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举文炮灰弟弟啃老日常》 1. 捞哥哥的第一天 [] 冬月末,遂州。 蜀地的第一场雪总是比北方来得晚,枯叶和红梅被寒风拍落满地,清晨起来,脚往檐下一探,半截脚面都在雪里。 临近岁末,游商来遂州收山货,一大早大街上就支起了摊位,百姓们背着背篓提着篮子排着队,用山货和毛皮来换取银两。 福来茶楼。 江淮裹着厚厚的大氅,脸缩在围脖里,头戴一顶兔绒帽子,整个人像个毛球一样坐在二楼的窗边,这位置极好,能直接看清城门口。 随从江小舟在原地乱转,一边搓手一边探头探脑,“公子,江谨言怎么还不来啊?” 他们都在这等了快一天了。 “别急嘛,他翻墙出来再赶到县城也要花时间的。”江淮漫不经心地抓了一把零嘴,“来,吃点瓜子。” 江小舟龇牙咧嘴着:“我吃不下了,嘴都磕起泡了。” “你不吃我吃,再去给我拿一包来。” 此时城门口张贴告示的地方聚集了不少人,这年头识字的人并不多,别看大家在告示板前挤得起劲,实则还是要等读书人来念给他们听。 老秀才慢悠悠道:“这是富岳书院今年考入书院的学子名录,旁边贴的是前十名的答卷。” 围观的人催促着:“快说说今年都有谁啊?有江谨言吗?” “江谨言?没有……倒是有赵公子呢,在第六名。” “嘿谁和我打赌说江谨言能考上的?赶紧给钱!” 富岳书院算是遂州最大的私人书院,因出过几位举人一位进士而名声响亮,想要进入富岳书院,需要参加书院的入学考试。 每年学子名录张贴出来后,不光是遂州的读书人会来品鉴前十的答卷,百姓们也会来凑凑热闹,沾沾才气。 老秀才一一念着名录上的名字,如数家珍地说着这些答卷里用了那些典故,大家伙听得津津有味。 就在江淮吃了一包糖炒栗子、啃了一个烤红薯,又喝了一杯牛乳,正张着嘴打着大哈欠时,突然一个身影出现在了城门口。 她哈欠一顿,把张开的嘴合上,站起身来,“人来了。” 江小舟闻言立马振奋了精神:“公子,小的这就去把他抓来。” “抓什么抓,回来!”江淮拽住他,“看着就行,还没到时候。” 江小舟愤愤不平道:“这小子也太不识抬举了,公子你都和老爷都亲自请他回江家了,他居然不肯,这穷乡僻壤的乡旮旯难不成比江家好?” 江淮道:“不是江家不好,是他还没认清现实,你看着吧,等会他就清醒了。” 那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一件发白陈旧还溅上泥泞的薄袄裹着清瘦的身躯,他头上绑着布巾,脚上那双棉鞋浸透了雪水,显然已经失去了保暖效果。 他满头大汗气喘吁吁,一边拨开人群往里走,一边抬着头努力去看告示板上的纸张。 有人认出了他来,调笑道:“这不是江谨言嘛,来看名录啊?甭看了,上面没你的名儿。” “自学的终归比不得有夫子教导出来的啊。” “往日里你等不是吹嘘他天资聪颖文章写得不输秀才么?” “倒是我们不看好的赵公子,人家可是得了第六名的好成绩呢!” 江谨言没理会周遭的声音,待再三确认名单上确实没有他的名字后,他的眉头深深隆起,太阳穴青筋滚动,袖子下的手也紧握成拳。 他咬了咬腮肉,视线移动,眼神一一扫过卷子,而后骤然停驻在第六名的卷子上。 那熟悉的字迹和熟悉的内容…… 他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整个身体慢慢僵硬,愤怒和不甘如冲破牢笼的野兽撕咬着他的心肺,他感觉心脏一阵钝痛,浓重的酸涩冲上鼻端,脚下一软差点站立不稳。 虽然早有预料,但在看到名录和答卷后,他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他没考入富岳书院,不是学识不过关,而是因为他的卷子被人偷换了,他的成绩被人顶了! 而那顶替他的赵公子,乃是一有钱人家的儿子,且与书院某位夫子有亲戚关系。 过了半晌,突然,江谨言似下定了某个决心,猛地推开人群就往外跑去。 “诶嘿你小子推什么?” “诶你干嘛去啊!” “这小子没考中,疯逑了不成?他这是去哪儿?那好像是去县衙的路啊!” “他不会是想去报官吧?走,我们赶紧瞧瞧去!” 周围的人也没心情看告示和文章了,纷纷跟了上去看热闹。 江淮抱着胳膊站在二楼窗边,看着一群人乌泱泱地从茶楼门口跑过。 江小舟伸长脖子瞅着,不解地问:“公子,我们不跟上去吗?” 江淮轻摇头道:“他现在跑去报官,你知道下场是什么吗?” 江小舟挠挠头,用他仅有的一点见识想了想,“应该……不会如他所愿吧?” 一个农家子状告一个书院和一家富人,偏遂州的县太爷又是贪财的主儿,怎么看他都不像是会偏向江谨言的样子。 江淮赞同道:“不但不会为他所愿,还会落得一个诬告的罪名,被打三十大板关进大牢。” 她说的这些,正是原著里的剧情。 前世生为孤儿的她,孤身一人在娱乐圈摸爬滚打十年,好不容易混出一点名气,就穿进了这本名为《上青云》的科举文里来。 她没穿成那天资聪颖、过目不忘、如文曲星下凡的男主江谨言,反而穿成了男主的草包炮灰弟弟。 在原著中,男主江谨言的童年过得很惨。 他的母亲在出阁前被贼人掳走,嫁入江家七月就产子,产后不到一年就郁郁而终。江老爷为保江家颜面,让人将他送到偏远地方寄养,对外称孩子已夭折。 寄养的人家收了江家的钱却对江谨言非打即骂,因此他自小就生父不详,母亲早亡,过着寄人篱下受尽欺辱的日子。 但是他记性好,悟性高,寻常人背十遍的文章,他看两三遍就记下来了。靠着帮村里一位老秀才干活,他得到了趴在私塾的窗子外旁听的资格,再长大点就去镇上的学堂里干杂活,趁机偷偷学习。 直到他十五岁时自学成才,展现出了惊人的念书天赋,这才被江老爷发现并接回江家培养。 然他的好日子还没来,回到江家后,继母所生的弟弟因嫉妒而对他百般刁难,让他在江家过得如履薄冰,异常艰难。 好在最后他凭借自己的努力三元及第,平步青云,成功入阁。而江家则在江老爷去世后卷入官场争斗,落得个满门抄斩的下场。 穿书后,江淮认真梳理了剧情发现,虽然她只穿成了一个炮灰,但却是一个运气不错的炮灰。 她的母亲周氏作为继室进门,生产时伤了身子再不能有孕,恰逢妾室也快临盆,加上舅家的挑唆,于是周氏便趁着江老爷外出经商,一咬牙对外宣称自己生了个儿子。 因为心有愧疚,周氏对女儿很是宠爱,百依百顺,是个十足的女儿奴。 而江淮的父亲江老爷虽对原身这个不务正业、不求上进、天资愚钝的草包儿子感到愤怒和失望,但到底是自己唯一的嫡子,还能咋办,只能养着。 这样说来,不管她将来能不能继承江家的家业,她分到的钱都不会少,足够她躺平一辈子。 如此,除了啃老,她还有更好的人生选择吗? 江淮还觉得,与其像原著里那样和江谨言作对,不如转换思路,做一对相亲相爱的好兄弟。 所谓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江谨言的成功,就是她的成功! 江谨言当了大官,她就是大官他弟,可以放心地继续啃老。 现在啃老爹老娘,将来啃老哥,多年后还能啃老哥他儿子,不用赚钱不说,连结婚生子都省了,死了还有人披麻戴孝,实乃幸福的一生。 原著里,江老爷见江谨言可怜,虽不是自己的血脉,但毕竟是自己青梅竹马的儿子,故人已逝,江父觉得上一辈的恩怨就不必再延续到孩子身上了。 此外,江谨言的念书天赋如此高,只要好好培养,假以时日,定能出个举人进士什么的。 最重要的是,江老爷希望江谨言能带着江淮一起念书,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哪怕江淮再是个草包 2. 捞哥哥的第二天 [] 在围观群众的眼里,江淮看着年岁不大,十三四的样子,个头中等,一张白嫩的脸蛋还带着婴儿肥。但从她头顶的帽子,到身上的绯色衣袍白色大氅,再到腰间的玉佩锦囊和脚上的靴子,都无一不透露出一个讯息——有钱,很有钱的那种。 不下于十个江家家丁将人群挤开,开出一条路来,让江淮畅通无阻地走了进来。 江谨言浑身哆嗦着,痛得呼吸都困难,他努力保持着清醒,仰起头去看江淮。 “哥!你怎么样?!” 江淮快步走到江谨言面前,想碰江谨言又不敢。 她装出一副焦急万分又愧疚的样子,“对不起,哥,我来晚了。” 江谨言本就体弱,如今气若游丝,也没听清江淮叫他啥,只呼哧呼哧喘气,道:“我没事,怎么……怎么是你?” 他是认识江淮的,江淮是江老爷的儿子,父子俩前几日让人把他带到城中一酒楼里,告诉了他的身世,问他愿不愿意跟他们回江家。 但他下意识拒绝了。 既然自己生父不详,母亲又已去世,他就该与江家毫无瓜葛才对,以他的身份,他回了江家,该如何自处?他只想靠自己堂堂正正地走上科举之路。 “哥,你先别说话,我帮你申冤去。”江淮拍拍他的肩膀,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转身就往公堂里走。 江谨言为原告,被告一为赵家人,赵老爷赵夫人到场,赵公子却因感染风寒高热不退卧床不起而缺席。被告二为富岳书院,到场的有负责入学考试的几位夫子。 赵家人和富岳书院串通一气,加上县令黄大人的有意偏袒,江谨言又无法提供铁证证明那卷子确实是自己所写,是以便被判了“诬告。” 江小舟提着一个年轻人跟在江淮后面,那年轻人拼命挣扎却挣扎不脱,只能大喊大叫着:“放开我!救命啊!爹娘救我!大老爷救我!” 赵老爷和赵夫人一看,吓得魂飞魄散,尖叫道: “宇儿!我的儿!快放了我的儿子!” 黄大人一看行刑被打断,气得直拍桌子,“外面何人胆敢擅闯公堂!把他给本官抓起来!” 一看那气势汹汹围过来的衙役,江小舟把赵公子往地上一掼,摔了对方一个狗啃屎,自己则赶紧挡在江淮面前,“公子别怕!” 赵公子惨叫一声。 赵老爷和赵夫人见状疯了一样冲上去扶起自己的宝贝儿子,焦急地检查着有没有哪里受伤,“天杀的,你这小畜生,竟敢伤我儿,你是哪家的孩子,我明日就上门讨个说法去!” 江淮前世好歹也是在演艺圈摸爬滚打十来年的,这种古代升官的戏码她从死尸演到原告,不知道经历了几次,何况她有备而来,是以半点不慌。 “我在外面见这位公子看热闹看得起劲,就顺手带他进来了,怎么,不领情?” 突然,有百姓道:“这不是赵公子吗?” “方才不是说赵公子高热不退卧床不起不能来公堂上吗?如今怎么瞧着像没事人一样?” 众人怀疑地看着他们,赵公子闻言一噎,赶紧躲到了赵老爷夫妇身后。 江淮则是拍了拍江小舟的肩膀示意他让开,而后大步走进堂内,一撩衣摆跪下,大方行礼,脆生生地开口: “草民江淮,拜见大老爷。” 她年纪小,模样又长得乖巧,学着大人行礼时虽有点违和感,却也显得格外真诚。 黄大人的怒气收了收,沉声道:“江淮?你父亲姓甚名谁?” 黄大人虽贪却不蠢,一见江淮这么有钱,又姓江,他警惕地回想了一下,立马便想起了保宁府的几个富商。 若此江家正是彼江家,那以他一个小县令可得罪不起。 江老爷并不是每年都来遂州的,今年是潼川府的知府大人邀请他前来,想要由官府和江家合作,修一条贯穿潼川府和保宁府、途径遂州的新商道,官府得名,江家得利,这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 今日要是得罪了江家,百姓的口水能把遂州县衙淹没。 江淮仰着头道:“我爹爹叫江怀山。” 黄大人心里一咯噔,还真是江家家主。 他斟酌道:“咳咳,你这小儿,念在你年纪小,本官就不责罚你了,你擅闯公堂所为何事?” 江淮自顾自地爬起来站好,这才道:“小子是来向大老爷告状的。” “告状?”黄大人一摸胡须,“小公子可是在遂州遇见什么难事?等本官把这案子处理了再为你做主。” 江淮却是摇摇头,“大老爷,我等不了。” “哦?可是急事?你且说来听听。” 黄大人已经把江淮的案子抛之脑后了,他现在只想全心全意为江淮服务。 江淮瞥了一眼站在一边的赵家等人,一扭头指着堂外还趴在条凳上的江谨言道: “大老爷,我与我哥一起状告赵家人和富岳书院,我有证据证明,那第六名的卷子就是我哥哥所写。” 黄大人愣住了,“你,你哥哥?” 江谨言点点头:“十五年前,保宁府战乱,我爹娘逃亡途中遇见难民被冲散,不知道谁把我哥抱走了!我确定江谨言就是我哥哥!今日我来,就是要带我哥哥回家!” 在场的人都惊呆了,看江谨言的眼神如同亲眼见证麻雀变凤凰。 江谨言则是浑身不自在,心脏又酸又涩,明明自己前几天还严词拒绝了江老爷和江淮,江淮却还说认他当哥哥。 但这毕竟是江家自己家的事,黄大人没资格管,他现在夹在江家和赵家之间,是一个头两个大,只能赶紧转移话题道: “咳,你说你能证明那张答卷是江谨言所写,证据何在?呈上来。” 江淮笑眯眯地应道:“是,大老爷请看,这是前不久我哥给我写的信,里面还赠了一首他写的诗来勉励我,而这首诗,与那张答卷上的一模一样,字迹也一样。” 江淮一本正经地说着,淡定地从怀里摸出一个信封呈上去。 众人都盯着那封信,赵家和富岳书院的人冷汗直流,腿直打哆嗦,从听到江淮的父亲是江 3. 捞哥哥的第三天 [] 江淮动作一顿,松开了手,心道这小子自尊心怎么这么强,都挨了一顿板子了,还没认识到当一个有钱人家的孩子会有多幸福吗? 她嘴巴一撅,装作委屈劲儿上来了,眼巴巴地看着江谨言道:“不,你就是我哥!” 迎着江淮的眼神,江谨言有些心虚和难堪,“我不是江家人,不配当你哥哥,你以后别再来找我了。” 他是一个生父不详,母亲早亡,不被所有人喜欢和承认的野种,而江淮却是江老爷江夫人捧在手里的宝贝儿子,他们之间有云泥之别。 他怕自己一旦踏入江家,会控制不住想要更多。 他更怕这一切只是泡影,若是哪天江家人厌弃他了,他就只能收拾包袱滚出来。 说罢他撑着腰,缓慢地移动脚步想要离开,冷不丁地就被江淮一把抱住了胳膊。 “你不许走!你走了我就大哭,我就一直跟着你。” 江谨言皱着眉头无奈道:“我,我只是想找个地方歇会儿,一会儿还要升堂。” 江淮这才松开了手,道:“我是不是弄疼你了,你好瘦,肯定吃了不少苦吧,走,等会结束了,我带你回家。” 我带你回家。 这一句话如一击锤子敲在心上,江谨言低头认真地看着江淮的小脸,他真的想问一句:你是认真的吗? 是一时觉得认了一个哥哥好玩,过一段时间腻了就丢,还是真的想…… 突然,他清醒过来,轻轻摇了摇头,自嘲一笑。 江谨言,你在想什么呢,你莫非真的想去江家吗? 此时周围人的态度也已经变了,亲眼见证农家子突然变富家公子,实在是匪夷所思,令人羡慕得眼冒绿光。 “怎么会如此,他怎么突然变成江家的儿子了?” “简直是话本子里的故事啊!居然真的发生了?!” “到底是不是真的啊,你快掐我一下,我肯定在做梦,这世上还有如此稀奇的事儿?” 有那年轻的少女道:“我早就觉得他不像坏人,瞧他长得多俊俏啊,原来是有钱人家的公子呀!” 也有人思路清奇:“只有我最关心他突然多了那么多钱该怎么花吗?” 但江淮现在没空理他们,她吩咐着江家下人抬担架来放在地上,铺上一床厚厚的褥子,让江谨言趴在上面抬到后堂去。 江小舟拿出金疮药给江谨言先洒伤口上止血。 江淮解开自己的大氅给江谨言盖上,江谨言虽有点抗拒,但还是让她如愿。 大氅带着江淮的体温,一上身就抵挡住了大半的寒意,江谨言的心一颤一颤的,又酸又涨,只低声道:“谢谢。” 江淮笑眯眯道:“跟我客气啥。” 她扭头踢了旁边的随从江小舟一脚,“把你的鞋脱下来。” 江小舟一愣,反应过来连忙照做,“啊?哦哦,是!公子!” 他的鞋刚脱下,江淮就把鞋放到江谨言面前,“哥,你先穿他的,他练武的,不怕冷。” 江小舟欲哭无泪,“公子说得是。” 江谨言又感激又无奈又窘迫道:“多谢,但不必了吧……” 但下一瞬,江小舟已经蹲下去扒拉江谨言的鞋子了,“有必要,大公子你就快换鞋吧!” 江谨言脚一缩,赶紧道:“我换我换。” 看着江谨言换好鞋子后,江淮这才满意。 她让江谨言好好休息下烤会儿火,自己则起身来到外堂,此处赵家人、几位夫子一脸菜色地坐着,为未知的命运而忐忑不安。 这时,穿着江谨言的破鞋子的江小舟突然一把拽着一脸惊恐的赵家公子赵宇往后院一个僻静的墙根下走去。 赵夫人和赵老爷想阻拦,却被其他江家下人拦住了。 赵宇挣扎道:“你们干嘛?放开我?凭什么抓我?放开!” 江小舟一个大鼻窦拍上去,“老实点!” 江淮站在赵宇面前眯眼一笑,人畜无害道:“赵公子你在怕什么?我有那么可怕吗?” 她把赵宇拉出来就是为了帮江谨言出气,这人以前没少欺辱江谨言,后又买通行刑的衙役想打死江谨言,等他被关进大牢,她就没机会侮辱他了。 她知道,赵宇来此的目的是为了看江谨言笑话。 此前江谨言在赵家的书铺里当过伙计,顺带还帮店里抄书。他字写得好,记性又好,那群来书铺里买书的读书人时常夸他是科举的好苗子,说他自学成才,比某些请了十个八个夫子回家一对一教导出来的人还厉害。 赵宇感觉这些人就是在点名自己,某日忍不住和别人为此吵了起来,对方为羞辱赵宇,反复道: “你就是比不上江谨言,还不让人说了,你家花那么多银子培养你,有啥用?”“你家这书铺开着,也不见你时常看书呀?倒像是给江谨言开的吧?”“怎么?你不服气?那你和江谨言比比啊,过俩月不是有富岳书院的入学考试么,江谨言说他会考,你也去呗!” 后续才出了江谨言被赶出书铺,后又被偷换答卷的事。 最初赵宇躲在围观的百姓中看着江谨言被打板子,别提有多开心了,可他还没开心多久,突然就被人揪住领子拖了进去,而后事情的发展就直接一个大逆转。 江淮抬脚继续往前逼进,吓得赵宇连连后退,却很快被逼到了墙角,只能无助地喊:“你,你要做什么?你别过来啊!” 江淮伸出手戳了戳赵宇的肩膀,咧嘴冷笑,“说,你不是高烧不退吗?那怎么来这儿了?是不是来看我哥的笑话的?看得开心吗?” 江小舟和另外两个江家下人也撸起袖子虎视眈眈地站在江淮旁边。 赵宇吓得连连摇头,就差抱头蹲下了,他现在才是那个笑话。 “我,我没有。”赵宇冷汗直流。 江淮半点不留情道,“赢了我哥你很得意吗?就为了进一个在蜀地都排不上号的破书院。” 赵宇:“……” 江淮:“真不要脸。” 江小舟立马配合道:“就是,真不要脸!” 这时,赵宇终于找回一点脑子,叫道:“是你!是你陷害我!你根本就没有证据证明那答卷是江谨言的!” < 4. 捞哥哥的第四天 [] 赵宇疯了——被江淮吓的。 既然江淮说了不会放过他,也不会放过赵家,那他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而这一切都是江谨言造成的,他下大狱了江谨言也别想好过! 江小舟被赵宇推得一个踉跄,大吼一声:“赵宇!” 江谨言趴在担架上,瞳孔一缩,眼睁睁看着赵宇向自己冲过来,他只来得及抬起胳膊挡住自己的头。但下一瞬,预想中的痛苦没有传来,倒是响起了一声惨叫。 “啊——!” 江谨言放下胳膊一看,原本还如饿虎扑食一般凶狠的赵宇,现在已经躺在墙根捂着腰直叫唤了。 原来江淮早在赵宇挣脱开江小舟的手时就瞬间做好了准备,在他扑过来时,她陡然一脚狠狠踢在他的侧腰上,直接把人踢得滚了出去。 她前世为了拍打戏,也是练过几天拳脚功夫的。 “公子你没事吧!”江小舟赶紧跑过来检查她和江谨言的情况,至于真的有事的赵宇却躺在地上爬都爬不起来。 江谨言有些焦急地扭头看向江淮,下意识想起身,结果一不小心扯到了屁股上的伤处,痛得他冷汗直流,只能一声不吭地趴了回去。 江淮被江小舟搀扶着,眼珠子一转就屈起一条腿来,单腿蹦跳着,委屈巴巴道:“疼。” 江小舟忙问:“哪儿疼啊?!来,坐下坐下。” 江谨言闻言眼神一变,想开口关心一下又顿住了,抿了抿唇没问出口,只是眼神一直随着江淮移动。 他没想到,自己又被江淮救了一次。 前几日,江老爷和江淮来请他回江家时,他没给什么好脸色冷漠拒绝,如今想起来内心里升起了几分愧疚之情。 无论如何,没有江淮,他现在应该已经挨了三十大板被丢进大牢了,江淮不但救了他,还一直对他笑脸相待,他就算是再铁石心肠的人,也该知道感恩。 况且,他之所以未能及时赶来县城查看成绩,乃是因为他的养父母一家收了赵家的银子,将他锁在了屋里,他好不容易才掀开了茅草屋顶爬了出来。 在这之前,养父养母一直想要将他入赘给田员外当上门女婿,若他真成了赘婿,那他也失去科举资格了。 他也曾想过离开遂州,但科举需要查祖上三代,他的户口在养父母家,跑得再远都是黑户。 若是继续留在遂州,他难以想象他会遭遇什么,养父母一家、富岳书院、赵家都不会放过他。 而这一切,江家都可以出手帮他轻松解决。 想到这里,江谨言神色一暗,他觉得自己经此一遭,似乎真的变得畏首畏尾瞻前顾后了。 但……他又隐约觉得这并不是坏事。 江淮不知道江谨言在想什么,她被江小舟扶着坐在旁边椅子上,这才道:“腿疼,刚刚踢到脚趾了。” 江小舟苦着脸,“公子,都怪我没把他抓住,我现在就去打他一顿!” 江淮拦住他,“不必了,没伤到人,等会还有三十大板等着他呢,何况这是在县衙里,怎么能随便打人呢?我们是那种没有教养没有人性的人吗?那与畜生有何区别?” 趴在一边的赵宇脑门子的筋直抽抽,傻子都听得出来江淮是在说他,但他不敢开口反驳半句,方才的全力一击耗尽了他的勇气,他想到等会上公堂后要面对的一切就害怕得打摆子。 江小舟:“哦……” 江谨言心情复杂,嘴唇动了动,认真道:“方才的事,多谢。” 面对江谨言,江淮立马换上一副笑脸:“保护哥哥是我应该做的!” 江谨言敛下眸子,“你的脚伤得重吗?” 江淮摇头:“没事,问题不大。” 江小舟哼了一声,阴阳怪气道:“公子,你把人家当哥哥,人家可不领情呢。” 江淮笑了笑,眼睛眨了眨摆出一副故作坚强的样子: “唉,是我的错,定是我哪里做得不好惹人生厌了,可是我真的好想有个哥哥,别的孩子都有哥哥,就我没有,有人欺负我了,都没人给我出头。” 在背后恶狠狠盯着江淮的赵宇真想吐血,就你小子这家底儿这脾性,谁能欺负得了你啊?! 江淮说着偷偷用眼角余光瞄着江谨言,见他表情很微妙,十分纠结的样子。 江淮暗自得意,想她的演技不说登峰造极,也至少炉火纯青,再加上她这幅无辜懵懂又带着婴儿肥的白嫩脸蛋,骗骗江谨言这种纯情小少年,岂不是手到擒来。 她明显感觉江谨言的态度开始动摇了。 这时衙役把富岳书院的山长和其他相关人员带来了,黄大人又重新升堂问案。 因着江淮在场,加上天色渐黑,黄大人也不想耽误时间,迅速就判了案子,赵老爷一家判三十大板和蹲大牢三年,几位夫子被革职和革除功名,以及其他一些相关人员也被判了大大小小的罪。 入夜后雪下得大起来,华灯初上,看够了热闹的百姓们纷纷归家,江谨言被江家下人抬着出了县衙,上了马车还能清晰听见县衙里传来被打板子的惨叫声。 江家的马车奢华又宽大,足够放下一副担架,把江谨言安顿好后江淮也爬上马车,车门嘭地一声关上,江小舟和江家家丁也爬上后面一架马车。 江淮敲了敲车门:“走吧,去医馆。” 马车哐哐跑起来,车内挂着灯笼,火光随着马车跑动而摇晃着,江淮蹲在江谨言旁边翻箱倒柜。 “哥,糖炒栗子吃不吃?” “蜜饯吃不吃?” “茯苓饼吃不吃?芝麻糖呢?” 江淮把一样一样东西堆在江谨言面前,江谨言呼了口气,淡笑着轻摇头,“多谢,我还不饿。” 趴着吃东西实在不雅观也不方便,但其实他已经一天一夜未进食了,嘴巴干得爆皮,喉咙里也发干发哑。 下一瞬,一个水囊递了过来,饮水口对准他的嘴:“那先喝点水,饿了吧,我都要饿死了,等会儿回去吃好吃的……啊不对,你要吃清淡点有益于恢复伤口。” 见江淮说着就要喂他喝水,江谨言赶紧伸出手接住水囊,“我自己来吧。” 江淮松开了手,蹲着看他喝水,几口水下肚,江谨言感觉自己好受了许多,但江淮的眼神让他有些不自在,“你先吃点东西垫垫吧。” 江淮摇头,认真道:“我不能吃独食。” 江谨言:“……那我也吃点。” “好诶!”江淮顿时露出笑来,挑挑拣拣着,“你想吃哪个呀?” 被江淮的笑感染,江谨言觉得自己的心情也好了很多,两个人简单吃了点东西,很快就到了医馆。 江家家丁早就提前来遂州城最大的医馆预定了最好的大夫最好的药材,马车还未抵达医馆时,医馆的大夫、学徒、伙计就严阵以待着。 江谨言一下车,立马被人七手八脚地像一阵风一样抬进了医馆后堂。 江淮跟在后面 5. 捞哥哥的第五天 [] 迎着江淮真挚的眼神,江谨言觉得,自己若是再不答应,那他就该是全天下最坏的人了。 是以他这次没有过多犹豫,应道:“好。” 虽然江淮早料到他不会拒绝,但得到确切的答复后,她还是用精湛的演技表现出了自己的眼前一亮,并激动握拳,喜笑颜开道:“太好了!我有哥哥喽!” 江小舟也跟着嘿嘿直笑,只有医馆大夫忍不住提醒道:“江、江公子,夜里天冷风大,病人不禁风,要不还是回房叙话吧?” 江淮一拍脑门笑道:“害,我都高兴忘了,抬进屋里去吧。” 医馆伙计闻言,赶紧抬着江谨言去了医馆最好的房间,把人放在床上安置好。 江小舟拿出一个钱袋子递给医馆老板,医馆老板知道江淮的身份,有意讨好,拒绝道:“江公子,您府上的人早先已经付过诊费了。” “公子赏的就收着。”江小舟不由分说地将钱袋子塞到老板手里,老板这才感激万分地收下了。 江淮跟在江谨言后面进屋,环顾四周道:“挺好,这屋里有两架床。” 医馆就像现代的医院一般,设有很多房间供病重的人在此“住院观察”,每个房间里都会摆两张床方便陪护的人睡。 江家下人把房间改造了一番,不但换上了自己带来的干净的床单枕头和被褥,还换了帐子、摆上更亮的蜡烛、安神的熏香、全套的干净茶盏等等。 江谨言看着自己身上新换的干净衣服,有些错愕道:“这衣服……” “很合身是吧?”江淮笑眯眯道,“我前几日就给你准备好了,呐,那儿还有一箱子,等你好了一天换一件。” 江谨言嘴唇动了动,居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江淮在他面前,是丝毫不掩饰自己的财大气粗。 “我日后……日后……”江谨言斟酌着,想说自己日后定会报答江淮和江家,但江淮似乎提前预知了他想说什么,抢先道: “日后你就好好享受就好啦。” 她蹲在箱子面前翻找着,找出一身浅蓝的锦衣来展开,“这件好看吗?” “好看。” “嘿嘿,这些衣服都是我选的,我哥哥长得这么俊,一定要好好打扮才不浪费。” 江谨言:“……” 他想了想,还是决定说明一下自己不能白接受江淮的好意,他这个人向来知恩图报。 于是他认真道:“他日我若是高中,定会报答你们的恩情。” 江淮闻言扭头瞧着他,拧起眉头来,“报答什么?” “恩情……” “哥!”江淮霍然站起身来,有些不高兴地叉腰道,“你是我哥,对你好还谈什么恩情?你是不是不认我这个弟弟啊?” “我……” “虽说你以后要带着我念书,但这不是普通兄长都会做的事嘛,真要说恩情,我是不是也要感谢你辅导我课业的恩情了?” 江淮越说越摆出一副气鼓鼓的模样,愤愤道:“我知道了,你不想辅导我是吗?你嫌我是个草包,所以你想以后发达了,直接以银子抵扣!” 江谨言:“啊……?” 他没说过啊,他想都没想过啊! 江淮瞅了江谨言一眼,操着手走到一边的椅子上坐下,直白道:“我生气了,你不认我这个弟弟。” 江谨言:“……” 他简直百口莫辩,只能无力地解释道:“我没有这个意思。” 江淮把头偏向一边,暗自憋笑。 她就是要让江谨言承认,他是真把她当弟弟,是心甘情愿回江家的,而不是为了所谓报恩。 江谨言趴在床上,无奈极了,他没照顾过小孩子,更不知道孩子该如何哄,村里那些跟江淮一般大的孩子都像泥猴一样,哪需要哄,没被爹娘追着打就算懂事的了。 他继续解释道:“我自然愿意辅导你,莫说是辅导,你叫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江淮冷哼一声,“那你是为了报恩还是因为把我当弟弟才如此做?” 江谨言一顿,有些结巴道:“我……” 江淮也知道,让他一天内就接受自己有个弟弟的事有点难,这感情还得再培养培养,叫江谨言心甘情愿地当她的哥哥才行。 她既然想要以后抱上江谨言的大腿,那现在就该好好打好关系。 演戏这种事,属实是和她的专业对口了。 “我知道,你还未把我当弟弟,也未把自己当江家人,没事的,慢慢来,我不怪哥哥。” 江淮委屈地说着,成功让江谨言心里生出了一丝一丝的愧疚感,他顿时觉得自己有点太不知好歹了。 这时门被敲响了,江家下人在外道:“公子,晚膳来了。” 江淮应了一声:“进来。” 门被推开,一群下人鱼贯而入,手里提着一个个精致的食盒,这是他们征用了医馆的厨房自己做的。 菜式分两份,一份比较重口味的是江淮的,一份清淡的是给江谨言准备的。 “公子,可要我们伺候……伺候……”下人们瞄了江谨言几眼,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 江淮道:“他是我大哥,往后你们要叫他大公子,叫我二公子。” 下人们连连应是,齐声高呼“大公子”。 江谨言何曾被人这么对待过,自小他连名字都没有,在养父母家排行老三就被叫江老三,直到后来他识了字,看了书,才给自己取名谨言,是希望自己这辈子谨言慎行的意思。 如今咋一听到别人叫他大公子,他窘迫得想钻进被子里,只能淡笑着回应,在外人看来这位大公子倒是挺清冷的。 下人端着饭菜伺候江谨言吃饭,江淮就在桌前坐着吃自己的。 吃罢饭医馆送来了药,她先凑过去闻了闻,结果被熏得鼻子一歪,苦味直冲天灵盖,“好苦。” 医馆伙计笑着说:“良药苦口,苦才有效果啊。” 说罢她又对江谨言道:“公子若是实在难以下咽,明日小的熬药时就放块方糖进去。” 但江谨言却端起碗来,几口就将药喝得一滴不剩,道:“还好,并不十分苦。” 他吃过的苦头比这多多了,小时候饿肚子的时候,他吃过很多野菜,大多都很苦。 下一瞬,一颗蜜饯递到了他的眼前,“吃这个就不苦了。” 江谨言抬眸一看,见江淮正一口一颗蜜饯吃得正香。 江淮又把手往前送了送,“喏?吃吗?” 江谨言应道:“多谢,我自己来……” 江淮把手一缩:“诶?不行,你没洗手。” 江谨言:“……” 他顿了顿,只好探头就着江淮的手把蜜饯咬住了。 蜜饯真的好甜啊,他从未吃过,一路甜到了他心里。 喝了药后,丢了两个江家下人在房里伺候江谨言,江淮这才放心地准备回房休息。 “哥哥好梦,明儿见,我就在隔壁院子,有事叫我。” 她打着哈欠对着江谨言摆摆手,未等他回话,她就飘出了房间,回了自己床上倒头就睡。 江老爷还在潼川府城和知府大人及其他富商谈修官道的事,这几日她为了江谨言东奔西走,如今好不容易把事儿办妥了,可算可以好好歇息了。 而且看样子,她还要在遂州待几天才能回保宁府去,至少要等到江谨言能下地,且还有一件事就是要为江谨言迁户口。 江谨言现在的户籍在他养父母家,要迁到江家去,日后科举才能名正言顺地以江家人的身份参加。 她与江老爷分别时,可是信誓旦旦地拍着胸脯保证自己这次一定能把事儿办好。 江老爷也同意给她这个锻炼的机会,她没办好也没关系,他还安排了很多善后的人跟在江淮身后的。 入夜后雪下得更大,夜里守夜的下人进来添碳都添了好几回,力求江淮能睡得舒服。 兴许这几天太累,她一觉睡醒,已经过了半上午。 “咚咚咚。” 江淮于睡梦中睁开眼,迷糊道:“外面谁啊?” 江小舟道:“公子,有人来医馆找大公子,说是他的爹娘。” 什么爹娘,她爹不是在潼川府,娘在保宁府吗? 等等。 江淮一下清醒,坐起身来,提高音量道:“江谨言的养父母来了?” 江小舟挠挠头,虽然对江淮人前热情地叫哥哥,人后直接地叫江谨言本名的行为有点迷惑,但无暇多想,应道:“小的瞧着是这么回事儿,可要通禀给大公子?” “通禀个屁。”江淮冷笑一声,“叫他们滚。” 什么狗屁爹娘,仇人还差不多。 十五年前,江老爷的心腹将刚出生的江谨言送到了远在遂州的江家的远方旁支家为养子,并给了他们一笔足够他们一家子衣食无忧一辈子的钱。 起初,此夫妇二人还精心地照顾着孩子,但后来他们发现,江家根本就没人再来看望过这娃,他就像完全被江家人遗忘了一样。 他们猜测,这孩子说不定是什么小姐夫人偷汉子生下来的私生子,随便打发了出来的累赘,既然没人要这孩子,那他们何必还好好养着,给口饭吃饿不死已是仁至义尽。 自那之后,小小的江谨言自三四岁懂事时候开始,就要帮家里干各种家务活,养鸡喂猪放牛洗衣做饭,七八岁时就已经是干农活的一把好手。 那时候村 6. 捞哥哥的第六天 [] 江家下人和医馆伙计早就忍耐江谨言的养父养母多时,闻言立马兴奋应道:“是!公子!” “啊!什么拐子?!” 原本嚣张无比的养母二人愣住了,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一群壮汉气势汹汹地围了过来。 养母想躲在养父身后,却被养父一把抓住挡在了自己胸前。 “你们想干嘛?!你们凭什么抓我们!有钱就了不起吗?江谨言!你这不孝子还不滚出来!你要看着自己爹娘被人欺辱吗!?” 养母被几个高壮的江家下人扯着胳膊架住往外拖,两条腿在地上乱蹬,只能急赤白眼地大吼大叫着。 昨日他们收了赵家的银子,按对方的吩咐将江谨言给锁在屋里,避免他跑出去惹事,只待田家上门迎娶,成了田家赘婿后,江谨言便没了科举资格,自然会乖乖认命。 哪曾想这小子从屋顶跑了,他们追到城里后才得知江谨言被江家的小公子救走了。 这该死的不孝子,何时勾搭上了江家本家的人竟然不告诉他们。 养父养母二人意识到,若是江谨言搭上了江家本家这条船,他们以后就拿捏不住他了。 他们自然也知道,以江谨言的性子和头脑,绝非池中物,不然他们也不会急着将他入赘给田家。 而江家可比田家有钱太多了。 拿不到田家那份彩礼,那就想办法从江家那儿敲一笔钱来,只要江家想要带江谨言走,那他们就趁机开口。 不管如何,他们都是江谨言的爹娘,在这个孝道大于天的朝代,只要背上了不孝的罪名,不管你学识才华多出众,在科举考察时都要被刷下来。 读书人最怕被人说不孝。 但他们怎么也没想到,江谨言一直闭门不见,而江淮则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直接对他们动粗,还要报官,半点也不废话。 江淮哼了一声,趾高气昂道:“你这拐子还有脸在这儿叫,等会去了公堂上看你还叫不叫得出来。” “什么拐子?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见周围群众的好奇心已经成功被勾起了,江淮按自掐了自己一把,露出痛心和难过的表情,四十五度角抬头望天哀伤道: “可怜我哥哥才刚出生,就离了爹娘,本该是锦衣玉食的公子哥却在小山村里喂猪放牛,还要日日被你们欺辱责骂,身上到处都是伤疤……” 说着她抬起袖子把假装抹泪,“我哥才三岁你们就让他干活,五岁就做饭,七岁就下地,你们不仅不给他饭吃还动辄打骂,十岁去了学堂做工,所有的工钱全上交,好不容易得菩萨保佑看了几本书习得了如何做文章,你们就准备把他嫁给一个三十几岁的女人为上门女婿。” “哪怕不是你们的亲生孩子,你们也不该如此对他!你们真是大坏蛋!今日我就要请县太爷来为我哥主持公道,把你们这两个拐子抓进大牢!” 江淮先是语气哀伤地说完江谨言的童年经历,后说到主持公道时语气又变得坚定,如此出神入化的演技,成功把围观群众的情绪调动起来。 病人和家属以及医馆的伙计学徒们纷纷同情起江谨言来,大家伙儿指指点点的对象变成了江谨言的养父母,纷纷谴责他们的心狠手辣,枉为父母。 “对几岁的孩子这么狠心,说不准真是偷来的孩子。” “真是造孽啊,小心报应到你们亲生儿子身上!” “还好孩子的家人找到他了,真要当赘婿去了,一辈子就毁了!” “这个人我知道,昨日县衙里状告富岳书院和赵家的就是他! 养父养母二人见江淮只凭短短几段话就成功逆转局势,急得只能大叫道:“江谨言呢!我们要见江谨言!有什么事出来说清楚!你别忘了,你还是我们家的人!” “我们没有偷孩子,我们是路上捡来的!如果有拐子拐了他,那也是拐子把他扔了才让我们捡到,若不是我们给他一口饭吃,他早就饿死了!” “江谨言!你出来啊!你这白眼狼!” “吵死了,吼什么吼什么?再吼小爷就打人了啊!”江小舟把拳头捏得嘎吱响,当着养母的面挥了挥,成功把养母吓得噤声了。 江淮眼睛一眯,正想着怎么惩治这两个人,突然身后的房门哗啦一声被打开了。 她扭头一看,见江谨言一脸惨白地扶着门站在门口。 他应该是硬撑着站起身的,身上穿着他昨日那件旧衣服,头发简单挽着,虽整个人看着很憔悴,但神色却很淡然,透着一股处事不惊的感觉。 这些年来,他早就习惯了如履薄冰的日子,养父养母的话伤不了他分毫,他起初选择避而不见是知道养父养母见到他定会更加纠缠不休,只要江家下人将他们赶走就好。 但后面他听见江淮和他们理论起来了。 江淮才十三岁,还是富贵人家的小公子,何曾与这种市侩泼皮打过交道,他担心他们不干不净的话吓到江淮,侮辱了江淮的耳朵。 “大公子!您怎么出来了!”守在门口的下人见状赶紧想将他扶着,但江谨言却摆了摆手拒绝了。 “哥。”江淮叫了他一声,有点拿不准江谨言是什么主意。 江谨言看向她,点了点头,“淮弟。” 江淮闻言露出笑来,几步跑上台阶,亲热地抱着他胳膊,实则是暗中搀扶着他,“哥哥,你身上的伤好点了吗?怎么今儿就下床了?” 江谨言轻摇头,“我没事了。” “谨言……”养父养母二人见江谨言终于露面了,倒也不好再叫嚣了,露出几分尴尬又讨好的笑来,“你这孩子真是,昨夜一晚上都没回去,我们都很挂心你,今日才一大早就来城里找你了。” “娘是急性子,方才说话太急了,你别往心里去啊。” “我们真不是拐子,你有哥哥还有弟弟,我们又不缺儿子,何苦还拐你呢是不?定是有什么误会。” 江淮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真不是?” “真不是真不是啊!定是别人拐的!我们是从路上捡的啊!我们还救了谨言啊!” 养母一边着急解释着,一边心里犯嘀咕,这江谨言到底是谁的孩子,怎么江家公子会叫他哥哥呢。若他也是江家的公子,又为何会被人送到乡下去呢。 来之前他们还以为江谨言是攀上了江家,如今一看,江家小公子对他的态度不一般,他们也得改改原来的想法了。 江谨言低声道:“淮弟。” “嗯?哥你说。” “叫他们进屋里说话吧,医馆的人要静养,别打扰旁人了。” “行。”江淮果断点头,吩咐道,“你们二人到屋里去等着,小舟,吩咐下去,今日医馆里的人中午的饭 7.捞哥哥的第七天 [] 江谨言的养父有三个亲儿子,都在六七岁时送到了私塾去开蒙,但最后坚持下来的只有小儿子,如今正在镇上的学堂念书,过不了两年也要来遂州城参加书院的入学考试了。 是以他们对科举了解得比普通百姓要多,知道江谨言必须把自己的户口迁走才能在保宁府参加县试。 想要他们签字,那就拿钱来换,没有个几百上千两银子,他们是不会同意的。 养父养母二人心里的算盘打得噼啪响,看向江淮和江谨言的眼神像在看两个冤大头。 他们暗自想,哪怕是江家的公子又如何,不过是两个孩子罢了能有多复杂的心思。 江谨言眼神一冷,他就知道以自己养父母贪得无厌的性子,绝不会那么容易罢休,他出不起一分钱,也不会出这钱,更不会让□□他出。 江淮也早就知道他们会这样说,笑得一脸单纯地问:“不画押是吗?果真?” 养父咬牙道:“对,必须给抚养费。” 他也是豁出去了,因为他好赌,那五百两早就赌光了,现在家里还欠了不少债,急需银子来填上。 江淮对着江小舟使了个眼色,江小舟会意,撸起袖子就要上前。 想当初,江家公子江淮,人称保宁府小霸王,城南城北所有的街溜子小泼皮都要叫她一声淮哥,旁的人干架是干不过她手下的人的,砸钱是砸不过江家的,她长这么大,除了她老子江老爷,就没怕过谁。 今日只要她一发话,江小舟就能叫这夫妇二人竖着进来横着出去,哭着喊着自己求着签字画押。 但这时,江谨言突然开口道:“三弟用不了几年也要考童生试了吧?” 养父养母二人一顿,警惕道:“是又如何?” 江谨言淡道:“你们就不担心没人和他结保么?” 科举的第一关童生试,需要当地县学的廪生做保,还需要五个考生结保,以防冒名顶替和“冒籍”考试。 是以江家只需给遂州县学和其他书院打个招呼,到时候养父的儿子连廪生和结保的考生都找不到,考场都进不去,可谓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夫妇二人闻言大惊,想不到江谨言平日里沉默寡言看着没什么心机很好欺负的样子,居然也小小年纪如此恶毒。 江淮吹了声口哨,开怀大笑:“哥哥说得对,只需江家一句话,你家孩子就只能站在外面瞧着别人进考场喽!” 她摆了摆手,“把他们两个撵出去,不用他们画押了。” “是!公子!” 下人们把还没反应过来的养父母架住往外拖,两个人意识到发生了何事后,登时发出鬼哭狼嚎的叫声来,“不!江公子!有事好商量!我们画押!我们愿意画押!” 三儿子就是他们全家的希望,他们供养了他七八年了,夫子常夸他聪颖,但若是连科举考场都进不去,可如何得了? 他们方才就是鬼迷心窍了,才敢要挟江家。 他们的下/半身已经被拽出门了,手还紧紧抠住门框不放,凄惨叫着:“江公子你大人有大量!别跟我们见识啊!” “谨言!谨言你帮我们说说话啊!” “你三弟不能断了科举路啊!我们一家老小都指着他啊——!” 但他们的哭嚎和求情丝毫没有让江淮心软半分,反而叫她越发恼怒,蹭地一下站起身来。 “你们可闭嘴吧!” 江淮的突然发火让养父母都害怕得闭上了嘴,呐呐地看着她。 “江公子……” 江淮早就忍了他们许久,当下便毫不客气地指着他们鼻子道:“你们的亲生儿子不能断了科举之路是吗?” 夫妇二人害怕得缩了缩身子,“是,是……” “那我哥呢?他靠自己考进书院,你们却联合外人顶了他的名字,还想把他入赘去当上门女婿,怎么,是怕我哥高中了回头来报复你们是吧?” “五百两银子都叫你赌输了,根本没有花在我哥身上,你们还有脸开口要银子?” “当初江家将我哥寄养在你家,你们就该好好照料他,既然银子花了,人又没照料好,那该是我们江家追究你们!” “还钱!按每年给我哥花了十两银子算,十五年就是,就是……” 她假装算术不好,看向江谨言,江谨言正听得认真,下意识回道:“一百五十两。” “对!一百五十两,该还我们……” 她又看向江谨言。 江谨言:“三百五十两。” 江淮一拍桌子,“好哇!你们还欠我家三百五十两,赶紧还钱!不还钱你儿子就别想参加科举了!” 养父母二人顿时吓呆了。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要银子不成,反而还倒欠钱了,立马不管不顾地叫起来。 “江公子!江公子你不能这样算啊!” “我们哪里拿的出那么多钱啊!” “我们养他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江公子求你高抬贵手放过我全家!” “呸,不要脸!来人,给小爷我把他们丢出去!” 江淮说着也开始撸袖子,痞子样尽显。 江小舟露出邪笑来,“得嘞!您二位是自己走还是我们抬你们出去?” “我不走!我不走!我画押!我还没画押!江公子!我们愿意画押,求你饶了我们吧求你了呜呜呜——” 门框都差点被夫妇二人掰断了,江淮这才大发慈悲道:“先放了他们。” 江家下人一松手,养母就扑通一声跪下,连滚带爬地爬到江淮面前求饶。 江淮坐回椅子道:“现在怎么愿意签了?还要抚养费不?” 夫妇二人痛哭流涕:“不要了不要了!” 江淮却没放过他们,道:“但是——” 二人的心又瞬间悬了起来,瞪大眼睛看着江淮。 “你们只能二选一,是要那三百五十两银子呢,还是要你们儿子能参加科举呢?选前者的话,我现在立马带人去你家,把你家银子和值钱的东西全拿走,以后你们家赚一文钱,我就拿走一文钱。” 养父养母二人愣在当场,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又想要开口求情,但江淮已经先打断了他们。 “只能二选一。” 两个人沉默半晌,养父突然抬头大喊:“要银子!我要银子!” 养母闻言开始狠狠捶他,“你说什么!?你这背时鬼,你要我儿怎么活?!” “我自己都活不下去了!还不了钱那些人会打断我的腿!” “你是不是又去赌了?你说你是不是去赌了?!你怎么答应我的?你要银子是吧?老娘现在就要你的命!” “臭娘们你干嘛?!你敢打老子?你再打?再打老子也不客气了!” 原本还一条心的夫妇二人瞬间成了拳脚相加的仇人,养父怕讨债的人打他,养母护儿心切,双方越说越激动,竟然当场撕打起来了。 周围人也没拦着的意思,抱着胳膊看起了热闹。 江谨言养父家的三儿子并非是无辜受累的,他自小便嫉妒江谨言自学都比他在学堂里学得好,因此对江谨言各种使绊子,故意让父母给江谨言找很多活儿干以耽误学习时间,甚至告黑状让江谨言挨打挨骂。 是以江淮才借此惩罚于他。 看着养父母二人丑态百出的样子,江谨言心里却没有出了一口恶气的感觉,他反而觉得自己内心由衷地升起一种悲凉的感觉。 哪怕是养父母家的儿子,也有母亲为其忧心,而他从未见过自己的母亲,父亲更是连是谁都不知道。 小时候他还会想会不会有朝一日,他的亲生父母会找到他接他回家,但江老爷和江淮的到来让他这种念头也破灭了。 江老爷告诉他,他的父亲很可能是江洋大盗或是山匪难民,他的父亲甚至不知道他的存在,他的母亲因忧思过度早就十几年前就去世了,他的外祖父母从不肯认他,就连江家…… 他略略看向江淮,垂下眸子,手不自觉地捏紧了被角。 就连江家也不过是看他善于念书,有几分天资,想要利用他罢了。 若说唯一让他感到一点暖心的就是江淮了吧。 虽然江淮与他只相识了几日,但作为江家唯一的嫡子,江淮完全可以不把他放在眼里的,却亲自跑到县衙去救他,还待他如亲兄长,如今又在养父母面前为他撑腰。 但江海对他的这种好,也让他有点隐隐的害怕,害怕只是镜中月水中花,害怕江淮只是图一时新鲜,害怕将来自己又如十几年前一样被人弃之如履。 江淮自然察觉不到江谨言敏感的心思,她正看热闹看得乐呵。 等江谨言的养父被抓得一脸血印,而养母发髻散乱脸上顶着几个巴掌印终于停下手后,江淮这才问:“怎么样?争出个输赢了没有?” 养父坚定道:“我们选银子!我是当家的这个家我说了算。” 养母呼哧呼哧地喘气,用仇恨地眼神看着他。 江淮拍了拍手笑道:“成交,银子你们不用还了,但是若是让我发现你们儿子参加县试,你们全家都别想有好日子过,成了,小舟,带他们去县衙画押。” “好嘞公子!小的这就去办!” 养父母二人恨恨地瞪了两眼江谨言,这才不甘地走了。 “呼,搞定一件大事啊。” 既迁了户口又给江谨言出了气,江淮满意地伸了伸懒腰站起身来,“我都有点饿了,哥,你吃早饭没?” 江谨言回过神来看向她,眼神有些懵懂,“没。” “你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江淮说着吩咐下人去上早膳,自己则走到床边伸手摸了摸江谨言的额头,“挺好,没发热,你安心在这儿修养几天,等你能下地走动了,我们再回保宁府。” “好。” 江谨言简单应着。 江淮一屁股在床边坐下,上半身趴在江谨言腿上,凑过去从下往上查看江谨言的脸色,“你咋了,今天这么冷漠?” 江谨言被她的突然靠近吓了一跳,赶紧仰起头坐直身子,像是下一秒就要从床上掀开被子跳下来一样。 “我没事。” 他努力扯了扯嘴角,表现出自己很冷静从容的样子,但却骗不过江淮。 江淮爬了起来坐好,笑眯眯道:“哥,你是不是害怕回江家啊?” 江谨言看着她,沉默了一会儿才“嗯”了一声,“有一点。” 下一瞬,江淮啪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把他又吓了一跳,赶紧正襟危坐着,不知道还以为他不是坐在床上而是坐在学堂里。 “别怕!这不有我呢!” 江淮把自己的平胸拍得砰砰响,豪言万丈道: “我护着你!谁要是敢欺负你,我定让他吃不了兜着走!你是我大哥,谁要是不给你面子,那就是不给我面子,我保宁府小霸王第一个不答应!我要带着我的三百个小弟把他家都掀翻,狗都给宰了!” 江谨言听出她的玩笑话,在感动之余,也忍不住被她逗笑,嘴角轻扬,眸子也变得温润柔和起来。 “谢谢。” 江淮眨了眨眼睛嘿嘿直笑,“你笑了是吧?你笑得真好看,以后要多笑才对,哎呀你不笑的时候也好看,我们不愧是兄弟,都是俊俏人。” 江谨言不禁莞尔,耳根有些发红,眼中带着笑意和无奈看着她,“你还有其他兄弟吗?” 江淮眼珠子转了转,果断道:“有啊,还是亲的呢。” 江谨言一顿。 “但是是庶弟,只比我小十几天,兄长就只有你一个。” “我爹一脉单传,所以我也没有堂哥什么的,在保宁城呢,其他家的公子哥无论比我大还是小,都要叫我一声淮哥,所以啊……” 她故意拉长语调,“所以我还没叫过谁哥哥呢。” “正因为如此,我叫得不熟练,以后要多加练习,多叫哥哥。” “哥哥哥哥哥哥……哈哈哈,咳咳咳……” 在她发出一串如母鸡啼叫的声音后,成功把自己呛到了,只能一边掐着脖子一边扑到桌前找水喝。 江谨言见她呛得脸蛋红红的,有些关切道:“可呛得严重?” 江淮摆摆手,“没事。” 她干了一杯茶水后把杯子一放,这才道:“不过我可喜欢你刚才在门外叫我淮弟了,显得我非常特别,等回了江家啊,你叫我那庶弟,可不能带他的名讳,只能叫他三弟。” 江谨言露出一个轻浅的笑来,“好。” …… 接下来的几日里,江谨言就过着吃饭睡觉喝药养伤的日子。 而江淮闲得发慌,带着江小舟把遂州城到处逛了个遍,遇见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买了好几份,一份给江谨言,剩下的带回去给江母和江老爷,就连家里的姨娘和庶弟庶妹们都有份。 但遂州实在太小了,逛了几天就没什么意思了,她只能淘了一些野史和话本子来看。 她也给江谨言买了很多书方便他在床上打发时间。 对于《千字文》之类的启蒙读物,江谨言早就烂熟于心,而四书五经他也在书铺当伙计的两年里倒背如流。 江淮细细一回想原著,如今江谨言的水平应当在基础知识基本打牢了,但由于缺乏夫子指点,写文章还停留在很浅显的层次,应付书院入学考试足够,但用于乡试甚至是县试都还差一定距离。 是以她挑了一些适合秀才看的书,在离开书铺前,又在伙计的热情推销下顺走一本算术书。 江家下人把大包小包的东西搬上马车后,马车缓缓行过遂州城正大街,路过赵家书铺时,他们发现不少学子正围在书铺门口争抢着什么。 下人下车去一打听后才知道,原来是赵家书铺的书在搞大甩卖,因为这铺子马上就要出售出去了。 为何出售,因为赵家急缺钱。 为何缺钱,还要从几日前说起。 自从江淮帮助江谨言洗清冤屈,而赵家三口挨了板子被关进大牢后,赵家老两口就到处凑钱“买罪”。 何谓“买罪”?即本朝规定,除了死罪和诛九族及抄家流放的重罪,其他的罪责都可以用钱来抵,当然这可不便宜,五百两银子减一年的牢狱之灾,足以让一个小官之家破产。 赵家每个人都被判了三年,要全部赎出来就需要四千五百两银子,而赵家只不过是遂州城里的一普通富商,把铺子宅子都卖了才凑得齐。 江小舟幸灾乐祸着:“哈,真是活该,把人救出来又如何,到时候钱没了房子没了铺子没了,科举资格也没了,活着还不如死了。” 江淮道:“他们这是怕我背地里下黑手,把他们在牢里弄死呢,你说说,我是那种人吗?” 想到当初赵家贿赂打板子的衙役,故意将打在屁股上的板子打在江谨言的腰椎上的事,她就气得牙痒痒。 原著里若不是江谨言有男主光环,怕是真的被打瘫痪甚至死在牢里了。 “公子如此英明神武,怎么会是那种小人呢?”江小舟赶紧拍着马屁,“他们那是自作自受,活该!” 医馆里,江谨言正拿着一本《傅子集注》认真翻阅着。 这是一本前朝的傅姓大学士在致仕后组织学生编纂的“科举辅导书”,虽收录的只是前朝的县试乡试试题和他们的批语,但由于是前朝之书,在北直隶南直隶等天子脚下的地方不敢大肆流传,只能在一些小地方或是世家自己的藏书楼里找到,已算半孤本。 恰巧江淮知道江谨言需要这本书(主要是原著中提到了这本书很重要),便派人到处去找,找到后立马送到遂州来,让江谨言比原著里早上几个月拿到了手。 当江淮初把这本书递给他的时候,江谨言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怎么也没想到,这本只流传于学子口中的“科举神书”,居然就在自己手上。 他的心情难以形容的激荡,甚至激动得眼睛泛酸,除了抱着书连声说谢谢,便说不出其他话来了。 得到书后,他爱不释手,废寝忘食地看着,有时候因书中的观点与自己相合而兴奋得彻夜难眠,但也因此常常被江淮和大夫“训斥”,让他晚上不许看书,白日里也要节制,要多休息才行。 但看了几篇后他也发现一个问题,那就是自己现在的水平太低了,理解文章尚且吃力,更别提做出这样的文章了,而这仅仅是县试和乡试的试题罢了,若是到了春闱甚至殿试…… 古有十几岁二十出头就中状元的奇才,他不敢想象这些人是有多厉害。 但江淮却很乐观,安慰他道:“那是因为他们都是世家子弟,他们的爹和祖父都是大官,还能请来厉害的夫子教导,起点都不同,自然不能比。” “在我心里,哥哥你比他们厉害多了,等回了江家,我给你请好多好多夫子,买好多好多书,你肯定比他们考得还好。” “不是有句话叫什么,什么山下的花开了,山上的花还没开啥啥啥的嘛。” 江谨言合上书,抿唇一笑,“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对对对,就是这个,啊文化人儿就是不一样哈,你懂我意思就 8.啃老的第一天 《科举文炮灰弟弟啃老日常》全本免费阅读 [] 腊月中,保宁府。 天儿越发冷了,一年就要到头了,院子里的雪半日不铲就堆得老厚,树上的枯叶终于掉光,只剩光秃秃的树杈。 半上午时分,江夫人身边的林嬷嬷把正院里的下人都召集起来敲打一番:“今日大少爷回府,都机灵着点,谁要是敢乱嚼舌根子,就打一顿发卖去牙行。” “大少爷虽是老爷的养子,但也是咱们江府正经的主子,谁要是敢怠慢半点,仔细你们的皮,可记清了?” 下人们连连点头,齐齐应道自己记下了。 “行了,都去做事吧。” 正院的暖阁里烧着地龙温暖如春,一身暗红袄裙的江家当家主母周氏正坐于书案后看着庄子里送来的账本。 临近岁末事儿多,裁冬衣,发碳火,备年礼,亲戚邻居办酒请客,诸多事务叫人有些分身乏术。 因江家是蜀地排得上号的大商户,交往的人家多,周氏是继室,唯恐自己哪儿做得不好,叫外人看了笑话,是以今日这顿接风宴,她是十分用心操办的。 林嬷嬷打了帘子进来,搓了搓手笑道:“夫人,周府下人方才来禀,舅老爷他们已经上了马车在来的路上了。” 周氏停下朱笔,秀眉轻拧,“时辰过得这么快?” 她吩咐道:“你去大厨房亲自盯着,午宴不得出半点差错,记得告诉厨子,老爷不吃葱蒜,我哥不能吃咸了,淮儿不吃……” 这时,江淮从净房门后探出一个头来,笑嘻嘻道:“娘,我啥都吃!” 周氏闻言扭头嗲怒地看了她一眼,搁下笔起身走过去,“等你小日子过去了再吃。” 她点了点江淮的鼻子,“要忌口,不能吃凉的,当心落了病根老了遭罪。” 江淮扯了扯衣服,满不在乎道:“老了谁不遭罪啊,及时行乐最重要。” 周氏拍了她肩膀一巴掌,“把衣服理好,等会谨言那孩子就来了,以后你要和他一块上学,万不能叫他看出来了你的女儿身。” 江淮掏掏耳朵,坐在榻上,一边往嘴里丢零嘴一边应道:“知道了知道了,你已经说了五六七八遍了!” 周氏甩甩帕子,“你这孩子,坐端正点,把你那腿放下来,搁地上,像什么样子。” 江淮只好放弃二郎腿,学着大家闺秀一样坐直身子,并附带一个标准的露齿浅笑,周氏这才满意。 未过一会儿,下人来报周家人即江淮的舅舅舅娘登门了。 今日是江老爷新收的养子的回府日,江家设宴请了一些近亲和族老来,好叫养子认认人。 虽说是养子,但身份却如亲子,是要正式地冠以江姓,入族谱,且记在正室周氏的名下的,就跟江家的嫡公子差不多了。 这样做主要是为了江谨言的科举考虑。 周氏刚把人迎进厅里,屁股还没坐热乎,江淮的舅娘冯氏便屏退了下人,拉着周氏的手,又把江淮叫到跟前,苦口婆心道: “妹子,你说你怎么想的,你怎么能同意妹夫收那个女人的儿子为养子呢?他又不是自己没儿子!” “他把你和淮儿置于何地?” “我瞧妹夫就是忘不了他那死去的青梅竹马,连一个野种都能带回来冠以江姓了。” “当初叫你把淮儿装成儿子,不就为了这份家业别落那小妾生的孩子手里吗?如今你这叫什么?这叫引狼入室!” “要是淮儿她一直……一直不懂事,你们母子往后可怎么办啊?” 冯氏说着,似是真为周氏和江淮焦急上火,满脸忧心地看着她们,“妹子,淮儿,你们倒是说句话。” 周氏淡然一笑,“嫂子,难为你为我们担心了,只是老爷认谨言那孩子做养子……是我提的。” 周围的空气静了一静,而后,冯氏发出一声尖锐的叫声:“什么?!你提的?!!你是疯了吗?” 周氏又道:“还有,淮儿现在很懂事也很听话,还知冷知热会疼人了,老爷也对她多有改观,以后可不能再当她面说她不知事了。” 冯氏沉默了半晌,似乎无法接受周氏说的话。 保宁府的商户圈子里,谁不知道江老爷的儿子江淮是个名副其实的草包。 江淮八岁才勉强开蒙,换了十几个夫子来教导,私塾也换了不知道多少,如今连他老爹的大名都不会写! 你要说这孩子是天生愚钝吧,倒也不像,瞧着挺机灵的。但其成日里不是喝茶听曲就是斗蝈蝈,要不然就是调戏谁家小娘子,欺负谁家少年郎,和别家的公子少爷打架,惹了一身的臭毛病,把纨绔子弟的习性学了个十成十。 而她在家里也是对所有人都颐指气使吆五喝六的,别说欺负庶弟庶妹和丫鬟小厮了,就连亲爹亲娘都不放在眼里。 现在有人说江淮转了性子变好了? 反正冯氏很不信,她撇撇嘴,正想和江淮说几句话试试是不是真如周氏所言,但扭头一看,哪里还有江淮的身影。 且说江淮一路快跑离开了正厅,寻了个亭子坐下歇息,这才松了口气。 她就知道,冯氏得知此事定会发疯,应付舅舅舅娘的苦差事还是交给娘亲解决吧。 从遂州回到保宁府已经三天了,因江家人事先都不知情他们带了江谨言回来,是以江淮和江老爷便把江谨言安排着先住在江家别院里,父女俩先回江家布置一番。 在原著里,周氏自然是和原身站在一个队伍极力反对接江谨言回家的。 她们担心江谨言因是江老爷青梅竹马的儿子,且天资聪颖,江老爷会逐渐偏心于他,那江淮就更不得父亲的疼爱了。 是以江淮回家后就对周氏说自己做了个梦,梦见江家的一位死去多年的老太爷和她说,江谨言实则是庇护她的福星,因为江谨言离开江府多年,所以她从小身子骨弱,还脑子笨,干啥啥不行,常走背时运,只有把江谨言找回来,才能转运。 她说得有理有据头头是道,容不得人不相信。 事关女儿的安危,周氏立马放下成见,主动去找江老爷提议收江谨言为养子,江老爷自然痛快答应。 也因接江谨言回家一事江淮办得好,江老爷感到很欣慰,自己这个不孝的儿子终于长大一点了,父女俩的关系也有了很大改善。 而今天,正是江谨言从别院回江府的日子。 下人端着东西忙忙碌碌地布置着,为今天中午的宴席做准备,江淮在亭子里坐了一会儿,就听见有人来报,“公子!老爷和大公子回来了!” “诶,知道了!就来!” 她应了一声,搓了搓冻红的脸就快步往 9.啃老的第二天 《科举文炮灰弟弟啃老日常》全本免费阅读 [] 自然没人会傻到自己站出来承认,但江淮为了维持人设又不得不开口问,毕竟原身遇见这种事,肯定会又吼又骂,在场的人都要叫她怀疑上,不把绊她的人揪出来她誓不罢休。 周氏是知道自己女儿的脾性的,赶在江淮“发飙”前赶紧安抚她道:“乖儿,快让娘看看摔痛哪儿了?” 江淮噘着嘴把袖子拉起来,露出被磕出一个大血泡的手肘来。 江谨言也想上前来查看她的伤处,但被周氏不动声色地挡住了,只能在一边干着急。 方才摔下去的时候,江淮垫在下面几乎承担了全部伤害,他心里忧心得很。 周氏看了看江淮的手,帮她把袖子拉下来,低声耳语道:“乖儿,先别发火,今日是你哥的大日子,晚点娘再帮你出气好不?” 不管是谁绊的人,对方的目的都不会是什么好的,要么叫江谨言摔下去出丑,要么叫江淮闹起来丢人,若是不把江淮拦住,那才是称了对方的心意。 江淮装作委屈又坚强地点点头,可把周氏给心疼坏了,恨不得把那下黑脚的人抓出来大卸八块。 恰逢这时江老爷也问道:“淮儿伤得如何?谨言呢?” 江谨言忙回道:“谢父亲关心,孩儿无事。” 而江淮则眨巴着眼,一副受了委屈却选择以大局为重的小模样道:“孩儿也无事。” 周氏笑道:“没事就好,兴许是淮儿自己不小心绊住了,时辰不早了,咱们都快些进去吧。” 江老爷看了一眼江淮,虽不知道她怎么突然转性了,但总归来说今日表现不错,便难得地给了她一个好脸色。 “淮儿,谨言,到为父身边来。” 江淮和江谨言对视一眼,赶紧上前一左一右跟着。 左边是自己唯一的嫡子,江家的继承人,右边是自己有所亏欠的死去夫人的孩子,还很可能是江家出的第一个有出息的读书人,江老爷感觉自己都年轻了几岁,当下笑意满满,足下生风,领着一大群人就进了江府,直奔祠堂而去。 吉时到,开祠堂,上香祭拜,在诸位族老和亲人的见证下,正式地将江谨言的名字写进族谱里。 一群男人从祠堂里出来后,江老爷道:“谨言,来认认人。” 在江老爷的指引下,江谨言一一拜见了各位族老,得到了一大堆勉励的话,再来拜见江家众人。 周氏和蔼地笑着点头,温柔叮嘱几句,一出手就豪气地送了江谨言两个铺子和一把挂在脖子上的大金项圈配大金锁。 江谨言被惊住了,不知该推迟还是该收下,只能用眼神询问江淮,得到肯定的回复后才松了口气连连谢过周氏,而后来给舅舅一家见礼。 舅舅舅娘则是应了一声,给了江谨言一套文房四宝当见面礼,并未多说什么,而舅舅家的儿子,即江淮的表哥周盛成则是神色有些厌恶和不屑,并未给江谨言好脸色看。 江谨言早就知道会有人瞧不上他,故没把周盛成的态度放在心上。 庶弟江枫倒是对江谨言很恭敬,规规矩矩行礼:“江枫见过大哥。” 江谨言也回了一礼,“三弟。” 最后两个庶妹随着各自的姨娘也一一行礼完毕,时辰已近午时,周氏便张罗着大家去宴厅用膳。 自祠堂到前院的路上,江淮和江谨言并肩而行,仔细给他介绍江府的一草一木,同时她心里也琢磨着,方才是谁给江谨言使的绊子。 在原著里,这整个江家连同姻亲周家,除了江老爷就没一个好人。 原身母子俩担心江谨言抢走江老爷的宠爱,庶子江枫和他姨娘担心江谨言分走江家家业,两个庶女和妾室们巴结主母,自然和周氏站在一条线上。 而周家就更不用说了,他们当初撺掇周氏把原身当儿子,不就是为了江家家业嘛,自然是瞧江谨言如眼中钉肉中刺。 如今周氏对江谨言的态度和原著里截然相反,几个妾室和庶女是墙头草,自然会跟着亲近江谨言,而江枫母子俩现在实力太弱小,只能蛰伏着还不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出来害人,那么目前最有可能的应该就是…… 江淮扭头看向走在舅舅身边的周盛成。 她这位表哥今年十七,念书不成,经商也不成,因有原身在前面顶着,他才勉强没得个草包和纨绔子弟的名号。 周家虽在保宁府也算大商户,但比起江家来说就不够看了,要不当初也不会把周氏嫁进来当填房,更不会为了嫡长子之位,甘愿冒着风险让周氏把女儿当儿子。 尤其是最近数年,江家生意越做越大,而周家却在走下坡路。 是以他们便盯上了江家。 江老爷只有一个嫡子,却是个女儿身,且这一秘密周家知晓。 他们就想着,等江老爷死后,他们以这一秘密相要挟,让江淮嫁给周盛成,从而谋夺江家的产业。 这件事周氏并不知情,江淮也是从原著里的故事走向推断出来的。 所以在原著里,江谨言在江家的苦难日子,周家也出了一份力。 “哥,你瞧,那就是你的院子,云止院,就在我的云行院旁边,你要有事,开个窗子喊一声,我一准儿马上出现在你面前。” 江淮收起心思,表面上看不出一丝破绽,开开心心地介绍着,“你放心好了,江府没人敢欺负你,谁要惹你不开心了,我帮你收拾他。” “以后我们就要一起上学去,你可要每日叫我起床啊。” 周氏见状笑着道:“今日谨言回来,淮儿昨晚高兴得觉都没睡好,你瞧他们兄弟俩感情多好。” 江淮伸出胳膊想像其他兄弟那样搂着对方肩膀以示友好,结果发现自己太矮了搂不住,只能转而拍了拍江谨言的肩膀。 “明日我再带哥哥在这保宁府好好逛逛,带你去天香楼点最贵的菜给你接风洗尘。” 周氏立马又道:“谨言的院子里的布置都是淮儿帮选的,我不懂你们这些小年轻的喜好,淮儿就说他来办。” “我选了好几天呢,哥哥肯定会喜欢的!” 母子俩一唱一和,成功把江老爷哄得高高兴兴的,族老们也配合地夸奖江老爷从此就有两个听话的好儿子了。 只有走在后面的江枫暗自捏紧了拳头又松开,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后才勉强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用午膳的时候,江淮同样坐在江谨言旁边。 江谨言虽然看过很多书,也知道基本的礼仪礼节,但实操起来又是另一回事了,他还没上过如此正式的宴席上吃过饭。 江淮不动声色地提点着他,叫他不至于手足无措和遭人口舌,他心里对江淮的感激又多了一层。 吃罢饭族老们和舅舅一家就告辞走了,江老爷也要去忙生意上的事,安顿江谨言的事就交给了周氏。 给江淮的手肘上好药后,周氏道:“谨言,你的院子早就收拾好了,缺什么就和下人说。” 她为江谨言的院子 10.啃老的第三天 《科举文炮灰弟弟啃老日常》全本免费阅读 [] 江谨言咽了咽口水,把那股泪意憋了回去,接过帕子背过身子去擦了擦。 “我没事,就是想谢谢你。” 江淮心道妥了,经过她这些时日的努力,无论最后会不会成功抱上自己这位未来阁老哥哥的大腿,她至少都不会像原著里那样死得很惨了。 她站在原地等江谨言把心情调整好,这才负着手笑眯眯道:“那你要怎么谢我啊?” “……” 江谨言一下顿住,他还真没仔细想过这个问题。 自江家和江淮找到他之后,他的日子就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江淮似乎把他的一切都安排好了,从吃穿住行到读书都无需他再操心。 他也时刻谨记着,他与江家是利益交换,就像江老爷安排的那样,江家给他提供金钱和学习资源,他就需发愤图强,早日高中进士入朝为官,让江家得以改换门庭,不再永远是商户。 除此之外,他还有一个重要任务就是—— 他抬眸定定地看着江淮。 江淮不明所以地眨巴着眼睛,“看我作甚?” 江谨言沉声道:“淮弟。” “?” 江谨言:“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辜负父亲的期望的。” 江淮闻言咧嘴一笑,“我相信你,你肯定可以高中状元当大官的!” 江谨言却一顿,摇了摇头,“我说的不是这个,我指的是,父亲让我带着你念书,我定会好好督促和指点你。” 他捏了捏拳头,眼神坚定,像是被赋予了一种神圣而伟大的使命。 江淮瞪了瞪眼:“……” 啊喂,什么情况?这不是为了让江谨言答应回到江家,所以说着玩玩而已的吗?! 她什么时候说要好好念书了啊? 她家这么有钱,她一点也不想努力只想啃老啊! 见江淮没吱声,江谨言安抚道:“淮弟,听父亲说你八岁开蒙后,于学业上进步不大,仅识得一些简单的字,为兄认为我们二人都落后于旁人许多了,需加快步伐才行。” 江淮:“……” 江谨言:“所以我们不妨五更一过就起床,我晨读,你识字和练字。” 江淮表情一僵,五更天?鸡都还没叫呢!大哥你不用这么卷吧?! 但江谨言却斗志昂扬,颇有几分迫不及待的意味。 想他从小就只能在干活的空隙里挤出一点时间来学习,无人教导,没有书看,更没有时间来细细琢磨,如今这一切都有了,他就更该好好珍惜光阴和念书机会,早日追上别的学子的步伐。 而在他看来,虽然外人传言江淮是个草包,但他觉得江淮并不是无药可救,他觉得自己这个弟弟非常聪明又乖巧,只不过是之前贪玩才耽误了学习。 他既然答应了江老爷,又从心底里把江淮当自己弟弟,那他就有责任督促江淮念书。 江淮抠了抠手,“嗯……你说得对……但是……” 江谨言关切道:“淮弟有何难处吗?” “嗯……其实,我,我不爱念书,我就不是念书的料,你要是带着我读书的话,肯定会耽误你学习的时间的。” 江谨言却毫不在意,“我记性尚可,记得快,再说还有夫子教导,我只不过是督促一下你识字和背书,耽误不了多少时间。” 江淮欲哭无泪,想大叫救命。 “我,我不爱念书!” 她索性破罐子破摔直截了当地说了。 “哥哥,你好好学习,不用管我,也不用想着要实现父亲的期望,只要你高中了就好,我我我,我就想当个闲人!” 她心虚地说着,都不敢看江谨言,怕看见什么失望和谴责的眼神。 “淮弟……”江谨言欲言又止。 但江淮话已经说出口了,只能继续道:“我这辈子就这样了,没什么出息,就想吃吃喝喝过日子,否则父亲也不会把你找回来,我怕苦怕累得很,所以……” 她仰头诚挚地看着江谨言,“哥,你能不能放过我?” 江谨言:“……” 他哑然,憋出一个字来:“可……” 但江淮生怕他再说什么,突然捂住肚子就叫道:“我,我尿急,我先回院子了!哥你早点休息,缺什么就跟下人说。” 说着她赶紧脚底抹油,溜之大吉,徒留江谨言锁着眉头站在原地。 江淮一路快跑回到自己院子里,关上门后坐在椅子上缓了一会儿才冷静下来。 江小舟站在窗外道:“公子这是怎么了?可是大公子院子里出了什么事?” 江淮叹了口气,冲他招招手,“小舟啊,过来。” 江小舟闻言走过来趴在窗台上,两人一个在屋里一个在外面说话。 “你说,如果我爹和江谨言都想要我念书怎么办?” “公子不爱念书吗?” 江淮阴恻恻地看着他,“你说呢?” 江小舟想起江淮曾经气跑十几个夫子的壮举,赶紧道:“那就不念,从前老爷夫人也未曾逼迫你,如今大公子回来了,江家出他一个读书人不就好了,况且他又不是老爷亲儿子,书念得再好,这江家未来还是公子的。” 江淮笑道:“这么说你也觉得我适合当个闲人是吧?” 江小舟挠挠头,“可是公子,你从前不是说不喜欢闲得慌吗?就算不念书不学着做生意,也想找点事做。” 江淮闻言沉默了。 这仔细一回想,江小舟说得也有理。 原身之所以会成为草包甚至心理扭曲,有几个原因,而归根到底都是因为她的女儿身。 表面上她是江家唯一的嫡子,承担着继承家业的重任,被予以厚望,但她偏是女扮男装的,这就意味着,其一:她不能参加科举,哪怕进考场搜身没被发现身份,日后入朝被发现呢?那可是杀头大罪。 其二:她不能正常婚配,娶妻是耽误人家姑娘,嫁人更不可能,那她这辈子估计只能想出个什么“身患隐疾”“天阉之人”“不举之症”的借口来躲过成亲一事了。 而她的母亲周氏正是因为觉得亏欠女儿,所以从不拘着她,反正江家有钱,周氏的嫁妆也丰厚,足够原身舒服躺平一辈子,只要女儿过得开心就好,是不是草包也无所谓。 但周氏只知道原身成了纨绔子弟,却从未想过她的内心会逐渐地压抑、愤恨和不平,以至于后来不择手段地要和江谨言这个“天之骄子”作对。 如今江淮穿越而来,虽抱着前世辛苦了一辈子,今生不如躺平啃老的念头,但她也不得不面对原身会面对的窘境。 就比如她今天来月信了,肚子就不太舒服,还要小心地遮遮掩掩着不叫外人发现。 还好她这个小院里的婆子和丫鬟出自周府,都是周氏的陪嫁,忠心耿耿,能在日常起居上照顾好她。 “唉,不管了,先过年再说吧。”江淮有气无力地摆摆手,“我想睡会,去把小怜叫来,下午谁找我都说不见。” “是,公子。” 江小舟啪地一下把窗子关上了,而后去叫他的同胞姐姐江小怜来。 他们姐弟二人是孤儿,被周氏买回来时才五六岁,为的就是给江淮培养忠心的人。 弟弟从小习武保护小主子,姐姐则当贴身丫鬟照顾小主子的起居,他们二人都是知道江淮的性别的,但因为江淮出现在江小舟面前时,一直都是男儿形象, 11.啃老的第三天 《科举文炮灰弟弟啃老日常》全本免费阅读 [] 江淮说完这句话后就仰头盯着江谨言,江谨言表情微僵,捏着伞把的手指紧了紧,无言以对。 下午江淮匆匆离开后,他以为是自己说错话了惹得江淮生气了。 他认真反思和换位思考了一下,感觉自己之前的想法确实有问题,因为他想要念书,不代表江淮也想,诚如江淮所言,她出生富贵,什么也不必做就能安稳一辈子。 且江老爷对江淮的期望也仅是识字和知礼,将来能接手江家的家业即可,并非要把江淮培养成进士举人什么的。 所以…… 他的念书方式还真不能强加在江淮头上。 想清楚之后他决定来找江淮重新商议下,谁承想云行院的下人说二公子吩咐了下午谁也不见。 所以他觉得江淮肯定是生气了,只能在外等候着,等天黑江淮会出门去正院。 江淮看江谨言的反应,明白了什么,摸摸被冻红的鼻子笑道:“我下午是睡着了,真没生气。” 江谨言呼了口气,认真道:“没生气就好,但我确实也有错,为兄向你道歉。” 江淮被他的正式弄得有点无措,“啊,我没觉得你哪儿错了呀。” 江谨言道:“我不该让你和我一起五更天就起。” 江淮:“那你也是为了我好,希望我成材嘛,怪我自己不争气。” 江谨言:“怪我没设身处地地去想,把我自己的想法强加给你了。” 江淮:“怪我怪我,怪我怕苦怕累。” 江谨言:“怪我考虑不周全。” “怪我怪我,怪我是个大懒蛋!” 江谨言:“怪我……” 江淮哭笑不得,恨不得把他嘴堵上:“停,打住!怪我怪我怪我怪我!谁都别和我抢。” 江谨言噎了一下,两个人对视,皆笑了起来,伞下小小的空间里气氛顿时活络起来。 江淮手插在袖子里,叹息道:“唉,先过年再说吧,兴许我以后就想学了呢,不过……” 她瞥了一眼正目不斜视地撑着伞装得一本正经,实则嘴角微扬心情不错的江谨言一眼。 “哥,我得跟你提个意见。” 江谨言侧头看她,“什么?” 江淮眯眼一笑,“我知道这科举之路呢很艰辛,听说古人还要把自己的头发吊起来,拿东西戳自己什么的。” 江谨言道:“头悬梁锥刺股?” “啊对对,是这个,虽然这样不会打瞌睡了,但是我认为不值得效仿,身子最重要,要是把身子搞垮了,就算高中了,说不定当不了几年官就早死了呢。” 江谨言:“咳……淮弟慎言。” 当朝科举盛行苦学之风,戒享乐,戒焦躁,最好要寒窗苦读数十载,再用脚行上万里路,到偏远地方去游学,如此才能立好自己的人设。 否则即便顺利中了进士,外人也会私底下评之为不体察民情,不问民间疾苦,策论华而不实,靠家族资源供出来的而非靠自己努力云云。 是以上至国子监下至普通州县的书院,游学都是一门很重要的必修之课。 江淮方才这话要是叫外人听见了,不定又会编排出什么谣言来。 不过江淮既然已经背上了保宁府第一草包公子的名号,脸皮自然厚到了一定程度,毫不在意道: “最主要的是要保护好眼睛,眼睛要是熬花了可就回不去了,别在背光和昏暗的地方看书,也别在太亮的地方看书,更不能一看就半天,要适当地起来走走,看看窗外。” 江谨言没想到江淮还有这么多护眼心得,忍不住对她刮目相看,“淮弟说的有理,为兄受教了。” 江淮一本正经道:“这都是一个老郎中告诉我的,我现在告诉你了,你可要照做啊。” 江谨言现在十五岁,在二十一世纪就是中学生,乃是近视率陡然升高的年纪,这年头又没有眼镜,近视了会很麻烦。 江谨言笑了笑,“好,我记住了。” 周氏和自己的心腹嬷嬷走在前面,笑道:“这俩孩子倒是亲近。” 赵嬷嬷道:“老奴瞧着跟亲兄弟一样。” 周氏微微叹了口气,“老爷说谨言是有大出息的,我瞧着也是,只盼他以后能念着我们江家的好,多护着淮儿几分。” 说罢她又想起一事来,“城北何家昨日递来帖子邀我去赏梅,还叫我带上家里的几个女儿一起,想是要相看颖儿和芙儿。” 赵嬷嬷闻言思索起来,“何家头先的几位少爷都已成亲,那就只剩下一个庶出的五少爷了。” 何家的家世比起江家来说差上一些,江姐的女儿嫁过去算是低嫁了。 周氏虽为继室,但对两个庶女还算不错的,但每个人有每个人自己的选择,有的宁愿嫁去寻常小户人家当正室,也不愿进深宅大院为妾或是嫁给庶子为妻,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 也有的觉得小户人家门槛低,哪哪儿都比不得高门大户,宁愿嫁给庶子也不愿嫁到寻常人家。 周氏道:“晚点和那两对娘俩都传个话,看她们自己的主意吧,我毕竟不是亲娘,操心不了那么多。” “是,老奴记下了。” 说话间,正院已经到了,江谨言将伞递给下人,和江淮并肩入内。 院中灯火通明,饭厅里已经摆上了满满一大桌子菜,今晚是家宴,就连庶女都有上桌吃饭的资格,只剩姨娘站在一边布菜。 江老爷和周氏坐在上席,江谨言和江淮依次落座,饭吃得差不多时,江淮冷不丁地发现坐自己对面的三弟江枫正默不作声地打量着江谨言。 她皱了皱眉,不客气地问:“你看啥呢?” 若说在原著里,原身是蠢,那江枫就是一肚子坏水,虽她是穿书者,也不得不小心提防着他,还好这小子如今才十三岁,不成气候。 江枫笑了笑,“大哥,今日听父亲说,年后你就要去参加洛嘉书院的入学考试了,我就想问问能不能带上我一起。” 洛嘉书院是保宁府最负盛名的书院,在整个蜀地都很有名,其山长是二甲进士出身,一直做到了三品大员,因不满朝中的营党结派而自请辞官,回到家乡创办书院教书育人,进了洛嘉书院就可以说是半只脚踏进了举人行列。 但其入学考试的难度不下于童生试,远非遂州的富岳书院可比。 就连江家这种保宁府大商户都不能靠送银子走关系往里面塞人,每年的入学考试都由山长亲自主持,半点做不得假。 江家众人闻言都看向江枫和江谨言。 江谨言没料到江枫问得如此突然,他没有丝毫准备,对江家的情况也不了解,不好贸然回答,只好看向江父和周氏。 周氏是妇道人家,也不好插嘴儿子学业的事,但她历来和江枫母子不对付,下意识就不想江谨言捎上江枫。 江谨言若是顺利考进洛嘉书院,那皆大欢喜,而江枫若是也考了进去,那说明什么? 只能说明她的女儿江淮既比不过哥哥,又比不过弟弟,是江家三兄弟中唯一不争气的一个! 周氏觉得自己接受不了。 江父闻言倒是挺高兴,不管嫡子还是庶子,都是他的儿子,不管谁有出息,对江家都是好事。 “枫儿如今也开始做文章了?” 江枫闻言恭敬回道:“父亲,孩儿去年就已经随着胡夫子练笔了。” 江父摸摸胡子,“不错,是为父记岔了。” 周氏皮笑肉不笑道:“老爷你行商一走就是半年,家里小辈的事儿哪记得住。” 江父道:“枫儿今年才十三,寻常学子进书院多是十六七岁,去试试,考不中也无妨。” 江枫喜道:“谢谢父亲,孩儿还有一个请求。” “你说。” “孩儿听闻大哥在遂州时曾参加过书院的入学考试且得了第六名的好成绩,所以我想着……大哥能不能帮我指点一下,传授我一些经验。” 本来以为自己只是需要把江枫带到考场就算完事儿的江谨言一顿。 而江淮更是沉下了脸捏紧了筷子。 干什么?这是明目张胆地挖她墙角吗? 江父看向江谨言问道:“谨言你可有空给你三弟指点下文章?” 江谨言:“……” 这时他突然感觉自己在桌下的腿被人踢了下,他一侧头,却见江淮正若无其事地吃着东西。 瞬间,他心领神会,义正言辞道:“父亲,我刚回江家还有诸多不适应的地方,且离入学考试没多久了,孩儿想抓紧时间温书,上次过富岳书院的入学考试纯属侥幸,孩儿的文章一直 12.练字 《科举文炮灰弟弟啃老日常》全本免费阅读 [] 江谨言在暖阁里坐着,静静地回忆着这几日看过的文章,没过多久下人就来叫他说二公子在门口等他一道回去了。 他收起思绪,披上大氅掀开帘子,候在檐下的随从江潮赶紧为他撑起伞来。 两人快步走出院子,果然见江淮和江小舟正站在门口等着。 见他出来了,江淮扬起声音叫道:“哥!” 她小步跑过来,钻进他的伞下,“江潮,你去和小舟撑一把。” 江潮应了一声,把伞交给江谨言,自觉地和江小舟落后他们几步跟在后面。 江谨言撑着伞,微微向江淮那边倾斜着,两个人慢慢地走着,江淮觉得无聊,就简单地说了一下方才的事。 江谨言听罢瞥眉道:“竟有这种人。” “这种人多了去了,就我知道的这府城里就不下于五个。” 江淮伸手比划了下,咬牙道:“这种流连青楼到处留情的人渣就不该活在这世上,哪个姑娘嫁进去了不是跳火坑嘛。” 但这何家五公子长得人模狗样的,善于伪装,嘴巴甜讨人喜欢,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什么风度翩翩的俊美公子,若是明日赏梅宴上有不知道他底细的女子,还真容易叫他骗了。 原身也是偶然从一位青楼女子的口中才得知了这何五公子有脏病的事,但在原著里,原身很少着家,就连周氏都很难找到她,她根本就不关注家里的事,直到自己的二姐江芙出嫁的时候,她才知道何五公子居然成了自己姐夫。 但木已成舟,婚礼只能继续,江芙嫁进何家既要伺候两个婆母,又要忍受花心的丈夫,最后也染上了病,早早就离世了。 江淮说罢见江谨言正看着她,不知道怎么的她有点心虚,道:“你可别多想啊,我可不是他那种人,以前不是,以后也不会是!” 原身去了青楼也只是找个地方打发时间,多是听听曲儿,看看美人,并不会惹什么事。 江谨言一顿,“我没这么想。” 他只是有点惊讶,毕竟他在遂州那小地方,又日夜待在书铺中,很少听见这些超出他接受面的事。 江淮笑了笑道:“没有就好,前面就是我的院子了,我先进去啦。” 她从伞下钻出来,突然又想起了什么,扭头看着他道:“对了,哥,明日你随我去一个地方吧。” 江谨言向她走近几步,抬高伞给她遮住雪,“何事?” “去见见你娘亲。” …… 次日一早,江淮很早就爬起来了,先清理了一下自己,换好月事带,穿戴整齐后就听下人通传说江谨言在门口等着了。 她命人把江谨言叫进来一起吃早饭。 周氏作为主母算是仁厚的,除了初一十五过年过节,其余日子都无需小辈和妾室去请安。 是以大厨房就直接将早饭送到了云行院来。 江淮坐在江谨言面前,瞅着他的脸色不太好的样子,道:“哥,你昨夜没睡好啊?” 江谨言抬起头来,轻声道:“嗯,可能有点认床。” 江淮心知他是心里有事,没多说什么,只给他碗里多夹了几个包子,这才开始吃自己的。 两个人很快解决了早饭就出发,乘着马车先去买了香烛纸钱,再往江家的陵园而去。 江父的第一任夫人、江谨言的生母就长眠在此,她死的时候才刚满二十。 江淮和下人们没跟上去,把空间留给他们母子俩。 江谨言在坟前坐了很久,临近午时才起身慢慢地离开。 江淮正坐在马车里打瞌睡,听闻有人上车的动静睁开眼一瞧,正和江谨言的眼神撞个正着。 虽然车里光线昏暗,江淮还是察觉到了江谨言的情绪很低落,他眼圈微红,嘴唇发白,周身萦绕着一股哀伤的气息。 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小说男主的破碎感? 江淮赶紧把自己乱七八糟的思绪排开,坐直身子伸手拉了江谨言一把帮他上车。 江谨言在她旁边坐下,手捏成拳头放在膝盖上,整个身子都绷得紧紧的。 “哥,你没事吧?”江淮有些担心地看着他。 江谨言垂着头,脊背略躬起,淡道:“没事。” 他嘴上这么说着,身体的反应却不一样,手甚至微微颤抖,像是极力压制着心里的情绪。 他这点反应哪能逃过江淮的洞察力,她微叹一声,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想哭就哭吧。” 她忍不住想,江谨言怎么说也只是一个十五岁的孩子,又经历了这么多年的挫折,哪怕内心再坚强,也是渴望温暖的。 今日是他第一次见到自己的生母,哪怕只是一座坟,却也把他内心深处压制的痛苦激发了出来。 江淮觉得自己的心境也有点变了。 刚穿越的时候,她只把这个世界看做是被人为设定好的小说世界,对于书中的人,包括男主江谨言,亦或者江父、周氏、江家人等的结局都持着旁观的态度。 最初的她以自己为中心,不管是在周氏和江父面前撒娇卖乖,还是在江谨言面前刻意讨好,都是为了获取自己的利益,实现自己的目的。 但随着这些时日相处下来,她逐渐觉得,他们不再是书中单薄的纸片人,不再是被作者的笔决定人生的角色,而是有血有肉,有思想有情感的人。 温柔体贴,爱女如命的周氏、表面严肃古板实则疼爱家人的江父,坚强不屈却又内心脆弱柔软的江谨言…… 江淮被他的情绪传染,心情也沉重了几分,前世已远去,今生她何尝不是成了书中人。 她抬起手臂,拥抱住了江谨言,“哥,没事的,以后我就是你的家人,我的爹娘就是你的爹娘,我永远是你弟弟。” 江谨言的头搁在江淮的肩膀上,缓缓闭上眼,一直悬着的眼泪终于滚落下来,他扭过头,抬手拭泪。 江淮轻轻拍着他的背,像哄小孩子一样。 两个人靠在一起,慢慢平复着心情,半晌,江谨言轻轻推开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垂着头。 他的心情已经好多了,很多之前执拗着想不通的事也放下了。 江淮扯出笑容来,“以后你住在保宁府,可以常来看大娘,再过几天就过年了,到时候给大娘多烧点信去,就说她儿子回来看她了。” 江淮应道:“好。” 他呼了口气,“时辰不早了,回吧。” 江淮便叫车夫启程回城,待他们回到江府时,已经到了用午膳的时间。 江父中午不在家吃,江枫则是和夫子在自己的院子里吃,他有单独的夫子教导,比去学堂要好。 江父对于儿子的教育方面还是很上心的。 吃了午饭后,江淮午睡了一会儿起床就听说江父为她和江谨言新聘请的两位夫子到了。 她是提前了解了这两位夫子的情况的。 皆是久试不中的举人,年近半百,在很多大户人家教过书,还曾在书院里任过职,也算是桃李遍天下了。 当朝规定举人也可以做官,只不过都不是什么好地方,官位也低,升职空间很小,一年到头下来的俸禄连一家人都养不活。 是以很多举人都会选择到书院任教或是去大户人家当夫子。 但一听是教导江家的公子,保宁府很多夫子都会退避三舍,谁不知道那可是接连气跑了十几个夫子的混世小魔王,别说是能教他念书了,别被他气得一命呜呼都是幸运的。 至于今日这两位夫子为何会愿意来呢? 还不是因为江家给得实在太多了。 他们正是缺钱的时候,江老爷无异于雪中送炭,为了这些银子,他们打定主意,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哪怕这两个江公子再不听话,他们也咬牙忍了。 只不过他们心里也犯嘀咕,这突然冒出来的江家大公子为何人,听闻是江老爷的养子,但养子的待遇会这么好吗?况且江家不是有两个儿子吗? 江淮赶到江谨言的云止院书房时,江谨言已经招待好两位夫子了。 见江淮来 13.算盘 《科举文炮灰弟弟啃老日常》全本免费阅读 [] 江谨言和两个夫子一人满怀期待,两人心存质疑地一看江淮的纸张,都瞬间沉默了。 因那毛笔掉下去正好砸在写的字上,整个纸张都是墨点,根本辨不出写的字在哪里。 甚至于江淮的衣襟上,手背上和脸上都是墨汁。 江淮把笔拿起来,故作夸张道:“哎呀,一时手滑一时手滑!” 说着她好像觉得脸上痒,抬手就要往脸上抹。 “诶,淮弟,别——” 江谨言的话音未落,江淮的脸已经被她自己抹成了花猫。 江谨言微愣,两个夫子也瞪起了眼睛。 江淮眼珠子一转,突然叫道:“哎呀,墨汁进眼睛了!不行不行,我要先回去换个衣服洗把脸!” 她眯起一只眼睛来,扭头就往门口走,“我先失陪了,哥,你跟着夫子好好学啊!” “这这这……”秦夫子被江淮的行径气得说不出话来,要不是碍于江谨言在场,估计要大骂孺子不可教也。 但蒋夫子却很淡定,相比于江淮从前的习性,今日的她已经很不错了,不大闹课堂戏弄夫子,在蒋夫子眼里江淮就是好学生。 “秦兄,你还记得江老爷事先怎么和我们说的了吗?” 江老爷和他们说,他们二人主要教导的是江家大公子,顺带捎上二公子,只要这二公子能跟着学学认字,学学算术,将来能看懂账本就妥了。 显然,江家这是准备全力培养这位大公子了。 好在经过方才的练字,至少可以看出这位大公子算是个正经的读书人,两位夫子放心了些。 江谨言的存在让他们不至于感觉白拿了江家的钱,还砸了自己的招牌。 秦夫子缓了缓,把江淮抛之脑后,道:“时辰不早了,谨言,你随我们来,我们先考校一下你的学问。” “是,夫子。” 且说江淮形容狼狈地出了书房后,就遇上了守在外面的江小舟,江小舟一看她从脸上到身上的墨汁就吓了一跳。 但他谨记着江淮吩咐的在书房外面不可高声说话,是以只能快步走过来道:“公子,你这是怎么了?” 江淮会心一笑道:“没事,我故意弄的,走走走,回去换衣服去。” 江小舟回头看看书房,又看看她,万分不解,但江淮已经快步走了,他也只能赶紧跟上。 两个人像做贼一样回了云行院后,江淮快速地换了衣服洗了脸。 今日她肯定是不用再回书房了,她索性爬上床找了一本话本子看了起来。 虽书中都是繁体字,一句话只能看懂十之五六,但江淮也能东拼西凑地看懂剧情。 可她看着看着就放下了书,叹了口气,看来还是得识字啊,不然看书也太费神了,想不到她一朝穿越,竟成了一个文盲。 书看不下去了,她就叫下人送了点小吃来,刚吃了几口,正想着要不要给江谨言也留一份的时候,院子里突然传来脚步声。 “二公子在吗?” 江淮心里一跳,这声音,有点不妙。 “在。” “老爷让我来给二公子传话,让他一刻钟内赶到云止院去,否则老爷会亲自来云行院。” 江淮啪地一下推开窗子道:“我爹爹在云止院书房?” 江父的随从应道:“回二少爷的话,是的,您赶紧过去吧,老爷见你不在要发火了。” 江淮:“……” 她这么倒霉?第一天逃课就被抓了? 江父不是年底生意很忙吗?还能抽出时间来亲自查看儿子的学习情况? 没办法,她只能擦了擦手准备前去挨骂。 但她脚刚踏出房门又想到了什么,折返了回来,吩咐道:“给我取一把算盘来。” 下人不明所以但还是赶紧照做,江淮揣着算盘就快步赶到了云止院。 她一进院门,果真见江父气定神闲地坐在一边,而书房里巨大的书桌后,两个夫子正给江谨言讲解着近几年的童生试试题。 因为出了正月江谨言就要去洛嘉书院参加入学考试了,还有不到一个月,是以两个夫子没时间给他逐字逐句地讲解四书五经了。 好在江谨言已经把这本书都背得滚瓜烂熟,且他悟性高,足以应付考试,主要是写文章这块儿还停留在浅显的层次,遣词造句也不够精炼,立意和起承转合都还需要人指点。 是以两位夫子的首要任务就是赶在元宵节前,好好指点一下江谨言的文章,让他能顺利通过入学考试。 江淮一进门,江父就抬头定定地看着她,眼神颇有威慑力。 江淮心虚地走过去,露出讨好的笑来,“爹爹,你这么早就回来啦?” 江父冷漠地“嗯”了声,“去哪儿野了?” “我回去换衣服来着,墨汁溅衣服 14.夸奖 《科举文炮灰弟弟啃老日常》全本免费阅读 [] 听江淮这样说,江父不知为何想笑,不管江淮是真的一时贪玩还是真的想学算账,学会算盘总归是件好事。 他想了想,出了个简单的题:“鸡舍里有三只鸡,一只七天内下五枚蛋,一只七天内下六枚蛋,一只七天内下七枚蛋,你算算这七日内,养鸡人共可以收多少枚蛋。” 江淮咋舌,“这鸡可真能生,全年无休啊?” 江父微瞪她一眼,“赶紧算,需得用算盘算出来,而不是掰手指。” 这道题在算术里简直是七岁小孩做的,但在江父眼里,江淮的水平就真跟那小孩差不多。 “哦……” 江淮嘟囔了一下,把算盘摆在桌上,有模有样地坐下,手指一伸就开始拨动珠子。 转瞬之间,她就停下手,“爹爹,好了,是十八个蛋。” 江父端着茶杯的手一顿,抬眸用有些惊讶的眼神看着她。 还真叫她算出来了,且拨算盘的步骤也很正确。 他有点怀疑,道:“方才那个题过于简单了,为父再出一道你算算。” 江淮轻哼一声,“放马过来。” 江父一挑眉,“一笼包子十文钱,一笼饺子八文钱,买三笼包子和五笼饺子需多少文钱。” 他的话音刚落,江淮就迅速拨动了算盘,这次用时也很短,她果断道:“七十文。” 其实她心算更厉害,想她从小到大的优势学科就是数学,要不是有个演员梦,也不会大学毕业后放弃读研去跑龙套。 这下江父是真的相信自己这个“傻儿子”开窍了,他眼底露出显而易见的惊喜,仿佛江淮从前干的那些错事都不值一提了,现在怎么看江淮怎么满意。 江淮仿佛看透他在想什么,道:“爹爹,我只是贪玩,不是傻子,打个算盘有什么难的。” 江父佯怒道:“你都十三了,寻常孩子十岁出头就开始谋生计了,还贪玩?” 江淮笑嘻嘻道:“父亲大人教训的是,我以后尽量少玩点。” 主要是她想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这古代生活不比现代,娱乐方式极少,穷人卷生计,富人卷功名,就连那后宫里的娘娘和高坐龙椅上的皇帝都没几个是闲人。 而纨绔子弟们的消遣方式无外乎喝茶听曲儿看戏斗蛐蛐,不然就是流连青楼和赌场,亦或者看点话本子。 这些事对古人来说或许挺有意思,但对江淮来说,只需几天就感觉无聊透了。 她急需找点事来做做打发漫漫时光。 既然现在有大把时间,她不如就把自己荒废了多年的数学拾起来,她大学时候专门选修了古代算术课,想不到如今居然派上用场了。 正好还能拿来应付江父。 江父点点头,又教育了她一通,让她以后好好学习算账,江淮乖乖听着,很快就天色渐黑,两位夫子今日的课业也结束了。 经过这一下午的教学,两位夫子对江谨言也十分满意,皆在心里认可他是可造之材,悟性极高,难怪江家要花大力气培养一个养子了。 江父命人把两位夫子送回家,自己则心情甚好地领着两个儿子去正院用晚膳。 江谨言感到很意外,他走出书房见到江淮和江父站在一起的时候,下意识以为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不开心的事,但后又见江父和颜悦色的这才放心下来。 “淮弟,你与父亲说什么了?” 江淮道:“没说什么啊,就打了一下算盘给他看。” 江谨言也感到惊奇,“你还会打算盘?” “跟我娘学的,很简单嘛。” 江谨言由衷道:“淮弟,你真的很聪明,若是你愿意用功念书的话,定也能挣得功名。” 江淮脸不红心不跳道:“可是我懒啊,不想学,挣功名这事儿呢就交给大哥你了,只要哥哥你到时候别把我一脚踢开,还说我是个打秋风的就好了。” “我怎会如此?” 瞧见江谨言有点急了的样子,江淮笑道:“我随口说的,你别那么当真嘛。” 她开怀而笑,加快脚步,回头道:“哥,快点,都瞧不见爹爹的背影了。” 江谨言也浅笑道:“来了。” …… 接下来的日子里可把江谨言累得够呛,他天亮就起床温书和复习一下昨日记的东西,吃罢早膳后,两位夫子就来了,上午和 15.啃老的第七天 《科举文炮灰弟弟啃老日常》全本免费阅读 [] 江老爷带着人连夜去往府衙后,江家一家人都人心惶惶的,大家都吃不下了,很快就放了碗筷。 周氏让厨房煮了甜汤,召集大家到暖阁里坐。 蜀地很少下大雪,但一旦下起来,就意味着会有雪害,因蜀地山高峡险,很多村落甚至县城都坐落在峡谷中,大雪连下几天就会封山,甚至将一些村子埋起来。 保宁府城离丰州不远,前几日下大雪时,江老爷就有所预料,夜里和周氏提起过此事。 是以周氏如今还能保持镇定。 当今的商户为了抢夺各种资源,都要在官府和百姓面前扮演一副大善人的模样,每逢水灾旱灾雪灾等,城中商户都要捐钱捐物,好叫外人看看自己是多么“仁义”。 但这钱和粮食自然不是白出的,官府日后会在货物检查和盖章方面行便利,百姓也会因这家商户的好名声而纷纷选择购买他家的东西。 江莹的姨娘叹道:“这么大的雪,还是我在老夫人身边伺候的时候见过。” 周氏道:“我也记得,那年冻死了好多人和牲畜。” 江芙的姨娘道:“城中的难民把屋檐下都挤满了,老太爷和老夫人就叫府里的人开门施粥,连施了十天天儿才晴。” “那会儿我俩才十五六岁吧?” “是,老爷都还没成亲的……” 江淮坐在躺椅里,躺椅一摇一摇的,她闭上眼睛听着他们几个说话。 江枫把手伸在炭盆上烤着,边烤边揉捏着写了一天的酸痛手指,并不时拿眼睛看着江淮和江谨言。 江淮一瞧他那样子就觉得他没安好心,瞪了他一眼,江枫这才不敢看他们了。 江淮扭头低声问江谨言:“哥,你怎么这么沉默?” 江谨言坐在她旁边,闻言回过神来道:“我就是想起了一些从前的事。” 小时候的他,下雪天是最难熬的,没有保暖的衣物,只能拿干草塞进衣服里和床单下,没有厚鞋子,冬天整个脚都冻得肿大麻木,化脓流血,走路一瘸一拐还要山上捡柴,手生着冻疮还要洗衣做饭,晚上睡觉只能把身子蜷缩起来,开春全身就痒,血肉换了一层又一层。 这些噩梦般的回忆,在他到了江家后穿上了温暖的衣服鞋子、睡在了温暖的床铺上、拥有了用不完的热水和碳火后,仍然挥之不去。 丰州雪害的消息,又勾起了他的这些回忆。 童年的阴影一辈子刻在心里,他可能致死都忘不了。 突然,一只暖和的手按在他的手背上,江淮道:“哥,你在冒冷汗。” 江谨言有些恍惚不语。 想到原著里江谨言的过去,江淮的心里也堵得慌,“过去的事就过去了,别多想了,往后的日子都会好好的。” 江谨言抿抿唇,道:“淮弟,你说,读书是为了什么?” 若是以前,江淮肯定会说是为了当大官呀,但江谨言现在特意这样问,她想了想,当大官又为了什么呢? 在原著里,江谨言未来成了最年轻的阁老,上得帝王敬重,下得百姓爱戴,无数人为他立碑塑像,撰写传记,歌颂他的功德,令其名垂青史。 那么,这一切是如何实现的呢?是爱民如子。 她拍拍他的肩膀道:“为了当大官,为民造福!” 江谨言闻言顿了顿。 他时常思考自己科举为了什么,最初是为了走出那个小山村,离开养父母一家的掌控,实现自己的报复,如今他走出来了,那科举又为了什么? “淮弟,你说得对,当官就是要为民。” 江淮笑道:“是呀,总不能为了钱吧,那还没经商赚得多呢。” 她托腮想了想,“丰州这次大雪害,不知道要死多少人,但好在,听说保宁府的知府是个好官,想必会尽力地去救人。” 江谨言垂眸,手握成拳头又松开。 几个妾室和庶女陪着周氏说了会儿话,夜深了,大家皆有了困意却睡不着。 一方面担心江父会随着送物资的队伍去丰州,一方面又担心大雪再这么下下去,保宁府也遭雪害。 周氏道:“都回去歇着吧,这么干坐着也不是事儿,还有几天就过年了,明日我让庄子里的人都把今年打的粮食备着,想必这几日城里会来逃难的,到时候给他们发点吃食。” 周氏说罢,几个妾室连忙夸她仁善。 这时,一报信的下人匆忙赶来。 “夫人!老爷的急信!” 众人闻言纷纷迎上去,周氏接过信,站在原地展开快速地看过去,众人也有些紧张地盯着她。 只见她的表情又喜又忧,变了几变,而后扭头看向江淮。 江淮一愣,不明所以道:“娘,怎么了?爹爹可说什么了?” 事情紧急,周氏也来不及屏退众人了,激动道:“乖儿,你爹说,丰州的雪害很严重,府衙的粮仓里的粮食不够,运送粮食和衣物的车架也不够,知府大人让我们几家大商户想想办法,还说……” 江淮眼睛一眨不眨地听着,她直觉这事儿和她有关。 周氏继续道:“你爹还说知府大人许诺,我们几家可以向官府讨个赏赐。” 别的人家遇见这种机会,可能会想要减免半年的赋税,由知府往上一层一层申报,或是接下某个与官府合作的大单,亦或者得一个官府颁发的牌匾,好当做传家宝,再或者得到某个码头的经营权等等。 众人纷纷猜测着该讨个什么赏赐,周氏却一语惊人道:“淮儿,你爹决定借这个机会给你讨个赏赐。” 江淮和屋里的人闻言都愣住了。 她惊道:“给我?” 江家不光要出钱出粮食还要出力才换来的机会,居然拿来给她用? “娘!我不要什么赏赐!” 周氏皱了皱眉,“你先听为娘说完,你爹的意思是,他想要由知府大人出面向洛嘉书院的山长举荐你,免试入学。” 江淮咕噜一下咽了下口水,她没有听错吧?拿这么得来不易的机会举荐她?举荐她入书院? 这种情况并非没有先例,虽说洛嘉书院的山长刚正不阿,但架不住 16.啃老的第八天 《科举文炮灰弟弟啃老日常》全本免费阅读 [] 迎着周氏的眼神,不知怎么的,江淮感觉自己的嘴里有些发苦。 她垂下眼,道:“那你希不希望我去呢。” 在原著里,原身奉行的是及时行乐,反正自己又不能科举又不能婚配,也没什么经商才能,得过且过,活一日算一日,总之有江家和周氏为她兜底。 但江淮却知道,在原著里,江老爷未来会死于非命,江家会在原身的手里迅速走向败落直到最后满门抄斩。 她穿书后,一直想的都是,只要自己不去欺负江谨言,把他好好的送上青云路,再安安稳稳不作死,让江父能够避开灾祸,那江家就不会那么容易倒台。 不管是学识字和学看账本,她都是抱着玩玩的心态。 但没想到,她这一玩,就让江老爷当真了。 或许在江老爷心里,自己这个傻儿子终于开窍了,他愿倾尽所有去培养江淮,不管将来能不能成材,总要试试。 多么赤诚的父爱。 这让江淮一时间有点愧疚。 周氏道:“乖儿,娘知道,自上个月落水后,你的想法就不同了,也懂事了。” “娘这些年总觉得对不起你也对不起你父亲,以前你贪玩,娘都依着你,但娘总想着,娘以后先一步走了,谁来护着你。” “你没有哥哥也没有胞弟,又不能嫁人,等娘死了后要是这家业落在了江枫那母子手里,你可怎么办。” 说着说着,周氏忍不住眼圈发红,为自己以前对女儿的纵容和溺爱后悔,又责怪自己为何偏偏生产时伤了身子,没为江淮再生一个弟弟来护着姐姐。 江淮心里听着也难受得紧,无论如何,周氏都是一位好母亲,哪怕她做了很多蠢事,但却是这个世界上最爱原身的人,只可惜原身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她这个穿书而来的人。 然而事已成定局,她既然继承了原身的身体和身份,为做报答,也该替原身守好周氏和江家才对。 至于去书院,那就去吧,反正她前世也上过大学,想必适应起来不难,再说还有江谨言一起,且也没人逼着她要学出个什么名堂来。 周氏见江淮沉默不语,还以为她内心抗拒不想去书院,道:“但是娘还是和以前一样,以你的意见为先,你不愿去就不去,娘绝对不会逼着你,你爹那边我去劝他。” 江淮闻言吁了口气,道:“那就去吧,去试试。” 周氏闻言一喜,显然没料到江淮居然这么轻易就答应了。 “淮儿,你说的可是真的?” 江淮点点头。 周氏抹了把眼泪,拉着她的手抚摸着,“其实我知道我的乖儿从小就聪明,一点不比那些男儿差,只不过是贪玩了些,要是一用功啊,什么江枫,哪能比得上你。” 听了周氏的一番亲妈语录,江淮无奈扯了扯嘴角抬头望天。 “去了书院也不需多用功,识得字,知礼数,多结交一些有学识的人就好。” 周氏说着叹了口气,她把江淮送进书院还有一个目的就是让她远离她原来那群街溜子一样的狐朋狗友们,要不是那些人害的,她的女儿也不会不慎落水,差点没了小命。 江淮笑了笑道:“娘,我知道了,你就等着好了,我和哥哥定给你考个状元回来,说不定以后你就成了老封君了。” 她可没瞎说,一切顺利的话,周氏未来可不就是阁老的母亲,那不就是老封君,只不过这状元是江谨言考出来的。 周氏被她哄得破涕为笑,“你这孩子,就会说大话,你先把你爹娘的名儿写正了再说,你爹前几日还念叨你啥时候才能识完字呢。” 江淮顺口应道:“知道了知道了。” 周氏开心起来,催促她赶紧回去歇息。 江淮却又想起一件事来,问道:“娘,上次你打听的那个何家五公子的事,现在咋样了?” 说到这个,周氏脸色一沉,“自你说了他有脏病后,我就不许他接近你两个姐姐,也私底下给城里几个有待嫁闺女的人家递了口信。” 说罢她看着江淮道:“你二姐和她小娘都心里感激着你呢。” 江淮松了口气,笑道:“那就好,举手之劳,娘,我回去睡觉啦。” 她站起身来,周氏把她送到正院门口。 江淮领着下人们往云行院走,经过江枫住的院子时,见里面还亮着烛火,不用猜江枫每夜必定埋头苦读到深夜,只可惜这人心术不正,还是少接触为妙。 “公子真决定要去洛嘉书院念书啦?”江小舟又期待又担忧,若是江淮去的话,他肯定要跟着去的。 但是江淮可是女儿身,还是走后门的关系户,肯定会遇见一些麻烦事,他暗自想着自己一定要护好公子。 江淮笑嘻嘻道:“去啊,去了咱们可就是高材生了。” 那可是江谨言艰难考进去的书院,是整个保宁府甚至蜀地都出名的书院,她免试入学,该得意才对。 江小舟听不懂什么是高材生,只道:“公子放心,小的定会护好你的。” 他知道那些自诩读书人的公子素来瞧不起自家公子,往日在城中狭路相逢,也少不得挤兑几句。 这要是进了书院,还不知道自家公子会遇见什么人呢。 “你呀,别这么紧张嘛,你看本公子是那种好欺负的人吗?” 对于江淮这种随遇而安的人,她感觉自己在哪儿都能找到一套适合自己的生存法则。 江小舟想了想江淮以前的战绩,赞同道:“公子说得也是。” 于是江淮去 17.啃老的第九天 《科举文炮灰弟弟啃老日常》全本免费阅读 马车外的动静惊动了周氏和江莹江芙两姐妹,三人连忙探出头来询问发生了何事。 “淮儿,怎么了?” 江淮跳下车,瞪了周盛成一眼,直接了当道:“娘,表哥刚刚摸我屁股。” 在场的人都悚然一惊,尤其是周盛成,脸色一变就叫道:“表弟!你……” 他实在没想到,江淮身为女儿身,虽是扮作男装,却完全失了姑娘家的娇羞,居然大庭广众之下说出这种话。 况且,他只是碰了下她的腰就被打了一巴掌,根本还没摸到屁股! “你少污蔑我!” 江淮看着周盛成那气得清白交加的脸,哼道:“反正摸了,表哥这是不承认吗?” 周盛成咬牙,气得要冒烟,但身为周家长子,还在这人来人往的大门口,他需得维持体面。 “表弟,雪地湿滑,我方才是想搭把手扶你下车,不是存心碰到的,你莫往心里去。” 听他这么说了,江淮这才放他一马,露出虚伪的笑来,“没事的表哥,下次当心点就好了。” 周氏的眼神掠过周盛成,又看向江淮那丝毫不加掩饰的嫌恶,声音略冷淡道:“是盛成啊,有些时日没见到你了。” 周盛成规矩站好行礼:“姑母。” 周氏搭着丫鬟的手下车,把江淮拉到自己身边,道:“淮儿,娘昨日崴了脚,你扶着我点。” 江淮知道周氏这是在护着她,心底一暖,乖巧道:“是,娘亲。” 江莹和江芙虽有些疑惑自己怎么不知道嫡母崴了脚,但她们都是懂分寸的人,在外要紧紧跟着周氏,不敢多言半句。 周盛成按耐下想要和江淮搭话的心思,领着他们进了周府。 江淮的舅父舅母和外祖备好了酒菜,一大家子人先是放了鞭炮,祭拜了祖先,而后才各自落座开始用膳。 周盛成以和江淮是同辈又哥俩好的借口,想坐在江淮旁边,但江淮随便吃了几口就丢下筷子吵着要去园子里逛逛。 周氏向她看过来,江淮冲眨了眨眼示意周氏放心。 见江淮走了,舅母给自己儿子使眼色,周盛成顾不得自己没吃饱,也赶紧离席追了上去。 “表弟,表弟等等!走那么快做什么?” 江淮大步在前面走,周盛成追了几步,刚咽下去的东西都卡在胸口了。 冬日里的园子虽没有多少绿色,但梅花开得正好,在白雪的衬托下,倒是很有一番韵味。 两个人一前一后步入梅林,在一颗梅树前停下。 江淮假装赏梅,实则想着怎么整治周盛成一番,好叫他以后见了自己就绕道走,不敢再打她的主意。 江淮扭头一笑,“表哥。” 周盛成顿住脚步,有些心猿意马。 他发现,随着年岁的增加,江淮是越长越好看了,有种雌雄莫辨的美,身上那股英气是寻常的女儿家远不及的。 若是如此特别的一个人能属于他…… 而且江淮身后还有江家的产业…… “表弟你到此处来做什么?” 江淮道:“来赏梅啊,我发现,你们府里的梅花比江府的开得好看,正好,醉春楼的烟霞姑娘托我为她捎点开得正盛的梅枝。” “你说说,这梅枝哪里不能折,偏要我送的,女人的这点心思我是一猜就透,算了谁叫我闲得慌呢,就当博美人一笑了。” 周盛成一愣:“烟霞姑娘?” 江淮的纨绔名声他是知道的,这其中甚至还有周家的推波助澜,但他一直没有把江淮流连烟花之地的事放在心上,一个姑娘去那种地方能干嘛? 但谁曾想,江淮现在居然说要给烟霞姑娘送梅枝。 这烟霞姑娘,分明是他的老相好! 这俩人什么时候好上的?烟霞那女人会看得上江淮这个才十四岁的小孩? 江淮笑道:“是啊,她还说,表哥你是她的熟客呢,并邀请下次我们兄弟俩和她一起玩。” 她阴恻恻地看着周盛成,周盛成顿时冷汗直冒,“玩,玩什么?” “你说玩什么?” “表,表弟,你可是女儿家,再说那都是那个女人信口胡说,我不过是被友人拉去坐了坐吃了点酒就走了,我与她什么也没干,她就是图我的银子才故意那样说的,你可别上当。” 要是叫他的姑母知道了,肯定就不会将江淮嫁给他了! 江淮笑道:“表哥,你慌什么啊,我又没说要告诉谁,你喜欢烟霞姑娘,我也喜欢,你还认识什么好看的姑娘吗带上我一起。” 周盛成警惕道:“带上你做什么?” “我都说了我喜欢姑娘啊。” “你为啥喜欢姑娘?” 周盛成愣住了,难道表弟女扮男装太久了,竟有了磨/镜之好? “不知道,我不喜欢男人,只喜欢姑娘。”江淮无所谓道,“这也没啥,反正我这辈子都注定要以男儿身示人了,说不定日后我还真能娶个媳妇呢,再过继一个孩子,如此就没人能发现我的身份了。” 周盛成闻言一瞬间急了,叫道:“不行!你不能娶妻!” 江淮道:“我就这么一说,你急啥?” 周盛成讪讪的,“反正你别。” 江淮仰头道:“表哥你看,那束梅花好好看,你能帮我折一下吗我够不着。” 周盛成道:“成,小事一桩。” 难得江淮对他笑脸相迎的,他伸长胳膊踮起脚就要去够江淮指着的那枝梅花。 可就在他的手抓住枝丫还没开始折的时候,突然,他感觉自己的屁股被人重重踹了一脚! 且由于他是垫着脚的,此刻稳定性极差,整个人脚下一滑,一下就往旁边扑了下去,而旁边就是水潭! 他整个上半身砸在了水潭里,冰冷刺骨的水瞬间浸透了棉衣,冻的他大叫道:“救命!救命啊!来人!快来人!” 他费力地想撑起身子,结果发现胳膊都陷在了淤泥里,他扭头一瞧,江淮正站在不远处抱着胳膊看着他。 “表弟!你为何要踹我!?” 听着周盛成的怒吼,江淮掏了掏耳朵,冷笑一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周家打的什么主意,这次是给你一个教训,下次再敢对小爷我动手动脚,小心你的命根子!” “我先回啦,还没吃饱呢,表哥你就在这儿泡泡冷水清醒下吧。” 江淮说罢施施然地离开了,身后只剩周盛成的怒吼声,偏这个时候下人们都在吃饭,没人听见他的求救。 江淮走到前院时才随便抓了一个下人道:“我方才路过梅林好像听见有人在呼救,你们过去看看吧。” “是!表公子!” 与周府的下人分开后,江淮心情甚好地回到宴厅里。 她也不怕周盛成告状,毕竟她手上也有周盛成的把柄,周盛成只能自认倒霉。 再说谁能证明是江淮推的他,而不是他自己掉下去的呢? 江淮在周氏身边坐下道:“娘,我走了一圈感觉又有点饿了,还想再吃点。” 周氏道:“你这孩子,吃饭半点规矩没有,就该好好饿你两顿。” 江淮撇了撇嘴,接过下人送上来的干净碗筷。 舅母道:“孩子贪玩是常有的事,淮儿你看还想吃什么就叫厨房再做。” 江淮应道:“谢谢舅娘。” “怎么不见你表哥?” 江淮道:“表哥说肚子不舒服先回去歇息了。” 其他人听了也没多想,大家伙吃饱喝足后再在花厅里喝茶闲谈,聊一聊儿女说亲的事,时辰很快就到了半下午,周氏领着孩子们告辞离开。 等回了江家,两位姐姐都辞别嫡母和弟弟走后,周氏这才有空仔细回想今日的事。 她问江淮:“盛成除了下马车时候碰到了你,其他时候可还有?” 江淮摇头:“没有,放心吧娘,他以后不敢了。” 她简单地把今天整治周盛成的事说了。 周氏一听周盛成居然是个流连烟花之地的人就心底一沉,再一听江淮把人踹水里了又忍不住噗嗤一笑。 “他是这种人也好,以后咱们也有了他的把柄,他就不敢轻易将你的女儿身份抖出来了。” 因周盛成也同样在书院里念书,准备着科 18.啃老的第十天 《科举文炮灰弟弟啃老日常》全本免费阅读 蜀地的春天来得早,往往新年一过出了元宵节,冰雪就开始融化,到处都是湿漉漉的,就连空气中都蒙着水雾。 西南多山,保宁府也不例外,洛嘉书院就坐落在城西十里外的大山里,进山之后还要走好一会儿才能到达书院门口。 每逢节假日,回家看望父母的学子需得天不亮就出发,走山路,搭牛车,才能赶在正午前到家吃个午饭,这还是家在保宁府内的,要是在其他州县,来回路上就要花两天。 洛嘉书院每年举行两次入学考试,一次在开春前,一次在秋收前,每年来赶考的读书人众多,大多都是从蜀地的学堂和书院来的。 是以有生意人就看准了商机,在山门口修建客栈,摆摊,到了考试这几天,山脚下热闹得跟集市一样。 有钱的人家就住单间,没钱的就住通铺,而江家的三兄弟自然是住最好的房间。 因着后日就要开考了,客栈里的学子都很安静,各自抓紧时间温书,就连江淮都被这气氛感染,想着来都来了,还是临时抱个佛脚不至于死得太难看吧。 此番她来洛嘉书院,周氏可谓准备得十分齐全,除了三位公子每人一驾马车,另有两架马车坐下人,三驾马车运行李,直接把半个客栈都包了下来。 除了各种考试必备的书籍典章,笔墨纸砚,换洗衣物,厚实被褥床单等等,还有各种吃食和一些生活用品。 不知道还以为他们是要远行去北直隶呢。 就连江父都看不过去了,道:“他们是去念书,不是去享福的!” 周氏才懒得理他,“念书和享福冲突吗?非要吃不饱穿不暖就能考上状元了?” 江淮连连点头,觉得周氏说的十分有理。 江谨言一向对江淮和周氏的话没有意见,故只在旁边笑笑不说话。 江父又道:“如此铺张,你叫旁的学子怎么看我们家的儿子?” 周氏:“他们爱怎么看怎么看。” 江淮道:“爹,我本就是走后门的,我不怕别人说闲话,娘,给我再带点杜大娘腌的萝卜条。” “好嘞,娘给你装一坛子,但不能一次吃多了,会烧心。” “知道了娘。” 江父一甩袖子,“你们母子俩爱如何就如何吧!” 反正江淮是去游玩的,他只把江谨言和江枫认真叮嘱了一番,尤其是江谨言。 兄弟二人连连点头,表示会尽全力沉着应考,江父这才满意。 且说他们一行人刚到山脚下时,可算是赚足了眼球,那一串马车把整条路都占满了。 旁的人一打听,得知是江家的队伍也就不觉得稀奇了。 只要是在保宁府待过的人,都知道江家,那可是府城最大的商户之一,而江老爷是大好人,不但江家商铺卖的东西童叟无欺,而且还经常出钱架桥铺路。 在年前的丰州雪害时,江家出了很多的粮食和布匹,江老爷亲自押运到丰州,这如何不叫人称一声“义商”,而因此江家二公子江淮也得到了洛嘉书院免试入学的机会,倒也没有叫太多人反对。 毕竟在外人眼里,将如此一个草包送进洛嘉书院也没用,对他们毫无威胁,姑且当个吉祥物吧。 而真正有威胁的应该是那位凭空冒出来的江家大公子。 有心之人只要一打听就可知,这位江家大公子江谨言,乃是来自于潼川府遂州的一位孤儿,因自小天资聪颖,自学成才,得了江老爷的赏识,这才被带回江家收为养子。 听说他靠自学就通过了遂州书院的入学考试,如今回到江家有了名师指点,想必进步神速,将是今年洛嘉书院入学名额的有力竞争者。 入住客栈后,江家下人就将客栈的床品都换上从江家带来的,再把房间里里外外打扫一番。 江淮抱着书来到江谨言的房间和他一起复习。 江谨言温书,做文章,江淮就在旁边看写算术题,再看看断案集注。 这种记载了历朝历代的杀人断案的书,本该是掌管刑狱的人看的,江淮最开始是拿来看着解闷,但不知不觉间倒是品出点趣味来。 在看的时候,她也常将本朝的法令和前世的对比,从中体会从古至今的法律发展进程。 她现在已经把这个朝代的字差不多认完了,毛笔字也写得勉强像个样了,上了考场后,她就算再胡编乱造,也要把卷子填满。 毕竟她又不是真的草包,她的内核可是一个优秀的毕业大学生。 备考了一天后,第三天早晨天不亮,所有的学子都起床,洗漱完毕吃点东西填饱肚子就动身。 江家等人也不例外,天刚蒙蒙亮,大家伙就带上考试必备的东西往山上走。 爬了一会儿阶梯后到了书院门口,送行的下人和家人们就不能走了,只留学子一个一个核验身份后进入书院。 考场是打乱排座的,江家三兄弟都不挨着,临分别时,江淮握拳笑道: “哥,别紧张,好好发挥,你肯定能行的!” 江谨言呼了口气,点头,“你也要尽力。” 江淮道:“成,我保证把我会的都写上,你要是不陪我一块儿在这儿念书,那我也不想来了。” 江谨言道:“说什么胡话。” 他看向在一旁冷着脸瞅着他们的江枫,笑了笑,“三弟,祝你旗开得胜。” 江枫扯了扯嘴角,“大哥也是。” 江淮虚伪一笑,“要是我们三个都能入洛嘉书院,爹爹肯定高兴。” 这时负责领路的书院学子走过来道:“保宁府江淮在吗?” 江淮赶紧举手,“这儿这儿!” “我是带领你去考场的,你随我来。” 江淮点点头,冲江谨言二人挥挥手,“那我先去啦!哥,加油!” 在江谨言的目送下,江淮跟着领路的人以及同考场的学子一起,步行了一小会儿后到了一间讲堂,即现代的教室,讲堂里宽阔明亮,整齐地排放着桌椅板凳。 大家伙儿按顺序一个一个坐下后就把笔墨准备好,等待书院的夫子下发宣纸和试题。 江淮拿到卷子后看了看,眉头时卷时舒。 这前面的经义部分选自四书五经,要求考生解释句子的意思,再论述自己的观点,那她是肯定写不了两句了,主要是没背过,还好多字不会写,只能把能写的都写上。 诗赋部分也不会,要求以梅为诗,她想了半天,只想出一句“待到山花烂漫时,她在丛中笑”,还有“梅花香自苦寒来”,这也凑不成一首诗呀,何况还涉嫌剽窃。 最后只能作罢。 到了策论部分,江淮总算有了点头绪。 毕竟这个策论题目是改编自头一年的江南某省的乡试试题。 府里的两位夫子给江谨言讲文章的时候,她也凑过去听过几句。 那会儿她还琢磨着,若是这题目放在当代,会采取什么措施解决。 题目设问一样,而背景则改成了保宁府年前的雪害,要求考生从官府角度谈谈,当如何防治雪害。 按惯例,写策论需有一定的文章格式和行文脉络,先写什么,后写什么,再写什么,都有要求。 一篇好的策论,需要内容、结构、字迹多方面结合。 而江淮估计就只剩内容了。 她琢磨了一会儿,决定把这题当一个现代作文来写。 还好她大学时候曾学过应急管理方面的课程,虽然是网课,但也知道一点点内容。 雪害属于灾害中的一种,那就可以套用自然灾害防治的模板。 若是不常了解雪害的考生,可能只会写雪害发生前要多屯粮屯草料,加固房屋,雪害发生时应召集人马运送赈灾粮和衣物,加派人手铲雪和救援,而鲜少有人会写雪害发生后,即天晴雪融后的事。 江淮沉思了一番,在心里打了下草稿,把文章分成了三个大部分,即雪害发生前、发生时、发生后,而后开写。 写不来太文绉绉的话,那就写大白话,字写错了那就打个叉叉,江淮写着写着,自己都差点笑了, 19.啃老的第十一天 《科举文炮灰弟弟啃老日常》全本免费阅读 听到江淮的大胆言论,江谨言差点脚下一滑,一向平静的表情也出现了细微的裂纹。 今日的考试,他虽觉得自己发挥得不错,比之从前在随州的富岳书院入学考试时进步很大,但他却也没有丝毫把握能被顺利录取,更别说考第一了! 江淮真是对他太有信心了。 果然,江淮此言一出,周围人都忍不住大笑起来。 “你说什么?你说你那刚从乡旮旯里来保宁府的养兄能考上,还考第一?你是不是没睡醒做梦呢?” “小小年纪说大话可不好哦。” 随着走出考场的学子越来越多,来看热闹的人也多起来。 一听在此的是本次入学考试的风云人物江家兄弟,大家都围过来瞧发生了何事。 江淮半点不怯场,自信哼道:“小爷我从不说假话,我哥要是没考中第一,我就叫你一声爹,走着瞧吧!” 周围人见江淮年纪小,又一副故作沉稳的样子,不禁觉得更好笑了。 而江谨言则站在人群外,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还好他一向低调,周围人也认不出他来。 这时江枫不知何时走到了江谨言身后,冷不丁道:“大哥,你在看什么?” 江谨言闻言一回头,淡笑道:“三弟,你也出来了,我正要去找二弟,他在那里面。” 江枫瞥了一眼果断道:“二哥是不是又惹什么事了?” 江谨言一听这话就不高兴了,笑容一收,皱眉道:“他在你心里就是这种形象吗?” 江枫一愣,讪讪道:“我就随口一说,大哥你别生气。” 说罢他转移话题道:“大哥,你今日的策论写得如何?” 江谨言淡道:“尚可。” 江枫笑道:“那我回去将今日的答卷默写一番,能劳烦大哥帮我看看吗?” 江谨言推辞不了只能应下。 而这时江淮已经大摇大摆地走出来了,见他俩站在一块儿说话,她毫不客气地走到江谨言旁边,挤开江枫。 “哥哥!饿了没?走!回去吃饭!” 江谨言看向江淮的眼神明显比看江枫时柔和多了,甚至主动伸手把江淮提着的袋子接过来。 “嗯,走吧。” 在外人眼里,江家老大和老二就是一个土鳖一个草包,但他们自己倒是丝毫不以为意,且都默契地没有讨论试题,准备先好好放松一下。 后天入学考试的成绩就会出来,是以大部分学子都选择继续住在山脚下,等待张榜。 兄弟俩回了客栈后,江家下人早就将热水和饭菜备齐,吃饱喝足后,江淮正准备躺上床睡觉,却听见外面有人在吵闹。 她叫了一声正在一边打坐的江小舟:“诶,你去看看外面出啥事了” 江小舟闻言睁开眼,一个鲤鱼打挺就站在了地上,“是,公子!” 他跑到门口打开门一瞧,就见一楼的大堂里一群学子聚在一起,面红耳赤地争论着什么。 江淮在床上等了一会儿,江小舟回来禀报道:“公子,是有个书生今日从书院归来后,发现自己行李里值钱的物件丢了,后来又在与自己同行和同住一屋的人的包袱里找到了,现如今他正吵着要报官呢。” 江淮托着下巴听罢道:“这是故意栽赃吧?” 江小舟点头,“小的瞧着也是,不然哪有那么傻的人,偷了同屋的东西藏自己包袱里。” “那被冤枉的人叫什么名儿?” 江小舟想了想,“好像叫什么傅子川。” 江淮突然反应过来,“原来是他啊。” 江小舟不解道:“公子你认识他?” “我不认识,江谨言认识,你去隔壁叫他下楼去帮那个傅子川一把,你也陪着去,别叫人欺负了他。” “好嘞公子!” 眼看着江小舟一溜烟跑了,江淮这才坐着细想这位傅子川是何人。 在原著里,傅子川出身贫苦,但比从前的江谨言幸运一点的是他父母健在,且举全家之力支持他念书。 他本人也很争气,数年寒窗终于考入了洛嘉书院,还恰和江谨言成了好友。两人志同道合,齐头并进,逐渐成了洛嘉书院的贫苦学子里的代表人物。 毕竟在原著里,江老爷并没有收江谨言为养子,只是出钱资助他念书,在外人眼里江谨言还是个农家子。 后二人同年参加乡试,一同中举,又一道北上参加春闱。 可惜的是,因二人风头过盛,在京都时被人故意陷害,锒铛入狱。 傅子川在狱中没熬过去,临死前将自己的一家老小托付给江谨言,让江谨言一定要从狱中出去,走上金銮殿,穿上进士服,代他实现两人多年的夙愿,做个清正廉洁的好官。 后江谨言得贵人相助得以洗脱冤屈,而傅子川只剩一具尸躯被送回蜀地。 江谨言也算是第一次认识到,官途和科举之路有多艰难,并不是有才华有抱负就能成的,自那之后他迅速成长,像一把钝刀被磨出了锋利的棱角,不惜以身入局,成为皇帝手中的利刃,撕开朝廷改革的裂口。 最终陷害他和傅子川的仇家,也被他亲手送上了断头台。 江淮把剧情理了理后呼了口气。 她现在越来越觉得,就算自己拥有上帝视角,知道剧情的发展,也并不代表一切就可以顺风顺水为她掌控,江谨言这一路走下去的艰难,到底还要他自己来破局。 楼下还在吵嚷着,她推开门一看,就见江谨言果然站在了楼下,他身旁站着一个面容柔和的年轻人,与江谨言的冷峻不同的是,此人瞧着是个好脾气的人,正和原著里傅子川的性子对上。 江淮趴在栏杆上听楼下辩论了一会儿,听出了个大概意思。 与傅子川同来自一个县又住在一个屋子的人,说自己考试完回来收拾行李发现钱袋子被偷了,找寻一番后发现钱袋子在傅子川的包袱里,便一口咬定傅子川是小偷要去报官。 在这种马上就要出入学考试成绩的当口,被人泼上脏水闹到衙门去,很容易遭来书院反感,哪怕本身考得不错,也容易被刷下去。 傅子川这同乡就是对其心生嫉妒,才想了这么个法子叫傅子川落榜。 这时江谨言道:“你说你是卯时出的门,酉时三刻回的客栈,但我可以证明子川兄比你先出门,因我与他同一考场,我们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