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郁反派竟是女儿奴?》 1. 初见 《阴郁反派竟是女儿奴?》全本免费阅读 [] 深秋的阳光总是格外吝啬。 十二月初,好不容易盼到天晴,福利院里的护工们将被子抱到栏杆下晒,小朋友们没了管束,绕着滑滑梯爬上爬下。 一片欢声笑语里,坐在角落里的吱吱显得格格不入,她缩在角落,竭力隐藏自己。 往常,她都是玩得最欢乐、笑声最奶的崽。 系统轻声询问着: 【吱宝,怎么不跟那户人家走,他们有漂亮的花园,还有一只胖胖的猫猫。】 【现在去还来得及,只要你答应,就能有新家】 平均每一周会有一对夫妻来福利院领养孩子,组建他们的新家。 吱吱有点婴儿肥,水汪汪的杏眸眨巴眨巴,可爱又甜。 每每有夫妻提出领养吱吱时,一向乖巧懂事的小团子会跑到很远的地方躲起来,十分抗拒去“别人的家”。 反复三四次后,院长奶奶很少把她带到领养人面前。 只是早上来了对夫妻,路过草地去主厅时一眼就看到了在草地上跑来跑去的快乐小团子,眼眸弯弯,笑得比蜜还甜,想领养她,最后的结果却不如人意。 不过夫妻对一眼见到的小团子执念不深,没有非她不可的感情。 没有吱吱,他们还有别的选择。 临近午饭,他们牵着一个五六岁小女孩的手,笑着离开了福利院。 这样的事,过去一两年发生过好几次。 跟吱吱一同进来的孩子都有了新家,唯独她,才三岁就成了福利院里“资历最深”的孩子。 系统沉默。 过去两年,无论它怎么建议吱吱去新的家,她都不愿意,固执地等待着爸爸的出现。 如今,剧情即将开始。 它该如何向一个才三岁的小朋友解释“剧本”、“反派”、“顶豪家族权力争斗”、“弃子”等一系列于她而言十分深奥的词汇? 吱吱生活在一本名为《继承之位》的小说世界里。 《继承之位》讲述了顶豪家族顾家内部的权力争斗,主角从边缘走向核心,在权欲纷争中夺得顶豪家族继承之位的爽文。 而吱吱的亲爹——顾宴辞,就是这本小说里强大到有点bug的反派。 作为顶豪家族公认的未来继承人,顾宴辞为人淡漠克制,绅士有礼,谦谦君子。在商战中却又雷厉风行,手段果决,像沉稳淡漠的老虎,平静利落地吞下还在跟他温情搭讪的对手,不拖泥带水,不留一点情面。 进顾氏三年,顾宴辞让顾氏集团的整体利润提高了7%,在其他集团收益下滑的情况下,顾氏显得鹤立鸡群。 起初不满顾宴辞、认为他太年轻的老油条股东们如今心服口服,纷纷站到他的阵营里,巴不得他赶紧上位。 合作商恭维他,竞争对手害怕他。 顾宴辞是继承之战里呼声最高的继承人,却又不是“唯一的继承人”。 他还有三个弟弟。 二弟顾晏礼担任顾氏集团文娱产业的CEO,斯文败类,心狠手辣,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三弟顾既白,温润如玉,娱乐圈内顶流影帝,拥护者众多;四弟顾知野桀骜不驯,玩世不恭,还是位在上大学的小少爷。 三公子和四公子暂时没有进入顾氏集团,但手中握有集团股份,迟早有一天要加入继承之战中。 顾家四位继承人都不是什么好惹的主,主角想踩着他们上位显然十分艰难。 但是,四位继承人关系僵硬,内部不和。 剧情开始后,主角在顾家家主面前疯狂刷好友度,顾家四位继承人暗自争权夺利,表面平静,实则波涛汹涌。 四兄弟关系恶劣,把彼此当作仇人,最后顾宴辞在继承之战中获胜,即将上位时,顾家家主顾长海拦在他面前,两人又是一番争权,可顾宴辞最后意外身亡,他的堂弟——顾沉晟成功躺赢。 剧情到此结束。 背景板都算不上的吱吱,是这场权斗的牺牲品,一枚弃子。 原剧情里,她七岁时被带到顾宴辞身边,那时顾宴辞即将登上继承之位,主角阵营斗不过,便有人将坏心思放在吱吱身上,用她威胁顾宴辞。 小说结局写得潦草,没有提及吱吱的结局,只说顾宴辞名誉一朝尽毁,成王败寇,离开途中,死在了破败的工厂里。 主角顾沉晟站在正派的立场上一番谴责威胁吱吱的谋士,打脸了谋士,成了最后的赢家。 系统私心不想吱吱参与顶豪家族的内部权斗。 它照顾了她两年半,看着她从咿咿呀呀的婴儿成长为奶声奶气说话的小胖团子,付出了无限情感,自然希望她能一生顺遂。 过去两年,系统竭力促成吱吱被收养,以免七岁时被人发现送到顾宴辞身边。 小奶团说什么都听,唯独对找爸爸这件事格外固执。 系统无奈,对着还躲在角落的小团子轻声道: 【吱宝,他们走了,出来晒晒太阳,角落里很冷,会感冒】 吱吱点头,搬着小板凳坐在太阳下。 护工们忙来忙去,影子有时挡住了阳光,吱吱白净的小圆脸上明暗交替。 系统思考着要如何安慰她,忽然,一声清脆响亮的“吃饭啦——”划过天际,天线杆上停留的一排鸟雀受了惊吓哗啦飞散。 原本惆怅苦闷的吱吱,脑袋昂起,眼眸明亮,一眨一眨看着食堂的方向。 前后只不过两秒,就从苦瓜宝宝变成了精神小姑娘。 系统无奈,声音带着笑意:【今天有肉肉。】 吱吱捏着塑料小板凳,迈着小短腿哒哒哒往客厅里跑,她把塑料小板凳规规矩矩放回原处,像一阵风,迅速跑到食堂里坐好。 吃肉肉——! 院长奶奶笑着捏了捏她的脸颊,“今天有肉肉。” 吱吱捧着碗,小鸡啄米地点头。 五分钟,饭打来了。 吱吱捏着小勺子,把肉肉拨到一边,一口饭饭一口肉的小口小口吃,嘴巴鼓鼓,摇头晃脑,无忧无虑。 护工们或是在一旁照看,或是喂更小的孩子吃饭。 看到这一幕,有两位护工皱眉道:“吱吱,为什么不去新的家里?” “那里天天都有肉吃。” “比你在这里吃的还多。” 吱吱连番几次拒绝无形间消耗大家对她的耐心,语气莫名有点不好。 吱吱眼眸微滞,小心翼翼地放下小勺子,奶声奶气地低声说:“我想找爸爸。” “吱吱,没有人能找到当初的爸爸,新家的爸爸也是爸爸。”护工语气严肃。 吱吱低着头,怯懦地小口吃完剩下的饭。 福利院里的碗都是平的,小孩子们饭量小,只有这样才不会浪费食物,唯有吱吱,平常都会再添一次饭。 福利院院长奶奶以眼神阻止了护工们的提问,弯腰和蔼可亲地问:“吱吱,是不是还要饭饭?” 吱吱下意识看向护工,连连摇头。 好像怕对方以为她吃得很多,放下碗,急匆匆跑了出去。 坐在廊檐的板凳下,盯着光秃秃的草地。 【宝宝,吃饱了吗?】 吱吱点头。 【不可以骗我。】 简单的五个字,打开了委屈的大门。 吱吱抿唇,竭力憋住喷薄上来的委屈,憋着嘴巴努力不让自己哭出来,眼眶湿润一片。 “没有。” 她无声抹去眼泪,低着脑袋眼泪巴巴地说:“吃多会被赶走。” 【不会的,宝宝。】 “我想在这里等爸爸。”吱吱吸吸鼻子,“不能被赶走。” 【一点都不想去别人家?】 吱吱摇头。 “爸爸没有我,会孤单的。” 就像她没有爸爸一样。 系统沉默。 孤单。 吱吱已经学会了这样的词汇。 四周陷入短暂的安静里,吱吱浑然不觉,奶声奶气地问:“爸爸什么时候来呀。” 系统回过神,难得严肃起来。 依照剧情,吱吱还要在福利院生活四年,四年后,顾宴辞的竞争对手会发现吱吱的存在。 从前,它计划用这几年劝说吱吱去新的家庭,以躲开剧情。但短时间内,吱吱的想法明显不会改变。 也就是说,她还要寄人篱下、可怜巴巴地度过一千多天。 系统改变了计划。 它的知宝,需要吃一顿饱饭。 比起相信吱吱改变执念去别的家庭,它更愿意相信顾宴辞一次。 *** 午觉过后,院长奶奶安排小朋友们在福利院旁边的操场上玩耍。 吱吱睡觉前被系统安慰了好一顿,又是讲故事又是唱歌的,总算把吱吱哄好了。 刚睡醒,吱吱还有点迷糊。 站在太阳下,眼睛眯着,像胖嘟嘟的猫猫站着晒太阳打瞌睡。 身后,院长跟助手正说着话。 “顾氏集团下午五点会派人过来送慈善款项,我们可以修缮操场,再购置些冬季用品了。” 院长笑了笑:“这次款项晚来了两周,我这白头发都给愁出来了。” 助理:“那您可以安心睡个好觉了,听说这次款项高达三百万,多了三分之一呢。” 院长惊讶:“三百万?” “嗯,听说顾董事长因病暂时退居幕后,他的大儿子顾宴辞临时接任董事长的位置,刚上来,就把给各福利院、学校的慈善补助加了一些。” 助理喜欢吃瓜,吃到的还不止这些。 顾董事长生病后,顾氏集团暂时由顾宴辞掌握,他的弟弟顾晏礼从分公司进了总部,还破格提升进了董事会。 两大阵营对峙而立,继承之战明显已经打响。 高层人事调动能从官网上看到,“继承之战”这种暗地里的权斗,都是网友推出来的。 论继承之位,助理私心投顾宴辞一票。 顾宴辞近来完成了三项国际合作,财经报道上称能为集团带来上千亿的利润。 顾氏股票哐哐上涨,连带着她买的股票都一片红彤彤,无比舒心 2. 生日快乐 《阴郁反派竟是女儿奴?》全本免费阅读 [] 场面一时诡异起来。 负责人战战兢兢地转过身,不敢看被小姑娘紧紧抱着大腿不放的顾宴辞。 脑海里,不由浮现出上午会议室里的一幕。 顾宴辞听着高层汇报上一季度的亏损,面容淡然,只在听到数字时,微微抬眸,朝高层投去淡淡又压迫感十足的一眼。 明明没什么表情,但当场众人屏息凝神。 他却又什么都没说,漫不经心地提了三条建设性意见后,进行了下一项议程。 内敛、克制、沉稳。 情绪不显山不露水,神秘莫测,像站在暗处的老虎,无声无息地谋划着什么,浑身上下带着让人无法靠近的冷意。 负责人紧张归紧张,人类天生的好奇心驱使着他默默竖起耳朵,想知道下一步会发生什么。 有孩子这种事,放其他人身上算不得什么瓜,但—— 这人是顾宴辞。 是从未传过绯闻八卦,被公司全体员工誉为沉稳清冷、感情淡薄的顾总。 更何况... 一个像小太阳的崽崽突然抱起大冰山老板的大腿喊爸爸... 一热一冷,想想就很玄幻。 ** “爸爸?” 吱吱久久没有得到回应,奶音小小的,像小猫咪的叫唤,藏着好奇与不解。 顾宴辞敛目低眉,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抬眸:“今天到这。” 宋时衍从震惊中回过神,明白顾宴辞想私下解决这件事,手肘撞了撞好友沈勉的,示意自己去跟负责人交涉,让沈勉留在这照看。 沈勉皱眉,视线从小不点身上挪回来,微微点头。 宋时衍一笑,“陈总,这边。” 项目负责人陈正自然明白是要赶他走的意思。 但,吃瓜人永不服输。 负责人挤出一个笑容,抬步跟宋时衍往停车场的方向走,临走前,借着要跟顾宴辞告别为理由,回头,礼貌恭敬地朝顾宴辞点头。 动作看似正常,但凭借着点头的短短一秒,眼神自然地由上而下。 视野里,顾宴辞面容清冷,西装外套着一件中长款黑色大衣,剪裁简约,成熟稳重。 骨节分明的手状似漫不经心摩挲着另一只手的袖口。 看似沉稳贵气,实则带着点无法言喻的“狼狈”。 他的双手只能保持这一动作,如果垂下,会碰到一个圆乎乎的小脑袋。 小脑袋紧紧贴着他的大腿,脸颊一侧的肉挤成一团,略显滑稽,杏眸却清澈水润,眨巴眨巴。 陈正暗地里佩服。 都被抱大腿了,顾宴辞还一副云淡风轻、仿佛不是当事人的模样。 负责人快速收回目光,状似平静地说:“顾总,项目的具体细则,明天去公司后以报告的形式呈现给您。” “嗯。” 等陈正和宋时衍的背影消失,沈勉低头,审视的目光落在吱吱身上。 众所周知,顾宴辞上任之时便是顾氏集团的继承之战打响之日。 顾宴辞能力出众,行事谨慎,竞争对手自知无法在事业上打垮他,断断续续出现了一些很是下三滥的招数,想用道德、绯闻毁掉他。 一一失败。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找小朋友过来演戏,碰瓷找爸爸的。 “小朋友,是谁教你这么说的?” 沈勉天生性子冷,平心静气下的语气都让人觉得冷,更何况,如今又有人来找茬,他语气比往常还差。 吱吱听不到沈勉说了什么,被他的模样吓得嗖一下躲在顾宴辞的大衣后面,紧闭眼睛不敢看。 沈勉还想问什么,被顾宴辞一个眼神拦下。 顾宴辞不动声色地退后一步,挡住沈勉的视线,语气清冽:“你..” “认错了”三个字,被撞来的一阵暖意堵住。 小不点紧紧抓着他的衣角,随着他的步伐小步挪动,脸颊贴在他的大腿上,昂头,可怜巴巴地呢喃:“爸爸,我怕。” 尾音又奶又小,好像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 顾宴辞僵硬,拧眉。 他和对手谈判过无数次,为了利润、权力针锋相对,习惯了对方投过来的暗箭明枪。 他擅长应对步步紧逼的凶狠,现下的情况,还是第一次遇见。 一个三四岁的小不点,好像在跟他撒娇诉苦。 顾宴辞沉默。 宋时衍小跑过来,第一次见到无所不能的顾宴辞露出这种严肃表情,心间一颤,慌忙问:“怎么?刚才有现场直播?还是你爸捣的鬼,很难办?” 顾宴辞抿唇:“你跟她沟通。” 宋时衍本来挺慌的,见到吱吱的一秒,什么担心都没了,女儿奴属性大爆发,眉眼带笑,声音不自觉温柔下来:“他不是你的爸爸哦。” “他是我的爸爸,”吱吱声音稚嫩:“我们可以去做DAA考试。” 很久之前,系统说过,如果爸爸不相信,就去做这个。 宋时衍稍愣。 “是...DNA检测?” 几分钟前,几乎是听到她喊顾宴辞爸爸的那一秒,宋时衍和沈勉已经怀疑背后有人在捣鬼。 对方显然想拍些“顾宴辞有私生女”之类的视频以抹黑他,谣言总比澄清传得远。 吃瓜群众们希望看到“顾宴辞私藏女儿”的新闻,想把他拉下神坛。 与私生活有关的谣言,一向能传得很广。 这些起初只是猜测,可“DNA检测”这个对小朋友而言十分专业的词汇出现后,一切都得到了证实—— 有人在背后教唆。 让宋时衍担心的不是这。 倘若只是找个小朋友演戏,只是一个不痛不痒的小麻烦,澄清谣言需要力气,但总归能解决。 但现在对方既然敢出“DNA检测”这张牌,明显有底气。 如果真是顾宴辞的孩子,顾家知道后必定大乱。 众所周知,上位者的婚姻大部分都是交易。 顾宴辞有了孩子,不仅会影响以后的财产分配,用来扩展家族版图的联姻交易也会受到影响,往近了看,顾宴辞的几个弟弟八成要用孩子做文章,在顾宴辞的父亲——顾延川面前上眼药。 顶豪家族里什么都多,唯独“情感”少得可怜。 顾延川对他没有感情。 顾宴辞七岁时离家独居,身边照顾他的只有管家和阿姨。 在此之前,他是被绑架都无人交赎金赎他的一枚家族斗争下的弃子。 他独自走到这一步,从顾延川那得到5%的股份,表面无限风光,其中苦楚与艰难,无人知晓。 前面,有咄咄逼人、想让他下位的众多党派;身后,有悬崖万丈,想看他掉下来的顾家众人。 顾延川声称养病暂时退居一线,将顾氏交给顾宴辞,具体目的暂时还未暴露出来,宋时衍和沈勉一致认为绝对没安好心。 或许.. 他是想借这个机会,让顾宴辞受累,以便告诉所有人—— 他们支持、拥护、崇拜、尊为神明的顾宴辞,担不了顾氏集团的最高位。 宋时衍、沈勉想到的,顾宴辞自然清楚。 “不能做。”沈勉沉声道:“检测机构门口肯定有他们的人。” “被拍到更难澄清。” 顾宴辞语气淡淡:“他们没有能力。” 宋时衍顿了顿,想到了什么:“也是,又不是必须本人去,想从数家检测机构里准确找到我们安排的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如果对方的目的不是为了拍视频抹黑,这不是演戏,那...”宋时衍犹豫:“现在只有一种可能。” “她和你有血缘关系。” 顾宴辞眼眸微沉,狭长眼眸里透露出两分阴郁。从前的他是谦谦君子,礼貌疏离,如今,却是阴森可怖。 像冷静的老虎忽地撕下伪装,阴森森地俯视着对手。 沈勉没有注意到,仍在劝解:“不行。” “她就是给你挖的陷阱,一个坑,等着你跳进去。” 微风吹来。 顾宴辞的黑色大衣衣角微动,背后地皮荒凉,他站在中间,面容沉静阴森。 沈勉蓦地停下。 宋时衍眼观鼻,鼻观心,默默不语。 氛围僵持紧绷起来。 四周,唯有吱吱游离于阴森之外。 她挠挠头。 大人的话难懂。 她只听懂了一句。 吱吱偷偷拽了拽顾宴辞的大衣,偷瞄沈勉,奶声奶气地小声解释:“爸爸,我不是坑,我是人。” 她的小奶音很重,“是”这个字听起来有点像“系”。 顾宴辞转身,眼底阴翳散去,又恢复到往常的清冷平静,只是多了丝不解。 吱吱有点急。 “我系人,爸爸。” “是人?”顾宴辞重复。 吱吱小鸡啄米地点头。 紧张的氛围被这句稚嫩的“系人”冲散。 宋时衍哭笑不得。 崽崽的脑回路怎么都这么奇怪。 顾宴辞淡淡道:“我知道。” 吱吱扶着胸口,长舒一口气。 还好爸爸不是笨蛋。 “你叫什么?” 吱吱弯眸,“吱吱,爸爸,我叫吱吱。” 话音刚落,“吱吱——” 远处,福利院里的护工们着急地四处找人。 吱吱像个小树懒一样猛地抱住顾宴辞的大腿,“爸爸,爸爸,我不走。” 顾宴辞看向对方的工作服,拧眉:“是顾家的福利院,时衍,你去一趟。” “福利院?” 轮到宋时衍懵了。 如果是福利院,背后的人来自顾家? ** 吱吱蹦蹦跳跳地跟在顾宴辞左侧,远离那个说话很可怕的人。 一边蹦蹦跳跳,一边在脑海里呼唤。 【系统叔叔!爸爸要带我回家啦】 没人应。 吱吱摸摸鼻子,以为系统在睡觉,抬起脑袋瓜,专心致志地观察起她的爸爸。 顾宴辞侧颜深邃立体,鼻梁高挺,看着很冷。 沈勉沉默地站在顾宴辞的右侧,不语。 沈勉、宋时衍跟顾宴辞同岁。 从顾宴辞离家独居开始,他们就成了朋友。 十九年,认识至今。 从顾宴辞决心登上顾氏顶峰的那一刻开始,沈勉和宋时衍就坚定不移地站在了顾宴辞的阵营里,成为了他最信任的人。 沈勉沉声道:“最好把她送到国外。” 顾宴辞眸光淡淡扫过眼前的荒地。 “顾晏礼有沈家的支持,顾既白、顾知野还没进顾氏集团就得到了3%的股份,所有人都有支持,都有倚靠,我们没有。” “这孩子大概三四岁。”沈勉深呼吸,“四年前就有人感受到了你的威胁,他们用不知道的方式,生出了可能和你有关系的孩子,再等到你要上位的时候,送到你身边。” “现在,敌人在暗你在明,他们想用这件事做文章易如反掌。” “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如今还要让自己陷入险境里 3. 爸爸 《阴郁反派竟是女儿奴?》全本免费阅读 [] 2023年,12月8日的零点,北城落下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比以往来得早许多。 雪花轻盈落下,温度骤降。 26年前的7号,顾宴辞出生的那天,北城也下着雪。 产房外的走廊里寂寥凄清,除了阿姨和管家,没有人等待顾宴辞的出生。 隔壁产房热闹欢笑,庆祝着新生命的诞生,衬得顾家的,越发冷清。 12月7日,从来都不是一个值得被庆祝的日子。 顾宴辞关上窗帘,转身,给沈勉发了一条短信。 ** 周五九点。 顾宴辞出现在顾氏集团大厦三十八楼的走廊时,宋时衍愣了两秒,又迅速反应过来。 “你让谁去接?沈勉?” 顾宴辞接过特助递来的文件,翻了两页,语气淡淡:“十点有会。” 宋时衍这才想起,待会,集团一部分反对顾宴辞的老古董们要过来找茬。 顾氏集团自上世纪三十年代发家。 起初只是一家小小的定制裁缝铺,推出的旗袍洋裙,备受小姐太太们的喜欢,三十年代中旬,开始定制西装,经过三代人的努力,有了如今的辉煌。 如今的顾氏,旗下产业众多。 核心产业仍以奢侈品为主,其中包括高级珠宝、皮具、腕表、香水、美妆等,二十年前,顾宴辞的父亲顾延川涉入互联网,专攻文娱,影视娱乐、游戏制作多有建树。 顾宴辞三年前进顾氏,起初只负责子公司的腕表品牌,一年前进顾氏总部,担任集团的副总经理。 上升极快。 半月前,顾宴辞临时上任CEO,在位的第一项决策,就是整合资源,收购国外某钟表品牌。 该品牌历史悠久,文化底蕴颇深,收购价格高达近五十亿。 一众股东坐不住了。 起初顾忌顾宴辞刚上任,想着他可能只是新官上任三把火,没料到项目在暗地里推进。 每周五高管例会,他们便组队过来找茬。 宋时衍:“怎么不让我去接?” “待会你有用。” 宋时衍算是明白一点。 顾宴辞留下吱吱,只是不想她再被人利用。放在身边,即便对方要使什么阴狠招数,也是朝他来的,倘若把她丢在外面,对方的招数,或许会落在小孩头上。 他保护她,不代表会照顾她。 宋时衍明白。 工作狂都这种德行。 他也有过。 ... 十点,偌大的会议室里,深黑长桌肃穆庄重,鸦雀无声。 二十多位身着正装的股东、高管正经坐在桌边,目光相接,有紧张,有不屑,也有隐忍着的气恼。 门口,顾宴辞身着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宽肩窄腰,线条挺拔修长。 会议桌左侧的人点头,跟他示意,顾宴辞颔首,举止有礼,目光淡淡扫过右侧。 右侧股东仍是刚才模样。 或吹胡子瞪眼看都不看顾宴辞,或是玩手机喝水,百般不屑。 宋时衍头疼揉眉。 装都不装了。 又是一场恶战。 顾宴辞眸光淡淡,步态从容地坐在主位上,刚坐下,怨天载道的诉苦已经来了。 “顾总,收购计划是不是太仓促了?”其中一位苦着脸:“公司第三季度收益一般,第四季度销量较去年降了5%...” “顾总,不是不支持,是不能支持。” ... 苦水如浪潮一般,一浪接一浪。 宋时衍听得在心里无语。 浪潮涌向最高处,左侧股东、高管跟右侧争吵不断,一来一回。 顾宴辞出声的刹那,会议室蓦地安静下来。 他放下钢笔,慢条斯理地问:“各位认为,要多高的投资回报率,才能收购一家品牌?” “6%不够,那10%。” 顾宴辞抬眸,弯唇,眼眸里没有一丝笑意,一字一顿地问:“还是说,并非不接受数值,只是不满意坐在主位上的人?” 视线漫不经心地落在右侧最年长的股东身上。 那人品茶喝茶,沉默不语。没被顾宴辞挑明的压迫吓住,倒是旁边的人底气不足,不敢再吭声。 顾宴辞语气淡淡:“方特助,把项目书给大家。” “是。” 不同程度厚薄的文件夹,一一放在右侧的十位股东面前。 反对派面面相觑,犹豫着,不明白顾宴辞又在耍什么花招。 什么项目文件,只给他们? 有位股东犹豫着打开,越看,脸色越黑。 这哪是什么投资项目书,明明是一份威胁警告,文件里写满了他跟旁人私下交易的证据,照片、文字,刺得人咬牙切齿。 宋时衍站在一旁看戏。 看来,顾宴辞能解决。 任谁都明白,收购一案不是决策上的问题,而是顾氏上层派系之间的分歧。 党派之争,争的是利益。 顾宴辞刚上任,根基不稳,反对派想要压住他的气势,势必得找茬,让他知难而退。 所以,无论顾宴辞做什么,他们都会鸡蛋里挑骨头,各种不满意。 顾宴辞从容翻阅着平板上的内容,静静等待接下里的暴风雨,忽然,口袋里出现一连串的震动。 来电显示沈勉。 沈勉知道他在开会,如果不是大事,不会现在打扰他。 想到沈勉外出要办的事,顾宴辞拧眉,戴上蓝牙耳机,接通后轻敲两下。 沈勉秒懂。 “吱吱不跟我走。”沈勉有点无奈:“她说你骗她。” 顾宴辞一板一眼地为自己辩解。 “没有。” 他昨天答应小不点,如果他们有血缘关系,他会安排人去接她。 安排。 小不点显然不理解。 “你跟老狐狸们玩文字游戏还能有来有回,她才三岁。” “是爸爸?我跟爸爸说,我要我要~” 像小奶猫一样的娇气奶音断续响起,小小的,像猫爪隔两秒挠挠心窝。 “给不给。”沈勉面不改色地问。 顾宴辞不动声色地扫了眼右侧的股东们。 他们看完了“项目书”后,一个个脸色阴沉,气急败坏。 显然不适合接听电话。 但是,手机那头还在软软地唤,“跟爸爸说,让我跟爸爸说嘛~” 顾宴辞微微拧眉。 他这个女儿.. 太喜欢撒娇。 半晌,他低低“嗯”了一声。 沈勉明显松了口气。 一两秒的杂音过后,软糯的稚嫩声音再度出现。 “爸爸,你骗yen。” 她的奶音很重,听起来吐字不清。 经过短暂的相处,顾宴辞能清楚她想表达什么。 ——她在控诉他骗人。 顾宴辞不打算争辩,正欲开口让她跟着沈勉回来,坐在右侧首位的长者,气势汹汹起身。 顾宴辞漫不经心地打开静音模式,一边听吱吱的控诉,一边面对会议室里的狂风暴雨。 “顾宴辞,这是什么意思?我告诉你,就算你父亲顾延川来,他也得让我三分,你算什么东西?敢用这些施压?” 顾宴辞举止从容,不慌不忙地关上平板。 “爸爸,不能骗人。” 会议室里浪潮汹涌,长者怒不可遏道:“我不支持你,你的一切决策,都不过关!” 耳畔的小奶音软绵,隐隐带着两分担忧与委屈。 “骗人会变成丑,爸爸,我不想你(长)长鼻子。” 顾宴辞指尖微顿。 会议室里有一半的人想看他节节退败,一无所有,还有一部分的人,暂时站队,见风使舵,哪天他落败,他们跑得比谁都快。 这张会议桌上,人与人之间暗潮汹涌,利益至上,向来只有针锋相对,从无温情可言。 第一次,他在开会时听到有人担心他。 “毫无用处且不会发生”的一种担心。 顾宴辞摘掉蓝牙耳机,起身,居高临下地点了点身前的文件夹:“陈老,看了这个再说您的豪言壮语。” 目光环视一圈,顾宴辞云淡风轻地说:“既然想玩,我奉陪。” 转身,他握着手机离开了会议室。 背影颀长,不自觉透露出一种压迫力。 宋时衍连忙跟上。 顾宴辞边往办公室走,边吩咐:“右侧的第三、五、七、八位里,两位股东,两位高管,文件里写的是给他们放权的条约,他们似乎有松缓,待会,你引导他们。” “陈老是顾长海那一派的,待会你进去后,安抚一下他。” 宋时衍明白顾宴辞留他到会议室的原因。 从一开始,顾宴辞就计划让他来唱红脸。 顾宴辞刚上位,恩威并重。 既要强硬不受人摆布;又要 4. 爸爸 《阴郁反派竟是女儿奴?》全本免费阅读 [] 每一对父母,初次带娃时必定会闹很多笑话,走很多弯路。 作为过来人,宋时衍对此深有体会。 如今,被誉为贵公子的顾宴辞也要跌落凡尘,走“闹笑话”的后路,宋时衍自然欢喜,且对此展现出莫大的期待感。 同时,又有点矛盾。 如果他走,没有机会看到顾宴辞手忙脚乱、面对童言童语无力又无奈的精彩场面;如果他在,顾宴辞让他帮忙带吱吱,精彩一幕无法上演。 就很无奈。 某一瞬间,宋时衍甚至产生了偷偷在这里开个直播的荒诞念头。 灵光一闪,宋时衍扫了眼沈勉,歪头,朝顾宴辞露出真挚诚恳的微笑:“我有家庭,要早点回家,沈勉不用,不如让他在这里陪你?” “你们两个人毒上加毒,或许能干出一番惊天动地的养崽笑话来?” 沈勉:“?” “你最好选择闭嘴。” 顾宴辞理都没理。 玩笑归玩笑,宋时衍离开前,将照顾小朋友的注意事项写在白纸上,又口头念叨了不少。 四点,偌大的家里只剩下顾宴辞和他的崽。 别墅内设计简约,黑白两色为主。 往常顾宴辞一个人在家时,很少待在客厅,大部分时间,他都在书房或者卧室里。 要么工作,要么睡觉。 只有吃饭时,他才会穿过客厅走向餐桌。 于顾宴辞而言,这是客厅存在的全部意义,电视机甚至都没有开过一次。 吱吱穿着第一次见面时的淡蓝色毛衣,举着宋时衍买来陪她睡觉的小羊玩偶,站在落地窗前跑来跑去。 把小羊当成飞机玩。 挑高设计的落地窗通透明亮,小不点跑来跑去,冷清的客厅里多了几抹暖融融的蓝。 以往这个时间,他应该在公司或者书房办公。 思及此,顾宴辞忽地开口:“吱吱。” 疯闹着的小团子回头,抱着小羊张开双臂跑到顾宴辞面前,“我来na(啦)——” “你坐在沙发上,我们谈..”顾宴辞话锋一转,用大白话表述:“说一说话。” 小不点很听话。 把小羊放到沙发上,笨拙地爬上去,“坐好啦,爸爸。” 顾宴辞扶额。 看着崽崽的模样,莫名有点无奈。 他企图用大人与大人之间严肃的谈判方式,认真跟小不点谈一谈。 谈判还没开始,小不点就用她专属的小奶音和动来动去的小手小脚,削弱了这场谈判的严肃性。 严肃不了一点。 “吱吱。” “到——!” “我的工作会很忙,今后,留在家里的时间很少。我无法给予你情感上的照顾,从后天开始,会有阿姨过来贴身照顾你的日常生活。” “我没有时间监督你的学习,照顾你的生活,如果学习不好,我接受。不出意外,你会是我唯一的孩子,将得到我大部分财产。” “长大后,你可以拥有很多钱,做你想做的所有事。如果你学习成绩好,可以尝试接管公司,这只是一种选择。我不会插手你的学习、生活,更不会要求你什么。” 顾宴辞说得很慢。 即便如此,他也知晓吱吱大概率听不懂长篇大论。 只是说到这,他明显是想告诉自己。 最近两天,一切看似与往常一样,没有受到什么影响。 但生活里多了一个小朋友,未来不可能跟过去一样。 为了不让事态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顾宴辞提前给吱吱打一剂预防针。 他不会是她期待的“贴心好父亲”。 等后天阿姨回来,这段小插曲过去,一切都会回到原点。 他依然忙碌,继续走从前认定了的那条路。 “总之,等阿姨回来,她会照顾你。” “能知道什么意思吗?” 吱吱迟疑顿了两秒,小鸡啄米地快速点头。 顾宴辞对此持怀疑态度。 面前的小不点,是个说话l、n不分,一句话里发音能错两个的小朋友,怎么听得懂长篇大论。 顾宴辞没有继续询问,起身。 上午会议室一战后,收购案可以放到明面上进行。但不代表这件事就此结束。 他需要将那几位有潜力、能力不错但站在反对阵营里的人,挖过来为他所用。 往书房走了两步,大腿再次被人抱住。 顾宴辞低头。 九十厘米的小不点抱着他的腿,有点费力地抬头:“爸爸,我们一起玩呀。” 顾宴辞顿了顿,拧眉问:“你刚才..听明白了什么?” 吱吱脆生生地大声说:“爸爸给钱钱买糖果,不要我学认字。” 顾宴辞:... “爸爸,你太好na(啦)。” 顾宴辞沉默。 被迫无声地接受女儿的赞美。 ** 顾宴辞最后没有陪吱吱玩,同样失去了去书房工作的机会。 客厅对吱吱而言时一个全然陌生的环境。 吱吱不会乖乖坐在一个地方不动,她抱着小羊玩偶兴致勃勃地探索着每一个角落。 摸摸电视,用脸蹭蹭沙发,把拖鞋放到一边,穿着袜子踩在毛绒绒的地毯上跳舞,又或者站在落地窗前,嘴巴对着玻璃哈气,亦或者整张脸贴在玻璃上,肉肉的脸颊挤成一团,睁大眼睛看外面的小花园。 一个普通、聊无趣味的客厅,成了三岁小不点的“游乐场”。 她能自我消遣很好,顾宴辞原本拥有去书房工作的机会,问题在于—— 小不点每隔几分钟就环视四周,确保他待在客厅里没有离开,才继续找东西玩。 如果看不见他,小不点会非常害怕,惊恐地小声呼唤“爸爸”。 他只是暂时离开去倒了杯水,三分钟后再回来时,小不点巴巴站在茶几旁边,眼眶红了一点。 “爸爸,你都不告诉我。” 控诉的奶音可怜又委屈。 顾宴辞欲言又止,最后只能拖着小尾巴,从书房里取来笔记本电脑,坐在之前极少踏足的沙发上办公。 他处理了三份文件,正要看下一份,一个圆乎乎的小脑袋凑了过来,微微歪着,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屏幕。 顾宴辞拨开她的小脑阔,“眼睛离电脑远一点。” 吱吱好奇看了两秒,没有兴趣,转头抱着顾宴辞的胳膊晃了晃,“爸爸,我饿。” 此刻,刚五点。 他只工作了二十分钟。 宋时衍恰时发来了一条消息。 【对了,马上到晚饭时间,注意!千万别点外卖,外卖都重油重盐,让餐厅给你准备,路程又慢,孩子都是饿到不行才知道喊饿,让他们等那么久,撑不住的。】 【你粗糙点生活没关系,别摧残我们祖国未来的小花朵】 顾宴辞面无表情地收了手机。 转头,他语气坚定: “我做什么,你吃什么。” 吱吱眨眨眼眸,试探性地问:“爸爸,我可以吃肉肉吗?” “吃肉肉,长肌肉的,爸爸~”吱吱小大人地认真强调。 “肌肉很腻害。” “爸爸。” “爸爸——” “爸爸~~~” 撒娇的三连“爸爸”虽迟但到。 顾宴辞微微后仰,倒在沙发上躲过小不点企图贴过来的攻势,唇角紧抿,身体紧绷。 < 5. 爸爸和他的崽 《阴郁反派竟是女儿奴?》全本免费阅读 [] 吱吱等了一会,正要进行黏人攻势,顾宴辞语气淡淡:“好。” 他没有选择贴心地给崽崽吹馄饨,只是端着她的碗走到窗边,让冷风凉了一会。 回来时却再度收获了崽崽的崇拜。 一顿晚餐,吃了近半小时。 晚饭结束时,顾宴辞看了眼时间。 刚到六点。 距离吱吱睡觉,还有三个小时。 顾宴辞听取宋时衍的建议,让吱吱看了一个小时的动画片。 小不点抱着小羊玩偶坐在沙发上咯咯大笑,顾宴辞头一次庆幸家里有个电视机。 “电视机”和“动画片”,一定是震惊世界的伟大发明。 吱吱看电视时,顾宴辞没有工作。 他暂时放下了忙碌,倒在沙发上阖眸小憩。 其实小不点相对很听话。 她只是黏人了一点。 但顾宴辞从未体会过“情感上的黏糊”。 从小到大,所有人都跟他谈利益,说“上位”,谈顶豪家族的权斗纷争。 他习惯了刀尖舔血的生活,更擅长处理气势汹汹找他麻烦的敌人,突然面对吱吱黏糊糊的温情,只会百般不适。 顾宴辞呼吸放缓。 头一次,什么都没想,给了自己长达一个小时的放空机会。 精神放松下来。 忽地。 鼻息间闯入温热的异香。 顾宴辞快速抬眸。 没有敌人,不用谨慎。 眼前,只有一个肉嘟嘟的小圆脸。 香味,只是小不点衣服上的味道。 吱吱摸了摸他的额头,小手温热,关心地问:“爸爸,你nei(累)不nei(累)。”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秒,顾宴辞的精神彻底放松了下来。 他看着眼前溢满担心的小圆脸,阖眸,无意识地道:“不nei。” 身体僵硬了两秒。 “不累。” 他状似漫不经心地纠正。 顾宴辞的举动颇有点“自欺欺人”,这里除了他和吱吱,再无第三个人。 吱吱不懂爸爸为什么要说两遍不累,却没有探究的想法,得到想要的答案后,她转头继续看电视,独留她的老父亲听着叽里呱啦的动画片背景音和“咯咯”的清脆笑声,原地自我怀疑。 顾宴辞不解。 为什么,他会跟着“N、L”不分。 很久之前,宋时衍刚有小孩那段时间,上班时没有心思做别的,天天盯着儿子的出生照片看,舍不得小孩,顾宴辞理解。 他不理解的是,为什么没有小孩之前说话正常的两口子,那段时间的交流成了—— “宝宝在睡觉觉?” “喝牛牛了吗?” .... 顾宴辞不由皱眉。 偏头看向自家女儿的眼神里,充满了谨慎。 潜移默化的影响最可怕。 七点多,吱吱恋恋不舍地看着爸爸关掉电视,“我明天可以再看吗?” “可以。” “天天都可以看吗?” 顾宴辞:“后天阿姨回来,你要听她的决定。” 吱吱还不明白阿姨回来意味着什么,摆弄着她的小羊玩偶。 “你很喜欢它?” 顾宴辞问。 “嗯!” “它今晚陪你睡。” “好耶!”吱吱激动抱着小羊:“把它放在我和爸爸中间。” 越想越觉得这个计划好,她拽着顾宴辞的手就要往外冲:“爸爸,现在就睡觉!” 顾宴辞未动,拽回激动满满的小崽崽,“我的意思是,让它一只小羊陪你睡,我睡在我的房间。” 小不点仍有点迷糊。 顾宴辞:“我们分开睡,两个房间,你一个,我一个。” 这下吱吱听懂了。 也开始委屈了。 她攥着顾宴辞的衣角,“我不一个人。” 顾宴辞:“你三岁,已经是要上学的小朋友,长大了,要自己睡。这样才是勇敢的小孩子。” 顾宴辞搬出刚才在网上搜索的一套“如何让小朋友独自睡觉”的十大诱哄方式,这是第一招。 顾宴辞说时忍不住拧眉。 理由有点扯。 宋时衍家的宝贝刚三岁,每晚都被宋时衍抱着睡。 即便再无道理,总得一个个试。 小朋友的脑回路、他们担心、害怕、在意的东西,大人一般都想不到。 网上点赞颇多的帖子,自然有它的价值。 客厅里,一时无话。 十分钟前的笑声似乎过去了很久,如今人走茶凉,徒增寂寥。 落地窗外,黑漆漆的一片。 玻璃折射出客厅里的明亮,一大一小面对面僵持不下。 小的那个,抓着大人的毛衣不放。 顾宴辞身影气场,低头等待着吱吱的回答。 上午,他在会议室里,有过类似的等待。 那时候,他手握让众人臣服的筹码,即便海上看似波涛汹涌,前方艰难险阻,他仍旧态度从容,甚至带着几分“观赏”的闲情逸致,漫不经心地打量每个人的表情。 现在,不一样。 同样手握让吱吱妥协的筹码,同样知晓他会是最后的胜利者,情况却不同。 具体哪点,顾宴辞分不清。 他向来不擅长分析“纯感性”的东西。 不知过了多久,毛衣上传来的沉沉重量,小了些许。 顾宴辞视线往下。 黑色毛衣上的白净小手,一点点松开。 忽地,重量全无。 被拉得往下坠的毛衣,恢复到原来的正经模样。 吱吱低着头,不情不愿地抱着小羊:“我很勇敢。” “嗯,很勇敢。” 最重要的睡眠问题解决了。 宋时衍显然担心顾宴辞出什么问题,隔两个小时就要发两条消息过来。 你可以适当陪他们玩一会,当然,感觉你不会做这样的事。 话说,不用工作的下午,是不是很舒服? 忘了件事,还有睡觉的事。福利院的工作人员说,小朋友一般八点半排队梳洗,九点准时上床睡觉。 抱着孩子睡觉特别舒服。小宝贝们都是火炉,每次抱着我儿子,我睡觉都觉得热。 顾总,知道你不是抱崽睡觉的人,但就委屈这一次。权当抱着个暖宝宝睡。 顾宴辞:【我跟她沟通好了,她一个人睡。】 【??让三岁的小朋友一个人睡觉,以后你会后悔的】 顾宴辞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他从两岁半开始,独自睡觉、吃饭,在这个过程中培养出了独立自主、不依赖他人的能力。 这无疑是件好事。 至于宋时衍说的后悔,绝不会发生这种事。 后天阿姨回来后,他跟她的接触将到此为止。 他平常回家的次数很少,即便回家,也只会在应酬结束后。 一般回家已经九、十点,按照这个作息,吱吱早已沉入睡梦中。 宋时衍不知道顾宴辞的理由,消息一条一条过来。 【宝宝三四岁的时候最好玩,等她长大,有自己的想法后,你想跟她聊天都没机会。那时候,是你求着她,让她给你抱】 【或许还要打着“爸爸怕黑,能不能保护爸爸”的借口,让她晚上陪你睡。】 【身在福中不知福!!】 【现在不知崽崽好,以后崽崽把你当成草】 【以后你们身份转换,你对吱吱做的一切,都将反噬到你身上】 【我诅咒你!!!】 【记得给吱吱把灯打开!!】 顾宴辞拧眉。 求她? 不会。 视线落在倒数第二句。 脑海里莫名出现吱吱耷拉着小脑袋,委屈巴巴松开手的场景。 身份一转.... 顾宴辞转移思绪,不再想。 宋时衍今晚的话格外多。 顾宴辞关了手机,带吱吱去休息。 他三年前进顾氏集团,为了上班方便买下了这栋别墅。 三年来,没有来过一位住宿的客人。 即便是他自己,回来的次数也不多。 客房的床单、被罩,阿姨都会定时更换。 内部装修依然简约,以黑白灰为主。房间内的墙面是深沉的黑,床单被罩一律是复古典雅的墨绿色,身着淡蓝色毛衣的小不点,扎着两个小揪揪,发上夹着两个分为花哨的粉红发卡。 整体风格与房间格格不入。 “这以后是你的房间。”顾宴辞顿了顿,“等阿姨回来,有什么想买的,你可以告诉她。” 吱吱闷闷不语。 刚到别墅时,客厅里的一切都成了她的玩具。 一个落地镜都能让她玩半天鬼脸。 她津津有味地探索着新家的每一件小东西,只是现在,轮到自己的房间,却兴致全无。 顾宴辞打开床头柜上的小灯:“不关这个灯。你觉得太亮,就在另外一边睡。” “吱吱,去睡觉。” 顾宴辞往门口走。 书房里,还剩下一堆等待处理的文件。 吱吱瞅了他一眼,憋着嘴巴,爬到床上,小脚胡乱蹬了两下,拖鞋掉到地上。 她放下小羊,又蹦跶着下来把拖鞋放好,再度爬上去,窸窸窣窣钻到被子里。 床上拱起了一小团。 顾宴辞关上门,没有关紧,留有一小道缝隙。 昏黄的柔弱光影照亮了床上像毛毛虫一样拱起来的一小团。 小不点必定在委屈巴巴。 顾宴辞站了两秒,转身拧眉离开。 吱吱需要明白,她的父亲不体贴。 跟她在福利院里看到的,或者从护工、院长那儿听到的“父亲”不一样。 这里不仅不是童话世界,甚至还是畸形的残酷现实世界。 她不能依赖他。 在顾家,不能依赖任何人。 顾宴辞倒没冷漠让三岁小朋友第一次独自睡觉。 从福利院离开时,提过她很独立自主,乖巧听话,晚上还能一人睡觉。 只是他们不知道,吱吱之前能一个人睡,是有系统陪着。 它会唱摇篮曲,讲故事,慢慢哄着吱吱。 ** 灯影模糊。 吱吱使出吃奶的力气,抓着被子想盖住脑袋。 两米的大被子比山还重,一动不动。 她埋头蜷缩着往里拱了拱,像毛毛虫,从一端拱到另外一端。 背紧紧贴着被子,四周有了倚靠。 没有那么害怕。 她抱着小羊玩偶,想变得勇敢、坚强,试探性地闭上眼睛,五官却无意识地拧成了一团。 周围蓦地安静下来。 微弱的光芒从一个像拱门的小口里传过来,不黑,但吱吱还是害怕。 她小声唤:【系统叔叔】 第一遍,没人应。 第二、三遍,依然没人。 *** 书房内,静得深沉。 书桌整洁,文件摆放规矩。 咖啡醇香,热气袅袅。 电脑屏幕上,满屏复杂图表以及眼花缭乱的数据,间或有几段英文注解。 顾宴辞扫了两眼,滑动鼠标往下,边看,边习惯性地拉开左侧的柜子,探向里面的眼镜盒。 指腹没有传来熟悉的硬物感。 柔软,有几处折痕。 右边,之前用来放眼镜盒的地方,被一张叠成四方形、四角褶皱的蜡笔画取代。 顾宴辞指尖微顿。 6. 讲故事的爸爸 《阴郁反派竟是女儿奴?》全本免费阅读 [] 顾宴辞不得不承认,他的女儿有些商业头脑,精通计谋。 年纪轻轻就知道给他两个头疼的选择,让他二选其一。 如果把握机会好好栽培,假以时日,吱吱进入商圈后必定能坑害不少人。 毕竟刚三岁,就能坑他了。 可明知是坑,却不得不跳。 如果拒绝,后面还要延伸出一堆令人头疼的举动。这样闹下去,恐怕今晚都不能睡。 “吱吱。” 吱吱歪歪脑袋。 “下去。” 小脑袋瓜又歪了歪。 “我考虑了一下,选择让你抱着手臂。” 吱吱不明白大人为什么变来变去,她乖乖地翻身回到原处,脸颊贴着爸爸的肩膀,像树懒一样攀附着她的大树,闭眼为睡觉做准备。 小脑袋瓜里却在胡思乱想。 上一次过生日时,系统提到过爸爸。 系统叔叔说,爸爸是一个容易害羞的人。如果找到爸爸后,爸爸不理她,一定是在害羞。 她要经常抱抱爸爸,跟爸爸说话。 如果爸爸不让她抱手手,那就抱腿腿、抱脖子,总有一个办法能让爸爸不害羞。 吱吱唇角弯弯,脸颊不自觉地蹭了蹭顾宴辞的胳膊。 系统叔叔真聪明! 第一次抱着爸爸睡,吱吱有点激动。 后果就是—— 十分钟过去,她依然没有睡着。 睫毛微动。 她挠挠额头,摸摸脸颊,又小猪一样拱了拱鼻子,一连串动作结束后,吱吱睁开眼睛:“爸爸,我不想睡。” 顾宴辞抬眸,等着古灵精怪、鬼点子颇多的女儿再度提出她的想法。 “爸爸,我想听故事。” “不行。” “为什么捏。” 顾宴辞沉默半晌,干巴巴地说:“我暂时没有进修这项技能。” 简而言之: 不会。 但小朋友听不懂。 吱吱一脸迷茫。 “爸爸,我想听故事。” “三只小猪。” “葫芦娃。” “小白兔。” 顾宴辞侧头:“不听睡不着?” 吱吱连连点头。 “院长奶奶一讲故事,我就睡着啦。” 还有系统叔叔。 她在心里默默补充。 顾宴辞的童年没有童话,更没有睡前故事。 三只小猪没有,但有趣的人物传记,倒是看过不少。 “没有三只猪,尧舜禹听不听?” 提前科普历史人物。 吱吱好奇点头。 摇顺鱼是什么鱼? 听起来很有意思捏! 结果—— 第三分钟后,板着张小脸:“爸爸,换一个。” “要葫芦娃葫芦娃,七兄弟和爷爷。” “不如九子夺嫡?”顾宴辞抿唇:“九个人,比七兄弟多两个。” 通过睡前故事提前给吱吱打预防针,让她知晓顶豪家族内部的危险。 多两个? 吱吱激动点头。 肯定很腻害! 五分钟过去,乖巧的小朋友逆反了。 一句话十个字,八个字都听不懂。 “我要兔兔,小白兔。” “没有。”顾宴辞拍拍她的脑袋,强制闭上她的眼睛,启动关机仪式:“睡觉。” “爸爸。” “爸爸——” 在第三声爸爸到来之前,顾宴辞紧急叫停。 “安静。” 小团子低头,三秒后妥协地躺好,背对着顾宴辞,乖巧缩在被子里,脸埋向枕头。 无声不开心。 失去了小奶音,房间内霎时安静下来。 家长很奇怪。 闹腾活泼的小朋友按照他们要求的状态安静下来后,他们却无法满意,反而开始担心。 客房里僵硬了足足三分钟。 短短的一百八十秒里,顾宴辞的心理活动极其丰富。 无数情绪最后只幻化成了一句: “吱吱。” 顾宴辞稍显僵硬地唤着。 无人应答。 小不点在生气,这个念头莫名浮了上来。 忽地。 “爸爸。” 小奶音迷糊,迟钝地回答着,吱吱显然有些困了,即将进入梦乡。 小朋友们从不记仇。 三分钟前发生的事情早已忘得一干二净。 吱吱是鱼的记忆,不开心的事情最多只记得七秒,第八秒,爸爸照旧是她喜欢的爸爸。 睡得迷迷糊糊的吱吱无意识翻身,抱着顾宴辞的胳膊蹭了蹭,娇气地又唤了一遍:“爸爸。” “嗯。” 顿了顿,顾宴辞又道:“我在。” 得到回应,睡梦中的小团子嘴角不自觉弯了弯,安心继续呼呼大睡。 顾宴辞眼眸里一片清明。 在离开与留下之间,迟疑了片刻,最后,又躺了几分钟,免得她睡觉不安稳,半夜惊醒。 讲故事技能进修得一般,只能当树懒抱着的工具树。 身旁的小不点呼吸均匀,安稳。 顾宴辞放松下来。 让吱吱睡着,比完成项目更难。 他闭眼打算休息一会,等吱吱熟睡就离开。 意识,逐渐昏沉。 再度睁眼时,天已经微亮。 初晨透过窗帘的缝隙闯了进来,顾宴辞抬腕看表。 已经六点半了。 他在这里睡了一整晚。 手腕顺势无奈地搭在眉骨上,顾宴辞僵硬地接受了陪小不点睡了一晚上的事实。 只是,他想到了一件事,抬腕的手,莫名动了动。 昨晚,吱吱抱着睡觉的是这只手。 那—— 挂在他手上的树懒在哪了? 枕头边没人。 左侧空无一人。 顾宴辞迅速掀被起身,往门口走了两步,瞥到床脚边缘拱起的一小团,紧绷的心落了下来。 蓦地又无言以对。 小团子不知何时拱到床边,呈大字睡着。 头发散乱,嘴巴微张,睡得香甜,独留大人在房间里不安。 顾宴辞惩罚性地戳了戳她的脸,等到小不点不满地鼓动嘴巴,才退后两步穿上拖鞋,去健身房健身。 顾宴辞的作息十分标准。 六点醒,用一个小时处理晨间工作,结束后空腹去家里的健身房锻炼四十五分钟,洗漱完毕,早餐结束后去上班。 每逢周六、周日不用出差时,早餐结束便在家里办公,看国内外市场资料或者人物传记,十一点准时入睡。 一连几年,固定不动,连春节都一如往常,被宋时衍称作“没有感情的机器人”。 规律的作息只有今日晚了半小时。 让他晚起的始作俑者还在床上张开双手呼呼大睡,不知道有没有流口水。 健身房由玻璃隔开,视野开阔,与客房只隔了几米的客厅。 客房的门打开着。 顾宴辞选了一台不常用的跑步机,从这一视角刚好能看到对面。 蓝牙耳机里播放着外网的财经新闻,跑步速度不快不慢。 起初,顾宴辞还会看两眼对面,渐入佳境后,逐渐忘了别墅内还有孩 7. 崽崽黏人 《阴郁反派竟是女儿奴?》全本免费阅读 [] 许是上次被女儿担心“会变丑”,此刻听到小不点的赞美,顾宴辞第一次因颜值感受到了一丝淡淡的喜悦。 面上,却仍是那副淡漠模样。 “谁教你这么哄人的。” 吱吱弯眸傻笑。 “手伸出来。” 吱吱嘿嘿一笑:“手手在这里,爸爸。” 抬手穿好袖子。 穿毛衣的大业完成。 吱吱艰难地拨开头发,里面深灰色的睡衣领口露了出来。 顾宴辞眼眸微沉。 他好像没给吱吱换睡衣。 罢了。 今晚还要睡觉。 他指导着小不点把裤子、袜子穿好,吱吱从床上滑下来踩在拖鞋上。 全身上下只剩凌乱的头发需要处理了。 顾宴辞拍拍她的脑袋:“现在去客厅。” “梳头发吗?爸爸。” “不梳。” 有了还没换好的睡衣在前,顾宴辞很快接受了自家女儿头发凌乱的独特造型。 反正在家里,不碍事。 没有人会看见。 晚上睡觉还会乱的。 梳了没用。 更何况他没进修“扎马尾”这项高阶技能。 处理好了吱吱,他转身去洗漱。 家里没有其他人,想到昨晚吱吱看电视时无比专注的模样,顾宴辞只能放任吱吱看半小时的《西游记》。 洗漱时,多一个人过来帮他带孩子的想法浮现在脑海,又蓦地降了下去。 明天阿姨回来,用不着他。 不过,还得再请一位阿姨,另一个人收拾时,还能有人照看她一会。 吱吱的独自生活能力比他想得要差,很多他三岁时习惯的东西,比如穿衣、独自睡觉吃饭看绘本,小不点却接受不了一点点。 留她一个人在客厅,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刚洗漱完,宋时衍的电话打了过来。 “怎么样,昨晚睡得怎么样,吱吱没抱着你睡一晚?” 顾宴辞想到晨间床边缘的那一幕,语气淡淡又十分坚定:“没有。” 只睡了一会,不是一晚。 后来她拱走了。 宋时衍讶异:“没想到你还真能说服吱吱一个人睡。也是,能解决得了那群老狐狸,还管不了一个小女孩?既然你这么能干,我今天就不过去了,周六好好享受你的假期,拜拜拜拜。” “你...” 嘟嘟嘟。 电话已挂。 “来”这个字沉重地消失在空气里。 “爸爸,你不开心吗?”吱吱歪头,关切地蹦到沙发旁边。 顾宴辞:“没有。” 只是体会到了什么叫“自作自受”。 一想到还得跟吱吱“战斗”,顾宴辞头疼。 她太黏人。 他理想中计划的相处模式完全无法实现。 往往,他原本只想平静地说一件事,但为了清掉两个人的距离,不得不严肃一点,扮成严父模样。 始作俑者浑然不知,捏着小羊玩偶,让它在沙发上来回跳:“羊羊出击——!” 生活里,顾宴辞很少出现“泄气、无奈”亦或者“不顺吃瘪”之类的小情绪。 除了工作,没有什么能影响他。 吱吱挪过来,操纵着小羊,准备让小羊“翻山越岭”,跳过顾宴辞的膝盖,抵达另外一侧沙发时,顾言辞没忍住,惩罚地戳了戳始作俑者的小脑袋瓜。 “不要点我的头。”吱吱捂着额头小声说。 顾宴辞面无表情地又戳了一下。 “爸爸!” 小团子双颊微鼓。 他又戳了一下脸。 像棉花糖一样,双颊陷了下去,手感不错,体验感意外的好。 吱吱放下小羊,气势汹汹准备反攻,顾宴辞收回手,起身离开战场:“早餐吃肉包。” 五个字,化解了所有情绪。 吱吱眉眼弯弯,蹦跶着拉上顾宴辞的衣角:“爸爸,你真好!吃肉肉。” 顾言辞淡淡“嗯”了一声。 没有幼儿园文凭的小朋友,确实挺好。 好忽悠。 早餐是顾宴辞醒来后让饭店送来的,连同午餐一起订好。 下午还有下午茶。 “爸爸,我不想你去那里。” 吱吱咬着大肉包,指着书房的方向说。 不去书房自然不行。 昨天落下的文件,今天必须处理,且其中有两份重要文件要仔细看一遍,需要一个相对安静的环境。 小不点活泼爱闹,想让她安静比登天还难。 看电视虽然能暂时解救大人,但不是长久之计,更不能让她对电视上瘾,养成坏习惯。 顾宴辞转头,提出了一个要求。 “可以,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吱吱眨巴眼睛。 “如果能三十分钟不说话,乖乖地坐在沙发上,我下午不去书房。” 他没有去书房的计划,今日依然准备在客厅办公,只是需要半小时的安静时间。 “不骗人!” “嗯,不骗你。” 吱吱不知道三十分钟有多长,没有一点点时间概念,只是被顾宴辞的“不去书房”奖励所诱惑,只要能让爸爸不去书房,让她什么都可以。 就算让她一个月不吃肉,她也敢应。 做不做得到是另外一回事了。 九点,顾宴辞坐在沙发上,吱吱坐在他旁边。 “开始计时,闹钟响,你才可以说话。” 吱吱小鸡啄米地点头。 顾宴辞接着看昨天剩下的文件。 安静了一小会。 顾宴辞翻阅文件时无意识地朝吱吱的方向看去。 风轻云淡的一眼让他记忆深刻。 吱吱四仰朝天倒在沙发上,捂着嘴巴,五官拧成麻花,以一副“不让我说话好难受可是我不能说话呜呜呜”的狰狞,出现在顾宴辞面前。 顾宴辞:..... 刚过去一百三十秒而已。 吱吱发现顾宴辞的目光,哼哧挪过来,摇摇爸爸的手臂。 “想说什么?” “爸爸,三十分钟终于到了吗?”吱吱一脸委屈。 顾宴辞:... “没有,还有很长时间。” 吱吱生无可恋地倒在沙发上。 ——崽崽不想活啦。 顾宴辞想了想,“如果你安静十五分钟,今晚,我可以再陪你睡。” 回答他的,是一双亮晶晶的眼眸,像小星星一样。 她闭着嘴巴,笑成一团。 有诱惑十足的奖励推动,吱吱再度安静下来。 顾宴辞抓紧时间继续工作。 五分钟过去,身边传来了一点动静。 长久不能说话,吱吱怏怏不乐、一脸崩溃地躺在沙发上,眼神逐渐失去灵动。 看到顾宴辞看过来,以为时间已经到了,她飞一般起身冲过来。 “爸爸,时间到啦?” “没有。” 空气凝固。 意识到违反规则失去了奖励机会,吱吱眼角蓦地红了两分。 低着脑袋。 没有嚎啕大哭,只是无声地掉眼泪。 气息微喘,肩膀随着她不受控的呼吸上下起伏。 她没有撒娇,那种让顾宴辞僵硬、无措的紧绷感却再次袭来。 顾宴辞拍拍吱吱的脑袋,谨慎措辞:“不算你犯规。” “去玩,只能在客厅里,我能看到的地方。” 是他的问题。 他不应该高估自己应对哭泣、撒娇的处理能力。 他完全没有抗衡吱吱撒娇、哭泣攻势的机会,面对朝袭来的丰富情感,他无力,只能节节败退。 顾宴辞处理集团 8. 吱吱 《阴郁反派竟是女儿奴?》全本免费阅读 [] “你给她喝的是咖啡?”宋时衍声音不自觉抬高,边走近边问:“这头发又是怎么回事?午觉睡成这样,还是早上起来就没梳过?” 顾宴辞状似从容地起身,波澜不惊的表情下,掩藏着淡淡的心虚。 昨天的吱吱,可爱,甜美,头发梳得工整,模样好看;现在的吱吱,蓬头散发,皱成包子脸,连连吐舌头,像一个苦兮兮的小苦瓜。 嗯。 他带的孩子。 “顾先生,我先带她去漱口。”李阿姨换完鞋,忙说。 李阿姨原计划周日回来,没想到阴差阳错,看到了惊天盛世一景。 昨晚,李阿姨接到顾宴辞的电话,被告知从周日开始,她要照顾一位三四岁的小朋友。 顾宴辞不提小孩,着重强调薪资、待遇、今后的上班时间,工作事项等等,临末,礼貌地询问了李阿姨的意愿。 李阿姨在顾家工作了近二十年,从顾宴辞七岁起一直照顾他,从“小顾先生”一直喊到“顾先生”,是顾宴辞身边为数不多可信任的人之一。 尽管顾宴辞有意模糊小孩的身份,李阿姨也猜到了两分。 顾宴辞情感淡薄,天生的商业人士,绝不会允许陌生人和他一起生活。 只怕,两人有点关系。 吱吱不认知李阿姨,一边大张嘴巴,苦了吧唧地伸舌头,一边往顾宴辞方向凑。 “吱吱,跟着李阿姨去。” 顾宴辞看似在跟吱吱说话,心思却不在上面。 他状似漫不经心地拢紧吱吱的头发,朝她短的看不到脖子的脖颈旁拨。 被宋时衍发现头发没梳已经足以令人不自在,不能让人发现他“蠢”到睡衣都没换,就让她穿了毛衣。 吱吱昂头:“她系(是)好yen(人)?” 顾宴辞心里想着别的事,无意识接话:“x...” 声调微顿,再转:“是。” 李阿姨和吱吱离开。 宋时衍笑得像一朵太阳花。 “没想到啊顾总,这才一天,已经沦落到无底线满足吱吱要求的地步了?”宋时衍凑近,“给她喝咖啡能换到什么?说说,能让她亲亲还是抱抱她还是可以举高高她?” 顾宴辞不答反问:“你好像很有经验,求你孩子的次数的不少。” 类似调侃,宋时衍不以为然。 他在家里地位低下又不是一天两天了,反倒是顾宴辞,转移话题、模糊问题焦点的行为很可疑。 顾宴辞不会求吱吱亲亲抱抱,宋时衍知道,但向来拒绝旁人亲近的顾宴辞愿意蹲下来给吱吱喂喝的,已然惊世骇俗,不同寻常。 “比不上顾总,我都没给我儿子喝过咖啡。”宋时衍嬉皮笑脸。 顾宴辞无视了宋时衍的调笑,偏头,问得认真:“她喝咖啡会怎样?” 宋时衍竖着耳朵:“什么?谁?在说什么?咖啡?是我想的那样吗?不会有什么事。” 顾宴辞面无表情,往书房走:“出去。” 宋时衍笑着跟上,“我好心好意来这帮你带孩子,我走了,你不后悔?” 顾宴辞:“阿姨比你有用。” 宋时衍说得欠扁:“我比你有用。” 顿了顿,他抽走顾宴辞正看的文件,郑重其事地说:“起码我会记得,先把宝宝的睡衣换了,再穿毛衣。” “是吧,顾总。” 顾宴辞:.... “吱吱睡衣都歪了,从毛衣下摆漏了出来,你没发现?” 顾宴辞抿唇,面无表情地夺回文件:“我要工作,请你出去。” 宋时衍耸耸肩,憋着笑。 现在的顾宴辞,明显是自知理亏,说不过开始赶人走,看似正经从容,实则狼狈不堪。 为了保留顾总的尊严与颜面,宋时衍乐满脸笑意地离开,推门而出,碰到了一位乖巧可爱的小团子。 吱吱抬头:“爸爸捏。” “在里面。” 小不点鼓嘴:“爸爸骗人!” 宋时衍蹲下来,饶有兴趣地问:“你爸爸骗你什么了?” “爸爸说...”吱吱眸光一亮,绕过宋时衍往书房里扑:“爸爸——!” 顾宴辞站在书房门里,淡淡问:“你怎么还在这?” 宋时衍嘻嘻哈哈起身,“待会李阿姨要接你家哈士奇,确定要我走?” 宋时衍会来这,纯属心里放心不下。 来门口见到李阿姨时,他都准备走了,还是阿姨说待会要去宠物医院接狗,才跟着李阿姨一起进了别墅。 没想到看到了如此精彩的一幕。 不亏。 顾宴辞经过提醒,想到了这事。 三年前,他刚回国。 出机场时,李阿姨、管家过来接他,怀里抱着一只二月龄的小哈士奇。 小狗是李阿姨打扫新别墅,在小花园门口发现的。 顾宴辞是别墅的主人,只能由他定夺。 如果不想养,他们会在回去的路上将它送进宠物医院,寄存一定的费用。 顾宴辞没有精力照顾,原想送出去,找个更好的主人,李阿姨念叨了两句能有陪伴,顾宴辞听到了,松口留他下来。 照顾它的责任,自然落在李阿姨身上。 顾宴辞有空,会带着它出门散步。 如今,被人弃养的小狗已经成为通体雪白的大狗,许是在顾宴辞的影响下,它有点高冷,还有点高傲,喜欢在花园里摊着晒太阳。 李阿姨请假出门旅游,别墅内只剩下时常出差的顾宴辞。 顾宴辞沉迷工作,生活简单至极,每分每秒都不想浪费,更不会照顾小狗,阿姨便将它送到了宠物医院,好吃好喝供着,让他们代为照看几天。 当下,阿姨得出门把哈士奇接回来,如果宋时衍不在,家里又只剩下他和撒娇黏人娇气包。 顾宴辞态度稍缓。 “还有点工作上的事,需要跟你说。” 宋时衍想笑。 顾宴辞这意思,分明是自己搞不定吱吱,狼狈不堪地想让他留下来照顾小团子,面上却仍端着,打着工作的旗号让他留下。 嘴是真硬。 宋时衍:“行行行,工作工作。” 让宋时衍不解的是,阿姨离开后,顾宴辞没有进书房,而是坐在沙发上办公。 宋时衍一脸懵。 他留下来的任务不是照顾崽崽,以方便顾宴辞在书房工作吗? 如果顾宴辞要在客厅工作,那他留下来干嘛? 三分钟后,宋时衍懂了。 宋时衍来时带了几套玩具,过家家的厨房套装亦或者玩具车、枪,画画板还有一套启蒙读物。 吱吱无论玩什么,玩着玩着都爱凑到顾宴辞旁边。 绚烂的红色小车会从空中一路降落到顾宴辞的膝盖上,然后穿越膝盖而过。 顾宴辞狭长眼眸微抬。 宋时衍秒懂。 弯身握着吱吱的两只小手,哒哒哒往落地窗边走。 可玩过家家时,迷你蒸笼和小包子,非要放在顾宴辞的腿上蒸。 宋时衍欲言又止,“把你爸爸的腿当作火不好吧?” 顿了顿,他措辞谨慎道:“要用火烤,这样的话,你爸爸会很烫。” 吱吱恍然大悟,捏着迷你小包子哒哒哒走了。 宋时衍发现,无论什么,吱吱都要给顾宴辞看上两眼,每隔几分钟都要凑过来。 好不容易劝吱吱看启蒙绘本,宋时衍坐到顾宴辞身边,酸里酸气地说:“吱吱这么黏你?” “我家孩子怎么不这样。”宋时衍长叹一声:“天理不公啊!” 为什么不是他女儿! 黏人精女儿,他梦寐以求的款。 顾宴辞神色淡然地翻页,继续看文件。 “这么喜欢你,昨晚没有让你陪她睡?当时没有闹翻天?”宋时衍质疑:“真的没有陪她睡一晚?” 顾宴辞从容关上文件。 “没有。” 确定没有一晚。 宋时衍信。 顾宴辞不屑在这种小事上说假话。 但他忘了,顾宴辞喜欢玩文字游戏。 只坐了五分钟,宋时衍起身,再度陪可爱宝宝玩耍,临末,感叹道:“你是怎么做到面对如此可爱的一个宝宝,不为所动的?” 没想得到顾宴辞的回答,宋时衍说完就走,没有注意到顾宴辞翻阅文件的手僵硬一瞬。 顾宴辞低头,再度从容下来。 翻阅文件,却在思考宋时衍的话。 既然宋时衍和李阿姨都会为吱吱心软,那他的“为所动”,是不是很正常? ** 四点半。 阿姨领着哈士奇回来,将它牵到落地窗左侧的狗窝里。 吱吱从宋时衍那听说爸爸有一条狗狗,兴奋地大步往前,第一次碰狗狗,又不敢距离太近,快到时怂兮兮挪动小脚,隔着一米左右的距离,挥手手,奶声奶气地说:“嗨~” 狗不理。 吱吱大着胆子又挪了一步,开始套近乎:“你是爸爸的狗狗,我是爸爸的女儿,我们是一家人。” “我喜欢你,你喜欢我,好不好呀?” 站在一旁围观的宋时衍和阿姨扑哧笑出声。 吱吱声音又小又奶,顾宴辞坐在距离他们五六米的沙发上,听不见,只听得两道欢乐笑声。 “吱吱怎么这么可爱。”李阿姨感叹着。 宋时衍蹲下来,捏捏吱吱的肉脸:“吱吱,去给叔叔当女儿吧。叔叔天天给你买玩具。” 顾宴辞抬头,隔着几米的阳光,看向角落里的吱吱。 “不行。”吱吱严肃:“我有爸爸。” “可他又不给你买玩具。” 李阿姨插话:“怎么会,顾先生让我明天带着吱吱出去买衣服、买玩具呢。” 吱吱没听过这件事,但支持爸爸的事,一律都对,她重重点头:“就是!就是!爸爸是好人!” 三个人在角落里说话,喋喋不休。 热热闹闹,融化了客厅里的些许清冷。 阿姨去做晚饭,顾宴辞有个跨国会议要开,吱吱则交给了宋时衍和哈士奇。 宋时衍rua了狗狗,笑着为吱吱介绍:“它叫小白,你爸爸取的。” 吱吱双手捧着脸颊:“它的毛毛是白色。” “对,所以你爸叫它小白。” 如此简单无害的名字,也只有顾宴辞这种不想给生活让出半点时间的人会用。 原以为吱吱会笑话一番,结果—— “爸爸好腻害,我都想不到。” 宋时衍 9. 第一更 《阴郁反派竟是女儿奴?》全本免费阅读 [] 宋时衍有些许茫然。 想跟顾宴辞解释,显然已经晚了。 在地上打滚撒娇的吱宝迅速爬起来,攥着顾宴辞的衣角,竖起剪刀手:“好耶好耶。” 李阿姨只得放下糕点,从鞋柜里拿出吱吱的白色小球鞋。 顾宴辞站着,挺拔如松。 脊背暗自僵硬了几分。 一方面为出门遛狗散步还要带个娇气崽崽,一方面是为宋时衍刚才茫然不解的眼神。 他找好了台阶,但复盘整个行为显得非常愚蠢。 宋时衍没有察觉到什么,他根本没往顾宴辞“故意曲解他的意思”那边想。被人卖了还在帮人数钱,凑近,甚是关心地问:“确定带她出门?要不再哄哄?” 说着,他想到了什么,恍然大悟般:“对了,我可以跟你一起出门。” 他取下外套,正要穿上,衣服下摆传来反向拉力。 宋时衍低头。 吱吱昂着脑袋,拨浪鼓似地摇头:“不行不行,叔叔没有在地上打滚捏。” 宋时衍:“?” 谁家好人出门散步还要在地上打滚撒娇请求同意啊? 都以为是你们家啊?? 他默默把外套放了回去,朝顾宴辞投去同情一眼:“顾总好自为之,我选择留在家里。” 让顾宴辞去遭罪! 他能游刃有余地处理十几个老狐狸,吱吱只是一个三岁小孩,杀伤力能高到哪里去! 吱吱浑然不知她的一句话送走了能拯救爸爸于水深火热的人,摇摇脑袋开心往外走。 簌簌晚风送来初冬清冷凉薄的空气。 能去外面玩,吱吱开心得不行。 转身要问爸爸去哪,脸颊被他捏了捏,双颊的肉挤成一团。 “爬爬(爸爸)!”小手巴拉,控诉挣扎,吱吱昂头:“五什么捏窝(为什么捏我)!” “以后宋时衍要帮忙,你不能拒绝他。” 顾宴辞松开手,心里那股“崽崽坑爹”的郁结还未散去,没忍住,像弹棉花一样弹了弹吱吱的脸。 面前的小圆脸霎时像果冻一样晃了两下,可可爱爱,表情却很严肃。 顾宴辞几不可查地弯了弯唇,收回手,拍拍她的脑袋瓜:“知道了吗?” 吱吱点头,想了想,一脸真诚:“叔叔刚才帮忙什么呀?” “他没有(给我)穿鞋,爸爸。” 顾宴辞:.... “汪汪。” 小白在原地转了两圈,不耐烦一大一小磨磨唧唧的沟通,按捺不住出去疯狂的欲望,连连叫唤,提醒它那清冷沉稳的主人,别忘了出来是去散步的,不是听他们俩聊天的。 顾宴辞喟叹,捏捏小不点的酒窝,牵着狗绳往外走。 “吱吱,走了。” “来nou(喽)来nou(喽)” *** “九州”是一处高档别墅区,住户不多。别墅区里环境很好,花花草草,湖泊假山,连绵不绝。 青石小路上,约有五六个饭后出来闲逛的人,他们彼此熟悉,走走停停,闲谈欢笑,分外热闹。 顾宴辞往常出门散步,会挑些人少清静的地方。 吱吱在,这一计划自然得泡汤。 她喜欢往热闹的地方跑,哪里有人去哪里。 顾宴辞适当调整步伐,没让她逃离自己的视线之外,时快时慢,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认真观察黏人娇气宝。 她像一阵风,呼呼跑远,一会在树旁边探头探脑,一会摸摸鹅卵小路上的石头,跑跑停停,时不时回头朝他摆手。 “爸爸,快乃(来)。” 说话时,她爬上路边的长木凳上,晃荡小脚,悠闲自在地等他来。 小区花园里处处生机盎然,她像给予花园的阳光,毫不吝啬地将温暖与热闹铺洒大地。 顾宴辞走在阴影下,不觉得冷,步伐一如往常。 远处,吱吱不知道发现了什么,脑袋猛地一抬,从长凳上蹦下来,又往前跑了跑。 视野里再无她的踪迹。 顾宴辞拧眉,步伐加快。 阴影褪去,枝缝里落下几道阳光,温暖动人,而吱吱蹲在一只拉布拉多犬的面前。 拉布拉多低着脑袋玩地上的石头,她歪着脑袋低头,低得比拉布拉多犬还低,似乎想看清狗狗的模样。 场面十分滑稽。 牵狗的老人笑意不止,没见过这么可爱的小闺女。 顾宴辞靠近时,吱吱已经跟拉布拉多的主人说上了话。 “爸爸和我出来走路。” “我有狗狗。” “你的狗狗好漂酿。” ... “我爸爸来啦。” 她赶紧往顾宴辞方向跑,拽着他的衣袖哼哧哼哧往老人方向挪:“爸爸,快来,爷爷有狗狗。” 和拉布拉多犬主人一同结伴的还有三个跟他年龄差不多的老人。 他们都是经常饭后遛狗的人,“九州”别墅区里住户不多,长久下来,遛狗的老人们都熟悉了彼此,每晚有哪些人出来散步、遛狗,他们再清楚不过。 吱吱是突然冒出来的小朋友。 只是这崽活泼话多还社牛,笑起来像日历上的年画娃娃,喜庆又可爱,看着就有福气,是爷爷奶奶最喜欢的那款崽崽,不自觉围了上来,听她说话。 听到她喊爸爸,纷纷看了过去。 像这么社牛开朗的宝宝,必定从小在充满爱意的家庭里长大。 吱吱拽过来的大人,戴着黑色口罩,帽檐压低,黑色大衣,笔挺宽肩,不像是会宠孩子的人。 能住在“九州”的人,家底都不差,名门大户亦或者明星都有。老人们见吱吱的爸爸戴口罩,显然不想被猜出身份,只当是哪位明星的孩子,跟吱吱又聊了两句,四下离开。 “爸爸。” 顾宴辞偏头。 “你生病了吗?”吱吱指着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出现的口罩,“爸爸,痛不痛?” 顾宴辞领着吱吱走到没什么人的地方,拉下口罩:“没有生病,我不能让别人看到我的脸。” “为什么。”吱吱皱眉:“爸爸帅气,不丑。” 脑回路奇怪的童言童语里透露着一丝无法言喻的贴心。 被女儿坑了数次的顾宴辞,终于体会到了“女儿是贴心小棉袄”这句话里的深意。 他弯唇,嘴角勾出轻浅的淡淡笑容。 顾宴辞很少笑,表情舒缓下来的一秒,四周阴影褪去,如三月清风,令人心头一荡。 只不过笑容稍纵即逝。 吱吱呆呆眨眼。 他戴好口罩,没有解释什么,摸摸吱吱的头:“往前继续走走吧,吱吱,还得溜溜小白。” 吱吱慢吞吞往前走,脑袋瓜里还在想着刚才的事,等到走了一圈,快到别墅时,她拽了拽顾宴辞的手臂:“爸爸,为什么呀?” “嗯?” 吱吱艰难昂着脑袋跟顾宴辞对视,指着他的黑色口罩:“(为什么)不(能)看脸,我想看爸爸。” 顾宴辞眼神微暗,不知道如何跟一个三岁的小朋友解释“豪门争斗”。 顾家跟别的家族不一样,内部极其不和谐。 父亲顾延川是顾家现任掌权人,顾氏集团董事长,大伯、姑妈从上一代继承之战中战败,但手中握有一些顾氏的股份,时不时搅弄风云,想让他们的孩子加入新一轮的权斗里。 为了坐到最高位,各派总会有人使用一些肮脏手段。 在外界看来,他是最受推崇的继承人,如今受到的各方阻力自然最大。 集团内部、顾家内部一直有人计划拉他下水,他在公司里没有展现出半点能让他们抓到把柄的地方,如今身边出现了吱吱,那些人的进攻对象难免不会从他转移到没什么抵抗能力的吱吱身上。 六岁的画面,毫无征兆地再一次浮现在眼前。 潮湿阴暗的房间里,只有一扇小小的窗户,像扣押犯人一样,他被锁在角落。 身体微动,出现锁链轻晃的刺耳声。 门外,绑架的人哄闹大笑着。 是谁主导的这场绑架,顾宴辞至今没有查出,只知道,主导者来自顾家。 顾家的孩子,不是孩子。 是棋盘上的筹码,两方交战时让对方服输的工具。 顾宴辞弯身,跟吱吱面对面,声音微哑:“吱吱,我很危险。” 如果不是吱吱被人利用,忽然被送到他身边,他不会留下她。 吱吱刷一下取下顾宴辞的口罩,双手扶着他的双脸,左看右看:“爸爸不凶,我不怕!” 顾宴辞眼眸深深,点了点她的小脸,起身:“我们回家吧。” “好内(嘞)。” *** 顾宴辞和吱吱刚到家,李阿姨送来熬好的银耳汤,有一碗已经给吱吱凉好了,温热,不烫。 吱吱坐在茶几前小口小口吃,小白就趴在旁边。 她吃了两口,学着爸爸点她脸颊的模样,戳戳小白的脸。 “白白,你好聪明。”吱吱边吃边嘟囔:“知道打滚能让爸爸放我 10. 第二更 《阴郁反派竟是女儿奴?》全本免费阅读 [] 顾宴辞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在他看来,“背后有人指使操控”,已然就是事实。 因为他,吱吱被引入权斗深渊,受人利用,甚至连出生,都藏着他不理解的秘密,他有责任、义务保护她的人身安全。 如果不是.. 顾宴辞下颌线紧绷,淡淡扫过落地窗边和“大哥”玩得正快乐的小不点。 他没有留下她的理由。 在国外,比在这更安全。 *** 当晚,顾宴辞履行承诺,又让吱吱抱着胳膊睡了一会。 约是晚上玩得太疯,精力全然耗尽,躺在床上抱着他的胳膊不过两分钟,呼吸便舒缓下来,怎么揉脸都整不醒。 顾宴辞没有趁吱吱睡着去工作,单手枕着头,深沉地看着面前浓墨深邃的黑。 第二天,周日。 顾宴辞罕见地不用外出,健身完坐在客房靠窗的小桌上看书。 床上,吱吱睡姿一如昨天,十分“洒脱肆意”。 她趴在床上,脑袋挤在枕头里看不见,小手小脚攀在床的边缘,再往下挪一点点整个人都得掉下来。 顾宴辞放下咖啡杯,起身正欲拯救她,“咚”一声,双脚着地,踩着软绵的毛毯,觉得舒服,无意识地蹭了两下。 吱吱从睡梦中惊醒,带着“谁在害我”的迷茫眼神望向四周。 面前,空无一人。 客房的床不高,大概到吱吱胸口处,她倒在床上迷糊了一会,拨开挡着眼睛的头发,赤着脚丫子往门外走,站到门口试探性地往外看:“爸爸?” “在这。” 吱吱愣愣原地转头。 窗边,晨曦微显。 顾宴辞穿着工整的深灰色毛衣,细碎光芒落下,给他渡了一层温润的金色。 “爸爸,”吱吱脸上迷茫褪去,被欢喜激动取代:“你在这里!” 顾宴辞托着她的肩膀,领着她往床边走:“穿好拖鞋,让阿姨给你梳头发,今天,你要出门买衣服。” 吱吱更激动了。 “新衣服?” “嗯。” “我一个人,我的衣服?” “嗯,你的衣服。” 吱吱兴奋摇手,抬腿跳着去找阿姨。 梳好头发,李阿姨从她的行李箱里找衣服。 她发现吱吱的衣服各种颜色都有,其中以蓝色、灰色居多,找来找去,找了一件厚薄适中的灰色毛衣。 穿上后,古灵精怪的小朋友秒变沉稳,她戳戳毛衣,笑着跟李阿姨说:“爸爸(也是)这个颜色。” 李阿姨笑着:“是的小小姐,你和顾先生穿一样的颜色。” 有种看性转版顾宴辞小时候的感觉。 严肃,沉稳。 只是少了吱吱的灵动与古灵精怪。 李阿姨还是觉得这个颜色不太适合她,待会出门,计划购置一些浅色系衣服。 吱吱穿好衣服,头发梳成两个小包包,坐在门口的小板凳上一边换鞋一边寻找顾宴辞。 “爸爸捏?” “顾先生不出门,我带您出去。” 吱吱杏眸眨巴眨巴,困惑不解,李阿姨耐心解释了一遍,她这才明白是什么意思。 “不要不要,我要爸爸。” 吱吱说什么都要跟爸爸一起,到最后脱下鞋子趴在沙发上,脸贴着沙发靠背,全身上下写满了不开心。 顾宴辞从李阿姨那听到了事情由来,坐在吱吱旁边,淡淡道:“我不能和你一起出去。” 被人看见,会很麻烦。 即便安排私人VIP场所,也会被相关人员看见。 解释得不到丝毫回应,顾宴辞低头,试图拿走靠垫让小不点跟他说话。 吱吱又往靠垫里埋了埋。 “吱吱?” 李阿姨知道顾宴辞不会哄人,犹豫着上前,在顾宴辞无声地默许下,轻哄道:“吱宝有什么不开心,说出来好不好?” “吱宝的爸爸很累了,工作太久走不动路,陪不了吱吱,下次让他陪你。” 沙发上的小人拱了拱。 李阿姨乘胜追击:“我们出门买漂亮衣服,好不好?” “不好。” 吱吱闷闷地说。 她停顿了一会,小声说:“你们骗人。” “爸爸不想要我!” 顾宴辞微愣。 吱吱找到了倾诉的机会,坐起来,握紧小拳头,眼眶泛起委屈的红,呜咽着:“爸爸..爸爸..要..要丢掉我。” 李阿姨:“怎么会。” 顾宴辞无言。 昨晚,他确实想过送她出国,去一个更安全的地方。 吱吱抹眼泪:“就是。” “(哗哗)爸爸不喜欢哗哗,不陪他,买玩具(的时候)丢他。“ 福利院里住着的都是被抛弃的孩子。 被抛弃的方式、原因千奇百怪,吱吱在福利院生活了三年,听过无数种抛弃他们的借口。 哭声渐渐大了起来。 李阿姨连忙抱住她,一下一下抚摸她柔软又小小的脊背,“不哭不哭。” “顾先生,您得说话。” 顾宴辞递过去一张纸巾,“擦擦脸。” 吱吱扭头躲过。 “吱吱不用出门。” 李阿姨:“那衣服玩具...” “我让人送过来。” “那正好。” 李阿姨说了几件要买的东西,顾宴辞一一记下。 阿姨出门买菜,家里只剩下顾宴辞以及生闷气的吱吱。 他坐到吱吱身边,给她看手机:“有没有喜欢的衣服?” 吱吱扭头,一向喜欢贴贴的女儿气呼呼地跑到她新认的“大哥”面前,蹲着不知道嘀咕了些什么。 顾宴辞去客房,扫过衣柜里的衣服,从公司旗下某奢侈品牌里挑了十几件贵气隆重、以黑白蓝为主的外套、毛衣、公主裙、裤子,另选了十双小皮鞋,剩下的让生活助理根据款式自行搭配。 生活助理只当要像从前一样,为合作商的小孩准备衣服,不过往常这种事都是特助来办,顾宴辞亲自交代,想必很重要,准备得更加细致。 mini包包、配饰、发卡等等一应俱全,颜色都以顾宴辞起初要求的黑白蓝为主。 顾宴辞挑完衣服,状似漫不经心地站在落地窗边,寻思着要怎么主动说话,结束这场让人不适的冷战。 “想不想吃...”顾宴辞弯身,抿唇不自在地问:“糖果?” 他鄙夷地暗自唾弃自己。 用小孩子无法拒绝的糖果诱惑吱吱和好,手段过于卑鄙。 吱吱:“毛毛虫?” “嗯,毛毛虫。” 宋时衍昨天来时,带了一小袋散装的软糖。吱吱最喜欢里面长得像毛毛虫的长条软糖。 宋时衍没让她多吃,给了她两根就把剩下的藏在客厅储物柜最上层——小朋友完全拿不到的地方。 放时,宋时衍还百般嘱咐:“顾宴辞,每天最多给你女儿吃两根,别多了。” 当时,他听到后十分自傲,给了宋时衍一个“你多虑了”表情。 糖果又甜又腻,充斥着让人上瘾的糖浆,非常不健康,他没有给吱吱吃的理由。 现在,找到了。 吱吱两只小手各抓着一根毛毛虫,左边咬一口右边咬一口,满意得小眼眯起,十分享受。 顾宴辞暗自松了口气。 糖果,真是仅次“动画片”和电视机之外的优秀发明。 他把软糖放回原位,低声问:“还生气吗?” 吱吱“嗷呜”一口吃下左手的软糖,咀嚼着腮帮子,好奇:“气什么?” 得。 已经忘了。 顾宴辞不知道该夸她心大,还是无言她的健忘,他试探性地捏了捏娇气宝宝的脸。 没有躲开。 吱吱举起小手,将剩下的三分之一糖果递给他:“爸爸,给你分享。” “不用,你吃。” 吱吱不客气,嗷呜一口,满足吃掉。 见她眼珠子不时往储物柜上瞟,顾宴辞清了清嗓子,正经道:“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其他人。” 吱吱点头,明明没人,却贼兮兮地开始说悄悄话:“偷偷(给我)吃,爸爸是不是会被骂。” 顾宴辞硬着头皮点头。 吱吱捂着小嘴,“我保护爸爸,不说。” 小不点模样灵动活泼,没来由地让人心底柔软一片。 顾宴辞勾着轻浅的笑,“谢谢吱吱。” *** 阿姨回来时,一大一小已经和好。 周日,悄然结束。 晚上七点,晚饭后,顾宴辞领着吱吱去书房,李阿姨代替他,让生活助理将衣服、配饰放到廊檐下。 吱吱听说自己的衣服到了,兴奋了好久。 等阿姨一件一件摆放到衣柜里,杏眸瞪得老大。 她不可置信地站在衣柜前,看了一遍又一遍,也问了一遍又一遍。 “爸爸,这是新衣服?”< 11. 二合一 《阴郁反派竟是女儿奴?》全本免费阅读 [] 沈勉不知何时离开了办公室。 他们没有再谈论这件事。 一是顾宴辞的态度看似淡淡,实则无法动摇,二是这件事委实无法用常理解释,沈勉他自己都还困惑着。 起初,宋时衍、沈勉包括顾宴辞都相信吱吱背后有人在指使利用她。 神秘人四年前就将顾宴辞当作竞争对手,给没有“弱点”的顾宴辞制造弱点,要么给他下药春风一度,要么下药让他陷入昏迷,取他的精子,有了他的孩子,而后将孩子丢在福利院,找准时机告诉她亲生父亲的地点。 总之,办法肮脏,违法见不得人。 吱吱什么都不知道,足以成为神秘人计划中的一环。这恰如其分地解释了“为什么会有吱吱”,“吱吱又如何知道父亲是顾宴辞”。 正因如此,顾宴辞起初才会呈现出少有的阴森,势必要抓出在背后操控一切的人。 可如今,被他们当成是事实的“假设”无法成立。 没有人设计陷害他。 那么—— 吱吱怎么来的? 顾宴辞情感淡薄,除公事外,没有跟任何女性有过越线的接触,肌肤相亲自然没有。 喝醉一夜情这种放肆的经历,绝不可能发生在顾宴辞身上,他高度自控,不会允许自己失去理智。 没有人在背后捣鬼,无法被动有孩子;他又远离情事,无法主动有孩子。 被动、主动两种情况均没有孩子,但是—— 出现了吱吱。 她不仅奇迹般地出现,还于人群之中一眼锁定了顾宴辞。 谁来都无法解决这古怪的现象。 顾宴辞习惯用证据线索推导结果,这一秒,却下意识地用结果推导过程,企图给吱吱的出现,编造出一个合理的理由。 或许,他的记忆出现紊乱。 某天,他神志不清,放纵了自己。 DNA检测、数据报告无法弄虚作假。 吱吱就是他的孩子。 合理化了“未解之谜”,顾宴辞打开文件,仔细浏览。 沈勉调查了福利院里所有人的人际关系,没有发现与顾家亦或者沈家有关系的人。 除此之外,还有吱吱的详细报告。 报告里提到,吱吱除了喜欢自言自语,没有别的异常。 她很乖,独立自主,有时候成熟地像个大人。 想收养她的人,三年来断断续续有不少,据院长统计,一共九对夫妻,均被她拒绝。 吱吱拒绝了所有人的收养,久而久之,福利院里的员工或者护工颇有微词,但吱吱一直很听话,不用管她,一个人就能自言自语一整天,还会帮着护工分发筷子和碗,以及小饼干之类的,其他小朋友摔倒,她第一时间冲过去安慰,什么礼物都不要,有时候还会给院长和护工画画。 自然,护工们也无法挑出她的错,除了她拒绝旁人收养那段日子会略有点不满之外,其余时候都会被吱吱的乖巧打动。 后面又举了几个具体事例。 院长会跟沈勉强调这些,只是为了告诉他—— “吱吱很听话。” 只是,吱吱的所有“乖巧”、“懂事”,都是不得已,小心翼翼地讨好,寄人篱下,学会了察言观色。 知道拒绝收养的做法会引发大人们的不满,于是跑着跳着去帮忙,得到夸奖后,扶着小胸口暗自松了一口气。 顾宴辞关上文件,漆黑的眼眸深不见底,一言不发。 藏着黑云压城城欲摧的阴晦。 小不点为什么要留在那里? 十对夫妻,她都不喜欢? 顾宴辞再度打开文件夹,又看了一遍,仍然一无所得,找不到吱吱固执留在福利院、不跟领养人离开的理由。 九点,方特助送来待批阅的文件,以及一个小纸盒。 “顾总,沈勉副总让我将这个交给您。”方特助递来小纸盒。 前不久,顾延川称病,集团内部进行人事调动。 顾宴辞由副总转正,临时担任CEO兼任董事长,集团大小事务都交由他。 宋时衍和沈勉是顾宴辞负责集团旗下知名腕表品牌时的两位副总,这次升职,他顺势提拔两人进了集团总部。 纸盒掌心大小,打开,里面只有一个银灰色的U盘。 U盘里,有约十二个视频文件。 顾宴辞一一点开。 视频内容都跟吱吱有关,有的是因为她长时间自言自语的奇怪习惯,引得院长为她找来心理医生;有的是她春节、中秋上的表演节目,以及一部分生日小视频,有点孩子成长日记的意思。 拍摄画面看着温馨热闹,视频里的吱吱,笑得很甜。 直到最后一个,情绪陡然转变。 她低着脑袋,嗫喏地坐在一对夫妇面前,女方竭力劝说:“吱吱,我当你的妈妈好不好?” “我会给你买漂亮衣服,小花裙子,给你买糖果,送你去上学。” 吱吱坐在跟她差不多高的白色成人椅上,于她而言有点太大了,衬得她又瘦又小。 她偷看坐在旁边的员工,脑袋又低了低。 小小的一团往远离夫妻、护工的方向挪了挪,紧挨着边缘,颤声说:“不可以。” 三位大人表情各异。 夫妇对视一眼,第三次被拒后,起身离开。 关门声“砰”一下砸向室内。 吱吱脑袋又低了低,双手抱着膝盖,以一种防御、卑微的姿态对抗着她不敢面对的大人。 员工没有说什么,只是,知道做错了的吱吱像走在冰面上,即便知晓前方一路顺遂,仍抱着双臂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对不起。”她埋头。 员工欲言又止,情绪复杂地问:“这对夫妻家境殷实,跟着他们会有很好的生活,很多人都很羡慕,你为什么不去,吱吱?” 吱吱处于害怕到想哭的边缘。 三岁的女孩知道做错了事,在害怕被指责的惊吓里,心理防线已然要崩溃,坚持着没哭出来。 即便跟她说话的态度不算严苛,指责出来的一秒,吱吱忍不住眼泪汪汪,崩溃大哭。 “呜呜呜对不起。” “我要叔叔。” “叔叔你在哪啊呜呜呜呜。” “爸爸,我要爸爸。” 院长闻声而至,心疼地说:“吱吱,如果去新的家庭,就会有爸爸。” “不系不系,”吱吱忽然大声说:“那系假爸爸,假爸爸会丢掉不听话的吱吱,真爸爸喜欢吱吱。” “吱吱不听话,爸爸(也)喜欢。” “我要爸爸呜呜呜。” 视频戛然而止。 顾宴辞无言。 吱吱不愿被收养的理由,配不上她在福利院里的固执,与因此不得不拒绝别人而受到的委屈与颤栗。 他不是一个父亲。 甚至在吱吱出现后,他都未曾认领过父亲的身份,从不在她面前以“爸爸”自居。 顾宴辞仍处在百感交集里,内线电话响了两秒。 大约是工作。 顾宴辞有点不想接。 任凭情绪浮浮沉沉,快到结束时,暂时按下情绪,接通了电话。 “看完了吗?” 出乎意料,电话那头的人是沈勉。 “为什么给我?” 沈勉不近人情,有时候还有点六亲不认,他讲究事业至上,跟注重家庭的宋时衍是两类人。 宋时衍明显偏向他能留下吱吱;沈勉不同,他是坚定不移的“事业派”,对事业没好处的事、人,必须扫荡干净。 沈勉没有交U盘让他的情绪为吱吱波动的理由。 除非... “院长让我转达给你一句话。” 沈勉语气很慢,很郑重:“不知道你叫什么,为人如何,但吱吱一直在等你,等她的爸爸。” 而后电话里,长久安静了下来。 顾宴辞无意识摩挲指尖,情绪如海浪翻腾,狂风暴雨,始终无法平息。 上一次在情感上被需要,还是二十年前,绑架案没有发生时。 彼时他只有一个弟弟。 顾晏礼。 顾晏礼很黏人,三岁时跟吱吱差不多圆滚滚,总是央求他陪他玩皮球。 踢又踢不中。 不会玩,瘾还大,还爱耍赖。 明明赢了他,三岁耍赖大王坐在地上:“我不管,你输!” 他们曾经有过短暂的一段和谐童年,三岁的耍赖弟弟缠着他,只是后来,他明白了更多的事。 离开顾家住宅在贵族学院读小学,放假时再回来,他们俨然就成了陌生人。 彼时,他也成了哥哥,有了和他们同父异母的顾既白。 顾晏礼找到了新的家人,顾宴辞失去了回顾家的理由,成年后,他们成了商战上的对手。 三岁胖滚滚耍赖大王成了旁人眼中提都不敢随意提及的顾家二公子——顾晏礼。 沈勉的声音,再度传来。 “既然你偏向于留下她,那就留。” “留得坦然,大方。” “顾总,只有站到最高点,才有不让她受委屈的话语权。” 顾宴辞淡淡接下了前途的坎坷。 “嗯。” 沈勉莫名放松了下来,声音缓和:“其实...” 他淡淡一笑:“无条件的相信,珍贵得令人羡慕。” *** 被一个三岁小胖墩无条件喜欢的感觉,很好。 既然决定留下她,那就要大方的留。 顾宴辞为此做了一系列充足准备。 主要分两点。 第一,他需要铲除家族里不择手段、有可能威胁到女儿安全、亦或者带她出席家族晚宴,容易评头论足、说些让吱吱和他都不满意的话的那些人,不能再给大伯、姑妈两家人喘息的空间。 这件事办完,会让他的事业之路平稳一点。总体在他的上位计划之内。 只是,第二点实在难以挑战。 ——他要学会当一个合格的“爸爸”。 顾宴辞想到第一天吱吱跟他在一起,蓬头垢面、用馄饨当肉的模样,好看的眉眼拧了拧。 最终,将白纸上的“合格的”三个字划掉。 刚开始,难度不能太高。 实习就进全球第一的管理公司,负责跟一些挑剔、完美主义的甲方合作、专挑高难度攻克的顾宴辞,如是想到。 上班时间,顾宴辞一反常态没有专心工作,认真摸鱼着。 他列了一个阶段计划,按照周、月、季度制定不同的目标,条理清晰、循序渐进地一步步成为“合格”的爸爸。 下午,他照例开会,指出项目里的问题,漏洞,改进,会议结束时已经六点半,到了下班时间。 顾宴辞的字典里没有“下班时间”两个字,只有在家上班还是在公司上班。 宋时衍不同,打卡下班准时跑,留不了一点。 顾宴辞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沈勉带着笔记本电脑进办公室,准备针对收购案跟顾宴辞大聊三小时,瞥见他意味深长的眼神:“别跟我说,你也想跑?” 顾宴辞脊背微僵,清了清嗓子:“没有,工作。” “收购案的决策会议定在24号,我们还有近半个月的时间。”沈勉说。 顾宴辞尝试进入工作状态,浏览文件的速度加快。 收购案是顾宴辞临时接管公司后进行的第一个重要项目,各方阻力很多。 前两天的小会上,顾宴辞有了点手段暂时让反对派同意推进收购案,但最终能不能成功收购,还要看半个月后的高层会议。 持有集团股份的顾晏礼、其他股东、高层悉数到场。 顾延川作为顾氏集团的董事长,实际掌握集团大权,拥有最多的股份,如今占有15%。 两年前,顾延川所持股份占据37%,顾宴辞进集团总部前十个月,突然进行了家产划分。 顾延川转让给顾宴辞7%的股份,另外顾晏礼、顾既白、顾知野各占5%。 从比例上看,如果顾宴辞和他三个弟弟感情好,三个弟弟跟他齐心协力,便已得到了小半的支持。 可惜,顾家四位继承人关系僵硬,一年到头话都很少说。 顾宴辞沉稳清冷,跟三位弟弟见面的次数很少,即便见了,也不爱说话。 倒是另外两个。 嚣张狂傲的顾知野见到手段以阴狠著称的顾晏礼,次次唇枪舌剑,见面阴阳或者直接不屑,谁都不让谁。 顾宴辞跟顾知野不熟,见面次数很少。 顾知野偶有找茬,都会被顾宴辞淡然的忽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