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主难攀(女尊)》 1. 第 1 章 [] 第1章 凤城,秋风瑟瑟,马蹄声急。 金銮殿上,一眉眼秀雅非常的女子高坐龙椅旁的太师椅上,微垂凤眸,修长冷白的手指带着血迹,缓缓拂过手中玄色长鞭,若有所思。 殿下,跪着衣着华贵的十几名大臣,其中一名大臣两鬓斑白,面红耳赤,对女子怒骂: “卫宛,你这是谋权篡位!你们卫家祖上食启禄,怎生出你这般狼子野心的畜生!” 闻言,龙椅上的少帝战战兢兢看向女子,神情瑟缩,唯唯诺诺道:“卫丞相对朕有大恩,且治世才能举世无双,丞相说什么,自然就是什么。” 卫宛转头瞧她,温声道:“陛下,臣观殿中几人皆为乱臣贼子,当斩首以示效尤,是也不是?” 少帝指尖冰冷,僵着脸,磕磕巴巴应和:“丞相所言极是。” “那依陛下。” 这句话落下,在众人还未反应过来时,金銮殿上的铁甲兵执起带血长刀。 刀落,十几颗人头砸在地上,发出“砰砰砰”的重响。 浓稠发黑的血四散溅开,无头的尸体倒在地上,温热的血像水一样浸透大殿白玉石砖。 死寂后,一单薄瘦弱的身影被拖拽着出现在入口。 看清来人,卫宛指尖一顿,秀致非常的眉眼微微展开,唇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 她摩挲发着油光的玄色马鞭,饶有趣味观察殿下男子瞧见她之后的反应。 只见殿下男子面色惨白,神情惊惧,抬头瞧见卫宛之后,睚眦目裂挣扎起来,见无用,又看向她身旁缩着脖子的少帝,嘶声哀求: “陛下,陛下救我!霄儿日后定会报答陛下!陛下!” 闻言,卫宛似笑非笑瞥了眼一旁少帝。 少帝脊背一寒,忙垂下头,装聋作哑。 士兵将凌霄儿丢到大殿中央的血泊里,行礼后便退到一旁。 卫宛颇为愉悦地瞧着底下的凌霄儿,只见她侧夫瑟瑟发抖,双眼泛红惹人怜爱,还因为被自个儿吓得腿软站不起来,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捂着小腹,只能双腿踢动慢慢往后缩。 在凌霄儿害怕胆怯的目光下,卫宛握着马鞭站起身,一步一步,悠闲自得走到还在不断往后缩的凌霄儿面前,站定,展颜一笑,比之三月春花还清丽柔美。 她屈尊俯下身,玄色马鞭用力抵在凌霄儿淡粉的唇上,柔声开口:“乖夫郎,三年未见,规矩又忘了?” 凌霄儿面色惨白,张开湿软的嘴咬住粗糙的马鞭,颤着身体,柔顺地跪在卫宛面前,抽泣着用柔软的脸讨好地轻蹭卫宛手掌。 卫宛轻笑,将手上沾染的血液,仔细地抹在凌霄儿眼尾、嘴唇,末了,用力捏住凌霄儿后颈细腻的软肉,微笑,很是和善问: “三年前的事,你自己说,该怎么罚?” 凌霄儿喉咙中发出绝望的呜咽,捂着吓得痉挛的小腹,颤着眼睫阖上眼,悔不当初。 若知日后发生的事,他绝不会再爬上卫宛的床。 * 五年前,凤城。 时值初秋,轰轰烈烈闹了两年有余的黄巾起义被镇压,大启似乎又恢复昔日繁华,凤城一片歌舞升平。 也正是这当头,凌霄儿要嫁人了。 卫家家主看中他这身好皮囊,找管事的刘叔花了大笔银子将还未开过苞的他买下。 虽日后只能做个小侍,但也比待在楚馆不知道好多少倍。 凌霄儿自然开心得不得了,掰着手指头数日子,每日都美滋滋同其他少年炫耀他日后会过什么荣华富贵的好日子,又明里暗里夸自己这身皮囊生得数一数二好。 他睨着桃花眼扫了眼众人,状似好心道:“你们要知道,这世道,男子最重要的就是皮囊。” “皮囊好,那些女子就喜欢你,就愿意将你捧在手里当星星当月亮。” 他下巴仰得高高的,神情得意,滔滔不绝: “皮囊差,那些女子才不会管你是不是有一身的才华,你们自个儿瞧,那几位被读书人写诗夸有才情的花魁公子,哪几位样貌不是数一数二好?” 凌霄儿头头是道说完,也不管其他人面色难不难看,又一件件拿出卫家家主送来的首饰,故作为难地在身上比划。 唉,幸好他长得数一数二的好看,不然卫家家主怎么瞧得上他? 左等右等,凌霄儿终于盼来出嫁的日子,结果他刚被抬进门就传来噩耗——卫家家主,暴毙了! “什么?!死了!那我怎么办?” 前来报信的小童不悦呵斥:“主君自有打算,这些时日主君没功夫管你,你且安生待着,不然有你好瞧。” 被下人这样训斥,凌霄儿面子挂不住,他深吸一口气,双手叉腰,大声反驳:“你算什么东西,也来训斥我,我就算只是个小侍,也是主子,也比你强!” 小童冷笑,觉得面前的人愚不可及,现在这个时候竟然还做着当主子的梦:“你一进卫家家主就暴毙,你以为主君会放过你?掰手指头数数自己还能活几日吧。” 凌霄儿心下一惊,但不想丢了面子,仍梗着脖子色厉内荏叫唤:“少吓唬我!你就是见不得我一个楚馆小倌爬到你头上!” 小童讥讽地瞥了眼他,没再说什么,转身就走。 等小童离开,凌霄儿才双腿一软,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精致漂亮的桃花面煞白非常,不见前些天的骄纵得意。 完了,就算卫家主君不会杀了他,在卫家没了庇护,他以后也一定没有好日子过了。 初秋的凉意顺着地板慢慢沾染全身后,凌霄儿缓慢抬起头,死死盯着铜镜中的人影,咬唇,眼神坚定,露出破釜沉舟的表情。 既然这样,那就再找棵大树攀着。 他不信,世上有女子不会对他这身皮囊心动。 * 卫家灵堂内,一身形高挑修长的女子站在人群最前头,三千鸦发被一支白玉簪子挽起,再往下,一张脸更是生得清丽非常。 眉如远山,眼如秋水,气质出尘不似凡间人,此时半垂眸,配着一身白衣,更显冰清水冷。 同样着丧服的卫家主君走到卫宛身旁,瞧着灵牌上妻主的字,神情憔悴却不悲伤:“你这些天辛苦了,先去休息,今晚我来守夜。” 卫宛抬眼,眼似幽潭,声音温和:“还望父亲勿困心横虑,女儿先告退了。” 卫主君点头,没再说话,只摆手让卫宛离开。 卫宛对灵堂中其他人颔首后,不紧不慢走出灵堂,此时,一直跟在她侧边的女侍才忧心忡忡开口:“大小姐,陛下此时病重,朝中各方势力蠢蠢欲动,大小姐下一步打算怎么办?” 闻言,卫宛神情不变,看了眼皇宫方向,声音柔和:“我这做臣子的,自然是陛下让我怎么办,我就怎么办。” “那鲁大将军那边?”尉晟又问。 卫宛收回视线,若有所思:“明日将前些时日收的那把名剑送到她府上,再过些时日,我亲自去拜访。” 鲁大将军为皇夫亲姐姐,平定黄巾叛乱有功,但朝中绝大部分人仍更倾向于父家势力根深蒂固的太夫。 尉晟点头应是,随后主仆二人一路沉默。 拐了好几个弯,又走过一座小桥,便到了卫宛院子。 此处比之卫家其他地方更清雅幽深,空气中漂浮清浅的草木香,院中青竹、兰草错落有致分布,今夜月明星稀,竹影交错 2. 第 2 章 [] 灵堂,清晨,还未来人吊唁。 卫宛站在前头,沉默地注视灵牌上的烫金字,气定神闲。 一旁女侍尉晟时不时瞟她的脸,欲言又止,如此循环往复,卫宛侧头好脾气瞧她:“何事?” 尉晟见灵堂内除了门口守着的几名下人,只有她们主仆二人,莫名心虚不敢看灵牌,盯着火盆,压低声音道: “大小姐,一个男子您玩便玩了,只是他身份特殊,若您收下他,传出去恐对您名声不好。” 卫宛将檀香点燃,似笑非笑睨了眼尉晟,漫不经心问:“我何时说过要收他?” 她显然不觉得这种小事有同属下谈论的必要,随意将三炷香歪歪扭扭插进香炉里,又问:“今日皇宫那边有何动静?” 尉晟见卫宛确实如往常一般只是玩玩,并未将人放在心上,也不再提这件事,弯腰,将今晨一大早收到的消息递给卫宛。 卫宛接过纸条,一目十行看完,面色如常,抬起素白手腕,将纸条放在烛火上,等纸条燎烧起一角,再将纸条丢进香炉里。 纸条迅速燃烧,上面的字慢慢变黑、模糊,最终变成一捧尚有余温的灰烬。 “不能再等了,”卫宛目光幽深,面上闪过一抹冷意,“着人秘密安排,今日我亲去鲁府送剑。” 尉晟忙低声应是,扫了眼香炉里的灰烬,暗道京城怕是要变天了。 * 另一边,凌霄儿被人粗暴地推搡醒,他被卫宛折腾得半条命都没了,才歇下没多久,此时吃力地睁开眼,没好气对小厮道:“你不想活了?” “我现在好歹也是大小姐的人,”他不满嘟囔一句,扯起柔软的锦被,“等我休息好再来收拾你。” 小厮嗤笑一声,直接用力将他身上被褥扯下来,嘲讽道:“你这样的男子我见的多了,你以为爬上床小姐就会收了你吗?也不瞧瞧自己是什么货色,小姐怎么可能给你名分?” “起来起来,”他用力推凌霄儿,“把药喝了回你该回的地方。” 小厮手劲大,又按在通红的伤痕上,疼得凌霄儿倒吸一口凉气,眼眶红了一圈。 他不顾这麻疼,握住小厮的手,面色难看:“你说什么?还有其他男子?” 小厮见凌霄儿浑身伤痕,瞧着十分凄惨,语气稍软:“咱们大小姐是个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狠角儿。牡丹公子知道吧?那种妙人儿,不过一个月,大小姐就玩厌他了。” 凌霄儿听过这人,据说艳绝京城,曾有人一掷千金只求与他春风一度,却被他拒绝,此事一时又传为佳话。 他碰了碰自己的脸,问小厮:“那我和牡丹公子谁好看?” 小厮诚实道:“你好看。” “那不就得了,”凌霄儿放下手,得意地抬起下巴,“还以为是什么大事,我长得比牡丹公子好看,又足够乖巧听话,我再多吹吹耳旁风,不就能留下来?” 好言难劝该死鬼。 小厮翻了个白眼:“快把药喝了,喝完赶紧走,这次偷溜到大小姐床上先饶你一命,下次可就不一定了。” 凌霄儿捂住酸胀的小腹,往后缩了缩不想喝药,觉得卫宛昨晚那么疯,他说不定有可能怀上孩子。 小厮看出他心思,端起药,厉声威胁:“药是大小姐吩咐的,不喝,你看是你先怀上孩子,还是先被大小姐乱棍打死!” 若没经历过昨晚,凌霄儿怕真会觉得卫宛像外头人传的一样有一副菩萨心肠。他一哆嗦,吃力地抬起手接过药,捏住自己鼻子,将微凉的药一口气灌下肚。 难喝。 他干呕几声,平复下来后又皱起眉,在小厮注视下,不情愿地搀扶床沿起身,忍着浑身酸痛,双腿发颤,将昨儿他来的时候穿的正常衣物一件件套在身上。 当初他以为进了卫家就能吃香喝辣,拿出攒了好久的钱咬牙做了几身好衣裳。 他往日觉得舒服极了的布料,此时在鞭痕上摩擦,火辣辣地疼。 凌霄儿吸了吸鼻子,红着眼睛看向一旁小厮:“你可以扶我回去吗?我走不动。” 刚才凌霄儿赤果身体,身上密集得骇人的痕迹小厮也瞧见了,他思忖片刻,走到凌霄儿身边:“走吧,我扶你。” * 鲁府,茶室,室中央的金炉杳杳散出乳白色的烟雾,白烟悠悠萦满室,气味浓郁,有些呛人。 鲁成喝了口茶,放下茶盏,摇头对卫宛叹息道: “这几天事务繁忙,没去给你母亲上柱香,贤侄勿要见怪。” 卫宛轻叹一口气,神色疲惫:“家母突然谢世,小侄又是个无用的,如今怕也只有鲁叔母肯奉小侄一杯茶。” 她将茶盏中的温茶大口饮尽,微抿唇,面上露出罕见的颓废与愤懑,想来这段时日体会了不少人情冷暖。 鲁成将卫宛神情收入眼底,摩挲杯盏,爽朗道:“贤侄十八岁便连中三元,是举世大才,勿要妄自菲薄。” 岂料这句话出口,卫宛长叹一口气,又倒了杯茶,一饮而下,紧捏着茶盏,凤眸忿忿:“如今太夫专政,外戚弄权,小侄……算了,不提也罢。” 她一顿,不再谈这事,起身,双手将放在一旁的名剑“入初”呈给鲁成: “此乃家母心心念念的名剑‘入初’,奈何名剑需配英雄,家母得剑后自忏形愧,长叹天下之人,只有鲁叔母担得上一句‘英雄’。” 卫宛将鲁成眼中痴迷收入眼底,唇角轻勾,继续道:“家母本想挑个日子亲自登门呈剑,奈何世事无常,只能由小侄呈给鲁叔母了。” 鲁成将目光从剑上收回来,语气显然比刚才热络:“贤侄有心了,若无事,不如留下用膳?” 剑,她收下了。 收了剑,代表卫宛的投诚,她接受了。 官场便是这样,各人挂着张客气的假面,说话永远弯弯绕绕。 卫宛将剑放在一旁桌案上,自然拒绝:“小侄求之不得,然家中无主事之人,还望鲁叔母勿怪。” 鲁成站起身,用力拍了拍卫宛肩膀,爽朗道:“也是,左右日后机会多得是,也不差这一次,走,我送送你。” 卫宛弯唇,黑发白肤,柳眉凤眸,清冷出尘,恍若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 在自个儿又破又小的院子里躺了好几天,身上伤好得差不多了,凌霄儿桃花眼一转,觉得自个儿得去卫大小姐面前刷刷脸,免得卫大小姐忘了他。 他从床上慢吞吞 3. 第 3 章 [] 轻飘飘的话,却吓得凌霄儿一抖,小心翼翼瞥了眼右前方的灵位。 灵堂内什么都感觉蒙了层黄布,就这灵牌被红光印着,盯久了,其上几个字似乎都慢慢渗出血来。 凌霄儿脸上勾人的笑意僵住,后背突然感觉凉飕飕的,脖子也凉,像有人站在背后吹凉气。 他不着痕迹挨近卫宛,温热的气息洒在卫宛白玉似的脖颈上,壮着胆子继续挑逗:“大小姐,小人根本不算家主的小侍,您将小人留下吧,小人什么都不求,只求能日日服侍您。” 瞧着面前这人摊在脸上的算计,卫宛好笑地弯起凤眸,陷在软玉里的手指用力一拧,饶有趣味问:“是吗?说说,你想怎么服侍?” 听到卫宛这话,凌霄儿桃花眼一亮,以为卫宛松动了,不顾胸口刺痛,忙塌腰拱臀,露出自个儿身体弧度,嫩红的舌尖舔过卫宛指缝:“大小姐想如何便如何,霄儿都喜欢。” 卫宛垂眸,眸色隐在鸦睫投下的阴影里,像逗弄小狗一般挠了挠凌霄儿精致的下巴,并未开口。 见卫宛兴致不高,凌霄儿瞥了眼层层垂下的孝帘,忍着初秋的凉意,扒下身上唯一套着的一件外衫,露出赤果的身体。 他来的时候,里面特意什么都没穿,只求能勾引到卫宛。 凌霄儿恢复刚才半趴下的姿势,微微抬起头,靡颜腻理,恍若山中精怪:“大小姐……” 灵堂暗黄烛火下,一身雪肤被染上一层暖色,瞧着像一块质地通透,毫无杂色的黄玉。 从纤长的脖颈往下,是以不可思议弧度折下的细腰,再往下,丰盈的圆臀遮在衣物下,若隐若现露出一道股沟。 凌霄儿瞥了眼卫宛,觉得这女人不可能不心动,现在肯定是装模作样。 他心底轻哼一声,低头舔了口卫宛手腕,又抬起头,呜咽道:“求您怜怜我……” “好啊。”卫宛终于开口。 听到这句轻飘飘的话,凌霄儿欣喜地抬起头,声音雀跃:“那大小姐,我们悄悄走吧。” 找个没人的地方,看他怎么大展身手。 卫宛眉眼微展,清冷如天上仙人,她将手里的纸钱塞在凌霄儿嘴里,淡声吩咐:“咬着。” 说罢,纤长冷白的手随意执起身旁烛台,另一只手亲昵地抚摸凌霄儿后颈,薄唇轻启:“听话,等会儿不能发出声音。” 凌霄儿打了个寒战,直觉大事不妙,但又想到攀上卫宛了便能过荣华富贵的好日子,咽了口口水,犹豫地点头。 黑白孝帘相间,遮住了灵堂一隅的春色无边。 秋风依旧瑟瑟,桃花一朵一朵,落了雪满园。 事毕,卫宛放下烛台,眼眸幽深,奖励稚犬似地摸了摸凌霄儿被汗水打湿的头:“不错,比其他人听话。” 凌霄儿眼皮哭得比核桃都肿,有气无力趴在冰冷的地面上,闻言,吃力地抬起头,满怀希冀问:“那大小姐能让霄儿留下吗?” “你乖巧听话自然可以。”卫宛怜惜地触碰凌霄儿眼尾,比起凌霄儿一身狼狈,她连发丝都未乱。 听到这话,凌霄儿大喜过望,以为卫宛答应了,毕竟这两次他什么都按卫宛的来,刚才那么难受,他也一声都没吭。 他却忘了,在大启,够不够乖巧听话,男子说的不算,得女子说了才算。 又逗弄了会儿凌霄儿,卫宛觉得无趣了,收回手,捡起被凌霄儿涎水、泪水打湿的纸钱,一张一张扔进火盆里。 凌霄儿识相地闭嘴,从地上艰难地爬起来,红着眼尾将衣裳穿好,胆怯地扫了眼被卫宛随意放在一旁的烛台,缩了缩脖子,匆匆离开。 烛台灯火如常,一滴一滴剔透的烛泪顺着烛身滞缓流淌,冷却后又凝固成白色的泪滴形状。 * 到了发丧这天。 人群最前头,西风拂动卫宛素白衣袍,她垂下凤眸,沉默地盯着正前方的棺材,冷白纤手接过白事知宾递过来的三炷香,无悲无喜跪下,将香举过头顶,跟着祭词叩首。 她身后的卫家众人跟着她的动作跪下,神情麻木,起起伏伏叩首,像搁浅的鱼的肚皮,无力地起,泄力地落。 死白色的纸钱被风高高吹起,漫天飞舞,祭词被纸钱搅散,变得有气无力。 礼毕,卫宛神情平静起身,将香插进香炉内,正要上前用白绢覆盖卫家家主的脸时,一阵焦急的马蹄声突兀地响起,众人侧目,不明所以看向马上的侍卫。 侍卫喘着粗气下马,跑到卫宛面前,“噗通”跪下:“大小姐,刚刚皇宫传来噩耗——陛下驾崩了!” 闻言,卫宛手一顿,神情肃穆,还未开口,一体态丰盈、眼神浑浊的女子急匆匆道:“老三,快些快些,不要耽误时辰!” “乖乖,这可是你姨母花大价钱算好的时辰,咱卫家运势耽误不起啊!” 闻言,卫宛转头注视卫二姨母,凤眸中暗色翻滚,她随意瞥了眼身后眼巴巴瞧着自己的卫家众人。 酒囊饭袋,不堪入目。 少顷,她敛下眸中冷意,好脾气朝她的二姨母颔首后,走上前将手中白绢随意盖在卫家家主青白面上。 做完这一切,卫宛半眯起凤眸,看向凤城方向,声音清冷:“下葬。”又扫过卫家众人的脸,淡声吩咐,“现在是多事之秋,这段时日没有我的允许,谁都不许出府半步。” “违者,家法处置。” 这话落下,卫家几位姨母面色忿忿,互相对视一眼,想到什么,又都沉默下来。 * “叩叩叩。” 鲁府侧门打开一条小缝,门房看到来人是卫宛后,忙将门拉开,弓下身恭敬道:“卫大人,请随小的来。” 卫宛颔首:“有劳。” 鲁府此时灯火通明,侍卫着铁甲各处巡视,气氛焦灼。 门房带着卫宛七拐八绕,走了好一会儿,停在一道门前,叩了两下门后才推开门,弓腰请卫宛迈步。 鲁成坐在主位,紧皱眉头,瞧见走进来的卫宛,冷淡地挥了挥手,示意卫宛不必多礼。 “将军,如今前朝外戚当道,内庭陈钟玉与太夫独掌大权,不若密召淮西侯、淮南侯带兵入凤城,再借她们之势,扶太女登基!” 左上席位的中年女子朗声道。 此话一出,一道年轻的声音立马反驳:“不可,请神容易送神难,淮西侯、淮南侯狼子野心,日后必是祸患!” 顺着声音,卫宛看向说话之人,这人坐在她的正对面,面容清丽,一身青衣,身姿挺拔如竹。 是宋家的长女,宋崖竹。 刚刚提出建议的女子重哼一声,反问宋崖竹:“那你说如何是好?等她们先动手吗?” 厅内气氛焦灼起来,众人面色沉重。 引两侯入城,请神容易送神难。 可若不这样做,皇位怕是要落在太夫手里了。 “在下有一书生之见,还望诸君不吝赐教。” 众人随着声音瞧去,只见说话之人一袭素衣如雪,玉骨冰姿,清冷不似凡尘人。 然神情温和,唇角含笑,又让人不经意心生亲近之感。 卫宛朝众人颔首,神清气闲继续道: “事发突然,太夫等人想必也未做足准备,应是此时才派人前往江南,去请李老将军入凤城。” 4. 第 4 章 [] 又过了几日,鲁府有邀。 卫宛坐在装饰清雅的马车内,有一下没一下翻着书页,鸦睫撒下扇形的阴影,遮住幽深的凤眸。 平稳行驶的马车缓缓停下,一道清朗的女声从马车外传来:“卫大人,宋某人叨扰了,不知可否与您顺路?” 卫宛将书放在茶案上:“宋女君肯赏脸与卫某同乘,自然顺路。” 她看了眼对面的尉晟,示意尉晟出去迎客。 尉晟领命,走到马车外,恭敬地请宋崖竹上车,之后同车妇一道坐在马车外。 马车内,宋崖竹接过卫宛递过来的茶,微抿一口,有些局促开口:“多谢卫大人那日替宋某解围,宋某感激不尽。” “宋女君言重了,”卫宛笑吟吟看向宋崖竹,贴心地替宋崖竹起了个有话说的话头,“卫某只是觉得宋女君所言在理。” 闻言,宋崖竹一扫刚才的局促,声音微微提高:“自从平定叛乱后,各地的诸侯、将领势力比以前更甚,其中尤以淮南侯、淮北侯最盛,她们入凤城,天下必定大乱!” 卫宛沉默。 群雄逐鹿,大厦将倾。 宋崖竹说完,瞥了眼卫宛,犹豫了会儿,又直视卫宛:“卫大人,宋某想同你请教,如果没有叛乱,你认为还会出现今日前有狼,后有虎之危局吗?” 卫宛将茶盏放下,与宋崖竹对视,凤眸无波无澜,不疾不徐回答:“自古朝廷无用,虎狼横行,民不聊生,易子而食,才有黄巾揭竿之祸。” 听到这话,宋崖竹神情激动,认为自己终于找到了知己,语速极快将卫宛未说完的话补充完整:“而之后为平复叛乱,朝廷竟下旨鼓励地方豪绅、世家大族招兵买马,朝廷看似不费一兵一卒平复叛乱,实则埋下大祸!” 卫宛颔首:“宋姐姐所言极是。” 宋崖长突然像开了话匣子一样,眼神明亮,滔滔不绝说起了自己的抱负,和对时局的见解。 卫宛时不时点头,顺着宋崖竹的话往下,神情真挚,让宋崖竹越来越坚信自己找到了知音。 将宋崖竹的变化收入眼底,卫宛手指摩挲平滑的杯沿,凤眸微垂,掩住其中深意。 其实她们之间谈的,朝中之人如何不知晓,不过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没人愿意同宋崖竹谈论,不过是担心这些话传出去,得罪了提出此法的外戚李家。 “卫妹妹,家中族老骂我是个榆木脑袋,选择鲁将军,而不是带宋家投靠太夫。”不过一会儿功夫,宋崖竹便将卫宛当做自己人了,她神情忿忿,“我们宋家祖上拿的是大启的俸禄,怎能背情弃义做这不忠不孝之臣!” 如今凤城世家,谁拿的不是大启俸禄。 卫宛颔首,身体微倾,仪态端庄替宋崖竹斟茶。 宋崖竹目光灼灼:“卫妹妹,鲁将军早年多次救驾,手有兵权却仍对皇室忠心耿耿,太女又是她亲外甥女,我信鲁将军日后定会忠心辅佐太女,匡扶正统。” 她一顿,又问卫宛:“卫妹妹,你说是吗?” “大启还有宋姐姐这样的忠臣,实为大幸,”卫宛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自然地岔开话题,引入她真正想谈的东西,“姐姐可曾想过,若李家造反该如何应对?” 听到她这问题,宋崖竹神情自豪,挺胸:“她们有何惧?只要再给我些时日,我定能做出比现在兵器威力都要大的东西,到时区区李家,不足为惧。” 觉得自己这话像吹牛,宋崖竹耳朵一红,急忙解释:“卫妹妹,我可不是吹牛,你别不信我。” “对制这些玩意儿,我并非江郎才尽,只是家中老母怕我因此被歹人盯上,惹祸上身,特意散出去的谣言。” 卫宛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弯起唇角,眼中泛起笑意,心情颇好,语气真切几分:“我自然信宋姐姐。” 若不信,那日她怎会出言解围? 卫宛不经意扫过宋崖竹比其他世家女都要粗糙的手掌,心中轻笑。 * 依兰苑内,从前的卫家主君,如今的大主君秦闲兰手一顿,神情肃穆瞧向他的贴身小厮:“此事当真?” 小厮桃红点头,面色难看:“真是个骚蹄子,勾引老家主之后,又不要脸地爬家主的床,依小人看,不如将这只狐狸精沉塘!免得坏了卫家家风!” 秦闲兰沉吟片刻,又问:“此事多少人知道?” “家主院子里的人嘴巴最严,府里其他人都不知道,”桃红扫了眼屋外,见无人,才压低声音说,“是梨白那儿悄悄传来的消息。” 秦闲兰继续修剪兰花枝叶,凤眼微垂,思索片刻,淡声道:“若是其他时候,随便寻个由头,将人乱棍打死便可。” 他话语一顿:“可如今卫府丧期都未过,府里再死一个人,外头的人会如何想?这其中的猫腻怕也会被有心人发现。” 桃红焦急问:“大主君,那如何是好?” 秦闲兰勾唇,瞥了他一眼,同卫宛一样,也端着一副清冷出尘的模样:“先把人送到外头庄子里,过段时日再随便找个由头乱棍打死。” “现在便去做,有人问你,你便说他克死前家主,不宜待在卫府。” 桃红点头,犹豫了会儿,神情担忧问秦闲兰:“梨白传来的消息,也不知道他会不会被家主责罚。” 秦闲兰摇头,没说原因:“你放心,梨白不会有事。” 见自家主子这样说,桃红放下心来,刚要转身出门办事,抬起的脚又放下:“大主君,不用问家主吗?” “不用。”秦闲兰怜惜地瞧着他刚才不小心剪断的枝叶,气定神闲同桃红解释,“这是叫我给她擦屁股呢。” “没她授意,梨白怎么敢将这事说给你听?” 桃红僵在原地,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秦闲兰幽幽叹气:“对这些小玩意儿,我这女儿和她娘一样,薄情冷心得很。” * 凌霄儿趴在榻上休息,还在做自个儿攀上了卫宛的美梦,突然一群人凶神恶煞闯进来,不分青红皂白,把他从床上扯下来往外拖。 “光天化日,你们干什么?!”凌霄儿扯着嗓子大喊,生怕是自己爬到卫宛床上的事情败露了,要被卫家如今的大主君处死。 桃红上前,瞧见凌霄儿这张和妖精一样的脸,心头一阵无名火起,抬手重重扇了凌霄儿一巴掌:“你克死老家主,罪该万死!幸亏大主君心善,饶你这个狐媚子一条命,只命人把你送到外头的庄子里。” 见不是偷情的事泄露,自己小命还能保住,凌霄儿长舒一口气,随即一颗心又提到嗓子眼里。 到了庄子里,叫天天不灵,他哪有机会和卫宛厮混? 不厮混,他怎么求这求那?! “我不信!放手,你们都放手!”凌霄儿手脚扑腾,胸口剧烈起伏,恶狠狠瞪着一行人人,“叫家主来!我只听家主的!” 在他自个儿心里,已经默认卫宛收下他了,只是世家女好面子,不愿给他名分。 就这几次表现,他不是乖巧听话,谁 5. 第 5 章 [] 驴车晃晃悠悠大概两时辰,凌霄儿缩在角落里昏昏欲睡,被刘盼妹一巴掌拍在胳膊上打醒。 刘盼妹见着这张脸就来气,还不解气,伸手揪住凌霄儿耳朵,凶神恶煞:“有爹生没娘养的,下车!” 因嘴里塞着布说不了话,凌霄儿凶狠地瞪着刘盼妹,想把这个死老头咬死。 刘盼妹冷笑,脸上褶子一层层叠着像树皮:“小蹄子,死到临头还挺凶。” 他抬手还要打的时候,车妇不耐烦的声音从车外响起:“到地方了,刘老头你带着人赶紧下来,也不看看现在多晚了。” 刘盼妹没好气道:“知道了,你去给我找个人来把这小蹄子抬进去。” 凌霄儿心中突然产生一股不安的预感,皱眉,用眼睛询问死老头在搞什么名堂。 刘盼妹瞧出他眼里的疑惑,笑容阴森森开口:“你这种小蹄子就得好好教训一顿才长记性,老头我饿你个三天,看你这骚劲儿还使不使得出来。” “呜呜呜!”凌霄儿一惊,喉咙里发出咕噜声。 死老头,公报私仇! 不一会儿,帮手便被叫来了,他们不顾凌霄儿挣扎,像拖死物一样把人从驴车内拖出来,又在庄子其他下人好奇的目光下,把凌霄儿丢进专放杂物的屋子里。 刘盼妹阴冷地扫了眼凌霄儿,折腾一天,他也觉得累了,冷哼一声,带着其他人走了,只留凌霄儿一个人五花大绑躺在冰冷的地面上。 山上比凤城要冷,秋意透过薄薄的衣衫渗入皮肤,凌霄儿恨恨盯着木门,边冷得打哆嗦边在心里把刘盼妹千刀万剐。 骂着骂着又觉得委屈,想到以后的路也雾蒙蒙的看不真切,一双好看的桃花眼里渐渐起了水雾,他吸了吸鼻子,告诉自己千万别哭。 哭什么哭,哭丑了怎么办?脸在富贵在,卫宛怎么可能舍得他这只狐狸精? 这般自我安慰着,凌霄儿努力把泪憋进肚子里,将身体蜷缩得更紧,听着屋外鬼哭狼嚎的风声,强迫自己闭上眼。 * 凤城局势风云莫测,这几日卫宛天天被邀前去鲁府,往往夜深才回府,一连几日,饶是卫宛也觉得疲惫。 马车内,卫宛左手撑头,闭眼假寐,脑海中仍在不断思索接下来的布局。 城中谣言四起,李老将军最快也要十日率兵到凤城,一切都如她的预料,可还不够。 她微微睁开眼,凤眸幽深瞧着灯盏中的烛火,一缕碎发从鬓角垂下,落在清冷如玉的脸旁。 尉晟同卫宛一同长大,比谁都了解她,见状,担忧地问:“家主,是担心此事败露吗?” “非也,”卫宛垂下眼,手指摩挲杯盏,“我只怕事情太成功。” 尉晟不解:“为何?” 如今卫家和鲁府是一条绳上的蚱蜢,若太女无法即位,卫家能讨到什么好? 卫宛抬眼看她,反问:“若事情成了,你说,鲁将军会如何赏我?” 尉晟:“这是家主提出的计谋,鲁将军日后自然要重用家主。” “然后呢?”卫宛挑眉,“这件事最初确是我提出,可其它环节我并未参与。在她心中,我不过是误打误撞提出了这法子,仍比不过她身边的几位谋士。” 说到底,鲁成还不够信任她,如今她还需要其他的事情让鲁成真正重用她。 尉晟皱眉:“那如何是好?”她一顿,眼神发亮,压低声音,“陈大侍不会信皇夫说的,家主是想到时自个儿请命去说服她?” 卫宛莞尔,没有回答尉晟,主仆二人间安静下来,此时马车也稳稳当当停下。 车外的车妇恭敬道:“家主,到了。” 车妇的声音刚落下,一道男子微哑的声音接着在寂静的秋夜里突兀响起:“卫大人,牡丹不请自来,只求大人能念在过往情分上,准牡丹与您叙叙旧。” 对过往的情人,卫宛向来没什么耐心,也最烦还有人纠缠,闻言,淡淡扫了眼一旁尉晟。 尉晟会意,走下马车,对马车旁艳绝凤城的牡丹直接道:“公子请回吧,家主近日事务繁忙,不便见客。” 旁人一掷千金都难见一面的牡丹蓦地红了眼眶,声音沙哑:“是有多忙,在马车上,却连见都不肯见我一面?” 尉晟神情尴尬,扫了眼遮得严严实实的车帘。 牡丹侧头瞧向马车,泫然欲泣:“卫大人,牡丹什么都不求,只求能见您一面,问您一个微不足道的问题,这您都不肯吗?” 马车内,卫宛百无聊赖点着桌面,听着牡丹情真意切的话,不知怎的,想到了那只前几日被送到庄子里的蠢狐狸。 她该叫那只蠢狐狸来好好学学,说这些话的时候,不只要表情可怜,眼睛里赤果的算计也得好好藏一藏。 还有跪在她面前的时候,也应该规规矩矩,不要一下子扯衣角,一下子扣手指。 牡丹还在外头哭着说什么,卫宛不耐,连车帘都未掀开,冷淡道:“更深露重,牡丹公子请回。” 牡丹的声音一顿,向前一步:“大人,我——” “牡丹,你晓得什么样的男子最惹女子厌烦。”卫宛冷冷打断牡丹的话。 她走下马车,衣袍被秋风撩动,眉梢眼角毫无半点温度:“别让我厌烦你。” 说罢,看都未看牡丹一眼,带着尉晟离开。 牡丹呆愣在原地,良久,惨笑着摇头,对一旁担忧地瞧着他的小厮轻声道:“走吧。” 小厮露出心疼的表情:“公子,你何苦呢?凤城多得是女子想见你一面都见不到呢。” “不一样的,”牡丹面色苍白,神情黯淡,“她和她 6. 第 6 章 [] 皇宫。 宫室内白烟杳杳,腐朽的金丝楠木味儿丝丝缕缕缠在人身周。 桌案前,卫宛端坐在陈钟玉对面,开门见山,直接道出来意:“您明明比谁都清楚,若太夫扶持的六皇子登基,您必然要落得兔死狗烹的下场。” 她直视陈钟玉:“此时最明智之举,便是与鲁成结盟,在李老将军带兵赶来之前,扶持太女登基。” 陈钟玉伺候过三任君王,此时已两鬓斑白,一双眸子不显山不露水,面容慈祥,并非民间传闻的凶神恶煞:“城郊那儿的兵,不是李家的吧,其他人便算了,你也当老身老眼昏花了?” 闻言,卫宛面不改色,并无被戳破的慌乱:“可是您也说了,他人都会觉得您信,并会因这件事与太夫生出嫌隙。我这一计,不过是想助大侍,顺水推舟与鲁成联手罢了。” “再说,民间都道您蛊惑君主,惯会奉承君主,是个不折不扣贪生怕死的小人。”卫宛将点好的茶盏端到陈钟玉面前,不紧不慢道,“您信这件事,很合理。” 陈钟玉被气笑:“你莫不是以为我以前是你干娘,你就可以在我面前肆无忌惮了?” 卫宛吹了吹茶水上的浮沫,莞尔:“不敢。” “这么想让鲁成那个老匹妇重用你?”陈钟玉没好气问。 “她有勇无谋,鲁家在凤城根基尚浅,”卫宛凤眸中罕见地露出野心,“我能从她手底下得到我想要的东西,干娘也是。” 这句话落下,室内陷入沉默,空气中木头的腐朽味也更加清晰,钻进肺腑里,让人生厌。 卫宛没再说话,垂下凤眸,浅浅地喝了一口茶水。 良久,陈钟玉长叹一口气,神情疲惫,仿佛老了十岁:“老身会好好考虑,你回去吧。” 见陈钟玉赶她,卫宛站起身,恭敬地朝陈钟玉行礼,末了,正要走出偏殿的时候,脚步一顿,侧头看向还坐在桌案前的老人,声音柔和下来: “入秋了,您的腿还好吗?夜里别又忘了叫人热汤婆子。” 陈钟玉鼻子发出重哼,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老身身子好得很,不用你猫哭耗子,倒是好好关心关心你自己,连中三元,到现在还只是个芝麻点大的官。” 卫宛无奈地瞧了眼她,见这老人精神头确实好得很,才转身朝外走。 殿内昏暗,陈钟玉缩在阴影中,神情复杂地望着卫宛渐行渐远的背影,木头的腐朽味变成一根根细小的链子,紧紧束缚在她的身上。 卫宛前脚刚到鲁府,后脚便有宫中女监传来密信,说陈大侍同意与鲁将军联手,明日辰时,同辅佐太女登基。 鲁成大喜过望,用力拍了拍卫宛肩膀,爽朗大笑:“来人,将前些时日我新得的宝贝拿来,贤侄,你这次可是立了大功。” 卫宛恭敬地行礼,掩下面上一丝复杂的神情:“此非小人之功,若非叔母英雄之名天下知,大侍又何会改口?” 见她有才干还谦卑非常,鲁成心中暗赞,大笑着亲自将她带到主位旁的席位。 众人见状,互相对视一眼,明了卫宛日后要真正得到鲁成重用了。 一切紧锣密鼓安排着,在鲁成和陈钟玉推动下: 太女登基,改年号为兴安,念其年幼,亲父鲁太夫临朝听政,日后同百官共商国事。 鲁成一派纷纷加官进爵,其中尤以卫宛最甚,从户部员外提拔为户部大侍官,仅次于户部尚书。 一时之间,凤城之中,卫家嫡三女——卫玉之风头无量。 * 凤城风云莫测,庄子里的生活却一如往常单调无趣。 要说不一样的地方,便是来了个好看得不行的小郎,日日被管事的刘老头欺负。 好看得不行的小郎——凌霄儿虽然心高气傲,但也知道好汉不吃眼前亏,被关了三日放出来后,他就学了乖,忍着恶心与不服气,在刘盼妹面前装乖巧可爱。 但刘盼妹这人心眼比针孔都小,又嫉妒他长了张人见人爱的脸,还是没放过他。 “凌霄儿,”一个小厮拿着一把一人高的扫帚,对刚刚洗完衣服的凌霄儿喊,“刘管事叫你洗完衣,就去把路上的树叶扫了。” 凌霄儿连气都没喘一口呢,他一屁股坐在台阶上,鼓着腮帮子不想答话。 那小厮走到他跟前,将扫帚递给他:“你快些吧,再磨蹭过了饭点,又得挨饿了。” 摸了摸早上本来就没吃饱的肚子,凌霄儿瘪着嘴接过扫帚,心里骂骂咧咧去扫地了。 老不死的丑八怪,给他等着! 凌霄儿边扫边在心里把刘盼妹千刀万剐,又暗暗把地面当刘盼妹的老脸,扫帚挥得一下比一下用力。 眼见好不容易打扫干净一小段路,结果风一刮,焦黄的叶子又稀里哗啦落了一地,根本瞧不出人扫过的样子。 瞧着刚刚才扫干净的一截路又变成原样,凌霄儿红着眼眶把扫帚一丢,蹲在地上,头埋在手肘里,仗着这里没人,心里的委屈憋不住了,小声哭了起来。 谁家狐狸精扫地洗衣啊,他抬起头,泪眼模糊地看着自个儿已经长了茧的手心,鼻子一吸,哭得更狠了。 完了,他还变丑了。 没人会喜欢他了,他要扫一辈子的地了,要一辈子连饭都吃不饱了。 他的人生从此灰败,再也不会有光亮了! 一个略微有些佝偻的身影冲出来,把他抱在怀里,粗糙但温暖的手慌张地擦他脸上的泪珠子,关切地瞧着他,喉咙里发出焦急的“啊啊”声。 委屈就是一有人安慰,就变得更委屈了,凌霄儿看着老哑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圆滚滚的泪珠子挂在又长又浓密的睫毛上:“老哑巴,我是不是变丑了?” 老哑巴显然听不懂他这句话,只是焦急地擦他滚得越来越多的泪珠子,“啊啊啊”不知道在说什么。 “连你也觉得我变丑了,”凌霄儿更加清晰地看到自己日后灰暗,没有一点光亮的路,“完了,卫宛不会喜欢我了。” “我没有新衣服穿了,没有新首饰戴了,连你的馒头都还不起了!” 老哑巴呆滞地转了转眼球,看到被凌霄儿丢在一边的扫帚,以为凌霄儿是在哭地扫不完了,心疼地碰了碰凌霄儿哭得通红的眼尾,拿着扫帚起身,开始卖力地扫起来。 凌霄儿哭声一顿,抽着气不解问:“你干嘛还帮我啊?我现在变丑了,没办法带你过荣华富贵的好日子,你帮我也是白帮。” 老哑巴见凌霄儿没哭了,咧嘴单纯地笑起来,以为凌霄儿是看他帮忙扫地变开心了,哼哧哼哧,扫得更卖力了。 凌霄儿心里涩涩的,站起身,垂下眸子,轻轻骂了一声:“老傻子,蠢。” 因着老哑巴帮忙 7. 第 7 章 [] “死了人吗?快把他拉下去!”刘盼妹慌张大叫,想起大主君吩咐,觉得自己怕是老命不保了。 闻言,凌霄儿将卫宛的大腿抱得更紧,一想到如果这次没抓住机会,以后就都要过苦日子,一辈子都翻不了身,情真意切喊:“家主,霄儿没有骗你!家主!!!” 卫宛垂眸,似笑非笑将凌霄儿眼里的算计收进眼底,觉得颇有意思,抬手止住冲上来想拉走凌霄儿的下人,大庭广众之下,挑着凌霄儿下颚,颇为轻挑道: “是吗?那你洗干净了来我屋中,同我好好说说,我母亲要你传达什么。” 这句轻飘飘的话落下,整座庄子都静了静,众人站在大门前面面相觑,猛地反应过来凌霄儿为何被送到这。 虽说凌霄儿还不算老家主小侍,但这种事到底也荒唐,家主怎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 卫家名声不保! 凌霄儿才不想那么多,大喜过望,以为卫宛是被自己美色冲昏头脑,竟然众目睽睽之下承认和他的关系。 他笑开了花,忙点头应是,等卫宛离开后,站起身,挺直腰背走到面色难看的刘盼妹面前,仰着脖子:“丑八怪,没听到家主说什么吗?” 骂男子容貌,无关年龄,都会生气,刘盼妹气得脸扭曲,此时又不敢得罪凌霄儿,咬着牙阴森森道:“知道了,你再等片刻。” 凌霄儿勾唇一笑,桃花眼眯起来,一脸得意:“我当然可以等,但家主就不知道能不能等了,她不开心怪罪下来,就都是你这个老不死的丑八怪的错。” 说完,他对刘盼妹做了个鬼脸,后脑勺的小辫子欢快地一颠一落。 仗势欺人原来这么爽快。 …… 装饰清雅的室内漂浮着浅淡的梅花香,凌霄儿赤果着身体跪在卫宛跟前,眼睛亮晶晶地望着半倚在贵妃榻上的卫宛,内心期待又惶恐。 卫宛扫了眼他,没什么波澜收回眼,继续半垂着凤眸,气质清冷出尘,闲闲翻阅庄子里近一年的账本。 见状,自信的狐狸精只当卫宛假正经,不好意思主动。他耳尖红了红,带着刚刚沐浴完的暖香,壮着胆子主动爬到卫宛怀里。 他手环着卫宛的细腰,在卫宛身上暧昧地蹭来蹭去,眼尾夹着钩子,声音甜腻:“家主,霄儿好想你,你怎么现在才来见霄儿,霄儿还以为你把霄儿忘了。” 卫宛挑了挑眉,依着凌霄儿这身好皮囊倒也没有动怒,只捏了捏凌霄儿后颈软肉:“胆子变大了。” “霄儿是家主的野狐狸,”凌霄儿眨着弧度完美的桃花眼,将卫宛的手放到自己手感极好的十五圆月上,无辜地望着卫宛,“胆子不大,家主就不喜欢霄儿了。” 来吧,他已经做好一切准备了。 温香软玉在怀,卫宛却依旧没什么心思,她敷衍地拍了拍掌心里本是天上才有的十五圆月,随手拿起一块入口即化的糕点喂给月亮上的玉兔。 做完这一切,她拍了拍凌霄儿脸庞,淡声吩咐:“去一旁跪着,化了才可动。” 凌霄儿呼吸一滞,敢怒不敢言,贝齿不甘地咬着红唇,红着眼尾跪在一旁,雪白的肌肤从里晕出桃花红。 得了清静,卫宛拿帕子仔细擦了擦自己的手,之后复又检查起桃花庄的账本,一个眼神都未分给一旁活色生香的凌霄儿。 凌霄儿委屈巴巴望着卫宛,心里暗骂卫宛是个不解风情的书呆子,又觉得自己命苦,攀的高枝像个不行的,就第一次碰了他,之后都是用其他物件儿让他谷欠生谷欠死,根本没有真正碰他。 这怎么行,他还打算日后生个卫家的孩子,最好是女孩儿,这样他就可以父凭女贵了。而且就算以后变丑了,卫宛不管他,他女儿也能管他。 脑海中浮现日后计划,凌霄儿抬头看向墙上挂着的物件,一咬牙,静悄悄地起身将东西拿下来,又叼着东西跪在卫宛面前,桃花眼湿|漉|漉的,软着声音喊:“家主……” 这细细一声带着泣音,又委委屈屈的,像无数小爪子绕到心尖上,也终于叫卫宛抬起了头。 她意味不明盯着凌霄儿嘴里衔着的长革便,手指轻轻点了点桌面,却还是懒懒倚在贵妃榻上,除了眼神幽深了些,再无其他变化。 见卫宛毫无反应,凌霄儿暗骂一句卫宛不解风情,浓密的睫毛轻颤,取下被涎水打湿的革便子,用脸讨好地蹭了蹭卫宛手心,大着胆子抬眼直视卫宛平静的眸子: “家主的命令霄儿不想做、也没做到,但是家主舍得罚霄儿吗?” 他不信卫宛能忍,还能忍住,怕真是个不行的。 卫宛凤眸一动,真被挑逗起了兴致,接过凌霄儿呈上的玄色马革便,用鞭柄轻轻拍了拍凌霄儿的芙蓉面,双眸弯弯,宛若仙人:“跪好。” 凌霄儿咽了咽口水,身体颤了颤,觉得自个儿怕是真惹到卫宛了,但此时反悔,他才是真要完了。 他面上挂起媚笑,背对着卫宛跪好,好叫卫宛看清自个儿傲人的十五圆月,和圆月里并未被吃完的糕点。 桃花庄内桃花开,花蕊轻颤惹人怜。 事毕,正是浓情蜜意时,凌霄儿缩在卫宛怀里,浑身赤果,雪肤上遍布各种痕迹,相比较他的狼狈不堪,卫宛却连发丝都未乱。 他手掌搭在酸胀的小腹上,垂下红肿的眼皮,暗自祈祷自个儿这次可以怀上孩子。 随即又想起另一件顶顶重要的事情,忙伸手环住卫宛的细腰,声音沙哑撒娇:“家主,您把霄儿这只野狐狸带走吧,这世上男子除了霄儿,谁还能这样讨家主欢心?” 闻言,卫宛随意捏了捏凌霄儿后脖软肉,唇角含笑,眼神温柔:“其他男子确实未有你这般放浪。” 这是卫宛第一次这样对他笑,似乎冰雪消融,化作了一丝丝柔意绕在心尖,凌霄儿出神地望着卫宛的眼睛,心跳蓦地加快,刚才勾引卫宛还不觉得羞涩,现在耳尖却红透了。 “怎么不说话了?”卫宛仿若不觉凌霄儿异样,柔和地抚摸凌霄儿后背,声音变得更柔和,“自己天天在我跟前说自己是野狐狸,现在倒生气了?” 太、太温柔了。 周身好像被浸在暖洋洋的温水里,连身上那些伤痕都奇异地变得不痛了。 凌霄儿心跳如擂鼓,用力掐了把大腿才恢复正常,他讨好地吻了吻卫宛唇角,鼓着腮帮子委屈巴巴道: “霄儿才不敢生家主的气,只是家主要是不把霄儿带走,霄儿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家主。” 卫宛自然知道凌霄儿小心思,没有戳破,语气依旧温和,无奈道:“允你便是,嘴撅得可以挂一壶茶了,还说未生气。” 凌霄儿大喜过望,除了得意自己连卫宛都能勾引到外,还生出一丝丝他也说不清的甜意。 8. 第 8 章 [] 第8章 又温存了一会儿,凌霄儿才从卫宛身上恋恋不舍下来,裹着卫宛外衫,嫌弃地瞅了眼自个儿丢在一旁的麻布衫子,眼珠子滴溜地转了一圈: “家主,霄儿好冷,想穿您的衣裳,可以吗?” 卫宛颔首,温柔地勾起唇角:“自然。” 凌霄儿俯身亲了一口卫宛唇角,喜笑颜开:“家主最好啦。” 说完,兴冲冲地从一旁衣柜拿了几件他觉得最暖和和好看的衣裳,一件件套在身上,把刚刚穿的外衫折好放在卫宛手边,冲卫宛甜甜一笑后,软着腿朝外走。 等凌霄儿走后,卫宛收起唇角的笑,面无表情,拿起干净的帕子,仔细擦拭自己唇角。 又瞥了眼裹挟着独属于凌霄儿的甜腻味的外衫,一顿,面带厌恶看向走进来的尉晟:“拿去烧了。” 另一边,虽然这几件衣裳对凌霄儿来说太大了,套在身上松松垮垮的,但根本压不住他心中得意。 他故意挑庄子里人多的地方走,又忍着凉风扒拉开领口,好叫以前瞧不起他,或者暗地里欺负过他的人,看清楚他脖子上暧昧的痕迹。 众人当然清楚他身上质地极好的衣衫是谁的,有人敢怒不敢言,嫉妒凌霄儿能爬上家主的床;有人忧心忡忡,觉得卫家名声不保;更多的,是瞧好戏。 从古至今,以色侍人者,有几人得善终? 他今日得意,明日呢?女子最易变心,这份宠爱能持续多久? 凌霄儿感受到其他人落在身上的目光,从小在楚馆长大,只学如何讨好女子的他,不太能分辨其他人的目光,一律都当做嫉妒处理。 这般想着,他像只毛色艳丽的山鸡,将头仰得更高,洋洋得意。 等整座庄子人多的地方都炫耀了一圈,凌霄儿才脚步一转,把领口裹紧实,拐进一条人烟稀少的小径。 小路的尽头,有一座小小的茅草屋,破破烂烂的,四处漏风,连门都锁不上。 凌霄儿推开木门,走进屋中。 茅草屋中的老哑巴听到动静,呆滞地移动眼珠子,瞧见是他,面上咧开一个傻里傻气但又真挚的笑。 凌霄儿一屁股坐到老哑巴床上,又把衣领扯开,露出里面的印记,晃了晃小腿:“老哑巴,你瞧这是什么?我没骗你吧,卫家家主来接我了!” 老哑巴一瞧见他脖子上密集得有些骇人的红痕,“啊啊”跑过来,小心翼翼地碰了碰一道青紫的印记。 凌霄儿本想炫耀,没想到老哑巴是这反应,他一怔,不自在地推开老哑巴的手:“老傻子,这是好事,攀上卫家家主代表我以后只用吃床笫上的苦头,不用过饥一顿饱一顿的苦日子了。” 老哑巴听不懂他说什么话,只担忧地瞧着他的伤口,嘴里“啊啊”不知道在说什么。 想到什么,凌霄儿把手搭在还酸胀的小腹上,有些不敢看老哑巴:“老哑巴,现在家主只是把我留在身边,还没给我名分,我也不好一攀上她就要这要那。” “等我以后生下孩子了,”他抬眼看向老哑巴,神情郑重,“我就求家主把你接到卫家,以后和我一起过荣华富贵的好日子。” 老哑巴以为他肚子不舒服,粗糙的手搭在他小腹上,担忧地瞧着他。 凌霄儿这下更加不舒服了,眼眶酸胀:“你怎么这么傻。” 又给老哑巴画了张大饼后,凌霄儿走出茅屋,让老哑巴好好待在屋子里,自个儿去找了一名时常悄悄给他留饭的小厮。 这小厮是个心善的,应下以后会留意老哑巴,也不用他日后从卫家那边让人拿钱过来。 做完这一切,凌霄儿才返回卫宛的小院,一路畅通无阻进了屋,卫宛瞧见是他,双眸弯弯,笑着放下账本。 凌霄儿脱去裹挟着凉意的外衫,走到卫宛身边,柔顺地跪下,将脸放在卫宛大腿上,像小动物表达喜欢一样,用脸颊的软肉轻轻蹭了蹭卫宛。 凌霄儿身上软肉触感极好,卫宛伸手,捏住他后颈软肉:“用膳了吗?” “没有,”凌霄儿抬起湿漉漉的眸子,声音闷闷,“霄儿吃不下。” 卫宛轻笑,轻而易举识破凌霄儿意图,她顺着凌霄儿的话往下:“怎么了?” 凌霄儿把卫宛的手放在自己脸颊上,眼睛一眨,一滴圆滚滚的泪珠子就滑下来:“霄儿心里委屈,家主要给霄儿做主。” 见卫宛没有反应,凌霄儿吸了吸鼻子,继续呜呜咽咽道:“庄子里的刘管事瞧霄儿长得好看,又因为霄儿不小心顶撞过他,处处针对霄儿。” 他将两只红肿的爪子举到卫宛眼前,委屈巴巴诉苦:“家主你看,霄儿的手日日洗衣衫,都快长冻疮了。” “还有他日日刁难我,”想到自己确实很久没吃过一顿饱饭了,凌霄儿哭得真情实意,手搭在瘪瘪的小腹上,“不让我吃饱饭,我自从来了庄子,就、就没吃过一顿饱饭了。” 卫宛捏住凌霄儿下颚,让人抬头,发现凌霄儿确实消瘦不少,并不心疼,只饶有趣味问:“那你想怎么报复他?” 凌霄儿立马止住呜呜咽咽的哭声,把心里想了很久的复仇计划一股脑儿说出来:“罚他一年赏银,三个月吃不饱饭,洗三个月衣服!” 洗洗洗,洗不死那个老头! 卫宛嗤笑一声,越发觉得面前的人蠢得惹人怜爱,她用指腹碰了碰凌霄儿眼尾,柔声道:“我换一个更好的法子罚他好不好?” 她将凌霄儿拉进怀里,捏了捏凌霄儿玉白耳垂,对门口尉晟道:“将庄子里几位管事叫来。” 凌霄儿愣在卫宛怀里,反应过来,觉得卫宛是要亲自替他出气,开心地点点头,在卫宛结实的大腿上挪了挪屁股,贴卫宛贴得更紧。 很快,庄子里几位管事全被叫来,依次站在卫宛跟前,面面相觑,不知道卫宛什么意思。 卫宛把玩凌霄儿泛着桃花粉的指尖,漫不经心道:“今夜叫各位管事来,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只是卫某与母亲不同,眼里也容不得半粒沙子。” 卫宛似笑非笑扫了眼诸人,随意捏起一块糕点,有一下没一下喂怀里的凌霄儿,像逗弄小宠般,喂完一块,才不紧不慢道: “你们的账本可真将卫某当做傻子愚弄,是觉得卫某不过一介书生,比不得诸位才智?” 她这句轻飘飘的话重重砸在几位管事心上,他们猛地跪下,神情慌张,为首一人面上露出被冤枉的悲愤:“家主,我等对卫家忠心耿耿,怎会做出此等龌龊事,家主 9.第 9 章 [] 第9章 佃户后背一紧,仓促低下头,不敢再看卫宛怀里的凌霄儿,义愤填膺将桃花庄几位管事做过的事一桩桩、一件件抖了个干净。 大管事面色难看,指着这名说话的佃户破口大骂,全无并日风度:“你这贱民休要血口喷人!” 刘盼妹等其他管事互相对视一眼,眼里皆闪过惊惧,也口呼冤枉大喊:“家主,这刁民分明是冤枉我等!家主,休要被这下等人蒙蔽!” 桃花庄或者说卫家其他庄子,因老家主耽于享乐,大主君手上也无实权,占山为王,欺上瞒下,坏事做尽,也并不担心刚刚成为家主不久的卫宛,能将他们真正如何。 “一口一个下等人,都是别人手底下讨生活的,谁都别瞧不起谁。”一道软糯的声音在室内突兀地响起,凌霄儿鼓着腮帮子,瞪了眼几名管事,在卫宛怀里没好气道。 大家都是下人,都要想尽办法讨好卫宛这些世家女,一口一个贱民和下等人,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脸,凌霄儿忿忿不平想。 大管事面上露出不悦,但自持身份,不屑和凌霄儿这种小倌出身的玩意儿置气,只看向卫宛,语气哀切,似乎哀莫大于心死:“家主,我等皆为卫家肝脑涂地,还请家主明鉴,勿因他人三言两语冤枉好人。” 凌霄儿张开嘴还想说,后颈捏住软肉的手指却突然用力。 他一怔,随即不解地抬头看向卫宛,发现卫宛眼底淡淡的不悦,反应过来,猛地想起在楚馆时刘叔教过的:在大启,除了主君、正夫,其他小侍是不被允许谈论这些外事的。 而且在人前,若小侍或小宠忤逆他人,不管是何缘由,都会被视为主人家疏于管教,传出去,主人家也会被其他人取笑。 普通人家尚且如此,更何况向来最重繁文缛节的世家。 脑子转过弯来,凌霄儿面色稍白,不安地咬唇,讨好地缩在卫宛怀里,双手环住卫宛细腰,一派柔顺。 卫宛面上并无波澜,察觉到凌霄儿讨好的动作,只捏了捏他耳垂,淡声道:“看来各位管事,确实将卫某当做三岁稚童玩弄。” 她看向一旁尉晟:“念,让几位管事好好评评理,卫某是不是真错将好人冤枉。” 尉晟点头,冷笑一声,目光扫过几位管事,捧起账本,冷着声音一字一句念起来。 刚才佃户说话凌霄儿还能听懂一二,现在是完全听不懂了,他小心扫了眼卫宛脸色,觉得卫宛现在正宠爱他,应该没因为刚才的事生气,软下身子,像没有骨头一样,完全黏在卫宛身上。 卫宛气质虽清冷如兰,不笑的时候如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但身上其实很暖和,凌霄儿轻轻动动鼻子,嗅着卫宛身上淡雅好闻的清香,伴着尉晟像念经的声音,桃花眼慵懒地眯起,昏昏欲睡。 他正要舒服得完全闭上眼睛,却突然被一道尖锐的惨叫吓醒。 “家主饶命——” “饶命!家主!大管事,救命!” 脑海中睡意被惨叫声打散,凌霄儿猛地睁开眼,看向被几名壮实的下人拖到院子里的刘盼妹,不解地眨眨眼,过了会儿又反应过来,以为是卫宛心疼他,亲自替他报仇。 他嘿嘿一笑,勾着卫宛脖子,媚眼如丝,旁若无人撒娇:“家主,你对霄儿真好。” 卫宛垂眸瞧了他一眼,冷白的手指勾了勾,不置可否。 “啊——”外头不断传来刘盼妹凄厉的惨叫。 凌霄儿一僵,转头看向院内被人死死压在地上的刘盼妹,瞧清刘盼妹为何惨叫后,桃花眼缓慢地睁大。 只见刘盼妹被两名女子用力压住,一身形高大的女子手里拿着一根手臂大小的长棍,长棍高高抡起,又重重落下,砸在刘盼妹臀部,不过两下,就皮开肉绽,血肉横飞。 凌霄儿惊呼一声,第一次明白世家大族中的杖罚是什么模样,他缩起脖子,觉得再打下去人就要死了,故而扯了扯卫宛衣袖:“家、家主,他罪不至死,不用……” 所有的话在卫宛似笑非笑瞥向他时,全塞在嗓子眼里。 他脸上血色倏地消失,忙跪在地上,喉咙发紧:“家主,霄儿知错了,家主的吩咐是天是地,轮不到霄儿这种上不得台面的玩意儿反驳。” 闻言,卫宛好脾气地俯下身,怜惜地触碰凌霄儿吓得要哭的桃花眼,声音温柔:“跪到外头去,数数他杖责了多少下,也好好长长记性。” 凌霄儿忙点头,颤巍巍站起身,强忍着害怕走到刘盼妹旁边跪下,伴着带着凌厉风声的棍子声,哆哆嗦嗦报数: “一。” “二。” “三。” “……” 棍子落一下,他就抖一下,面色惨白,双眼无神,似乎打在他身上。 鼻尖血腥味儿越来越浓重,刘盼妹起初还呼救,随着一下下棍子落下的闷响声,他的声音越来越低,直到第十下的时候,头一歪,七窍流血,充血的眼球凸起,没了任何动静。 凌霄儿害怕地捂住嘴,瞳孔微微涣散,蹬着腿往后缩,胃里翻江倒海,背后冷汗淋漓,层层浸湿衣衫。 昨天还在他跟前作威作福的人,今天,就被乱棍打死了…… 拿棍的女子神情冷漠地停下手,用手探刘盼妹鼻息,方朝卫宛行礼:“家主,人死了。” 卫宛放下茶盏,眉眼间是独属于上位者对人命的淡漠:“抬到庄子中央,三日后丢到乱葬岗。” 又看向瑟瑟发抖跪在自己跟前的其他管事:“诸位,去瞧瞧他吧。” 刚才还振振有词的管事们忙不迭点头,互相搀扶起身,软着腿走到院子中央,瞧见刘盼妹血肉模糊的尸身,阵阵胆寒。 他们心知肚明卫宛是在杀鸡儆猴,忙又“噗通”跪下,重重磕头:“家主饶命!家主饶命!” 凌霄儿从未见过这样的阵仗,瞧见往日里拿鼻孔瞧人的管事们此时磕头磕得头破血流,背后一阵阵凉意,回过神,不敢看刘盼妹的尸体,双手双脚爬到卫宛身前。 他仰起头,胆怯地扯住卫宛裙摆,几滴细小的泪珠子摇摇欲坠挂在睫毛上:“家主,霄儿知错了,霄儿下次再也不敢了。” 卫宛意味不明注视他,手指弯曲点了点桌面,并未说话。 “家主是天是地,”凌霄儿双膝 10.第 10 章 [] 第10章 室内陷入可怕的安静,卫宛把玩树根,冷白的指尖滑过树枝粗糙的表皮,双眸弯弯注视凌霄儿,一副很好脾气的样子。 见卫宛笑得比平时更加柔善,凌霄儿敏锐的小动物般趋利避害的直觉告诉他,如果再不装乖巧认罚,怕是真的要遭殃了。 这般想着,他通红着眼眶,不情愿地换了还没被打的右手,哆哆嗦嗦举到卫宛面前,闭上眼,害怕地等棍子落在手心。 棍子没落下来,头顶传来卫宛无波无澜的声音:“是我太好说话,霄儿也把我当蠢货哄?” 凌霄儿猛地张开眼,喉咙发紧,慌张摇头:“没有,给霄儿一万个胆子霄儿都不敢!家主,霄儿真的知错了。” “念你初犯,本只想罚你十下长长记性。”卫宛勾唇,拿棍子点了点凌霄儿脸颊,声音放轻,“在我跟前偷奸耍滑,现在你自己说,该罚几下?” 凌霄儿都快吓死了,完全不敢耍小聪明了,抖着声音:“二、二十下。” 卫宛挑起柳叶眉,声音不疾不徐:“两只手各二十下?” 听到这话,凌霄儿刚要反驳,瞧着卫宛清丽出尘的脸,又想起刚刚因为她一句话,就被轻飘飘打死的刘盼妹,什么话都消了,哽咽道:“是,请家主责罚。” “还有呢?”卫宛继续问。 凌霄儿罕见地读出卫宛话里的意思,心灰如死,小声补充:“动一下罚五下。” 他这话说完,卫宛才抬手,手腕转动,用巧劲落下棍子。 火辣辣的疼从手心传来,凌霄儿疼得呜呜直哭,用左手托着右手手腕,边哭边数:“一。” “二。” …… 等两只手的板子都打完,凌霄儿都快哭得虚脱,面色苍白,额头布满冷汗,眼泪鼻涕糊了满脸,不敢动一下疼得像火烧的手。 卫宛瞧他可怜,放下树枝,起身,小心地将他从地上抱到怀里,坐在贵妃塌上,将帕子沾了水,分外细致地擦拭他脸上的眼泪。 凌霄儿心里还有气,下意识朝一旁转头,不想叫卫宛替自己擦。 卫宛一顿,倒也没动怒,慢悠悠问:“生气了?” “没有。”凌霄儿还是不看卫宛,瓮声瓮气回答。 卫宛将他圈在怀里,又用帕子擦拭他红肿的手心,末了,不知道从哪儿拿出一瓶药,细致地替他上起药。 这一系列动作,又疼得凌霄儿眼泪直流,他哑着嗓子,肌肉用力想收回手:“疼,家主,疼。” 他力气不大,卫宛轻松压制他的挣扎,动作流畅地上好两只手的药,又拿白纱布将两只肿得跟猪蹄一样的手包扎起来。 药均匀地抹在挨板子的地方,冰冰凉凉疏解手掌心的炙疼,凌霄儿盯着自个儿的两只手,眨巴眨巴哭得干涩的眼眶,很是心疼。 真狠心,再也不想理家主了。 卫宛似乎对凌霄儿后颈上的软肉爱不释手,此时又捏了起来:“长记性了吗?” 凌霄儿头枕在她肩膀上,身体还在发抖,吸了吸通红的鼻子,不敢不回答:“记得了。” 打他打这么重,他敢不记得吗? “心里还在怨我?”卫宛瞧了他一眼,“今日幸好是在别庄,若他日回了卫家,你还如此莽撞,我舍不得罚你,府上其他长辈也定会罚你。” 凌霄儿闷闷点头,嘟着嘴,眼尾可怜地下垂,还是闷闷不乐的模样。 见状,卫宛轻叹一口气,低下头,冰冷的手指怜惜地抚摸凌霄儿的眼尾,满眼柔情,寸寸绕在凌霄儿心尖:“我是卫家家主,虽看似风光无限,实则处处受人掣肘,我怕日后你再惹是端,我也护不住你。” 卫宛的声音很轻很柔和,温热的气息洒在脸颊上,喃喃如情人私语。 这是卫宛第一次在他面前露出外人不知道的一面,好像他在她心里真的很不一样,甚至可以为了哄他开心,主动像他这种小玩意儿示弱。 凌霄儿愣愣望着卫宛,化在卫宛此刻如春水一般的眸子里,他心尖一颤,慌张垂下眼,不敢直视卫宛的眼睛,怔怔点头。 很久以后,他才知晓,卫宛此时干的事,原来叫打一棍子再给一颗枣。 而卫宛说的也都是谎话,因为他曾亲眼瞧见,卫宛将那宋家公子,护得极好。 也就他蠢,肯信真有人会对他这种不入流的玩意儿动心。 卫宛的话说完,两人间又陷入安静,她勾起唇,有一下没一下捏着凌霄儿白玉似的耳垂,像志在必得的猎人一样,颇有耐心地等待凌霄儿的回答。 过了会儿,凌霄儿耳尖微红,抬起潋滟的桃花眼,声音还带着哭腔:“家主可以亲亲霄儿吗?”他把两只手举到卫宛眼前,还是忍不住想哭,“霄儿好疼。” 见状,卫宛眼里闪过一抹不耐,但又很快隐去,带着茧的指腹温柔地捏起凌霄儿小巧的下颚。 凌霄儿紧张地闭上眼,乖巧柔顺地张开唇,眼尾拖拽出一抹艳到不可方物的粉红。 温热柔软的触感落下,但不是在唇上,而是在眉间。 一触即离,还不够他反应。 凌霄儿睁开眼,浓密的睫毛忽闪,傻乎乎地伸手想摸还残留着触感的眉间。 然后“呜”地一声又哭出声,委屈巴巴看着刚刚碰了眉间的右手,眼泪汪汪,好不可怜。 头一次见到这么蠢的,卫宛轻笑一声,终于俯身吻了下凌霄儿唇角,弯着弧度完美的凤眸:“乖,不哭了。” “就哭一会儿。”凌霄儿哽咽解释,“好疼,霄儿现在不把自己哭累点,晚上就会睡不着。” 卫宛失笑,又亲了口凌霄儿唇角:“霄儿很聪明。” 凌霄儿理所当然点头,他一直觉得他很聪明,虽然以前在楚馆的时候大家都说他傻。 要不人家怎么是卫家家主呢,果然和楚馆那些没见识的男子不一样。 当晚,可能是凌霄儿太可怜了,也有可能是其他原因,卫宛罕见地留下凌霄儿,让凌霄儿和她睡在同一张榻上。 凌霄儿躺在床上的时候,本来还想勾引勾引卫宛,但被褥里暖呼呼的,加之今日心情大起大落,他早就疲惫不堪,头一沾到枕头,就睡得昏天黑地。 一夜无眠,睡到第二日一早。 榻边上早就没了人,凌霄儿眨巴眨巴眼,迷迷糊糊从床上爬起来,发现屋内没有一个人,静悄悄的,心里一惊,以为卫宛又把自己丢下了,忙赤脚下地,急匆匆朝外跑去。 “哎呀,大冬天的你赤脚踩在地上干什么?”一小厮端着面盆进来,瞧他这模样,忙道。 凌霄儿脚趾头动了动,忙问:“家主呢?” 小厮将面盆放在一边,拿鞋让凌霄儿穿上:“家主在正厅那边,正和几位新管事商议事情,家主让我同你说,收拾好了就去马车里等她,过会儿就要去其他庄子了。” 凌霄儿长舒一口气,现在觉得冷了,忙把架子上的衣服扯下来穿上:“吓死我了,我以为家主把我丢了。” 小厮走到他前面,帮他一起穿过大的衣裳:“你长得 11.第 11 章 [] “家主,小人名叫谢鱼,您可以叫小人鱼儿。”谢鱼故作可爱地歪头,明媚地笑着,“因小人母亲正在外头田地那边,小人暂代母亲接待家主。” 鱼儿,鱼儿,你怎么不说叫你狐狸精算了。 凌霄儿深吸一口气,仔细比了比谢雨的脸,觉得谢鱼和自己差远了,面上才又挂起笑。 他本想怼谢鱼几句,但想到昨天的几十下板子,脖子一缩,迅速闭上嘴。 连凌霄儿都能瞧出谢鱼的意思,卫宛自然也能猜出,她神情平静,朝谢鱼颔首:“带路吧。” 清润如玉石相撞的声音,冷冷淡淡,并无其他波澜。 男子心思敏感,谢鱼神情黯淡一瞬,又立刻扬起一个更灿烂的笑脸,俏皮地眨眨眼:“家主,请。” 卫宛面色不变,由谢鱼引着,进入春水庄。 凌霄儿在后头将一切都收入眼底,鼓着腮帮子跺了一下脚,又不敢发飙,恶狠狠瞪了眼谢鱼背影,才急匆匆跟上卫宛。 最前头的谢鱼小嘴不停叭叭介绍春水庄,说庄子里有什么新奇玩意儿,又说今岁是个好年,收成相当不错。 他的声音带着少年人的清亮与朝气,说话条理清晰,再配上一张可爱的娃娃脸,并不让人生厌,反倒觉得颇有趣味。 卫宛时不时点头,看向谢鱼的目光柔和几分。 凌霄儿腰腿还酸疼着,渐渐落到一群人最后头,他揉了揉腰,听着最前头谢鱼充满朝气的声音,重重哼了一声。 柳绿扶他:“公子可是累了?” 凌霄儿闷闷不乐点头:“嗯。” 他还想问柳绿听得懂谢鱼再说什么吗?但又觉得万一柳绿这个下人都知道的东西,他却不知道,被柳绿知道了,岂不是很丢人? 他什么都不懂,楚馆只教他勾引女人,其他的,便什么都没教过了。 “柳绿,扶我休息片刻吧。”他垂下眼尾,“我走不动了,而且看到那个叫什么臭鱼的就烦。” 见他露出这幅可怜巴巴的表情,柳绿一愣,又回过神,搀扶着他,到一旁的小亭子中坐下。 亭子一边有一个池塘,让人称奇的是池塘中竟然在冬天开满了荷花,红花绿叶交相辉映,连绵成一片。 凌霄儿眼睛蓦地一亮,又有力气了,站起身,脚步轻快走到池塘边上:“柳绿,这些花开得好好看,你也快过来。” 柳绿也是少年郎,正是玩心重的时候,走到凌霄儿身边,知道凌霄儿手不方便,替凌霄儿折下一朵含苞待放的莲花:“公子,我替你簪上可好?” 凌霄儿是只爱美的狐狸精,正觉得自己头上空落落的,闻言,笑嘻嘻道:“簪上,簪上。” 他低下头,等柳绿将花替他簪上后,兴冲冲地对着泛着涟漪的水面臭美地照起来。 “好看吗?”他发现看不清楚,抬起亮晶晶的桃花眼,期待地看向柳绿。 他一身青衣,芙蓉点缀在一旁,眉眼漂亮灵动,似乎山间蛊惑人心的精怪。 柳绿呼吸一滞,忙点头:“好、好看。” “不知是谁家公子,竟比艳绝京城的牡丹公子还要艳上三分。”一道女声突兀地传来。 凌霄儿顺着声音瞧过去,发现一身形高挑的女子站在小亭上,长了张雌雄莫辨的脸,狐狸眼笑眯眯的,一瞧便知道,是个风流花心的纨绔。 他只抓自己想抓的重点,唇角得意地勾起:“你说我比牡丹公子还要好看三分?真的假的?” “公子,家主还在等我们,我们快走吧。”柳绿面色难看,扯着还不知道自己怕是要遭殃的凌霄儿,匆匆离开。 发现柳绿面色难看,凌霄儿倒没反抗,等两人走远了,才有些不解地问:“柳绿,怎么了?她又不会对我干什么,我还没听到答案呢。” 柳绿深吸一口气:“未经家主允许私见外女,若有人告状,你怕是要被家法处置。” 闻言,凌霄儿桃花眼瞪圆:“这也算私见?我都没勾引人呢,要是这样都被罚,也太冤枉了吧。” 他自小活在楚馆中,最不需要的便是廉耻,毕竟他们这种小玩意儿,被主子与其他人共享也是十分常见的事。 柳绿:“自然!公子这件事万不可和其他人说,不然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凌霄儿是个听劝的,也知道自己不懂的东西多了去了,忙点头:“你放心,就算家主问我我都不说。” 正说完,卫宛身边的女侍便迎面走来了,见到他们,微微低头:“公子,家主找你,随我来。” 凌霄儿和柳绿对视一眼,迈步跟上女侍。 不知道是不是凌霄儿的错觉,总感觉越往里走,空气中便越有一股硫磺味。 女侍带他到了一间清雅,却布局错落有致的小院前,推开门,只让凌霄儿进去。 凌霄儿迈步,缩了缩脖子,不知道为什么,以前见卫宛满脑子都在算计如何把人勾引到手,今天却有点点心虚。 不就是一个女子说话了吗?他和柳绿不说,谁知道?凌霄儿放下心,桃花眼弯起,脚步轻快走进院子。 院子里很暖和,还种满了各种花,十分舒服。 他瞧见卫宛斜靠在一张榻上,榻子旁是一株古树,枝繁叶茂。 凌霄儿小跑到卫宛跟前,扑到卫宛怀里,笑嘻嘻道:“家主,霄儿还以为你忘了霄儿呢。” 卫宛勾唇,放下账本,搂着凌霄儿的腰,目光落在凌霄儿发髻上的莲花:“看来霄儿偷偷去赏莲了。” 凌霄儿笑容一滞,下意识想起柳绿的话,后背一紧。 卫宛发现他的异常,将莲花取下来,在手里把玩:“怎么了?一副干了坏事的表情。” 凌霄儿难得机灵一回儿:“不是,家主冤枉霄儿偷偷去赏莲,分明是家主眼里只有那个什么鱼,把霄儿丢下了。” 他挤出一滴泪,委屈巴巴道:“家主昨天还说喜欢我,今天眼里就有其他男子了。” 卫宛勾唇,捏了捏凌霄儿软乎的耳垂,饶有兴趣瞧凌霄儿吃味,并未动怒。 见卫宛神情柔和下来,凌霄儿心底长舒一口气,又软在卫宛怀里,觉得楚馆教的东西就是有用,女子果然爱看男子梨花带雨吃醋。 被谢鱼激起了危机感,他忍着手上的疼解开衣裳,露出一身还有印记的雪肤,将卫宛手放在自己胸上,伸出舌尖,眼神挑逗: “家主,那个什么鱼肯定不如霄儿会伺候人,您……” 卫宛用力捏了下雪地里的红梅,轻笑:“我可没功夫同你这只野狐狸胡闹,听话,待会儿自己待在院子里,有什么需要的唤外头的下人。” 凌霄儿用脸讨好地蹭了蹭卫宛手心:“霄儿乖乖等家主回来。” * 卫宛走到正厅中,看向侧位上心不在焉的友人,迈步,落座在友人一边:“遇到什么烦心事了?且说来与卫某听听。” 不同于卫宛的清冷出尘,徐浣之面容锋利美艳,眉眼间皆是风流。 闻言,徐浣之轻笑,眼神玩味:“刚才在莲池旁瞧见一位了少年,媚骨天成,是个人间尤物。” 卫宛点茶的手一顿,随即将凌霄儿的异常和徐浣之的话联系起来。 她凤眸微暗,倒不是在意好友瞧上自己的小玩意儿了,只是不悦这种小玩意儿竟也敢欺瞒她。 还是不够听话。 “你猜到了他的身份,还故意同卫某说,”卫宛吹了吹茶水的茶沫,“怎么,是想同卫某讨人?” 徐浣之大笑,笑意盈盈:“这么漂亮的宝贝,谁不想要?” 卫宛摇头,不在意道:“既然你喜欢,何必同卫某拐弯抹角,过段时间送你便是,只是这段时日他还有用处。” 听她这般说,徐浣之挑眉:“这么漂亮的宝贝,你也舍得,玉之啊玉之,你果然薄情寡义。” 她身体前倾 12.第 12 章 [] 半时辰后,凌霄儿才被柳绿解开手腕,柳绿一解开手腕上的桎梏,凌霄儿便脱力直接摔在地上。 红莲上的铃铛因为他的动作急促地摇晃,堆积的氵朝氵显快把凌霄儿逼疯了,他伏在粗糙的地面上,可怜地看向柳绿:“柳绿,帮我拿下来吧,家主不会发现的。” 软腻的雪肤被汗打湿,冰雪消融,从里透出层叠的桃花粉。 这样的凌霄儿实在太过活色生香,连柳绿身为男子都不敢再看,他不自然地移开视线,拿起一旁衣物,一件件替连手指头都抬不起的凌霄儿穿上:“公子,你再忍忍,等家主气消了自然会帮你取下来。” 他一顿,颇为不忍道:“还有,家主刚才派人来,说是叫公子去后山的温汤处。” 闻言,凌霄儿桃花眼蓦地睁大,不可置信道:“她、她是不是疯了,我怎么可能走得过去!” 柳绿一惊,忙伸手捂住凌霄儿的嘴,皱眉道:“公子,祸从口出,被有心人听到了,你又要遭殃。” 凌霄儿有气无力地点头,颤着声音:“以后不说了,柳绿,你扶我起来吧,我真的没力气了。” 柳绿点头,将他从地上扶起来,让他半边身子靠在自个儿身上,带着他朝外面走去,正要出院子的时候,柳绿突然开口: “公子,把头低下吧。” 不然是个傻子都能看出凌霄儿的异常了。 凌霄儿点头,将头也埋在柳绿肩膀上,瘫软着腿,一路细声哭着到了后山的温汤处。主仆二人路过莲池的时候,他身子一抖,眸中露出害怕,再也没有赏莲的想法了。 走了一路,清脆的铃铛声伴着细细的哭声响了一路,幸而现在是晚上,路上没几个人。 到后山只有家主能用的温汤时,凌霄儿寂静虚脱,双眸无神,身体时不时痉挛一下,像到鬼门关走了一遭。 温汤外守着的女侍见到凌霄儿,只放他一人进去。 凌霄儿艰难地走过一段小路,才终于走到被青翠的竹子层层围在正中央的温汤旁,温汤很大,其里用白玉石铺陈,水面杳杳散着热气,往一旁看过去,竟然还有个清雅的小竹屋。 卫宛正着里衫,露出大片冷白的皮肤,倚靠在汤池旁竹榻上,神情自得,手里闲闲翻阅着竹简。 凌霄儿看到卫宛就怕,但卫宛是他下辈子的粮票,不讨好卫宛他这辈子就没什么指望了。 故而,他主动脱下自己衣裳,露出赤果的身体,迈着无力的腿,走到卫宛面前,哽咽着光溜溜扑到卫宛怀里,双手环着卫宛脖颈,装出乖巧模样:“家主,霄儿知道错了。” 说话的时候胸腔震动,胸腔连带着身体也动,红莲上的铃铛轻轻晃动起来。 卫宛伸手,轻轻拨了下带着潮气的铃铛:“说说。” 凌霄儿抽泣一声,好一会儿才勉强平复好,将他绞尽脑汁才想好的理由说出来:“在楚馆的时候,他们只教怎么做野狐狸,从不教男德。那位女君也不是霄儿主动招惹,霄儿只是想赏莲,结果就被她撞上了。” 他可怜地垂下眼尾:“家主亲自教了霄儿一次,霄儿一定会记得牢牢的,家主可以原谅霄儿吗?” 卫宛捏住他后颈的软肉,像在提小猫崽子:“自然,我不舍得生你的气。” “那……”凌霄儿咬唇,湿漉漉的桃花眼希冀地望着卫宛,暗示性十足。 卫宛微笑,冷白修长的手指又拨动铃铛,铃铛发出带着潮气的声音:“很美,很配霄儿,明早再取下来可好?” 凌霄儿呼吸一滞,哪听不出来卫宛这根本不是在问他意见,他心如死灰点头:“霄儿求之不得。” 等凌霄儿又撒了会儿娇,卫宛颇为贴心地带着凌霄儿一起走进温汤中,让凌霄儿靠在自己怀里。 水波将两人的墨发打散,又纠缠在一起。 空气静谧,凌霄儿安静地缩在卫宛怀里,头枕在卫宛的胸上,浑身通红。 他桃花眼不好意思地撇开,又忍不住好奇,继续偷偷瞟。 卫宛做那种事的时候热衷于让他狼狈不堪,自己却除了衣裳皱些外瞧不出其他异常,故而这是凌霄儿第一次直观感受到卫宛的双峰。 他没见过其他女子的,应该算大吧…… 这般想着,他的脚趾蜷缩,暗想,难怪卫宛一旦开始就很难停下来,能折腾那么久。 凌霄儿害羞地想在卫宛怀里打滚的时候,余光不小心瞥到山下冲天的火光,惊呼一声:“家主,走水了!” 卫宛慵懒地应一声,有一下没一下抚摸凌霄儿光滑的后背,望着山下的冲天大火,凤眸幽深,瞧不起其他情绪。 “那怎么办啊?”凌霄儿焦急地问,说罢,要从卫宛怀里起身,“快叫人来就救水,不然庄子都要被烧了。” 这么漂亮的庄子,多可惜啊,而且还有好多人呢。 谁料他刚一动作,就被卫宛大力扯住本来就磨破皮的手腕,压在怀里。 凌霄儿焦急:“家主——” 所有话都被卫宛的动作堵在嗓子眼里,他的意识逐渐模糊,在山脚下冲天的火光中,化成一潭春水。 水波被搅乱,池水的温度缓慢升高。 花开并蒂,红莲吐露。 事毕,天边泛起鱼肚白,卫宛抱起已经昏睡过去的凌霄儿,随意披了件外袍,神情平静朝外走去。 出口处,尉晟神情肃穆,朝她行礼,正要说话的时候,一道急促的脚步声离这边越来越近。 只见一清瘦人影跌跌撞撞往这边跑来,清秀玉面被烟尘染黑,原本柔顺有光泽的墨发被火烧得弯曲,看得出是死里逃生。 谢鱼朝这边跑来,见到她们,眼神发亮,他开口,清脆的嗓音此时沙哑非常:“家主,庄子里起了大火!若是您派人让周边农户前来救火,些许,庄子里其他人还能活。” 空气寂静,风吹过,竹叶摩擦犹如万鬼私语,卫宛眉眼怜悯地微垂,一半脸隐在暗色中,一半脸被山下的火光染红。 她轻声问:“为何要救?” 谢鱼瞳孔一 13.第 13 章 《妻主难攀(女尊)》全本免费阅读 [] 第13章 等凌霄儿再醒来的时候,入目的是绣着繁复花纹的床帘,空气漂浮着淡淡的药香味。 “公子你终于醒了。”柳绿欣喜的声音传来。 听到声音,凌霄儿转头,嗓音干哑:“到卫家了?家主呢?” 柳绿将他扶起来半靠在床头,又拿软枕垫在他腰后,才开口:“这是家主的院子,家主刚被大主君叫走了。” 凌霄儿环顾四周,才发现确实是卫宛的屋子,他眼睛亮晶晶的:“柳绿,我是第一个住进家主院子的男子吧?” 柳绿:“自然,公子也长得最好看。” 凌霄儿勾唇一笑,眉眼灵动:“当然,不然我怎么会被老家主买下来。” 柳绿但笑不语,将温热的茶盏递到凌霄儿嘴边,耐心地喂他喝水。 * 依兰苑,秦大主君面色难看瞧着卫宛:“他虽没有名分,但也到底算你母亲的人,你怎么做出这种糊涂事。” 卫宛漫不经心吹了吹茶沫子,闻言,只道:“爹爹多虑了。” “我多虑?”秦闲兰胸膛重重起伏一下,“你知道外头现在是怎么笑话我们的吗?你在凤城素有美名,凤城哪家的世家郎不爱慕你,你干出这种荒唐事,以后谁敢到我们卫家。” 卫宛勾唇,不在意道:“女儿喜欢他,喜欢一个人,女儿怎么藏得住呢。” 说罢,她施施然起身朝秦闲兰行礼,仿佛没有瞧见他的面色:“他还在发热,女儿放心不下他,如今天气冷,爹爹仔细身子。” 她转身,气定神闲朝屋外走,迎面撞上秦闲兰身边小厮桃红。 桃红双颊泛红,眼神飘忽:“家主,大主君念了您多时了,您现在就要走了吗?” 卫宛好脾气道:“改日吧,他还在发热,身边不能离了人。” 桃红面色一僵,手指掐进掌心:“他算得有福人,改日家主一定要记得来,大主君嘴里不说,心里可挂念着您呢。” 闻言,卫宛眼里闪过嘲讽,不过转瞬即逝,她颔首:“自然。” 等卫宛走后,桃红沉下面,眼里闪过恨意。 秦闲兰将刚才的这一幕收入眼底,现在又恢复成往日清雅模样,笑眯眯道:“今日仔细瞧你,才发现你模样不差,加之我知你品性。以我瞧,你担得起玉之侧夫。” * 玉竹苑内,凌霄儿好了大半,恢复了精力。 他抱着软枕,眼珠子滴溜滴溜转,嘟起嘴觉得自己该要些东西了。 正想着卫宛呢,就听到不紧不慢的脚步声,凌霄儿直觉这就是卫宛,忙将软枕丢到一边,躺在床榻上,缩进被子里闭着眼装病。 卫宛进屋,便瞧见在榻上缩成一团的凌霄儿。 玉竹苑常年漂浮着清雅的草木香,如今因为凌霄儿又漂浮起苦涩的药味儿,只是两种气味之中,又夹杂着一股甜到发腻的香味。 不浓,但存在感极强。 卫宛不易见地皱眉,走到离凌霄儿最远的贵妃榻上,说要来照料凌霄儿,实则拿起了本书,瞧都没瞧榻上的凌霄儿一眼。 凌霄儿装病装得自己都要睡过去了,怎么和他在心里预想的不一样?卫宛不应该很关心地走过来,然后担忧地摸他的额头,他在这时装着可怜巴巴睁开眼,然后装烧得神志不清了,想要漂亮衣服。 然后再装哭,说自己在桃花庄有个大恩人,能不能把大恩人接到卫家来。 凌霄儿本是不敢,但一瞧自己直接住进卫宛院子了,狐假虎威,还有什么不敢的。 只是,卫宛怎么还不过来? 凌霄儿悄悄睁开眼,发现卫宛坐在另一边捧着本书,根本不像要过来的样子,在心里哼了一声,眼珠子一转,又一计上心头。 他直接睁开眼,从床上半坐起,像是才看到卫宛,提高声音让卫宛将注意力放到他身上:“家主,你来了!” 卫宛翻页的手一顿,慵懒地倚在榻上,并未回答他。 见卫宛不起身,凌霄儿表情一僵。 她不是应该过来,问他觉得有没有好点吗?也不对,卫宛是世家女不会疼人很正常,凌霄儿这样自我安慰,掀开被子起身,赤脚踩在地上,自己跑到卫宛身边。 他的桃花眼湿漉漉的,很是漂亮:“霄儿觉得很久没有见到家主了呢。” 说完,直接熟练地钻进卫宛怀里,仰起红扑扑的脸,开始装病:“家主,霄儿脑袋怎么还晕乎乎的?头也好疼啊。” “但是一见到家主,就觉得舒服了。” 卫宛轻笑一声,没揭穿凌霄儿分外拙劣的演技,道:“还是第一次有人将我当做药方。” 凌霄儿突然眼睛湿润,一滴圆滚滚的泪珠子往下滑:“家主,前几天在那几个庄子的时候,有人说家主根本不喜欢我,笑我连件像样的衣裳都没有。” 第一次有人在她面前耍心眼,却找自己求这个,卫宛觉得颇为新奇,捏一捏凌霄儿温热的耳垂,但笑不语。 “他们还笑我连首饰都没有,”凌霄儿熟练地哭起来,软着声音,眼尾下垂很是可怜,“要是日后楚馆里的哥哥弟弟听到,会不会笑话我呀。” 他勾着卫宛脖子,把头埋到卫宛肩膀上,后背一抖一抖,抽泣道:“家主,我好可怜啊。” “没有新衣裳新首饰,我的病根本好不起来。” “刚才不还说瞧见我就好了大半吗?”卫宛捏住凌霄儿后颈的软肉,故意刁难,“原来在霄儿心里,我比不上衣裳和首饰。” 凌霄儿细细的抽泣声一顿,眨了眨眼觉得自己好像演过了,忙找补:“是我烧糊涂了,家主在我心里,永远都是最重要的。” 卫宛不放过他,声音温和:“怕是烧糊涂了才吐真言。” 都这么大家业了,给自己的男人买件衣裳都不肯,太小气了,凌霄儿在心里默默吐槽,觉得卫宛还不如她死了的娘。 “在心里骂我?”卫宛轻飘飘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凌霄儿忙抬起头:“是家主怀里太舒服,又困了。” 卫宛弯眸:“等会再睡。” 瞧卫宛如此模样,凌霄儿心中警铃大作,屁股稍稍往后面挪了一下,干巴巴道:“霄儿头好晕啊,家主,怎么感觉你在晃来晃去。” 卫宛笑眯眯伸手将他压在怀里,面不改色,狠狠一拍凌霄儿饱满的臀肉:“下次再装病,就是一顿鞭子让你真病着了。” 凌霄儿一颤,火辣辣的疼传遍全身,立马真哭起来,但还是狡辩:“我没有装,我就是真病了。” “你就是小气,不肯给我买衣裳和首饰!” 连衣裳和首饰都不肯给他买,更别说他想把老哑巴接过来了。 14.第 14 章 《妻主难攀(女尊)》全本免费阅读 [] “大主君?”凌霄儿不安地看向柳绿,“大主君不会是要把我乱棍打死吧。” 柳绿瞥了眼还站在屋子里,神情倨傲的小厮,摇头:“大主君素来宽厚,公子不要多想,柳绿伺候公子梳洗。” 话是这样说,但是这些大主君和正夫,好像最讨厌他们这种狐狸精的吧,凌霄儿忧心忡忡想。 * 依兰苑内,秦闲兰坐在主位上,笑眯眯瞧着跪在中央的凌霄儿:“你克死老家主,我好心将你送到外头庄子里,没想到你也是好本事,居然让玉之对你上了心。” 凌霄儿不安地扣着手指,将身上卫宛过于宽大的袍子整了整,低头继续听秦闲兰训话。 桃红站在秦闲兰身旁,将凌霄儿小动作收进眼底,面色扭曲一瞬。 秦闲兰倒不在意:“玉之将你留在身边我这个做爹爹的说不了什么,但你要有自知之明,不该要的东西便想都不要想。” 凌霄儿隐隐约约听懂了,大主君是在警告他,他没名分,以后也别想要个名分。 唉,做狐狸精真难,告诫卫宛去啊,他一个小玩意儿能决定什么。 他乖巧地点头:“大主君说的是。” * 另一边,玉竹苑书房内,尉晟脚步匆匆走入书房,带起一阵寒风,她面色难看禀报:“家主,刚刚线人传来消息,淮南、淮北侯与鲁成打算三日后动手。” 卫宛执笔的手一顿:“陈大侍知道吗?” 尉晟:“大侍知道,但似乎没有其他打算,家主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卫宛凤眸幽深:“接着赋闲在家,撇清同鲁成关系。你去传信给宋崖竹,让她这些时日稍安勿躁。” 她又问:“春水庄重建一事进展得如何了?” “前几日还算顺利,”尉晟叹一口气,“只是今日管事的传来消息,按照家主的要求,批下的钱怕是不够。” 卫宛指尖摩挲,若有所思道:“过几日在府中设宴,宴请还愿同我往来的世家女,京中几位商贾也请来。” 尉晟点头应是后,大步朝外走去。 凌霄儿又被秦闲兰告诫几句后,才出秦闲兰的依兰苑,他嘟着嘴对柳绿道:“我就一个小玩意儿,哪能那么能耐,大主君未免太看得起我了。” 柳绿压低声音:“公子又忘了自己嘴快吃的教训了,你且由着大主君,左右卫家是家主说了才算。” 凌霄儿颇为认同点头:“我不说了,唉,世家规矩真多,才几天啊,我就被罚了好几次了。” 柳绿:“其实这些规矩说来说去,也就一条,不要忤逆主子。” 凌霄儿懒洋洋地挨着柳绿走,不知怎的,听到这句话心里突然有些难受。 是啊,卫宛是家主,是主子。 他呢,听大主君的意思,没名没分,就是个特殊些的下人。 忽然,一道清润的声音传来:“你是何人,我在府里怎么没瞧见过你?” 凌霄儿依着声音看过去,只见这人身形高挑,一袭青衣,面容竟同卫宛有三分相似。 柳绿压低声音道:“是四小姐,家主的表妹,大姨娘的女儿。” 凌霄儿点头,本想说出自己大名,但一想到那晚卫宛的教训,害怕地打了个哆嗦,什么都没说,生气地瞪了这女子一眼,拉着柳绿跑了。 卫璞出神地望着凌霄儿背影,直到女侍回来才回神,她问女侍:“那人是谁?” 女侍将披风披到她身上:“他是老家主买进府的,现在是家主的人,没名没分跟在家主身边。小姐你身子不好,这大冬天的,咱们先回去吧。” 卫璞勾唇,眼神嘲弄:“他和春表哥倒有五分相似,不过春表哥不及他艳丽。” 一路跑回玉竹苑,凌霄儿才停下脚步,长舒一口气:“吓死我了,差点又要被罚。” 他又对柳绿生气地抱怨:“家主上次就怪我先招惹别人,我到底哪里招惹了,每次都是她们先同我说话。” 柳绿目光复杂盯着凌霄儿的脸,想说什么又沉默下来。 提到卫宛,凌霄儿桃花眼一亮,觉得自己可以借感谢卫宛的由头,去卫宛跟前晃一晃。 他问柳绿:“柳绿,你知道家主现在在哪儿吗?” 柳绿:“大概在书房吧,不过书房没有允许不准进去,公子可不要动歪念头。” “可是我已经三天没见到家主了,”凌霄儿颇为惆怅地说,“要不是家主还让人来给我做衣裳,我都以为家主忘了我了。” 他百无聊赖晃柳绿的手:“就在一个院子里,偏偏家主的书房不能进,主屋也不能进,唉,我都这样了大主君还特地警告我。” 柳绿弯起杏眼:“好了好了,你还住在玉竹苑就代表家主喜爱你,家主日理万机,哪有那么多功夫理你?” “走了走了,公子教教我你这几天哼的小曲,你唱得可好听了。” 一听有人夸自己唱歌好听,凌霄儿就立马神气了:“行,我好好教你。” 主仆二人推推搡搡离开,冬风呼啸,吹散空气中独属于男子,缠绵勾人的甜腻味。 又过了一日,凌霄儿亮着眼睛小跑到屋内,拉住柳绿:“柳绿,你知道我刚才听到什么了吗?” 柳绿皱眉,心中产生不详的预感:“公子,你要做什么,这是卫家,闯出祸了要被打死的。” “还用你说,我当然知道,”凌霄儿兴冲冲道,“再过两日,家主要在府中月湖湖畔设宴。” 闻言,柳绿不解:“那和公子有什么关系呢?” 他想到什么,皱眉:“你莫不是想偷偷跑到宴席上,家主与你同在一个苑内,只不过这几天事务繁忙,你要见她易如反掌,被人发现小心乱棍打死。” 凌霄儿一抖,随即反驳:“你说的我当然知道,我才不是那种蠢货。” 在柳绿不解的目光下,凌霄儿结果柳绿手里的鸡毛掸子,朝后退一步,手腕翻转,舞了个漂亮的剑花,眼含秋水:“我去蒙面跳段剑舞,让家主更喜欢我。” 柳绿抢过鸡毛掸子:“不行,公子想跳可以同家主说了再去跳。” 凌霄儿“啧”了一声,用不争气的眼光看柳绿:“她都知道了,还算什么惊喜?再说了,京中世家里多得是小侍或者小宠献舞,跳得好还可以给主人家争脸。” 他说着,又装起可怜:“柳绿,家主若真心宠爱我就不会这几天都不来瞧我,世家水都深得很,我一个没名没分的男子,没了家主宠爱,才是真活不下去。” 柳绿犹豫一瞬,目光复杂:“那你将脸遮好,千万别让其他人瞧见你的脸。你跟其他人打点好了吗?” 闻言,凌霄儿骄傲地抬起下巴:“我说我 15.第 15 章 《妻主难攀(女尊)》全本免费阅读 [] 凤城风云涌动,玉竹苑内,凌霄儿什么都不知道,躲在自己屋子里,拿着鸡毛掸子,专心致志练舞。 时间一晃就到了设宴那日,刚好衣裳也做好了,凌霄儿选了一件大红收腰宽袖金绣衣裳,和柳绿偷摸溜出玉竹苑,前去今日设宴的月湖。 宴席上,觥筹交错,丝竹乐舞,美不胜收。 主位旁,徐浣之拿着白玉筷,懒懒闭着眼,有一下没一下跟着乐曲敲杯盏。 “早先听闻卫大人人中龙凤,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寻常。”一长相阴柔的女子朝卫宛举杯。 卫宛没答话,徐浣之倒睁开眼,乐呵呵道:“玉之,我就说你设宴宾客多得是,你瞧,连大名鼎鼎的谢常安都夸你了。” 谢常安,淮南侯嫡长女,不过生父早逝,并不得宠。 卫宛叹一口气,弯起双眸:“你好好听你的曲儿,别来惹我同谢女君的烦。” 谢常安双眸微动,略带歉意道:“谢某不请自来,实在唐突。” 卫宛朝她举杯,端的是君子如竹,让人心生好感:“应是卫某疏忽,竟忘了宴请谢女君,还望谢女君勿怪。” “卫女君客气。”谢常安举杯朝她回礼。 徐浣之百无聊赖道:“玉之,你这儿酒好曲好,只是不知为何,总觉得差些东西。” 有宾客笑她:“徐女君,这些美人儿都入不了你的眼,怕是要牡丹公子那种绝色才行咯。” 突然,悠悠管弦声一段,一段急促的金石相撞的声音后,一身形修长的少年郎,脚带金环,着暗金大红衣袍,面带流苏红纱,翩然出现在宴席中央。 红衣翩然,玉肌胜雪。 他随丝竹起舞,手中长剑挽出一个又一个繁复漂亮的剑花,衣袂翻飞,犹如盛开的大红罂粟。 席中众人安静下来,目光落在少年郎身上,肆意滑过他踩在地上的足,不堪摧折的腰,修长光滑的脖颈,和比牡丹公子还要艳三分的桃花眼。 主位上,卫宛不经意将宴席下诸人的反应收入眼底,指腹摩挲杯盏,凤眸中暗流涌动,面上却还是好脾气的模样,甚至笑得更温和了。 凌霄儿一直留意卫宛的反应,见卫宛笑得如此温和,心中大喜过望,舞得更加卖力。 一舞毕,凌霄儿放下剑,气喘吁吁朝卫宛行礼后,冲卫宛甜甜一笑,施施然离开。 卫宛面色平静喝了口茶水,并无其他表示。 徐浣之嗔怪:“玉之得了宝贝也舍不得给我们瞧瞧,这少年可是比牡丹公子还惹人喜欢。” 其他宾客也起哄:“是啊,卫女君太不厚道了,连脸都舍不得给我们瞧一眼。” 卫宛轻笑摇头:“恃宠而骄罢了,家里的小玩意儿不懂事,还望各位女君见谅。” 众人虽好奇凌霄儿长什么模样,但瞧卫宛并无多言的意思,都笑呵呵岔开话题。 又有不少宾客对视一眼,眼里露出了然的笑意,无怪乎卫宛这种高风亮节的女君违背伦理纲常,这小爹确实很难不让人心动。 凌霄儿兴冲冲找到在外头等自个儿的柳绿,笑嘻嘻道:“柳绿,刚才跳剑舞的时候家主对我笑得可好看了。” 他没骨头似地靠在柳绿身上,明艳非常,满眼得意:“我说了吧,女子就吃这一套,你得多同我学学。” 不知为何,柳绿总觉得心下惴惴,他有些担忧地瞧着凌霄儿,总觉得自己和凌霄儿都要遭殃。 柳绿咽了口口水,不确定问:“公子,你没看错吧?” 凌霄儿瞪圆眼:“我怎么会看错,家主就是对我笑得很温和,等会儿宴席结束肯定会来我屋子的。” 见凌霄儿如此保证,柳绿勉强安心,没再说什么,将厚实的披风披在凌霄儿身上,带着凌霄儿急匆匆离开。 宴席结束后,送别众宾客后,卫宛温和地看向如今迅速扩张的商贾安家,长女安符:“醉翁之意不在酒,请。” 茶室内,安符吹了吹茶沫子,浅饮一口,开门见山道:“我与你相识多年,你是什么样的人我自然清楚,只是玉之,若事成,安家能得到什么?” 卫宛手指微弯,轻轻扣了扣桌面:“你们安家常年被其他商会打压,而那些商会背后的人,你们安家也惹不起。”她勾起唇角,“若事成,卫宛保证,无人再敢打压安家。” 她的声音缓而清楚:“安家,会成为天下第一商。” 安符放下茶盏,看向卫宛:“我有个亲弟弟,十五、六岁,我安家虽吃喝不愁,却比不得你们这些世家大族的底蕴。” “他如今正是学规矩的时候,”安符勾唇,眼神锐利,“我想让我这不懂事的弟弟来卫家好好学学这些礼仪规矩,玉之觉得如何?” 卫宛轻笑:“自然可以。” “他怕生。”安符继续道,“卫家只识得你一人,住在你院里可好?” “自然。”卫宛神情平静。 * 另一边,凌霄儿待在自己屋子里,焦急又期待地走来走去,他又扒拉 16.第 16 章 《妻主难攀(女尊)》全本免费阅读 罚完凌霄儿之后,卫宛居高临下俯视冷汗淋漓的凌霄儿,声音冰冷:“这次以示效尤,若你再耍这些心眼子,死的可就不是你的小厮。” 凌霄儿意识模糊,听到这话一激灵,猛地瞪圆眼,抓住卫宛的袖子:“家主,柳绿劝我了,是、是我自作主张,和他没关系的!” 卫宛注视他的桃花眼:“主子做错事,下人自然该罚。” 凌霄儿声音沙哑:“家主,真的是我一人的主意,您怎么罚我都可以,别、别牵连到其他人头上。” 他泣不成声望着卫宛:“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您要罚——” 卫宛语气平静打断他的话,伸手替他擦拭湿润的眼尾:“所以你想用自己的命换他的命?” 凌霄儿瞳孔一缩,失力地跌坐在地上,身体不受控制发抖,所有话都被堵在嗓子眼里。 室内陷入死寂,卫宛面带嘲意将他的害怕和胆怯收入眼底,手指微勾。 此时,室内没有任何声音,外头却隐隐传来男子的哀嚎,伴着一下下棍子打到肉上的闷响。 反应过来那是什么后,凌霄儿霎时面色惨白一片,他哆哆嗖嗖从地上爬起来,歪歪扭扭朝外冲出去。 卫宛神情冰冷注视他瘦弱的背影,深深吸一口气压下胸中莫名升腾而起的怒意。 凌霄儿跑到外间推开门,便瞧见柳绿被几名小厮死命压在地上,身后站着一面容凶狠的女子,女子半裸着膀子,凶神恶煞仰起小臂粗的棍子。 而被按在地上的柳绿,背后血肉模糊,趴在地上,面色惨白,气息奄奄。 凌霄儿尖叫一声,什么都顾不得,冲到柳绿身旁,用力推了一把女子,哭喊道:“再打人就死了!” 女子见他身份特殊,压下火气,粗声粗气道:“家主命令,你莫来打搅。” 凌霄儿直接张开手挡在柳绿身边,胆怯地缩着脖子,却一步也不挪:“他是冤枉的,你停下。” 女子看向凌霄儿身后的卫宛,恭敬问:“家主,您看?” 卫宛凤眸冰冷,周身气息凌冽:“不用管他,继续。” 又不虞地看向院中面面相觑其他人,难得发了一次脾气:“都是死人?” 站在一旁的几名小厮吓得一哆嗦,反应过来,忙上前要将凌霄儿扯开。 鼻尖全是浓重的血腥味儿,脑海里是当初在桃花庄血肉模糊的刘盼妹,凌霄儿哭着摇头,转身直接抱住柳绿,压在柳绿身上。 他紧紧抱着柳绿,直视卫宛,哭喊道:“刘盼妹死有余辜,可是柳绿是冤枉的,凭什么打死柳绿?” “你们的命便是命,我们的命便不是命了吗?不过是一支舞而已!” 这几句话一出,玉竹苑内瞬时陷入死寂,众人不敢动作,小心翼翼看向此时神情莫测的卫宛,后背发紧。 卫宛眉眼冷厉,嗤笑一声:“好一个主仆情深,你既想死,我成全你便是。” 她看向拿着棍子的女子:“继续,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停。” 柳绿语气复杂:“公子,为了我不值当,你走吧,家主宠爱你,你求求家主,家主不舍得打死你的。” 凌霄儿将柳绿抱得更紧,声音颤抖:“是我连累你,不关你的——” 一声棍子落下的闷响声,臀肉似乎都失去了知觉,凌霄儿疼得失声,抱着柳绿的手微微松开。 拿着棍子的女子下意识看向卫宛,见卫宛没有叫停的打算,又举起长棍,高高扬起,重重落下。 凌霄儿疼得哭出声,却仍抱着柳绿,又替柳绿受下一棍。 柳绿哭喊:“将公子拉走!全是我的错,家主,全是柳绿一人谋划!” 卫宛充耳不听,背着手,无波无澜注视柳绿身上的凌霄儿。 凌霄儿身子弱,从小到大都没受过这种疼,他伏在柳绿的身上,额头满是冷汗,桃花眼无力地半垂下。 又是一声棍子落下的闷响,凌霄儿眼前模糊,他吃力地捂住柳绿的手,有气无力道:“对不起……是我拖累你……” 柳绿哭着摇头,想将身上的凌霄儿推下去,四肢却被人狠狠按住,根本挣脱不了。 他们相识不过半月,凌霄儿竟愿为他丢命,他不值得的。 “我不值得的,公子,走吧。”柳绿哭着重复,“为我不值得的,公子,求你了,走吧。” 又是一棍,凌霄儿闷哼一声,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吃力地抬起头,看向仍旧高高在上的卫宛,唇角勾起一抹虚弱的笑。 他和柳绿,在卫宛这些人面前,都不过是草芥,谁又比谁值钱? 一条贱命罢了。 身上的温度迅速流逝,凌霄儿缓缓闭上眼,四棍,便晕死过去。 他像失去生机的精怪,紧闭着眼,不复往日灵动艳丽,却叫人心中莫名一揪,苑中其他人移开视线,不忍再瞧。 由是如此了,执棍的女子依旧不敢停,她肌肉收缩,扬起棍子,就要再落下。 “住手。”尉晟瞥了眼卫宛脸色,喝道。 卫宛转头注视她,凤眸幽幽。 尉晟硬着头皮道:“家主,凌霄儿虽未经您允许擅自在宴席舞剑,但也算给您长脸了。” 她一顿:“再者,其他女君并不知晓此事是凌霄儿擅作主张,只以为是您安排。若今天打死他们两个了,有好事者打听,打听出缘由,才是有失卫家颜面。” 卫宛沉默地看着她,良久,勾唇一笑,又恢复成往日模样:“你倒想得比我周全。” 说罢,有些厌恶地看了眼苑中主仆二人,转身离开。 尉晟轻舒一口气,冷着声音吩咐:“叫大夫来给凌霄儿瞧瞧。” 她又看向柳绿,神情微微复杂:“至于他,治好后赶出府。” 等处理完所有事宜,尉晟走进屋子,安静地走到卫宛旁边。 卫宛此时面色如常,不见刚才的冰冷摄人,只是凤眸仍旧暗暗,叫人不敢直视。 卫宛抬头看向皇宫方向:“鲁成她们几时动手?” 尉晟长叹一口气:“今夜子时。” “又要变天了,”卫宛眸色幽深,一缕青丝落在她的脖颈旁,“过几日安家小公子要来我苑中,你着人去准备。” 闻言,尉晟小心翼翼问卫宛:“那他呢?” 他是谁,不言而喻。 脑海中又浮现出凌霄儿惨白着脸,为一个下人忤逆自己的模样,卫宛心中无端烦躁,冷声道:“关一月紧闭,没我的允许,谁都不许去瞧他。” 没有指定地方,意思就是还让凌霄儿待在玉竹苑,尉晟暗道。 “那安家小公子听说蛮横霸道,”尉晟硬着头皮问,“若是他晓得了,怕是要大闹一顿。” 卫宛转头看她:“你是觉得一个商贾之家的少爷,做得我卫家主君?” 卫家乃世家大族,虽不复往日风光,但到底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在凤城中,依旧是有头有脸的大家族。 安家自是也知晓,不过这种事无须提起,也就尉晟对这些规矩不甚懂。 尉晟恍然大悟,但还是觉得玉竹苑要吵闹一阵了,凌霄儿那张脸,安家公子不可能不计较。 * 安家,安意怒气冲冲对安符道:“姐姐,如今是卫宛求我们家,你为什么还说我只能做侧夫,做不了他们卫家主君?” 他生了一双猫儿眼,一张小圆脸,瞧着可爱又骄蛮。 安符头疼地揉了揉眉心:“我不过是在她面前装得硬气罢了,你真以为卫宛只能找我们安家?卫家是百年世家,前几个家主都是酒囊饭桶才到如今境地。” “但卫宛同她们不同,卫家在她手里迟早要重回上三家。” 安意瞪圆猫儿眼,气鼓鼓道:“那又如何,她们卫家现在不还是没有重回上三家吗?你让我做卫宛侧夫,我怎么忍得下这口气!” 安符长叹一口气:“都怪爹爹太骄纵你,让你长成现在如此不知好歹。”她继续解释,“平日那些世家女嘴里说爱慕你,说要娶你当主君,但又有几个真正来提亲了?她们喜欢你却又不来提亲,不是她们不愿,而是家中族老驳了她们。” “你想待在卫宛身边,便只做得这侧夫。” 安意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可是我就喜欢卫宛,”他说着说着眼睛就湿润了,“侧夫说不定要被主君打压,我那受得了这气!” 安符摸了摸他的头:“不见得,那秦家不就是侧夫当家?你到卫家好好收收你的性子,卫宛不是别人,不见得能纵容你这性子。” 见安意垂头丧气像被霜打的茄子般,安符又安慰:“你样貌也算数一数二好,性子改改,好好磨磨卫宛,就算是颗石头心,也该捂热了。” 安意撅嘴:“可是我听说卫宛收了她母亲的小侍,那小侍长得比牡丹公子还好看。” “样貌只能得一时宠爱,”安符勾唇,“你诗词歌赋样样精通,还有安家。” 安意得意地扬眉:“姐姐说得是,他什么身份,我什么身份,他也配和我比?” * 凌霄儿再醒来,是在榻上,后背又疼又痒,但到底活下来了。 他趴在榻上,神情憔悴,眼眶微红。 卫宛还说喜欢他,他不过跳了一支舞,卫宛便要打死他,这算什么喜欢? 也是,他是下人,卫宛是主子,卫宛的喜欢就是对小宠的喜欢,小宠不听话了,打死了换其他人便是。 这般想着,他将脸埋在枕头上,眼眶逐渐湿润。 门被推开,一人清润的声音响起:“哭了?” 听出来人是卫宛,凌霄儿吸吸鼻子,抿着唇,没有回答卫宛,并不像以前一样兴冲冲地迎接卫宛。 卫宛倒不在意,拿着药膏,走到凌霄儿榻前,掀开凌霄儿被褥,打算给他上药。 凌霄儿声音哽咽:“家主,不劳烦您了,霄儿一个小玩意儿,配不上。” 卫宛轻笑一声,声音温和:“你是觉得我心软舍不得打死你,所以在我跟前拿起乔来了。” 凌霄儿被这几句话吓得一哆嗦,脑子清醒了,他转过头可怜地看向卫宛,眼皮还肿着:“……家主,我错了。” 卫宛眼眸幽深,怜惜地触碰凌霄儿眼尾:“我只是不高兴旁人垂涎你,你生得好看,没有女子会不喜欢你。” “我现在赋闲在家,”卫宛眼眸含情,“虽空有名头却无实权,若她们张嘴讨要你,我该如何是好。” 烛火下,卫宛眉心微敛,凤眸中是罕见地担忧,她就这样专注地望着凌霄儿,清丽无双的脸上露出一丝足以让任何男子疯狂的脆弱。 凌霄儿心跳停止一瞬,瞧着这样的卫宛,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 不是气他忤逆了她,而是害怕他被抢走吗? 凌霄儿隐隐觉得不对,可是又忍不住沉溺在卫宛的目光下,混沌的脑海本就不甚清楚,此时此刻,更是糊成了一团,害得他只能由着自己的砰砰直跳的心来。 他一个小玩意儿,卫宛没有任何欺骗他的必要。 他嗓音嘶哑:“柳绿呢?” 卫宛凤眸中闪过一丝不耐,复又消失不见:“他犯了错,给了笔银子赶出府了。” 闻言,凌霄儿揪着的心稍稍松懈下来,乖巧地点点头。 他眨巴着桃花眼,伸出手:“家主送我一件首饰,我以后剑舞就只跳给家主看。” 卫宛一顿,心脏一处传来奇怪的感觉,她不在乎地压下胸口处的感觉,将头上的白玉金丝簪放到凌霄儿手上。 凌霄儿又闭上眼,眼尾湿润:“家主亲亲我吧,伤口好疼,家主亲亲我就不疼了。” 卫宛手指轻勾,出神地望着凌霄儿,良久,俯下身,温柔地亲吻他的眉心。 感受到额头上温热的触感,凌霄儿眼睫轻颤,他睁开眼,不知为何,真的因为这个吻又高兴起来。 他桃花眼亮晶晶的,吃力地抬手抓住卫宛的小拇指:“家主,以后多这样亲亲霄儿吧。” 很舒服,好像他真的是什么宝贝一样。 看着这样便被欺瞒住的凌霄儿,卫宛眸光微动,扯起唇角,自然地移开话题:“莫撒娇了,趴好,我给你上药。” 凌霄儿听话地松开手,不放心地嘱咐:“家主您记得轻点,疼得很。” 卫宛眸色复杂:“好。” 很久以后,凌霄儿想起今夜,总会自嘲地勾起唇角。 他啊,果真如楚馆一些小倌说的,愚不可及。 卫宛真正喜爱一个人,珍惜一个人,不是这样的。 * 又躺了半月,凌霄儿才能起身,他觉得自己骨头都要躺生锈了,他走到门口,正要推门,却发现门在外头被锁上了。 他皱起精致的眉头,不解 17.第 17 章 《妻主难攀(女尊)》全本免费阅读 第17章 一旁秦闲兰抬眼,扫过安意难看的面色,又看向兴冲冲小跑过来的凌霄儿,微微皱起眉。 凌霄儿跑过来后,看清亭内其余几人,面色一滞。 他的目光滑过父女二人,落在对他怒目而视的安意身上,心中不安的预感加重,下意识挨着卫宛站好。 他是谁?不会是爱慕卫宛的男子吧? 安意是第一次见凌霄儿,他盯着凌霄儿精致漂亮到不可思议的脸,压下心中妒意,看向卫宛,装天真问:“宛姐姐,他是谁呀?” 卫宛放下茶盏,语气平静回答:“府里一个下人。” 虽然一直明白自己在卫家的地位,但是听卫宛这样说,凌霄儿还是有些失望,他出神地盯着卫宛侧脸,神情茫然。 他不是不在乎这些虚名吗?不给名分也无事,左右卫宛还宠着他,会让他过好日子,衣裳首饰也肯给他,一些小事也肯随他。 但是,心里还是闷闷的,脑子也想不明白为何会难受。 听卫宛回答,安意勾唇:“原是如此。”他盯着凌霄儿,微抬下巴,“你过来给我瞧瞧。” 凌霄儿看了眼卫宛,卫宛似乎没有察觉到他的目光,自顾自品茶,神情淡漠。 见状,凌霄儿不情愿地走到安意面前,安意打量他,他也打量安意,比较完之后,收回视线,心中得意。 同他差远了。 “跟狐狸精一样,难怪宛姐姐和老家主都喜欢你。”安意嗤笑一声,嘲讽他。 一旁秦闲兰微微变了脸色,瞥了眼安意,虽心中不满,但什么都没说。 凌霄儿在心底翻了个白眼,想把这人的破嘴缝上:“没办法,天生脸好看,招人喜欢。” 他又含情脉脉看向对面的卫宛,故意甜腻着声音:“虽然很多人喜欢我,但我只喜欢家主。” 卫宛瞧了他一眼,轻轻勾起唇角,凤眸里生出淡淡的笑意。 安意自己就很大胆,但没想到还有比他更大胆的人,他、他还是第一次见男子大庭广众之下勾引女子。 偏偏看卫宛神情,分明很享受! 他想教训凌霄儿,但现在他没名分。 目光忽然瞥到一旁风平浪静的湖面,安意心生一计,他站起身,猫儿眼微微眯起,对凌霄儿道:“大主君和宛姐姐只当我小,不愿同我玩闹,你陪我去湖边上走走,顺便折几支梅花来。” 凌霄儿垂下头,玩着手指不走,嘟囔:“我是家主的人,只听家主的。” 安意重重哼一声,看向卫宛:“宛姐姐,不过就一小会儿,让他陪陪我如何?” 闻言,卫宛轻笑,对凌霄儿无奈道:“霄儿,莫耍性子了,安少爷是客人,你去陪陪他。” 安少爷?好生疏的称呼。 凌霄儿又开心起来,他得意地看向安意,故意拉长声音:“安少爷——” 在这儿对他阴阳怪气,不还只是客人。 “霄儿——” 听到没,叫我“霄儿”,可比你这声“安少爷”亲密多了。 “陪你去走走,不能失了待客之道,丢家主的脸。” 听出凌霄儿话里的意思,安意狠狠磨了磨后槽牙,皮笑肉不笑道:“走吧。” 等着,有你好瞧。 凌霄儿对卫宛抛了个媚眼,脚步雀跃地跟在安意背后。 秦闲兰将一切收入眼底,不悦问:“你便是这样管教他的?狐媚子样,别人见了怕是要笑话我们卫家。” 卫宛收回视线,好脾气道:“爹爹多虑了。” 见她一副不愿再多谈的模样,秦闲兰叹了口气,也没再多说什么。 另一边,凌霄儿陪安意走在湖边上,边走边在心里骂安意有毛病,大冷天往湖边上走。 卫宛不在,安意直接跋扈地吩咐:“骚狐狸,陪我去摘梅花。” 凌霄儿翻了个白眼,见他算客人,不情愿道:“行。” 安意看向自己贴身小厮,小厮颔首,装作不经意站在一个可以挡住亭中人视线的位置。 凌霄儿浑然不知,他和安意走到梅花树旁,盯着红梅,觉得自己可以折一枝下来当簪子。 他不喜欢这样素雅的东西,但是卫宛是读书人,看着也仙气飘飘的,估计喜欢他这样打扮。 他在心底感慨自己真招人喜欢后,伸出手,正要摘一枝下来,便听到耳边传来安意的冷笑声。 凌霄儿心中警铃大作,但还没反应过来,肩膀就被安意用力朝外一推。 身体不受控制朝后摔去,他瞧着安意得意的笑脸,心中生出怒气,在摔下去之前,拼命拽上了安意。 一声男子的惊呼后,传来一前一后摔入湖水的“噗通”声。 “快来人!我家少爷掉水里了!” 冰冷的湖水迅速渗入肌肤,凌霄儿一开始还能紧紧抱着安意,但没一会儿,他便意识变得模糊了。 湖水从四面八方灌进肺腑,身体里的空气越来越少,他渐渐失去意识,拉着安意的手也无力地松开。 意识最后一幕,卫宛来了。 凌霄儿迷迷糊糊望着卫宛,下意识认为卫宛会救安意,却没想到,卫宛竟游到他身边,先救了他。 凌霄儿在卫宛怀里无力地闭上眼,突然觉得卫宛应该是喜欢他的。 等凌霄儿再醒来,还是他那间侧屋,空气中漂浮着熟悉的药香味,凌霄儿眨了眨桃花眼,望着床顶,脑子里还是一团浆糊。 “醒了。”一道出乎意料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凌霄儿转过头,看到卫宛,心跳一顿,随即又“砰砰砰”跳得极快,像有一串鞭炮在他心上炸开。 卫宛一直守着他? 卫宛将手放在他额头上,神情关切:“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说来也奇怪,凌霄儿只觉得喉咙有点疼,其他地方倒没什么事。但他才不会放弃任何一个撒娇卖惨的机会,故而眼睛一眨泛起水雾,眼尾泛红,可怜巴巴望着卫宛。 他熟练地爬到卫宛怀里,让卫宛抱着自己,哽咽道:“家主,是安少爷先推我,这次不是我的错。” 卫宛抱着他坐在榻上,指腹擦拭他湿润的眼尾,声音放轻:“我知道,安家已派人将他接回去了,委屈你了。” 闻言,凌霄儿心底雀跃,但也晓得要装一装自己的喜悦,故而只是点点头,然后装虚弱地将头埋在卫宛肩膀上,不让卫宛看到他脸上的笑容。 卫宛有一下没一下揉凌霄儿耳垂,声音温柔,换了个话题:“明日去寒山寺,舞剑给我看可好?” 凌霄儿其实不想去,他想休息休息,但卫宛想看,他自然要答应,故而乖巧地点头,乘机提出条件:“那家主今晚陪我睡觉。” 卫宛手一顿,凤眸幽深:“自然。” 凌霄儿蹭了蹭卫宛脖颈,桃花眼亮晶晶的,其中满是藏不住的喜悦。 是卫宛救了他,还是第一次有人肯为他豁出命,他早先不该怀疑卫宛的话。 说不定,卫宛就是喜欢上他了呢? 不然,她这种大人物,为何救他这种小玩意儿? 凌霄儿这般想着,眉梢眼角全是笑意,将卫宛抱得更紧。 第二日,出城的时候,凌霄儿听到城门口传来嘈杂的声音,好奇地掀开车帘,往声音传来的地 18.第 18 章 《妻主难攀(女尊)》全本免费阅读 第18章 凌霄儿对危险有时候有一种直觉,又想起一月前卫宛的惩罚,慌慌张张丢下手里的梅枝,低头跑到卫宛身后。 淮北侯谢鼎九长相阴柔,面色苍白,一双狭长眸子阴沉,其女谢常安与她有五分相像。 谢鼎九开口,声音倒还算柔和:“卫大人客气。” 卫宛颔首,不疾不徐道:“今日来赏梅,没想到卫某竟能遇到淮北侯。” 谢鼎九轻笑一声后,看向卫宛身后的凌霄儿,语气玩味:“小玩意儿,抬起头来。” 闻言,凌霄儿害怕地扯住卫宛的袖子,他不想抬头,但想到卫宛在马车上说此人手握重兵,再不情愿,也只得抬起头。 谢鼎九目光落在他的脸上,眸中闪过一丝惊艳:“你叫什么?” 她常年身居高位,瞧人时总带着威压,凌霄儿被她瞧得后背发紧,身体害怕地一抖,躲到卫宛身后,不敢看她,小声回答: “凌霄儿。” 谢鼎九轻笑,没再说什么,又对卫宛道:“卫大人,本侯还有其他要事处理,便不打搅卫大人了。” 说罢,扫了一眼凌霄儿才离开。 凌霄儿可太熟悉女子这样的目光了,他立即挽住卫宛的手,垂下眼尾胆怯地说:“家主,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她来了,你别生气。” 卫宛移开视线,轻轻捏了捏凌霄儿脸颊上的软肉,柔声道:“无事,玩了一路也累了,回去休息吧。” 见卫宛并未生气,凌霄儿松了一口气,又开心地握住卫宛的手,弯起眸子笑眯眯道:“好,家主牵着我。” 卫宛垂眸注视两人相握的手,没说什么,面色如常牵着凌霄儿离开。 当晚,凌霄儿与卫宛宿在寒山寺,晚上入睡的时候,他故意在卫宛身上蹭来蹭去,软着声音道:“家主,你都多久没碰我了。” 卫宛神色莫名地轻笑出声,将他压在身下玩弄,直到他快昏迷过去才放开他。 凌霄儿捂着酸胀的小腹,沉沉睡在卫宛怀里,入睡前暗自祈祷自己这次能怀上宝宝。 卫宛等凌霄儿睡下后,神情淡漠从床上起身,推开房门,身形隐入夜色。 * 淮北侯似笑非笑瞧着卫宛,落下一枚黑子:“卫大人今夜来与本侯对弈,是觉得本侯有胜算?” 卫宛随意落下一枚白子,神情温和:“自然,如今凤城风云莫测,卫某身后还有一大家子要养,自然要早做打算。” 淮北侯靠在榻上,动作闲散,气势却迫人:“卫大人不如说说,本侯选你的理由,以及你选本侯的原因。” 卫宛抬眸看她,并不怕她的威压,不疾不徐道:“卫某选您的原因不外乎两点,第一点便是看好您,第二点便是知道您也看好卫某。” 她说得直接:“李家与我结仇,且前些时日得来消息,李老将军如今染疾。鲁成将军过于鲁莽,只有眼前一时之利,成不了大事;淮南侯疑心太重,不会重用卫某人。” 淮北侯饶有兴趣瞧着她,将一枚黑子放在白子旁:“继续。” 卫宛执白子,并未落下:“至于您为何选卫某,凭卫某助鲁将军成就今日大业即可。” 淮北侯大笑,直接叫卫宛的字:“玉之这话本侯爱听,本侯得玉之定是如虎添翼。” 她一顿,盯着卫宛,笑眯眯道:“玉之一表人才,乃人中龙凤,本侯膝下独子许你可好?” 卫宛凤眸一顿,随即恢复如常,她落下棋子,弯起双眸,真诚道:“能得如此佳人,卫某求之不得。” “他是本侯独子,本侯将他视作掌中宝。”淮北侯眼神锐利,“玉之的小宠生得艳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