符,在小崽周围布置一圈护身符。 一切安置好,白寺介视线投向门外的恶鬼。 恶鬼卷着黑雾一头撞上符阵,符阵红光闪烁将恶鬼拦在门外,只是恶鬼毫无理智,被拦住也不退后,反倒一下下撞击上来,发出一阵阵‘滋啦’声。 白寺介心头有些发沉,这些鬼东西看上去很像被他人操控的,这种手段很像他前世那个时代的驭鬼术。但是,气息上又有很多不同,让他不能确定。 “哼,这些阴沟里的老鼠!”柳婆婆冷哼一声,“你们几个还不快点干活,积德的事都不积极。” 柳婆婆话音落下,店外响起了一声狼嚎,一头威风凛凛的银狼自恶鬼身后扑咬而去!头撞符阵的恶鬼被咬出一块缺口,被激怒的恶鬼扭身跟银狼缠斗在一起,紧接着一群猫狗蜂拥而上齐齐撕咬恶鬼。 绵凃被这群小动物的强悍战斗力惊呆,仔细瞧着,刚刚跟玺崽打滚的狸花猫也挥着爪子给了一下狠的。 白寺介倒是接受良好,“万物有灵,小动物通过些修炼手段甚至能拥有比人还强的实力。” 绵凃瞪圆眼睛猛瞧,想要偷师的心情毫不遮掩,“什么修炼手段这么厉害?我给困困也找一个,不用太厉害,胆子大点就行。” 柳婆婆瞥他一眼,眼神好像在看小傻子,“你那鬼鸮又不是活物,从老婆子我这偷哪门子师。” 绵凃被骂小傻子也不在意,反倒捧起困困啧啧摇头感叹道:“生不逢时…生不逢时啊你。” 困困睡得安心,毫无反应。 柳婆婆苍老干枯的双手摆弄着一个小陶罐,听小僵尸叨叨轻嗤了一声,“帮不上忙就少说话。” 绵凃嘴巴抿起,立马噤声。 白寺介倒是在一旁看出点门道,向前一步问着,“婆婆可是蛊师?”自进门起,他便在柳婆婆身上感受到几股细微却有力的气息,一时间没有分辨出是什么,现在他在柳婆婆手中陶罐内感受到一样的生命迹象,才特有这一问。 柳婆婆抬头瞥他一眼,淡淡道:“你这白骨倒是好眼力,比那小傻子强。” 绵凃听在耳里毫无反应,不会看又不是什么大事,反正他跟困困都用不上。 白寺介轻笑一声,又问到蛊虫上,“婆婆可是在这些动物身上也用了蛊虫?”虽是问着,但他语气很是肯定。 “你猜得不错。”柳婆婆神色不动,语气平常,“它们本就身在畜牲道,偏偏做畜牲命也不好,比一般的猫狗都要弱上不少。老婆子我能救它们的命,却没办法改变命数。” 绵凃重新把困困顶在脑袋上,快嘴插话道:“所以,婆婆你就给种蛊虫让它们超级进化!” “少看点阳间画片。”柳婆婆略带嫌弃地瞥他一眼,“老婆子通过蛊虫加强他们体魄跟智力而已,让他们有机会自己积点阴德,能早日从畜牲道脱身。” 【柳婆婆看着吓人,没想到内在这么慈祥(抹泪)】 【以貌取人是我不对。】 弹幕被柳婆婆的做人行事触动,白寺介也语带赞叹,“婆婆心怀大善。” “少给老婆子戴高帽子。”柳婆婆语气依旧平淡,“都只是交易而已。”说罢,她手拿着一根银针刺破手指,向陶罐中挤入一滴血。 血珠滴入的同时,门外以银狼打头的动物们气势瞬间暴涨,狼牙闪着银光刺入恶鬼脖子,一口咬断恶鬼脑袋,恶鬼身体也被暴躁的猫狗撕成碎片。 恶鬼被捉,食店即刻安静了下来,银狼叼着鬼头走到柳婆婆腿边,柳婆婆拿出准备好的黑色陶罐准备收鬼。 白寺介在鬼头塞进陶罐之前抬手拦了一下,“柳婆婆,可否把这头给我看一眼?”他需要确认个问题。 银狼咬着鬼头看向柳婆婆,等着她的安排,柳婆婆随手放下黑陶罐,“给他瞧瞧。” 银狼呜咽着应一声,然后便把鬼头甩向白寺介,白寺介挥出阴气捆住鬼头,鬼头周身煞气散了□□成,猩红色的眼睛依旧满是暴虐,挣扎着想破开束缚。 白寺介不为所动,抬着手骨捏住这颗被黑雾包裹的鬼头,阴气自他指尖引出,从内到外一寸寸仔细检查。 片刻后,指尖的阴气触似是触碰到了一个屏障,白寺介操纵阴气顺着屏障游走,不多时便绘制出一个纹路。 这是,鬼纹。 白寺介杀心骤起指骨瞬间收紧,鬼头上爆出和脑子中央同样的纹路,紧接着鬼头寸寸炸裂,一眨眼便散成了阴煞气归于天地。 煞气翻腾时点点金光落到白寺介与这些小动物身上。 【叮——直播间观看人数达到10000人,达成[小有人气]成就,奖励系统空间50立方。】 系统的播报声唤回白寺介的心神,还未等他仔细查看,脑中紧接着又响起一声,【叮——检测到鬼纹印记,驭鬼术残篇收集度——0.1%,请宿主再接再厉。】 听着系统播报声,白寺介精神再度收紧,【驭鬼术残篇?你个系统怎么会知道驭鬼术,还要收集?】 007感受到宿主语气中的杀气,飞快声明立场解释道:【系统并无恶意,系统投放到本世界便自动检测此间古今往事,其中驭鬼时代影响深远。现驭鬼术仅剩残篇,宿主收集残篇可得功德,系统也可分到些功德转化为能量。】 【是吗?】白寺介意味不明反问了一句,后又说道,【姑且信你一回。】系统说的应当是实话,功德光点落在身上确实有 12. 抓鬼 [] 文无常看着那周身凶煞气翻腾身长一丈的巨大恶鬼,神色透出点凝重,“一目鬼…” 一目鬼顾名思义,面上原本的五官只剩一只硕大眼球加一张嘴巴,无神智只有吞噬本能。一般来说,一目鬼只在凶煞之地诞生,多是在古时候的战场上,数万冤魂互相吞噬,最后的胜出者便是一目鬼。 文无常召集四散的黑白无常,扬声说道:“此一目鬼属实异常,诸位多加小心。” 众无常齐声应道:“是!” 说罢便一黑一白配合着向一目鬼打去,锁魂链、勾魂索交叉飞出,将一目鬼捆了个结实。锁链触到它的外皮便发出滋滋声,一目鬼面目狰狞嘴巴大张却没发出声音,不断舞着双手地挣扎着。 下一顺,一目鬼大眼球中发出刺目红光,与此同时它力气骤增,皮肉鼓动锁链倏地绷紧,无常们见状齐齐摇动哭丧棒上的招魂铃,铃声泠泠,一目鬼顿了一瞬。紧接着,它身上凶煞气骤然翻腾,一目鬼长喝一声崩断身上层层锁链。 文无常凌空而立,指挥道:“退后!” 黑白无常们令行禁止,拽着断裂的锁链一路后退。 刚刚,文无常没看漏一目鬼那硕大眼珠中闪过纹路,虽是转瞬即逝,但那纹路映着神秘古老的气息。他抓着哭丧棒的手猝然收紧,果然死灰复燃了吗…哼,这群残渣余孽! 既然早就是时代残渣,还是早日化为飞灰吧。 文无常语气淡淡,“布诛杀阵。” 白寺介甫一上街,便见到一目鬼出世那一幕。他一旁看着觉得有些奇怪,在007跟他普及直播时候,他顺便了解过现在的阳间现状。 阳间自从百多年前因外族入侵导致的浩劫后,便正式进入末法时代。末法时代灵气稀薄,山林不再诞生鬼神,修行之人也是实力低微。可是以他这两日所见,却大有不同,就连玺崽都可称得上于佛道很有天赋。 眼前这个一目鬼更是不可思议,现今冥主对待恶鬼态度可谓严苛,动不动便是地狱司警告,让鬼两股战战。供养一目鬼出世至少需要吞噬数万恶鬼,恶鬼都哪里来? 直到鬼目中鬼纹闪过时,他察觉到几股与一目鬼勾缠链接的气息。白寺介红袍甩动,向着气息最强那处奔去。 几个错身,白寺介便来到了浮沉境边缘,未等找到气息源头,耳边便传来一个嚣张至极的狗叫声。 “我劝你乖乖跟我们走,只要配合主人便能一步登天,你可要想清楚。”此话一出,满是恶意。 一道温婉女声响起,“哦?你叫主人叫得如此欢畅,肯定已经一步登天了吧。还特地奖励你换了狗头?既然都当了狗还学着说什么人话呢?要我说,你学人说话真是大大的不对,学狗吃屎才是正道。” 【此时此刻,我逐字分析。】 【这位姐姐吵架发挥得真好啊(猫猫羡慕)】 【导师,我悟了!】 这一通连讽带骂,不止弹幕,白寺介也听得叹为观止,内心直呼神技。当年他要是如此会骂,定能少受不少气。 女声骂完还不过瘾,又发出一串银铃般的笑声,那狗头鬼彻底陷入狂怒,“贱人!”狗头大喝一声四肢伏地化成一米多高的巨犬,狗嘴大张涎水直流。 好像还嫌刺激不够,女声又加一把火,“这就对了嘛,当狗就要当主人的好狗,能张嘴咬人就少开口学人话。” 狗头鬼彻底失去理智,狗头摇晃便晃出了三只恶鬼,汪呜一声便狗嘴大张率先咬了上去。 白寺介恰好看到闪着寒光的狗嘴直扑轿撵,这珠光宝气的轿撵很是眼熟,正是刚刚街中撒钱的那一辆,贵女女鬼依旧端坐其上。 原本跟在轿撵后吹吹打打的纸扎人七零八落,散了一地。两排撒钱的仕女与三只恶鬼缠斗在一起,也逐渐显露颓势。 贵女女鬼轻叹一声,招招手收回两排仕女,仕女们化成彩陶与两只甩袖的陶俑放在一起。这些俑人陪她多年,少了一个她都舍不得。 狗头鬼狗脸狰狞一咧嘴,“怕了也晚了!跪下给我磕几个响头还能让你少受点苦!” “狗嘴果然吐不出象牙。” 贵女女鬼诧异,是谁抢了她的词?抬眼就看到一副套着红袍子的骨架,骨架浑身骨头莹白如玉,神秘又诡谲。 狗头鬼出离愤怒,狗眼闪过嗜血的黑气,“我要你们死!” 贵女女鬼执扇遮脸很是端庄,只是吐出的话却不是那么回事,“诶呀,早就死了呢。” 狗头鬼催动三只恶鬼一齐向女鬼扑去,女鬼飞身出了轿撵手腕翻转,团花扇便扇出一道阴气。阴气形似鞭子抽在了狗头上,啪地一声狗脸上的阴气都被抽散了一块。 俗话说,打人不打脸,打狗看主人。 这贵女女鬼净往狗脸上抽,丝毫不管缠在一旁的三只恶鬼。 她不管,白寺介倒是不能放任恶鬼行凶,他循着鬼纹气息而来,经过确认,那道链接一目鬼的气息就在狗头鬼身上。而这三只恶鬼应当是狗头剩下的,当做底牌来抓鬼的。 它们来抓鬼,那他就来抓恶鬼。 “天光湛清,厚土浑泽;执吾墨笔,以引威能。”白寺介口中念咒,手持墨玉笔凌空画着缚鬼符,“呿!” 金线沿着墨玉笔尖游走,随着咒语落下光华闪过,符成。 符文不驱而动,向着三只恶鬼掠去,一眨眼,三只恶鬼嘶吼出声被缚鬼符压在地上。 贵女女鬼正被恶鬼缠得有些落于下风,见状眼睛一亮,轻笑一声谢道:“多谢白骨郎君,姈奴忙着打狗,且多有怠慢了。” 白寺介摆摆手,声中含笑道:“无事,你且忙着。” 正好他先研究一番这三只刚抓的恶鬼,这三只恶鬼比强闯食店的那只实力强些,只这么一小会功夫,缚鬼符便被煞气冲淡了几分。 白寺介冷哼一声,五指张开阴气掠出顷刻间便扭下一颗鬼头,咔嚓三声后地上只剩无头的鬼身两手乱抓。 【嘶!此子凶残至此,恐怖如斯!】 【不知道为什么,脖颈子一凉(猫猫摸头)】 【哦吼,主播这心狠手黑的样子真让人安心,此间有望啊(抹泪)】 直播间观众先是被他这一手震撼一脸,后又激烈吹起彩虹屁。 白寺介心神皆投入到三颗鬼头中,引着阴气搜寻着头中鬼纹。很快,三枚鬼纹便被他找到,不出意料,这鬼纹都和食店内捏爆那枚一模一样。 初初发现鬼纹,他情绪不稳没有细看,只想着彻底毁掉。现在他倒是能稍微心平气和地仔细感受,这一观察就察觉到异样。 在他那个时代,驭鬼之术盛行,于此同时存在着许多驭鬼世家,凭借着各种手段降伏驱使各种鬼物,鬼纹便是其中一种。在鬼物神魂中打入鬼 13. 姈奴 [] 白寺介看着玺崽分屏上的货郎,有些疑惑,货郎跑去食店很正常,但是这货郎怎么对着那四枚桃符念念有词,“诶呦,这是千年桃木吧…这鬼斧神工的做工…老朽我三生有幸……” 白寺介“……”很好,可以暂时不用这么担心崽了。 “白郎君打算如何处置那条狗?”姈奴眼带好奇问他,后一扇团花扇唤醒了俑人仕女。 白寺介原本准备带走狗头鬼审讯一番,眼神对上眼前的贵女女鬼又改了想法,问道:“能否问问,这狗头鬼看上去是要带走姈奴姑娘,你可知道缘由?” 姈奴身边正围着两名仕女给她整理仪容,听着白寺介问话,她想了想回道:“前几日,我回枉死城的路上偶然救了一位可怜鬼,当时那可怜鬼正被一只恶鬼追着,很是狼狈。” 可怜鬼是个女孩子,虽是死了化鬼,但也能看出她生前年龄不大且面容姣好。生前生活顺遂的女孩,死后却没有白无常接引,还被恶鬼欺压。 姈奴看着女孩盛满恐惧绝望的眼睛未免物伤其类,便从恶鬼手中救下了她。 “救下那小可怜之后,便安排她跟我同住在枉死城。可是没想到,那天以后我就被这狗头鬼缠上了,张口闭口就是带我献与狗主人。”说罢,姈奴厌烦地皱了皱眉。 初见那狗头鬼她被惊了一下,不像地狱司的牛头、马面为动物精怪化鬼,本身就是动物身体。狗头鬼却不是,它是人身,生前也是人,只是死后被换上了狗头。 “那条狗很是恶心人,这已经纠缠于我好几日了。至于为什么要捉走我,我却不大清楚。”姈奴已被手脚利索的仕女打理好仪表,手执团花扇柳眉轻蹙,一派温婉端庄模样。 “听姈奴姑娘所说,前后两拨人应当是同伙。只是,他们捉你和那可怜女鬼缘由不好猜测。”白寺介思索片刻后问道:“姈奴姑娘可知道什么?” “知道一些。”姈奴双眼微阖说道:“之前那只恶鬼捉她是为了配冥婚。” 冥婚? 白寺介没想到会是这个原因,冥婚自古有之,最初冥婚双方都是未婚早逝之人。可是渐渐地却变了,变成死人与活人婚配,一开始活人还能守着牌位活下去,后来却成了活人陪着一起死。 现在阳间连精怪成精都不许,没想到冥婚竟然还会存在。 白寺介语气变得犹豫,“那姈奴姑娘你…” 姈奴笑着摇摇头,“我倒不是,那条狗纠缠我这几日废话说得不少,话里意思来看,它捉我应当是让我给它主人当下属,让我同它一样受人驱使。只是不太明白,为什么会找上我。” 姈奴已经被仕女打理好,打斗后的狼狈模样已然不见,青绿翟衣如初见是颜艳华贵,整个一副古时贵女模样。 白寺介收回打量的视线若有所思,“姈奴姑娘所生年代,似是距今有些久远?” 此言一出,姈奴思绪飘远一瞬又立刻回神,语带感慨道:“的确,算起来已经一千多年了。” 一千多年…他前世已是三千年前,却还有那个时代的驭鬼术残篇流于阳间。 白寺介斟酌着问道:“姈奴姑娘可听说过鬼纹?” “鬼纹…”姈奴似是被唤起了些过往回忆,“曾经确实挺说过…狗头鬼跟那几只恶鬼?他们有鬼纹?”结合刚刚看到的,她很容易便做出推测。 “姈奴姑娘猜的不错。”白寺介头骨微颔,“他们魂魄中都被打入鬼纹,包括街上吃鬼的几十只。” “他们,鬼纹……那我——”姈奴嫩白素手抚上额头,美目微瞪道:“我也有?!” 她虽是千年老鬼,但是凭实力来讲并不强,只是颇有些财产。这条狗盯上她却不抢钱只要人,句句都很是不对劲。 姈奴面色恍然,语气幽幽,“这样说起来,一切都说得通了。” 若是她魂魄一开始就被打入鬼纹,一切不合理都有了解释。只交过手一次,便被有主的狗盯上,因为有鬼纹操控她会很好用。若是这样,她枉死千年依旧无法了结前尘恩怨也找到了症结。 “…都是因为鬼纹吗?”姈奴神色空白一瞬,沉思片刻后双手紧攥团花扇,语气坚定道:“白郎君你有探查鬼纹的手段,可否帮我瞧一瞧?” “你与我只不过才刚结识,姈奴姑娘你可想好了?”白寺介听到她的请求颇为诧异,他们才初次见面而已,这般没有防备心吗? 姈奴执扇掩面轻笑,“我虽没甚实力,但好歹在阴间待了千多年,一点眼力还是有的。”她与这位白郎君才刚相识没错,但他身上的功德金光也一并认识了,她愿意相信一个功德深厚的精怪。 白寺介听在耳里只当她信任他的品格,好在他确实只想确认她是否也有鬼纹,并没有存什么坏心思。 “姈奴姑娘,冒犯了。”白寺介指尖点在姈奴眉心,分出一丝阴气侵了进去。阴气自指尖而出,果不其然,很快便触到了一个屏障。 白寺介驱使阴气沿着屏障轮廓游走片刻,他就收回了手指骨。 姈奴睁眼,眼神带着丝忐忑唇角抿起问道:“如何?” 她脑中那个屏障确实也是鬼纹,且是相对完整的鬼纹。只不过,她的鬼纹与这些恶鬼都并不相同,而是另有效用。 “确有一鬼纹印在你魂魄上。”白寺介略略沉默后又说道:“那些恶鬼的鬼纹不可解除,至死方休。姈奴姑娘你的鬼纹与你死因有关,好在可以解除,只是…要找到对方。” 白寺介现已习惯系统的直播,那么多观众都在看着,他不能不顾姈奴的意愿说她的辛秘。 “多谢,白郎君。”姈奴内心轻叹双目微敛,轻声道:“此事还待以后再说吧。” 白寺介语气复杂,“若有需要,可来找我。” “那便提前谢过白郎君了。”姈奴心绪有些烦乱,略施一礼与他道别,“且还有事等我处理,现已经耽误了些时间,姈奴就先告辞了。” 白寺介对她很是理解,对于枉死鬼来说死因便是执念的根由,而执念束缚着鬼不得解脱。若是他身死后魂魄未被封印进尸身,死后也会入枉死城吧。 他又想到那口黑棺,笑了笑,要是化鬼恐怕早就飞灰湮灭了。至于枉死城,他死时崩塌千年的冥府还未回归,枉死鬼也做不了。 想来想去,魂魄封于白骨成精竟是他最好的选择。 所思种种只在一瞬,他见姈奴飞身坐入轿撵,两排仕女开路,八只轿夫鬼抬着她向浮沉 14. 审讯 [] 突发事件解决,浮沉境又恢复了热闹悠闲的气氛,还是浓浓的饭菜味儿。 随意看两眼还能看到一群蹦蹦跳跳的鬼婴们在收尾,几只鬼婴提着半拉身子的鬼往纳魂袋里塞。这些受恶鬼袭击魂魄变得残缺的鬼很是倒霉,好在通过修炼还能养回来,就是不知需要多久。 白寺介略想了想就回了神,需要多久可能并不重要,毕竟等投胎会更久。 他催动阴气快步追了上去,“文无常。” 文无常还是那副慢悠悠的模样,见是他来也不惊讶,“怎地这么慢。” “嗯?”白寺介吃惊一瞬,沉思片刻便明白过来,“文无常当时看到,我去追踪那道链接一目鬼的气息了?” “正是。”文无常略微颔首,“见你去追,某便只好去追剩下的两道。”说罢,他拽了拽手里的勾魂索,锁链碰撞间铛铛作响,那一串的鬼身上就开始滋滋冒黑气。两只狗头鬼嗷呜出声,十几只恶鬼跟着尖啸。 “噤声。”文无常哭丧棒隔空一点,一连串的鬼紧紧闭上了嘴,哭喊不出憋得他们眼睛爆睁眼球突出。 好凶残一白无常。 白寺介打量了一下那两只狗头鬼,长得跟他抓到的并不一样,三只狗头三个品种。 “文无常也知道鬼纹?”话一问出,他就知道自己问了个傻问题。以绵凃他们面对文无常的态度来看,他的实力必然很强,很可能也是个千年老鬼。 果然,文无常听到他问便笑了一声,“某不止知道鬼纹,还知道这些狗东西的鬼纹只是其中一类,叫做缚鬼纹。” 缚鬼纹在驭鬼术中算作最低级,只是为了驱使奴役鬼物,鬼物也不拘是什么,即便是无甚智慧的动物鬼也可以。 文无常眼中森然语气却平静,“驭鬼术曾盛行千年,在那个千年里鬼物横行,驭鬼师极为兴盛。千年的末期,世间鬼物三成被驭鬼世家掌控,人活着被恐惧支配,死了被奴役到魂飞魄散。” 世间无家国,养人以饲鬼,那是怎样一幅场景?人甚至要依附鬼怪求生,鬼要聚集抱团才能有喘息空间。 “果然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驭鬼时代都已终结三千年,如今竟还有驭鬼术现世。” “祸害遗千年。”白寺介不由地感叹了一句。 文无常斜睨一眼似笑非笑说道:“守界人这话可把自己也骂进去了。” 白寺介听到这称呼有些滋味难明,原来他只觉得文无常疑似认识他,没想到他还知道前世身份。 “幽冥府归时,世间便不再有守界人。”白寺介没有否认前世身份,反又问了一句,“文无常生前也是那个时代的人吗?” 他不仅对驭鬼时代知之甚详,听语气还很是厌恶。 文无常却摇头否认道,“某出生时阴阳两间已经恢复秩序,阳间也建了新的王朝。但驭鬼时代遗害太深,直到某魂归幽冥时依旧时常发生驭鬼害人的事。” 不待白寺介跟他深入交谈,便跟着文无常一路到了个小巷子的死胡同。 文无常停在巷子尽头,淡声道:“到了。” 他手挥哭丧棒朝墙上打出一道阴气,霎那间空间发生轻微扭曲,黑墙上浮出一道赤红纹印,纹印中央是一株盛开的彼岸花。 文无常拉着勾魂索一边迈进结界,一边介绍道:“某现带你去积财司浮沉境分司。” 浮沉境是阴司自阴阳间隙开辟出的鬼蜮,除了浮沉境游玩闲逛的主鬼蜮外,还有阴司各司办公的副鬼蜮,主副鬼蜮之间由结界隔开。 其中积财司所占鬼蜮最大,甫一进去便看到高大古朴的木楼公署,其间穿行着形色匆匆的黑白无常们。 文无常抬手拦住一白无常,“给某安排一静室。” “是,文司主。”白无常垂首应了声便去安排静室。 文司主,积财司司主? 白寺介听着称呼若有所悟,怪不得是文无常带着阴差捉鬼,而不是黑无常。 “莫要误会,某只是积财司浮沉境分司的司主,积财司司主乃是那位谢无常大人。”文无常说完停顿下,语气调侃地又朝他说道:“不过白兄也没说错,原本确实应由黑无常处理,只可惜某的黑无常搭档仍外出未归。” 白寺介没想到他心里想着的话竟说了出来,颇有些尴尬。 “文司主,静室安排好了。”刚刚的白无常去而复返,“静室在贰处。” “多谢。”文无常略一颔首,便拖着勾魂索抬步向深处飘去。 积财司在浮沉境副鬼蜮中留了些阴阳间隙的原本空间,分司中的空间被划分成了九块,按数字排名,静室也只是个称呼,实际上是用明器临时搭建,静室用完收回明器便可恢复成空无空间。 室内可按照使用者心意变化样式、增减物品,这次明器搭建的静室是阳间审讯室的模样。 白寺介没在系统教学中见到过阳间审讯室,没成想倒是在阴间看见了。 文无常站在审讯室前,从袖中取出分司司主印,随手一挥将印章抛在门上,印章盖在门上流光闪过打开了静室禁制。 “进来吧。”文无常一边招呼白寺介进去,一边甩出勾魂索将两只狗头鬼固定在座椅上,其余恶鬼在他进门时便收进了纳魂袋,神志不清的恶鬼没有审讯的价值。 白寺介见他行动,想了想他取出养阴符,“这里也是只狗头鬼,需要文无常多辛苦一下了。” “哦?小事一桩。”文无常点着哭丧棒勾出符纸内的狗头鬼,固定在右边座椅上,椅背上从左中右的顺序打上狗一、狗二跟狗三的字样,算作它们代号。 从符纸内放出的狗头鬼正排到狗三,狗三刚一放出来就嗷嗷狗叫,养阴符的效果太好,被姈奴扇出来伤都恢复好了。 文无常眉梢一挑,“白兄很有阳间所说的人文主义精神啊,如此善待俘虏。” 白寺介不懂何为人文主义精神,但只觉得这句话不是夸他,看了眼叫得正欢的狗三,他随手弹出一点朱砂,朱砂打在狗三身上叫声戛然而止,且阴气瞬间淡了三分。 “文无常,这样可行?” 文无常满意地点头,“不错。” 三只狗头鬼眼神惊惧,生怕一挥手给他们魂飞魄散。 “我都说我都说!”狗一最先受不住,“是主人要抓一女鬼,可是她总在枉死城内我们找不到机会,恰好前天晚上有一批恶鬼受创,我们就想着物尽其用。” 他们先利用这些恶鬼在浮沉境制造混乱,吸引阴差的注意,然后追击抓捕落单的女鬼。 白寺介觉得有些地方不对,问道:“一目鬼也在你们计划之内吗。” “那是意外!那几十只恶鬼受创后互相吞吃过一次,这次就是失控了。为什么会变成那种大鬼,我也不明白…” 它们不明白,白寺介倒是有些猜测,恶鬼互相吞吃过后能化一目鬼应当与鬼蛊虫有关。 文无常冷哼一声,“它们互相吞吃后是不是还伤过新魂,顺便,还伤了阴司的白无常。” 狗一心虚 15. 折人 [] 白寺介疑惑偏头,不知道文无常还有什么事。 “正是积财司采买养魂符的相关事宜。”文无常略微颔首,“某察觉到恶鬼气息,走得匆忙了些。” 原来只是这件事,每次见文无常都来去匆匆,以为他正是这样的性格而已。 白寺介:“我本打算过几日去积财司送养魂符时再问过,现在可以当面详细商议自然再好不过。” 文无常出了静室便恢复了随性和缓的模样,不见敲打恶鬼时的凶残凛然。自静室行至公署门口,一鬼一白骨已经商议好交易的详细细节。 除开契约当中写好的交易内容外,加了点补充说明,白寺介每半月给积财司提供一百枚养魂符,阴司有专门送取物品的搬运小鬼,到时他可以直接让这些小鬼送养魂符去积财司。 积财司并未在和乐城设立分司,和乐城一切事务皆有酆都六天直接掌管。所以养魂符交易起来只能麻烦点,让搬运小鬼来送货。 恰在此时,陆文书肩膀顶着两个小鬼婴到了积财司分司,他正递出纳魂袋给一位白无常,“这是小家伙们捉到的恶鬼。”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文无常眉梢微挑,而后身形一晃到了他身边,“看这两个小鬼怨气也消得差不多,某正有个活计需要安排。” 陆文书还未说话,两个鬼婴先兴奋地跳到文无常眼前,嬉鱼高兴地上下乱晃,“文无常大人有什么活计?嬉鱼和折人妹妹肯定可以,刚刚还帮文书大人跑腿呢~” “可以可以~”折人黑眼珠也亮亮的,在一旁摇着拨浪鼓附和。 搬运小鬼大多是来自塔里的鬼婴,她们生前皆是死在弃婴塔,鬼婴怨气重还不好上太重的惩罚,毕竟她们也只是为了报仇了解因果而已。 在子孙司自任务中心发布‘收集鬼婴’任务前,鬼婴都被安排进酆都城,城内给她们划了一块地方,因为最初住得大多是死在弃婴塔的鬼婴,久而久之那块地就叫塔里。 在子孙司收集鬼婴后,她们这些弃婴也有了更好的去处。等在娘娘庙净化怨气后,人胎鬼胎都不投而想在阴司入职的小鬼们,尽皆分散到阴司各司部,平时便住在酆都城塔里。 塔里的小鬼在阴司修习一阵子后,体态会长大一点,不再是一岁不到的模样。 折人跟嬉鱼便是最近才到塔里居住的小鬼婴,但是因为在阳间时候纠缠血缘亲人闹出了事,导致怨气极重,被送到子孙司后待了三年。也就是最近问过她俩意愿后,被送到了阴司。 陆文书长臂一伸捞回两只鬼婴,“这俩小家伙过于顽皮,怨气虽然消了但心结还在,在阴司修习也没什么大进展,还是这小婴儿身形。” 文无常不甚在意,“只是给积财司跑腿的小事,让她俩一起便可,闹不出什么事。” 陆文书低头,对上怀中两只鬼婴湿漉漉的眼神顿时心软,“那便试试吧,若是不行再换她们其他姐姐。” 白寺介在一旁瞧得有趣,宽慰道,“陆文书还请放心,只是帮忙送些我画的养魂符,她们看着就很机灵,只是搬运的小事她们一定能做得好。” 他养了玺崽两日,稍微感受到养崽的乐趣,虽然忙乱但幼崽本身就很治愈,不论活人崽还是往生崽,眼前两只鬼婴小小一团很是可爱。 两鬼婴顺势撒着娇凑到陆文书脸上乱蹭,文书大人贴贴~ 陆文书揪下脸上的折人,语带无奈道:“你们可知道这小家伙为何取这名字?” 白寺介和文无常听他这么问便对视一眼,后又摇摇头,“折人这名字虽说有点怪,但也还好,难道还有什么深意吗?” 陆文书唇角一扯,“折人,折磨活着的人类。” 折人缩头缩脑地抠手手,小眼神乱飘,“那是以前,现在的折人不是了。” 陆文书哦了一声,语气略有复杂,“确实,现在是折磨活着的亲人。” 猫崽儿一样的小鬼婴不抠手了,反手叉腰语气忿忿,“我都听姐姐们说了,她们生下来才被丢掉!姐姐们就算被丢了也是生下来丢的,折人在妈妈肚子里就被爸爸挖出去了,妈妈是折人挑了好久的妈妈!” “折人的妈妈!!!”折人小小一团裹在阴气里,眼球漆黑声音凄厉尖细,“没了!妈妈没了!!!都没了——!!” 鬼婴皮肤泛起红色,爬上一道道黑色纹路,口中长出尖利的犬牙,阴气翻腾煞气四溢,眼看着竟有化厉鬼的模样。 “啪——” 文无常哭丧棒轻点了下她小脑袋,口中喝道:“醒来!” 无常的哭丧棒乃是阴司专门配备的明器,枉死之人偶有化厉鬼的征兆,白无常勾魂时遇到便可用哭丧棒让其找回神智。文无常作为千年阴差,他挥哭丧棒上打恶鬼,下可醒神。 哭丧棒点在折人眉心,文无常大人的声音入她耳里耳里宛若洪钟,小小身子跟着颤动一下清醒了过来,也想起刚刚她变成了那副样子,明显给大家带来了麻烦。 “无常大人、文书大人,对不起。”折人蔫头耷脑,声音闷闷地道歉,“折人错了。” 嬉鱼凑过去搂住她脖子贴贴,陆文书见状也安抚地摸摸她小脑袋。 “错的并不是折人。”折人闻声眼睛亮了亮向白寺介看来,“投胎成人本就是你的权利,折人做得都很好,还给自己找了一位很好的母亲。” 他理理衣袖揣手接着说道:“阴司掌管六道轮回,最注重因果。恶人害你母女性命便是因,有冤便要报冤,恶人都是死有余辜。” “确实如白兄所说,折人你寻人报仇并没有错。”文无常赞同地点点头,“好比阴司设有枉死司,本也是给枉死冤魂申冤报仇的机会。” 枉死鬼入阴司后可报明枉死司为己申冤,待查明缘由枉死司会给枉死鬼发放司主印鉴,枉死鬼可持着这枚印鉴打开鬼门去往阳间报仇。 加上文无常的肯定,折人小小身子舒展了,听得很是开心。 白寺介见她恢复活力,他没忍住手指点了点她额头,“虽然错不在你,但是不可以为了报仇让自己神志不清,迁怒他人更是不对,因为恶人而搭上自己的未来这可不行。” 折人手捂脑门乖乖应道:“折人明白,所以折人都改名叫折人了。”字没变,但是含义不一样了呀,刚刚是她太激动了。 嬉鱼在一旁捧脸遗憾叹气,“虽然折人死了爸爸,但是其他亲人还没死啊。” 陆文书嘴角微抽, 16. 死亡 [] 白寺介出了积财司分司结界,便向食店快步掠去,街上众鬼只觉眼前有红光闪过。 柳婆婆店内毛茸茸聚了一堆,围在中间的是三只受伤的猫狗。这些动物体内有柳婆婆种下的蛊,可以让它们获得跟鬼物对抗的力量,可实际打斗中还是会受伤,阴气入体严重的即便用蛊虫治疗也回天乏术。 三只小动物中两只猫儿一只狗,它们被阴气侵蚀严重,随着呼吸腹部也只有轻微的起伏。不同的是它们眼神都很平静,似是安静地等待死亡。 反倒是人类小崽白玺眼睛红红,眼泪大颗大颗地掉,时不时抽噎一声好不可怜。绵凃包子脸皱巴巴的,蹲在玺崽旁边偶尔拍拍他脑袋,这可咋办,哭得这么安静的崽小僵尸不会哄啊。 柳婆婆摆弄着蛊虫尝试救这三只猫狗,最悠闲的就是货郎了,揣着手满店乱晃,看看哭着的崽,瞅瞅门上的桃符,整个像那阳间的村口老大爷。 白寺介甫一回来看见的就是这样的画面,忙乱中带着好笑,好笑中又带着悲伤。 “白哥哥,你回来啦。”绵凃顶着困困奔向他,好似看到了大救星,拉着他袍袖拽向玺崽,“快哄哄玺崽,再哭眼睛都肿得像核桃了。” 白寺介顺着他力道走进去,暗自观察店内其他人的神色,看了几眼后暗自叹了口气。 不过现在首要是安抚住伤心的玺崽,他俯身抱起白玺,在他耳边低声道:“玺崽再哭下去,别人可就知道你不是小鬼而是生人了。” 刚刚他看了他们表情,实际上都已经知道他是个小活人了,或许会念经的鬼有,但是啪嗒啪嗒掉鬼泪的鬼肯定没有,但不妨碍他用这事转移小崽的注意力。 白玺瞬间呆住胖爪捂嘴,抽噎被打断而打了个小嗝,他太难过就把装小鬼的事忘记了。他跟着妈妈他见过很多鬼,也见过人死掉,他知道死了之后还有阴间,但是他明白活着跟死了不一样,至于哪里不一样,他又懵懵懂懂地分不清楚。 白寺介见他神情又低落下去,开口道:“白爹爹知道玺崽理解什么是死亡,看着它们离开才会这么伤心。但是死亡并不是结束,它们还有下一辈子,今生虽然是动物,但跟着柳婆婆做了很多好事,积攒了许多功德,或许下辈子就有机会投胎成人了。” 做人虽然苦多乐少,但又有哪种生物不是呢?有机会做人总比做动物好,最起码做人有机会掌控自己的命运,仅仅是这个机会大多数动物都不可能有。当然,这些话就不能跟小崽子说了。 白寺介摸摸玺崽脑袋瓜,见他双眼散出微光就知道他听进去了,顺势将他放到柳婆婆旁边,“柳婆婆用蛊虫帮它们活得更好,像刚刚抓恶鬼就是积攒功德。” 他这两天已经了解功德是什么,也懂得功德有多重要。功业德行,善恶有报,如果在驭鬼时代有这条法则的话,人间可能不会变得那番模样,冥府崩塌,人间便成了地狱。冥主在幽冥府归之时补全天道法则,也怪不得有如此大的权柄。 白寺介也明白过来,玺崽说的金闪闪就是功德金光,他和小凃身上都有。或者说,身在这间食店内的都有,包括看着他欲言又止的货郎,与蛊虫为伴的柳婆婆,他们身上功德最多。 白玺蹲在柳婆婆脚边,短手摸着猫猫眼带询问看向柳婆婆,软软问着,“是这样吗,婆婆?” 柳婆婆依旧有条不紊地摆弄蛊虫,声音嘶哑道:“老婆子跟它们不过是交易罢了,它们身上的功德都是自己积累来的,跟老婆子可没半分关系。它们有了功德下辈子能不能做人不一定,但能活得好点。” 听到能活得好白玺就开心了,他扮小鬼依旧软嫩的小脸终是扬起了笑意,过得好点已经很好了,妈妈说做人不能太贪心。 绵凃见玺崽终于又露出笑脸松了口气,随后从随身小包掏出手机点开备忘录,小手忙出残影啪啪打字。养崽果然门道多啊,这种新鲜知识他可得记下来,绵凃看着自己丰富的养崽笔记很是满意。 白寺介见绵凃捧着手机一会皱眉一会得意的小表情很是好奇,凑过去只看到一闪而过的备忘录,上面小字密密麻麻的。 “小凃,这是写的什么?” 绵凃恰好记完收起手机,听到他问面上闪过一丝心虚,小手乱摆解释道:“没什么没什么,就是记下来怎么养崽。” 白寺介不管见几次都想感叹,一只小僵尸是怎么做到尸身柔软,表情丰富的。见他不想细说他也没追问,毕竟谁都有点小秘密。 他从系统空间取出手机向前一递,“小凃加下我联系方式吧。” “白哥哥刚刚出去顺便买的吗?”绵凃也不需要他回答,拿着手机跟他碰了一下,双方屏幕一闪好友已经加好,“这样我们联系起来就方便啦,白哥哥,我传几部经典幻戏给你,有空时候可以和玺崽一起看。” 没等白寺介收回手机,手机又被碰了一下,屏幕上闪过一条消息。 [已与丧起槐成为好友,可以开始聊天了。] 白寺介:“?” 他顺着不请自来的手机看过去,名为丧起槐的手机主人,正是那笑得脸上起褶的货郎。 丧起槐手机一手拱拱手笑道:“勿怪勿怪,老鬼我与白骨兄一见如故,实在情难自禁。” 白寺介:“……” 是对他桃符一见如故吧,别以为他没看见他对着桃符流口水。 丧起槐见他不接茬也不在意,“白兄能以白骨成精必然实力超凡,这一手画符手段阳间都没人能一较高低。”说着便对着桃符大声赞叹,什么此物只应天上有,从桃木用料吹到年限,从符上字迹到桃符效果。 白寺介听在耳里脚趾抓地,不由地出声打断道:“其实,有没有可能这桃符不是我制的?” 丧起槐闻言表情依旧,但话锋一转,“白兄能力超群,得到此桃符也是天命所归,实乃…” 白寺介平静揣手,“这桃符是用来镇杀我的。” 阿这… 丧起槐终于不吱声了,鬓边的玉兰花也变得蔫嗒嗒,与刚刚那副容光焕发模样判若两鬼。 白寺介无言,这就是小凃说的戏精吧。 戏精丧起槐抬袖抹眼,呜咽出声,“谁人如此恶毒,竟制此符咒杀白兄,老鬼我真是心绪难平,到底是何人…” 说来说去,还是离不开桃符。白寺介莫名觉得自己输了什么,他一挥衣袖收起门上的桃符,朝着丧起槐说道:“虽然这桃符不是由我制成,但我会画其他符箓。” 丧起槐抹了把不存在的眼泪,鬼脸瞬间笑成朵菊花,“老鬼想与白兄做个符箓生意,想必白兄所绘符箓必然不凡。” 白寺介从未想过被人夸赞会如此难受,浑身骨头好似蚂蚁在爬。好在多个赚钱的路子,也算意外收获。思索间,他递给老鬼一张之前抓狗头鬼时画的养阴符,顺带着拿出一张画给玺崽的平安符 17. 玉佩 [] 在浮沉境奔波了一日,白寺介带着玺崽终于回到了和乐城。 一路上玺崽的情绪都不太高,直到白寺介告诉他过几天再带他去看猫猫,玺崽情绪才好些。白寺介也不是故意哄他,在离开食店前,他把收着两只恶鬼的养阴符给了柳婆婆,毕竟蛊师才最了解蛊虫。 他与柳婆婆已商议好,等她研究出结果他再去一趟浮沉境,临走前他还加上了柳婆婆的联系方式。活人用不了阴间手机,但只需要一点媒介,阴阳两间网络便可以互翻。 手机此物,甚是有趣。 白寺介见玺崽还是有点神色恹恹,正好绵凃给他传了许多幻戏,他无师自通地学会放幻戏哄崽。原本只是为了哄小崽跟着看,没想到这幻戏剧情紧凑他也跟着看得津津有味,颇有些意犹未尽。 其间,绵凃给玺崽泡了瓶奶,奶粉是玺崽布包里带的最后一点。 玺崽捧着奶瓶看幻戏,逐渐忘了猫猫的事。可他毕竟年纪小,看完一部幻戏就到了平时睡觉的时间,白寺介给他洗漱一番,又喂了一支礼包开出来的营养液,就送去二楼卧室哄睡了。 刚刚看过的幻戏讲了一位卦师斩妖降鬼的故事,不巧的是故事一共三部,他只看了一部。白寺介回到一楼客厅见绵凃还在,便问道:“卦师后来怎样了?有没有惩戒背叛他的徒弟?” 绵凃听他问幻戏,放下手里的面具抱胸道:“白哥哥,阳间有句话,叫‘随意剧透天打雷劈’,所以我是不会说的。” 还有这规矩?小僵尸可别是在忽悠他。 “不过白哥哥要是对幻戏感兴趣的话,我倒是有个主意。”绵凃兴奋凑过去,大力邀请,“白哥哥你可以带着玺崽去看我拍幻戏,明天就开拍。” 提起幻戏,白寺介也想起来那个脚踩青色蟾蜍摔碎的鬼少年,正是过来给小凃送面具和通知明天开拍的那位。 想起那幅画面,本就养崽焦虑的他更加担心了。 绵凃见他有些心动却又犹豫,继续卖力道:“去吧去吧~明天开拍的幻戏,戏本子编剧跟写出卦师的是同一位,你可以问她卦师后面的剧情。” 跟编剧当面交流的机会,有些吸引白骨。可是他今天才刚决定为了玺崽的安全,在找到更保险的手段前少出门。 007电子音突兀地插了进来,【宿主有未查看的系统奖励。】宿主对系统是真的不在意,系统的数据流都跟着乱流,给急的。 系统奖励?他确实还有个小成就的奖励没细看。心随神动,白寺介查看起那对系统奖励的玉佩。 【阴阳锁魂玉佩(可与神魂绑定)】 白寺介点开详细介绍,【玉佩为一对,可分别绑定两位使用者的神魂,在一位使用者遭遇危险时,另一位使用者可被传送至其身边。】 神魂绑定,瞬时传送?这种东西真的可以存在吗? 白寺介:【007,这玉佩在此间存在吗?】 【不存在,仅此一对。】007扔下一句回答就下线了,这宿主太难缠,给奖励他都找漏洞。 白寺介见系统装死,也就暂时放过了它,毕竟来日方长。 阴阳锁魂玉佩入手皆是温热,两块玉佩黑白两色一阴一阳,墨玉属阴上刻怒目鬼王,白玉属阳雕有闭目仙童。 两块玉佩皆有威势,甫一拿出便惊动了在一旁的小僵尸。 绵凃手扶贴了一半的面具探头探脑道:“哇~白哥哥,你还有这种好东西!” “你知道这是什么?” “不知道啊。”绵凃摇摇头,“单看气息就知道很强了,现在人间末法,许多东西都不存在了。” 白寺介理解地点点头,这对玉佩不止可以传送,还能提供些防护。绑定要求两位使用者有实力差距,实力强的一方可以替弱的一方承担伤害,且当双方实力差距缩小后可选择解除关联。 这些功能简直是按照他和玺崽的情况量体而制,贴心得有点诡异。 白寺介沉思片刻说道:“我也是偶然得到,现在看着倒是可以给玺崽。” 绵凃手指戳戳玉佩,毫不意外被一股力道弹开,他两眼兴奋,“玺崽戴上这个就不怕什么了,明天是不是可以一起去看我拍幻戏了?!” 何止去看幻戏,玺崽甚至可以短时间离开他身边独自出门了。 白寺介给了肯定的答复,想了想补充道:“等我准备些东西,明日或许可以跟小凃出门了。” 绵凃终于邀请到他跟玺崽很是开心,提着面具继续试戴进行调整,他可得好好准备,幻戏拍摄时让他们看看他的风采,顺便再帮他拍个照什么的。 这小僵尸的性子有些矛盾的可爱,对着玺崽喜欢做长辈,但面对他时心智就同他外表一般,也就四五岁幼童水平,也不知道他这性子怎么养成的。 白寺介收回发散的思绪,看向手里的两枚玉佩,虽然系统描述的效用很完美,但在这之前还是由他先尝试吧。 白寺介自眉心散出一缕阴气包裹住墨玉,墨玉逐渐散成丝丝缕缕的烟雾,烟雾聚散缭绕化成一怒目鬼王,正是墨玉上刻的那个。 下一顺,怒目鬼王直奔他面门,汇成一缕青烟钻进他眉心。怒目鬼王进入他眉心的瞬间,他神魂好似被一眼温泉包裹住,温暖且舒适。 白寺介仔细感受半晌,没发觉有不对的地方,反倒神思清明了些。 看来,系统描述没有丝毫水分,暂且可以多一分信任。 玺崽小小一团缩在被子里,回到住处时白寺介便已解开他的伪装,此时他白嫩脸蛋被热气熏得微红,嘴巴微张打着小呼噜。 白寺介指尖轻点,白玉玉佩便贴到玺崽额头化作团白雾,雾气聚散间化作一闭目仙童,不多时,闭目仙童身形拉长扭动着进入他眉心。 与此同时,白寺介的神魂感受到一丝联系,这丝联系比血脉牵绊还要更深。 这下子,白玺真就是他白寺介的孩子了。 三千年过去,他不止又‘活’了,还有了自己的亲人。饶是白寺介都想感叹一句,造化弄人。 不管白寺介心绪多么不平静,玺崽睡得更沉了,不知梦到什么唇角抿起丝笑意,接着哼唧一声又熟睡过去,脸蛋更红润了几分。 白寺介见状更是 18. 惑妄 [] 黄泉路漫漫,且有彼岸花迷惑心神,自古以来有众多鬼物迷失其间,久而久之,此地被称野鬼岭。 随着阴间等待投胎的鬼愈来愈多,野鬼岭亦随之壮大,逐渐形成了自生鬼蜮,此鬼蜮由千万副鬼蜮组成,每个副鬼蜮都有其独特的布景。 阴司为了更好掌管此地,便将鬼蜮划出加固建成了游园,名为惑妄。 自惑妄园建成,不仅阴司管束野鬼岭的野鬼更加容易,还可让他们在其中工作赚钱。后又有幻戏风靡阴间后,由于惑妄园有不计其数的独特副鬼蜮,而逐渐变成了幻戏的拍摄地。 妄,乱也;惑,乱者治也。 ‘惑妄’二字线条扭动着凝于巨石之上,矗在游园入口,散发着威严气息。 一只白色舞狮明器踏空而来,狮背上朱红袍角鼓动,红白辉映间带着丝惬意闲适。 “白哥哥,前面就是惑妄园了。”来者正是绵凃一行。 舞狮明器下落跪身,一双长腿曲起触地,白寺介便带着玺崽下了明器。 他金冠朱袍,脚踩黑金皂靴,恰是替身傀儡的装扮。 绵凃捂眼,只觉现在的白哥哥异常灼人,那晚惊鸿一瞥已是万分惊艳,没想到恢复原本相貌后还能更胜一筹,说他不是妖精都没鬼信。 凤眼狭长,鼻挺唇赤,眼角一点红痣比彼岸花更为惑人,妖孽临世,不过如此。 曾经他见过最俊美的男子当属桓无常大人,没想到现在被白哥哥比下去了。 白寺介昨晚扒拉出黑棺中的替身傀儡改造一番,变成他可以套进去的壳子。替身傀儡与他前世相貌十成相像,只不过炼制傀儡的材料都是当时难得的天材地宝,是以当他入身后更是光华外显,比他前世更添一分妖冶。 “哦?你挂在嘴边的那位大人是何样貌?小凃竟这么推崇。”白寺介听他时不时念叨,对那位素未谋面的黑无常激起几分好奇之心。 傀儡肩膀宽阔,玺崽一小团可以独坐一边,此时也正眨着狗狗眼认真听他们闲聊。 绵凃头顶困困,短手叉腰道:“桓无常大人可是位黑无常,他的美貌跟他实力相比不值一提。最让鬼钦佩的是他的品格,诛杀恶鬼却不嗜杀,是整个阴间最好的大人。” 慷慨陈词大吹彩虹屁后,他胸脯一挺小肚子的软嫩肥膘跟着颤颤,模样很是神气。 白寺介眉梢微挑,点头附和道:“记得小凃你说过,当初便是这位无常大人把你从墓地里带出来的,确实当的起你如此喜爱。” 绵凃颇为不好意思地仰头抠脸,“被白哥哥你说这么一说还怪害臊的,当时若不是桓无常大人带我出了墓地,我还在继续沉睡不得进入阴间呢。桓无常大人对我来说,就是再好不过的大人。” 白寺介眼中神采流转映着丝怀念,“我理解小凃所想,对我而言,我那位旧友亦是难得的挚友。”旧友不知费了多少心血,才得藏起他的尸骨,又准备这替身傀儡,感激已不足以形容他的心情。 “白爹爹是最好的爹爹~”玺崽坐他肩头抱着脸蹭了蹭,他出生后只有妈妈和花叔叔,现在他认为爸爸就应该是白爹爹这样。 白爹爹就是最好的爹爹,还是最好看的白骨精。 幼崽脸蛋软嫩带着奶香,短短几日,这活人崽子的奶香味他竟有些习惯了,白寺介唇边漾出一抹笑意,略微勾起的唇瓣殷红似染,百花盛开都不能与之争艳。 一路说笑着,绵凃领路在前,白寺介驮着崽跟着进了惑妄园。 跨过鬼蜮结界,甫一进去便看见排着长队的妖鬼精怪们,他们衣着各异,神态放松,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交流着。 惑妄园果然热闹。 “平时惑妄园里不止有过来拍幻戏的剧组,还有很多单纯过来玩的游客。” 绵凃小手指朝那些妖鬼精怪点点,口齿利索地介绍道:“这里的鬼蜮是由野鬼们聚集而生,所以大大小小的副鬼蜮都有结合野鬼的生前经历与记忆,进入其中会有穿越时代之感。他们平常很无聊,过来玩一玩跟去阳间感受差不多。” 野鬼岭自冥府归来便开始形成,三千年来积聚了阳间各个朝代的野鬼,是以惑妄园中的副鬼蜮囊括了由古至今各个时代的生活碎片。 平日在阴间闲得无事的妖鬼精怪们很乐意过来玩一趟,毕竟进去副鬼蜮之后就能体验不同的阳间生活,很是新奇有趣。 如是这般,原本混乱不堪的野鬼岭,成了现在热闹的模样。 “不过,我们是来拍幻戏的,不用跟他们一起排队。” 绵凃带着白寺介路过正售票的鬼员工,没走几步便看到一只半空浮荡的橙红灯笼,鬼灯笼甩着长舌给他们引路,“可是《叹人间》幻戏剧组的演员?大人安排我来接引,还请这边走。” 鬼灯笼只是最低级的小鬼,在惑妄园中做些简单的引路活计。 白玺还是头一次见到灯笼样式的鬼,半张脸挡在白寺介脑袋后好奇地偷偷打量,凑到白寺介耳边小声嘀咕,“白爹爹,有灯笼鬼,是不是还会有筷子鬼、奶瓶鬼啊?” 有没有筷子鬼、奶瓶鬼白寺介不清楚,他对阴间的了解也只是皮毛,但是不耽误他曾经对鬼物知之甚详。 在驭鬼时代,各种各样匪夷所思的鬼遍地游荡,鬼怪附身物品很是平常。 仔细打量灯笼鬼两眼,还真叫他看出点门道。 “这只灯笼鬼应当是里面封着个人魂,外面的灯笼就好比他住的小房子。”白寺介用玺崽听得懂话给他解释,“扎灯笼的材料跟我们的小狮子一样,灯笼纸也是用的冥纸。” 白寺介没有刻意压低声音,力保玺崽听得清楚明白。 连绵凃也抱着困困飘起来跟着听,前面带路的鬼灯笼听着客人逐一分析他的结构,不免感觉有点汗流浃背,身形一晃划了一条弧线。 “三位客人,幻戏《叹人间》拍摄场地到了。”鬼灯笼甩着舌头吐出一道阴气,阴气打在副鬼蜮结界上显出一黑色漩涡,漩涡打开出现一道门,门上黑雾缠绕组成‘叹人间’三字。 打开了结界,鬼灯笼引路任务就算完成了,它上下点点以作行礼,一个闪身便没了影儿。 绵凃看得直吐槽,“这鬼灯笼比困困还要胆小。”困困当初是被吓死的, 19. 又见 [] 意外遇到闻望云除了眼睛受伤,耳朵也很遭殃。 “啊呀,真不敢相信,白哥竟然是那天的白骨精。”闻望云一路上嘴巴都不停,浮在半空扭头盯着白寺介猛看,“白哥你真的光芒闪耀,要是去阳间选秀你肯定C位出道。” 白寺介抬手扭回他的脖子,他不想听这多少沾点晦气的夸赞,听着就像他也长了对触须似的。 诶呀,白哥真是太害羞了。 闻望云抠出一只眼球放到头顶,算了,大姐头说直勾勾地不礼貌,他还是偷偷看吧。溜圆的眼球瞳孔黯淡乌黑,在少年鬼炸毛的头顶弹动两下找好角度,盯着红袍白骨精不动了。 白玺坐在白寺介肩膀另一侧,看一眼眼球,摸一下他自己的眼睛,看看摸摸着陷入思考,妈妈果然说得没错,做了鬼身体真的好自由。 白寺介看着那粘着粉色肉沫的眼珠沉默,不管哪个时代的鬼都是灵活的死脑筋,用各种方式坚持自我。 绵凃嘴巴张了张还是放弃开口,算了,这中二鬼脑子不正常。 好在很快就到了剧组拍摄地,白寺介第一眼就看到那熟悉的华丽轿撵,他没想到会在这里再见到那位姈奴姑娘。 缀着金玉宝石的华贵轿撵两旁站得鬼比昨日又多了几只,最为高大的那位近有两米,他们都静静地浮在姈奴身后。 姈奴头顶花树宝钗光华闪烁,她持着团花扇正在群鬼中间说着什么,一派认真严肃。 闻望云向前蹭了个身位,语调微扬道:“我回来啦,还顺便带回了僵尸小先生。”他可真是个能干的小助理,超棒有没有。 绵·僵尸小先生·凃扬起笑脸,朝着曾有一面之缘的撒钱女鬼自我介绍道:“贵女姐姐好,我叫绵凃,是幻戏《叹人间》主角幼童时期的扮演者。” 姈奴闻声偏头便看到一本正经的包子脸小僵尸,笑着柔声道:“绵凃小郎君你好,我名姈奴。” 随着她抬眼,一道妖冶身影便映入眼帘,妖孽般的男人身着红袍,肩膀坐着同色装扮的小鬼,长身玉立璀璨夺目又沉静隽永。 此时,他闪烁玉石荧光的双眸正带着笑意看向她。 姈奴折扇半掩杏目略微睁大,又似碰到难解谜题般轻蹙眉心问道:“这位郎君,姈奴好似是在哪儿见过的?” 眼球略一弹跳蹦着冲回眼眶,闻望云向后一仰,大姐头这搭讪话术好老土! 绵凃指尖尸气一点叫醒困困陪他看戏,霎时小眼神乱飞,不用扒开都知道脑袋瓜在想什么。 “自是见过姈奴姑娘。”白寺介扬唇轻笑,霎时犹如彼岸盛放绯红盈目,眼角点点朱红小痣冶容惑心。 “!” 吃瓜群众震惊,这样也行? 华美男人如玉石般清冽的嗓音温和熟稔,她听在耳里有一丝熟悉。 姈奴宝钗轻颤,歪头略作思考后笑道:“原来是白郎君,还请原谅姈奴一时间没有分辨得出。” “是我形貌变化太大,确实难以一眼分辨。”白寺介略微摇头,发尾随着他动作划过清浅弧度。 就这?就这?? 闻望云呆毛垂下,语气很是失望,“原来你们真的认识啊。”亏他还以为大姐头搭讪妖孽美男呢。 姈奴团花扇轻拍他炸毛脑袋,“小小年纪,整日净胡想些有的没的。” 白寺介抬指点点绵凃脑门,“小凃,听到没有?” 绵凃轻哼一声,反驳了一句,“我跟他可不一样,本僵尸是大大年纪。”嘴上哼唧行动却从心,摩挲两把困困又乖乖放回头顶。 被摸了两把,困困又睡了,窝在小僵尸的玉冠上不动了。 “知道了,大姐头。”闻望云听到姈奴训诫,瞬间立正站好,一副积极认错的模样。 嗯?大姐头?这冤种鬼大姐头不就是… 绵凃不禁发问,“姈奴姐姐就是幻戏的编剧吗?” 姈奴见小少年还算乖觉便放过了他,听到绵凃问她,“是啊,我就是这幻戏编剧,闻小弟没有告诉你们吗?” 不怪闻望云没说,他只是不知道还要介绍这个,他大姐头如此出名有才华,这还用特意介绍吗? 姈奴一眼就看出他怎么想的,她写戏本子都用的化名,不知道才正常,此次也是她第一次参与进幻戏拍摄工作。她参与进来也是无奈之举,排队许久的导演终于排到了,前一阵子投胎去了。 经过一番交流,时间也差不多。 “绵凃小弟可试戴过面具了?等布景准备好就可以开始拍摄了,先让闻小弟带你过去。”姈奴安排好绵凃后,又走向白寺介邀请道:“白郎君可想尝试拍摄幻戏?姈奴想到一个角色很适合你,当然,还有这位小鬼小郎君。” 白郎君肩头的小鬼体态圆润,扮上阳间孩童想必会更加可爱。 白寺介原本只是陪绵凃过来拍幻戏,没想到他也会被邀请,垂眸思考一瞬侧脸问道:“玺崽想体验下拍幻戏吗?” 玺崽这几天时常听他凃叔叔提起,自己还刚看过,正是兴趣最浓的时候。 听到白爹爹问他,白玺兴奋地点点头,“玺崽想,想跟凃叔叔一起拍戏。” “那好。”白寺介朝着姈奴点点头,“麻烦姈奴姑娘了,我与玺崽便拜托你照顾了。” “好说好说,白郎君还请安心。”姈奴掩面一笑,杏眼弯弯。 邀请到两位新演员,姈奴心情很好,随着姈奴移动她身后的高大鬼物带着几只鬼便紧紧跟着,一副保护姿态。 短短一日,姈奴姑娘的出行随侍愈发壮大。 姈奴见他视线落在她身后,便解释着说道:“我昨日差点被狗头鬼劫掠去,回去之后便雇佣了猎鬼队。” 这队猎鬼队领头的鬼有两米高,头大如斗眼似铜铃,阴气强盛,平日只在任务中心上交恶鬼赚取积分。 白寺介恍然,怪不得远远瞧着有几分眼熟,原是在阴司登记名录时有过一面之缘。 很快,姈奴带着他们到了幻戏拍摄处。 半空中有几个漂浮的圆球形状的明器调整位置,圆球明器的正下方投射着一幅画面,正是古镇上的景色。 “这是幻戏拍摄明器,阴间幻戏都是用这拍出来的,很是方便。”姈奴给他们介绍着,又一抬手指向一块固定不动的大屏幕,“那块屏幕便是接收画面的,可以随意切换拍摄明器来查看。” 拍摄器拍下的画面会实时传向汇总的大屏幕,方便姈奴调度布景。 惑妄园的副鬼蜮可随着使用者心意变换调整,除了最初鬼蜮形成时投射的景象外,还可增添其他人物景致。 现在《叹人间》场地布景上加了许多节庆装饰,另外放了许多纸扎人做群演,出自酆都丧氏纸扎铺的纸扎人皆栩栩如生,不做太大的表情看不出是纸做的。 只是有桩奇事,能说话的纸扎人反倒价格更低,众鬼都觉得纸扎铺主人好生奇 20. 鬼熠 [] 王朝末年早已显露颓势,早在祁长岁意外出生那年之前就开始了。 而那前一年武威城里新建了一座拂春观,拂春观的观主无喜道长很是神秘,城中百姓们不知道他从哪里来,但是他却知道很多农学学问,有他给府官献计献策,衰败多年的武威城重新焕发生机。 那是个大大的丰年,百姓们对生活重新有了点盼头,为了欢庆、更为了祈祷来年也能粮谷满仓,府城开了场为期半月的盛大庙会。 姈奴让白寺介扮演的便是那位无喜道长,无喜道长容颜俊美,仙风道骨。因为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演员,原本她准备后面找其他妖鬼再补镜头的,现在见到白郎君只觉得捡了漏了。 白寺介自无不可,无喜道长出场不多,正适合他。 白寺介侧头问宋斐,“多谢,那玺崽呢?” 宋斐:“玺崽演主角幼年玩伴之一,他们都在祁家班一起长大。” 白寺介与玺崽的戏份都很简单,出场也只有几幕戏,在今天内便可以拍完。这样安排正好可以体验一次拍摄幻戏的乐趣,能尽兴地玩一次。 白寺介也发现姈奴的好意照顾,姈奴姑娘做事如春风拂面,温和舒适。 待宋斐介绍完,白寺介带着玺崽也到了姈奴那处,而绵凃早已戴好面具正跟一男子神采飞扬说着话,他换下了他的黑袍玉冠,原本青白的小脸变得红润泛光,看着是个再健康不过的幼童。 “白哥哥~”绵凃一眼看到顶着崽出现的白寺介,叉着腰得意地摇头晃脑,“怎么样,本僵尸看上去是不是很可爱,很像活人?” 神气活现的小僵尸,现在就想平常的阳间小孩,翘着小尾巴求表扬。 白寺介被他逗笑,顺着他话说道:“小凃自然可爱,看上去比活人崽还要健康红润几分。” 玺崽也探着腰瞅他,嘴巴甜甜,“凃叔叔可爱,好看~” 绵凃飞到他面前把困困塞他怀里,笑眯眯地揪着小崽崽软嫩的脸蛋,“玺崽就是有眼光。” “你可少显摆你那面具。”一清朗带笑的男声自绵凃背后响起打趣道,“稳重点啊,小僵尸。” 绵凃转过身哼了一声,接着给他白哥哥介绍来人,“这是鬼熠,勉勉强强算我好友吧。” “僵尸果然心是冷的,真伤鬼心啊。”鬼熠嘴上说着伤心,唇角却是扬起,潋滟的桃花眼闪着暖光。 白寺介看着那一抹笑有些晃神,记忆中也有这样一双璀璨如暖阳的桃花眼,前世在他死后,那双眼的主人最后同旧友一起护着他的尸身。 可等他醒来昨日种种尽皆消散,留给他的只有一口黑棺。 鬼熠吐槽过后又热情洋溢地自我推销道:“我这几天总听小僵尸提起你,既然都是朋友,你便叫我阿熠吧。” 白寺介被明快的嗓音唤回心神,看着那双似曾相识的桃花眼言语温和道:“阿熠幸会,我好友都叫我阿寺。” 鬼熠只觉得他眼尾的赤红小痣让鬼移不开眼,只看着他便觉得又是惆怅又是开心,他这是得了什么职业病吗,做个感情丰沛的演员他太难了。 不待他们再寒暄几句,闻望云便来叫他们做好最后准备要开拍了。 他对着绵凃转达姈奴的交代,“大姐头说鬼鸮不能带着入镜,可以把它暂时寄放到剧组,我们有工作人员会帮着看顾。”说完顺手指了一角落,示意剧组的工作人员就在那里。 “哦,好的。”绵凃应了一声,说着就要接回窝在玺崽怀里的鬼鸮,“白哥哥,我先送困困过去。” 白玺抱着困困不撒手,“玺崽也去~” 白寺介扶了肩上的玺崽一把,“那就一起吧。” 绵凃自无不可,鬼熠也跟着凑过去,只是寄放困困而已,硬生生搞出了押送宝物的感觉。 这角落在幻戏布景的边缘,保证不会意外入镜。 角落里坐着一位头顶狐狸耳朵,甩着白色尾巴的美艳女子,仔细一瞧正是子孙司的胡八十一娘。在她身边跟着两只小鬼,正叽叽喳喳说着什么。 恰好,那两只小鬼也都是见过的。 白寺介不禁疑惑,这阴间有些小得过分了,怎么随意一走都是熟鬼? 那两只小鬼正是子孙司遇到过的小鬼若水跟小鬼婴折人。 若水晃着朝天辫蹦跳着过来,“你们好呀,又见面了。斥重和仇麻刚去换上装扮,很快就过来啦。” 斥重跟仇麻,正是他们几天前在阴司登记名录时遇到的小鬼朋友,那天他们加了绵凃的联系方式后都有保持联系,今天也是受绵凃邀请过来客串一下主角幼年好友们。 他俩已经入职接引司,接引司司职为接引往生的大善人。阳间大善人非积福积德之人不行,大所以大多活得久。而接引司童男童女也多,是以接引司都是轮流安排接引任务。 斥重和仇麻要等些日子才会去接引大善人往生,现在这空闲时间就出来赚点零花钱。 鬼熠见到小鬼若水便从一旁凑上了前,笑容灿烂道:“你们就是绵凃邀请过来的小演员啊,真是帮了大忙了。”还是他拜托绵凃帮忙找的演员,毕竟小鬼总比纸人好得多。 若水闻言捂嘴轻笑,“我算不上,只是不太放心他们两个单独出来,我才跟着过来的。” 斥重性子活泼,换好装扮出来见到他们便过来打招呼,“玺崽,绵凃哥哥,你们来啦~”仇麻跟在她身后咧着嘴笑。 玺崽再见到她们有些兴奋,白寺介见状挥着阴气把他送到小鬼中间,让他们一起玩闹。 绵凃见到她们也很高兴,“是啊,我是过来送困困的。” “这样啊,送到窈娘姐姐那里可以了。”若水小手一指,正是胡八十一娘所在的桌案处。 胡八十一娘胡家行八十一,本名胡窈娘。 现在她正睁着死鱼眼抵抗折人小鬼婴的语言攻击。 “窈娘姐姐,你就努努力把耳朵尾巴收回去嘛!”折人晃在半空直跺脚,“你收回去了就能演折人娘亲了,你把我生下来呀!” 折人是被若水顺便带过来的,自折人知道有个早产的婴儿角色,便积极地主动求演。原本姈奴准备用纸扎人来代演第一幕戏里的早产婴儿,有折人自荐出演反 21. 生魂 [] 闹出的动静太大,姈奴也注意到了剧组中的骚乱,一挥团花扇使阴气敲了敲负责拍摄那块布景的圆球拍摄器。 自屏幕中她看到一少年人像受惊的小兽般,浑身紧绷地和一手拿着绣花针的群演鬼对峙着。 群演鬼见圆球拍摄器闪出红光,捏着绣花针顿时万分委屈,“导演,这可不怨我啊!”谁知道这小子怎么突然嚎丧,可冤死他了。 导演?什么导演? 此话一出,少年人顿时眼中闪过茫然,他不是穿越了而是进了剧组?他到底在哪?周围的都是谁? 周隽临是一名准高一新生,他只记得跟父母大吵了一架,他摔门回了房间。再睁眼就是在一陌生的身体里,周围还都是古人,他以为自己穿越了。 好不容易接受自己穿越的事实,一直绷紧神经害怕别人看出他的不一样。但是没想到这些人不正常,那么多根绣花针往身上穿,那针眼看着就要扎在他身上,实在忍受不了才大吼出声。 “我刚刚听他叫导演,这是怎么回事?”周隽临抬手摸着他面容陌生的脸,茫然喃喃出声道:“所以这是剧组?可是我的脸又是怎么回事…” 一群妖鬼精怪围着隐隐有些崩溃的少年人,瞧着都有几分新鲜,没想到惑妄园里会有人混进来。 鬼熠坏心地眨眨眼,唇角一勾笑道:“有没有一种可能,你只是单纯地死了?” 他…死了? 周隽临愈加茫然,对他自己的现状更加不解,“我死了…人死了长相也会变吗?” 可是,死…好像也没什么不好的,长相变就变了吧,这么一想他倒是有些释然了。 白寺介见他一副接受良好的样子,忍不住开口道:“其实,你现在还没死。”不过再拖下去可就说不准了。 “天光湛清,厚土浑泽;执吾墨笔,以引威能。”白寺介取出墨玉笔临空画符,金光闪起勾入纸扎人,“出。” 符文金线略一抖动,生魂自纸扎人中拽出。与此同时,周隽临原本寄身的纸扎人便好似褪色般,亦不复刚刚的灵动,泛着粗糙的纸质感。 也不知这少年是何运气,生魂离体竟误打误撞上了黄泉路,又进了惑妄园,寄身在纸扎人身上又得了几日的庇护,如今才能安然无恙被解救。 生魂离体几日稍显虚弱,有些不够凝实带着点透明,出乎意料地,少年人周隽临清瘦修长,不俗的容貌带着几分郁郁,很是打眼。 周隽临神色空茫地看着自己略带透明的双手,才对现状有了些实感,他魂魄离体,还误入了黄泉,还被一群鬼怪救了… 可真是,槽多无口。 “呀!是你啊小哥哥~”折人一见他的生魂模样便惊呼一声,腾着小身子蹦了过去,左晃右瞧地瞅了个仔细,“还真得是你呀,怎么成这副样子了?” 问他?他也脑子一团浆糊啊。 刚刚幻戏开拍,这些小鬼带着白玺也都混入布景中,充当玩闹的小孩子,现在也都凑了过来看热闹。没想到意外闯入的生魂,小鬼婴折人竟然认识。 白寺介眉梢微动,颇感兴趣地问道:“折人怎么会认识他?” “因为爸爸啊~”折人晃着小脑袋比划着肚子说道:“爸爸把折人从妈妈肚子里挖出来之后,就把折人带回家啦,家里有好~多哥哥姐姐。” 众鬼怪暗自叹息,生剖取婴制小鬼,这家真是有够恶毒的,也怪不得折人恨成这样。 折人歪歪头扒拉着手指头,“算起来应该是四姐姐,四姐姐房间里都是小哥哥的照片哦~她整天对着小哥哥照片神经兮兮的。” 说着说着,折人开始手舞足蹈地加戏。 “嘻嘻嘻——”小鬼婴本就尖细的嗓音夹起来学话,“这么好看的隽临哥哥是我的,我长大要嫁给隽临哥哥~” 哦豁。 一种妖鬼精怪感觉吃到瓜了。 而隽临哥哥顶着鬼怪们的眼神尴尬得脚趾扣地,看着半空乱晃的鬼婴也不慌了,“谁是你四姐姐?” “折人想想哦~”小鬼婴折人咬着手指回想着,“爸爸每次叫四姐姐都是‘云亭’。” 云亭,余云亭。 “你竟然是余家的孩子。”想起眼前小鬼刚刚说出来的话,周隽临神情复杂,又想到几年前突然病逝的余二叔,余家还真是藏得深。 不成想,这话一出可算是捅了马蜂窝了。 “折人才不是余家的!”小鬼婴折人气得跺脚,“是妈妈的孩子!!妈妈的!” 小鬼婴周身阴气翻腾,乌黑的瞳孔侵满眼眶,眼看着又要失去神志。 白寺介眼疾手快地捞进怀里,墨玉笔啪地点在她眉心,阴气凝滞一瞬便平复收敛,暴动的小鬼婴也阖眼安静下来。 周隽临被这突变惊了一瞬,后回想她的经历又愧疚起来,“抱歉,是我乱说话了。” 折人此时也清醒过来,蔫蔫地窝在白寺介怀里没动,眼神发直不知道小脑袋里又在想什么。 白寺介抱着她摆摆手,“此乃心结,与你关系不大。” “白哥哥说得对,折人她又不是受你所害。”绵凃也跟着宽慰了一句,话锋一转又说道:“你还是想想自己怎么离魂的吧,离魂前有没有接触什么奇怪的人和事。” 至于为什么听折人讲八卦,绝不是因为他们爱听,而是想听听有什么线索罢了。 没想到嘿,还真有。 姈奴见小少年还是傻呆呆的不禁幽幽叹息一声,开口提醒道:“比如,离魂那天有没有收到什么东西。” 他们这些妖鬼或许别的不懂,但是魂魄里有没有东西倒是看得清楚。这小少年魂魄带着一丝驳杂,似是煞气又似诅咒,气息糜糜如烂桃。 收东西?还真的有… 周隽临呼吸急促一瞬,语气艰涩道:“余云亭那天送我一个盒子,说是提前送的生日礼物。”算算日子,离魂六天,他生日应该就在明天了。 “果然是那个女孩子送的啊。”鬼熠弯着桃花眼似有轻烟,“你身上有桃花咒的气息。” 桃花咒比桃花煞还要阴毒恶心人,中咒者不止心神失控般迷恋施咒者,咒术还会紧紧地将两人绑在一起不得分开,中咒者死了也不能脱离,只能受对方摆布。 白寺介眉头微蹙,不知是不是他想多了,这桃花咒的效用听在耳里有一丝熟悉。 鬼熠幸灾乐祸地勾勾唇,“就是不知道施咒那女孩子出了什么意外,让你中咒后魂魄离体了。” 周隽临此时大脑有些宕机,短短几天,他的三观可谓是碎了又碎,从唯物主义世界转到这妖 22. 执念 [] 绵凃见他白哥哥瞅他眼神不对,跳起来歪头问他,“怎么啦?” 白寺介便把他的疑惑问了出来,“若是有不方便讲的,小凃可不必告知于我。” “也没什么不能讲的,其实这与阴司发放的身份牌有关。”绵凃摇摇头,也是怪他没把身份牌的作用都讲完。“除了平常基本的绑定手机与凭记卡等用法外,还可凭着身份牌进出阴阳两间。” 就像先前说的,普通的鬼物没有随意进出阴阳的资格,若是都可以随意进出,那阳间早就乱套了。 除开枉死城的鬼能够凭着枉死司印鉴去阳间报仇寻恨,其他的便是依据身份牌来分辨。 山神、城隍与土地三司所掌管的山神、城隍与土地公原本就主管阳间事物,除此之外,水府、门神以及风伯三司同样如此。是以,这六司可以自由出入阴阳两间。 再比如给绵凃登记名录的赏善司,他因在阳间百年动荡时期累积了些许功德,后被桓无常大人带入阴司后才入得赏善司,所以他的身份牌也有出入阴司的权利。 “原本我也想带白哥哥你去赏善司的,然后我们半路不就遇到文无常大人了嘛。”绵凃短短手指搓着下巴,“可能也是因为你身上的功德吧,他才让你去山鬼司。” 山鬼司说起来确实有些冷清,山林鬼神由于信仰缺失,早已消散了许多。不过山鬼司发送的身份牌确实更好用些,随意进出阴间也没甚问题。 “这样也好,玺崽算作被你收养,也能由白哥哥带着去阳间。”绵凃最后用一句吐槽结尾,“文无常大人做事总是没头没尾的,也猜不到他的用意。” 白寺介轻抚小僵尸脑袋瓜,笑道:“我倒是猜到几分,文无常看上去早就知道我,还知我前世的身份。” 就算有其他深意,现在也不着急,以后也会知道的。 绵凃略带老成地叹了口气,“你们真是麻烦,有什么话都不直说。” “这俩小东西你们先带一下。” 胡八十一娘风风火火地把折人跟困困塞进他俩怀里,“本姑娘去送那生魂还阳。” 这一堆妖鬼里面虽说能去阳间的不少,但是也只有她算阴司的半个阴差,凑合凑合也就她去了。去之前,她得找个谁暂时看管一下折人,不然跟着她偷溜出去那乐子就大了。 折人被地狱司警告之后就蔫嗒嗒的,被塞给白寺介后她拱了拱用小屁股对着胡八十一娘。 哼,再也不要理小气吧啦的窈娘姐姐了。 “胡八十一姑娘且等等。”白寺介叫住提着少年人生魂就要开鬼门的狐仙,他取出两张符递过去,“这是我亲手画的祛祟符,贴他肉身的胸口便可以解开桃花咒,另一张是养魂符,烧成灰给他喝下去能滋养他的魂魄。” 这张养魂符画在符纸上,与阴沉木上的养魂符不同,这是给活人用的。 周隽临满眼感动,只见一面的妖鬼们这么真诚待他,搞得他都不想活了。 “本姑娘晓得了。”胡八十一娘毫不客气地收下两张符,扯着周隽临一个闪身进了鬼门。瞅这傻小子泪眼汪汪的小眼神,他再不走真就想死在这了,到时候又是一桩麻烦事。 解决了生魂误入阴间这一插曲后,幻戏剧组恢复了原本的节奏,开始继续拍摄。 游神队伍绕着周边乡村、街巷游行一圈又回到了拂春观,开始在拂春观前焚烧贡品,便是此时,拂春观内走出一身着道袍仙风道骨的道人。 所来道人正是拂春观观主无喜道长,他神态悲天悯人,一甩拂尘施了个礼,“福生无量天尊。” 已临近傍晚,但街上依旧行人如织,热闹不减。 无喜道长眉眼慈和,对着百姓们说着祝愿,“贫道无喜,愿此间百姓无悲无苦。” “很好,这一幕过了。”姈奴透过屏幕看着似要乘风归去的白郎君,只觉得她选择的演员再合适不过了。 因有这一年的丰收,祁长岁的生母家中才有些余钱,也是因着这场庙会才去了镇子上赶集。这一切的开始的因便是无喜道长,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可谓,时也命也。 是以,无喜道长的出场不多却是个引子,很是重要。 白寺介从遗世独立的状态抽身出来,刚刚那一瞬好似真的体验了无喜道长对世间的祈愿。温和坚定,且饱含祝福。 白寺介心中一动,不禁问道:“姈奴姑娘,这戏本子里的人物,历史中可真的存在过?” “自然是存在过的。”姈奴眼中闪过的情绪复杂难辨,复又扯扯唇角说道:“白郎君若是感兴趣,可以查看一番阳间的历史,但无喜道长本身很是神秘仅有只言片语。” 反倒是祁长岁曾在史书上留下过一页,就同他那短暂的人生一般,即便燃尽了也只有薄薄一页而已。 白寺介敏锐地察觉她情绪不大对,还未等他想好措辞,姈奴便恢复原本端庄模样,轻挥团花扇笑着道:“趁着感觉不错,让我们把剩下的镜头一并拍了。” 无喜道长在武威城中待了十年,在某一日他隐匿行踪出了城,此后便再也没有回来。屏幕上映着无喜道长的洒脱背影,白寺介的戏份就此完成。 他换回自己的金线云纹朱袍,坐在姈奴旁边一起看着屏幕中玺崽他们的表演。 鬼婴们并不像绵凃一样需要贴面具,斥重跟仇麻是接引司的童男童女,必然看起来玉雪可爱才好。 若水也临时商场凑个数,只需要使阴气汇于面部便可以。她们与玺崽一道都充当气氛组,不需要演什么,便是活泼灵动的幼童。 绵凃小僵尸贴出来的桃花眼笑得弯起,显然是发自内心的快乐,演起幼童祁长岁来可谓毫不费力。 在祁家班长大的他童年时期是充满温馨和幸福的,即便是打从会走路便开始学唱戏。 随着幼年祁长岁开口,玺崽的表情一点点僵硬,唇角垂下间两只短手要抬不抬的,在纠结要不要捂住耳朵。 他凃叔叔唱得不能说难听,只能说是很刺耳。 鬼熠噗嗤一声,桃花眼水光点 23. 感情 [] 饰演祁班主的鬼换了一个后,果然进度喜人,很快便结束了祁长岁幼年时期剧情的拍摄。 白寺介早就等在一旁,等着玺崽的拍摄结束。 白玺眼神亮晶晶的,虽然拍摄中有些出乎意料的事发生,但整个过程他很开心。玺崽自出生起便受体质影响,很少去特别热闹的地方,这次来惑妄园大大的满足了他。 “白爹爹~”玺崽两只短胳膊张开,像归巢的幼鸟。 白寺介抬指一勾玺崽便坐入他怀中,摸摸他的小光头笑着夸奖道:“玺崽刚刚演得真棒,站的位置没记错,台词也一句不差。” 可不嘛,玺崽台词总共也就一句,都没有错的余地。 绵凃小僵尸内心暗自吐槽,手上却极其轻柔地取下脸上的面具,他幻戏戏份结束,这面具是他的了。 鬼熠看他那副小耗子偷油的表情很是眼疼,“小僵尸你至于吗,面具都说了送给你,光明正大一点。” “你枉死城富二代懂什么?”绵凃抽空白他一眼,把面具妥善放好,“现在面具是我最宝贵的财产。” 幻戏面具可以让阴物扮活人,且丝毫不留痕迹,是以阴司对面具的管控也很严格。只有幻戏剧组才有申请购买的资格,且限量,这条规定是为了防止面具被拿去阳间做扰乱秩序的事。 即便是他小僵尸,来阴司快二十年了也没捞到一个。要不是鬼熠用面具做报酬,他才不会答应这损友过来拍幻戏。 “行吧,我不说了。”鬼熠耸肩抱胸,“小僵尸你用的时候可注意点,阴司可管得很严。” “我又不用面具做坏事,放心吧你。”绵凃摆摆手转身去接困困了,看样子就是不想再听他多说话。 “嘿。”鬼熠无语,“合着还嫌我话多了。” 【可爱捏,喜欢扮成人类的小僵尸~】 【小僵尸样子有什么不好?多反差萌啊。】 【我还是最爱我崽(猫猫比心)】 弹幕完全恢复了活力,滚动起来层层叠叠,不过有条弹幕说的很对,小僵尸很喜欢扮成活人。 白寺介看了俩人拌嘴的全过程,没忍住问出一直以来的疑惑,“小凃似乎很喜欢模仿活人,这是执念吗?” 绵凃尸变的原因不明,跟鬼一样留有执念也很合理。 鬼熠单手环胸撑着下巴道:“算是吧,他只是有些割舍不掉的感情,总是惦记着往阳间跑。” 略作一提如蜻蜓点水,荡起微弱涟漪却更显湖面沉静。 “原来如此。”白寺介也没再追问,看小凃神神秘秘的模样,似是不想大肆宣扬。 【叮——直播间观看人数达到100000人,达成[稍有名望]成就,奖励系统空间50立方,生命空间10立方×2。】 系统通知突然弹出,白寺介略扫一眼有些诧异,【生命空间的意思是可以装活物吗?】 007的机械音响起,【是的,宿主。】 此前一直奖励的系统空间只能装死物,不成想这次奖励中出现可以装活物的空间,虽说体积不大,但已经可以做很多事。 007应了一声后,还非常贴心地调出生命空间的物品简介,【生命空间:可存放活物的折叠空间(可与神魂物品绑定)】 最后标注的那一行小字,指向意味很明显,白寺介又看看系统通知的消息,确定了。 “两个生命空间的意思,是分别给我和玺崽的,对吗?” 【是的,宿主。】不待白寺介继续追问,007弹出一则消息,【检测到生命空间可绑定神魂物品,是否绑定?】 白寺介略一挑眉,【是。】 【叮——绑定成功。】 霎那间,白寺介感觉神魂中多了一丝联系。 “白爹爹?”白玺短爪抱头,头顶的问号犹如实质,“玺崽脑袋?”他的脑袋里面好像被小虫子爬了一下。 【宿主直播成绩优异,请再接再厉。】007理了理分岔的数据流,甩下一句车轱辘话跑路了,摊上这样一个宿主,真让命苦统吃不消。 系统学精明了,跑得够快的。 白寺介见系统如惊弓之鸟的样子暂时放过了它,掂了掂怀里的玺崽说道:“是好事。” 白玺小手抓抓脑袋,小虫子又不见了。 “不要男妈妈,不要男妈妈!”小鬼婴尖细的声音带着慌张,“折人不要男妈妈!” 小鬼婴慌里慌张地乱飞,整个幻戏剧组先是为之一静,又再爆出噗嗤噗嗤的低闷笑声。 鬼熠压着扬起的唇角轻咳了声,说道:“阿寺,一起去看看小封演戏?” “正有此意。”白寺介也很感兴趣,好奇男鬼怎么演妇人生产,而且折人听上去很不情愿。 孟封以手捂脸,他刚刚已经做好妇人装扮,还特地换上了面具。此时掩面的动作做起来颇有几分羞怯,比他辣眼睛的演技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小封,你要是演戏时候做出现在表情就好了。”鬼熠在一旁忍不住留下中肯的评价。 演戏! 关键词一出,孟封的表情开始僵硬,面皮抽搐地直打颤。逐渐身体动作也变得不自然,明明是个鬼,却瞅上去比纸扎人的骨架还硬。 玺崽手手捂眼,妈妈说过陌生的东西不要看,眼前这个鬼叔叔应该也算。 鬼熠无奈地闭眼长叹一口气,一个以演戏为执念的鬼演技成这样,这可怎么办呐。 人死后化鬼执念会加深,魂魄的神志总会被执念占据一部分,若是执念不消便不能入轮回。原本阳间出生率高的时候倒是可以凑合过去,现在却是不行了。 众生皆苦,尤其鬼物。 白寺介在驭鬼时代见得太多,守界人生来便住在镇魇山上,镇魇山便是分隔开活人与鬼物的天然界限。 一侧住着活人,另一侧聚集着报团的鬼物。 鬼物很容易因受到刺激失去神志,即便修成鬼王也不例外。在他前世恰好认识一鬼王,时常让他念经给他听,即便听得阴气被散也不停,只为了保持清醒。 是以,他很能理解孟封的执着,不论如何都是为了保持自我而已。 而折人也被若水逮了回来,“折人妹妹,来惑妄园之前怎么答应姐姐的?” “听若水姐姐的话…”折人蔫蔫地重复约定,接着又瘪瘪嘴很是委屈,“可…可折人真的不要男妈妈!” 没有窈娘姐姐就算了,连面具妈妈也没有了,她简直是全阴司最惨的小鬼婴。 “折人小娘子以为,拍幻戏 24. 污秽 [] 鬼门开合关闭只在短短一瞬,聚集的阴气又散了去。 而原本银白泛光的耳朵、尾巴沁着污血,胡八十一娘也了无声息地躺在原地,一只手紧紧攥着一个泥塑人偶。 “窈娘姐姐!!!”四只阴司鬼婴噌地窜到她身边,声音满是急切。 咕噜噜—— 胡八十一娘抓在手里的泥塑人偶被碰落滚了出去。 顿时异变陡生,一道阴煞气自泥塑人偶中扑出,直冲白玺面门而去。 “玺崽小心!”绵凃小僵尸双眼闪过绿芒,接着飞起挡到玺崽身前,白寺介察觉不对指尖一点朱砂急弹而出,向那道阴煞气打去。 “啊啊啊!!” 霎时间,阴煞气中传出婴儿尖细刺耳的嚎叫声,赫然是一只呲着尖利的犬牙哭嚎的小鬼。 小鬼因为朱砂灼烧的痛楚全身鼓起墨色的纹路,在阴煞气中不住地翻腾滚动,同时它赤红的眼珠满是恶意地紧盯着白玺,口中流着涎水。 眼球虽然盯着不动,但是一眼便能看出,那双恶意森森的眼睛瞳孔并没有焦距,它只是本能地往玺崽扑来,似是想据为己有,吞吃入腹。 阴煞小鬼舞着青紫的胳膊,不住地向玺崽的方向抓扑,即使一遍遍撞上朱砂也丝毫没有退意。 白寺介眉头轻轻拢起,玺崽的体质问题比他想得还要严重,已经有他帮忙遮掩压制竟还是如此吸引鬼物。 可是,在阴间的其他鬼物却不会觊觎玺崽血肉,这是为什么? “这只小鬼是不是有哪里不一样?”白寺介排除其他可能,便猜测原因在这只阴煞小鬼身上。 鬼熠看得眉头皱起,“这小鬼魂魄中满是污秽,难道是被炼制的鬼婴?” “确实如此。”姈奴手指缩紧捏着团花扇,眉眼染上薄怒,“还是刚出生被残虐致死而制成的鬼婴,平时需要至亲的血肉供奉。” 如此阴物着实刻毒,自小鬼制成便开始喂食,时日越久它对血肉的渴望也就越深,最终将会彻底失控而吞吃身边所有活物。 吞吃所有活物吗?若是这样恰好能够解释为何针对玺崽,毕竟玺崽对于阴物来说最为味美。 “玺崽闭上眼睛。”白寺介手掌抚过怀里小崽崽的后脑按向他的肩膀,又叮嘱一句,“不要念经。” “白爹爹,玺崽不怕这些。”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行动上白玺还是乖乖照做,顺便两只小手交叠捂紧了嘴巴。 他从会说话开始就跟着花叔叔学念经,不捂着点嘴巴他可能控制不住。 白寺介抱着玺崽挡住浑身阴煞的鬼婴,胡八十一娘眉头皱着表情挣扎,却依旧未醒。平日被教导很好的四只鬼婴身上阴气抑制不住地翻腾,她们满眼怒火地瞪视那只阴煞小鬼。 折人最先控制不住地扑向阴煞小鬼,她喉间呼噜着传出幼兽般愤怒的低吼。 小鬼婴速度极快,一眨眼间折人便要咬上那团阴煞小鬼。 “折人,回来…”胡八十一娘低弱的声音响起,轻咳两声继续说道:“不许吃脏东西。” “窈娘姐姐你醒啦!”折人神情激动地看向身后,等反应过来她说的话后,她又不甘心地瞪了两眼阴煞小鬼,最后还是听话地飞身回到了胡八十一娘身边。 四只小鬼七手八脚地扶起胡八十一娘,她们见她费力的模样很是着急。 “咳咳…”胡八十一娘面色更白了,起身后看向白寺介拜托道:“本姑娘实力不济,还请你帮忙把这小鬼收起来了。” 说罢,她指了指地上的泥塑人偶。 泥塑人偶只有巴掌大,婴儿模样的人偶身上捆着道道红线,只是现在红线有些松散地垂落一旁。 “这是娘娘庙为了给婴灵祛怨而特制的人偶,现在正好用它收治这小鬼。” 白寺介刚刚只是用朱砂阻挡而未诛杀,便是因为阴煞小鬼是胡八十一娘所捉,他不好擅自做主。 现胡八十一姑娘正好清醒过来,如何收治阴煞小鬼自然她说了算。 白寺介应下此事,下一瞬他袖袍挥出道阴气卷起泥塑人偶,泥塑人偶便直直地飞向阴煞小鬼,红绳彻底散落坠了下来。 “天光湛清,厚土浑泽;执吾墨笔,以引威能。”白寺介手持墨玉笔念咒画着缚鬼符,“呿。” 金光闪过,符文金线霎时缠上阴煞小鬼,只发出一声短促的嚎叫,它便被拖拽着撞进了泥塑人偶之中。 泥塑人偶周身闪过金色纹路便定在半空,又极速坠落下来。 啪嗒—— 正落在一只润白修长的手掌之中,泥塑人偶复又在他掌心颤动两下,才彻底安静。 白寺介将泥塑人偶拿在手中检查片刻,确认封印严密便把它递给了胡八十一娘,“此小鬼很是凶煞,胡八十一姑娘可再加固一道。” 胡八十一娘精神又萎靡几分,接过泥塑人偶道谢道:“多谢了,此后若有事可直接知会本姑娘。” “不必如此客气。”白寺介出手并不是为了要什么好处,反而关心另一个问题,“胡八十一姑娘,你此去为何弄得如此狼狈?” 仅仅是送少年人周隽临生魂还阳,又是怎么遇到这个阴煞小鬼的?而且作为狐仙,又怎么会受如此重的伤? 顶着一众妖鬼关切的目光,胡八十一娘面容微赫,后叹了口气说道,“都怪本姑娘大意了,没想到那余家竟已经如此猖狂。” 原是说,周隽临自那天离魂陷入昏迷后,他已经足足在医院躺了六天。 胡八十一娘只得将他生魂送到医院,可她没想到,给周隽临下咒的余云亭也住了院,不仅是同一家医院,两人病房也挨着。 她按照白寺介所说,将祛祟符贴到他胸口的瞬间,他身体不由自主地开始轻颤,接着他胸口便开始溢出丝丝缕缕的浊气。 随着浊气溢散,周隽临的面色也逐渐恢复红润。待祛祟符上朱砂褪色,他便魂魄归体清醒过来。 只是,在胡八十一娘准备将养魂符烧掉喂给他时,隔壁病房突然传出凄厉的尖叫声。 接着便是两只阴煞小鬼穿墙而入,哭嚎着扑向她。两只小鬼阴煞满身非常难缠,她一面护着不能动弹的周隽临,一面还得拖住两只小鬼,让它们没办法跑出去害人。 阳间医院向来人多,若是让两只小鬼跑出去必定血流成河,届时那一部分因果就会落在她的头上。 她堂堂狐仙,若是冤孽缠身便不用活了。 只是病房空间狭小,动起手来难免束手束脚,她只得匆匆地把养魂符塞给周隽临,而后取出娘娘庙的泥塑人偶来。 胡八十一娘催动泥塑人偶,强行镇压 25. 三死 [] 自阴司任务中心设立之后,阴间鬼物有了稳定的进项,可以不再那么拮据,鬼生好歹有了些盼头。 于是乎,一开始鬼物们争抢着做任务,只是唯有收集鬼婴与恶鬼的任务例外。 鬼是死了又不是傻了,他们只想赚钱而已,还不想拼命,鬼要是再死可真就没以后了。 是以,在阴司登记为猎鬼队的皆阴气森然,实力强悍。 猎鬼队平日只在任务中心接任务,轻易不会做旁的。而姈奴能请到猎鬼队做护卫原因也很简单,无他,她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此队猎鬼队通过特制的明器白蝶联络,故取名为白冥蛉。白冥蛉队中鬼物皆为死姓,身形最为高大的鬼是白冥蛉的队长,名为死弃忠,与死弃信、死弃义为三兄妹。 白冥蛉在阴司小有名气,他们三鬼并称为‘三死’。 “还请死队将此事告知阴司,有劳了。”姈奴拜托白冥蛉去阴司任务中心跑一趟,“薪酬会另外支付。” “是,姈奴姑娘。”死弃忠瞪着铜铃大眼看不出神情,转头安排道:“信妹,便由你跑这一趟。” “好说~”死弃信略一点头额发上的白蝶跟着颤了颤,“我现在便去。” 姈奴安排好事宜后,抬眼看向正与绵凃说话的白寺介,眼中闪过几分挣扎,捏着团花扇道手指收紧,直到指节泛白才下定决心,向他走了过去。 白寺介在她目光落在身上时便已察觉,见她过来颔首问道:“姈奴姑娘可是有事?” 姈奴杏眼弯弯,“真是瞒不过白郎君,昨日白郎君曾说若有需要可来找你,可还作数?” “自然,我说话向来算数。”白寺介唇角微弯,使着阴气把肩头的玺崽送到绵凃手边,“玺崽,去和你凃叔叔玩一会。” 姈奴姑娘的花月鬼纹有些复杂,他们接下来要说的话可不大适合小崽崽听,还是暂时辛苦小僵尸帮忙带崽了。 “好~”白玺乖乖点头,被支开这种小事他很熟,妈妈跟花叔叔也经常这么干。 绵凃对于带崽的活颇有些任劳任怨,“玺崽走咯,凃叔叔带你去玩。” 姈奴听他自称叔叔忍不住噗嗤一笑,“绵凃小郎君竟然这般有趣。” “小凃对着玺崽确实很喜欢自称长辈。”白寺介也跟着轻笑一声,见绵凃带着玺崽去找四只鬼婴玩才收回目光。 “白郎君应当猜到,我是为了何事来找你。”姈奴眼中带着未散的笑意,缓缓开口道:“我身死千年之久,虽有枉死司印鉴却依旧无法了却前尘。昨日之前,我以为是执念太深才不得解脱,没想到竟是因为鬼纹。” 鬼纹盛行于驭鬼时代,与她生前朝代已是相隔近两千年。 她死后入了枉死城,因着仇怨无法消解她也成了千年老鬼,这之中也对阴司了解了许多。 “昨日回去之后,我一遍遍回想。”姈奴眼睫微垂带着丝晦暗,“初次听说鬼纹,还是在我死后的第一百年,那年驭鬼术在阳间死灰复燃。” 驭鬼时代落幕之初,驭鬼家族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阳间因驭鬼家族的反扑经历过一段动荡时期。那次,幽冥阴司唯一一次插手阳间事,将驭鬼术统统销毁。 但不知为何,到了她死后的第一百年,驭鬼术又再次现世,好在那次重现的也只是很小一部分的驭鬼术。 “那年,阳间的一名门望族的子孙早夭,因不舍幼子而在其尸身上使用驭鬼术,以期复活。”姈奴暗叹一声,“自那家人以后,效仿的人逐渐变多,又是闹出场祸事。” 但是那次阴司并没有干涉,阴司只管活人死后的事,皆因功德因果早已融入轮回,闹出事来也容易解决。 “我就是在那时才知道的驭鬼术,不过也只是这些粗浅的了解。” 她又如何能想到,自己竟一直被鬼纹束缚。 白寺介安静听完,沉思片刻道:“驭鬼术最初是为了引渡亡魂,直到后期才彻底变成操控鬼物的术法。姈奴姑娘你魂魄中的花月鬼纹便是后期才出现的,从开始为了让恋人双方感应彼此,到后期变成双方强的一方控制另一方。” 听完 26. 游戏 [] 白玺自出生就因为体质问题,被他妈妈扮成小和尚来养,这样能稍微遮掩他招阴的体质。随着他长大,体质问题带来的麻烦也随之增加,会说话了他就开始跟花叔叔学念经。 他就这样跟着妈妈和花叔叔磕磕绊绊活到三岁半。 白玺平时接触的活人都是大人,见到的鬼怪都满是恶意,是以他性子十分安静。直到了阴间,他才逐渐露出几分小孩子该有的活泼,也很喜欢新认识的鬼物们。 他被白寺介支开,绵凃便带着他找四只鬼婴玩。只是等他们凑近,才发现她们神情低落,显然是正担心着胡八十一娘。 这样不行啊,小崽崽就应该快快乐乐的才好。 绵凃仔细回想他的养崽笔记,在崽不开心的时候最好的方法就是转移注意力,让崽没空难过。 绵凃回想了下之前了解到的消息,开口道:“你们不用太担心胡八十一姑娘,我记得娘娘庙里面有位白三太奶奶,她老人家医术很好的。” 此话一出,四只鬼婴先是一愣,接着一抖。 想起白三太奶奶她老人家慈眉善目的样子,她们瞬间担心不起来了,转而是对胡八十一娘的深深祝福,窈娘姐姐保重。 绵凃只是随口一提,没想到白三太奶奶的效果这么好。 他轻咳一声,“玺崽,你知道阴间小鬼婴都玩什么游戏吗?” “游戏?”白玺短手抓抓小光头,他被问的有些迷糊,是花叔叔手机里那种吗? 绵凃本身也不是等他回答,又摇摇头叹息道:“我们玺崽真可怜,在阳间没有小朋友玩,在阴间也是,要是有小鬼婴陪他玩,玺崽不知道会是一个多开朗的小崽崽。” 此话一出,四只鬼婴顿时围了过来,他们可见不得这么可怜的小鬼。 没玩过,那就一起玩呀。 斥重跟仇麻语气欢快,异口同声地邀请道:“玺崽,我们一起玩抓鬼鬼啊~” 白玺反光的小脑袋满是问号,懵懵地应了一声,“好呀。” 恰好,突然出现的闻望云从绵凃旁边探出头,他笑得一脸灿烂,“我来抓你们~”他最喜欢抓鬼鬼了,这怎么能少了他呢? 绵凃刚扬起的唇角一顿,可恶,竟然顺便哄到这中二大冤种了。 折人掏出拨浪鼓摇了摇,“那我们先说好了,闻哥哥你的话完整时候抓到我们才算。” 闻望云比了个手势,“没问题。” 四只小鬼顿时奔散而去,绵凃带着玺崽也躲入幻戏布景之中。 闻望云数了一百个数,拉长语调扬声说道:“开始啦~” 话音落下,闻望云身体布满裂痕碎裂开来,散成一地的残肢,只剩颗头在半空晃荡,他咧嘴说道:“亲爱的小鬼们,可要藏好咯~被抓到的鬼可要受惩罚哦~” 鬼头划着弧线荡进了布景中,断手断脚也以他为中心钻了进来。 闻望云晃荡着鬼头鼻尖耸动,一路嗅着小鬼的气息,最后停在了一柜子前,他嘻嘻笑了两声,“让我看看谁在里面~” 接着,两只眼球脱眶而出,咕噜噜滚到柜子边缘,眼球弹动两下转动着一寸寸地来回扫视。 “咚咚咚——” 是折人那小鬼的拨浪鼓,闻望云猛地向后转头甩出几滴血水,“小折人,你胆子很大啊~” 就在此时,两只小手自柜子缝隙缓缓伸出,动作极快地抓住了两只眼球。 “啊呀,一群狡诈的小鬼!”鬼头气急败坏地跳动几下,眼眶甩出细碎的粉肉。 闻望云脖颈下散出阴气,受到气息牵引的手脚蹦跳着围了过来,“看我现在就把你们统统抓出来!” “哇啊!”若水惊呼着跳了出来,蹿到一条腿旁压了上去,“玺崽,快来帮忙!” 白玺闻声而动,“玺崽来啦!” “我们也来啦!”斥重和仇麻手里攥着眼球也从柜子里飞了出来,扑到另一条腿上。 玺崽短腿跑的飞快,绵凃拦了一下没拦住,只见小光头一个飞扑到了若水旁边。阴气牵动,一双腿挂着她们四个在半空左摇右晃,两边时不时传出小孩的咯咯笑声。 “诶呦,折人你别啃我手指头啊,啃没一个再长回来要好久!” 绵凃:“……” 他常常因为不够变态,而与阴间格格不入。 白寺介通过幻戏拍摄屏幕,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这副犹如分尸现场的画面。他以手扶额陷入沉默,这么玩真的没关系吗? 白寺介头一次感受到了身为老父亲的忧愁。 姈奴见他眼角朱砂痣都黯淡下去,不禁笑着宽慰道:“小鬼婴都是这般闹腾的,待去苍启学宫读几日书可能会好一些。” 苍启学宫由幽冥阴司设立,里面教授阴间文字以及规矩,阴间所用文字仍旧是三千年前的,与现今阳间文字大有不同。 新鬼入了阴司大多会去苍启学宫学习,毕竟在阴间做文盲的滋味可不好受。 “子孙司的小鬼婴们在阴司分配入职后,也都会去苍启学宫学习。”姈奴介绍一番后建议道:“白郎君也可将你家白玺小郎君送去学一学。” 虽说通过学习不能改变性子,但却能约束下行为,不至于因淘气顽皮而闯祸。 白寺介听在耳里觉得很有道理,玺崽上学的事该提上日程了。 玺崽没想到只是玩了一次抓鬼鬼游戏,他三岁半的年纪就得开始在阴间读书了。 姈奴挥着团花扇打出一道阴气,敲了敲圆球拍摄器提醒道:“闻小弟,带折人小娘子到布景处,妇人产子一幕要开拍了。” “收到,大姐头!”闻望云总算想起来他是来干嘛的,“小折人到你戏份了,我来带你过去。” 他两条腿不晃了,鬼头散出更为浓郁的阴气,勾缠上他七零八落的残肢,霎时身体恢复了完整。 绵凃见状,一个闪身上前抱下了他腿上的玺崽。下次他再也不让玺崽跟这些阴间鬼玩游戏了,实在太阴间了。 “谢啦。”没看出来僵尸小先生还是个热心肠。 闻望云向绵凃道了声谢后,又抬起空着的右手,扒拉下右腿上的斥重和仇麻,从他们手里抠出他的俩眼球,按回了眼眶。 眼球咕噜着转了几下找对位置不动了,他敲了敲左胳膊上的折人,“松嘴,吐出来。” “唔…”折人略为不舍地松开嘴,偏头闭眼把一截手指头递给了他,“闻哥哥 27. 离魂 [] 经过一番忙碌,幻戏《叹人间》中折人的戏份也都结束。 小鬼婴立即跳起,拍完啦拍完啦,她下次再也不给自己找这种活干了。 “怎么,小折人你终于不想找妈妈生你了?”鬼熠唇角噙笑凑上去问她。 “别吵,我在思考。”折人皱着眉头摆了两下小手。 她体验这一次之后,发现其中感觉跟她想象中的并不一样,没有妈妈的温暖,一切还都是冷冰冰的。 果然还是姈奴姐姐说得对,妈妈只能是妈妈。 小鬼婴周身的空气中传出细微振动,她身上阴气瞬间涨了一分,折人晦暗的脸色添了分白嫩,手脚皆向外伸去。 不到一分钟,原本不足月的小鬼婴长成了一岁大小的孩童模样。 玺崽在白寺介肩膀上一个扑腾,眼神亮晶晶地看向她,“白爹爹,折人妹妹长大啦~” 他已经听凃叔叔说过,鬼婴长大是很好很好的事。 白寺介抬手扶了下他乱动的小身子,笑着说:“折人她这是解开了一部分心结,确实是好事。” 玺崽拍了拍自己的小光头,眼带羡慕问着,“白爹爹,玺崽也能这样变大吗?”要是他能快快长大,就可以早点找妈妈了吧。 白寺介摇摇头,“折人妹妹不是突然变大,而是她原本早就该长大了。她出生到现在已经有三年,玺崽你三岁半,折人现在看上去还是比你小很多。” 玺崽伸出小手比划了一下,发现折人妹妹的手手还是比他的小好多,他声音闷闷地问道:“玺崽能帮帮折人妹妹吗?” 绵凃捧着困困安慰了一句,“安心啦,只要心结全部解开,折人还可以再长大点。” 玺崽小拳头握起,“玺崽帮折人妹妹。” 小鬼婴的心结哪里是那么容易解开的?以折人来说,要么给她找回妈妈,要么杀她全家。 想到此处,白寺介原本略微扬起的唇角僵住,斟酌着开口道:“玺崽自小学习佛经,应当听过因果循环?” 玺崽会说话就学念经,这些自然是知道的,乖乖点头应道:“玺崽听过,花叔叔说因果就是结果子的树。” 万幸,听过就好,花叔叔的比喻也很好。 “你花叔叔说得很对,折人亲人害她是刚种下的小树,她无法长大是树结的果子。”白寺介见他认真在听,又继续道:“斩断因果好比让果子从树上落下来,对折人最好的选择就是果子成熟自然脱落。” 即便用了很多比喻,但是玺崽还是听得两眼冒圈圈。 没听懂也没关系,趁着年纪小多讲讲道理,长大后总会懂的。 白寺介把他从肩膀抱进怀里,摸摸他小光头,“这句话的意思,是折人长大的事只能她自己做,外人不能帮忙。” 这句不能帮忙,玺崽听懂了。 早就被白寺介绕晕的小崽崽,略微低落的应了一声,“好吧。” 白寺介内心轻舒一口气,可算是忽悠过去了,不用担心玺崽帮着折人杀她全家了。 绵凃顶着困困,早在一旁掏出手机记养崽笔记了,他白哥哥果然深藏不露,养崽真的有一手。 “养崽笔记…”鬼熠在他旁边瞄了一眼手机,瞬间变身地铁老头,“小僵尸你真的够了,记这么多你用得上吗。” 绵凃收好手机白了他一眼,“瞅你这素质,我现在用不上了,以后还可以用呢。” 鬼熠无言,“行吧,你开心就好。” “你个主角安心在这拍幻戏吧,我先回和乐城了。”绵凃懒得理他,丢下这一句拉着白寺介就去找姈奴道别了。 “嘿,我说你个小心眼僵尸。”说都不让说了。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姈奴姑娘,事情已经办妥,任务中心的阴差大人说会派黑无常查看此事。” 白寺介一行找到姈奴时,死弃信刚从阴司办事回来,显然一切都很顺利。 “多谢死小娘子,辛苦你了。”姈奴道谢过后便转头看向来者,笑着问道:“白郎君,你们幻戏戏份结束,是准备回去了吗?” “正是。”白寺介应了一声又承诺道:“姈奴姑娘若有需要,可随时联系我。” 姈奴闻言很是承情,容姿端庄地行了一礼,“姈奴在此谢过白郎君。” 白寺介侧着身子躲了一下没受这一礼,守界人在的一天,便要担起责任,他所做的都是应当做的。 “姈奴姑娘,不必如此。”白寺介摆摆手跟她道别,“我们就先回和乐城去了。” 他们已经出来许久,玺崽的午饭还是偷偷躲起来吃的,还是尽早回去比较好。 “白郎君,下次再会。”姈奴没再挽留,偏头对着宋斐拜托道,“还请麻烦宋小娘子,帮我送一送白郎君。” 幻戏还要继续拍摄,她有些走脱不开。 不等他们拒绝,姈奴又继续说道:“闻小弟的喜好一向奇异,宋小娘子只是帮白郎君去代管处取回明器,还请不要推脱。” 显然,她也看到了闻望云新买的人脸蟑螂的飞行明器。 想起代管处那只虫子人,白寺介拒绝的手抬到一半又放下了,颔首道:“有劳了,多谢宋斐姑娘。” 两只精怪带崽骑着自家白色小狮子,一路顺利地回到了和乐城。 在外奔波一日,白玺在高速移动的小狮子上便眼神迷离,还未等到家就睡了过去。 小崽崽的脸蛋圆润,白寺介手指一点撤去了他的伪装,露出红润健康的模样。 很好,玺崽又是好好长大的一天。 白玺今天又是拍戏,又是玩闹,精力消耗得非常好,睡得很是香甜。 通过这两日的学习,他知道保持小崽崽健康成长,衣食住行缺一不可,好在现在差不多快齐备了。 白寺介决定咨询下小僵尸,“小凃,可知道和乐城哪里可以买宅院?” 绵凃听他这么问,立马开口挽留道:“这房子大的很,白哥哥可以带着玺崽一直住着。” 白寺介失笑,摇摇头道:“我记得小凃你说过这宅院是桓无常的居所,我跟玺崽怎么好一直借住在这。” 打扰两日,已经有些失礼了。 绵凃,“可是,我已经给桓无常大人发过信息了。”虽然他一直没有接收到回信,没说不行不就是行嘛。 白寺介捏了捏他鼓起的小脸,笑着讲道理,“玺崽终归是个活人崽,想安生地在阴间生活还得是低调些,不好让太多鬼知道。” 绵凃口中的桓无常听上去是位霁月风光之人,但终归是阴司的阴差,活人崽混进阴司登记成小鬼这事,怎么都不好让阴差知道。 绵凃很想说桓无常大人不是大嘴巴,也不会追究。 但是,他嘴巴张了张还是没再说什么,谨慎些总归是好事,想通了他就给白寺介讲解起和乐城的宅地房产。 “白哥哥你也知道积财司管得很严格,所以,阴间的房子并不像阳间那样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