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千金回到认亲前(重生)》 1. 重生 《真千金回到认亲前(重生)》全本免费阅读 [] 清河村,岁至腊月,草木凋零,寒鸦栖在枯枝,桀桀怪叫。 昨夜,下过一场大雪。 清河村不大,坐落大山深处。四周山势蜿蜒,入目皆是皑皑雪白。 寒冬腊月,到了吃午饭的时间。清河村飘起了袅袅炊烟,空中弥漫一股饭菜香。 姜映真抱着一盆才洗好的衣物,慢吞吞地从河边走回来。 少女生得水灵,布衣荆钗,却难掩绝色。 北风猎猎,白草枯折。 姜映真走在雪地里,树上的雪沫簌簌抖动。 她的一双小手,早已冻得泛青。 这是她重生的第七日。 上一世,京中认亲,姜映真被领回侯府,当一位千金小姐,享受一段短暂荣华。 她还带了另一个人——水归宁。 水归宁与她,自幼一起长大。前世,姜映真回京前夜,水归宁哭着跑来,她说也想去京中见世面,甘愿当做姜映真的丫鬟。 两人入京之后,姜映真被长姐折磨。水归宁冷眼相待,主动站在了长姐那边。 两人一起将姜映真坑害至死。 姜映真的衣服,一路上往外掉芦花。 她的冬衣,是堂姐几年前不要的。 姜映真营养不良,对她来说,衣服又大又松,冷风化作刀子,直直往身上割。 姜映真生得娇小,孱弱的身板,却抱一大盆衣服,很让人担心,她会不会下一秒被风吹倒。 又一阵寒风掠过,她打了一个喷嚏。 好冷! 从村口转两个弯,见到一棵青松树。门梁挂有秋收的苞米和红辣椒,就是她的大伯母家。 姜映真自幼无双亲,跟在大伯母一家讨生活。 老姜家穷,田地少,人口多,填饱肚子是件麻烦事。 姜映真很不受大伯母一家待见。 他们认为,姜映真是个女儿家,早晚会嫁出去。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 姜映真对老姜家,能有什么贡献? 老姜家有三亩田地,种粮需要壮丁。 姜映真一个柔弱女儿家,手无缚鸡之力。除了吃饭,没什么大用处。 大伯母总是嫌弃姜映真吃的多。 “阿婶,我回来了。”姜映真晾好衣服,她搓了搓冻僵的指尖,好久才缓过阵来。 李秀云站在厨房,眸光淬着冷。 厨房雾气白蒙蒙,遮住了她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锐利刻薄的眼睛。 呵呵,姜映真的脑子,倒是很灵光。 正好赶上吃饭。 李秀云嫌弃姜映真做活极慢,一盆衣服而已,她却故意磨蹭到中午才回来。 大伯母李秀云,嫁到清河村二十多年,为老姜家生下两儿两女。 从她嫁到老姜家以来,便将内外打理得井井有条,是清河村最精明能干的人。 她的丈夫姜大,有个病秧子弟弟姜二。 病秧子又生了一个病秧子闺女。 姜映真从小身娇体弱,什么活儿也不能做。 比她的四个孩子还要金贵。 姜二夫妇撒手归西,这个小累赘,就归了他们家。 晦气! 李秀云将饭端上桌,朝姜映真睨了一眼。 她的眼光恶狠狠的。 什么时候,才能扔了这个累赘? 小姑娘察觉出了嫌恶,如同受惊的小鹿,默默地缩在墙角,不再说话。 阿婶讨厌她,她若不识趣,会惹阿婶生气的。 姜大和老姜家的两儿两女坐在了饭桌上,狭仄的屋内,挤得满当当。 老姜家穷,今年收成不好,日子愈发捉襟见肘。 腊月间,身为清贫农户,自是没什么稀罕东西。 一碟清水煮萝卜,一碟猪油煲豆腐,一碟花生米,每人端一碗黄澄澄的藜麦饭。 姜映真的堂兄堂姐们,吃得很开心。他们穿有厚实的棉服,体格也泛出壮实的光泽。 从小到大,姜映真没上过一次饭桌。 墙角的地方,放有一个梨花木小板凳。 那是她的位置。 姜大老实窝囊,只有姜映真一个侄女。 李秀云彪悍精明,姜大又是个粑耳朵。 明知姜映真被李秀云针对,他也只能听妻子的话。 李秀云专门给她留有午饭。 姜映真接过小瓷碗,她的饭,是一碗有黑糊渣的稀米粥。 姜映真敛眸,这是前日的饭。 李秀云怕浪费,将剩饭留给了她。 李秀云夹了一块热豆腐,吃得正香。 猛然间,她却瞥见角落里的小姑娘,端着稀粥,纹丝不动。 李秀云冷笑,“真真,咱家可没有亏待你,吃饱了饭,可要好好干活。懂了吗?” 姜映真敛眸,瓷碗中的米粥早就凉了。 她胃疼,根本不敢吃凉的。 姜映真搅了搅筷子,看到碗底的砂砾,没有说话。 老姜一家,很快吃完了饭。桌上饭菜一扫而光,不剩半点儿油水。 唯独姜映真的小碗,还是满满当当。 米粥一股馊味,姜映真直泛恶心。 她不想吃。 饭后,还是姜映真刷碗。姜映真刷好碗,院中来了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女。 她体格敦实,穿着青布粗袄,眼睛又黑又亮。 那人站在老姜家门口,冲里面喊道,“真真,快出来玩了。” 女孩脸庞泛黄,相貌普通,她是姜映真自幼的玩伴——何圆玉。 姜映真几天前发了高烧,何圆玉来看了好几次。 每次,她都被李秀云挡在门外。 何圆玉生气,问她为什么,是不是虐待姜映真了? 李秀云捂着鼻子出来。 她却说,姜映真病得快死了,得了治不好的绝症,你要是想染病,就快去见她。 何圆玉吓得一愣。 她担心姜映真的生命,却又害怕自己也染上病。 清河村医术不好,连小风寒也要自己扛。 何圆玉避之不及。 这几日,何圆玉自责又焦灼。姜映真是她唯一的朋友,可不能离开。 幸好,姜映真又活了过来。 何圆玉的父母,很喜欢姜映真。在他们看来,姜映真好看又勤快,做事细致,谁家有这么贴心的小闺女,属实是祖上积德。 上一世,何圆玉很羡慕自己。 她觉得姜映真长得美,命又好,及笄礼刚过,京中大人便将姜映真接了回去。 曾经,傻乎乎的姜映真,也是这么想的。 她以为,自己终于可以离开清河村,过上好日子。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 她是真千金又如何,不曾看清人心。 幼时的玩伴水归宁,哀求姜映真将其带入京中见世面。水归宁自愿当做姜映真的丫鬟,背地里却攀附嫡姐,坑害于她。 最后,姜映真被人活活烧死在后院。 姜映真走了出去,两个少女聚在一起。 两人有说有笑,姜映真的心情难得变好。 二堂姐姜芳噘了噘嘴,嘱咐她,“真真,快到腊祭了,咱家需要清扫,你快些回来,不要贪玩。” 清河村规矩多,每年都要举行腊祭,村民也要将屋子打扫干净。 心诚屋洁,则灵。 村中有个神庙,桌案摆有瓜果贡品。供奉土地爷,常年香火不断。 岁尾腊祭,驱邪禳灾,以求来年风调雨顺。 今年灾害频发,清河村收成锐减。 对于这次的腊祭,村民可谓百般看重。 庙中的油香不足,村长说,需要挑选一个姑娘掌灯。 既然要选姑娘,肯定是选一群村女里面资质最好的。 一行人挑来挑去,最后,符合资格的人,只剩下了两个。 老姜家的姜映真,以及村尾的水归宁。 清河村,就属这两个姑娘长得标致。 姜映真模样漂亮,冰清玉洁。及笄之年,又没出嫁,很适合掌灯。 水归宁虽然好看,但总是比不上姜映真。 姜映真心地善良,人也温温柔柔,说话细声细气,很得村民喜欢。 村中许多妇人喜欢姜映真,觉得她就是天上的仙女。 姜映真以绝对的优势,得到了村民的支持。 她是承载众望的掌灯姑娘。 水家人领着水归宁,黑脸离开。水归宁低眉顺眼,被哥哥拽回了家,全程, 2. 采药 《真千金回到认亲前(重生)》全本免费阅读 [] 姜映真身体弱,是个病秧子。这几日天冷,她衣服又薄,恐有风寒之兆。 李秀云嫌她是个没用的废物,一旦生病,肯定舍不得花钱给她治病,任由姜映真自生自灭。 既然没人关心她,那她可要好好爱护自己。 清河村虽小,周围却群山连绵。 待到春日,万物复苏。百亩杏花,竞相开放,粉白花海,淡香阵阵,鸟雀啁啾。 真乃绝佳景色。 积雪尚未消融,山道并不好走。姜映真背着竹篓出门,踩在白雪上,脚下“咯咯”作响。 身后,留下了一串浅浅的脚印。 虽是雪后初霁,阳光灿烂,走在山中,还有几分阴冷。 姜映真生在清和村,无人指引,却对药草更感兴趣一些。平时无事,她也喜欢去山中研究草药。 比如,忍冬四五月开花,一蒂两花,一白一黄,可清解血毒,亦可驱邪散热。 七月龙葵,可消毒治肿。九月薄荷,散风热,逐秽气。 有时,她胡乱做出的方子,效果却奇佳。 姜映真对她的医术,还是有几分自信。 清河村在深山,比起山外,温度肯定会冷。 姜映真背着竹篓,她希望自己能多采一些驱寒祛湿的药草。 阿婶和阿伯外出干活,若是不慎着凉,有了这些药草,也不会生大病。 深冬寒月,饶是姜映真知道的再多,山中能采的驱寒药材,也只有这么多。 一个上午,姜映真背着的竹篓,只填了不到三分之一。 结果大失所望,姜映真有几分气馁。 太阳高悬半空,日光明媚,映得白雪晶莹如玉。 雪落了满地,阳光一照,到处都是亮晶晶的。 光线太过刺眼,惹得姜映真眯了眯眼。 时间不早了,若是来不及做饭,阿婶一定会大发雷霆,责备她偷懒。 姜映真不敢耽误,准备即刻下山。 姜映真按照原路返回。 山中唯一的水源,是沈水。河水绕村落蜿蜒而下,细水潺潺,清澈又干净。 浣衣炊饭,取水浇田,清河村几十户人家,赖以沈水为生。 南边的小道,极狭极窄。饶是姜映真娇小,一个人走起来也很费事。 村民们也很少走南道。 春夏蛇虫多,山道生满荆棘,一不小心,便会划的浑身伤口。曾经,有几名砍柴樵夫,从南道摔下去,再也不见踪影。 村里人骂它是“阎王道”。 南道蛇多,姜映真又怕蛇。 虽然现在是深冬,蛇躲在洞里冬眠。但她不是太敢走那条道路。 五岁那年,她被一条花蛇咬伤,小姑娘嘴唇泛紫,命不久矣。 李秀云说,反正也治不好,不如直接扔了。一个小丫头死家里,多晦气。 老姜家捂着鼻子,将姜映真裹进旧草席,准备将她丢到山沟里。 幸好一名大夫路过,治好了她。 从此,姜映真长了记性,绝不去草深蚊虫多的奇怪地方。 深山雪后,北风骤停,暖阳明媚,青松巍峨,空气清新冷冽。可是,经过南北道岔路口,姜映真却嗅到了一丝奇怪的味道。 南道连着深林,雪松参天,若在盛夏,树下一片阴凉,可是樵夫避暑的好地方。 可因人迹罕至,山路覆有一层厚厚的积雪,地上一串细长的脚印,从岔路口通往山深处。 姜映真纳罕,这条山道,清河村没人会走。可是,怎么会有脚印? 她弯下腰,看了一会儿脚印,五瓣梅花印。 是动物。 这脚印有点儿像狗,但却比狗的脚印大。姜映真虽生活在清河村,却运气好,从没遇见过狼。 她听村里的老人说过,野狼走路轻,不会有很深的脚印。但是,也会留下一层较浅的爪尖印。 姜映真瞳孔一缩,意识到一个残酷的事实,野狼就在这附近。 她来山中采药,只带有一把镰刀,若是遇到猛虎野狼,姜映真一个小姑娘,也毫无还手之力。 姜映真没有犹豫,当即跑向了北道。 路面积有薄冰,脚底打滑,姜映真身形不稳,白嫩嫩的手腕被划出一道细长的血痕。 她从地上站起来,却猛地发现,山道旁的灌木枝上,挂有一小片破布。 姜映真眼神好,她瞥见不远处的水洼,落有一滩血。 眼前的一切,并非意外。 姜映真猜测,应该是一个人在山中迷了路,不幸被狼追。 大雪深山,无论如何,人也躲不过狼。最坏的结果,是被野狼活活啃食而死。 姜映真握了握手中的镰刀。 镰刃又弯又长,刀尖锋利,亮闪闪的,在阳光下,泛着幽冷灼目的光芒。 救人要紧。 姜映真义无反顾,背着竹篓走向南道深处。 * 林中的雪,堪及姜映真的脚腕。 姜映真走了一会儿,幽深的山林,透着一股冷渗的寒意。 雪松枝交错,青翠欲滴,除了“咯吱”的踩雪声,没有其余声音。 一捧雪从树枝坠落,砸在姜映真的脚下。 姜映真摸了摸额心的汗,她好似能听到一阵若有若无的呜咽。 那声音压抑低沉,断断续续,像是什么动物受伤所发出的低吼。 姜映真越想越不对劲,四周白茫茫一片。老松树下,好大一雪丘,姜映真迎上一双绿油油的瞳孔。 野狼! 她的身后,有一只野狼。 姜映真如坠冰窖。 野狼尾巴耷拉,它龇了龇锋利的尖牙,两只眼睛露出凶光。 姜映真是它盯了许久的猎物。 野狼嗓音呜咽,它直勾勾地盯着姜映真,银灰色皮毛顺滑,正往下渗血。 姜映真忍着惧颤,二话不说径直滚下山坡。 山势陡峭而下,她滚到了小溪边。 河中央,还能探见一股细小的水花,汩汩泛成白浪。靠近河边的地方,结有一层薄冰。 姜映真拍了拍身上的雪,虽然暂时甩开了野狼,但狼性狡诈,她孤身一人,是斗不过狼的。 只能拖延时间。 夏日溪畔的青青芦苇,此时已干枯泛白。 河边,积了一层湿泥,姜映真害怕不一小心跌到河里。 天色冷寒,枯朽的芦苇荡,突然飞出一只鹰。 姜映真纳罕,冬日的鹰,除了寻找猎物,一般,它们是不会轻易出来的。 河面已上冻,就算捕鱼,又能捉到几只? 隔着芦苇荡,姜映真能闻到一股刺鼻的血腥气。 姜映真一头雾水,难不成,河边死了一只野兔? 两只寒鸦低掠,她听到了一道清晰的水声。 姜映真越过芦苇,定睛一看,瞬间大惊失色。 芦苇丛里,躺有一个人! 河面漂浮一层浅红色血迹,那人大半个身子,已泡在水里。 姜映真站在几步之外,她打量这位突兀的人物。 少年眉目如画,仪表堂堂,肤色冷白,俨然是位玉面芙蓉小郎君。 单论长相,是看一眼都会令姜映真脸红心跳的程度。 活了两世,姜映真从未见过这么俊秀的少年。 可现下,他泡在冷水里,薄唇泛青,直打哆嗦。 少年比她大不了几岁,相貌不俗,装束讲究,绝非等闲之辈。 姜映真上一世,好歹也见过世面。眼前这人,根本就不是附近的山民,倒像是一个养尊处优的富家子弟。 可是,又有哪一个骄矜少爷,会在寒冬腊月流落深山,还负有一身伤? 姜映真天生怕冷,见他此等惨状,替他可怜。 冬日泡在冰水是何滋味,光是一想,姜映真就头皮发麻。 “小郎君,你冷吗?”姜映真捡了一根树枝,站在河边,轻轻地戳了戳他。 少年紧闭双目,纹丝不动,她搜寻不到一丝活人的气息。 几经试探,姜映真皱了皱眉,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 寒冬腊月,他一身伤,又泡在河里一动不动,是不是早就...... 想及此,姜映真的面色一变。她不敢再耽误,蹑手蹑脚地走向少年。 姜映真想要验证心中所想。 姜映真的脚步跟小猫似的,几乎没有什么声响。 少年鼻梁挺直,五官精致,睫羽浓密。 两辈子没有接触过外男的姜映真,如此近距离地看着他,脸竟莫名热得厉害。 姜映真探出小手,还没触碰到少年的额头,身下的少年便突地睁开了双眼。 一双狭眸漆黑,腾出丝丝杀气。 少年毫无征兆,姜映真被吓得不轻。 她面色惨白,双眸又惊又怕。少年在她眼中,与厉鬼没什么区别。 活的? 这位少年还活着? “你......是谁?”赵长策抬了抬眼皮,嗓音暗哑。他在河里泡了不知多久,现在浑身乏得厉害。 “我叫姜映真,是清河村的村民,我家离这儿......”姜映真的声音软绵绵的,在凌冽的雪天,听得人心尖一 3. 认亲 《真千金回到认亲前(重生)》全本免费阅读 [] 野狼后腿微屈,瞳眸凶残暴烈,肚子干瘪。很显然,它许久未曾进食,想用少年和少女充饥。 姜映真心地绝望,她是个病秧子,身边还陪有一个快死的少年。 两个人,哪里是野狼的对手? 少年受了重伤,刚从河里出来,肯定没力气。 杀狼的重任,只能依靠姜映真一人。 姜映真心中没多少把握,她用袖角拭去镰刃的雪泥。刀刃弯似月牙,冷光刺得人眼晕。 若要控制住野狼,是直接将镰刃捅.入脖子,还是刺入腹部? 银灰色的孤狼,舔了舔流血的爪子,它的目光怨毒,狠狠剜了一眼姜映真旁边的冷漠少年。 赵长策不知道姜映真的犹豫,他一把推开姜映真,夺过少女手中的镰刀,对她道,“你躲到一边去,等会儿机灵点儿,我亲手杀了这个畜生。” 赵长策误入深山,被这只野狼追了一路。 他带有佩剑,可惜受了伤,身手大减。 不然,区区一只狼,他何须将其放在眼里。 如今,佩剑不知掉在哪个山旮旯,但这只野狼却命硬,被他一剑砍下去,还吊着一口残气。 少年的动作,粗暴又强硬。姜映真被他拽着衣领,狠狠地扔在了雪堆里。 姜映真抬袖,轻轻地拂去脸上的冰雪。 野狼目光幽绿,步步紧逼,它向少年亮出了锋利的獠牙,想要报当初的一剑之仇。 少年轻嗤一笑,毫无惧怕之意。他扬起细长的镰刀,直冲野狼的脑袋。 野狼反应敏锐,少年生了病,动作自是比不上它。 链刃一歪,刺到了野狼的屁股。 姜映真看得心急,想要提醒少年,他这般粗鲁莽撞,可能会激怒野狼。 果不其然,野狼的冷瞳倒竖,从嗓子眼里发出一声怒吼。 接着,野狼径直扑向了清瘦少年。 少年有伤在身,不到几个回合,他便落了下风。 野狼嘶嚎,想要咬断少年的喉咙。 赵长策抬手便挡,修长白皙的手腕,赫然出现一道殷红的血痕。 嗅到鲜活的血腥气,狼更加兴奋。 它贪婪地盯着少年流血的手腕,庞大的身躯逼近。 少年的眸冷得淬冰,这个不通人性的畜生! 这时,姜映真从雪地里搬起一块大青石,趁其不备,砸向了它。 赵长策眼疾手快,挥了冷色的刃,动作狠辣,毫不拖泥带水。 野狼腹部中刀,瘫坐在地上,咕咕呜咽,白雪地也被染得鲜红。 “快走!不能被它骗了。”赵长策拉起了姜映真的手。 他的预感没错,野狼消停了一阵,又以更加迅猛的速度追来。 野狼狠毒,它知道自己活不久了,想让姜映真和少年,一起陪葬。 两人逃得急促,姜映真被少年拉着,耳边只能听到呼呼风声。 姜映真不明白,狼受了伤,怎么还会追上来。 两人与狼的距离越来越近。 野狼的爪,快要扯到姜映真的裙角。 今日,她真的要葬身于此了吗? 姜映真跑得喉咙干涩,浑身没多少力气。 只听少年一声冷笑,他捏住姜映真的肩膀,两人滑向了旁边的雪丘。 野狼来势太猛,来不及调转方向,便连狼带刀,一起坠下了山崖。 深山巨谷,只能听到一道凄厉的哀嚎。 姜映真和少年停住脚步,垂眸看向那里。 雪深,遮盖了原本的模样。此处,原来是一个断谷。 姜映真顾不上心疼她的镰刀,大难不死,临绝境而后生,本就是万幸。 少年长得太高了,姜映真抬起脑袋,小脸盈满了欢喜。 少女的夸赞,真诚而又直白,“你真厉害!” 赵长策哼了一声。 然后,姜映真看到,那名坏脾气的厉害少年,彻底昏死了过去...... * 姜映真洗净药草,将其晒在竹板的时候,已经快吃晚饭了。 李秀云端着碗,态度盛气凌人。 姜映真不知道去哪里鬼混了,半个时辰前才回来。该她做的事情,全都没做。 李秀云对姜映真憋有一肚子怨气,对角落里的小姑娘呵斥道,“饭也不做,家务活也不敢,姜映真,你想做什么?我们老姜家,是不是容不下你了?” 当然,李秀云比较高兴的是,姜映真少吃了一顿饭。 姜映真声音很低,“阿婶,我去采草药,不慎迷路了。” 二堂兄姜林看到了她手腕的伤,好奇问道,“真真,你怎么受伤了?” 此话一出,包括李秀云在内的所有人,全都看向了姜映真。 “割草的时候,不小心划伤的,没什么大碍。”姜映真捏了捏袖角,试图将伤口掩盖。 李秀云素来泼辣,她看了姜映真一会儿,嗓子忽然一软,呵呵干笑道,“真真,你也是咱家的闺女。这几日,不要瞎跑了,好好养伤,免得让外人看见,还以为老姜家苛待你呢。” 腊祭,全村近百人都在看。 姜映真要是身上有伤,鼻青脸肿的,旁人铁定指着他们的脊梁骨,痛骂老姜家虐待姜映真。 李秀云认为,这点儿表面功夫,还是需要做的。 “好的,阿婶。”姜映真脾气从来都很温顺。 晚饭,姜映真全程心不在焉。她将少年安置在后山一处废旧的破庙里,想到他全身湿冷,便生起一堆篝火取暖。 当时,她见天色已晚,害怕阿婶担心,便独留下少年一人。 手中的饭已凉,姜映真却毫无察觉。少女漂亮的杏眸,一片空洞。 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姜映真心中很是愧疚,这一夜,她睡得也不好。 * 第二天,天刚亮,姜映真做好了饭,堂兄堂姐们还没起床。 姜映真没心思吃饭,她用手帕包了几个热腾腾的馒头,又装了一竹筒热水,抄近道跑向后山。 若是阿婶责骂,她就直接说自己贪吃好了。 清晨的山道,草尖上还淌有晶莹露珠。 姜映真的手冻得泛酸,后山她只来过几次,好在她聪明伶俐,已经做好标记。 姜映真顺着标记,走得很顺利。 她回头看了一眼清河村,晨间,炊烟袅袅。 忽然,一阵细碎的脚步渐行渐近,姜映真听到了骏马嘶鸣。 “大人,就是这里,属下已调查清楚,绝不会弄错的。”马夫模样的人,举止虔敬,弯腰走在前面带路。 姜映真打量一行人,他们的装束奢侈繁复,就连奴仆,也是锦衣,比清河村的人不知好了多少倍。 “好好好,只要能顺利接回小姐,老爷高兴了,我们这些做下人的,也少不了好处。”一位中年男子抚眉,他长相精明,被人众星捧月,围在中间。 其余人连连附和,“是是,大人说的是。” 他们今天的任务,就是接回流落京外的侯府七小姐。 这位小姐,虽然是个庶出,但好歹身出名门,众人不敢懈怠。 她的生母郦姨娘,颇得方侯爷宠爱。亲闺女丢失多年,一直是郦姨娘的心病。 好在,方侯爷怜惜爱妾,派人打探十几年,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找到了七小姐的下落。 郦姨娘欣喜若狂,当即昏死。方侯爷心疼,便派他们赶到这穷乡僻壤,将七小姐安然无恙地带回。 以郦姨娘的性子,若不是她身体不好,怕是要亲自来接七小姐回京。 姜映真目睹一切,面色如霜似雪,毫无一丝血色。 她绝不会记错。 这是上一世,京中侯府派来,前去清河村认亲的人。 前世噩梦,如潮水般袭来,巨大的恐惧将姜映真尽数包围。 不行! 她宁愿待在清河村一辈子,也不想去京城受人摆布。 姜映真不敢再停留,生怕与他们碰上,直接往后山跑去。 * 清河村的村民,起床不久,便被村长召来了村口。 有的村民,连一口早饭也没吃。 深冬清晨,村民面面相觑。村长说的大事,到底是什么? “大人,所有人都在这里了,您慢慢瞧。”村长笑得一脸谄媚。 他没想到,京中的人,会如此阔绰。一行人说是要寻什么七小姐,村长还没反应过来,马夫便直接给他十两银子,让他将村民喊来相认。 村长活了大半辈子,哪里见过这么多钱。 他被银子迷花了眼,当即照做。 农家养鸡养猪,叫声聒噪,家畜味道又重。 一行人面露鄙夷,嫌弃清河村的贫寒。 “老爷的千金,十四五年前,流落在外。我等奉命,前来接小姐回京。”中年男人叫卢得风,是侯府下的一名差役。 村长脸上堆满了笑,“大人来找京中小姐,各位姑娘们,可以出来见一见诸位大人。” 一石激起千层浪。 苦寒的清河村,竟有流落在外的千金小姐? 村民思忖,既是京中的娇贵小姐,那么,论起长相,定是国色天香。 村民们默不作声,纷纷看向了老姜家。 老姜家的闺女姜映真,生得如花似玉,任谁看一眼,也会流连忘返。乡亲们觉得,姜映真根本不像是应该一辈子困在小山村的人。 十四五岁姑娘,村中只有七八位。样貌长得又漂亮,可就更少了。 李秀云看了一眼姜大,眸中纳罕,病秧子的种,竟不是老姜家的? 姜大也是面上迷茫,他的弟弟,怎么会有这等能耐? “姜映真呢?”村长生怕卢得风等人不耐心,向李秀云催促道。 李秀云面色一阵青一阵白。 姜映真昨日去山上采药,手上都是伤。若是被这群京中大人看见,老姜家虐待姜映真的事情,怕是遮不住了。 迎上众人奇怪的目光,李秀云干笑了几声,“大人,真真昨日贪玩,不小心划伤了脸。姑娘家害羞,没敢出来见人呢。要不,你再等一等?” 4. 假冒 《真千金回到认亲前(重生)》全本免费阅读 [] “这么难吃的东西,你也能吃得下去?”赵长策笑得玩味。 好挑食哦。 姜映真:......爱吃不吃。 姜映真不想理会他,对于这种挑食的人,只用饿他一顿,脾气便会立刻便好了。 “真真姑娘?” 沉默了一会儿,少年黑眸灼灼,嘴边含笑,竟喊出了姜映真的名字。 姜映真被呛得连连咳嗽,白嫩的耳尖也泛出了极浅的绯红。 少女闷声撇过脑袋,不敢再去看他。 她的目光湿漉漉的,漂亮的杏眸有一丝羞赧。 这人,突然喊她名字做什么? 少年相貌俊美,脸上的笑意明晃晃,分外惹眼。 被一个陌生的外男喊了名字,姜映真是一个脸皮薄的女儿家,自是经受不住。 她眨着一双灵动的大眼睛,仰头问案台上的少年,“咳咳......我还没问你,昨日只顾得逃命,你又叫什么名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魏诀。”赵长策眼都不眨,随口胡编了一个名字。 姜映真嗯了一声,轻轻地重复了一遍少年的名字。 魏诀。 “至于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穷乡僻.......咳咳......当然是我替父亲打猎,不慎迷了路。可怜我父亲一个猎户,怎么也等不到我了。” “哦。”姜映真点了点头,反应有几分平淡,这让赵长策不甚满意。 “真真姑娘,你知道了我的名字,怎么没有一点儿惊喜?”赵长策皱眉,双眸漆黑,灿如星辰。 “......” 姜映真不知道,少年会如此胡搅蛮缠。 双方互相知晓了对方的名字,这不是很公平的事情吗? 难道,少年的名字,见不得人吗? 破庙衰败荒凉,北风猎猎,木门咯吱作响。姜映真捧着被阿婶视若珍宝的雪白馒头,少女杏眼圆又大,却很空洞。 她只是坐在墙角边,望向庙外的灰蒙天空。 “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赵长策相貌昳丽,少年只有十七岁,目光却很锐利,一眼就看穿了姜映真的心事。 少年的直觉,固然敏锐非凡。 但实际上,很大原因,却是姜映真天性单纯,不太擅长伪装,让人很容易从她的一双盈盈水眸中,读懂她的情绪。 “哦,”姜映真想得正出神,乍听少年叫她,猛地一惊,看向了他,“怎......怎么了?” “方才你发呆了,一直盯着我看,是不是.......?”赵长策长身玉立,突然凑近了姜映真。 少年呼吸清浅,相貌惹眼,嘴角的笑有几分恶劣。 姜映真耳根红得滴血,少年的陡然靠近,令她脑中有无数烟花噼啪炸响。 姜映真很不适应。 她强装镇定,往后退了几步,与少年拉开了距离,才道,“我觉得,你在骗人。” 少女眨着水灵灵的大眼睛,眸光澄澈坚定,倒令少年身躯一僵。 “为什么?”赵长策下意识接道,少年眸底闪过一丝杀意。 他就说嘛,天寒地冻,哪里会有什么好心的山女。说不定,少女是京中那群逆党,故意派来亲近他的细作。 一时间,赵长策看向姜映真的眼神,全然变得陌生。 少年神色严肃,连方才的一丁点儿笑意,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魏小郎君,你气度不凡,绝不是山中普通猎户。可是,你外出打猎,怎么会没有随从?”少年一身华服,气度清贵,风姿如玉,断不会出自寻常人家。 富家弟子出游,为了保护安危,一般,自会派有侍卫跟从。 她见到少年的时候,少年独自一人,一身血水,泡在冰河里,不省人事。 赵长策目光一愣,他只觉姜映真外表娇弱漂亮,没想到,她却观察得细致入微。 “就知道骗不住你。”赵长策一笑,他敛了几分不正经,诉述自己的遭遇。 “其实,你应该能猜出来。我爹愚蠢,只会打猎,不关心我。坏人觊觎家产,想要将我谋杀于此。” 好惨。 姜映真听得很认真。 “那你的爹爹,他是清河村附近的人吗?你受了重伤,不能耽误伤势,你的爹爹,应该能尽快找到你?”姜映真没想到,这位表面风光的少年,暗藏如此凄惨的身世。 “你傻吗,真真姑娘?”赵长策轻笑,“既然奸人觊觎我家财产,自是要找一处荒凉之地,好将我灭口,方能天衣无缝。我家离这里很远,他不会找到的。” 姜映真虽然不知道,少年的家离清河村究竟有多远。但是,少年的语气却很断定。 她有几分同情,少年受了伤,家里人又找不到。想要走出清河村,只能依靠他自己。 前世,姜映真做了几年侯府的庶小姐,她清楚,高门大户之中,关系缠若蛛丝,侯门似海,人心叵测。 少年虽是富庶的猎户,但听他描述,比起侯门,他家的恩怨斗争,并不见得多轻松。 姜映真明媚的圆眼中,盈满了真诚的担忧。 她的担心,让赵长策有几分受用。 他勾了勾唇,“当然。”等他回去,自是要将那□□人,一并清除。 “不过,魏小郎君,当务之急,还是先养好身体。你的爹爹,一定会来接你的。”姜映真声音清甜,好似轻盈的羽毛,抚得人心尖痒痒。 赵长策嗤笑了一声,指望他老爹,还不如靠他自己。老爹戎马一生,只会带兵打仗,哪怕对于独子,仍旧不太上心。 赵长策的十七年,过得很是潦草。 他失踪多日,说不准,老爹心大,只会以为他去歌楼放荡了呢。 赵长策忍了许久,终究,还是结果少女手中的馒头。 他咬了一口,馒头寡淡无味。 赵长策心中自嘲,竟沦落到此等凄凉境地。即便是不太挑食的睒将军,也不会吃的。 此刻他的心情,一如破庙外的天,灰蒙蒙的,夹杂雾气,没有一丝明朗。 思绪繁杂,许是白馒头很难吃,赵长策有几分躁意。 他一抬眸,迎上了少女期待的目光。 少女的眼神澄澈,纯净如冰雪,赵长策皱着眉咽了下去。 还是很难吃。 他这般倔强模样,将姜映真逗得扑哧一笑。 少年吃饭,怎么像受罪一样? 少年耳根迅速爬上一丝薄红,他的语气有几分羞恼,对姜映真命令道,“不许笑。” 姜映真乖巧地捂上了嘴,可那双大眼睛,还是有明媚纯洁的笑意。 十七年里,即便赵长策做了许多混账事,但从未有人敢当面嘲笑他。 虽然姜映真的笑容很好看,也并无恶意。但少年好面子,被她这么一笑,觉得极难为情。 他的声音恶狠狠的,想要赶姜映真离开。“怎么还不走,莫不是想要陪我?” “连两炷香时间都没有,我看,是你比较着急,一心想让我走。”姜映真俏脸一红,往后退了几步,才与恶劣少年拉开距离。 她不明白,这个俊秀的小郎君,为何说话如此孟浪? 京中认亲的人,没有几个时辰,是走不掉的。 姜映真实在不愿再去搅那一趟浑水。 为了保险起见,她还要在破庙中多待一段时间。 * 姜映真待到天色稍晚,才敢沿着山路回去。 清河村中,一贯老实本分的村民,此刻议论纷纷。 “水归宁竟是京中千金小姐?” “她的命也算不好,不在京中享福,怎么流落到咱们这荒村野地了?” “水家的小姑娘,从小 5. 心里话 《真千金回到认亲前(重生)》全本免费阅读 [] “难道,阿婶,连我的生辰,也不记得了吗?”姜映真小脸秀娴,煤油灯芯的火苗摇曳。 少女身形娇弱,整个人都氤氲在暖色的烛火中,漆黑的双眸被映得明亮。 “壬水月蚀,是水归宁的生辰。他们寻找的京中七小姐,其实,就是水归宁,不是我。”姜映真目光定定,少女温柔而又倔强,看得李秀云有几分心虚。 李秀云傻了眼。 她怎么记得,姜映真就是壬水朝露而生,而不是什么癸水月蚀。 许是对姜映真多年来亏欠,又或是姜映真平时乖巧怯弱,今日却说了这么多话,倒让彪悍的李秀云一时语塞。 老姜家的堂屋,静悄悄的。 姜映真的话,宛如一盆冷水,浇灭了姜家人隐隐窜动的希望。 “什么破生辰,不对就不对,你倒还埋怨上阿婶了?再说,有什么好事,阿婶不是第一时间想到你吗?”李秀云双手叉腰,蛮不讲理。 在她看来,姜映真没有质问她的资格。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姜映真好。 那五十两银子......姜映真竟然不如水归宁,不嫩为他们老姜家带来 姜映真抿唇不语,阿婶的气势泼辣,她若再多说什么,定会惹得阿婶大怒。 “若你做了那位京中七小姐,一辈子,荣华富贵享不完的,我和你阿伯,看着你在京中享福,也是会替你开心的。”李秀云振振有词。 姜映真苦笑,可是,这份荣华,好似烫手山芋。 难道,她又要像上一世,做个无能庶小姐,被人玩弄股掌之间? “不是我,我只是姜家的女儿,是阿伯阿婶的侄女。”姜映真声音喃喃。 “好了,别说了。为了认什么亲,让你能入京过上好日子,咱家忙得没做饭,可都等着你的消息。”李秀云听得一肚子火气,冷脸呵斥姜映真做饭。 水家人凭空得五十两银子,可让李秀云耿耿于怀。 当时,一大箱银子抬入水家,全村的人都瞠目结舌。 不愧是京中大人物,一出手便是如此阔绰, 李秀云直勾勾地盯着白花花的银子,五十两! 她嫉妒地偷窥那一箱属于水家人的五十两! 这可是五十两! 即便是做梦,李秀云也从未想过这么大的数字。 村中人向水家人道贺,水父和水家哥哥也惊得不知所措。 李秀云两眼昏昏,她想拿一个,放在嘴里咬一咬。 这京中的银子,会不会比白面馒头还要松软? ** 这一日,何圆玉拉上了姜映真,想去水家看一看。 待在清苦山村的小姑娘,没见过村外的世界。对于京中的人,很是好奇。 彼时的水归宁,已成了七小姐。 京中,侯府,千金小姐,姜映真再也不能与任何一个词沾上关系。 前世京中生活,给姜映真的阴影极深,她不想再多看那群人一眼。 但是,何圆玉兴致却很高,她软磨硬泡了好久,姜映真无奈,只得同去。 水归宁和京中的人,还要再在清河村逗留几日。 这一切都是七小姐水归宁要求的。 寻亲之人,本想早归京。 早在他们出发之前,侯府大人便交代过,郦姨娘念女心切,若找到人,需将其快速带回。 卢得风谨遵侯府大人旨意,但七小姐水归宁却不这样认为。 自相见以来,少女总以温柔面目示人。但对于回京之事,却有极大的拒绝。 水归宁说,她从小便生活在清河村,十五年相处,与其难舍难分。 所以,她想到等过几日再走。 清河村民听得感动,水归宁姑娘与京中大人相认,不着急回京享福,却要多做停留。 水归宁不嫌弃他们,实在是一个心善的好姑娘。 卢得风不敢惹这位七小姐不快,于是,村长特意腾出干净村户,让京中大人暂住。 水家的茅屋,一夜之间,成了清河村最不一般的屋子。村民们不能再像以前一样,随意地端着饭碗到水家门口聊闲话。 小茅屋,因为住着一名京中小姐,仿佛自带了贵气。哪怕经过门口,村民们也有几分惶恐,哪里再敢打扰? 水家门外,派有几名强壮的仆从把守。几天后,他们便会回京。 这个节骨眼上,可千万不能出现什么差错。他们要做的,便是守护好七小姐水归宁。 水家门前冷清,姜映真和何圆玉走近的时候,也能隐隐感受到身后乡亲们的目光。 何圆玉感叹了一声,“京中来的人真多,水归宁的命真好,马上就能去京中当千金小姐了。” 姜映真淡淡地笑了一下,“是呀。” 院外的仆从,见到两个姑娘,脸上的肉凑到了一起,很是凶神恶煞,“你们是谁?来这里做什么?不要打扰到我们小姐。” 何圆玉被他吓得一愣。 听到仆从还问她叫什么名字,何圆玉慌张地瞥了一眼身边的姜映真,少女面色淡然。 何圆玉嘴里的话也出了错,“我......我是真真,我们和水归宁自小一起长大,想来找她玩。” “真真?”整个清河村,仆从放在眼里的人,只有即将入京的小姐水归宁。 其余的人,他们没必要知道。 “管你是什么真真还是假假,卢大人早就吩咐过了,任何人,不得打扰小姐!”仆从面目严肃,态度暴躁。 几人身材魁梧,一边说着,一边将姜映真和何圆玉往外推。 “你们两个乡野丫头,不回去洗衣做饭,反倒来扰小姐清静?若再不知分寸,别怪我们欺负小姑娘。”侍卫揪着何圆玉的衣领,神色铁青,极不耐烦。 卢得风叮嘱他们看好院门,连一只麻雀也不能飞进来。 “为什么?我们是一起长大的玩伴,连见一面也不行吗?”何圆玉不服气,毕竟是十四五岁的小姑娘。 她被仆从一凶,泪珠就跟不要钱一样,噗哒噗哒往下坠。 “快点儿滚开!等会儿卢大人来了,你们两个小姑娘,有几条命也不够用的。”仆从额角青筋微凸,话语间,竟捋起了袖子。几人的争执声不小,仆从害怕惊动院里的人。 卢得风是个狠人,酷爱罚人。一行的仆从,都害怕他。 六尺铁板打在人身上,逼得壮丁皮开肉绽,一般人尚且受不了,更别提两位柔弱的小姑娘。 茅屋的木门吱地一声轻响,紧闭的门被人从里面打开。 姜映真和何圆玉下意识回头望去,连凶狠的仆从也停住了手上的动作。 一位粉色锦绣的温柔少女站在门扉。 “你们下去吧,这是我的朋友,不可伤她们。”水归宁轻蹙眉心,扫了一眼姜映真和何圆玉,转身对拦在院外的仆从说道。 仆从一愣,眼前这两位小姑娘,真的是七小姐的朋友? “是,七小姐,若有任何不便,小姐尽管吩咐。”看样子,仆从挂念水归宁暗卫,还是不太放心姜映真和何圆玉。 水归宁点了点头,“下去吧。” 仆从拱手,将水归宁合姜映真送入院内,然后关上了竹门。 6. 痛楚 《真千金回到认亲前(重生)》全本免费阅读 [] 少女突然问了这么一句没来由的话,若换做旁人,定是一头雾水。 水归宁一愣,笑得有几分勉强。 她柳眉轻蹙,底气不足,“真真,什么好不好的?我怎么有点儿.....不懂你的意思?” “腊祭后,你一个人离开清河村。周围没有一个认识的人,万一出了意外,怎么办?”姜映真问她。 原来,姜映真说的是这个。 水归宁的脸色稍微缓和了几分,不再冷若白纸。 她看向姜映真,声音柔柔的,隐有一丝哭腔。“真真,多谢你关心我。我从小生活在清河村,别说兄长和爹爹,你我自幼是玩伴,这般情谊哪能说丢就丢?” 姜映真神情平淡,她不发一语,注视正在哭泣悲伤的清秀少女。 “原本,我是铁了心,不肯走的。但是,卢大人执意要带我走,他说,我娘很想我,与我失散十五年,早就哭得身体受不住。 无论生恩还是养恩,清河村和侯府,哪一个我都有亏欠。真真,我没有别的办法。” 水归宁神情痛苦。显然,认亲这件事情,令她夹在中间,备受折磨。 姜映真唇角轻抿,锦裙少女哭得伤心。侯府凶险,姜映真心有不安,还是想要再劝一劝水归宁。 “早知道认亲,带来这么一堆麻烦事,我就不认了。一辈子待在清河村,照顾兄长和爹爹,也是挺好的。”水归宁说着,又兀自哭了起来。 京中的锦绣,比山村的粗布,不知道要好上多少倍。 人靠衣装,水归宁相貌清丽,漂亮的浅粉色绣裙,更衬得少女宛如出水芙蓉。 姜映真觉得,水归宁身上的绣裙,做工精致,甚是漂亮,很适合她。 屋内黯淡无光,唯独水归宁的浅粉色绣裙,熠熠生辉。 水归宁眸中含有清泪,水光盈盈,“真真,你若是我,面临这样的处境,又该怎么选择呢?” “水归宁,要不,还是.....不去了。”姜映真的睫羽颤了颤,犹豫地说出了心里话。 侯府,并不是那么容易进的。高门大户,人心叵测,单是一个小仆从,也是看人下菜的货色。 水归宁怎么可能斗得过? 水归宁身形一滞,不可置信地盯着她,“真真,你......你说什么?”不去了? “水归宁,其实,我觉得,清河村也挺好的。”姜映真叹了口气,迎上清秀少女惊诧的目光。 “这里,很安全,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姜映真,我知道你关心我。但是,你未免太怯懦了些。”水归宁听到姜映真的话,不由得轻笑出声。 姜映真在乡野山村待惯了,见识浅薄,这种蠢话也说得出口? 清河村的人,夸姜映真生性伶俐聪颖,是整个村子最聪敏的姑娘。 呵呵,水归宁心头拂过一丝轻蔑。 瞧呐,人人称道的姜映真,竟如此胆小怕事,鼠目寸光。 入京当千金,在她眼里,不是享福,倒像是受什么天大的灾祸。 水归宁不想与姜映真一般见识。 将来,她的后半辈子,是要在京中享福的。她与姜映真,乃至清河村的人,再不会有一点儿瓜葛。 “我的爹娘不远千里,派人接我回去,怎么可能再舍得我吃一丁点儿苦头?”水归宁说这话的时候,语调也盈满了笑。仿佛此刻,她人已经到了侯府,过上锦衣玉食的尊贵生活。 绣裙少女乌黑的眸子亮晶晶的,嘴角也不自觉翘起,充满了欢喜的风采。 姜映真见她这副模样,深知今日无论自己说什么,水归宁也听不进去。 她轻叹了一声,情绪无奈,“你想好了就好,到了京中,你要多加小心,一切都要平安才好。” “当然。”水归宁理所应当,并未将姜映真的担心放在心上。 她才不像姜映真那般无能,一辈子只想待在深山。 即将回京的喜悦,填满她所有的思绪。 近几日,水归宁走路,也变得软绵绵的。每一步,好似踩在棉花上,又软又轻盈,不甚真切。 繁华京城,天高云淡;万家灯火,熙熙攘攘;九衢三市,八街九陌;软红香土,莺歌燕舞,真乃花锦世界。 京城,侯府,才是她水归宁该去的地方。 她既成了尊贵的侯府小姐,说不定,可以寻一门好亲事,找一位俏郎君。 京中生活,只是一想,水归宁的心便“砰砰”地跳个不停。 姜映真目光虽浅薄,但她好歹也是关心自己。水归宁认为,有必要同她将话挑明。 “真真,我已经认亲了,必须要走。等以后有机会,我会再回清河村探望你们的。” 她语气温软,但说出的话,早就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水归宁不可能再待在清河村。 姜映真的瞳眸清澈似水,柔和得没有一丝攻击性。 正是这样温柔漂亮的一双眸,不知为何,却令水归宁心中莫名一慌。 姜映真敛眸,睫羽密长,完全掩盖她此刻的思绪。 现在的水归宁,只是一个单纯天真的山村姑娘,与后来主动投靠长姐,陷害姜映真的侍女,完全判若两人。 她还未被侯府邪气浸染,虽然狡黠,却不够狠辣。 哪里藏得住心事? 少女身着精致,相貌清丽,她的眉梢眼角,无不洋溢一股窃喜。 姜映真没有再多费口舌的必要。 少女的闺门又一次被人从外推开。 何圆玉用手帕包着糕点,对姜映真兴冲冲道,“真真,茯苓糕可好吃了,我给你带了几块。” 珍贵的糕饼,自然要跟好朋友一起分享。 何园玉知道姜映真脸皮薄,不太好意思问水归宁要。 姜映真一愣,何圆玉生得一张圆脸,笑容真诚灿烂。 两人一起长大,姜映真知道这个姑娘为人直率,没什么心眼。 她将姜映真当做极为要好的朋友,若有好事,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姜映真。 就连一块糕饼,也要带给她。 姜映真心里一暖,茯苓饼酥软白嫩,香气浓郁。 她终究还是接过好朋友手中的糕饼。 两个小姑娘,因为几块糕饼,眉开眼笑,画面温暖。 水归宁显得格格不入,倒成了一个外人。 她见此融融景象,暗自撇了撇嘴,对于姜映真的轻蔑,又多了几分。 水归宁并不是小气的人,可是姜映真呢? 表面装得却很矜持,一见到香软的糕饼,还是忍不住要了。 没见识! 水归宁对姜映真方才的扫兴行为,一直耿耿于怀。 她幽幽地看了姜映真一眼,心中冷哼,姜映真到底在装什么呢? “谢谢圆玉,你对我真好。”姜映真捧着温热的糕饼,语气带了一丝轻颤。 清河村的人真诚友善,阿婶一家供她吃穿不愁,更何况,她还有何圆玉这个好朋友。 清河村,比京中侯府好上千百倍。 能继续待在清河村,姜映真由衷地感到幸福。 上一世,姜映真虽享荣华,却也担惊受怕了一辈子。 姜映真扪心自问,从未抢过嫡姐的风头,而那个侯府嫡姐,不知为何,总是看姜映真不顺眼,千方百计找她不痛快。 成为侯府七小姐,是福分,亦是灾祸。 * 破庙的门半开,少年的锦服已经换下。 赵长策穿着一件灰色粗衣,墨发束成马尾,垂在脑后,松松垮垮。 与之前的清贵小公子,自然比不了。 少年形容落魄,但比姜映真初见他时,肤色要好上许多,不再那般煞白。 姜映真照例,每日清晨会给他带一天的饭,检查他的伤势,然后淌着晶莹的白露,赶回家浣衣做饭。 饭食,依旧是藜麦饭和野菜汤。 清苦山村,只有这些食物。少年也慢慢习惯,不再挑剔抱怨。 多亏姜映真不辞辛苦,为他采摘草药,赵长策的伤势虽重,却也逐渐好转。 许是少女跑得急,冷白的额心沁汗。 半掩的木门又被人从里面关上。 后山破庙荒凉,一般不会有人来。 但是,姜映真做事谨慎,生怕出错。 魏诀毕竟是一个外男,若是被清河村人看见,她和外男举止亲密,送饭煎药,指不定会传出什么不干净的话。 赵长策抬眸,便见到小姑 7. 无聊 《真千金回到认亲前(重生)》全本免费阅读 [] 关于毁容,姜映真痛苦又煎熬,她也曾受到无数冷眼和嘲笑。 那些话化作利刃,扎得人鲜血淋漓。 毁容也好,腿瘸也罢,都是身体残疾。若说毫不在意,不过是自欺欺人。 刀子只有扎在自己身上,才能做到感同身受。 姜映真毁过容,切实体会过残缺带来的痛楚。 她深知,对于他人的残疾,恶意刁难固然可恨,但善意的安慰,也并没有多大用处。 只需像对待其余人一样,平视他们。 只有这样,才能让少年意识到,他与正常人,没有多大的区别。 赵长策见姜映真默然不语,眸底闪过一丝冰凉的讥讽。 从小到大,因为腿疾,他也曾被无数人笑过。 赵长策相貌好,家中也有钱财,原本该无忧无虑的少年,却因为身体缺陷,多年郁郁寡欢。 张扬不羁,只是表象,因为治不好的腿疾,他的内心,还是有几分敏感。 碍于赵长策的身世,旁人也不敢表现得太直白,可是,所有见过他的人,在知道他是个瘸子的时候,或多或少都会流露一丝异色。 那种嫌恶,即便被刻意掩饰,也能被他清晰感知。 姜映真在他眼中,与曾经嘲笑过他的人,并无区别。或者说,她更加可恶。 少女分明心中瞧不起他,可硬要装出一副善良不在意的模样,令赵长策作呕。 一个山女,竟将心思藏得如此之深。 赵长策是个劣性子,一旦厌恶某个人,便会生出无数种下作法子刁难。 比如,眼前这位故作善良的漂亮少女。 少年一张俊脸如玉,却覆有一层化不开的寒霜。他闷声不响,将送来的藜麦饭和野菜汤放在一边。 饭食散着白蒙蒙的热气,寒冬里,气温低,若再多耽误片刻,饭菜便会变凉。 可是,少年却一反常态,纹丝不动,完全没有吃饭的打算。 姜映真皱眉,这才过了几日,少年又嫌弃饭菜不好吃了? 这可怎么办? 赵长策心中憋着一股气,他自幼娇生惯养,生性冷漠。老爹只有他一个独子,对于他,可谓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掉了。 少年幼时失了娘,因为腿疾,性格变得阴晴不定。老爹深感亏欠,虽觉儿子是个混账,却也不舍得打骂。 长此以往,他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坏纨绔,纵马闹市,酗酒作乐,空有一副皮囊,在京中的名声极臭。 将军府地位赫赫,当朝太后又是他的姑母,因此,他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天底下没有一个能管住赵长策的人! 姜映真的虚伪,令他心中生厌。 他想要难为眼前这位小姑娘,自是不在话下。 “你怎么不继续说下去了?难道,你同情我是一个瘸子?”话还没说出口,却见姜映真从怀中拿出一方洁白手帕。 少女轻轻打开,递到他面前,嗓音如阳春三月的灼灼桃花,“魏小郎君,这是茯苓糕,很甜的。” 赵长策所有的坏念头,在接过少女递来的茯苓糕之时,通通烟消云散。 手帕尚有余温,少年原本阴沉如墨的脸,却多了一丝局促。 他语调强硬,冷冷拒绝,“.......我才不要。” 呵呵,他可是个坏脾气的瘸子,岂是几块茯苓糕能够轻易打发的? 少年容貌精致,面色紧绷,一双漆黑双眸,藏有一股淡不可见的火星。 他这副样子,令姜映真从心底发愁。 姜映真无奈扶额,少年一旦犯倔脾气,真的很难哄好。姜映真扫了一眼案台半凉的饭菜,片刻功夫不到,藜麦饭的表面只剩一股浅薄的热气。 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她想不明白,自己究竟哪里得罪了这位娇贵的小少爷? “我家只有这样的饭,若是你实在难以下咽,那还是快些养好伤,然后离开这里。”姜映真嘴角扬起一丝苦涩的笑。 气氛陡然变冷,赵长策嘴硬地补了一句,“我才没有嫌弃。” 少年端着藜麦饭,只是浅尝了几口,面色隐隐泛青。 好难吃。 这个破山村,他一刻也不想多待。 两人待在一起的时间不多,姜映真检查完他的伤势之后,照例离开。 目送少女孱弱的背影,赵长策忽然觉得有一丝落寞。 这间破庙,又只剩他一个人了。 “真真,最近村子里面在做什么?”赵长策坐在案台上,右腿缠绕的绷带松散,他却像没事人一样,两条长腿晃来晃去。 “你突然问这个做什么?”姜映真疑惑地看向他,“清河村的腊祭就在后天。”因为姜映真被选中掌灯,按照村长和灯花婆婆的授意,她每天都要抽空去练习礼仪。 只要有她在,腊祭的贡品,姜家会比旁人多出一倍。掌灯,不仅是多了祭品,更代表一家的荣誉。故而,李秀云没有为难她,甚至体贴地为姜映真免去几日劳务。 当然,腊祭过后,她要把先前欠的家务,一并补回来。 “姜映真,我也想去。”少年睫羽又密又长,听完姜映真的话,他黯淡的眸子霍地一亮,语气也染有几分期待。 近几日,他一直待在后山破庙,哪里都没去过,除了姜映真每日准时送饭。 其余时间,他见不到什么人。 偶尔有鸟雀停在庙前,撷取几根稻草,一旦发现案台上的赵长策,又惊又吓,扑着翅膀飞远了。 赵长策潇洒了十七年,平时浪荡惯了,根本闲不住。一听清河村有热闹,当即表示想去瞧一瞧。 姜映真为难地皱起了眉。 魏诀是一个外男,腊祭,都是村中熟人,一堆村民中突然混入一个陌生人,定会引起怀疑。 何况,少年的容貌甚是惹眼,往那里一站,想不被发现都难。 “不行!”姜映真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狠心地选择了拒绝。 “为什么?”赵长策挑眉,不服气地望向姜映真,“你别这么小气嘛,我只是看一眼热闹,而且,我不会麻烦你的,到时候,我自己会乖乖回来的。” 赵长策也犯了倔,执意要去看村中腊祭,他见姜映真态度坚决,便试图对其死缠烂打。 破庙一个人,无聊得快发霉了,他才不要待在这里。 “魏小郎君,你的伤还没有好,不能乱跑,知道吗?”姜映真摇了摇头,她不想让他去,其实是不放心他。 少年气盛,出身猎户,定然是个不受拘束,闲散恣肆的性子。 赵长策闷闷不乐,坐在案台上,幽幽地注视漂亮少女,心中腹诽,这人外表柔弱,没想到,却是个很难说话的! 小气鬼! 不让去就不去,他也不是很想看。 * 自从认亲以来,李秀云有事没事便坐在屋前,望向水家的衰败茅屋。 水家的门,早就派有侍从看守,饶是一只鸟雀,想要飞进去,也是难于登天。 李秀云心中郁结,极为不得劲。 呵呵,京中的人,对清河村人防备心倒很重,生怕有人残害水归宁。 李秀云又忍不住想到那日的五十两白银,心尖宛如被刀剜了一样。 如今的水家,凭空多了几十两银子,多么气派堂皇。他们这群山里人,寒酸清贫,哪怕从门前经过,也会觉得不自在呢,怎敢前去叨扰? 屋檐下,李秀云和两个闺女正在晒野菜。 清河村地少山多,粮食不足,村民们时常会采野菜晾晒,以备不时之需。 李秀云一边将菜铺开,一边酸溜溜地自言自语。 那七小姐为什么不能是姜映真? 要是姜映真认了亲,他们也有了一个在京中的亲戚。若是缺了银子,就可以问姜映真要,什么金银珠宝,米面油盐,绫罗绸缎,姜映真孝顺,全都会给他们的。 这辈子还有什么苦日子? “呦,这不是水七小姐吗?什么风,竟将您吹来了?”李秀云笑得虚假,若仔细一听,还能听出咬牙恨恨的意味。 “阿婶,这是我家的腊肉。此番一去,家中只剩阿兄和爹爹一人,这么多的肉,也吃不完。不知何年才能回来,我担心阿兄和爹爹,既然大家都是邻里,也应该互相照应。” 水归宁的话说话细声细气,可眸子里,却藏不住轻蔑之色。 单看她那张清秀的脸,便让人不舒服。 “阿婶,真真呢?”水归宁向姜家院内一扫,却没瞧见姜映真,便问,“真真她又上山采药了吗?” “没有,我们家姜映真,前段日子不是被选中掌灯了吗?后日就是腊祭,这不,村长又喊她过去忙了。” “哎呀,可惜,您千金之躯,造访寒舍,我家真真没能见到你七小姐,是她没福气。”李秀云扯长了嗓子,故意向水归宁赔罪。 话里的意思却是,水归宁一个七小姐,连姜映真都比不过。当时,村里的人,可是支持姜映真的,水归宁的票数,尚不及姜映真的零头。 水归宁 8. 推诿 《真千金回到认亲前(重生)》全本免费阅读 [] 往年,一入冬,山中的雪就没停过,厚度堪及膝盖。 可今年却极不一样,腊月里只下过两场雪。 待冰雪尽数消融之际,村民们神色严峻,合力抬着祭品入庙。 村长认为,腊祭本是祈福禳灾的好事,邀请京中大人也一同欣赏。 清河村的神庙前,香火袅袅。村长和灯花婆婆穿着祭服,双手合十,跪拜虔诚,说着风调雨顺、五谷丰登的吉利话。 姜映真换上了特制的祭裙,少女身姿亭亭,面容清姝,眼眸乌亮。她在村民们的注视下,捧着盛满香油的陶罐,将其注入土地神像前的灯盏里。 少女一步一步走得小心翼翼,她的目光澄澈,如含黛山色,朦胧而惹人遐想。 添了新油,灯盏的火苗“噌”地一下明亮。不断攒动的星星之光,承载清河村几十户人家的殷切期盼。 庙前,村民们屏气凝神,目不转睛地盯着灯盏。 火苗灼灼,而又灿烂。 姜映真虽然还未及笄,是一个不太成熟的小姑娘,但她行事稳重,在添油的过程中,挑不出一点儿毛病。村长和灯花婆婆扫了一眼明亮的灯盏,转而看向姜映真,眸中皆是满意的神采。 添油一结束,再也没有姜映真忙活的份了。 她揉了揉泛酸的胳膊,才推出了热闹的人群。举着盛满香油的陶罐,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好在,姜映真终于可以暂时放松一下。 待村长和几位长辈许下心愿之后,腊祭的流程,已经过了大半。 每年腊祭,清河村都会摆酒席,全村人围在一起吃饭,联络彼此感情,免得生疏。 李秀云指着供台的猪腿,眼中直冒精光,她扯高了嗓子,“罗老三,这条猪腿不错,归我们姜家了,还有这五根腊肠,哦,村长之前不还说要分香油吗?先给我们两斤,也不算多......” 李秀云匆匆扒了几口饭,便离开酒席。她赶在其余村民吃完饭之前,快步走到庙前,对着一旁的壮汉说道。她之所以这么做,就是想先下手为强,挑一些好的贡品。 “李秀云,你狮子大开口是不是?今年的香油只有二十斤,你姜家一户都敢要两斤?要不你去问问村长答不答应?”罗老三一听她霸道的要求,瞬间翻了个白眼。 这个农妇李秀云,可真是贪婪。清河村的男男女女,就属她不要脸,这也要那也要的,每年抢来的贡品比旁人都多。 “罗老三,话也不能这么说,我们家姜映真,可是被选中掌灯的。一个瘦弱的小姑娘,费了那么大力气,你们怎么也得多给我家一些啊。”李秀云毫不松口,她就是盯上了猪腿和香油。 姜树和姜婉,前几日还想吃香油烙饼呢。她的孩子,要是吃饭不合胃口,长得像姜映真那么瘦,可怎么办? 李秀云舍不得自己的四个孩子受苦,她瞥了一眼,又发现了供台上的半面羊肋,如同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至宝。 她的嘴笑得险些合不上,“呦,今年还有羊肋呢?罗老弟啊,给我们家少分一点儿呗?”等她回去,就将羊肋洗净,切几块萝卜,做羊肉汤喝。 罗老三的手里拿着一柄弯刀,刃面亮闪闪,无比锋利,专门用来分割祭品。“你家要这要那的,也太多了,秀云阿婶,我只是一个分肉的,你也别为难我,想要什么直接找村长。” 罗老三讨厌李秀云,这女人嗓门大,性格泼辣,清河村的人都不敢招惹。 “你这人,年纪不大,做事却很死板。”李秀云见他不答应,忍不住皱眉低骂,“你把我家的祭品也分出来,再给我留几块羊肋。你不给我,待会儿我自己找村长。” 李秀云喊来姜树和姜林,话中的笑毫不掩饰,“阿树阿林,快来帮娘搬猪腿,沉甸甸的,阿娘一个人抱不动。”这么一条猪腿,可够姜家吃好久了。 * 饭席上,姜映真和何圆玉坐在一起。 腊祭的饭食,因为讨彩头的缘故,有酒有菜有肉,比平常的农家饭丰盛许多,一顿饭,何圆玉笑得开朗,似乎很尽兴。 卢得风等人,只是浅浅尝了几口,便撂下筷子面面相觑。从一开始,他们便瞧不上清河村。 一个藏于深山的荒村,卢得风没必要将其放在眼里,他们倒是想快点儿接回七小姐,但是,七小姐却非要停留几日。 这是他们待在清河村的第五日。 卢得风暗自腹诽,七小姐为什么还是不肯走? “.......归宁?”少女弯眉下,是一双漆黑的鹿眼,她看到突然出现的水归宁,一怔,“你吃完饭了吗?” 开席才不到一炷香,菜品还没上一半,水归宁直接跑了过来,姜映真有点儿惊讶。 姜映真的旁边,恰巧还有一个位置,水归宁挤开何圆玉,径直坐在了两人中间。 她语调凄切,一言一语,皆是不舍,“真真,我只是不开心。以后,清河村的腊祭,恐怕我再也见不到了。” 姜婉和姜芳两人,也与姜映真坐在同一个桌子。姐妹俩听到水归宁温柔的话,只觉嘴里的菜瞬间寡淡无味。 装什么呢? 前几日,她才领着狗仆人,来姜家耀武扬威,当着所有人的面,将腊肉扔给村口的野狗。 谁信她说的鬼话! 只可惜,当时姜映真不在,没有看清水归宁的恶心面目。 “归宁,你还是先吃饭,免得夜里饿肚子。”姜映真见她神色落寞,以为她还对清河村有几分留恋。 也是,在清河村生活十五年,突然要离开,无论是谁都会难受。 “那人是谁?”卢得风眸光锐利,将清河村民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他见水归宁离开饭桌,主动与几名陌生的少女说话,好奇询问一旁的灰衣仆从。 很奇怪。 “大人,那名姑娘好像叫姜映真,是七小姐的朋友。”这几日,灰衣仆从负责看守水归宁。 他还记得那日的闹剧,他奉命看护门院,两个小姑娘却来添乱。 其中的一个姑娘就叫姜映真。 “朋友?”卢得风皱眉,浅抿了一口酒,他注视哭泣的水归宁和温吞的姜映真,若有所思道,“......七小姐的朋友?” 水归宁面容凄楚,眸中泪光盈盈,而那位叫姜映真的姑娘,模样局促,小心翼翼地劝导,生怕惹她难受。 小姑娘心思细腻,对于离别之事,总忍不住哭得梨花带雨。 清河村民酿制的农酒,性烈辛辣,两三杯便令人飘飘然,并不比京中的差。 一盏浊酒见底,卢得风忽然有了打算。 七小姐一直赖着不肯走,是不是舍不得她的这位朋友? 腊祭结束,每家都分了贡品。 9. 心结 《真千金回到认亲前(重生)》全本免费阅读 [] 李秀云的一番话,令现场鸦雀无声。 水归宁垂眸,那双状若平静的杏眼中,暗藏一股深不可测的漩涡。她的视线从姜映真身上扫过,眼底飞速闪过一丝怨毒。 姜映真的阿婶,平时虽待她不好,可在关键时候,却还是有用处呢。 卢得风一怔,审视面前冷不丁跳出来的妇人,只见她双手叉腰,神色亢奋,眼中一片精光。 “......”他停顿了良久,才道,“若没记错,你是姜映真姑娘的......阿婶?” “是是是,有劳大人挂念,正是民妇。我们家姜映真也很想去照顾七小姐呢,”李秀云一把拉过试图躲闪的少女,将姜映真推到众人面前,“姜映真,你说是不是?” 清河村的人,屏气凝神,都在等姜映真的话。 一旁的李秀云疯狂给姜映真使眼色,姜映真聪明伶俐,她希望少女一定要抓住这次机会。只要她入了京,哪怕只是水归宁身边的小侍女,也比待在清河村划算。 只要姜映真去了侯府,姜家也在京中有了人脉,到时候,看谁敢瞧不起姜家。 清河村,不是只有阮家高贵。 “大人,多谢您抬爱,民女......觉得不太合适,害怕不守规矩,给小姐添不必要的麻烦。”少女温柔而坚定的嗓音,犹如轻盈的羽毛,挠得人心尖痒痒。正是这样的话,却令李秀云如坠冰窖。 当着全村人的面,李秀云不好发作,她忍住蠢蠢欲动的手,艰难地挤出一个微笑,“姜映真,你在说什么傻话呢?阿婶同你说句实话,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你当真不要?” 这个傻真真,是不是脑子被门挤了? 姜映真垂着脑袋,不情愿地喃喃道,“阿婶,我不想去。” 李秀云见她极不配合,登时火气直冒。她扬起巴掌,眼底火星四溅,暴露了原本狠辣的面目,咬牙切齿威胁,“姜映真,你是不是皮痒了?” “阿婶,你还是不要强迫真真。你没听到,真真说不去吗?”水归宁看不下去,打断了李秀云的逼问。“托您和阿伯的照顾,姜映真与姜家感情深厚,她不想离开清河村,也是情有可原。我虽想让真真陪同,但......还是要尊重她自己的想法。” 姜映真外表柔弱温顺,但李秀云是看她长大的,她清楚,少女就是个倔脾气。 若一味耍硬手段威胁,只怕不能如愿。何况,还有全村人在场,姜家也要顾及名声。 李秀云只好将全部希望放在水归宁身上。 她的语气谄媚到了极点,苦苦哀求道,“水.....七小姐,我家真真与你感情好,她也舍不得你,你既要入京,不如带着她一同离开?” “阿婶,真真胆怯,若突然要求她去陌生的地方,她难免会沮丧伤心,她是我的好朋友,我怎能伤害她?”水归宁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少女面容白皙无暇,眸中盈满了惜舍和哀伤。 她转向卢得风,面容凄楚,哀婉道,“卢大人,我们明日便离开,不要再给诸位添麻烦了。” 水归宁竟同意明日出发? 卢得风大喜过望,当即答应道,“好的,七小姐,下官早就命人收拾好行囊,全凭您一声令下。” 李秀云冷冷地瞪了水归宁一眼,这个小贱人,为了不带姜映真,竟破天荒地催促京中的人即日离开? 呵呵...... “那.....大人,”李秀云仍不死心,她试探性地问了一句,“我家真真......”您还带吗? “不用。”卢得风态度干脆冷漠,既已决定出发,他的任务也算完成大半。至于清河村的其余人,他不想与其周旋。 ......什么?! 不要他们家姜映真了? 李秀云面色灰败,一时半会儿,她还接受不了这个巨大的打击。 卢得风的语气恭敬,叮嘱道,“七小姐,明日辰时动身。今夜,您早些休息,此去京中,路程千里迢迢。” 水归宁轻轻地嗯了一声,嘴角翘起一个细不可察的弧度。她的黑眸清盈似水,莹白的脸颊覆有一层淡淡的得意。 冬夜腊祭,山中极冷,饶是被冻得鼻尖泛红,水归宁也觉心旷神怡。她唇角微弯,暗瞄了姜映真一眼。 少女怕冷,旁边生有一堆篝火,暖黄色的火舌不断跃动,晕出少女眼中水墨般的光泽。 行程在即,卢得风向村长礼貌道,“村长,明日动身,容我等先行告退。” “好,若马草不够,大人吩咐便是。”村长缓过神来,忙不迭地送他们离开。 * 祠堂前,只剩下清河村人。 在场人的目光,或是怪异,或是不解,或是同情,幸灾乐祸亦有之。 姜映真瓷白的面容泛上一层薄绯,干涩的嘴唇被险些咬出血。她强装从容,迎上所有人灼烈而怪异的目光。 平时的姜映真,是一个听话乖巧、聪慧伶俐的好姑娘。可今日,她的态度却极其反常,无论谁劝说,她硬是铁了心拒绝。 清河村人默默叹息,谁都明白,这个好机会,是姜映真亲手作践没的! 水归宁秀魇清雅,腮若桃花,樱唇绯红似点漆,与其余人一样,她看向姜映真的目光,多了几分轻蔑和自惬。 星光浅淡,夜幕低沉,临行前夜,水归宁久困十五年的郁结,霍地一扫而空。 水归宁唇边的笑意清浅,自己暗戳戳较量十五年、从未赢过的人,竟是一个傻乎乎的白痴。 迎上冬夜寒风,少女裹紧了自己的精致绣袍。 “归宁,我有话与你说。”姜映真眉似细柳,鹿眼湿漉漉,她白嫩的面颊泛粉,硬着头皮与水归宁一同挤出人群。 水归宁面色狐疑,她好奇姜映真会说什么。 “阿娘,猪腿和香油......太沉了,我们抬不动啊。”姜树和姜林向母亲抱怨。这条猪腿,可是所有贡品中最重的,足足有三十多斤。 饶是两个十六岁的男丁,抬得久了,也有几分力不从心。 李秀云憋了一肚子怨气无处发泄,听到两人的抱怨,犹如点了火的炮仗,脏话脱口而出。 她两手各揪一只耳朵,唾沫四溅,吼道,“还有脸说搬不动?你们两个猪猡,每天吃那么多,就这么点儿力气?光吃不干活,老娘真是白养了两头肥猪。” 李秀云骂得极其难听,哪怕是自己的亲骨肉,她也毫不收敛。 突然被母亲骂得狗血淋头,姜树和姜林傻了眼。兄弟俩耸拉脑袋,不敢再多说废话。 一旁的姜婉和姜香,见母亲发怒,忙凑上来为两个兄长帮忙。 土罐盛了八两香油,李秀云将其紧抱怀中,分明是清河村所得贡品最多的一户,农妇的眸光却像淬了毒。她边走边在心中咒骂。 姜映真这个病秧子,莫不是一直生病,烧坏了脑子? 李秀云越想越气,她啐了一口唾沫,天爷的,她活了半辈子,就没见过这么蠢的东西。放着破天的富贵不要,偏要挤在山中混姜家的饭吃。 她不敢惹官大人,斗不过水归宁,难道,还收拾不了这个小蠢货。从今往后,她倒要瞧瞧,姜映真还敢不敢再踏入姜家的门。 * 月色皎洁如水,清河村的村庄后面,有一处僻静之地,此地生长一棵繁茂香樟。虽值深冬,方圆几里,当属这棵青树葳蕤苍翠。 这里,既没有侯府的眼线,也不会有村民经过此处。 很安全。 两名窈窕少女,一模一样的年纪,皆生得朱唇皓齿,纯洁柔美,好似春三月含苞的娇艳之花,待春光融融之际,便会徐徐绽放。 “真真,你还要说什么?我脚痛,不想再走远了。”水归宁猛地挣开姜映真的手。她语气透露一股冷淡的不耐,眸 10. 不耻 《真千金回到认亲前(重生)》全本免费阅读 [] “魏诀,你在骗我。方才,你不是说自己没有听到吗?”姜映真抬眸,眼颊还残留一道晶亮的泪痕,她冷淡地质问对面少年。 她如此一问,便相当于默认。 方才的少女,正是姜映真的朋友。饶是赵长策听了全过程,却仍一头雾水。姜映真温柔似水,怎么会与朋友吵架呢? “咳咳......是听到了,但你们说的稀奇古怪,跟打哑谜似的,我真没听懂。”姜映真外表虽漂亮温柔,对待外人总是轻声细语,好似永远也不会生气。但此刻,她目光冷淡,不发一语地注视自己,倒让赵长策极为别扭。 从小到大,他没脸没皮,从不知道害羞是何种滋味。 现下,赵长策却被一个漂亮姑娘盯着,那种明晃晃却又纯净入水的眸光,直令他面颊微微发烫。 虽是自己理亏在先,不过,偷听也并非本愿。 他一人待在后山庙中,少年耐不住寂寞,听到前山村庄的热闹,哪能按捺心中如火苗般跃动的念头? 赵长策不顾那日姜映真的劝诫,瘸着一条腿,山路崎岖,他伤势尚未痊愈,摔跤不可避免。终于,待他费力走到前山,第一次近距离看到灯火朦胧的清河村。 姜映真的家,正是诸多茅屋中的一户。 可惜的是,他来得不巧。 彼时,腊祭已经结束,天幕悬有一轮弯月,清色光辉洒满夜间的小山村。村民们手持扫帚,清扫祠堂,鸡犬入笼,山下的清河村,又恢复了以往的静谧。 少年拍了拍沾满草屑和雪泥的衣服,神色落寞,他垂着脑袋,明白自己错过了姜映真口中的“腊祭”。 赵长策扯出一抹苦笑,少年满心失望,强撑一条瘸腿,准备原路返回。 山路虽还是原来的路,但天色昏暗,又患腿疾,同样的一条路,对于赵长策来说,并不比第一次好走多少。 不巧却又很巧,村庄后面的一颗香樟树下,赵长策发现了姜映真和另一位姑娘。两人说着他听不懂的话,他也亲眼目睹姜映真与朋友起了争执。 两位相同年华的少女,本是一同长大的好友,却在一片葳蕤青叶下,不欢而散。 少年犹豫,思量许久,还是觉得默默离开为好。 可他腿不好,深一脚浅一脚,不慎踩到地上的枯枝,“咔哒”一声脆响,在昏暗宁静的清河村,显得极为刺耳。 少年懊恼地抓了抓头发,他还是暴露了行踪。 少女杏眸湿漉漉,赵长策被她盯得不甚自在,耳根也染上一层薄粉。 月下一片清辉,两人浸在月光中。 赵长策撇开视线,刻意躲避少女清透愠怒的眼神。 怎么还生气了? 两人僵持许久,赵长策终究还是败了下风。 他懊悔似地挠了挠脑袋,无奈道,“真真,我没听多少,你们说什么娘亲还是京城,乱七八糟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姜映真:...... 姜映真面色一白,似是恼羞成怒,狠狠地剜了少年一眼。 魏诀还说不知道,瞧这阵势,他分明全听到了!! 姜映真在心中暗骂,魏诀是一个谎话连篇、厚颜无耻的骗子。 “真真,你们的腊祭,一般有什么啊?舞狮有吗?放花灯呢?热不热闹啊?我忍着腿伤,费了好半天功夫,赶到之时,已经结束了,哎......我的运气很不好。”少年腆着脸皮,不顾漂亮少女的冷淡态度,似乎很感兴趣,问出了一连串的问题。 姜映真:...... 姜映真冷漠地扫了少年一眼,随即,她目不斜视地往前走,不想再跟他多说一句话。 赵长策偷听讲话,还不承认,很是可恶。 少年被她冷落,一时着急,忙追了上来,“真真,你生气了?别啊,等等我,我怕黑,这里人生地不熟的,万一遇到野狼山虎,我可怎么......啊————” 一道急促的呼声响起,姜映真心底一慌,急忙转身回眸,少年模样狼狈,摔倒在地。 姜映真也顾不上她还在生少年的气,轻步跑向跌坐在地的倒霉少年。 她一手扶起赵长策,迎着清冷的月光,将他从上到下打量个遍,想要确定少年是否安然无恙。 姜映真的语调焦灼而关切,询问他,“魏诀,你怎么样?有没有哪里受伤了?” 赵长策冷哼一声,毫不留情地甩开姜映真的手。他兀自一人从地上爬起,勉强地站直了身体。 清俊少年的唇角扯一抹嘲笑,眸中寒光如银刃,“姜映真,就算我无意听到了你们的话,你也要狠心谋害我吗?” “......没有,平白无故的,我害你做什么?”姜映真眨了眨眼,对于少年的话,深感莫名其妙。 “呵.....你也知道,我有腿疾,走路艰难。方才我一直喊你,你却故意不应声,狠心撇下我独自一人。这不是谋害是什么?”赵长策冷笑,凑近了姜映真几分,怒斥少女对他的泼天罪行。 “魏诀,那你又为什么不好好在庙里待着,半夜出来做什么?”姜映真安静地听完少年对她的幽怨,毫不示弱地反问了一句。 少年嚣张的气焰霎时熄灭,他结结巴巴了半天,才抛出一句话,“我......不是说了嘛,破庙就我一个人,很无聊的。”除了姜映真给他送饭煎药,其余时间,别说人,就连鸟雀也见不到几只。 赵长策担心,再这样下去,他一个人会在那座破庙待得发霉。 少年这番胡搅蛮缠的回答,也在姜映真的意料之中。 她抬起眼睫,杏眸漆黑纯净,映出对面心虚的少年。 少年的眼睛四处乱瞟,好似做贼一般,暗戳戳地飘向了自己。 少年在偷看姜映真。 两人的视线,冷不丁撞在一起,姜映真面无表情,直勾勾地注视他。少年耳垂一烫,眸底闪过一丝窘迫,又飞速地移开了目光。 “哎呀,方才摔得太重,我现在哪里都疼,怕是腿都走不动路了。”赵长策耍起了无赖,分明痛的是腿,少年却捂着肚子抱怨,将撒泼一词发挥到了极致。 他刻意侧面朝向姜映真,一边笨拙地演戏,一边用余光窥探姜映真的反应。 少年生得白玉芙蓉面,平时里,性格骄纵别扭,是个极要面子的人。现下,他不但偷听了姜映真与水归宁的话,还故意作出如此委屈幼稚的模样。 无赖。 姜映真眸底闪 11. 犹豫 《真千金回到认亲前(重生)》全本免费阅读 [] 第二日,侯府的马车仆从浩浩荡荡,缓缓驶离清河村。 水家兄长一身粗麻短褐,搀扶年迈的老父,亲眼目睹自家的妹妹乘上马车。 虽是喜事,但水家人却没一点儿欢喜模样。水家兄长二十左右的年纪,青年本该生龙活虎,此刻却一脸憔悴,神色空洞,似乎在忍受巨大的痛楚。 她的身边,一行人如众星捧月一般,脸上挤满了笑,候在少女身侧,丝毫不敢怠慢。 一行人虔诚而又恭敬的模样,令水归宁格外受用。少女身着桃绯色大袖衣,外披一条玉白小披帛,秀发飘然,头上挽一只茶花簪。 及笄年华的少女,腰肢纤细,不足盈盈一握。 自从少女一只脚踏上马车的一刻起,轿内严严实实,密不透风。 水家兄长站在送行的人群中,与旁人艳羡嫉妒的表情不同。 青年神色麻木,举止僵硬,独留一股苦涩在胸腔蔓延。 身旁的老父年迈,两眼昏花,嘴里喃喃道“阿宁.......”,也是无法接受眼前的一切。 马车徐徐,青年眸底黯淡,犹如得了癔症,死死盯着妹妹乘坐的那辆马车。 水家兄长心知肚明,从即刻起,他和父亲,再也没有机会见到水归宁。 他忽生一个邪恶自私的念头,他要当众戳穿自己的妹妹。 水家兄长与水归宁,眉眼有几分相似。 青年咬牙,追向徐徐的马车,似是下定了极大的决心。他要告诉卢得风和清河村人,他的妹妹水归宁,并不是什么侯府千金。 真正的千金,是——姜家的姜映真。 “小妹......”青年的嘴皮颤了颤,撇下老父一人,快步走向了马车。 水归宁终于卸下了面对外人时的那副忧伤的面容。 侯府似乎很宠她,车内布置颇费心思。轿内设有一个精美的暖炉,温度恰到好处,不会太冷,也不会熏得人燥热。 锦绣裁制的铺枕,绣有缠枝暗纹,将锋利的拐角包裹严实,以外不慎磕碰。 轿内的一切,尽显侯府的气派与讲究。 马夫赶路,车内仅她一人,水归宁挺直脊背,琼鼻精巧,樱唇如点漆,面上写满了高傲和得意。 少女清亮的眸,宛如熠熠生辉的星辰。 只是,嘴角的笑还没来得及绽放,朦胧间,她便听到了轿外兄长的声音。 轿内暖风拂面,舒服惬意。可青年的一句话,却似一盆极冰的冷水当头泼下,令水归宁从短暂的温柔美梦里愕然惊醒。 两人是亲兄妹,彼此熟知,自是心有灵犀。 水归宁眸底划过一丝嫌怨,白皙清秀的面颊爬上几分阴狠,她知道兄长下一步要做什么。 不好,兄长要阻止自己。 下一瞬,一只如葱玉手探出窗外,少女揭开了青云帘。 她的眸光闪闪,一副凄然哀婉之态,“兄长,我要走了,你和父亲,今后,多加珍重。父亲年迈体弱,不能食辛辣生冷,冬日怕寒,需要多备些薪柴取暖。” 少女肤色若雪,墨发如瀑,锦绣丝线勾勒出的长裙,更衬得少女容貌清姝。 水归宁神色凄苦,在临别之际,她放不下自己的亲人,仍不忘叮嘱兄长,思虑面面俱到。 水家兄长却看出了妹妹眸中的哀求。 不要拆穿她。 “好。” 霎时间,水家兄长的胸腔,好似是被一块巨石狠狠压住,外界不能透进一丝光亮。 他愣在了原地,半天也说不出话来。 青年扯了一丝苦笑,明白妹妹误会了他的意思。 “妹妹,此去京中,千里迢迢,我和阿爹不在你身边,你一个柔弱姑娘,身边没一个熟悉的人,也要珍重。”水家兄长叹了口气,不放心道。 他只有这么一个妹妹,如今却要分别,再也无法相见,可令他如何放心? 水归宁肤白如玉,眉目清丽,她的睫羽轻颤,萦有浅浅珠泪,“兄长,你和阿爹多保重,不必挂念我,娘亲和父亲大人会疼我的。” 她口中的“娘亲”和“父亲”,分明是不相干的人,少女却喊得如此顺口。而她,却要撇下生父和哥哥,入京认人做亲。 青年眸色泛红,狠狠攥紧了手指。 “兄长,待我安顿下来,会与你们寄书信的。”水归宁见哥哥失落到了极点,当即意识自己失言,她急忙改口。 最后一步,她的哥哥,绝不能出来添堵。 青年却明白,这不过是虚假的话,他与妹妹,从此,不但无法相见,连书信也不会再有。 入了侯府,规矩森严,妹妹一个千金小姐,身份尊贵,如何能与贫贱外男有书信往来? 若是被外人知道,他的妹妹,是一定会被人笑话的。 青年徘徊良久,拆穿她身份的话,终究还是没说出口。“阿宁,你也要珍重......” 见青年面容凄苦,眸底闪过一丝明显的落寞。 水归宁见状,便知道自己的苦肉计,已然奏效。 少女垂眸,眸中划过一丝得意。她这个傻哥哥,若不对其施苦肉计,定会傻得一根筋,当众戳穿她的假身份。千金之位,是她好不容易得来的,可不能拱手让与姜映真。 不过,姜映真呢? 水归宁扫了一眼人群,只见到李秀云嫉妒得快要冒火的眼神。 她嘴角一勾,傻真真,只怕此刻,还在后山的破庙私会情郎吧? “阿婶,你还是将真真看得紧一点儿呢,免得她做出什么傻事。”水归宁莫名其妙的一句话,倒令李秀云一脸茫然。 什么将姜映真盯紧? “七小姐,我家真真可不劳您惦记。你这一走,我们以后,哪里还能您再见一面呢。”李秀云瞥了锦绣少女一眼,眸中满是唾弃。水归宁惯会做戏,生怕京中的人带走姜映真,故意提前出发。 她将姜映真视若心中郁结,分明看不惯,却非要假惺惺地询问姜映真是否安好。 “阿婶这是哪里话?真真不愿意走,即便是我,也不能故意为难。”水归宁唇角轻扬,露出了一个柔和委屈的笑。 见她这副模样,刹那间,李秀云的无名烈火直冒。 她以前怎么没发现,水家姑娘,表面清纯温柔,实际上,却是一个满肚子心机的狠角色? “姜映真,怎么不与七小姐打招呼呢?”李秀云喝了一声,半响,却不见柔弱少女回应。 ? 小蠢货长本事了? 竟敢不回答她的话? 李秀云下意识扫了一眼周围,眉头紧皱,小蠢货姜映真呢? 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姜映真总是见不着人。 李秀云低低骂了一声,及笄还没到,却整天乱跑见不着人,难不成急得去找男人了? 这话极其肮脏下流,姜大听到妻子的咒骂,皱眉轻推了推妇人,眸中警告的意味明显。 姜映真是个清白姑娘,尚未及笄,名节重要,即便是长辈,这种混话也不能乱说。 李秀云见一贯憨厚温良的丈夫生气,胸中怒火尤甚。 若姜大没有病秧子弟弟,又怎么会生出一个病秧子闺女,十五年赖在姜家白吃白喝,打不得骂不得,整日不见踪影。 他们姜家,也是倒霉,供了一个活祖宗。 放眼整个清河村,还有哪户像他们这般憋屈? 农妇面色阴沉,扭曲得几近变形,她暗地咬牙,心中骂得更欢。 呵,小蠢货,竟与她耍心机,无非就是偷懒不想多做活。 她不信,自己还收拾不了一个小蠢货。 少女眼眶泛红,与兄长和生父做完最后的告别,却在放下轿帘的一刹那,粉润的樱唇不自禁轻翘一个愉悦的弧度。 山路崎岖,弯弯绕绕,卢得风冷着脸,吩咐马夫多 12. 责骂 《真千金回到认亲前(重生)》全本免费阅读 [] 一朝春雨落,十里山花开。虽是山中,但山畔的枯枝和溪流,却比外边最先感知春的气息。 枯树发新芽,溪流绕山行。春日见长,山花依次绽放。 空山新雨,水气空濛,虽是初春,山中仍残留几分冷冽之气。 经过一个漫长的寒冬,沉寂许久的清河村,终于迎来久违的鲜活生机。 天幕湛蓝,暖阳明媚,鸟雀衔泥筑巢。 沈水边的薄冰,已逐渐消融,河边打水的村户,若是无意低头,也能惊奇发现河里的几尾小鱼。 彼时,水波荡漾,如镜般的河面,泛起一圈圈细微的涟漪。 比起以往,姜映真更期盼今年的春至。 后山荒庙中,还有一位瘸腿的少年。冬日里,白草枯折,深山一片大雪,人迹罕至,药材难寻。 姜映真虽想尽早治好少年的伤势,可她背一竹篓入山,苦废了半天功夫,却却也只能觅得几味药草。 伤势痊愈,对于少年和姜映真来说,依旧是个未知数。 姜映真只能尽自己全力医治。 村中老人曾说,阳春三月,野草如仙丹,历经冰雪而萌发的药草,也并不比所谓的“仙丹”弱几分。 药草的种类逐渐增多,熬煮成汤,融成了黑糊糊的一碗。 少年也越发不能忍受,他捏着鼻子,冷脸让姜映真端着黑糊糊的药滚远点儿。 赵长策面上冷气灼灼,他看向汤药的眼神,如避瘟疫一般。 两人认识将近一个月,姜映真对他,也没有了最初的生疏客气。 “魏诀,我好心给你煎药,你非但不领情,还对我恶言相向?你若是想死在这里,大可以不喝。”姜映真失去了耐心,精致瓷白的小脸上,没有以往温柔的笑意。 面对这么一位挑剔的娇纵少爷,脾气再好的人,也会被他折磨得崩溃。 “太苦了.......”赵长策倚着破败的墙,对汤药避而远之。 他疲累地闭上了双眸,如同历尽磨难的信徒,幽幽地说出心底话。 姜映真匪夷所思,一个大男人,竟然怕苦? “魏诀,我给你的糖呢?”姜映真眨了眨亮晶晶的杏眸。 何圆玉曾经给过她几块糖,姜映真对于甜,并不喜欢也不讨厌。 少年喝药之时,冷白俊颜总是皱作一团,对他来说,天底下没有什么事情,比喝下姜映真熬的药还要困难的了。 于是,姜映真早就将所有的糖,全都给了他。可是,少年喝药还是慢吞吞的,耗尽人全部的耐心。 “没了。”赵长策瘪了瘪嘴,姜映真辛苦攒下的糖,只有七八块。汤药又苦又涩,堪比黄连,她给的糖,怎么能够? “?没了?你全吃完了?”少年轻飘飘的一句话,令姜映真的双眸陡然放大,她不可置信地望着面前的俊美少年。 她生在清河村,没见过比姑娘家还要爱吃甜食的男子。 少年,真的很厉害呢。 赵长策白玉的耳廓,飞速爬上一抹薄绯。他端起了汤药,看了一眼又赶快放下,“咳咳......那么惊讶做什么?” “你怎么比圆玉还爱吃甜的?”姜映真捂唇,黑灿灿的眸闪过一丝戏谑。 赵长策虽不知她口中的圆玉是谁,但听名字,一定是位姑娘。 少年被她取笑,霎时面容泛烫,一副胡搅蛮缠的语气,“我......我喜欢,你......难道也要管吗?” 姜映真笑意尤甚,她安慰少年,“没关系,你先撑几日,等我下山了,一定给你买糖。” ? 下山? 顿时,少年顾不上与她置气,他那双漆黑如墨的双眸,一眨不眨地注视姜映真。“真的?下山吗?什么时候?” 姜映真就知道,魏诀听到“下山”,便什么也不顾了。她收敛笑意,心中酝酿坏心思,准备戏弄魏诀一番。 不料,她一抬眸,两人的视线不期而遇。 少女一愣,眼前的少年黑眸深邃,璀璨如辰,似乎,他的眸中藏有一片浩渺的星海。 姜映真与他相处的时间不算短,每日送饭熬药,一直面对魏诀这张昳丽的脸。 自认亲过后,阿婶对姜映真的不满也不再掩饰。上一世,姜映真及笄后,便被接入侯府,她与清河村,从此杳无音讯。 而如今,她拒绝认亲,迎来她的,也是另一种糟糕的局面。 ——姜家对于她,愈加嫌弃。 姜映真十五岁,是姜家年纪最小的孩子,堂兄和堂姐,却仗着年岁长故意欺负她。种种恶意,令姜映真心寒。 姜家七口人,洗衣做饭、采药织布,琐事繁多,有时候,姜映真忙得焦头烂额,并不能及时探望魏诀。姜映真惦念他的安危,而少年饥一顿饱一顿,对于两人来说,都很麻烦。 可是,阿婶将她盯得紧,姜映真绞尽脑汁,也是极难找出片刻闲暇。 有时候,后山庙中的少年,似乎成了一个无形的累赘,令她逐渐力不从心。 姜映真神色犹豫,对于少年,她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毕竟是自己救的,好事做到底。 姜映真并没有丝毫关于抛弃少年的想法,她还能应付阿婶家一段日子。 只要魏诀能安然无恙地离开清河村。 姜映真柳眉微蹙,魏诀孤身一人,流落清河村一月有余。姜映真几乎每日都会来,却未曾见过什么外人,更不曾听他说过什么。 难道,少年的家人,对他不管不顾了吗? 魏诀见她怔怔地望向自己,少女黛眉好似远山朦胧的轻烟,一双清透的双眸也逐渐失了焦。 他勾了勾唇,凑近了几分,故意道,“姜映真,你方才是不是盯着我发呆了?” 姜映真:...... 赵长策的五官棱角分明,唇色绯然,他半靠墙垣,神色复杂地瞥了姜映真一眼。 少女眸光惊慌,故作平平地转开了视线,却不敢再去直视他。 似是觉得有趣,少年狭眸中染上几许不自知的谑笑。 他在嘲笑,姜映真的走神。 姜映真敛眸,压下颤动异常的心跳,她面上一片极浅的红晕,恢复以往温柔平淡的神色,说道,“魏诀,你额间一片黑气,恐怕,有不祥之兆。” 赵长策:......?不是这么说的吧? “所以,你的伤势没痊愈之前,恐怕不能下山。否则,我也难以救你。”姜映真的睫羽纤细密长,轻轻一颤,好似蝶羽一般,在面额投下两道扇形的阴影。 她的意思,就是告诫魏诀,下山游玩的念头,想都不要想。 果不其然,姜映真话音刚落,赵长策的脸色沉了几分,他不情愿道,“姜映真,你不想让我跟去,不妨直说,何必如此吓唬人呢?” “魏诀,你知道就好。”姜映真莞尔一笑,对他的识相难得满意。 “......真真,上次的腊祭,我也偷偷去了。”赵长策故意顿了一下,一只眼暗地瞟向了姜映真。“再说,我一个人,万一在路上有了什么好歹......” 胡搅蛮缠。 腊祭那夜,山道崎岖,天色昏暗,少年摔了一路。 人常道,吃一堑长一智。放在眼前的少年身上,似乎不适用。 姜映真没想到,他硬是不长记性,那夜摔得极惨,却还要一同下山。 少年眨了一只眼,敛去眸底的戏谑,语调诚恳而又好奇,“真真,你若下山,巳时走还是午时呢?不妨告诉我具体时辰,待我思量一番,挑选一个适宜的日子,免得被你又捉到了。” 呵,魏诀的小心机倒是挺重。 姜映真咬了咬唇,终究还是退了一步“......好。” “到时候,我和堂兄一起,你悄悄跟在身后就行,不要离得太近,我怕他们会发现。”姜映真又补充了一句,她心思缜密,做事务求细致。 两个堂兄,无论姜树还是姜林,都是个心眼粗的。届时,每走一段路,她便以疲累为由,稍加歇息,待少年跟上便再次赶路。 如此下去,虽是麻烦,却也并不会出现太大的纰漏。 反正,清河村到山下的集市,也有几十里的山路。一旦魏诀受苦,下次也不愿再跟了。 清河村地处深山,远离闹市,衣食住行不能完全自足,若少柴米油盐,增添布帛新衣,还需下山置办。 虽说三人之中,当属何圆玉和姜映真最为要好。但在清河村中,与何圆玉年纪相仿的姑娘,本就稀少,水归宁一走,只剩下了姜映真。 故而,茶余饭后,或是 13. 失望 《真千金回到认亲前(重生)》全本免费阅读 [] 清河村的生活,平淡如流水。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并不会因曾有一位金枝玉叶的千金,山中万物而改变原本的运转规律。 青山下,散有几十户农家,沈水绕村而过。傍晚时分,炊烟袅袅,农户三三两两,带月荷锄归。 一切照旧。 大清早,姜映真从井边提了一桶水,跑到院外篱笆下,为几株向日葵浇水。 今日,天气晴朗,向日葵枝叶葱郁,只待盛夏,绽放金灿灿的花朵,深秋便可收获一捧沉甸甸的喜悦。 姜映真弯下腰,手中的葫芦瓢盛满了清水。 少女黛眉轻凝,似是藏有心事。不知不觉,桶里的水已消了大半。 姜映真默不作声,却暗地打量院内院外,心中却极为忐忑。 那日,她只是出于敷衍,应下了魏诀的要求,却没有仔细考虑后果。 若是被两位堂兄发现他...... 姜映真总担心,半路上会出什么岔错。 只是,姜映真等了半天,却不见两位堂兄的身影。 此时,李秀云从屋里出来,递给她一篓晒干的草药。 妇人嗓门又尖又亮,未见其人,先闻其音。她的呵斥尖锐,极其刺耳,好似耳边围了一群嗡嗡作响的青眼苍蝇。给人感觉极差,只想将它们拍飞。 农妇的回音,响彻整个小院,“真真,你一个人去,到时候机灵一些,争取将草药卖个好价钱。” 近来,姜映真一有空儿,便喜欢吓跑,总是见不到人。 开春,清河村人忙于农活,姜大和两个儿子,在沈水边清洗农具,引水浇田,忙得不可开交。 筐里药草盛得满当当,是冬日里姜映真采的全部草药。 新鲜草药一旦晒干,占不了多少地方。故而,虽是采集了一冬天的药,却也只有眼前一筐。 姜映真皱眉,一只手无措地拈弄裙边的流苏,少女的语气有几分忐忑。“阿婶,只是我一人吗?万一路上遇到了什么......” “你阿伯和堂兄,忙于农事,并不得空。”李秀云拧眉,对于少女的担忧,并不在意。 “那阿婉和阿芳堂姐呢?她们能陪我一起吗?”姜映真抬起脑袋,少女黑润的杏眸中,还残存最后一丝的希望。 姜婉听到她的话,眉目敛了火星,“真真,你什么意思,平日我和阿芳哪里得罪了你?我娘让你去,你却硬要拉一人受罪。山路曲曲绕绕,谁能忍受得了几十里路?反正,我是绝不会去的。” 清河村到集市,没有一天功夫,是决计赶不回来的。 山路九曲十八弯,全靠一双腿。姜婉也曾年幼无知,不顾娘亲的劝阻,跟着父亲和兄长下山,探寻山下的热闹。 结果,她回来又哭又闹,双足如同灌满了铅,泛酸泛胀,直到休养了好几日,才稍缓和几分。 自此之后,无论旁人如何引诱,疯狂夸赞山下有多么好玩,姜婉也不会再重蹈覆辙。 姜婉腹诽,她又不是傻子,为何自讨苦吃? 姜芳也嘟囔道,“就是,只有十几里路,若你不贪玩,很快便赶回了。” 两个堂姐冷漠的拒绝,姜映真敛眸,心中一片苦涩。 “咳......真真,你路上注意点儿就好。”李秀云对于自己的女儿,自是比较疼爱。 “你的两个堂姐,也是及笄的大姑娘,整日抛头露面,若被外人看见,难免不合适。你还小,这种事情不必忌讳。” 所以,在整个姜家人看来,姜映真独自一人下山,并无半分不妥。 姜映真阖了阖眼,拼命抑制心中的酸涩。 少女面色苍白,心中默默道,阿婶,下个月就是我的及笄礼。我也成了大姑娘,堂姐们不想做的事情,为什么不问我的感受,却硬是逼我呢? 对于抛头露面这种事情,姜映真并不忌讳。只是,山路猛兽多,她胆子小,害怕一不留神便丢了性命。 春分,农户忙于农耕,姜家人忙不得空,她也明白阿婶和阿伯的不易。下山之事,她并非存心无理取闹,只是......想要多一个人陪伴。 可是,阿婶一家,何曾关心过她的感受?十四年来,是否考虑过她吃不饱,穿不暖,交到了什么朋友,每日是否过得开心呢? 没有。 一句也没有。 姜映真扯了扯唇角,自知多说无用,她一个人,也可以护自己周全。 一抔真诚,捂不热姜家人的心,换来的却是至亲的冷漠和嫌恶。 不知何时开始,她的失望,也如水滴般一点一点儿地汇聚,慢慢变成了不可挽回的绝望。 姜映真神色木然,竟平淡地接受了这个荒诞的现实。 她找了一个挖药的小柄斧头,将其掩埋于篓中,上面用草药铺平。 若有不测,这柄斧头,还可防身。 当时的镰刀,与那只狼一同葬在深谷。对于它,姜映真私底下心疼了好久。她常入山采药,携镰刀在身,用得习惯。一时半会儿,这柄斧还不顺手。 * 竹篓中的草药,约有十斤重。李秀云虽吝啬刻薄,却也给她准备了干粮和水囊。 姜映真独自一人,走出了清河村。 待拐了几个山脚之时,一处青翠云松下,坐有一位清俊少年。 按照约定,少年早已经在此等她。 姜映真曾说,让他辰时一刻在村外等候即可。然而,赵长策害怕姜映真不带他,天刚蒙亮便从泛霜的稻草中醒来。 远处,山中水雾尚未消散,一位少女,身形窈窕,肩负一篓,向他靠近。 赵长策眼神极好,认出了少女正是与自己约定好的姜映真。 苦等已久。 少年唇边不自觉地噙一抹笑意,他抬手,正准备打招呼。 倏地,赵长策却想到了姜映真的嘱托。 于是,唇边的笑还未来得及绽放,少年垂眸,赶忙装作不认识的模样,转身跑向了远处。 少年一瘸一拐,走得不快,背影却极仓皇,似乎,有几分躲闪的意味。 姜映真莞尔,少女的嗓音温软如蜜,“魏诀,是我,你不必偷偷摸摸。” ? 赵长策眉心一跳,主动忽略她话里的“偷偷摸摸”四个字。 赵长策虽有腿疾,但也并不是那么容易追上。何况,姜映真还负有一篓草药。 待少女勉强追上他的时候,已面颊泛绯,气息微喘,“.......魏诀,你没听......听到我说的话吗?跑那么快......做什么?” “你不是说,还有什么堂兄吗?怎么没见到你所说的亲人?我怕他们会看到。”赵长策挠了挠脑袋,除了他和姜映真之外,却再也没见第三个人。 “好了,只有我。”姜映真淡淡地道。 赵长策一愣,可少女双眸清透,神色平静,不似作弄。 少女性格胆怯,平时谨慎入微,对于他参加腊祭,也是百般阻拦,恨不得他永远不出现才好。 赵长策笃定,姜映真绝不敢在这种事情上开玩笑。 可是,堂兄堂姐,阿伯阿婶,如此说来,姜映真的家人,应该 14. 嫌弃 《真千金回到认亲前(重生)》全本免费阅读 [] 山下十几里路,弯曲迂回。背竹篓的不是姜映真,她虽疲累乏力,痛的却不过是一双脚。 春分时节,山间小道清幽,绿叶青翠,光影斑驳,漫长得仿佛没有尽头。 姜映真本想,或许有机会,她和魏诀可以搭上一辆牛车。 少年腿脚不便,若只靠脚走,一定会坏事。可惜,以往的牛夫,此刻正拉着牛在自家田里耕种。 现下,只能强忍不适了。 青山堆叠,隐约可见一两户农家,半空中酒帜翻飞,所去的集市,与两人相距不过两三里。 赵长策抬袖,拭去额前的一层薄汗。他又默不作声地负着药篓,步伐轻捷,比一旁的姜映真还要快上几分。 姜映真只以为他是个骄纵金贵的富家子弟,可自从他夺过竹篓之后,路上却是一声不吭,未曾抱怨叫苦,倒令她刮目相看。 这般好体力,果真是自幼生于猎户之家。 只是,姜映真的目光又一次聚在了少年的腿上,她心中暗道,若能有人治好少年的腿疾便好了...... 姜映真从怀中掏出了一方手帕,手帕洁白,上面的柳叶春草纹,栩栩如生,是她亲手绣上的。 “魏诀,要不......你还是擦一擦汗?”少女声音温柔,犹如山间轻盈的风,拂面而过,柔和得令人心间一颤。 赵长策抬眸,映入眼帘的是一枚洁白漂亮的手帕。 少年狭眸深目,眸底冰凉沉郁。 眼前的少女,生得亮灿灿的眼眸,她弯起唇角,笑容极轻极淡,却似乎能照亮某个阴暗的角落。 他沉默了几秒,从少女的一双柔夷中接过了它。 白日里,集市喧嚣。毕竟是山下的集市,与繁华京中自是不能比。 赵长策只是浅浅扫了一眼,便兴致全无。 无聊。 早知道,他就不来了。 可在姜映真看来,却是另一种不同。 清河村只有三十户人,而集市却是人来人往,比清河村人多出十几倍。 沿街小贩络绎不绝,叫卖声此起彼伏。 两边摊贩拥挤,中间空了一条道供行人游走。摊位上,物件琳琅满目,各式各样,各形各色。 很热闹。 姜映真看得呆了,几乎快要移不开眼睛。 以往,姜映真跟着阿伯和堂兄,外出买菜买肉,置办杂货,总有一番忙活。 她年纪小,害怕迷路,不敢愣神,只是一直紧跟阿伯和堂兄。因此,她没有好好地逛一逛集市。 现下,无人催促,她想待多久便待多久。 只要能赶在天黑之前回家便好。 姜映真嘴角多了一抹笑,她想,独自一人下山,也是有几分好处的。 “姜映真,”此时,一双修长有力的手,从背后拽住了她。 少年声音清冷,夹了几分讥讽,打破了她的旖旎遐想,“很好看吗?你怎么比我还贪玩?你是不是忘了,我们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赵长策的话,宛如一盆冷水从头浇下。姜映真的幼稚幻想,顷刻间消失一空。 当务之急,是先将一篓药草卖掉。 赵长策眼中,集市简陋粗糙,可麻雀虽小,却也一应俱全。 较好的摊位,已被人挤占。两人找了一个偏僻的地方,可等了一个时辰,来往的人稀散,哪有什么生意? 姜映真犹豫,若是一直苦等,只怕三天三夜,也无法将草药卖完。 不多时,姜映真和他,驻足在了一家医馆前。 姜映真抬起脑袋,仰视面前的匾额——“妙手医馆”。 以往下山仅三五次,买布打醋,油茶米面,全凭堂兄和阿伯作主,没有她插话的份。 话说,她还没有专门来药铺呢。 既是医官,说不定可以典卖药草。 姜映真抱一丝微妙希望,与赵长策进入了药铺。 药铺中央放了两架药柜,每个狭小的笼屉上,都标有名字。 小倌见两名少男少女进来,心中暗自打量,两人相貌脱俗,虽穿着贫酸,神韵却清贵,绝非该隐匿山村的俗物。 他顿时打起了精神,问向姜映真,“姑娘,你是来抓药的吗?” 赵长策默然,将竹篓放在了木台,“你这里,收草药吗?” 小倌一愣,拿起几枚草药,端详了一番。 他回答道,“成色不错。” 姜映真不自觉地咬住了下唇,指节蜷缩,“那.....价格呢?” 阿婶说了,务必要得一个高价。 小倌也很爽快,给了两人一个比较客观的数字。 姜映真眉目舒朗,双眸弯似月牙,少女浅浅的笑,如清晨花瓣上轻颤的露珠,晶莹剔透,天真无邪,却又多了几分娇憨。 她将换得的文钱,装入了白色布袋中,随即放入怀中,裹得严严实实,似是生怕弄丢了一般。 赵长策在一旁等候,见少女欢喜却又谨慎的模样,抱臂走到了她面前,悠悠道,“真真,没想到,你还是一个小财迷呢。” 姜映真被他取笑,瓷白面颊上飞了一团桃花色的红晕,振振有词,“钱财虽是身外之物,但是,有总比没有好。”不过,也多亏了他,不然,卖药绝不会如此顺利。 听到这话,赵长策抿了抿唇角,无法忍耐的笑,还是从喉间轻溢了出来。 姜映真面色羞恼,赵长策敛了神色,赶紧补充道,“咳咳......似乎,很有道理。” 少女却没有再理会他。 姜映真独自一人,走在了前面,赵长策一边叹息,一边背上竹篓追随她。 他暗自腹诽,姜映真这人,一贯温柔,如今怎么还有小脾气了呢? 赵长策以为,女子爱美是天性,豆蔻年华的少女,也不会例外。 姜映真得了钱,如此急匆匆,定然会跑去买胭脂。 谁知,情况远出乎他的预料。 姜映真,竟直奔了一家糖铺。 赵长策慢悠悠地跟在身后。 他才抬起一脚迈进门,娇俏少女却忽地转身,拽着他的衣袖,对他道,“你自己想要什么便挑。” ? 赵长策微微一怔,愣了半天,他才反应过来,却又不确定地指着自己,“我吗?” “当然。”姜映真点了点头,“不过,魏诀,话说清楚,买了糖,你可不能再找别的借口了。” 原来是这样。 赵长策的心中,忽然闪过一丝模糊得难以描述的复杂情绪。 他挺直了脊背,将竹篓递给了姜映真。“拿着。” 姜映真一脸茫然,手中被塞了一个竹篓。 赵长策唇角弯了弯,本是俊美的少年,笑容却多了几分痞气,“你既然发话了,那么,我可要好好挑一挑。” 少年敛了神色,审视店内各式的糖果。他也不说话,只是从一边走向了另一边。 挑选糖食,倒被他搞得好似挑选珍宝一般。 山下开了一间糖铺,本就罕见,自是满足不了他。 赵长策目无波澜,一眼扫过店内的糖果。 他都没什么兴趣。 猛地来了这么一位怪角,还一直沉着脸不说话。店小倌严阵以待,额心也渗出一层细密的汗。 他们心中暗自腹诽,只是买糖而已,犯得着这么大阵仗吗? 姜映真见他不满意,试探性地问了一句,“魏诀,你觉得饴糖如何?” “太过粘牙。”赵长策皱眉。 15. 赘婿 《真千金回到认亲前(重生)》全本免费阅读 [] 田好蝶在四安镇生活了十余年,却从未见过像少年这般俊美无俦的男子。 四安镇,坐落于山脚,消息闭塞,人丁稀少。原本,田好蝶过了及笄,也要张罗自己的亲事。 无奈,她是家中独女,又被父亲宠坏,脾气彪悍,四安镇人尽皆知。 田父也舍不得女儿远嫁,思量再三,决定寻一位上门女婿。 原本,田好蝶整日在外抛头露面,已是不妥,四安镇的人,对其颇有微词。 田好蝶父女等人倒想得美,要求过分。非但不是娶她回家,而是入赘田家,当上门女婿。 田家的上门女婿么...... 呵呵,这样一闹,镇上的人对田家避而远之,生怕自家儿郎走了霉运,被田家看上。 村镇民风拘谨,过于保守,无法接受做上门赘婿。 试想,一顶花轿,将男郎迎回田家,不但男郎本人羞愧,就连其家人,也面上无光。 背地里,这家定会被人指着脊梁骨嘲笑窝囊。 田好蝶及笄,已一年有余,田家挑挑拣拣,仍没合适人选。 闭塞的村镇,男子多是歪瓜裂枣,能有几个顺眼的人? 田好蝶见少年的第一眼,便是眼前一亮。 她明白,自己的亲事,有了着落。 赵长策不知她心中所想,也懒得与她理会。 少年淡淡瞥了她一眼,唇边翘起一个讥诮的弧度,“你问得那么多做什么?我姓甚名谁,家住哪里,有几口人,喜欢什么,讨厌什么,难道都要告诉你吗?你可真是案板顶门,多管闲事。” 外表冷漠俊美的少年,与人争辩起来,却是毫不留情。 花衣少女仗着有钱,举止未免无礼鲁莽。大庭广众之下,她喊住一名陌生外男,与其当街争辩。 无一分女儿家的羞矜。 一旁早已聚满了看热闹的人,将狭促的糖铺围得水泄不通。 店内光线昏晦,外界难以透入一丝光亮。人们听到少年嘲讽的话,无不轻笑出声。 周围的看客,嬉笑阵阵,化作一柄柄细刀,令花衣少女无地自容。 “你!给我站住!”花衣少女被他气得一愣,圆润的脸浮上了几分羞恼。 少年背着竹篓,脚步一深一浅,一行人默默给少年让了道,姜映真也忙跟上了他。 天色不早,姜映真不敢耽误,她希望能和魏诀尽快回到清河村。 “小瘸子,不知好歹,竟敢这样与我说话?你知道我爹是谁吗?”花衣少女见自己沦落成了笑料,顿时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好不精彩。 原本不丑的面容,因为盈满了怒气,此刻却扭曲得有几分可怖。 一旁的小侍女,也觉自家小姐行为略失偏颇,几次想要阻止,但见小姐恼怒神色,却犹豫不敢上前。 田好蝶脾气暴躁,此刻已在气头上,小侍女不想自讨没趣。 花衣少女的声音尖刻,当众恶意嘲讽少年的缺陷。 少年面色如常,俊颜如冷玉,黑眸似星辰,他神情淡漠,并没有被人揭穿伤疤的恼怒和仓惶。 姜映真却是眸底一冷,她不忍看少年现在是何种表情,袖中的手轻轻地颤了颤。 两个人发生不快,人们首先攻击的,便是对方一直耿耿于怀的、无法消除的外在缺陷。 这个时候,可不管什么礼义廉耻,只求让对方难堪,若对方痛哭流涕,便更好了。 他们不惜用天底下最刻薄恶毒的言语,释放毫不掩饰的恶意,不肯放过对方的任何一丝崩溃和狼狈。 虽对被害一方造成了致命伤害,却让施害一方得到极深的快意。 人与人的恶意,就是这么容易产生。 即便两个人并不认识,也并无什么过节。 “你是谁,你爹是谁,与我何干。”赵长策声音冷如寒冰。“我见你是一个女儿家,不想与你计较生事。你若识相,那便快些让开!” 田好蝶从小便被捧在了手心,在四安镇,还从未有人敢这样不怕死地同她讲话。 “你——”田好蝶咬牙,圆润的脸扭曲得变了形,眼睛瞪得如铜铃,似乎随时都能喷出火来。 “这位姑娘,我们偶然路过此处,家中还有人在等。若有冒犯之处,还请见谅。”姜映真语气温和。 眼前这位姑娘,肤若白雪,朱唇皓齿,一双眼睛水灵灵,只是衣着清寒。 田好蝶一愣,她生平最讨厌的素净衣服,穿在少女的身上,却极为漂亮。 “你们既不是四安镇人,”田好蝶的怒气稍微平复了几分。“那么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你们到底是谁?” “嗯......他......他是我兄长。”姜映真眨了眨眼,嗓音如轻飘飘的羽毛,清和温柔,令人没有再继续吵下去的想法,“我们家是一个偏僻的山沟,如若不能及时回家,父母会责骂的。” 趁着说话的功夫,田好蝶又忍不住仔细端详她。 小姑娘唇红齿白,而身畔的少年清俊冷漠,田好蝶有几分好奇,不知是怎样的父母,竟能生出一双如此标致的儿女。 不过,这些与接下来的事情相比,并不重要。 田好蝶目光直勾勾的,自从相见,她的视线就没离开过赵长策。 花衣少女神色得意,颐指气使道,“正好,你的兄长也算命好,被我田家瞧上了。你们二人虽然是穷乡僻壤的村户,好在我家并不趋炎附势,不过,好事耽误不得,你们还是快些搬入田家。” 姜映真不明所以,“姑娘,此话何意?”好端端的,她和魏诀为何要搬入田家呢? 周围人却是神色鄙夷。 田好蝶这般焦急催促男子入府,无非就是欺生,仗着两个外地人不懂实情,一番坑蒙拐骗罢了。 试问,以她这般不知羞的性子,四安镇方圆十里,哪家儿郎敢与她扯上关系? 姜映真微蹙柳眉,见身边人注视她和魏诀,皆是一副同情又怜悯的神情。 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愣在了原地,瓷白的小脸上一派茫然无措。 “姑娘,你们两人是外地人,可能不大懂。她是田秀才的女儿,颇受宠爱,你的兄长,被田小姐选中,要当做田家赘婿。你们惹不起的。”一位提着菜篮的好心阿婆劝道。在她看来,即便两人不情愿,也没有办法。 整个田家,在四安镇,没人惹得起。 更别提这对标致俊俏的兄妹。 可惜了,兄长命苦,走了霉运被田好蝶看上。 田好蝶的父亲,曾是一名书生,无奈不是读书的料子,赶考二十次,次次落了榜,一把年纪了,却连秀才也不是。 田父心灰意冷,收拾行囊回了四安镇,从此经营生意,反倒颇见成效,成了四安镇的有钱人。田父虽不是秀才,但若称呼一个五十多岁的人为“童生”,既不好听,也难免有羞辱人之意。 于是,四安镇的人,都称其为“田秀才”。 赘婿? 这词甚是荒谬,她甚至有一点儿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错。 她偷偷地瞥了少年一眼,魏诀要去做.....赘婿? 少年双唇紧抿,下颌绷得很直,周身萦绕一股冷戾之气。 霎时间,姜映真的脑中一片混沌,似有烟花噼里啪啦炸响。 赵长策眸色深沉近墨,他静静地望着对面口出狂言的花衣少女,硬生生挤出了一抹冷笑,“你说什么?要我做你家的赘婿?” 少年眉似远山,芙蓉玉面,只是一笑,令她心中怦怦直跳。 “不.....不错。”田好蝶面上一烫,两眼看得直了。 只是,少年俊俏不假,可他一笑,为何冥冥之中,田好蝶却觉周身充斥一股危险的冷意。 “做梦!”赵长策眸若寒冰,冷冷道。 “小瘸子,你果真不识相,能被我看上,难道不是祖坟冒青烟了吗?”少年毫不犹豫的拒绝,令一贯高傲的田好蝶很是难堪。 这个不知死活的小瘸子,不过是生得俊俏了些,竟敢忤逆她? “你们兄妹二人,今日别想离开四安镇。田平,田风,你们两个,还不快将他给我捉回家?”只见田好蝶单手叉腰,眸中怒火燃烧。 花衣少女背后,猛地出现了两个魁梧大汉。 “姑爷,还请你老实一点儿,跟我们回去。”田平和田风两名家仆,面生横肉为凶相。 他们轻蔑地扬起眉毛,被他家小姐盯上的,是一位清瘦的美少年,而与他相伴的则是一位孱弱的漂亮少女。 田风和田平自然不会放在眼里。 惊变乍生,对方有备而来,姜映真的秀眉微蹙,温柔的眉眼冷了几分。 两名壮汉在前堵截,后边还站有一位娇蛮无礼的乡绅之女。 与这群人,好好讲道理,是没有用处的。 姜映真暗道,今日,她和魏诀,恐怕并不容易脱身。 赵 16. 恶犬 《真千金回到认亲前(重生)》全本免费阅读 [] 老槐树才发新芽,一旁的胡同,灰砖黛瓦,住有几户人家。 暖日暄晴,春云浮荡,一枝早春杏花伸出墙外,空气中弥漫一股浅淡的杏花香。 如此惬意的田园景色,却与少年少女仓皇逃命的氛围极为相悖。 是个死胡同。 胡同内空荡荡的,只有她一人。姜映真探出了脑袋,整个身子贴在灰墙边,暗戳戳地打探周围动静。 她才迈出了几步,便听到了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胡同偏离闹市,原本人迹罕至,能在这个时候出现的,一定不是什么好事。 慌乱之中,姜映真无意瞥见胡同的拐角处有一面水井,上面堆积了附近住户的沙袋和水桶。 若不仔细看,并不能发现这面水井。 生于清河村,沈水绵延,姜映真也识得水性。 上一世,她在侯府,被嫡姐和几位小姐戏弄,坠入河中,也并没有如她们所料丢了性命。 不过,姜映真天生是个病秧子,落水难免会感染了风寒。幸好,郦姨娘找了大夫,开了半月汤药,才治好了她。 姜映真没有犹豫,当即跳入了这面井中,并用稻草掩盖。 幸好,井水不深,井底只有浅浅一层水,但井泥极滑,她的鞋底也慢慢被水晕湿。 几尺之上,恶仆的声音嗡嗡如乱蝇,井底一滴滴的水坠落。 “小瘸子......小姐铁了心要捉到......怎么办?”姜映真竖起了耳朵,却只听得只言片语。 这可为难了井底的姜映真。 “可恶,那个小兔崽子,究竟溜到哪里去了?”两名壮汉追了一路,却不见赵长策的身影。 他们骂骂咧咧,抓不到那名小瘸子,要他们如何与田好蝶交代? 井底的姜映真,一颗心悬在了嗓子眼。 她总是下意识地盯着井口,上面虽然已经盖满了稻草,还堆有杂物,但她害怕自己会被田家人捉到。 魏诀叮嘱过她,一定要藏好,不能被发现。 枯井阴潮,井外的人叫骂声不断,井底的姜映真却是度日如年。 田家恶仆的声音逐渐消弭,小胡同里又恢复了原本的清幽,只剩水珠落在青石上的嘀嗒声。 她等了一会儿,耐心消耗殆尽,终于忍不住从井底钻了出来。 胡同里,只有姜映真一个人。许是在井底待得太久,她的裙角也染上了井泥。 姜映真皱眉,拧干了裙角的水渍。 她轻轻地将沙袋放回原位,一边回忆方才的惊险情景。田家恶仆气急败坏,将镇上的小角落搜了个遍,想必没有捉到魏诀。 但以田家人咄咄逼人的做派,即便魏诀再聪明,也不好脱身。 姜映真垂下眼睑,清透的杏眸中一派灰败之气。 她担心魏诀的腿疾。 山下的集市,小贩们做生意,一般喜用干枯泛青的荷叶做包裹。 姜映真的手里,还拎着冬瓜糖和杨梅蜜饯,是她给魏诀买的糖食。 她疲于逃命,从井底上来的时候,糖食外面的荷叶已有些破损。 只有她一个人了。 姜映真清浅的瞳眸逐渐失了焦,整个人如同被无形的韧丝缠住。少女神色茫然,呆呆地愣在了原地。 直到,一颗暗红色的杨梅蜜饯滚落了出来。 姜映真半垂眼眸,魏诀,你到底跑到哪里了呢。 魏诀说过,让她找一个地方藏好。田家的人凶恶,疯了一般搜寻,说不定什么时候会再遇上。 姜映真不得不谨小慎微,现在能做的,只是先走出这条死胡同,然后再慢慢找他。 * 少年身形矫捷,饶是一行浩浩荡荡的田家帮凶围追堵截,他也成功脱离。 四周僻静,只有几间荒凉的柴屋。 摆脱田家人不难,但令赵长策头疼的是,还有一个柔弱的姜映真。 即便四安镇满是搜捕的人,他一个人,想要逃出镇外也并非难事,可是,若要带一位柔弱的小姑娘逃走呢? 又该怎么办? 赵长策无奈地挠了挠脑袋,当时走得匆忙,不知道姜映真此刻还在不在原处。 赵长策正兀自思忖,一道咬牙切齿的声音,猛地在他身后乍响。 ——“小瘸子,妈.的,老子可算找到你了!” 赵长策闻声,面无表情地转了身。一座残破的茅屋后面,走出了两名恶狠狠的家仆。 田风和田平堵在了少年面前,他们眼眸淬了毒,犹如阴森的毒蛇,恨不得当场撕了这位麻烦的少年。 “不识好歹的下贱东西,能入赘田家,是你百年修得的福分。你可倒好,一双残腿,跑得比兔子还快。” 在两人看来,少年既已被田好蝶瞧上,入赘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他却倒好,害得两人跑了大半个四安镇。 一个小瘸子,竟为他们增添了不必要的麻烦。 赵长策勾了勾唇,面容如冰,他早就想收拾这群恶仆,无奈碍于姜映真在场。 可现在,只有他一人,以及两名欺善怕恶的贱奴才。 “我就是一个瘸子,那么,你们好好瞧一瞧,自己看不起的瘸子,是怎么收拾你们的。” 赵长策黑眸灿灿,眉眼微微弯了弯,似乎是在笑,可那张白玉芙蓉面上,却无丝毫的温度。 少年风姿特秀,姣若好女。 他只是在笑,什么也不做,田风和田平却觉得,这位俊美少年如同来自地狱的修罗,为索他们的性命而来。 他们竟会对一个小瘸子,生出一股莫名的惧怕。 * 姜映真沿着四安镇的集市,找了好几条小巷,也没有见到魏诀的身影。不但是魏诀,就连那两名恶仆,也没有碰上。 整个四安镇,平静得可怕,仿佛方才捉人的闹剧,压根没有出现过。 怎么回事? 接连好几条巷子,都没有人员活动的痕迹。姜映真虽觉怪异,却一路走得顺利。 她逐渐放松了警惕。 此时,一道凄厉的女声,打破了四安镇难得的安宁。 姜映真停住了脚步,她顺着那道凄惨尖利的声音,轻快跑到了隔壁的第三条小巷。 看到眼前的景象,姜映真的瞳孔骤得一缩,一双杏眸又圆又大,充满了惊愕和惧怕。 这条巷子里,有一名花衣少女,以及一条一条细长的恶狗。 田好蝶眸光惊恐,眸中闪烁明晃晃的恐惧,面前这只突然出现的猛犬,冲她亮出了尖利的獠牙。 姜映真心中一惊,忍不住替她捏了一把汗。 田好蝶步步后退,直到她的背,触碰到了一面冰冷粗粝的墙壁。 退无可退。 花衣少女浑身战栗,她的眸中满是绝望,嘴里不断呢喃,“别.....别过来,我爹可是四安镇的秀才,你别过来,我的肉不好吃,我回去让下人给你煮骨头.....哦不,煮肉吃。” 恶犬终难通人性,它瘦骨嶙峋,终日填不饱肚子。 “啊——”只听一声凄厉的哀嚎,恶犬尖利的牙齿,嵌入了少女的腿。 下一瞬,她的小腿汩汩往外渗血,田好蝶捂着小腿痛哭嘶吼,地面也晕出了一大滩殷红醒目的血迹。 少女哭花了妆,圆润的脸脏兮兮的。 手无缚鸡之力的娇蛮少女,没有什么可以防备的东西。 她下意识用手去挡,却被恶犬又咬出了一道伤口。 “啊————救命——谁能来救救我!这里怎么会有狗呢?啊!!!”整条巷子里,回荡的都是田好蝶惨烈尖利的哭吼。 姜映真不敢再束手旁观。 她双手止不住地颤抖,强作镇定拿起了旁边的一柄长棍,一步步逼近,准备趁恶犬不备,给它一记闷击。 可是,这时候,又出现了一个令人意想不到的人。 魏诀。 这个巷子比较特殊,前方正好有一个十字路口,而她一直牵挂的少年,好端端的从左侧巷口走了出来。 他手中握着一把匕首,银闪闪的刀尖,挂有一滴殷红的血珠。 姜映真捂住了嘴巴,匕首上怎么会有血? 少年面色阴冷,对于眼前的一切视若无睹。田好蝶被恶犬欺凌,咬得血肉模糊,惨叫连连,哪怕如此,他的眼皮都不眨一下。 赵长策抬袖,似是嫌恶一般,拭去了刀刃上的血渍,才将匕首收入刀鞘。 那柄银鞘匕首,某次送饭之余,姜映真曾经见过。刀鞘嵌一枚绿松石,精美小巧,却又杀气凛凛,是把利刃。 他是一个猎户,随身携带刀剑不奇怪。 这是他的私人物品,姜映真未曾过问,也并未多想。 下一刻,少年弯腰,捡起了地上一片锋利的瓦砾。他勾了勾唇角,瞄准了那只猛犬,眉眼清隽如初,却染了几分冰冷的笑意。 姜映真察觉了他的意图。 魏诀并不是想要救人,反倒是想挑衅恶犬。而恶犬一旦被激怒,遭殃的只有一个人。 ——田好蝶! 霎时间,姜映真的面色惨白,如一捧即将融化的冰雪。 虽然不愿相信,但眼前一切,无不告诉她,罪魁祸首是一直被她好生照顾的腿疾少年。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春风细微,一股刺鼻的血腥气扑面而来。 花衣少女面容绝望,哭泣不断,一地的血迹蜿蜒,还有一只凶残的恶犬。 姜映 17. 争执 《真千金回到认亲前(重生)》全本免费阅读 [] 花裤少女鬼哭狼嚎,鲜血浸湿了细绢长裤。好在仆从及时赶来,暂且保住了一条性命。 见到自家小姐此番惨状,小侍女脸皮无一丝血色。“小姐,你......怎么了?” 田好蝶捉人心切,小侍女被她甩在了后面。哪知,再次相见之时,小姐一身血迹,哭得凄惨。 田好蝶身上的伤太多,田风和田平两人细微之至,生怕稍有不慎弄疼了她。 见小侍女珊珊而来,田风和田平两人,上来便是劈头盖脸一番责骂,“雪环,你是怎么照顾小姐的?” 小侍女身体抖如筛糠,“奴婢不.....不知道。” “你们这群没用的东西,此时争执又有何用?还不快扶我去找大夫?”田好蝶面色阴沉似墨,半边脸肿得老高,白嫩的手掌也布满了血痕。 田好蝶主仆四人,终于走出了小巷。 少年一脸幸灾乐祸,转身道,“真真,我们终于摆脱她了。” 姜映真定定地注视他,不发一语,少女面容难掩苍白,清纯的瞳眸氤氲了一丝复杂的神色。 或许,一开始,她把少年想象得太过柔弱。 少年行事狠辣,报复心极强,力求做事斩草除根,怎么可能是任人宰割的寻常之辈? “真真,你为什么这样看我?”姜映真的目光平淡,倒令赵长策收敛了笑。 “魏诀,她只是一个无礼的小姑娘,你却这般戏弄,会不会有一点儿过分?”姜映真温柔的眉眼染上了一层极浅的冷意。 少年的狠辣行为,在她看来,极其难以接受。 “恶犬还需恶犬治!”赵长策不以为然,他的双眸宛如黑曜石,语调冰冷得不近人情。 “可她并无害人之心,你若气不过,教训一番便可,怎么能害得她这样惨?”姜映真抬起脑袋,迎上少年冷漠的神色。 “真真,你说得倒好听。可她纠缠的是我,像她这般泼辣的人,若不给点儿颜色看看,软柿子是一直会被捏的。” “可是,无缘无故的,你这样做,难免严重了一些。”姜映真皱了皱眉,方才,花衣少女惨烈的哭吼,在她耳畔久久挥之不去。 “无缘无故?”赵长策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他低低地笑出了声,目光锐利,冷脸质问她,“她嘲笑我是个瘸子,你不心疼,反倒指责我?” “我......”姜映真一时语塞。 魏诀说的没错,确实是田好蝶不对在先,恶语伤人,即便她不是赵长策,也有几分真切的生气。 少年用行动,狠狠报复了嘲笑他的人。 “姜映真,难道别人欺负你,你只会一味承受,从不还手吗?”赵长策眯了眯眼,目光停留在了少女的身上,狭眸尽是咄咄逼人的审视。 “当然不能坐以待毙。”姜映真摇了摇头。 田好蝶等人仗势欺人,自是得给点儿教训。 只是,魏诀做得未免有些太过狠辣了。 恶狗凶残,不通人性,若不是仆从及时赶到,只怕田好蝶今日会命丧于此。 得到了少女肯定的答复,赵长策耸了耸肩,笑容极浅,神色居高临下。 “那不就得了?我不过是将他人施加于我的,一并还回去,这有哪里不对吗?” 姜映真抿了抿唇瓣,陷入了沉默。 正在赵长策以为此事已过,两人可以返回清河村的时候,沉默的少女却开了口。 本是清软柔弱的嗓音,话中却带有不容置喙的肯定。 “那条恶犬,是不是也是你引来的?还有你的匕首,怎么会有血?都是你做的吗?” 方才,两名恶仆淌血而来,田好蝶一提到魏诀,两人皆是面色青白,如同青天白日见了厉鬼,对他避之不及。 赵长策的眸眼,比方才幽暗了几分。他做的事情,竟已全被少女知晓。 “少来教训我!”少年彻底沉下了脸,唇线也抿得很直。 “既是报复,三分与七分又有何不同?” 姜映真一愣,少年眼眸漆黑纯粹,眸底酝酿一股极浓的戾气。 是一种完全陌生的神情。 自从她和魏诀相识以来,他还是第一次用这种冰冷危险的神情看她。 姜映真的指尖泛凉,对于这个朝夕相处的少年,她忽然生出了一丝惧意。 “姜映真,若不是我,你早就被那群人抓走了。你非但不感激我帮你脱险,反倒怨我狠辣。”赵长策眼神灼热,直勾勾地盯着她。 少年抿唇,语气无甚波澜,却他周身,萦绕一股无形的压迫感,令姜映真极不自在。 她默默地撇开了脑袋。 面前的少年嘴角轻扯了一下,忽地哂笑出声,“你所谓的善心,只是送死而已。” 姜映真愣了一下,呆呆地停在原地,她的脑中,一直回荡少年方才的话。 所谓的善心,只是......平白无故送死吗? * 李秀云才将晚饭端上餐桌,便见姜映真一个人回来了。 少女的裙角沾染了泥污,盛药的竹筐也不见了踪影。 令李秀云意外的是,一筐草药,能换回一袋沉甸甸的文钱。 “真真,我就说嘛,能有什么事情?你一个,不也安然无恙地回来了吗?”堂姐姜婉噘了噘嘴,看到母亲手中的一袋文钱,她夹了一根青笋放入碗中。 姜映真抿唇,山下发生的事情,告诉他们,也并无什么用。 好在,她终于平安归来。 无论前世还是今生,在整个姜家,姜映真始终是那个不受宠爱的孩子。 腊祭之后,姜映真有一种清晰的直觉,李秀云对她盯得很紧。 对于自己还留在清河村,姜映真已经满足。 李秀云嫌弃自己,也不是一日两日了。 姜映真早已习惯,她想,只要自己勤劳不犯错,只要李秀云不是鸡蛋里挑骨头,她就还能待在姜家。 又是一日午后,姜映真忙完了家务。她暗暗地窥了其余人一眼。 阿伯和两位堂兄,早已去了山中砍柴。 姜家的小院,只剩下了姜映真,以及李秀云母女三人。 “阿婶,我想去找圆玉,她和我约定好要去看花。”姜映真鼓起了勇气。 “去去去,永远别回来了才好,以后你直接改姓何算了。”李秀云正在织布,闻言,她将梭子摔在地上,低低地骂了一声。 上午的时候,何圆玉才来找了她,现在又要去何家。 农忙时节,姜映真不懂得为家中分忧,反而整日作乐。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姜家供了一个小祖宗。 姜映真咬了咬唇,阿婶脾气虽暴躁,但她这么回复,也是准允的意思。 “谢谢阿婶。” 下一刻,少女脚步轻轻,一抹孱弱倩影消失在了院内。 李秀云暗地使了一个眼神。 一旁的姜婉和姜婉心领神会,姐妹两人悄悄地跟在姜映真的身后。 姜映真貌似有急事,一贯聪明伶俐的姑娘,只顾着赶路 18. 奸夫 《真千金回到认亲前(重生)》全本免费阅读 [] 紧闭的旧门,又一次“吱呀”作响。 赵长策侧倚墙边,案上那盏油灯,灯芯已快枯萎到了尽头。 听到细微的声音,赵长策头也不抬,继续自顾自地拆除手臂上的绷带。 在清河村,看望的人,除了姜映真,还能有谁? 手臂的伤是新伤。 几日前,在四安镇,他一人势单力薄,被田家两名恶仆砸到了手。 至于旧伤,一月有余,他已经好得差不多。 姜映真一进门,便见到了衣衫半敞的少年。 四目相对,两人面面相觑。 “啊——”少女惊慌失措,如同见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她急忙捂住了眼睛,背过了身。“魏诀,你快穿好衣服!” 案台的少年却是面无表情。 “只是露个胳膊,也要遮挡吗?我的手,有这么见不得人?”赵长策轻扯了唇角,慢悠悠地拆着绷带,话中却是觉得少女大惊小怪。 脑中不合时宜地浮现方才的情景,少年露出了一只精壮的胳膊...... 姜映真白嫩的脸颊,蓦地又烫了几分。 少女声音软糯清甜,嗔怪之中多了几分羞赧。 “魏诀,你怎么这么不害臊?连衣服也不穿吗?” 赵长策:......他有那么不堪吗? 赵长策被她的话气得笑出了声,他扯了自己的衣裳以示清白。 不料,衣衫却被他敞得更开,“姜映真,你说话惯会颠倒黑白吗?什么叫‘不穿衣服’?那我身上穿的是什么?” 姜映真以为他要脱衣服,又气又羞,跺了跺脚,“我是绝不会看的,你可千万别脱衣服。” 赵长策唇角一勾,黑润润的眼眸映出了羞恼的少女,戏谑道,“......放心,即便你想看,我也不会脱的。” 姜映真咬牙。 好自恋哦。 姜婉和姜芳,一路匆匆。 春日空山,所及之处,除了望不尽的青绿外,剩下的,只有一座庙。 姜芳暗自嘀咕,姜映真呢?怎么一会儿功夫,便不见人影了? “姐姐,要不我们回去......这座庙的年岁,比守贤阿翁的年纪还要大,再说了,荒庙容易闹鬼......”姜芳轻轻地捏了捏姜婉的衣角。 守贤阿翁,是清河村最年长最长寿的老人,他已经九十多岁了。而这座荒庙,可能已过百年。 青天白日,这座百年荒庙,莫名令人瘆得慌。 这一次,姜婉没有再一意孤行。毕竟是十五六岁的姑娘,对于未知事物,总容易想到坏的一面。 她咬唇,点了点头,“好。” 姜映真胆小怯懦,绝不会独自一人跑到了这里。 姜婉敛眸,当下,她们需原路返回。 只是该怎么向母亲交代,她和姜芳跟丢了堂妹? “啊——”此时,庙内传出了一道惊恐的女音。 姜芳脚一滑,直接跌坐在地。 什么动静? 不对。 这座荒庙,年久失修,早已被清河村人遗弃,里面怎么会有说话声? “姐姐,我就说庙里闹鬼!这下,你总相信了?”姜芳捂着心口,额间沁出了虚汗,她的两腿泛软,心中怦怦直跳。 庙门紧闭,看不到里面是人是鬼。 “哪里见不得人?”消除两人猜忌的,是一道气恼而无奈的男音。 庙内还有一个人? 不是鬼? 姐妹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按捺心中的狐疑,然后放轻了脚步,趴在庙前的破墙边静静地听。 庙内,一阵断断续续的男女交谈之声。 “你快穿上衣服。”姐妹两人不难识出,说话的那人,正是她们好堂妹姜映真的声音。 “真真,这有什么需要遮挡的?”男音的声质清冽,听起来是个少年。他的尾调夹了一丝不满,像是冰凉的玉石相击,极为好听。 真真,称呼如此亲昵? 姜芳眉心紧缩,她沉下了脸,眼中闪着怒火。她们的堂妹姜映真,竟跑到了一个荒庙,与一个野男人说笑作乐? 遮挡什么? 难道,两人脱了衣服吗? 不要脸! 下一瞬,姜芳面色涨红,“噌”地一下从旁边的草丛站了起来。 她想要推开庙门,当场捉住姜映真和那个奸夫。 姜婉也想到了这一处,羞意红透了耳根,即便如此,她还残留几分理智。 姜婉拉住了姜芳,对妹妹的莽撞行为不甚满意。 她瞟了那扇紧闭的木门,害怕惊扰到庙内的两人,强行压低了声音,“阿芳,别冲动。我们两个弱女子,根本就不是对手,若是逼急了,那个男人冲出来,杀人灭口怎么办?” “那个奸夫......唔......姐姐.....”姜芳一听,面色一阵青一阵白,下意识便要骂出声。 姜婉皱眉,直接捂住了妹妹的嘴巴。 她的妹妹姜芳,怎么如此鲁莽? 这么大动静,以为庙内的姜映真和奸夫听不到吗? “咳,真真,以后你不用来了。”少年声线低沉,宛如玉石相击。 姜映真一愣,心中的疑惑直接脱口而出,“为什么?” “过几日,我便要离开清河村。”赵长策浅茶色的瞳眸闪了一下,说道,“这段日子,多谢你的帮助。” “你的家人,来接你了?”姜映真问道。 “这是我的私事,你不必费心。”赵长策不想过多谈及此事,少年双目灼灼,“你若想要金银财宝,我会给你的,但是,不能太贪心。” 少年眼眸锐利,面容冷漠,俨然是将她当做了贪得无厌之人。 姜映真不免觉得好笑,救助魏诀,本属意外。 她巴不得他快一点儿离开呢。 魏诀还以为,她会是索要数不尽金银珠宝的贪心之人吗? 姜映真露出了一个清浅的笑,“我不要金银珠宝。”山村之中,空有金银珠宝,却无挥霍之处,于她而言,反倒是累赘。 “那你要什么?”赵长策皱眉,天底下,有什么比金银珠宝还要值钱的东西吗? “你若早些离开,我求之不得呢。”姜映真的眉眼弯弯,睫羽轻颤,杏眸清澈,仿佛盛满了泉水。 少女墨发间的一抹白色束带,洁白轻盈好似蝴蝶。 赵长策:...... 庙内一阵沉默,姐妹两人疑惑更甚。 “怎么没动静了?”姜芳用只有姐妹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低地问了一声。 “阿芳,我们快些走,你难道想要留下来听吗?”姜婉不由分说,拉起了妹妹的手。 姜芳面色羞红,她还没出嫁,才不要听。 待走至五六米,身后的门却“吱吱”地从内推开。 姜婉和姜芳一惊,忙地躲进一旁的山洼之中。 姜芳从草坑里缓缓探出了脑袋,瞳孔骤地一缩。 她见到了堂妹姜映真 19. 缄默 《真千金回到认亲前(重生)》全本免费阅读 [] 山村,雨后,青笋正当时节。 百里青山,雨水丰沃,每逢春季,青笋破土而出。 春雷响,万物生。 一场绵绵细雨后,山中之人,总会背一筐笋归来。 每年,立春后一个月,清河村人的餐桌上,顿顿少不了笋。 不知为何,李秀云的心情却出奇地好,喜悦甚至洋溢在了她的脸上。 “阿婉阿芳,快替娘去偏院抱一捆柴。”李秀云见两个女儿回来,自顾自地往锅中添水。 厨房里一阵鲜香浓郁的味道,勾得人肚子咕咕叫。 “娘亲,发生了什么喜事?”姜婉抱了一捆柴,面上却是心不在焉。 今日,她和妹妹发现了一个惊天大秘密。 若是直说,则从今日起,姜家会不太平。 好歹,姜映真也是她们的堂妹,自幼一起长大,总归有几丝情分。 若是泄露了丑事,母亲一定不会轻饶。 两人压根高兴不起来。 狭小的厨房内,李秀云拿着一柄勺子,眉梢尽是一股遮掩不住的笑。 “今天,娘给你们做青笋猪肉汤。”白雾缭绕,清香扑鼻,的确是肉汤的气味。 案板上,竹笋已被清洗干净,只是它们还没有来得及切块。 李秀云的嘴角又忍不住咧了几分。 姜婉和姜芳一愣,不明白今日是什么好日子,母亲竟如此颇费? “娘亲,我们家没有一个人生在春天,您这是......”做什么呢? 姜婉和姜芳仍是一头雾水。 对于清河村人来说,只有逢年过节才会吃肉。平常时候,除了生辰或是喜事,否则,一般情况下不会买肉。 农耕时节,姜家男丁多是待在农田,何况,也并没有什么值得庆祝的喜事。 一顿竹笋炖肉,未免太过奢侈。 “阿婉阿芳,这是旁人送给咱家的肉。”李秀云往灶中添了一把干柴,霎时间,锅中肉汤咕咕作响。 旁人送的? “娘亲,谁会如此好心呢?”姜婉咬了咬腮帮子,脸色有些迷茫。 “罗屠户,他是来定亲的。”好事将近,李秀云不打算隐瞒。 姜婉和姜芳大吃一惊。 定亲? 姜家三个姑娘,姜婉和姜芳差了一岁。最小的姜映真,还未及笄。 那么,便是被定亲的人,便是...... “娘亲,您难道要将我往火坑里推吗?”姜婉红了眼眶,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簌簌掉落。 罗屠户是何许人也,年近四十,一身煞气,极凶极恶。 每当村中有小孩哭闹,只需一句“你若不听话,我将你送给罗屠户。”。届时,小孩立马停止了啼哭。 何等实力,无需多言。 罗屠户,在清河村小孩和少年眼中,就是一个手持屠刀的恶鬼。 “娘亲,这顿肉汤,不喝也罢。姐姐是您的亲骨肉,尚不满十七。清河村中,姐姐并不是年纪最大的姑娘,何须如此心急?” 姜芳咬牙,稚嫩的面容上写满了真切的气愤。 十六的姑娘愤愤不平,她不能眼睁睁看着亲姐姐受苦。“您若操心姐姐的亲事,也不能将她乱许给了一位恶鬼!” 依她所见,母亲真是糊涂了,为了区区几块肉,什么傻事都能做得出来。 “闭嘴!阿芳,你胡说什么!”李秀云的脸色倏然沉了下来。“我自有分寸,你懂什么?” 姜芳被她训斥,肩膀一缩。 李秀云面色铁青,吓得她一时间说不出话。 “娘亲......”姜婉心中绝望,泪流满面。 嫁给罗屠户,还不如让她去死。 “傻阿婉,哭什么?谁说是你了?”李秀云抹去姜婉面上的泪水,叹了一口气,“罗屠户看上的人,是真真。” 真真? 听到李秀云的话,姜婉和姜芳,齐齐松了一口气。 姜婉面上,还坠有一行清泪,泪珠水光盈盈。她吸了吸鼻子,脑中只有一个直接的念头。 太好了。 倒霉的人,不是她和姜芳。 其实,几月前,罗屠户便已来过姜家。 姜映真朱唇皓齿,生得楚楚动人,是清河村最漂亮的姑娘。一旦她及笄,清河村和方圆数里的村落,前来提亲的人,势必会踏破姜家门槛。 罗屠户是白石村人。白石村与清河村,相距几十里。 他祖上便是屠夫,靠杀猪营生,也算是附近的殷实人家。 只可惜,此人晦气,恶名在外,已娶了三任妻子,皆无一善终。 罗屠夫克妻的恶名,声扬于方圆数里。 正经人家,谁舍得将自家闺女,许给这位克妻的扫把星? 那日,扫把星罗屠户一声不吭前来。 姜家院内,青松苍翠,清幽洁净,门外却立了一位魁梧的莽夫。 姜家夫妇,见到他的第一面,便是惧怕。 这人,不愧是整日拿刀见血的。 一身杀气,极其骇人。 李秀云素来欺软怕硬,见他无事而来,忍不住问,罗大哥,你不辞辛劳,来姜家有何贵干? 罗屠户简明扼要,“你家的真真姑娘,也到了许亲的年纪。我便是为了此事而来。” 这话犹如一道惊雷,劈得姜家夫妇外焦里嫩。 “罗大哥,我们真真只有十四岁,你膝下并无一子半女,何况你都已经.......比真真的阿伯还要年长几岁呢。”李秀云面色有几分难堪。 这个罗屠夫,自己几斤几两没数吗? 罗屠夫见两人嫌弃,冷冷地哼了一声,“我家有钱,你有什么条件,尽管提!” 有钱便了不起么? 李秀云和丈夫面色一冷。 姜映真好歹是他们的侄女,罗屠夫这番话,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姜家为了钱财而卖闺女呢。 姜家夫妇准备送客。 这位克妻的扫把星,他们可不敢让他在姜家再多待一刻。 李秀云怕他坏了自家风水! “慢着!”罗屠户从腰间拿出了一个沉甸甸的钱袋,里面装满了文钱,足足有两斤重。 他将其放在院内的石桌上,姜家夫妇一愣。 “你这是......做什么?” “两位,不必急着拒绝。我家有钱,不会苦了真真姑娘,也不会亏待姜家。” 后来的事情,就变成了现在的模样。 姜家同意了亲事。 但除了丈夫,李秀云并没有告诉任何人。 包括自己的孩子。 姜婉和姜芳,与姜映真年近相仿,一身孩子气,难免藏不住心事。 若是被姜映真知晓,她万一跑了,姜家可如何向罗屠户交代? 于是,夫妻两人皆缄口不言。 若非今日李秀云说了出来,姜婉和姜芳,怕是也会被一直蒙在鼓里。 “娘亲,事情可能没有那么简单。”姜婉咬了咬唇。 李秀云一怔,“阿婉,什么意思?” 一旁的姜芳,却是明白姐姐话中的意思。 姜婉和姜芳清楚母亲的脾性。 她泼辣蛮横,若是知道苏苏被一个陌生男子拐跑,定会拿着刀前去恐吓。 那名少年相貌清隽,天人之姿,万一躲避不及,被母亲砍 20. 恨意 《真千金回到认亲前(重生)》全本免费阅读 [] 魏诀说过,他要离开清河村,以后不必劳烦姜映真再去后山。 自此,姜映真也算与他,彻底地断了联系。 还没有来得及送别。 暮色渐浓,繁星低垂,山野空旷。晚上的清河村,笼罩在一派漆黑之中。偶尔,有几只入了笼的鸡打鸣。 静谧。 姜映真有了些许困意,她正准备回房睡觉,却被人从后面喊住。 油灯如豆,堂内光线昏昏。 姜映真抬眸,她看见的,是一双写满了精明算计的细眼。 李秀云露出了一个自认为关切的笑。“真真,你是个水灵姑娘,往后,也该打扮好看一些。” 她宛如一位疼爱晚辈的长者,只是妇人的神情,却是一张暗含两分狰狞的假面。 与“慈祥和善”完全沾不上边。 姜映真动作一滞,漆黑圆润的杏子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阿婶的话,还有举止,都有一点儿古怪。 “咳咳......是呀,真真,我娘说的对,人总要......”仔细打扮。 少女眼神清澈,懵懂如山林的小鹿。 姜婉和姜芳心中忽地闪过一丝歉疚,两人闭上了嘴,不忍再做母亲的帮凶。 姜映真皱了皱眉,两位堂姐,似乎与平常略有不同。 这一夜,姜映真睡得不踏实。 梦中,光线昏暗,四处笼了一层浓雾,伸手不见五指。 姜映真一直往前走。 冷风猎猎,路上不见一人。浓雾也被吹散几分,一阵寒风灌袖,姜映真怕冷,她裹紧了一衣服。 再次抬眸之中,她的面前,立了一座高宅。 门第巨匾,鎏金大字,遒劲有力,乃是先皇亲笔所赐。 昭庆侯府。 是那个令她葬身于此的侯府。 然而,府邸门前,并未有仆人把守。 姜映真见到了前世的侯府之人。 方氏嫡女,身边围了几位旁系小姐。一群贵女,莺莺燕燕。 还有一个人。 那位风流轻佻的二皇子。 一行人吟诗作乐,却在见到姜映真的那一刻,活泼气氛一扫而空。 嫡姐容貌如珠如玉,晶莹无暇,一双美目藏有深不可测的漩涡,“方尤怜,你怎么又回来了呢?” 少女嗓音清冷,宛如天籁。于姜映真而言,却如一股锋利的寒流,令她毛骨悚然。 姜映真对她畏惧,极深极烈。 是呀,她为什么又回来了? 昭庆侯府,她分明对其讨厌到了骨子里。 旁边的几位庶小姐,面容泛青,分明与姜映真还无过节。但对姜映真的恨意,比嫡姐这个当事人还要深切。 都是大房养的好狗! “长姐,莫不是她没了钱财,又想回来了?” “方尤怜,你已不是侯府七小姐了。若不马上离开,别怪我们不客气!”侯府的几位庶女,对嫡姐极尽讨好。 嫡姐在她们心中,是不可忤逆的存在。几个偏室,全靠大房的庇佑,才能在侯府生存。 “一介乡女,贱妾所生,连长姐的一根手指也比不上。若不是父亲心善,将你接回府,怕是你现在还在深山野林呢。”偏室的庶小姐以帕掩唇,面色鄙夷。 “我娘可是父亲最宠爱的夫人,你们这么做,不怕父亲责罚吗?”梦境之中,姜映真说出了一句现实中她永远也说不出的话。 “那个贱妾,早已被我打死了。若非她巧言令色,迷惑父亲,侯府怎么会放任你这个贱种回来呢?”少女指甲上的丹蔻鲜红。 她斜睨了姜映真一眼,唇边扬了一个极浅的冷笑。 嫡姐高贵端庄,犹如天边之月,清冷圣洁,高不可攀。她自小便被侯府捧在手心。所到之处,无不对其众星捧月。 自己与她,有着云泥之别。 “我不会走的!”梦中,姜映真好似得了癔症。任凭几位小姐如何冷眼讥嘲,她铁了心要留在侯府。 “方尤怜,地狱无门,你偏要闯进来。”嫡姐轻轻地挥了挥手。 霎时间,天旋地转,一道闪亮的雷点划过天幕。 姜映真看到,嫡姐和几位庶小姐的面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唯独,对于她的厌恶,却已刻到了骨子里。 高宅大邸,灰砖黛瓦,草木水池,亭台楼阁,皆化为灰烬。 至于姜映真,她惊觉,自己变成了一只毫无还手之力的雪白兔子。 “长姐,七妹贪得无厌,你一定要好好收拾她。”几位庶女,神色居高临下。 她们的面容,如同漂在水中的小舟,一荡一晃,不甚真切。 “本殿下认为,像方七小姐这种贪婪之人,即便下地狱也不可惜。”二皇子神色轻佻,却在谈笑之间,决定了她的生死。 十八层地狱,刀山火海,水煮油烹。姜映真曾听人说过,只有做了恶,才会被送往地狱。 嫡姐一脸嫌恶,将已变成兔子的姜映真,丢入了无边火海。 “长姐,她这次,绝不会再回来了。”几位少女清丽稚嫩的面颊,在火海映照下,竟变得有几分苍老扭曲。 她们站在岸边,面容冷漠无情,见姜映真融入了火海,嘴角洋溢无尽的快意。 “方尤怜,别再想回来了......” 侯府上下,皆是尖利嬉笑之声。 丑时,春夜,还有几分寒凉。 姜映真从床上惊醒,她的脊背,已是一片虚汗。 天色还未亮,屋外,明月高悬。 月光清浅,透过窗户,为室内带了一丝难得的光晕。 姜映真与两个堂姐,睡在一间房中。 姜芳睡姿不太好,一只胳膊越了边界,挤得姜映真翻不了身。 害怕惊扰两位堂姐,她又闭上了眼,心中却是百感交集。 前世迫害她的人,竟毫无征兆地入了梦中。 梦中人的话,仍回荡在耳边。 “你已被赶了出去,还敢再回来?” 姜映真躺在床榻,黑暗之中,少女的双眸却明亮如星。 她已舍弃了千金身份,此生不会去京中,也绝不可能踏入侯府。 可为什么,她会做出如此一个奇怪荒诞的梦境呢? 姜映真再也没了睡意。 高贵的嫡姐,一直瞧不起姜映真。嫡姐嫌弃她是深山来的,不懂礼节,脑袋空空,只有一张美貌的皮囊。 几位庶小姐,对她也避之不及。 她们怎么会说出这种自降身份的话呢? 这一觉,睡得不好,大清早,姜映真便是无精打采的模样。 洗漱完毕,她端着木盆,从李秀云面前经过。 妇人打量了她一眼,眉毛却皱得很紧,转身对两个女儿呵斥道,“阿婉阿芳,你们昨晚不是亥时便睡了吗?莫非灭灯之后,你们又偷偷说话了?” “娘亲,没有,我和妹妹早就睡着了。”李秀云曾经叮嘱过,这段日子,不要和姜映真多讲话,免得走漏了风声。 对于哪件事的秘密,姐妹两人心知肚明。 为确保万无一失,除非姜映真问话,否则,她和妹妹是不会主动说话的。 单纯如姜映真,她还以为,自己又惹了两位堂姐不开心。 从井边归来,木桶的水见底,姜映真浇完了花。 她轻轻地打了一个哈欠,双脚无力,一步一步就像踩在了棉花上。 李秀云站在门檐下,语气不满,“真真,你这么一副迷糊的模样,一点儿也不机灵,哪里见得了人?” 不知为何,今日,妇人似乎格外地焦灼。 她醒来之后,去的第一个地方,便是姜映真和两位堂姐的屋子。 姜映真唇红齿白,双眸如秋水。若说她见不得人,难免令人发笑。 “阿婶,我没事。”姜映真洗了把脸,神情总归是少了几分恹恹。 就连两位堂姐,也是暗暗地觑了她一眼。 一个两个,都如热锅上的蚂蚁,坐立难安。 不对劲。 姜芳与她年纪最为相仿,她抠了抠衣角,又窥探了姜映真一眼。 两人目光相碰,姜映真眨了眨眼,杏眸澄澈如琉璃。 姜芳却如做贼一般,飞速移开了视线。 姜映真一怔,她竟从这位堂姐的眼中,看出了一丝悲哀。 三刻钟后,姜映真才明白了为什么。 她虽是这场亲事的主角,却是整个姜家,最后一个知道的。 姜家小院,杨花飞转,新叶绿芜,青苔阴凉,菜畦白蝶蹁跹,好一派清新的田园景色。 只是,突然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男人容貌普通,小麦肤色,一身凶秽之气,并不是个好相与的角色。 他还带了几个人,一个媒婆,以及六名壮汉。 他们手中拿了不少东西。 一对大雁,三十斗米,五斤白糖,一扇猪肉,以及十两银子。 大雁象征忠贞。 这番盛大阵仗,姜映真怎么会不明白? 此人是来姜家下聘的。 姜映真默默地将一切尽收眼中。 她心中暗忖,难道姜婉堂姐要定亲了吗? 可是,她生活在姜家,怎么得不到半点儿风声? 她转过了身,想要去喊阿伯阿婶出来。 定亲的人已到了家门口,若主家没一个人相迎,传出去,难免令旁人觉得高傲。 对姜家的名声不好。 “真真姑娘,你跑什么呢?”媒婆见到了她,如同见到了活生生的财神爷。 她一笑,枯黄如朽木的面上,便堆满了 21. 施柔 《真千金回到认亲前(重生)》全本免费阅读 [] “真真,你年纪小。许是不理解阿婶的苦心,此人是阿婶精挑细选,他是清河村方圆百里最好的人选。 饶是我的亲女儿阿婉和阿芳,也并没有如你这般的福气。” 李秀云轻叹了一声,一贯脾气暴躁的妇人,此刻却做出一副徐徐善诱的伪善模样。 她深知,姜映真外表岁柔弱,性格却极倔,吃软不吃硬,若是逼得急了,难免会发生一些不可控制的事情。 只差最后一步,罗屠夫的聘礼,便可全部收入囊中。 李秀云睨了漂亮少女一眼,面颊如霜似雪,蝶羽缀了几滴晶莹的泪,犹如雨中白芙蓉,惹人怜惜。 她心一横,这个时候,可千万不能出什么差池。 一滴清泪蜿蜒而下,徐徐流淌,浸润了干涸的嘴唇。 姜映真的指节微微泛白,口腔里弥漫一股咸咸的味道。 苦涩。 姜映真却勾了勾唇,冷冷扫过姜家人,露出了一个不算笑的浅淡的笑意。 最好的人选? 倒不如说,这是姜家贩卖她,所能谋得到的最为丰厚的一笔财宝。 姜映真平时温婉乖顺,此刻,却是一副半哭半笑的模样。 李秀云心中“咯噔”了一下,“阿婶怎么会坑你?你的身子瘦弱,若是嫁给他,吃穿不愁,还有花不完的钱财。怎么不算一件美事?” 李秀云总是惦记十两银子。 这是她与罗屠夫约定好的价钱。 “你若觉得好,不妨自己去。”姜映真下颌紧绷,侧脸分明是柔和,说出的话却隐忍而倔强。 指望她会妥协吗? 做梦! “蠢货,你这说的什么胡话!”李秀云怒从心起,细眼布满了狰狞的血丝。 妇人虎眉倒竖,咄咄逼人。 “姜映真,你别以为老娘不知道?你不顾老姜家的清誉,背着我们跟一个瘸子眉来眼去,净做些苟且龌龊的脏事!” 姜映真的双眸陡然睁大,全身如同僵化了一般,蓦地怔在了原地。 李秀云知道魏诀的存在? 她怎么会知道? 自己做事,从来都是谨小慎微的。 姜映真咬着无一丝血色的唇,难道是那次腊祭,魏诀偷偷出庙,两人在村边的青树下说话,被她撞见了吗? 然而,李秀云并非会隐忍的人。若是她撞见,必然会第一时间出来痛骂。 怎么可能呢? 姜映真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下心中万般思绪。她的指尖用力到发白,质问对面的凶恶妇人,“你跟踪我?” “老娘一天到晚忙得要死,哪有功夫跟踪你。自己的狐狸尾巴藏不住,怨谁?”李秀云双目冒火,姜映真能有今日,全仰仗姜家心善,给她一口饭吃。 而姜映真,非但不知感激,还敢这样与她讲话? 一旁的姜婉和姜芳,却垂下了脑袋。 这个秘密,是她们告诉母亲的。 姜映真见状,顿时大悟。 怪不得。 两位堂姐最近看她的眼神,总是一股奇怪幽深的意味。 少女眸中的冷意更甚。 姜家,不但数十年如一日提防她。甚至,还派人跟踪她。 没有隐私,没有自由。 她只是姜家人眼中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纸片傀儡! “若不是我们,你早在十四年前便被冻死荒郊。怎么,你难道要反了天不成?” 养育之恩? 姜映真唇瓣紧抿,面色冷淡似冰雪。 李秀云这样一说,还以为她会愧疚吗? “是呀,全靠你们好生照顾,若不是姜家,我怕是难以活到今日。这般恩情,我怎么敢忘记呢?”少女嗓音清软,话中却多了一股淡淡的讥嘲。 她冷冷地看着在场的所有人,一双杏眸之中,凝了万千霜雪。 姜映真不是亲生的,自是不能与姜婉姜树等人相提并论。姜家夫妇对她,明里暗里,有着极大的防备。 晚辈姜婉姜树等人,也受了父母的影响,对于姜映真这个唯一的堂妹,非但不亲近,反而多了几分不自知的排斥。 姜映真的存在,在整个姜家,仿佛就是一个错误。 一旁默不作声的大伯,面色也很难堪。“真真,不要胡闹!” “那个又老又丑的瘸子,有什么好?总之,你就死了这条心!”李秀云面上一阵青一阵白,眼光凶恶,如冷刀子一般,直直瞪着姜映真。 姜婉和姜芳却不以为然。 比起俊美少年,罗屠户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又老又丑”。 从姜映真拒绝的那一刻起,姜家便永无安宁之日。 姜家夫妇为了让她服软,不惜对她采用了恶毒的计策。 他们将她关在一处堆放杂货的小木屋内。 只是,里面的蛛网还没有打扫干净,地上的东西七零八落,令人无处落脚。 角落里,姜映真抱膝,身体蜷缩成一团。 屋外的门,已经落上了两把锁。 没有钥匙,她是怎么也逃不出去的。 姜映真垂眸,不哭也不闹,心中自嘲。 姜家想要用她换钱的心,很是坚定,堪比顽石。 姜家夫妇断了她的饭食,派姜树和姜婉等四人轮流把守。 四个人,最大的姜树不过十八岁。他们虽不待见姜映真,却也不想害死自己的小堂妹。 姜树的态度有几分动摇,“娘,真真这次是铁了心的,若是她一直不答应,万一......”饿死了怎么办? “你们一群小孩子,最是容易心软。罗屠夫的十两银子,马上就要到手了,我们决不能拱手让人!”李秀云语气强硬,叮嘱自己的孩子。 兄妹四人,轮流看守。 连续两天没有进食,姜映真的的指尖发凉,脑中一片混沌。 深夜,暮色四合。唯独那间没有人住的小屋前,有人把守。 从中午看守三个时辰的姜婉和姜树,已经回去休息。 替代两人的,是姜芳和姜林。 姜映真不哭不闹,姜芳和姜林,本就对她没几分防备心。何况,一个活人饿了近三天,任她如何聪慧,也没有反抗的力气。 姜映真身形孱弱,蜷缩在角落,肚子早已饥肠辘辘。 终于,姜映真强忍不适,从角落里站了起来,一步一步,很是虚浮。 她抬手,敲了敲门。 “怎么了?”回应她的,是一道不耐烦的女声。 姜芳? “阿芳堂姐,我已三日没吃饭了,可是,我真的好饿,连反抗的力气也没有。”姜映真语气恹恹,两人的交谈,仅仅透过一扇木门。 “......真真,你别耍什么心眼,”姜芳犹豫了一下。 她怎么会听不出来,门内,少女的声音微弱,状态糟糕到了极点。 姜映真虽是年纪最小的,但聪明伶俐,令姜芳自愧不如。 若论心眼,姜芳必输无疑。 门外,好长时间没有回应,显然是不愿意搭理她。 姜映真垂眸,又坐回了那个小角落里。 姜芳的冷漠态度,已是意料之中。 下一瞬,久闭的木门,蓦地“吱呀”一声。 门开了! 门内,走进了一个稚嫩的姑娘,她的面上一股幽愤。 姜映真抬眸,嘴唇轻颤了颤,“......阿芳堂姐?” “你脾气又倔,与家中对抗了三天,我还以为你不知道饿呢?”姜芳瘪了瘪嘴,神情扭捏,语气凶巴巴的。 她从怀中掏出了一团东西。“哼,你若是听话一点儿,咱家哪里还用如此阵仗?” 姜映真沉默地解开了手帕,待看清里面是什么的时候,少女澄澈的眸中闪过一丝惊讶。 手帕里面包着一块皱巴巴泛黄的炊饼。 还有几块雪白色的糕点。 这是,她早就为自己准备的? “堂姐,你......”姜映真一愣,漆黑的眸中闪过了一丝微光。 “这是......我......这些吃的还堵不上你的嘴吗?我娘盯得紧,你可别说是我给的。”姜芳别过脑袋,面色有几分不自在。“当然,你若继续犯倔,大可以扔了。” 她抿了抿唇,咬了一口冰凉发硬的炊饼,“谢谢。” 吃完了冷硬的炊饼,姜映真的身体,总算有了一丝温度,不再似先前那般冰凉。 三月夜,天气仍凉,姜芳搓了搓指尖。 该回房睡觉了。 她起身便要关门。 姜映真半敛双眸,密长的蝶羽在脸颊投下一片扇 22. 末路(一) 《真千金回到认亲前(重生)》全本免费阅读 [] 不知过了多久,漆黑的天幕,终于泛出了一丝鱼肚白。 姜映真只是一味地往前跑,晨星寥落,山野的朝露,已淌湿了她的衣裙。 昨夜,姜芳和姜林被关入屋中,连带门上的两把钥匙,她也狠心扔入了山沟。 姜家人,现在定是疯了一般寻找她的踪迹。 求生的本能,如同漫漫黑夜里的一盏微渺明灯,驱使姜映真思量应对之法。 清河村,以及白石村,两方都是合谋坑害她的坏人。 这两个村子,包括里面的人,于她而言,犹如蛇蝎。 五日前,魏诀戏弄了田家,一介乡绅,却被平民弄得颜面扫地。或许在四安镇,已经布满了通缉的画像。 她露了脸,多少会被牵累。 清河村,白石村,四安镇,以及西边的下沙村,她都不能去。 姜映真垂下眼,生死攸关之际,上天给她的选择,似乎很少。 现下,唯一可以去的,只有清河村的东南方。 前世,在她还是一个山女的时候,一直待在清河村,从未去过什么东南方。 姜映真抬起脑袋,看了一眼天空。 白云舒卷,天幕湛蓝,万里无瑕,若在平时,是一个晒制草药的不错日子。 姜映真还是去了东南方。 山野幽幽,枝叶交叠,姜映真只能见到寥寥几处村庄。 前方,生死未知。 她身上还带有一个钱袋,那是她自重生以来,一直积攒的文钱。 幸亏,她多长了一个心眼,知道姜家并不可靠,便默默攒钱,以备不时之需。 姜映真有自己的打算。 有了卖草药得来的钱,可以暂解燃眉之急。 前世,她被接入了侯府。 一众侯府小姐少爷里面,姜映是真唯一一个不识字的。堂堂昭庆侯府,竟出了这么一位“厉害”人物,传出去,难免令旁人嘲笑。 侯府内,为女眷设有专门的学堂,教授的内容无非就是《女经》《女训》,无聊透顶。 姜映真对它极不感兴趣,比起一出生就待在侯府的姐姐们,她基础薄弱,落下了许多功课。 刚开始的几个月,下学之后,姜映真总会得到私塾先生的责罚和冷眼。 郦姨娘心疼女儿,曾请了一位教书先生,教她读书识字。 然而,高门大户,人心叵测。 一众小姐少爷,一有机会,还是会拿着书贴揶揄她,“尤怜妹妹,这个字,到底该怎么读?” 姜映真的面前,挤满了无数张嬉笑的脸。 他们的唯一乐趣,似乎就是欺负这位初入侯府的少女。 姜映真咬唇,沉默不语。她知道这群兄长和姐姐们,是故意作弄她的。 见她受辱,一副想哭又不敢哭的模样,侯府后院里,回荡一众千金少爷们轻蔑愉悦的笑声。 他们的妹妹,到底是从深山来的。别看她容貌尚可,实质上,还是一个不识字的白痴! 姜映真虽出自深山,却也聪慧机敏。一年功夫,她不仅识得文书,更练得一手好字。 教书先生夸她机灵,对她的轻蔑,也少了几分。 她的聪明和灵性,也引得侯府一群庶小姐嫉妒。 但有郦姨娘庇护,姜映真并没有受多少委屈。 日光渐盛,温度骤高,姜映真收回了思绪。 她会刺绣,又识得字。 山外人多,机会也多,总有适合她生存的地方。 她一定能养活好自己! 至于那笔银两,若是姜家有福消受,那便尽可收入囊中。 白日悬顶,光线又明又亮。树影婆娑,日光倾泻,在地面投下一片细碎斑驳的光影。 乡道上,没有什么人。 日光太盛,清晨湿透的衣裙,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变干了。 山道蜿蜒,曲折无尽。她逃亡的路,充满了未知的凶险。 姜映真捂着心口,整个人有气无力。她的眼睑半阖,日光映在她的脸上,眉前隐约有一圈浅色的光晕。 走了几个时辰,不知是不是姜映真的运气太差。沿路,她没有见到什么人。 要是,现在能出现一辆驴车,载她一程就好了。 姜映真抬袖,轻轻拭去额上的薄汗。 淡云白日,山势连绵,入目一片翠微。 姜映真环视四周,清亮的眸中浮现了一丝迷茫。 她只顾着逃跑,逃离清河村,逃到东南方,却不明白自己此刻所处何地。 这里,到底是哪里? 会不会离清河村很近? 姜映真的心,始终紧悬。她害怕自己铤而走险的一场逃跑,会被姜家人半路追截。 姜家人,于她而言,是一个随时都可能出现的危险因素。 乡道,人间初春,芳菲渐开,一辆牛车走得极为缓慢。 牛车?! 千呼万唤始出来。 姜映真跑了一路,双脚早已麻木酸痛。 这时候,一辆牛车徐徐而来,对她来说,犹如沙漠中濒死的人,得到了一滴宝贵的续命之水。 少女灰败黯淡的眼眸,霍地一亮,苍白的小脸终于透出一股希冀的神采。 姜映真迎面追了上去,向车上的人招了招手,示意车夫停下来。 “车夫大哥,你能捎我一程吗?”少女声音沙哑,语气几乎乞求。跑了一路,姜映真连一口水也没能喝上。 车前,有一位漂亮的少女,她双眸如星,唇红齿白。只是,她的衣衫狼狈,不知道经历了什么糟糕的事情。 车夫瞥了姜映真一眼,牛车仍旧那般悠闲,却并没有如她所言的停下车。 姜映真以为他没有听见,又喊了一声。“车夫大哥,我带有钱,你能好心捎我一程吗?” “姑娘,这辆车,已经被这位小郎君包了。旁人,是不能乘的。”终究是一个漂亮的姑娘,车夫不忍心直接拒绝。 车上的少年,性格古怪,给了他一锭银子,要求只能载他一人。 车夫见钱眼开,当即答应。 姜映真这才察觉,牛车上,除了车夫,还有一个人。 她沉默地打量车上的少年。 少年躺在稻草之中,面上盖了一顶斗笠,正好可以遮住耀眼的日光。 而这个人,正是她所熟悉的。 赵长策! 那一日,他的话,果然是最后的告别。 姜映真不愿错过这辆车,她站在车前,抱着所有的希望,喊了车上的少年一声。 “魏诀。” 少年被稻草围绕,他闭着眼,朦胧之中,似乎听到了一道轻柔的声音。 只是......这声音听起来,怎么那么像姜映真? 赵长策似是烦恼一般,猛地一巴掌拍向自己的额头。 少年又继续阖上眼睡觉。 姜映真见他没反应,继续喊他。“魏诀,你快醒一醒。” 那道声音,仍旧没有消失。 “烦人......”少年挠了挠墨发,悠悠转醒。 被人吵醒,他的心情当然不会有多好。 少年眸中盈上了三分怒气,冷漠的瞳孔里,没有丝毫的温度。 赵长策正准备出声责备,却在看清面前的少女之时,整个人身体一僵。 姜映真见他面露厌烦,一双黑眸,冰冷尖锐。 虽然惧怕,却还是壮着胆子说了一声,“魏诀,是我。” 赵长策揉了揉眼,意识到不是自己的幻觉之后,黑眸还残有几分怔松。 他讶然道,“是你?” “小郎君,你们两位认识吗?”车夫见他的反应,意识到两人的关系,或许不同凡响。 他捏着用来驱赶黄牛的长鞭,轻扬了一下,却没有落下。 “认识。”赵长策没有否认,少年彻底没了睡意,他懒懒地坐在牛车上,注视车前的姜映真。 不知为何,姜映真觉得,像魏诀这般的人物,与牛车是极不匹配的。 牛车上,堆了半人高的稻草。 少年肤色冷白,眉目昳丽,他半倚稻草,模样舒服惬意。 姜映真收回目光,暗自啧了一声。 她还以为,魏诀的家人,会来接他呢。现下,少年孤身一人,乘一辆牛车,漫无目的游走。 他所说的“气派”地回去,原来就是独自搭牛车出山? 姜映真仰视牛车上的少年,虽是逃亡的紧要时刻,她的唇角却轻翘一个细微的弧度。 可真是“气派”。 “真真,怎么?你知道我要走了,莫不是前来送我?”赵长策一手托腮,唇边含一抹浅笑。山间的风徐徐,少年惬意地眯了眯眼。 “魏诀,你家离这里多远?你走的这般慢,是不是需要十天半个月?”姜映真问了一句。魏诀曾搪塞她,只说自己的家在几千里之外。 少女一直停在不远处,她的一双杏眸,黑灿灿而又明亮。 牛夫有一阵没一阵地扬鞭,驾车的黄牛停在了原地。 “很远很远。”魏诀对于自己的家事,总是不愿多说。 姜映真并不是想打探什么消息,几个月的相处,少年对她,还是有极强的防备心。 若是求他搭在一程,说不定,他会嫌弃自己麻烦。 但是,姜映真却极其需要这一辆牛车。 姜映真蹙了蹙眉 23. 末路(二) 《真千金回到认亲前(重生)》全本免费阅读 [] “姜映真,你以为,我不敢杀你吗?”赵长策眉毛轻挑。 眨眼间,少年的手中,多了一把小巧精美的匕首。 那柄刀,他曾经用来戏弄田家的两名恶仆。 杀......杀人? 这个恐怖的字眼,犹如一道晴天霹雳,震得车夫七零八落。 牛车快撞到了一处崖壁,车夫忙勒了缰绳。他猛地回过头,眸色又惊又惧,上下打量赵长策和姜映真。 日光正盛,入目便是一把明晃晃的刀尖。阳光照在上面,刀尖又明又亮,好似镶了一枚璀璨无瑕的珍珠。 然而,匕首终归是匕首,周身散发一股锋锐的寒气,令人心头一紧。 少年竟随身带刀? 只见他目光阴冷,唇边含笑,正持刀威胁一旁的漂亮少女。 细长的刀刃在他手中,犹如一条灵活游曳的银蛇,冰凉而又危险。只要稍一用狠,雪白脆弱的脖颈,便会破皮见血。 少女面色虚白,即便性命垂危,目光也不曾避闪。 姜映真的后背,已沁出了一层虚汗。她知道,魏诀素来言出必行,最讨厌被人利用。 当下,不能再激怒他。否则,还未逃离清河村,她便会命丧少年手中。 “你怎么不说话?是不是怕死了?”赵长策浅笑一声,眸底的讥诮却愈发浓烈。 他似乎觉得好玩,慢悠悠地比划手中的刀柄,刀刃距离少女脆弱的脖颈,仅仅只差一毫。 少女的睫羽颤了颤,赵长策见状,嘴角勾了一个恶劣的笑,心中却是冷嘲。 姜映真不过是有几分小聪明,竟敢下毒威胁他?他赵长策,生平最讨厌的,便是被自诩聪明的蠢货逼迫威胁。 明晃晃的刀尖闪了闪,赵长策支轴,黑沉沉的眸中浮现了几分兴味。 少年唇角微勾,他想,接下来,少女这张白皙柔弱的脸上,究竟会出现什么精彩的表情? 恐惧,惶恐,抑或是悔恨? 赵长策不介意在临死之前让她明白,自诩聪明,是什么悲惨的下场。 少女脊背僵直,面色如霜似雪,即便被威逼至此,却也没有开口求饶。 赵长策黑眸沉沉,眸中闪过一丝冷笑。 姜映真笃定他不会动手吗? 少年仍是握着刀刃,面上无一丝波澜。下一瞬,手中银亮的刀,却是刺入了少女的脖颈。 少女冷嘶一声,殷红的血丝顺着刀刃蜿蜒而下,坠在了雪白的手帕上,溅出了一道瑰丽的血花。 可怜车夫一把年纪,还被一个十七岁的少年吓得不轻。 车夫的舌头打了结,磕磕绊绊,“小郎君,使不得呀。好端端的,杀人做什么?” 若是出了命案,定会惊动乡镇仵作,到时候,他这个车夫也脱不了干系,自家的牛也会被乡里扣下。 而他也不贪心,只想将一锭银子平安得手。命案血腥什么的,可不能沾上一点儿。 “闭嘴!哪有你说话的份,你只管赶路便好。”赵长策斜睨了他一眼,声音毫无一丝温度。 车夫讪讪闭上了嘴,他摸了摸手中的一锭银宝,暗道,谁家的小郎君,脾气乖戾偏激,话也不会好好说,动不动就让人死啊活的? 可怕。 “魏诀,我并非威胁你,而是有求于你。毒药虽是我亲手配置的,却也并非想要害你性命。”银亮的匕首抵在她的脖颈,刀尖亮闪闪。 刀光灼灼,光芒幽冷,姜映真不由得眯了眯眼。 姜映真紧咬泛白的唇,藏于袖中的手轻颤,她不能让赵长策看出自己的害怕。 有求于他? 赵长策眸中冷意更甚。他从未见过,一个人有求于另一个人,便是给那个人下毒? 而他,便是被下毒的倒霉之人。 “只要你能带我安全离开,我一定会乖乖奉上解药。你的伤,是我治好的。你也该明白,我多少会一些医术。”少女嗓音柔弱似水,却也坚定。 话中之意格外明显,只要魏诀带她离开,她也会给出解药。 完全没必要两败俱伤。 山野,草木簌簌,姜映真强作镇定,直视少年那双锐利冰冷的双眼。 两者对视了好一阵。 不知姜映真的哪一句话,令他改了心思。 半响过后,赵长策将匕首收入刀鞘,面上仍是冷寒。 “你最好说到做到。” 姜映真暗自松了一口气,脖颈处多了一道酥麻的伤痕,她却无瑕顾及。 少女抿唇,她果然赌对了。 牛车行至半山腰,羊肠九曲,坑坑洼洼,不太好走。 车夫一边驱车,一边提心吊胆,他害怕少年一时不快,又亮出了锋利的刀子恐吓旁人。 “咳......”少年捂着肚子,面色阴沉,额上青筋凸起,好似笼了一层浓厚的阴云。本就瓷白的皮肤,此刻更无一丝血色。 看起来,他的状况不太好。 这时候,毒性已显露。 她给魏诀下的毒,是天南星。 天南星全株有毒,多是生长于山沟。清河村的牛羊鸡鸭,不会吃天南星的。 人如误食,可致舌喉发痒而灼热,头昏心慌,更严重者,会陷入昏迷,乃至死亡。 此时,可服甘草水、姜汤等解之。 方才,姜映真亲自试了天南星的毒性,她的手背上,还有一道泛红的印痕。 姜映真心中闪过了一丝庆幸,幸亏在魏诀拿第三块糕点的时候,她及时制止了他。 要不然,事情只会更糟。 天南星的汁液有毒,不慎接触的雪白皮肤,已经泛了青紫。 灼热尖锐的刺痛过后,是一阵绵绵密密的瘙痒。好似无数只虫蚁,趴在手背上狠狠地噬咬。 姜映真皱眉,忍住不适,轻轻叹了一声。 与魏诀几月的相处,她知道少年喜好猜忌,生性多疑,防备心极重。 原本,她还担心魏诀不会吃,没成想,魏诀不但主动吃了,反而拿了不止一块。 姜映真纳罕,这人平日里的防备心,到底去了哪里? 姜映真秀靥清雅,眉若柳叶。 她直勾勾地注视赵长策,手心一团冰凉的冷汗,话中颤抖不止,“魏诀,你......不舒服......哪里痛?” “滚!”少年冷冷地睨了她一眼,声音犹如寒冰碎玉。 姜映真身形一颤,“我......” 赵长策素来平淡的面容,竟生出了一抹危险的凶厉。少年眉心微皱,那双桃花眼也不自觉地染上阴暗的情绪。 他对她厌恶到了极点,死死盯着姜映真,话像是从牙齿中挤出来似的,“你不是利用我吗?何必假惺惺关怀?” 姜映真原本的计划,并不是眼前这样。 天南星虽是山中常见的毒草,但是,她第一次给人下毒,对于天南星的剂量,没有几分把握。 原本,她只想引诱他吃一块糕点,然后,趁机威胁他。如此一来,魏诀不会失去性命,而她也能成功逃离。 可是,魏诀却吃了两块糕点。 当务之急,便是找一个安全的村庄,给他解毒。 两人一阵沉默,只听牛车缓缓,驶向山道。 前方的车夫以为两人和好,挥着长鞭,专心赶路。 山道曲折,半个时辰之后,到了分叉口。 他没了主见,自己只是一个赶路的牛夫,要去哪里,全凭乘客一句话。 “小郎君,接下来要去哪里?”车夫转身,问向车上的少年。 “四安镇,找大夫。”赵长策薄唇轻启,眸子一如既往地冷。 他才不信,姜映真的毒药 24. 末路(三) 《真千金回到认亲前(重生)》全本免费阅读 [] 傍晚,乡驿房内,油灯如豆。 桌上摆着两人的晚饭。 清粥小菜,还有几个白馒头。 烛光摇曳,对面的少年眼睛黑亮,双眸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饭菜被端上桌,已有片刻功夫,他却迟迟没有动筷。 姜映真怎么会不明白他的意思,在她没有“试毒”之前,魏诀是一口也不肯吃的。 他害怕自己会在饭菜中下毒。 姜映真见状,嘴角扯了一个无奈的笑。 为了洗清自己的嫌弃,她抬筷,夹了一片清甜的脆藕。 直到,她将饭桌上的所有食物全尝了一遍之后,少年才勉强信了她没有在饭中下毒。 虽是简单的清粥小菜,姜映真却吃的很专心。 少年只是浅喝了几口粥,便不再动筷。 他支起胳膊,饶有兴味地看向她,话中充满了戏谑,“你几天没吃饭了?怎么饿成这副模样?” 姜映真正在喝粥,抬眼,便见到一脸谑笑的少年。 她心中划过一抹异样,脸颊顿时烧了起来。 “咳咳.......咳咳......”少女明显被他吓到,瓷白的面容也泛上了一层不正常的薄红。 “哎,我又不跟你抢,你若是真的饿了,那么,这些你全吃了。”赵长策狭眸微蹙,他将桌上的青菜和馒头全推给了她。“反正,我也不饿。” 姜映真没有再与他客气,她被姜家关了许久,早已饥肠辘辘。 一炷香后,除了少年面前的那一碗满当当的粥,其余的碗碟,全都干净地见了底。 姜映真才恋恋不舍地放下了碗筷。 “真真,你是......三天没吃饭吗?”少年目瞪口呆,“......厉害。” 三天没吃饭? 猜得好准呢。 从她拒绝亲事,不给饭食的那一刻,距离今日,已经三日有余。 两人在抱柴村呆了几日,每日,姜映真起床的第一件事,便是为少年煎甘草姜汤。 她对于魏诀,心中有愧。 只要天南星的毒一日未除尽,姜映真的心,便多受一日煎熬。 接连几日,喝了甘草姜汤之后,赵长策终于恢复得差不多了。 但是,一有功夫,他还是会问姜映真,解药到底是什么。 姜映真当然不会告诉他。 逃跑计划才不到一半,万一魏诀变了心思,丢下她一个人怎么办? * 大清早,抱柴村口,杨柳依依,少年身姿如玉,立于长亭。 今日是两人启程的日子。 “车夫呢?”赵长策剑眉微挑。 抱柴村附近,没有再见到那名车夫和他的牛车。 “其实......他已经走了。”姜映真咳了一声,圆润的杏眸染上了几分微妙的情绪。 早在两人落地抱柴村的那一刻,车夫连忙赶着牛车走远。 姜映真见状,急忙阻止。她和魏诀,后续赶路还要搭这辆牛车呢。 车夫却态度坚决,向她道出了实情,他怕死,不敢再搭载两人。 走的时候,他还好心地叮嘱了姜映真一句,“姑娘,那位小郎君,动不动就打打杀杀的,你也要小心一点儿。 姜映真一愣,她下意识摸了摸脖颈的伤口,暗道,魏诀是不是将车夫吓出了心理阴影? “我可给了他一锭银子,十几里不到,这人一声不吭,便将我们丢下?”赵长策手中捏一根青青柳枝。 少年面如白玉,气度清贵,语气却染上了几分阴冷。 你自己凭本事将人家吓跑的,又能怪谁呢。 人家车夫不是贪心,只是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 姜映真忍了忍,终究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没有牛车,一直在抱柴村苦等,也不是办法。 姜映真和赵长策继续走了一段路,希望能在路上遇见一辆牛车。 最后,两人运气不算太糟,山道上有一辆驴车,拉了半车薪柴,似乎是要到山下卖。 虽不是牛车,但身处山野,有总比没有要好。 这本是一件好事,但是,魏诀却不满意。 他嫌弃驴车配不上自己的身份,不想乘坐。 面前这驴,是天底下再普通不过的一头。白肚,长耳,细尾,比起老牛,它的个头小,叫声却很宏亮。 少年目光嫌弃,觉得这驴太丑,没有黄牛稳重,若是乘坐,未免颠簸劳累。 驴子听不懂他的话,只是长长地啼叫了一声。 赵长策捂着耳朵,他叹了一声,气死人不偿命,又道,叫声太难听,让人不舒服。 少年似乎有一种厉害的本事,只需寥寥几语,便能将人得罪彻底。 现场的气氛,一下子坠至冰点。 车夫双拳紧握,指节咯咯作响。 他咬牙冷笑,眸光冒火,想对赵长策破口大骂,爱坐坐,不坐滚,小郎君你家住海边吗?怎么那么多事儿? 车夫年过半百,搭载过无数行人,也没有过像他这般难伺候的! 眼见驴车主人快要发飙,姜映真当机立断,将一排铜钱拍在车板,制止了即将发生的灾祸。 “车夫大哥,他一直就是这种性子,您多包涵。” 有钱好办事,驴车主人的铁青面色,才稍微缓和了几分。 赵长策坐在驴车上,周身一堆枯柴。他似乎真的很嫌弃这辆车,少年面无表情,一直盯着那头驴。 草木,村落,炊烟,山野,如同走马灯一般,一路上变了又变。 “车夫大哥,你知道,现在到了哪里吗?”姜映真面色焦灼,又过了一个村庄,便忍不住询问车夫。 实际上,自从出了清河村,沿路的一切,对于她来说,都很陌生。 “姑娘,这是三竹乡,盛产青竹,紫竹,早园竹。”车夫回道。 三竹乡? 姜映真的眸中闪过一丝迷茫,她不认识什么三竹乡。 不过,沿路所见最多的,的确是青青翠竹。微风一吹,竹叶沙沙作响,宛如天籁。 “那......三竹乡,隶属于春方县吗?”清河村,便在春方县的管辖范围之内。 姜映真最担心的还是,她到底有没有过了春方县。 “姑娘,三竹乡归永安县管,你说的春方县,与这里隔了将近百里呢。”车夫扫了一眼茫茫山野,扬起手中的绳鞭。 灰驴拖着三人和半车柴,继续慢悠悠行走。 原来,她和魏诀,已经走了这么远了? 既然已相隔百里,那么,姜家人无论如何也不会跟上来。 霎时间,姜映真的眉目舒展,内心阴霾尽消。她的心,如同此时湛蓝晴好的天色,没有一丝残云。 “对了,姜映真,我一直没问你,你的家不是在清河村吗?怎么跑出来了?这么远,你怎么赶回去?”赵长策皱了皱眉。 “没什么,发生了一些事,可能,永远也不会再回去了。”姜映真面色柔和,声音轻轻,好似春水,却包含了许多令他读不懂的情绪。 赵长策瞳孔微微一缩,怔怔地盯着她,连带着驴子有一阵没一阵的刺耳长聒,他也忘了吐槽。 “你怎么了?”赵长策从来不是一个关心他人的人。 这是少女的私事,赵长策却觉得,他有必要一问究竟。 姜映真已 25. 末路(四) 《真千金回到认亲前(重生)》全本免费阅读 [] 少年的这句话,犹如一道晴天霹雳,令姜映真久久缓不过神来。 “魏诀,解药已经给了你,我们好聚好散。我要离开了,你不要再继续纠缠。”姜映真看向他的眼神,与先前完全不同。 少女眸色稍冷,对他多了几分警戒。 他只说自己是山外一名普通的猎户。 而她,未曾怀疑,的确信了魏诀的话,将他当做了一名猎户。 虽然他乖戾,狠辣,行事决绝。 姜映真的拒绝,以及慌张的神色,落在赵长策眼中,却成了心虚。 “若解药是真的,你为何如此抗拒?”赵长策的唇角露出一丝冷笑,俊朗的面容上带了浅浅的讥嘲。 “我......反正,我是绝不会跟你去的。”姜映真下定了决心。 赵长策不以为意,他淡淡地瞥了少女一眼,如同在看一只卑贱的蝼蚁,“你觉得,自己有拒绝的资格吗?” “七日之期,是我用来哄骗你的。如果真有那么严重,你现在早就不适。 可你现在好好的,不痛也不痒,你总应该相信我说的话。” 姜映真欲哭无泪,试图做最后一丝挣扎。 赵长策面色格外冷漠,事情没有商量的余地。 “你放心,只要届时,大夫发现,我体内的毒,已被完全清除,我自会放你离开。” 但是,反过来,若是姜映真骗了他,甘草姜汤只是缓解之药。 那么,别怪他不客气。 赵长策不是一个君子。 一旦有人要害自己,他不介意使出千百种酷刑,对其好好款待。 风水轮流转。 前几日,赵长策还死缠烂打,引诱她说出解药。 而现在,倒霉的人成了姜映真。少女面色凄凄,苦兮兮求他相信自己。 “魏诀,我给你的,是真的解药。 而且,我不会医术,能配出什么厉害的毒药? 那些话,都是骗你的。” 少女杏眸水光盈盈,她竟抱有对赵长策洗脑的可笑幻想。 赵长策嘴角一抽,当时,她威胁他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每路过一个乡县,姜映真的心,便凉了几分。 距离京中,虽有千里,但一日一日过去,遥远的地方,似乎离两人越来越近。 尽管如此,姜映真却始终不肯放弃。她在找一个机会,甩开魏诀,然后溜之大吉。 她才不会傻乎乎地跟魏诀去京中呢。 “哎呀,我头好晕,可能,走不动路了。”姜映真捂着脑袋,声音细弱蚊鸣,似乎,她已虚弱到了极点。 一路上,姜映真为了不去,可谓使出了浑身解数。 什么装病,崴脚,晕车,呕吐,各种招数,全被她使了个遍。 而赵长策,则是站在一旁,冷冷地看她演戏。 少年神色淡漠,只是露出了一个笑,“没关系,你先歇一歇。” 好体贴。 但如果,魏诀能直接放她走,就更好了。 “魏诀,我是不是很没用?你要是嫌弃,就独自丢下我吧。 不能因为我,耽误了你回家。要不然,你的家人也会牵挂。”少女掩面,语调凄婉。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少女一双黑灿灿的眸子,闪过了几丝难以察觉的狡黠。 赵长策心思敏锐,自是察觉她的意图。 “收起你的小心思。于你,于我,都好。” 少年轮廓分明,眸眼深邃,说出的话,却比十二月的天气还要冰冷。 然后,姜映真还未施展的演技,因为少年这句冷漠无情的话,就被少年拆散了。 第七回合,姜映真,败! 晚上,停在一间乡驿的时候。窗外,响起了淅淅沥沥的雨声。 三月的雨,本就不大,绵绵密密,却永无休止。 春雨浸润万物,空气中,弥漫一股清新的青草味。 姜映真趴在桌边,桌上的陶瓶中,放了一枝杏花。花瓣莹润如玉,散发一股极淡的清香。 少女一手托腮,许是因为心事,她秀眉微蹙,清亮的双眸逐渐失了焦。 倘若,明日的雨不停。 她和魏诀,会因为这场不可阻止的雨,一直待在这里。 下雨,对于姜映真来说,喜忧参半。 雨会打破魏诀的行程,入京,也会暂时搁置。 然而,下雨天,找不到过往的车夫,即便她甩开了魏诀,一时半儿也走不了。 好烦。 姜映真揉了揉眼,满腹心事地熄灯睡觉。 清晨,姜映真认识了一位姑娘。两人交谈一番,她才知道,这个村庄名叫五塘乡。 五塘乡,与两人以往经过的任何一个村庄,都不一样。 它多了一个码头。 白天时候,河面波光粼粼,浩渺广阔,岸边停了几艘船只。 近几日,天气欠佳,无论早晚,天幕低垂,好似泼了墨。只剩一片灰蒙,叫人分不清,到底是远处的山,还是天边的云。 乌云翻涌,越积越厚,如同浸了墨汁的棉絮,一团一团,漫溢成丝。 所有的一切,似乎有种风雨欲来的压迫感。 渔民们靠天吃饭,近来,怪事频发。每次出航一半,还未捞到几条鱼,水里又是刮风下雨,险些将白帆吹偏。 装鱼的舱空荡荡的,渔夫不甘心无功而返,迫于一船人的性命,只能唉声叹气返航。 姑娘相貌清秀,善良热情,举止拘谨。两人认识不到一个早上,这位姑娘却送给她一盘小鱼干。 姜映真推辞,“姑娘,多谢好意,这太贵重了。” 那位姑娘却说,“姜姑娘,没事的。这是渔村,最不缺的就是鱼。” 姑娘盛情难却,姜映真只好道了谢。 那个姑娘走的时候,又转过身,暗地指了指赵长策,红着脸问她,“姜姑娘,那位是你的兄长吗?” 窗边,一位少年正凭栏听雨。他生得冷眉冷眼,仿佛拒人千里之外。 但他的容貌,却极为出挑。 少年松柏之质,如同日月,光彩照人。他往那里一坐,自成一道风景,令人移不开眼。 沿路,不知有多少姑娘借着送果送水的名义,暗地向姜映真打探魏诀的身份。 姜映真早已见怪不怪,她从善如流,“对,其实,我兄长他脾气差,臭毛病一堆,在我们村,没有人喜欢的。” 送小鱼干的姑娘,张大了嘴巴,露出匪夷所思的表情,“真的吗?怎么可能.......”会没人喜欢呢? 不过,小郎君的面色,的确冷淡阴沉,好像有人欠他八百两似的。 姜映真说谎言,眼都不眨一下。 少女眸色清澈,点了点头,“不骗你。” 那位姑娘丝毫没有怀疑她的话,听完姜映真的话,清秀的脸上露出了一股淡淡的哀伤。 那个俊美的少年,真的有这么差劲吗? 清秀的姑娘,犹如一朵哀怨的丁香,撑着纸伞融入了蒙蒙细雨之中。 而被两人议论的赵长策,看向窗外的细雨,眉峰敛成一道远山。 这场春雨,什么时候能停呢? 午饭过后,赵长策见到桌上放着一盘小鱼干。 他随手捏了一个放入嘴中。 下一刻,少年蹙了蹙眉,又将鱼干吐了出来。 “真真,这是你做的吗?你的手艺未免......好咸的鱼干。” 他有几分好奇,姜映真到底放了几包盐,竟能让鱼干又咸又苦? 姜映真眉心一跳,皮笑肉不笑,向他道,“咸就喝水。” 她拎起茶壶,倒了满满一杯水,连带所有的怒气,与茶水一并灌到少年口中。 少女银牙险些咬碎,喝吧喝吧,吃鱼干也堵不上你的嘴! 赵长策唇瓣微抿,轻咳了一声,“真真,男女授受不亲,你未免逾距了。” 姜映真的手一颤,满杯的茶水不慎倾洒,浸了少年的衣衫,也湿了她的手。 “咳咳,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姜映真的耳根泛粉,她拿了一枚手帕,准备给他擦水。 一想到他方才的话,少女面色一烫,将手帕冷冷摔在少年身上。 “你自己擦!”姜映真清楚,魏诀嘴里,说不出什么好话。 赵长策勾了勾唇,拿过手帕,慢悠悠地擦拭衣衫。 才吃过午饭,姜映真还不饿,她的视线又落在桌上那盘小鱼干。 姜映真托腮,捏起了一个小鱼干,仔细 26. 末路(五) 《真千金回到认亲前(重生)》全本免费阅读 [] 那个清秀的姑娘,自幼待在渔村,生活平淡,十几年如一日,没有一丝波澜。 哪里见过这种血腥画面? 她神色崩溃,捂紧了嘴巴,睫毛不住地抖动,竭力抑制自己的哭泣。 可哭声呜呜咽咽,细碎的好似小兽一般,还是从她的喉间溢出。 这群人,到底是什么来路? 他们为什么会出现在五塘乡,又为何无缘无故挟持她和弟弟? 屋内,桌椅劈散,陶罐稀碎,刀光剑影,仇恨杀戮。 所有的一切,乱七八糟,一片狼藉。 冷亮的刀,光洁锋锐,宛如一面平滑的水镜,毫无保留地展露了黑衣客的凶狠杀性。 弯刀所及之处,木屑飞溅,瓷片哗啦,犹如银瓶乍破,刺耳尖锐。 那位姑娘泪水如豆珠,哐哐地砸在地上。她一身泥水,连滚带爬地出了门外。 本以为自己能侥幸捡回性命,却被黑衣人一刀砍晕了过去。 斩草务必除根。 猩红的血,犹如绽放的花,登时,溅在了门楣。 地上,躺了一位年轻姑娘,她的面上还兀自流淌血泪。 姑娘仍睁着一双眼,眼睛又圆又大,黑白分明。 落地之时,她的手触到了姜映真的脚。 姜映真的脑袋沉甸甸的,喉咙中好似塞了一团蓬松的棉絮,令她的呼吸愈发困难。 眼前的一切,仿佛都变了模样。 少年,黑衣人,倒地的姑娘,碎裂的桌椅。 一炷香之前,这里还是一个安宁的小渔村。 因为几名黑衣人的闯入,眨眼之间,却变成了杀人的炼狱。 姜映真的瞳孔有几分涣散。 屋外湿漉漉的雨气,在她眼中,却像是灰沉的、暗红色的浓雾。 她身处其中,如同一只无头苍蝇,任凭撞破脑袋,也无法找到破局的出口。 姜映真下意识伸手去探那姑娘的鼻息。 下一刻,姜映真的脸,如霜似雪,近乎透明,毫无一丝生气。 她颤颤地收回了手。 那位姑娘,已没了气息! 活了两世,姜映真从未见过这种血腥的场面。 羞涩清秀的姑娘,清晨还在与她谈笑,几个时辰之后,却安安静静地倒在了血泊之中。 一个鲜活年轻的生命,并未做过坏事。 只是因为弱小,在这群手持亮刀的恶人眼中,如草芥一般卑贱。 想杀便杀,不值一提。 一股恶寒陡生,姜映真几欲作呕。 屋外青山连绵,细雨色如烟。 村庄,新柳,码头,渔夫,子规,沙燕,凑出一副温和安宁的假象。 狭小的房间内,正上演一出精彩残酷的杀戮。 一双双阴毒幽怨的眼睛,犹如蛇蝎,黑衣客挥舞弯刀,想将她和魏诀置于死地。 血腥,雨水,潮湿,阴冷。 四名黑衣人,无耻地围杀一位少年。 那位姑娘,往鱼干里下了莨菪子。 莨菪子,有毒,一般用来制作蒙汗药。 她虽对两人有愧,但人性自私,弟弟被黑衣人威胁,她也走投无路。 她还是想要换得自己和弟弟的性命。 只能委屈这一对漂亮的少年和少女。 以防万一,她狠心用了三钱药粉。 剂量极重,她害怕两人察觉,特意放了盐掩饰怪味。 而正是盐巴,令小鱼干产生了微苦的咸味。 即便魏诀最后吐了出来,可碍于药量,他中了招。 那位姑娘,也算完成了黑衣人交代的任务。 少年唇色泛白,毫无一丝血色。 赵长策强撑身体,莨菪子的效力,已经逐渐显现。 疲倦化作无数涌动的软虫,无孔不入,自四面八方而来,从皮肉渗透入了骨髓。 少年白皙修长的指节拢在了一起,指尖酥麻,使不出一点儿力气。 赵长策的眸底笼了一层冰色。 他讨厌这种软绵绵的感觉。 “小贱种,老子心善,让你多活了几个月,你若是识相,还不自刎谢恩。” 四名黑衣人前后夹击,径直扑向了少年,好似矫捷凶悍的黑鹰,掀起屋内一阵寒风。 姜映真面色虚白,跌坐在门边。 黑衣人似乎直接忽略了她。 毕竟,一个柔弱的少女,不足为惧。他们的当务之急,是先杀了赵长策。 赵长策双眼漆黑,如同黑曜石一般,幽暗深邃,泛出冰凉的冷意。 他一脚踹翻了一位黑衣人,夺过其手中的弯刀。 一道细长冰凉的寒光划过。 下一刻,那名黑衣人坠到在地,地面渗出了暗红色的血。 解决了一个,还剩下三个。 另外三名黑衣人,丝毫不给少年喘息的机会。 罡风猎猎,杀气腾腾,生与死,只是一瞬之间。 一位断眉的黑衣客,目光阴狠如狼,大刀掠起冷风,凭空逼近少年身后。 “魏诀,你小心身后,有刀!”姜映真见状,急忙捡起地上的一片瓦砾。 瓦砾锋锐的棱角,在断眉客的手背上,留下了一道醒目的血痕。 赵长策忙地往侧边一闪,顷刻间,一柄刀直直落在他方才站着的地方。 地面被刀砸出了一道深坑。 若不是姜映真的提醒,只怕,他早已成了刀下亡魂。 少年眸中的冷戾转瞬即逝。 “臭婆娘,老子只顾着对付贱种,倒是忘记杀你了!” 断眉客声音粗哑,口中说着粗言鄙语。他提起弯刀,斩断了少女的一截秀发。 乌黑的秀发,轻飘飘地落在了地上。 少女圆润的瞳孔,逐渐映出了对面的亮刀。 “魏诀!”少女泪光莹然,下意识喊出了少年的名字。 出于对死的恐惧,以及求生的本能,姜映真傻乎乎地抬手挡在面前,试图为自己阻挡银刀。 “......不要杀我!” 断眉黑衣客还没凑近,一只刀便刺破了他的右臂。 登时,鲜血流了一地。 姜映真终于保住了一条性命。 少女眸色凄凄,秀美的脸颊沾了血迹。她一脸感激,望向救命恩人。 赵长策睨了少女一眼,向她扔了一个东西。 “咣铛”一声,一个坚硬明亮的东西,砸在了姜映真面前。 “拿着!” 话音刚落,少年挥刀,继续与三人斡旋。 匕首! 魏诀扔给自己的,是一柄银质镶珠的匕首。 魏诀曾用它来威胁自己。 好在,脖颈的伤痕不深,只是破了浅浅一层皮。 姜映真的睫毛上缀了泪,她深吸了一口气,颤颤地捧起冰凉的匕首。 她总应该为魏诀做点什么。 刀入鞘很紧,少女使出了浑身的力气,才勉强拔出了它。 姜映真抬起眼帘,浅亮的眸底流淌一股决然。 姜映真将匕首别在身后,一步步向其靠近。 少年与几名黑衣人斗得正烈,局面白热化,没有人会忌惮一个毫无杀伤力的弱女子。 姜映真看准了时机,从身后直刺入一位黑衣人身后。 那黑衣人眼疾手快,往旁边一侧,冷冽的刃轻掠了他的胳膊。 伤痕不痛不痒,却能极大程度上激怒对方的怒火。 “臭婆娘,你是不是找死啊?”一名细眼的黑衣人尖声细气,狠狠踹了她一脚。 姜映真一阵吃痛,跌在了地上。 少女揉了揉灼热的伤口,杏眼中挤满了泪花。 赵长策见状,忙挡住了黑衣人的刀。 刀剑相撞,发出了刺耳冰冷的击鸣。 他忍不住道,“姜映真,你是不是蠢货?” 赵长策运气不好,遇上了几只疯狗,摆平他们需要一番功夫。 这件事,本与少女无关,她可倒好,硬是不怕死地掺和进来。 当初,姜映真为了逃跑,不惜向他下毒,威逼利诱。 各种卑鄙手段,可是无师自通。 其余的黑衣客得了空,弯刀砍向了少年。 一只手受了伤,赵长策连眉都不曾皱一下。少年面色凉薄,血水染透了衣衫,一滴滴血红珠花坠下。 姜映真捂着伤口,从地上挣扎地站了起来。 呵。 又想来帮他吗? 赵长策怒从心起,冷笑了一声,从心底觉得少女无可救药。 他原以为,生死攸关之际,姜映真这种贪生怕死之徒,会毅然抛下他离开。 可是,少女却拿着匕首,神色决然,妄想替他除去这几条疯狗。 赵长策皱了皱眉,心中生起一阵没来由的窝火。“滚远一点儿,别来碍事!” 少年声音冰冷,忍着伤势,将她扔出了门外。 门缝闭合之时,姜映真只看到了一双冷锐的狭眸。 少女秀发凌乱,她只身一人,困在了门外。 赵长策握紧了刀柄,继续与几名黑衣人相杀。 他希望,姜映真不要再犯傻。最好,她能跑得越远越好,保住一条性命。 不要回头。 少女咬着红唇,眸中一片灰败。当下,她除了给魏诀添乱,没有什么用处。 姜映真心一狠,决绝地跑入了茫茫雨幕之中。 雨水浸了姜映真的眼睛,她几乎快要睁不开眼。 视线只有白茫茫的一场雨。 她的脑袋越来越沉,衣服上尽是雨水。 魏诀与这群人,不知有着什么血海深仇,他告诫她不要插手,有多远滚多远。 “臭婆娘,老子看你往哪里跑!” 姜映真回眸,她的身后,还有那位凶煞的断眉客。 想必,断眉客是为了报方才的仇。 那片锋利的瓷砾,可是划得他手背狰狞。 少女心底一慌,自己一个人,怎么会是对手? 断眉客很快跟了上来,他死死地掐住了姜映真的脖颈。“老子今天就要了你的命!” 现在,再也不会有人像魏诀那般救她。 姜映真呼吸微弱,她本着意识,又一次拔出了匕首。 三寸的利刃,直接插入了断眉客的胸膛。 黑衣客一阵鬼嚎,手上的力道逐渐松了几分。 姜映真抓紧时机,混着泥水,滚到了一边。 没了脖颈的桎梏,姜映真终于能呼吸几丝新鲜空气。 断眉客的刀还没来得及转向,便陷入泥泽之中。 弯刀安静地竖在地上。 幸好,只差一厘。 豆大的雨珠打在上面,叮叮作响。 一时半会儿,弯刀拔不出来。 姜映真怎么会不明白,现在,可是她逃跑的好机会。 她看了断眉客一眼,男人胸口中了刀,实力大减,连她一个弱女子也无法应付。 少女目舒展,心中暗道,自己也算是为魏诀除去了一位敌人。 姜 27. 岭南(一) 《真千金回到认亲前(重生)》全本免费阅读 船上也有女眷,住在二楼船舱,姜映真与她们睡在了一起。 这群女眷之中,有一位心善的大娘。她五十多岁,姓刘,是五塘乡人。 其子早夭,妇人常年跟随丈夫出海,为船夫们做饭洗衣。 姜映真十四五岁,面颊皙白柔软,模样乖巧漂亮。 一个小姑娘,不言不语地蜷在角落,好似一只孤单可怜的小兽,总能勾起人心底的怜惜。 齐刘氏没有子女,见小姑娘白净细嫩,对她很是稀罕,便笑嘻嘻将她当做了自家闺女。 有了齐刘氏的庇佑,姜映真的吃穿住宿,再也不必担忧。 姜映真独自在外,身边无一亲人相陪,犹如水中之浮萍,没有真切的安全感。 可是,热腾腾的饭菜,关切的话语,以及几位婶娘的关照,减消了她的胆怯。 这艘船,虽漂泊在汪洋之中,却有欢声笑语,令她体会到一丝归宿。 表面平静的海面,实则暗藏深不可测的危险。 而这股危险,什么时候发生,也是一个变数。 第三日,半夜,乌云泛卷,圆月变成了一抹弯牙,光采也黯了几分。 船夫们面色大变,他们捕鱼为生,一辈子都在于大海打交道,岂会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不好的征兆。 船夫调舵,升起仅有的三面桅帆,帆船才稍微平缓了几分。 傍晚,戌时,姜映真便会回舱睡觉。 这几日,虽有齐刘氏等人的热络照顾,然而,她仍不适应船上生活。 每个人体质不同,晕船与否,因人而异。 原本,姜映真以为自己是不晕船的。 她在清河村的时候,与堂兄堂姐乘船,去沈水边嬉戏。 春日拾菱角,夏天采荷花,秋日采莲子,生活好不快活,未曾有过丁点儿不适。 直到她来了这条船。 姜映真才知道,自己原来是天生晕船的。 自从醒来,晕船的症状就没消失过。 晕船的那种感觉,若要用语言形容,便是好似双脚踩在棉花上,身子轻飘飘的。 不但是行走,就连路也看不清楚。 人在船上,眼前的一切都蒙上了一层灰沉的纱。甚至,还能看到眼睑周围浮动的金闪闪的星星。 姜映真捂着脑袋,慢慢地走回了船舱,她只觉阵阵涌痛,胃中作呕,想将胃中的东西痛痛快快地吐出来。 而睡着之后,什么也感受不到,她便再也没有这种烦恼。 这一夜,她正在梦中。迷糊之间,似乎有人打开了舱门。 一股细微的光亮,透过船舱的门缝,倾洒了进来。 姜映真下意识抬手,遮住了自己的眼睛。 她又安静地睡去。 “姜姑娘,快醒醒。”那人径直走到了她的身边,并用手推了推她。 姜映真揉了揉眼,却没有睁开。 是齐刘氏的声音。 少女睡颜柔和,她将脑袋埋入被中,却不知死亡早已悄然逼近。 妇人音调焦灼,继续道,“别睡了,咱们的船,遇上海风,估计......要沉了。” 最后一句话,令姜映真从梦中惊醒。 什么? 船要沉了? 少女刚苏醒,浅亮莹润的眸中,还残存几分惺忪。 “大娘,船沉了?”姜映真只听到了这句话。 少女大惊失色,面若白纸,虚汗已湿后背。 妇人没回答她,二话不说便拽着姜映真跑出了船舱。 迎面一股狂风,飕飕作响,海风如同冷厉的刀刃,吹得人面颊生疼。 两位船夫正在牵拉缆绳。 夜间狂风疾,其中的一个身形不稳,被吹得往后跌。 “砰”地一声,倒霉的船夫整个人脸朝下,撞在了栏杆上。 霎时间,他的嘴里弥漫一股铁锈味。 每艘出海的船,都配有桅帆,用来抵抗风力,控制航向,加快速度。 此刻,三面桅帆已全部升起。 灰蓝的大海之中,洁白宽大的帆,如同悄然绽放的花朵,寄托十余条性命的期盼。 许是风浪太恶,十几米的高空上,白面桅帆舒展,船上的颠簸依旧。 见效甚微。 姜映真一只脚才踏出了船舱,见到这番黑云恶浪的景象,不由得愣在了原地。 白日里,宁和的海面,在夜间却忽生了狂风恶浪,打得人措手不及。 夹杂咸腥味的黑浪,裹挟骤风,肆意拍击这艘岌岌可危的航船。 船上的人,以及物品,全都东倒西歪,再也没有平日里的秩序。 少女残存的睡意,在这一刻,消失殆尽。 风声猎猎,船只好像一只圆滚滚的皮球,在黑海里颠了又颠。 只要力度再加重一毫,这艘饱受折磨戏弄的船,便会沉没于疯狂喧嚣的深海。 骤风,黑浪,好似两个顽皮的小孩。此刻,生起了戏弄的玩心。 海面上这艘船只,以及船上的十余条性命,在它们眼中,是嬉笑作乐的临时玩具。 玩具的涅灭,对于它们来说,无可厚非。 碧海之中,最不缺的就是这样的玩具,没了一个,还会有千千万万个。 “咔嚓”一声脆响,船顶的桅杆,不堪重负,凭空从中折断。 尺宽的桅杆,面对骤风,竟也如同细弱的柳枝一般。 洁白的花,坠在甲板上,砸出了一个巨大的洞。黑沉的海水顺着缺口,从底部慢慢涌了上来。 船上的男女老少,在这一刻,均是清楚地听到了死亡的声音。 “船破了!”一片死寂之中,不知是谁绝望地喊出了这一句。 船又沉了几厘。 冰凉的水,逐渐浸湿了鞋袜。 死亡逼近,人人自危。 残损的桅帆,漫水的夹板,湿透的沙袋,摇摇欲坠的船只。 姜映真眸色灰败,呆呆地凝望面前发生的一切。 女眷掩面而泣。 船夫个个面色铁青,心中咒骂,他妈的,什么鬼风! 掌舵的船夫,是所有人中阅历最深的。 出海几十年的经验,告诉他,这艘凝聚了船夫们一生心血的船只,今夜注定沉没于汪洋大海。 中年男人神情严峻,向众人宣布了这个残酷的事实。“船底破了一个大洞,已经补不了了。” “等会儿,把备用船拿出来。我们一起乘小船,几十里外,或许有容身之地。” 船夫们神情凝重,从底层的船舱中搬出了三只小舟。 小舟不及大船的十分之一。 大船的惨烈结局,无时无刻不在警示小舟。 它们逃不出这片海! “诸位,我们命不该绝,上天保佑,定是会抱有我们逢凶化吉,遇难成祥。”掌舵的船夫鼓励其余人。 一行人握紧了木浆,心中道,他们真的能平安脱困吗? 大船尚且逃不过风浪的戏耍,更不用提小舟了。 与大船相比,小舟是做工精巧的玩具。只需一道风浪,便会翻底。 恶浪肆虐,狂风席卷,坐在舟里的人,神色黯然。 他们的死期,很快便会到来。 姜映真的鞋袜和下裳,已全部湿透。夜间冷寒,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 “姜姑娘,你年纪小,第一次出海,可要跟紧我。”齐刘氏年迈,一双手如枯树皮,粗糙干裂。 妇人掌心温暖,这位善良的长辈,自相识以来,一直对她无微不至。 而姜映真,也从心底,将齐刘氏当做了自己的亲人。 姜映真与齐刘氏坐在了一起。 船上,还有几位女眷和划船的男丁。 一叶扁舟,在浩渺大海中,走得极慢。 清晨,风浪终于停了。姜映真等人,继续在海上漂泊,顺着风向,不知该归向何方。 昨夜,出发时的三只小舟,历经狂风恶浪,只剩下了两只。 落日余晖,不远处,一片浅色金光。众人先是见到了一片绿树林,待船靠岸,才看到树林后面的村庄。 是一个小渔村。 众人神色大喜,如同暗夜的人,在迷茫之际,见到了前方一盏明亮的灯。 小舟浸满了水,破得七七八八,已经不能再用。 众人舍弃了它,疲累地爬上了岸。 这里,与清河村不一样。 草木绿芜,葳蕤茂盛,到处都是一片翠意。气候却湿热,令人心生躁意。 傍晚时分,海边的渔村,天幕浅白,空中有一抹明月的影子。 海浪簌簌,又一阵漫过白沙滩。 那艘残破的、被众人废弃的船,终于被碧浪卷走。 此时,一位老妪携一位总角的孩童,慢慢地闯入了众人的视野。 老妪的竹篓里,盛有清脆鲜嫩的青果和不知名的草叶。 “阿嫲,那里怎么有人?”小孩总角之年,穿着半臂小袴,负一壶浆模样虎头虎脑。 他的眼睛黑白分明,指着姜映真和齐刘氏等人。 老妪眼睛浑浊,一只手紧紧牵着她的孙儿,并没有注意到其他。 听到孙儿这句话,老妪慢慢地 28. 岭南(二) 《真千金回到认亲前(重生)》全本免费阅读 孩童与老妪说话的功夫,姜映真却丝毫不敢怠慢。 少女屏住了呼吸,双眸一眨不眨地注视两人。 她不知道孩童同老妪说了什么。 方才,两人的交流,只是通过一个简单的壶浆,自说自话。 或许,她和孩童,彼此一知半解。 姜映真舔了舔干涩的唇,细白的指节攥在了一起。 她还是希望,孩童能明白她的意思。 老妪是否会同意,她也没有多少把握。 不过,五六个陌生人,莫名到了自己家,难免会有几分唐突冒昧。 拒绝他们,也在情理之中。 姜映真侧脸温柔娴静,心中却急如星火。因为不曾进水,少女的唇皮干裂,口腔里弥漫一股淡淡的血味。 在姜映真和老妪之间,孩童充当了沟通的桥梁。 孩童与老妪说话的时间不长,两人说了什么,其余人不得而知。 总归,老妪的神情松懈了几分。 她看向姜映真,问道,“小姑娘,你们是一路逃亡到这里的吗?” 姜映真的眼眸黑白分明,她听不懂老妪的话,以为在问她是不是只喝水。 少女点了点头,“大娘,只要一口水,喝完就走,我们绝不打扰。” 老妪同情地看了她一眼。 小姑娘十四五岁的年纪,模样水灵秀美,命格却凶,一路逃亡到了这里。 岭南地卑土薄,晨夕昏雾,春夏淫雨,潮湿特盛,是大姚历来流放重犯的首选之地。 不知这群倒霉的外地人,初来乍到,能否适应岭南湿邪的环境。 少女眉眼无邪,如同一朵含苞待放的白花。姜映真的嘴角抿了抿,向她露出了一抹感激羞涩的笑。 这位姑娘,心性单纯,似乎,还在为给她添麻烦而抱歉。 显然,他们还不知道,自己死里逃生不久,却又来到了另一个恶劣的地方。 老妪叹了一声,在心中替姜映真等人默默捏了一把汗。 老妪的家,是一座破旧朴素的木屋,院中的石凳上,放有晒干的海草和贝壳。 孩童从水井打了一桶清水,烧了满满一壶凉草茶,分与几位奄奄一息的异乡人。 小渔村人口稀少,家中一下了多了五个人。老妪忙碌地烧水做饭,觉得寡淡的日子竟有几分充实。 才经丧夫之痛,齐刘氏备受打击。这位平时温暖的长辈,一夜之间,似乎沧桑了许多。 妇人面容憔悴,布满了皱纹,如同一片秋后的霜叶。 单薄,消瘦,虚弱。 奄奄一息。 姜映真端了一碗茶,动作轻盈慎微。她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脆弱的妇人便会在眼前消失不见。 少女嗓音甜胧,如同一捧涓涓的清冽甘泉,语调却又小心翼翼,“婶婶,你先喝一口茶。” 齐刘氏缓缓睁开了眼睛,她强睁了眼皮,却只能看到少女柔和的轮廓。 “姜姑娘......”齐刘氏想要说话,喉咙却异常嘶哑。 姜映真见状,忙用汤勺盛了一匙凉茶,轻轻吹了吹,送到妇人唇边。 妇人气息微弱,指尖苍白,她只是静静地躺在一张小小的竹床上。 整个人毫无生气,仿佛一具快要融化了的蜡像。 姜映真的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噗嗒噗嗒地往下坠。“大娘,我......我一定会救你的。” 齐刘氏与她,萍水相逢,两人素不相识,妇人却给了她极大的关照。 每日对她嘘寒问暖,总是担心她是否吃不饱穿不暖。 妇人,显然是将她当做了自己的孩子。 碧海寒冷,疾风恶浪,波涛汹涌。若没有齐刘氏,姜映真早就病死在了大海。 正是如此,这份来自陌生人的真情,更值得珍视。 快至初夏,海边阴潮,院外芭蕉青青,有几朵早开的栀子花,雪白幽香,沁人心脾。 可惜,栀子花的花期仅有三天,一遇雨水,清香不再,迅速凋零。 待清晨再见之时,地上便会落了枯萎的花瓣。 晨间,老妪采了番石榴叶和薄荷,用来驱逐院内的蚊虫。 岭南,人居其地,脾虚气热,水土不服。故而,凉茶不曾断过。 老妪总是留意姜映真等人。 她担心,这位娇弱如栀子花一般的姑娘,会不会一眨眼的功夫便香消玉殒了呢? 近来,外界不太平,灾荒频发。 这个小渔村,位置偏僻。由于靠近海边的缘故,外界的瘟疫还没有蔓延到这里。 是一片难得的干净之地。 不知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一行人自从来了这里,总会莫名得了热症。 多亏老妪熬制凉茶,祛除火气,姜映真才勉强觉得好受了一些。 双方不是哑巴,每逢交流却总是支支吾吾,甚至用上了手势,难免有几分滑稽。 孩童很喜欢这位漂亮的姐姐。 在他眼中,这位只比他大了五六岁的姐姐,模样温柔,面容白皙,盈盈一笑如春日的洁白梨花。 孩童心性天真善良,他想知道姜映真的名字,家在哪里。 虽然两人自说自话,到最后,总是彼此一头雾水。 “姐姐,你叫什么名字,你是不是天上的仙女啊?” 姜映真双眼迷茫,听不懂孩童的话。她眨了眨眼,露出了一个讪讪的笑容。 孩童越发觉得,她就是下凡的仙女。 若不然,世上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漂亮姑娘? 老妪却听到了孙儿幼稚的话,她只是摇头无奈一笑。 老妪善良,愿意收留他们,姜映真感激涕零。 少女一脸歉疚,主动帮老妪烧水做饭。 在姜家,这些琐碎之事,总是她的。 对此,她也信手拈来。 老妪却推了推她,疼惜道,“姑娘,天下不如意事,十常八.九。你这么年轻,还可以去很多地方,一定要坚强才是。” 少女温柔娴静,想必,也是一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姐。 到了此地,定是家中遭遇了什么不幸。 自古岭南多瘴气,大姚建朝三百年,流放了不少罪臣重犯。 逶迤五岭,埋葬无数累累白骨。 不少被贬之人,强撑一口残气,闲暇之时,总会望向大姚京城的方向。 可惜,临死之前,他们还是没有等到京中的圣诏。 这位柔弱姑娘,只要命硬,能够活着走出岭南,往后必是逢凶化吉,一片坦途。 老妪说了一大堆话,姜映真虽不懂,可见老妪目光悲悯,面上的皱纹,是悠悠岁月留下的痕迹。 姜映真鼻尖一涩,知道老妪是在安慰自己,“谢谢您,这几日,给您添麻烦了。” 齐刘氏脉象虚弱,少气懒言,唇、指萎白,常自汗出。大多时候,她总是闭上眼睛,一副恹恹之态。 状况仍见不得有多好。 事情决不能再拖。 姜映真等人不敢久留。 五人的口粮,是一笔不小的开销。老妪虽善意收留,但若要一直待下去,未免太过贪婪。 姜映真想要找一家驿舍,最好附近有药馆,如此一来,她还能为齐刘氏煎药,缓和病症。 她还需要再抓一些药草。 湿邪之地,有药草傍身,总归安全一些。 当下,他们需要一片容身之处。 老妪与孩童,叮嘱姜映真等人小心。 这几位外地人,完全不熟悉岭南的状况。风土、人情、习俗,全都不知。 然而,由于双方语言不通,她虽有相助之心,却也无能为力。 老妪牵着孩童,只能简单告诉少女等人,应该一直往南走。 往南,有大片的村庄,数不尽的果林,以及充足的粮食。 人多的地方,设施繁华,自然会比这个海边的小渔村热闹。 那里有医馆、饭肆、驿舍、茶庄,甚至还有报案的衙门。 却也有瘟疫。 此地,多山少地。虽有山,却并不巍峨,低矮丘陵,平缓盆地,极其常见。草木葳蕤,苍翠到了极点。 乌压压的蚊虫,铺天盖地;瘴气浓重,蛇兽猖獗。 似乎,这里本就不是适合人生活的地方。 最初的时 29. 岭南(三) 《真千金回到认亲前(重生)》全本免费阅读 想到一路上,肆虐的蚊虫,苍翠极盛的草木,以及莫名的热病。 姜映真的眸底,浮现了几分悲凉。 在大姚,官员犯了错,流放首选之地,当属岭南道。 岭南瘴疠,多毒草毒蛇,俗称鬼门关,十人九不还。 文人骚客,待惯了京中。初到岭南,难免会忧惶惭悸,怛然痛恨。 她和齐刘氏,真的能熬过吗? 数日风餐露宿,食不果腹,妇人面如菜色,每况愈下。 农夫与姜映真说了什么,齐刘氏全然听不懂。 见少女面色苍白似雪,妇人心中一紧,以为发生了天大的事情。 齐刘氏只是下意识地问向姜映真,“姜姑娘,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能问问他,这是什么地方吗?我们怎么才能回到五塘乡?” 姜映真垂下眼,遮住眼底的泪,唯恐妇人察觉出一丝的异样。 虽是如此,她的话中却含了一丝哭腔,“没事的,大娘,五塘乡距离这里,很近。我们很快就会回去的。” 不过一千里而已。 姜映真双脚发虚,少女嘴唇苍白,她捏了捏眉心,又一次回想起晕船的感受。 沙袋,桅杆,船夫,所有的一切,天旋地转。 船上的人,好似一张簸箕里炒熟的芸豆,不断地在烫红的铁砂里翻滚煎熬。 目光所及,除了咸腥的碧浪,便是乌黑的骤风。 乘船来了岭南,已丢了半条命。 若要再回去...... 少女紧抿唇角,勉强扯出了一个浅笑,却比哭还要难堪。 或许,她和齐刘氏,永远也不可能回去。 齐刘氏从不怀疑姜映真的话。 她知道,这位姑娘心地灵秀,绝不会骗她。 齐刘氏自知命不久矣。 五塘乡,是她的家,人一老,难免会有落叶归根的念头。 这股欣喜,漫上了她的心尖。 以至于,粗心的妇人,忽略了身旁少女眸底一闪而过的悲凉。 “姑娘,天色快黑了,外边不安全。你和你的阿嫲,还是快一点儿找到容身之地。”农夫好心提醒。 他下意识将齐刘氏当做了姜映真的阿婆。 “大伯,吴川哪里有驿舍呢?”姜映真问他。 她也想尽快找到一个住所。 她的钱,已全被那位壮丁抢走。 居住驿舍,是要付钱的,虽是如此,姜映真还是想将齐刘氏放在驿舍。 驿舍干净,比较安全,适合养病。 没有钱,她可以去赚。齐刘氏待她很好,她决不能辜负。 “你往前顺着官道直走,前面就是兴宁乡,那是吴川最繁华的乡府。兴宁乡,有两处卑田院,专门收留无家可归之人。”农夫给她指路。 岭南年年大水,洪水冲垮河堤,灌毁良田。佃农入不敷出,生计艰难,大多成了流民。 地方苦不堪言,大姚皇帝便在岭南设有救济坊,收养破了产的佃农,被人抛弃的鳏寡,以及孤苦乞丐。 兴宁乡,设有两处收容所,专门来收容无家可归的流民。 姜映真一听,含愁夹苦的眉眼瞬间舒朗。 天无绝人之路。 岭南既设有卑田院,也算有了容身之处。 她和齐刘氏,即便身无分文,也不必去苦苦哀求驿舍。 姜映真拉着齐刘氏,少女嗓音稚嫩,话中的欣喜却毫不遮掩,“大娘,我们有了容身的地方。” 齐刘氏也笑,“真的吗?如此说来,莫非很快就能回到五塘乡了?” 姜映真却不敢回答她的话,只是含糊地搪塞了一声。 一老一少,继续走在了官道。 姜映真形容狼狈,细风吹拂少女鬓间的青丝。 那双清亮的眸,倔强坚韧,好似漆黑暗夜里的一簇不灭星火。 只要能活下去,眼前的困难,不过是过眼云烟。 岭南道,大姚文士称之为“恶地”。 无数有关岭南的诗文传于世,或是唾弃,或是惧怕,抑或是悲观。 仿佛,在这群文士眼中,岭南是活生生的人间炼狱。 每日都有被贬此处的重犯。 每时都有异乡人鬼哭狼嚎。 每刻都有等不及圣诏的人凄凄死去。 农夫没有骗她,姜映真和齐刘氏走了近六里,终于见到了他口中的“卑田院”。 灰砖烂瓦堆出的一间小院,正中央挂有一块沾满泥灰的匾额——卑田院。 卑田院门口,没什么把守的人,可以随便出入。 只是,不怎么干净。 姜映真扫了一眼,土路泥泞,堆满了破布、木块、砖头、破碗等秽物,没有什么下脚的地方。 吴川多淫雨,今日,天气却久违地放晴。 卑田院外,碧空青天,万里无云。 太阳暖融融的,土墙根下,整齐地窝有一排乞丐。 绿头苍蝇乱飞,乞丐无动于衷。 他们挠了挠鸟窝似的头发,随手抓了虱子,放在积灰的指甲缝里。 轻轻一挤,虱子啪啪作响。 日光熹微,乞丐裹着破旧的毛毯,他们舒服得眯眼,好似喝了酒一般醉乎乎的。 本就不大的卑田院,挤满了数千名流民。 沸沸嚷嚷的流民,哇哇哭啼的孩童,扑面而来的骚臭之气。 乱象横生。 姜映真掩鼻,面色不虞,暗自犹豫要不要走进去。 卑田院,本就是收留穷苦之人,环境设施自是比不上需要花钱的驿舍。 她和齐刘氏身无分文,既有人好心收留,她们也不能过于挑剔。 齐刘氏也愣在了原地。 妇人皱眉,忍着刺鼻的气味,打量这处卑田院。 此时,几位流里流气的氓,吹着口哨,也注意到了姜映真和齐刘氏。 少女面容标致,眼睛水汪汪,好似一潭秋水。 脏乱晦暗的卑田院,猛地出现了这么一位人物,自是令人眼前一亮。 “呦,哪家的小姐,神仙一般的人物。今日什么风,竟将您吹来了?您是来施粥的吗?”乞丐尖眉细眼。 他兀自笑着,从怀里掏出一只缺了口的黑瓷碗。 那只瓷碗里面,还盛着不知放了多少天的烂菜和炊饼。 流民不疑有他,少女花容玉貌,冰清玉洁,定是哪家心善的千金,前来施粥扬善。 绝不该流落到这里。 流民饿了几日,一听有吃的,两眼顿时放了光彩。 如此一闹,卑田院的上千人,也掏出了碗。 可是,等了半天,却未曾见到热腾腾的粥桶,以及施粥的下人。 “抱歉,我并不是什么施粥之人。”少女嗓音清甜,如同轻盈的羽毛,挠得人心尖泛起酥麻的痒意。 她只是往那里一站,仿佛天边明月。 圣洁的清辉,令脏乱的卑田院霍地一亮。 “姜姑娘,要不然,我们还是走吧。这里,似乎并不安全。”齐刘氏扯了扯少女的衣角,声音有几分害怕。 这群人,似乎对姜映真虎视眈眈。 □□.裸的眼神,令人极不舒服。 “不是施粥的,你跑到这里,莫不是来陪我们 30. 岭南(四) 《真千金回到认亲前(重生)》全本免费阅读 “你别过来,我身上可是有刀的。你若逼急了,刀剑无眼,收了伤可不能怪我。” 姜映真握着锋锐的匕首,睫羽颤了又颤。 众人瞧得一清二楚,少女手里拿着的,是一柄冷亮的匕首。 日光惨白,照在上面,细长的刀刃尤显灼目。 许是紧张,少女的话,竟含了一丝哭腔。 流民并不相信,这位弱柳扶风的少女,真的会狠心杀人。 “是么?我倒要见识一番,小娘子会如何伤人?”流民不以为然,依旧笑着走了过来。 周围的人冷眼旁观,笑得一脸淫意。 姜映真唇瓣紧咬,面容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齐刘氏愤怒至极,捡起地上的碎瓷片,想要替她击退这名嚣张的流民。 下一瞬,冷白的刀尖,坠有一滴泛红的血。 流民瞪大了眼睛,如同一具僵硬的木偶。 他捂着胸部的伤口,缓缓地抬起了脑袋,望向持刀的温柔少女。 “你......杀我?”他没想到,如兔子般乖顺的少女,竟也会用刀杀人! “你们谁敢来,我就捅死谁,看是这柄刀厉害,还是你们的命硬。”姜映真嘴唇翕动,伤人非她本意。 然而,一味的礼貌,在这群流民眼中,反倒成了懦弱可欺的表现。 伤人之事,既已覆水难收。那么,她便坏事做到底。 她和齐刘氏,一定要平安离开这处卑田院。 “你杀了人,难道还想走吗?”几位流民站了出来。 许是心有余悸,他们对姜映真的态度,比方才收敛了不少。 坏人,还需利刀治。 “我没有杀他,是他刁难在先。”姜映真险些被他们气笑。 适才,她被戏笑之时,这群流民无一人替她说话。 现在,她不过是出于自保,刀见了血,他们却如疯狗一般不肯轻饶。 可笑。 以为她很好欺负么? 少女眸光冷然,漆黑的双眼映出倔强如琉璃的光采。 既然为难她,那么,她也不必客气。 大不了,她与这群人,同归于尽。 流民畏惧少女手中的那柄刀,只是乱如犬吠,却始终不敢靠近她一步。 “小小年纪,如此狠毒。” “蛇蝎心肠!” “妖女,杀了人,我看你这辈子如何心安?” 而那位被她“杀”了的人,只是面色灰白了几分,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其他不适。 他如同一只烂泥里的萝卜,缩在乱糟糟的窝里,再也不发一言。 那位流民的肠子都险些悔青,怪他一时嘴贱,差点儿丢了命。 不过,对于少女,他仍是气急败坏,恨不得这群人能杀了她。 卑田院内,少女容貌漂亮,成了众矢之的。 “住手!”一道冷叱者,宛如平地惊雷,响彻整个卑田院。 不远处,几位粗衣衙役抬着饭桶,腰间挂着长鞭,正厉声厉色向他们走来。 “闹什么呢?” “官爷,你可要为小的作主啊!”流民一见衙役,如同见到了亲爹,哭得更欢腾。 “这个妖女,心狠手辣,她看小的不顺眼,二话不说便拿刀捅.了小的。” 男人胸膛的伤势,才凝结不久。鸡窝似的头发,上面还扑飞几只嗡嗡的苍蝇。 那位流民如一条黏糊糊的水蛭,连滚带爬地抱住了衙役的腿,直接哭出了声。 “官爷呀,堂堂吴川府,岂容一个妖女放肆?您可一定要好好收拾她!” 衙役原本走得好好的,脚边突然多了一条挡道的狗,紧紧地拽住了他的腿。 “滚一边去!”衙役皱了皱眉,毫不留情地抬脚,将他踢到了一边。 流民诉苦不成,反被踢了三米远。 他面色吃痛,啐出了一口血,身体蜷缩成一团。 他妈的,踢得真狠! 其余的流民见状,如同笼中受了惊的鸡鸭。 他们顿时噤若寒蝉,老老实实地缩在窝内,唯恐自己成了下一个倒霉之人。 姜映真面色雪白,心中如若明镜。 这群人,应该是吴川的官府仆役。 在衙役面前惹事,没有什么好果子吃。 少女手中还握着一把带血的刀。方才,事发突然,她还没来得及将刀入鞘。 姜映真指尖寒凉,如覆冰雪,她的心头一片颤意。 这柄沾血的匕首,是铁证。 姜映真强作镇定,欲趁衙役不备之时,将刀藏于袖中。 若被衙役发现,饶是她跳进黄河里,也洗不清冤屈。 等待她和齐刘氏,只是冰冷幽暗的牢狱。 李三眼疾手快,察觉了少女的意图。 他狼狈地站起了身,梗着脖子对少女指指点点。 “官爷,您看,她手里的刀,还沾着血呢。我可没骗您,方才,就是她差点儿杀了我。”李三扯高了嗓子,恨不得告诉吴川府所有的人。 他,李三,差点儿被少女送去见阎王! 这名少女,虽是面若天仙,却杀人不眨眼,心肠歹毒如蛇蝎。 衙役循着李三所指的方向望去。 少女十四五岁的年纪,杏眼清亮,楚楚动人。 本是温柔的相貌,可望向他们的时候,那双漂亮的眼眸中却流露了几分冷锐。 显然,她是将衙役与李三当做了一丘之貉。 若非她手中拿着沾血的刀,谁会相信,一个娇弱姑娘,竟是害人的凶徒? 衙役觉得有趣,审问她,“妖女,你是何人,家住何方,姓甚名谁?光天化日之下,竟敢持凶器到吴川害人?” “官爷,她是外乡的妖邪,依小的而言,不如直接投河淹死,灭了邪气。”李三愤愤道。 他涨红了脸,双目喷火,好似一头发了疯的癫牛。 调戏少女不成,反倒颜面扫地,成了旁人笑柄。 往后,他如何能在卑田院立足? “官爷,我与阿嫲走投无路,便想在此处落脚。不料,遇上了一位无赖,他出言不逊,屡次为难。”少女说话之间,抹了一把清泪。 衙役面露凶光,不耐烦地叱了她一声,“莫要废话,他身上的伤是不是你弄的?” 姜映真抬起漂亮的眼眸,眸中水光莹莹,“不是民女弄的。他看中了民女的刀,想要抢走卖钱。” “这柄刀虽小,却极锋利,民女家人用它杀过猪,不曾伤过人。它也是家人留下的念想,民女自是不舍得。 争执之中,他便拿刀伤了自己。” 说完,少女又掩面弱弱地哭出了声。 李三一听,气得火冒三丈。 这名少女,颠倒黑白的功夫,可谓炉火纯青。 这么小的一柄刀,能杀猪吗? 摆明了,她就是拐弯抹角地骂他是猪! “妖女,你......你放屁!谁他妈抢了你的刀,我.....这么多人都看着呢,大家都来评......”李三唾沫星子直飞. 话还没说完,便被衙役一脚踹翻。 “规矩一点儿!”衙役面色阴沉似墨,他对李三的态度,比适才更加凶恶。 显然,衙役信了少女的说辞。 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无论如何,也做不出害人的事。 他是吴川府的衙役,不了解外乡的少女,难道还不了解流民李三吗? 李三,欺软怕硬,怯大压小,可是整个兴宁乡臭不可闻的臭虫。 整个卑田院,谁敢招惹这位混混? “你若继续胡闹一刻,发饭便延迟一刻。”衙役唇角含笑,“这么多人,可都等着发饭呢。” 对于其余人来说,看戏远没有填饱肚子重要。 不少流民敲着饭碗,不满道,“李三,你还胡闹什么?” “你素来不要脸皮,欺负人家一个姑娘。官爷明察秋毫,岂容你撒泼卖癫?” 流民们你一言我一语,并非向着姜映真,只是盼望尽快开饭。 喉咙里涌出一股黑血,李三险些当场昏厥。 这群饿死鬼! 衙役拿着梢柄,分发粳米粥,粥中夹有细沙. 流民却不嫌弃,端着破碗一哄而上。 唯独,李三纹丝不动。 “李三,往日发饭,当属你叫得最欢,吃得最多。”粗衣衙役眉色冷淡,轻笑了一声。 瞧见男人一手的血迹,衙役嘴角一扯,如同见到了新奇事。 衙役微弯下腰,饶有兴致地打量他,“如 31. 岭南(五) 《真千金回到认亲前(重生)》全本免费阅读 五月初,岭南溪山秀丽,草木蓊郁。 入目,无边青翠。 姜映真和齐刘氏,已在岭南待近两月。 人要活下去,必须学着适应环境。 在岭南,总要有一门谋生的手艺。 姜映真会刺绣针织。 齐刘氏身体不好,大多时候,姜映真会熬药给她喝。 齐刘氏心疼她,偶尔也会帮忙织布,却被姜映真以“养病”为由阻止。 两人所织出的衣物,挑到市集,一天便会卖完。 姜映真年纪轻轻,却懂事乖巧,绣得一手好布。 近邻们赞叹她心灵手巧。 一老一少,孤苦无依,邻居也对两人极为关照。 姜映真和齐刘氏相依为命,日子也算温饱。 最近,姜映真出门的时候,总会带一把纸伞。 如烟细雨,沿着纸伞,滴滴滑落。 少女轻叹了一声,她想,这雨不知何时才能结束。 这却不是最受煎熬的。 姜映真听吴川当地人说,岭南最要命的,是梅雨。 六月梅雨起势,七月断梅。 期间,淫雨霏霏,没了休止。 届时,捂坏粮仓,淹灭庄稼,沾衣及物,皆出黑霉。 这一日,姜映真照例出门。 她要去山上挖草药。 前几日吃饭的功夫,一位邻居说,吴川今年的雨水,比以往时候都要大。 五六月,恰又是草木生长的好时机。 草木吸足了雨水,疯了一般抽枝散叶。 期间一阵风,吹歪草木,叶片便会堵了兴宁乡的水渠。 衙役清理水渠时,发现了几只淹死腐烂的灰毛老鼠。 水渠发现了死老鼠,可不是什么好的征兆。 吴川十几年前,也发生过一次大规模的鼠疫。 那时,死了许多人。 白花花的河面,漂得可都是染病而死的百姓。 邻居提起这件事的时候,心中仍有余悸。 对于疫病,吴川府尹不敢怠慢。 听说,乡府传了话。 整个吴川的郎中,连夜研制祛疫草药,准备逐户分发,预防鼠疫。 齐刘氏来了岭南之后,一直病恹恹。 一旦兴宁乡有了疫病,姜映真害怕会连累妇人。 多备些药草,总归安全几分。 草木太深的沟渠,姜映真不敢去。 岭南的蛇,比清河村还要多,毒性又强。 饶是吴川本地人,也不敢冒风险作死。 半个时辰之后,姜映真已采好了药。 兴宁乡虽是吴川最繁华的乡镇,村户却并不很多。 故而,仅剩的村户,分布较为紧凑。 岭南多疫病,灾害频发。 对于百姓来说,苟活,已是万幸。 姜映真回家,总会经过街道。 过几日,是兴宁乡的市集。 可惜,天公不作美,草药并不能及时干透。 姜映真一愣,观音桥边,榕树葳蕤,青伞如盖。 就是如此的一个地方,藏有一家狭小的药铺。 屋檐下,悬了一面旌旗,旗帜已泛白。 上面几个字依稀可见。 回春堂。 姜映真停下了脚步。 她以前粗心,从未发现这里。 药馆虽小,可生意却好。 门前三三两两,都是为了抓药看病而来。 姜映真心中有了数,以后齐刘氏生了病,她可以来这里抓药。 少女背着药篓,正准备离开。 “万郎中!” 身后,兀地传出一道清脆的少女之声。 少女语调三分惊讶,七分惊喜。 似乎,她是认识他的! 万木春的脚步一顿。 这位名声冠绝吴川的大夫,背影清癯如苍松,如同那次在卑田院一样。 他肩上还提着药箱,许是才出诊回来。 万木春表情冷锐,略带几分诧异地望向了她。 少女一身青裙,背着药篓,雪肤乌发,双眸清亮如星。 雨幕之中,淅淅沥沥。少女亭亭玉立,如同一朵沐雨的玉芙蓉。 不等对方开口,少女态度热忱,便主动自我介绍,“万郎中,您不记得我了吗?” 少女眉眼秀致,一双杏眸,黑白分明。 她面上的欣喜,真诚而坦然。 姜映真继续向他道,“当时在卑田院,全仗您解围。您好心给我文钱,我和阿嫲,才有了安身之所。” “是你。”万木春一听,寡淡的面容上露出了几分了然。 少女容貌清姝,绝非俗物。 见过一眼,难以忘怀。 他对她,是有几分印象的。 “先生,您终于回来了。”药铺的小厮,见到了万木春,面上堆了轻松的笑。 小厮抬袖擦了擦汗,指着旁边的一位老汉,道,“我家先生回来了。你有什么怪病,通通说与他听。我保证,一剂药下去,药到病除。” “白果,胡说什么?”万木春闻言,轻皱眉头,对他嬉笑的态度略有不满。 一位大夫,面对病人,决不能开玩笑。 岭南,万木春,无愧其名。 哪怕是一棵病树,只要遇上了万木春,也会将其治好。 姜映真见状,心中暗道,原来这家不起眼的小医馆,竟是万郎中开设的药铺。 她也听人说过,万木春在吴川的名声极好,是当地百姓眼中的“在世华佗”。 齐刘氏的病,一直未好。 改日,她可以带着齐刘氏看病。 白果吐了吐舌头,“知道了。可是,先生在我心中,就是很厉害的人呢。” 万木春把脉问诊,然后,那名老汉拿着药,眉开眼笑地走远。 姜映真全程目睹,对于万木春又多了几分敬意。 他家的药价,竟便宜到了极点。 估计,刚够本钱。 姜映真默然不语。 怪不得,吴川之人,对他会有如此高的评价。 “你又是谁?也是来看病的吗?”白果好奇地看向了姜映真,面上却迅速飞上了一团红云。 好漂亮的姑娘。 少女一直伫立在门口,不说话也不进来。 有点儿奇怪。 “我......我不是来看病的。”少女眸眼湿漉漉的,如同林中的小鹿。 医馆人多事烦,若换做平时,白果定会不耐烦让其离开。 可是,面前却突然出现了这么一位俏丽的姑娘。 白果连与她对视都不敢,哪里还会狠心责备? “姑娘,那你是来做什么的?”白果的声音软了几分,生怕吓到了她。 白果见她还背有一个药篓,瞬间明白她是来做什么的。 他推开门,邀请她,“抓药......你是来卖药的吗?姑娘,快进来,外面雨大,莫要淋湿了。” “先生,这是我新采来的药,还望您不要嫌弃。”姜映真将药篓放在了地上。 少女皮肤冷白,瞳色如琉璃,嗓音轻灵若仙乐,“若无您的相助,只怕,我和阿嫲会一直居无定所。” 万木春扫了一眼,看向少女的眼神,多了几分微妙,“这都是你自己采的?” 岭南药材丰富,但毒草也多。 少女所采的药,与本地人极为不同。 若非懂行之人,是不敢如此冒险的。 姜映真还以为他嫌弃,不肯接受,当即道,“先生,这些药材常见,总会有用到的地方。” 万木春没有推辞,“好,你放下,就可以走了。” 姜映真颔首,“谢谢先生。” 先生会白占人便宜? 白果一头雾水。 少女撑伞,倩影融入了雨幕。 白果仍觉恋恋不舍,喃喃道,“哎......别走呀......” “先生,您认识这位姑娘吗?她是哪里人?”白果问出了心里话。 他今年十六,年纪也不算小。平时,他在药铺打杂,家里人也曾提醒过他, 32. 凌辱(一) 《真千金回到认亲前(重生)》全本免费阅读 轻言放弃,对于姜映真而言,是绝不存在的。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姜映真只是想帮两人打下手。 反正,吴川多雨,道路泥泞,哪里也去不得。而她,也没有什么琐事缠身。 回春堂,万木春和白果两人,是绝计忙不过来的。 吴川的病人,越来越多了。 狭小的药馆内,挤满了抓药的人。 万木春没工夫理会她。 那一日,少女被万木春无端训斥,白果心中极不自在。 被训斥的人,虽不是白果,却比当面指着鼻子痛骂,还要令他难受。 白果的手心,沁出了汗。 自家郎中严苛,他害怕少女会委屈。 趁万木春忙碌的功夫,他悄悄拉过少女,说出了酝酿已久的话,“姑娘,你不要生气。先生就是这样,脾气怪异,但却心地极好。” 姜映真轻笑出了声,是担心自己委屈吗? 她当然知道,万郎中是一位很好的大夫。在岭南,他受人拥簇,享有极高的声望。 当初,只是一面之缘。 万郎中却慷慨大方,将钱财给了她,以解燃眉之需。 大姚历来,被流放岭南的人,犯了重罪,都是无名无姓的。 或许,少女曾有自己的姓名。 但因为家中犯了罪,连自己姓名的权利也没有了。 所以,白果并不敢冒昧询问少女的姓名,生怕触到了少女的伤心往事。 白果对于少女,谨小慎微,可谓细致到了极点。 他与万木春一样,对少女称呼“姑娘”。 “姑娘,你若有什么困难,尽管与我说。”白果对于她,总是一副关心的态度。 少女黑眸圆润,瞳色清浅,感激地注视他。“白果,谢谢你。” 白果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发,心中却乐开了花,“姑娘,小事而已,何足挂齿。” 姜映真被他逗笑。 少女捂唇,那双黑润润的眸中,蕴了鲜活的光采。 自岭南以来,她难得有几分快乐。 白果见她笑,也兀自跟着笑。 姜映真与白果,两人年岁相仿。 少年人,天性喜闹,该是如枝头黄莺一般叽叽喳喳。 多亏了他,姜映真这位外乡人,也逐渐了解岭南的风俗人情。 万木春,是一位花甲之年的长者。 平时,他不苟言笑。只是站下药柜前,翻阅书册,研制药材。 效益管的后院,姜映真与白果,有说有笑。 这座在吴川开了几十年的药铺,因为两人,总归没有那么清冷。 两人聊得累了,姜映真趁休息的功夫,随意一瞥,却见万木春正在梨花木台写字。 姜映真一怔,疑惑道,“白果,你说万郎中是在做什么呢?” 白果顺着视线,看了一眼,向她解释道,“抄写药书,也好分给其余郎中。”在吴川,万木春研制的药方,备受人追捧。 姜映真又问,“以往的书,都是万郎中亲自写的吗?吴川那么多郎中,到底要写多少本呢?岂不是手都写得酸麻?” 白果闻言苦笑,“姑娘,我不会写,实在帮不了先生。” 白果心疼万木春,他来回春堂两年,只是做些劈柴炒药的琐事。 抄写药书,一直都是万木春的事。 白果与万木春待得久了,平时耳濡目染,也是识得几个大字。 姜映真手中,正拿着一根树枝,随意地在地上划着玩。 听到白果的话,少女的动作一顿。 “万郎中,《疫病录》是不是需要誊写很多?”少女问他,念出了书册的名字。 “你识字?”一贯淡漠的长者万木春,望向她的视线,有几分讶然。 卑贱的奴隶,识得字的,可谓万里挑一。 如此说来,少女的身世,必定不同凡响。 只是,少女没有户籍,是一件麻烦事。 姜映真点了点头,“识得几个字。” 回春堂内,油灯如豆。 橘黄色的油灯,火苗泛青,轻轻摇曳。 少女抬起眼眸,漆黑的双眼里,闪烁点点的星光,“先生若不嫌弃,我来为您抄写药材,如何呢?” 她拿起笔,在旁边的废纸上写了一行字。 字迹娟秀,行云流水,洋洋洒洒。 她向万木春证明,自己是识字的。 万木春只是注视那张废纸,没有说话。 白果在一旁,真切赞叹,“姑娘,没想到,你如此深藏不露,比我还要厉害呢。” 姜映真脸颊一烫,羞赧道,“哪有。” 自从两人相识,白果对她,无论什么事,都要称赞一番。 姜映真的语调温和,“万郎中,吴川那么多大夫,全等着您的药方呢。若只靠您一人,想必会很辛苦。我既识字,何不让我试一试呢?” 万木春犹豫不决。 他担心,少女一时兴起,誊写几十册书卷,是个苦差事。 何况,这种事情,他素来亲力亲为。 白果却道,“先生,姑娘会写字,人家好心,为何不领情呢?多耽误一刻,吴川的人,便多遭受了一分痛苦。” 有了白果助力,万木春终于答应。 少女心地良善,知恩图报,识得字文,又会习字。 虽是柔弱娇滴滴的模样,却是个倔强的性子。 少女身姿孱弱,伏案誊写药方。 烛光摇曳,少女的侧脸温良,恬静无害。 有一天,姜映真独自一人,坐在医馆。 白果随万木春,外出寻诊。 吴川多山,地形不便,阴雨连绵。 心善的大夫,总会外出寻诊。 几十里山路,走得艰难,这虽是一个苦法子,却也有效。 一趟下来,约莫一天,能将山中的百姓看得七七八八。 白果回来的时候,小脸皱巴巴的,如同一个苦瓜。 他天性顽皮,无论什么事情,都难以用心。 路上湿滑,故而崴了脚。 姜映真为他搬了一个凳子,关切询问他的伤势。 白果却并不在意,反而与姜映真讲了一桩怪闻。 “姑娘,我跟你说,咱们兴宁乡,突然来了许多奴隶。听说,他们是从京中来的。”白果嘀咕。 “到底犯了什么重罪呢?” 竟然能惹皇帝狠下心如此对待? 京中来的人,毕竟是稀客。 姜映真抿唇,暗自思索,京中千里迢迢,被贬岭南,无非两个原因。 要么,犯了圣逆;要么,遭人构陷。 上辈子,大姚京城,党派斗争不断,水深火热,暗流涌动。 天底下,耀眼的位置,只有那么多。 有人登了高位,众星捧月;就有人一落千丈,坠入泥潭。 第二日,万木春仍旧提着药箱,继续问诊。 由于白果崴了脚,并不能再跟从,小少年一人坐在回春堂守铺。 姜映真见状,便道,“万郎中,不如,我与您同行?或许能帮上您呢。” “姑娘,你......”白果欲言又止。 白果并非怀疑她的能力。 他只是于心不忍。 若论资质,少女聪明伶俐,善良真诚,不知比自己强了多少倍。 然而,吴川山路泥泞,一个娇弱的小姑娘,难免会吃不消。 万木春也有同样的忧忌。 近一个月,少女炒药切药,誊写药方,清扫药铺。 她不辞劳苦,做事细致,安安静静,从不抱怨。 只为报当初的文钱之恩。< 33. 凌辱(二) 《真千金回到认亲前(重生)》全本免费阅读 万木春行医问诊,见惯了生老病死,处事波澜不惊,“不急,待我先为你家公子把脉。” 书童拭了拭泪,为他腾出了空,“多谢大夫。” 诊脉,一般用的是右手。 吴川气候湿热,容易滋生躁意。 少年一袭轻衫,双目紧闭,无一丝血色。 奇怪的是,少年的右手,手腕处束一窄袖。 除了露出的修长指节,其余地方裹得严实。 吴川天热,潮湿阴沉,他这番怪异装束,与时节相悖。 令人不禁担忧,少年会不会闷出病来。 姜映真若有所思。 这位书童,对他家大公子忠心耿耿,倒也不像是粗心大意之人,怎么会注意不到这一点? 万木春面上没有什么情绪,他捋起少年的衣袖,正准备诊脉。 “不可!”书童的声音变了调,他快步走至榻前,推开了万木春,“不可,大夫!绝不能行!” 万木春一顿,皱眉,“怎么了?” “我......”书童视线飘忽,咽了一口唾沫。 可说了半天,他也讲不出所以然来。 少女和大夫,全都看向了他。 书童神色紧绷,身如筛糠,几欲晕厥。 姜映真见他这般惶惶,以为他不相信万木春的医术。 少女声音轻柔,安慰道,“万郎中是吴川最厉害的大夫,你尽可放心。” 书童狠了心,向两人袒露难言之隐,“大夫,我家大公子,生性惧寒。所以,能不能换一只手把脉?” 与姜映真猜测的一致,少年天生畏冷。 “畏寒之症,或许,我可以找出病因。”万木春挑了挑眉,从医多年,见过无数疑难杂症。 少年年岁尚轻,患有怪病,身为医者,他愿意一试。 不料,书童也是个倔性子。 他摇了摇头,铁了心让万木春诊左手脉象。 “大夫,我......既然您医术精妙,那么,换一只手,想必不碍事。不妨......左手诊脉?”说到最后,书童的声音也弱了几分。 毕竟有求与人,书童害怕惹其不快,更怕他一不高兴,不为大公子诊脉。 大公子生命垂危,急需大夫。 他务必要保护好大公子。 姜映真觉察,书童对于少年的右手,总是格外关注。 少年眉目凄凄,躺在床上,如一枚冰冷的寒玉,缺乏鲜活的生命力。 书童动作轻慢,抬起了少年的右手,又将袖口束紧。尽管方才,万木春并没有碰到少年的右手。 似乎,少年怕冷,耐不得一丝细风。 可是,姜映真还是想不明白,惧寒与把脉,两者又有什么密切联系。 屋外,突然传出了一阵哭声。 “有人晕倒了!” “又怎么了?”慌乱之中,衙役推门而入。 他们唯恐染病,平时,多是守在院外。 “官爷,能否多给一口竹叶水喝呢?”那人声音沙哑,“我中了暑气。” 衙役尖声尖气,“整日要这要那的,这里是岭南,不是京中。你们这群贱奴,怎么不知惜命?若再有下次,直接丢到城南荒岭!” 一群人噤若寒蝉。 屋内,少女垂下眸,大夫沉默不言。 衙役的话,点醒了书童。 他家大公子,已被奸人陷害,流落岭南。 现在,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书童见自己冒犯,惹得大夫不悦。 他急得哭出了声,“大夫,我并非故意为难,实在事出有因。我家大公子,他.....右手怕冷,脉象衰弱。左手诊脉,总归方便一些。” 姜映真又瞄了一眼病榻的少年。 少年畏寒的右手,指节修长冷白,袖口仍旧是束得紧。 万木春沉默了半响,“好。” 书童的眉间早已沁出了湿汗,见他同意,当即大喜,“有劳了。” 万木春神色凝重,诊少年的左手脉象。 书童和姜映真则是候在一旁。 室内光线晦暗,铺置简陋到了极点。 一张竹床,一面蒲团,小方桌上,有一盏细口瓷瓶,瓶内插了一根竹枝。 曲折的细枝,绽几片青叶,是狭小房间内的唯一生机。 室内,气氛沉寂,甚至能听到一股轻微的呼吸声。 书童比其余两人,更加沉不住气。 “大夫,我家大公子,到底怎么了?还......有救吗?”书童见他不发一言,刹那间面如死灰。 种种不好的预想,在那一刻,如同阴凉的潮水,席卷而来。 近几日,大公子的手格外冰凉。 他心中有了一个可怕猜测,大公子或许已经不在了。 姜映真站在一旁,问他,“你家公子,昏迷了多久?” “自从来到这鬼地方,一直昏迷不醒。”书童掩面,兀自哭泣。 无怪乎书童口不择言,岭南瘴气严厉,被贬之人,多是鬼哭狼嚎。 只怪他一时心急,将心中的嫌怨一并说了出来。 “只剩一丝残脉。”万木春起身,告知残酷结果。 谁知,书童灰败的眼神竟亮了几分,不可置信,“所言当真?大夫,您没骗我?或是,诊错了脉?” 这位郎中,告诉他,大公子还有一丝生机。 “我行医多年,从未出错,也从不骗人。”万木春皱眉。 “幸好。”书童面颊缀着泪水,惨淡的面容扯了一抹笑。 他拍了拍心口。 苍天保佑,他家大公子,所幸无事。 不然,若让京中的人,定会笑歪了嘴。 书童半哭半笑,不知是悲极而疯,还是喜极而泣。 姜映真心中怜悯,暗道,这位书童,怕不是已经疯了? “郁结之症,气血几欲耗尽,”万木春从药箱中掏出了银针。 少年脉象衰微,却非绝脉,还有一丝挽回的余地。 一盏茶的功夫,陶罐之中,满是漆黑的淤血。 “大夫,您能为我家大公子开一剂药方吗?”书童苦苦哀求。 “好。”万木春给姜映真使了一个眼色。 姜映真心领神会,掏出笔墨。 万木春说一句,她便写下一句。 不多时,一张娟秀的药方已经写好。 几日过后,书童发现,卧床多日的大公子,竟有了几分苏醒的迹象。 病榻之上,少年修长的指尖,轻轻地颤了颤。 书童揉了揉眼,再去看时,少年双目紧闭,与之前的每一日别无二致。 一动不动。 毫无鲜活之气。 方才的一瞬,似乎,是他的幻觉。 书童又暗自抹了一把泪。 大公子何时才能醒来呢? “唔......”床榻上,少年的指尖动了动,唇瓣翕动,发出来一声细微声响。 不是错觉! “大夫,”书童又惊又喜,险些跌坐在地,“我家大公子醒了。” 万木春和姜映真又一次来了这间偏屋。 与先前一样,所有的流犯,对这位昏迷的大公子和书童避之不及。 这间偏屋,只有主仆两人。 姜映真与万木春一同进屋。 “平白,天这么暗,怎么没点油灯?”那位公子声音温若美玉。 他倚在床边,身子骨虚弱。 清秀书童闻言,猛地抬起头,舌头好似打了结,“大公子,您......是在与我说笑吗?点什么灯?” 姜映真扫了一眼室内。 光线晦暗,窗户半掩,难得透出一丝清新空气。 大公子蹙了蹙眉,“也对,我们既已到了岭南,油灯匮乏,自是不能随心所欲。是我一时疏忽了。” “没有灯也无妨,我自己小心一些便是。”大公子步履轻缓,他走下了床。 少年身姿修长如青竹,他走向了茶桌的方向,想要为自己倒一杯水。 可惜,十几步的路程,他仍是走得不顺利。 大公子身形踉跄,险些摔倒在地。 姜映真于心不忍,上前一步扶住了他。 大公子眨了眨眼,他能感受到,是一双柔滑的手。 “小心。”双目一片昏暗,只听对面一道温柔的嗓音。 大公子一怔,雪白的耳根晕上了一层薄绯,当即撤回手,“谢谢,你是......姑娘。” 书童见大公子害羞,连忙推开姜映真,主动上前,“大公子,是我。” 如此年轻的一位少年,若是失明,未免太过残忍。 “平白,你老是告诉我,外边的天,是不是还没有黑?”大公子突然问他。 “大公子,您.....还是先休息,我为您熬药。”书童平白,避而不答,强作出一副笑相。 但他的大公子失明,当然是无法目睹书童凄苦的神情。 “果然是看不见了。”大公子无奈一笑,似是早已料到了这个结局。 姜映真却觉得,这位大公子,莫名有几分眼熟。 似乎,她在哪里见过他。 少年一双长眸,漆黑幽深,泛有平和的波光,瞳孔却是涣散的。 后院一隅,几片砖瓦,支起一个药罐。 平白手执蒲扇,浓烟滚滚,柴火却始终升不起来。 “平白, 34. 凌辱(三) 《真千金回到认亲前(重生)》全本免费阅读 那日,疏通水渠之时,发现的几只老鼠,的确是一个不祥的征兆。 梅雨连绵,河水绝堤,乌云灰暗,低压压一片。 区区七日,吴川便死了不少人。整个兴宁乡,笼罩在鼠疫的阴影之中。 兴宁乡的郎中,抓药问诊,煎汤熬药,在这一段时间,几乎忙坏了腿。 齐刘氏来了岭南,状态本就恹恹。大多时候,她总躺在床上,昏昏沉沉。 姜映真担心她染病,便用松叶、赤小豆、艾草研磨成粉,为她配制了祛疫的药囊,每日更换。 吴川山路曲折,疫病肆虐,姜映真唯恐大意,她将齐刘氏看得更紧,生怕妇人乱跑。 齐刘氏哭笑不得。 她已五十多岁,已是黄土快掩埋到脖子的人。 自从相识,少女对她,怀有报恩之心,吃穿用度,方方面面,细致入微。 “我比你年长,算是你的长辈。按理说,我应照拂你,为何一切反过来了?”齐刘氏虽是调笑,话中却多了几分酸涩。 “你才十四岁,还是一个孩子,难道,就不怕染病吗?” 姜映真抿了抿唇,她没有否认。 少女侧脸柔和,垂下长长的睫羽,眸底划过几分黯淡的星芒。 “大娘,世道多舛,疫病横生,我们都应彼此珍重。” 人对于疾病和死亡,总归有几分惧意。 好不容易,姜映真重活了一次。 名山大川,缥缈云海,桃花流水,皎皎明月,朝露夜晞。 美曲美乐,美景美食,美时美事。 若还有机会,若她能活着走出岭南,定会亲自看一看。 七尺白布之下,掩盖的是染病而死的不幸之人。 他们面容苍黄,骨皮松垮,令人不忍直视。 兴宁乡的乱葬岗,野蕨萋萋,乔木繁茂,堆满了恶病暴毙的平民。 观音桥下,流水哗哗,榕叶细碎,回春堂是兴宁乡乃至整个吴川之内,最为忙碌的地方。 每日卯时,天方破晓。回春堂外,求医问药的百姓,排成了一条长龙。 百姓甘冒寒露,身披草衣,从城北排到城南,从杏花巷排到三珍弄堂。 “有劳万郎中了。” 平时,回春堂早在申时打烊。 但如今,已至亥时,回春堂外还奔有几位流民,来人皆抱最后一丝希望,祈求灵药祛除病厄。 吴川府尹下了令,衙役挨家挨户,登记人口。 “好累,先生,这场疫病,何时才能消失呢?”近几日,闭门之后,白果揉了揉眼睛,总是这般说。 鼠疫,一日不清除殆尽,吴川的所有人,便会多受一日折磨。 论起辛苦,姜映真和白果,远不及万木春的十分之一。 “只愿能快一些。”万木春摇了摇头。 他的医术虽精妙,却非神罗大仙,算不出疫病何日才能结束。 花甲之年的先生,眼底已浮现了一层乌青。 万木春对于姜映真,是有几分愧疚的。 少女的年纪,比白果还要小。 她心地良善,不怕吃苦。 每日陪着他和白果,在回春堂内忙活,直至月明星稀,少女才能提一盏灯回家。 一位小姑娘,独自一人走夜路,万木春便令白果相陪。 几日前,姜映真曾与平白斗嘴,气得小书童直跺脚,警告少女不要生出什么龌龊心思。 小书童言语轻蔑,睁着圆滚滚的眼睛,防她跟防采花贼似的。 仿佛,他家的大公子,是什么纯洁无瑕的绝世珍宝。 岭南生活,沉寂烦闷,来了这里,她没能认识几位朋友。 可是,小书童和他的大公子,两人的出现,对于姜映真,是一个意外之喜。 她觉得有趣,曾思忖过,若无事便会去城南探望。 眼疾,并非几副汤药便能痊愈如初。 那位大公子,温文尔雅,不知是否适应了双眼瞧不见的现实? 姜映真每日出了家门,去的地方,只有一个回春堂。 渐渐地,她淡忘了城南的偏院,也没工夫逗弄平白。 小书童和那位大公子,仍待在阴湿的屋子内,双方是否安好,彼此不知。 苍天保佑,这次疫病只持续了半月。论起规模,远比不上十几年前的那一次。 那一次,岭南死了数万人。雾霭浓白,哀嚎遍野,没走几步,就会见到两三具才断气不久的横尸。 规模之大,人数之众,惊动了大姚京中。 千里之外,天子动了怒气,颁了一道圣诏。 当时府尹革职查办,新任官员携带无数名医,惶惶入岭南除病。 吴川耗时三个月,才勉强将鼠疫平了下去。 自此之后,对于疫病,岭南人总是慎之又慎。 疫病过后,官府总会派人清查人数。 姜映真和齐刘氏住在桂花弄。 兴宁乡虽是吴川繁华的地方,但因人丁稀少,村户大多聚得较密集。 饶是如此,桂花弄地处兴宁乡的郊区,房租便宜,交通不便,距离镇中心偏远。 姜映真每次出门,通常需半个时辰,才能走到观音桥。 疫病之后,回春堂恢复了以往的清静。 万木春特意叮嘱她多休息几日。 姜映真没有再倔强。 她的确忙得不可开交,身子骨遭受不住,头昏脑涨,几欲作呕。 姜映真在家中休养。 一日午后,阳光熹微。 少女好似小猫一般,身姿孱弱,蜷缩一团。 她躺在竹椅上,晒着太阳,舒服得眯起了眼睛。 吴川阴雨多日,难得有如此好天气。 齐刘氏陪在她身边,桌上一个木篮,里面放有针线和布料。 “姑娘,你不是想学平安如意纹吗?今日得空,我来教你。”齐刘氏忽然想到了什么。 她拿着布料,转身对身边的少女说道。 当时,吴川疫病肆虐,人心惶惶。为了祈福,姜映真曾向她请教,如何绣平安如意纹。 出乎意料的是,少女并未应声。 她只是睡着了。 少女睡颜娴静,面容白皙,初夏的日光,灼灼而又明亮。 她躺在槐花树下,槐树枝叶繁茂,彼时微风徐徐,投下一片斑驳的光影。 “怎么不盖被子?着凉了怎么办?”齐刘氏无奈一笑。 这个小姑娘,将旁人照顾得很好,却总是忘记了自己。 到底还是一个心智尚未成熟的孩子。 妇人脚步轻轻,从屋内拿出了一条薄毯,动作温柔,搭在了少女的身上。 齐刘氏眉眼慈祥,望向少女的时候,不自觉染上了几分笑。 在她的眼中,这位伶俐姑娘,早已是自己的亲女儿。 院内静悄悄的,只能听到枝头的布谷鸟啼叫。 齐刘氏坐在院内绣花。 院内,种有一棵木槿。六月,正是木槿的花季。 阳光之下,木槿绽放一树淡紫色的花朵。 这是两人来了岭南之后,难得的一段温馨时光。 齐刘氏绣得眼睛泛酸。 她抬眸的功夫,见到了一树木槿花。 妇人拿出一块洁白的布,走向这丛花树。 木槿的花形,晕在了洁白的布上。 齐刘氏转身望了少女一眼,心中若有所思。 姑娘家没有不爱美的,若能做一条漂亮的衣裙,少女不知道会有多开心? 齐刘氏忽地一笑,似乎已经见到少女捧着裙子眉开眼笑的模样。 原先在五塘乡的时候,齐刘氏的女红,便是百里挑一的水准。 不多时,洁白的布料便出现了一朵朵木槿花,花叶相间,栩栩如生。 恍惚之间,还能嗅到一股淡淡的清香。 齐刘氏将花布轻轻折叠,放入了篮里。做一条布裙,废不了多少时间。 三天之后,少女应该就能见到她的新裙子。 齐刘氏揉了揉眼,初夏 35. 凌辱(四) 《真千金回到认亲前(重生)》全本免费阅读 衙役不客气道,“多嘴什么?你一个外乡人,亡命之徒,哪有什么户籍?” 齐刘氏面色一阵青一阵白,她和姜姑娘,当然没有户籍。 实话难听。 齐刘氏自知,她和少女就像草芥,任凭对方嬉笑怒骂,她们毫无还手之力。 面对衙役的讥笑厌语,妇人忍了又忍。 编户是良民,而非编户则是贱民。 编户,大多是本土人士,追溯祖父辈,由生到死,从未离开吴川。 兴宁乡,大多都是薛姓。历来,吴川收编纳户,也曾接收不少外乡人。 他们身份千差万别,或是贱奴,或是行商,亦或是落难者。 这群得了编户的人,无一例外,皆清白自爱,为人端正,对吴川府做出了贡献。 他们纳户之后,更换姓名,成了良家子。 此次疫病,万木春和回春堂,为吴川立下了汗马功劳。 府尹念万木春辛苦,特许一个赏赐,他应了这个承诺。 只想为小徒弟求一个户籍。 流落吴川的外乡人,若要得一个编户,只有一个办法。 改姓。 “你们两人,多亏万郎中心善,现在给了你们一个编户,改姓如何?”衙役颐指气使,眼睛都快要翻到天上去了。 户籍册上,清一色的都是薛姓。 衙役掀了空白一页,准备撰写两人的户籍。 齐刘氏两耳嗡嗡,脑中如同灌进一股冰凉的溪水。 妇人无措地捏了捏衣角,扯起一个勉强的笑。 到了岭南,为了生计,还要更名换姓吗? 她本姓刘,“刘名兰”这个称呼,是爹娘取的。 从出生起,“刘名兰”就是她,她亦是“刘名兰”。 一直听了五十多年的名字,难不成,到了死,反而要改名? 齐刘氏眉头紧锁,妇人的表情有几分僵硬。 她对于改名这种事,从心底里生出巨大的抗拒。 “官爷,民妇私以为,没有户籍也好。”齐刘氏嘴皮发颤,刻意避闪衙役的凶恶视线。 “你说什么?不想要?”衙役反诘,挑眉冷哼,嫌她不够识相。 “民妇老实本分,平时不爱走动,并没有要用到户籍的地方。”说到动情处,妇人悲从中来。 这段日子,死了几百人,她已想透得透彻。 岭南湿邪,瘴气骇人,今日是鼠疫,明日又会是什么疫病。 终有一日,她也会长眠于此。 她的身体如何,自己一清二楚。她是冬日霜后的枯草,轻轻一折,便会粉碎殆尽。 齐刘氏经不起折腾。 妇人的视线飘忽不定,言里言外,都是推脱之意。 反正,她也没多少日子可活。 改姓,于她而言,八分弊二分利。 齐刘氏面色忿忿,没了继续与衙役推脱的功夫,欲将面前这几人一并轰出去。 少女轮廓柔和,面颊秀白,还是一个稚气未脱的孩子。长长的蝶羽,在她的眼底覆下一片阴影。 一丛木槿,在院内悄无声息地盛开,徒留浅淡的清香。 院内,时光静好。 除了面前几位不告而来的黑衣衙役。 “姜姑娘?”齐刘氏轻轻地推搡,她是在问少女是否愿意改姓。 姜姑娘的名字是映真。 改了姓,岂不是成了薛映真? 姜映真对于更名改姓,没有太多的顾忌。每个名字后面, 改了姓名,身份随之改变。 前世,她是侯府小姐方尤怜,享了两年荣华,死于火海。 如今,为了谋生,需要换一个新名字。 姜映真勾唇,面色平淡。 不妨看开一些。 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前头自然直。 会有一番新生活等着她。 终有一日,她会走出岭南。 她需要这个户籍。 少女的声音很轻,随着清浅的木槿清风,消散在院中,“民女只怕劳烦诸位。” 齐刘氏一怔,姜姑娘这是同意了? “那姓名?姑娘,你有名字吗?”衙役提笔,嘴皮比脑子快,直接问了出来。 待他冷静下来,才明白自己说了什么。衙役望向少女的时候,不自觉带上了几分歉疚。 少女是万郎中的小徒弟,她的名字,就连万郎中也不知晓。 想必,她是无名无姓的奴隶。 “民女姓姜,‘低花树映小妆楼’的‘映’,‘露似真珠月似弓’的‘真’。”少女不卑不亢,“民女叫姜映真。” 院内,回荡少女温柔如同蜜糖的声音。 皂衣衙役一顿,细眼中露出了错愕的神色。 少女居然有名字? 短暂的惊讶之后,衙役觉得,为少女登记户籍,并不是一件繁琐之事。因为,历来收编纳户,最令人头疼的,便是名字。 几人是乡府衙役,不曾度过什么诗书,若是将“阿翠”、“春花”的名字,强行安到少女身上,未免不合宜。 几位衙役讪讪地笑了两声,征求万木春的意见。 “那好,万郎中,您看,不妨直接改姓薛——薛映真,如何?” 姜映真也看向了万木春。 这位郎中,对于她和白果,一直颇为照顾。 只要他一同意,少女的户籍,便会定下来。 “既是改名字,只换姓不换名,又是何种意思?”万木春皱了皱眉,对于衙役的话,不甚满意。 衙役彼此对视了一眼,万郎中不辞辛苦,竟会专门为少女更改姓名。 从此,他们更加不敢看轻这位柔弱的少女。 “疾病才过,需要讨一个彩头。姑娘,我想好了一个名字。”万木春道。 “先生请讲。”姜映真的眼神诚恳。 万木春道,“先前,你有姓名也好,无姓名也罢,从今往后,你就是薛令如。只愿姑娘以后,所遇皆如意。” “多谢先生。”姜映真鼻尖一涩,少女垂眸,敛去眸底的热泪。 万郎中待她不薄。 初到吴川,她和齐刘氏身无分文,只能风餐露宿。 这时候,是万木春,给了她一包文钱。 姜映真和齐刘氏才有了容身之所。 她怎么会看不出来,今日衙役前来,上门登记户籍,定是万木春特意请求。 一炷香功夫,姜映真的新户籍便已写好。 “薛令如,女,年芳十五,于大姚嘉定二十四年六月十九,迁入吴川府兴宁乡桂花巷。” 今日是六月十九,正好是姜映真的十五岁生辰。 她有了属于自己的户籍。 * 每日,姜映真仍会去回春堂守铺。 白果并不知道她原本的名字,只是听说少女成了编户。 少女姓薛,名令如。 白果称呼她为“薛姑娘”。 “薛姑娘,你比我聪慧。幸亏苍天有眼,不然,先生的弟子都像我一般愚钝,定是不能行的。” 药铺内,白果将酸枣仁碾磨成粉。 酸枣仁,可以缓解虚疲,烦梦失眠。碾碎成粉,以水煎服,效果奇佳。 36. 凌辱(五) 《真千金回到认亲前(重生)》全本免费阅读 姜映真到了城南的郊院。 她来这里,只是想看一看那位大公子。 不知他的眼疾好了没有。 院内,小书童平白照例在煎药。 大公子身边,除了这位忠诚的小书童,其余则是冷嘲热讽之徒。 替大公子煎药,是平白分内之事。 小书童在药炉旁守了一个多月,尽管如此,每日煎药,他仍会被浓烟熏得流泪。 平白边摇蒲扇,边嘟囔,“你这药炉怎么回事?大公子身体不好,还等着喝药呢。” 平白双眼发酸,几滴清泪无声滑落。 小书童的嘴唇嗫嚅了几下,这次,并不是被烟呛出的泪。 他家大公子,文雅端庄,举世无双。 虽然京中不缺有才华的世家子。但是,大公子无疑是数一数二的俊杰。 大公子品行高洁,谦卑温润,如瑶林之琼树,松风之水月。 这样的一位人物,本应在京中,辗转于朝堂,上报大姚,下安黎底。 可惜,不如意事常八.九,可与人言无二三。 大公子的命格不好,自幼失亲,孤苦无依。 生父母是霍氏远房旁支,在族中没什么分量。 那时,七岁的大公子,在一群年轻的旁支子弟中,是才华资质最为出众的。 宗族长老心生怜爱,准许其过继给如今的霍夫人。 喜忧参半。 那时,霍夫人尚未有子息,对待大公子,吃穿用度,还算中规中矩。 三年之后,霍府迎来了二公子。 自此,大公子如蒙尘的珍珠,被人刻意遗落到了一隅。 高门大户之中,权利争夺,只会愈发激烈。 从入府起,大公子的学业,从未令人操劳。 而二公子却不一样。 霍夫人请了京中最有名的先生,为其授课,只盼他能争气,莫被旁支弟子比了下去。 二公子逃课作弊,抓蛐斗鸡,戏弄夫子,冥顽不灵。 年方九岁,二公子却已是京城数一数二的纨绔。 大有与将军府的那位比肩之势。 霍夫人对于大公子的态度,随着二公子的卑劣行迹,愈发水火不容。 霍夫人嫉妒大公子聪慧,对其百般刁难,更是离间父子关系。 故而,大公子也与霍大人不亲近。 继母心狠手辣,如此这般,只为给霍二公子铺平锦绣仕途。 太傅,公侯,门僚,士族,凡是霍府的人脉,一定会先给霍二公子。 霍二公子材薄质衰,论起才学品性,不及大公子的十分之一。 即便是二公子瞧不上的门客,也绝不会引荐给大公子。 本是同枝一脉,何必互相防备? 京中距岭南千里,说贬就贬,他家大公子势单力薄,霍大人也不曾过问一句。 大公子失明已有月余,别人从不避讳,当面说他是个瞎子。 平白一边痛骂,一边还残有一丝微渺希望。 尽管这些日子,平白守着药炉,逐渐变得沉默寡言。 平白掐了掐手心,忍住眼泪,眸底映出了血丝。 他是大公子最亲近的人。 若连他都不相信大公子会好,又有谁会相信呢? 平白深吸了一口气。 万郎中说过,大公子只是得了湿邪之症。 假以时日,眼疾定会痊愈。 “哎呀,小小的药炉,怎么如此不懂事?”小书童的身后,响起了一道嬉笑的少女声。 平白抬眸,面前立了一位乖巧的少女。 少女巧笑倩兮,朱唇皓齿,眉眼灵动,眼底多了几分戏谑。 “是你......”平白眼中泪花闪烁,他狠狠地吸了吸鼻子。 姜映真见小书童眼睛泛红,神色悲愤,似乎在痛斥某种不公允之事。 少女一愣,温柔的声音弱得几不可闻,“平白,男子汉大丈夫,你怎么哭了?” 平白面红耳赤,蛮横地呛她,“关你什么事?”小书童却背过了身,暗自抹了一把泪。 他倒忘记了。 岭南清苦,人迹罕至,什么吃穿用度,豺狼虎豹,全都不重要。 最要命的莫过于,眼前这名漂亮的少女。 她不懂廉耻,图谋不轨,总是惦记他家大公子。 他家大公子,风度翩翩,好一个玉面郎君的人物,却被少女盯上。 当真蓝颜薄命。 “快离开!”平白将蒲扇扔在地上,用手指着她,声音愤懑。 少女嘻嘻一笑,不与他一般见识。 姜映真漆黑的杏眸,盈满了光彩。 少女那张秀丽小脸,愈发灿若桃李,“别啊,平白,你知道吧,我其实是来找你家大公子的。” 不出所料,她说出了平白心里的话。 平白气得一愣,“我家大公子不在,你另寻他处。” 姜映真笑了笑,弯腰拾起地上的蒲扇,“你看,煎药生火,不能扇得太急,要不然,就会像方才一样。” 平白刚想反驳,却见那柄烦人的蒲扇,被少女执在手中,倒成了又轻又巧的灵器。 霎时间,木火通明,汤药咕咕沸腾。 平白顾不得斥责,直直瞪圆了眼睛。 “还有,加入薄荷和佩兰的时候,最好盖上盖子,小火慢熬。”少女声音轻慢,如同一股甘洌的清泉,温和而又舒服。 平白闭上了嘴。 少女侧脸柔和如玉,平白却在心中哼了一声,没想到,这位不知廉耻的少女,竟通晓岐黄之术? 大公子才踏入院门,便听到了院内少女与书童的争执之声。 “这些我当然知道,还用你说吗?”平白噘了噘嘴,他心中却将少女的提醒都记了下来。 原来,煎药还可以如此轻松? 大公子笑意淡淡,手中的木杖在地上敲击清脆细微的声响,“平白,你在说什么?” 姜映真与平白,闻声双双回眸。 年轻男子身姿颀长,挺拔如青松。大公子的眼睛,束了一条白色的绷带。 他唇角弯了弯,似是在笑。给人的感觉,好似晨间怎么也抓不住的缥缈雾气。 姜映真的心却无端沉了几分。 看来,他的眼疾,还没有恢复。 “大公子,你怎么跑出去了?外边天黑,你又......咳咳......”平白面色焦灼,看向年轻男子,及时咽回了失礼的话。 小书童赶忙走近,轻轻扶住了他。 “是那位姑娘吗?你来了。”大公子唇边噙一缕淡笑,礼貌问道。 “大公子,是......是我。”姜映真讶然。 方才,她和平白的说,应该都被他听入了耳中。 “姑娘,多谢你和万郎中,我的身体已好得差不多了。”大公子说道。 姜映真不语,却看向了他面上那条遮眼的白纱。 大公子俊秀雅致,宛若天人。 这位大公子,本该在京中作良家子。岭南一趟,罹患眼疾,行动不便,需靠一条木杖。 姜映真唇角抿直,她摸了摸口袋,想要找出身上的宝物,只为逗他一笑。 宝物没找到,下一瞬,她触到了腰间冰凉的刀鞘。 姜映真注视眼前的清冷公子,不合时宜地想到了一位少年。 他是一名猎户,患有腿疾,想必自幼起,冷嘲热骂之声从未断绝。 两人都是洁□□良的璞玉,天意弄人,却多出了一处明显的缺痕。 一阵短暂的沉默后,大公子又问她,“不知姑娘芳名?也是吴川本地人吗?” “我.....我姓薛,我叫薛令如,是吴川人。”姜映真眨了眨眼,不知是不是因为生疏,她的话有几分磕磕绊绊。 不久之前,她才有了新户籍。 自录入新户籍之后,她还是第一次向外人介绍自己。 37. 凌辱(六) 《真千金回到认亲前(重生)》全本免费阅读 姜映真的唇角抿直,勉强露出了一个僵硬的笑。 如果可以,她倒希望,自己并不知道他的名字。 或者,他告诉自己一个假的名字也好。 姜映真轻轻地叹息了一声。 面前这人,气度如松若竹,运势亨通,诸凡顺遂,是未来大姚的权臣。 原本,姜映真也曾猜测,他必是出身大户,锦衣玉食的贵公子。 却万万没想到,他竟是了不得的大人物。 姜映真心中惴惴,好似藏有一面小鼓,“怦怦”地响个不停。 霍道然的出现,于她而言,无异于接了一个烫手山芋,令她一时无法消化。 怪不得,小书童千方百计阻拦,唯恐她知晓大公子名姓。 高门世家子被贬岭南,于其而言,意味着奇耻大辱。 姜映真回忆起,前世,曾有一名顽劣的世家子,劣迹斑斑,家道中落,被贬川蜀,途中羞愤自刎而死。 在大姚,川蜀虽是流放地,却比岭南好上数百倍。 最起码,川蜀没有疫病和湿邪。 年轻公子却神色平淡,无悲无喜。 不愧是未来的大姚权臣,比起旁人,格外能沉得住气。 羞耻是一方面。 另一方面,出于家族荣耀,世家子弟防备心重,唯恐泄露一丝一毫踪迹。 姜映真的目光微妙,暗地觑了年轻公子一眼。 年轻公子十八九岁的年纪,尚未弱冠,用一抹发带束起黑发。 虽是寻常人家装束,却遮不住清绝气质。 少女暗道,霍道然却将名字主动告与了她,是行事过于坦荡呢? 还是与她一样,对于走出岭南,早已不抱有希望? 姜映真与齐刘氏,在岭南已经待有近五个月。 这里,衣食尚可温饱,虽然多疫病毒虫,但勉强能存活下去。 八月份,吴川的暑气极盛,矮山连绵,到处都是一片青翠绿意。 桂花巷,几位老妪穿着木屐,坐在门口小凳上轻摇蒲扇,试图吹散空中的烦闷。 夏蝉喋喋,黄狗垂着尾巴,趴在树荫下纳凉。 邻居热心肠,家中有几棵杨桃树,大暑时,吴川人喜食杨桃避暑。 清晨时,邻居送来一篮,杨桃新鲜,叶上还沾有晶莹的露水。 姜映真吃了一只,杨桃清甜,没有怪味。 不知是不是心理暗示,她和齐刘氏都觉得没有先前那么烦热了。 好神奇。 前一世,姜映真久困闺阁,见识稀少,对于风云人物,自是怀有敬畏之心。 甚至,多了一丝莫名的惧怕。 前世,霍道然既能在一片浑水之中,站稳脚跟,风生水起,得到一众官僚拥戴,必定不是一位简单人物。 霍道然外表清冷,俊美雅致,温和却不咄咄逼人。 他,与一种花非常相像。 姜映真不禁想到,象征春日终结的荼蘼花。 荼蘼花,又名佛见笑。花形洁白,无瑕而柔软,清香却不浓烈。 姜映真在侯府的时候,偶然读过一本佛经,里面有提到荼蘼。 它是盛于天庭的花,见此花者,恶自去除。 荼蘼是一种天降的吉兆。 可是,这份“吉”对于尘世中的人,却并非好事 这一世,小小吴川,竟藏有如此一位厉害人物。 身为医者,即便姜映真对他再过惧怕,救人却是她的天职。 因为那场疫病,以及六七月梅雨,城南小院的流犯折损了近两成。 一旦姜映真有空,仍会走七八里路,来这处别院探望霍道然和平白。 “你最近怎么了?”平白拿起了一只莲雾,虽是问她,视线却仍停留在这枚古怪水果上面。 他自幼生在京中,饶是见惯了荣华,却也没见过这种稀奇玩意。 小书童对于姜映真送来的杨桃和莲雾,甚为纳罕。 平白不待见姜映真,虽然怀疑少女是来投毒的,但他嘴馋,还是没忍住咬了一口水果。 少女额心冒汗,半敛双眸,睫羽似蝶,在眼睑处投下一片阴影。 平白收敛神色,看出了她的不对劲。“薛姑娘,你不会做了是对不起我和大公子的事情了吧?” 吴川傍晚仍有几丝闷热,姜映真坐在石凳上纳凉。 少女桃腮玉面,黑眸若星,雪肤乌发,楚楚动人。 无论怎么看,的的确确是个美人胚子。 只是,她的黛眉微抿。似乎,有什么棘手的事困住了她。 平白的脸“唰”地一青,他拎起盛放新鲜水果的小竹篮,语气不容置疑。 “好呀,你是不是在水果里面下毒了?” 小书童的声音,一惊一乍,令走神的少女暂时收回了思绪。 “......大惊小怪做什么?”姜映真睨了小书童一眼,有点儿瞧不起他。 “我要是想给你们下毒,直接将汤药掉包不就好了?何必费事至此?” 少女语气懒洋洋的,柔弱如棉,却令平白甚为恼火。 她视若无睹,继续道,“平白,你是不是很怕死啊?怎么对我的误会那么深?” 整天要死要活的,对人防备心极重。 哪怕陌生人的好意,在他看来,也是别有图谋。 平白嘴皮动了动,却没有一句反驳的话。 这是变相的默认。 姜映真嘴边的笑敛了几分。 后院,只有她和这位小书童。 大多时候,霍道然待在那处幽暗的屋子里,任凭外面如何,年轻公子也不会出来。 姜映真知道,自己猜不透霍道然。 少女将满腹心思寄托在了小书童身上。 但她却觉得,这位小书童,素来谨小慎微,战战兢兢,细致到了极点。 这比前世的她还要小心翼翼。 姜映真略微纳罕,霍道然和书童平白,好歹也是生长于高门世家。 身份尊贵,颇得偏爱,身边仆从不缺,召之即来,应当潇洒恣肆才对。 她怎么有一种错觉。 如履薄冰,对于主仆两人来说才是常态。 姜映真的眸珠黑灿灿,她脑袋一偏,打量平白。 小书童沉默地避开了少女奇怪的目光。 * 深秋的时候,城南的小院,来了几位不速之客。 “呦,这就是京中的那位大公子呢?”几位皂衣衙役簇拥而来,身后走出了一位深蓝圆领帛袍的男子。 单从装束来说,此人的职位,应比看守的衙役要高一阶。 他的面容陌生,年纪三四十岁,浓眉压眼,腰间佩刀,身上一股尖厉之气。 姜映真与白果,跟随万木春行医,与兴宁乡府的衙役,差不多混了个脸熟。 但是,她并不认识眼前这位凶徒。 平日里高傲的衙役,在他面前,好像夹紧了尾巴的猫,低眉顺眼,唯唯诺诺,丝毫不敢轻举妄动。 彼时,姜映真和平白还在后院,两人听到动静,立刻迎了出来。 年轻公子手执木杖,如竹如松,俊颜恬淡,没有什么喜怒,“请问,几位是来找在下吗?” “当然是来找公子你的。”时一展轻讥。 他是一位舞刀弄棒的捕快,见不得白面书生,对于霍道然,难以生出什么好感。 时一展打量了他一番,觑了年轻公子手中的木杖,又将目光放在那抹白纱上。 他状若好奇,问道,“呵,公子,你的眼睛是怎么了?” 还没等霍道然回答,身旁便跳出了一位清秀书童。 平白用手指着他,眼睛瞪得溜圆,宛如铜铃,“你是何人?瞎说什么?” “你又是谁?我与公子说话,岂容一条野犬吠吠?”时一展眉宇不虞。 男人一手按着腰间的刀,他抬脚踢了踢小书童,“滚到一边,勿要碍事。” 平白力气文弱,被他推倒在地,姜映真见状,连忙扶起。 少女的杏眸,黑白 38. 凌辱(七) 《真千金回到认亲前(重生)》全本免费阅读 时一展黑脸一沉,动了怒气,粗眉拧成“川”字。 他没想到,这位文弱书生,性格却极倔,冥顽不灵。 饶是他好说歹说,年轻公子愣是不愿随他前去梅州。 呵呵,吴川能比得上梅州吗? 年轻公子仪貌堂堂,处事波澜不惊,应当是个聪明人。 这个“聪明人”,宁愿放弃另一个好的选择,也要固执地留在这个地方受苦。 时一展银牙咬碎,他就没见过像霍道然这般活生生的傻子。 “公子,是走还是留,你再好好考虑一下。”时一展的话,虽是劝诫,听起来却像威胁。 几位衙役,拥簇时一展离开。 姜映真只觉匪夷所思。 霍道然好歹是霍氏子弟,即便他犯了大错,流放岭南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会搞错流放之地? 难道,负责押送的官差,没有一个人察觉吗? 实在是...... 故意的。 “一定是夫人!”清秀乖巧的小书童,提起霍夫人的时候,秀白的小脸有几分扭曲。 小书童的双眸流露了怨恨的神色,“我们已在岭南丢了半条命,她却还是不肯放过。” 姜映真与主仆二人相处这么多天,大多时候,都是平淡乏味的。 如同彼时的天空,微风徐徐,没有一丝波澜。 平时,姜映真戏弄平白,小书童也是面色一阵红一阵白,被她气得语塞,不愿再多加理会。 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平白这副怨愤得有三分刻薄的神色。 平白口中的“夫人”,会是谁呢? 小书童提起她的时候,咬牙切齿。想必,“夫人”与主仆俩的关系势同水火。 常言道,为人母,必为子远谋。 霍夫人只有一个宝贝儿子,有了好东西,自是霸占独享。 她与大公子针锋相对,似乎在情理之中。 可是,霍二公子烂泥扶不上墙。 霍府的资源人脉,全给了他,无异于肉包子砸狗,有去无回。 待他家大公子,得伯乐赏识,平步青云,必定...... 绝不会令霍夫人舒坦! 平白袖中的手指紧紧地攥作了一团,指节用力,发白得近乎泛青。 此刻,他恨不得提刀杀了霍夫人和那个九岁的窝囊废。 “不必多言,平白,药煎好了吗?”霍道然拄一木杖,木杖在地面敲击“笃笃”声。 天边,火烧云连成一片。 年轻公子脚步轻稳,肩负暖色的流光,默默走向晦暗阴凉的小屋。 平白甩了甩衣袖,不放心他,径直跟了上去。 那名官差既然能堂而皇之闯入小院,那么,他绝不会善罢甘休。 时一展得了吴川府的准予,暂住兴宁乡官衙。 日常,几位小衙役端茶送水,谦恭谄媚。 接连几日,时一展也没来找霍道然和平白的麻烦。 但他却没走,有事无事,在兴宁乡转悠,不催也不问,无一丝着急迹象。 似乎,时一展在等主仆两人回心转意。 一日,天色阴云半卷,树叶哗哗,久违的一阵风,吹得人神清气爽。 几位衙役照例巡逻。 时一展是梅州府的官衙,做些抓猫逮狗的芝麻事儿,只怕梅州府尹也想不起来自己曾养过这么一条狗。 只是,时一展性子刁钻蛮横,没有别的本领。 在一群狗中,叫得过于大声,所以得了几分器重。 衙役是来巡街,时一展却来添乱。 “这个不错,我要了。”他拿了一枚竹帽,待在头顶遮阳。 尽管,此时没有赤热的太阳。 这厮的行为明显,他拿了旁人的东西,却不想掏钱。 只想白嫖。 “官爷,连十文钱也不愿意给吗?”手艺人苦苦哀求。 皂衣衙役忍了又忍,摸出了十枚铜板,心中宛如刀割,“谁说不愿给?快拿好!” 梅州府尹派来的人,哪怕是条不通人性的野狗,也不是他们这群虾米可以得罪的。 时一展对于衙役的识相,格外满意。 白果皱眉苦练,正在清算账本。 忽地,狭小的药铺出现了一道暗影,连带堂内的光线也不明朗。 他疑惑地抬眸,却见回春堂前的高大男人。 白果眉毛微拧,面上多了七分戒备。 这人,不知怎么回事,最近在回春堂面前转悠,似乎在守着什么宝物。 时一展在门外,笑容轻佻,却直勾勾地望了好一会儿。 药馆内,只有一名药童坐镇。 男人颇为扫兴,摇头离开。 瘟神一走,堂内的光线豁然明朗。 小药童松了一口气,他继续核对账本,心中泛起了没来由的庆幸。 幸好,薛姑娘不在。 若不然,那位流氓闯入回春堂,指不定会做出什么坏事。 * 生活,总会慢慢变好。 姜映真深谙这个道理。 自从来了吴川,她和齐刘氏相依为命,从居无定所到尚且温饱。 其中艰辛,只有当事人最为清楚。 少女生性谨慎,积攒的文钱,一日日多了起来。 齐刘氏腿脚不便,常守在家中。 日常,柴米油盐酱醋茶,若是缺了,姜映真也会外出购买。 一老一少,日子平淡如水,却也快活知足。 姜映真买了几尺棉布,又打了酱油和白糖,沿着巷道,满心欢喜地返回。 大老远,便听到一股孩童的啼哭之声。 怎么会有哭声? 姜映真停下了脚步,竖起了耳朵细听。 孩童的哭声未消,紧接着,响彻一道粗鄙洪亮的谩骂。 “眼瞎了是不是?是急着投胎还是快饿死了,走路不会看路吗?” 姜映真看的一清二楚,高声扯骂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之前那位嚣张的官差——时一展。 稚童手中的糖水,全泼到了他的身上,男人的深蓝罗袍湿了一大片。 “大爷,小孩子不懂事,绝非恶意,您能网开一面,不与他一般见识......”孩童的母亲低声下气。 他颐指气使,面色涨成了猪肝色,打断了妇人的话,“什么不与他一般见识?这小畜生刚学会爬,便如此急不可待惹事,不好好收拾一顿,怎么能行?” 皂衣衙役站在时一展身后,鄙夷而又厌恶地觑了男人一眼。 与一位五六岁的稚童计较,怕是天底下,除了他,也找不到第二个了。 稚童见母亲泪眼凄凄,初生牛犊不怕虎,小孩子使出浑身力气推搡了如凶鬼般的男人。 只可惜,他力气弱如软棉,推在人身上,不痛也不痒。 “坏人!”稚童瓮声瓮气道。 时一展青面獠牙,恶狠狠道,“果真是个小畜生,不知天高地厚,也敢对大爷动手动脚?” 粗壮男人说着,便要扬手打向稚童。 稚童哭声尖利,妇人忙将孩子护在怀里。 “住手!”闹剧愈演愈烈,一名少女插.了进来。 时一展刚想骂她多管闲事,一见面前俏丽白皙的少女,顿时两眼放出了贪婪的色光。 “姑娘,真是巧。今日天气不热,你出来买菜呢?”时一展见少女手中拎着油醋,向她套近乎。 官差眯了眯眼,只见少女穿着青裙,衣袖半挽,露出了如藕般的手腕。 男人盯着洁白的手臂,心中早已浮想联翩。 这么洁白的手臂,必定又光又滑,摸起来的手感,绝不会差。 时一展忽觉口干舌燥,他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 姜映真早就注意到了男人露骨的眼神。 准确来说,第一次在城南小院的时候,这个人就一直用轻浮放荡的眼神,暗暗地窥视她。 只不过,这一次,他更加暴露,毫不收敛。 姜映真胃中作呕。 好端端的,面前却猛地飞了一只绿头苍蝇,扰人清静。 少女捏了捏手,抑制想要将苍蝇拍飞的冲动。 下一瞬,男人目光一顿。 他注意到,少女羊脂玉般的手臂上,有一个淡淡的细小的红痕,格外醒目。 许是不慎被蚊虫叮咬留下的。 时一展心疼道,“吴川天气炎热,蚊虫又多,小姑娘细皮嫩肉,平时可要注意点儿,莫要晒伤了。” 这话,轻佻而又下贱。 男人,梅州府的官差,此刻与卑田院的流氓无赖,没有任何区别。 姜映真没有理会他,只是道,“官爷,小孩子不懂事。你大人有大量,得饶人处且饶人,何必 39. 凌辱(八) 《真千金回到认亲前(重生)》全本免费阅读 “看什么看,去哪里看?”时一展痴笑,他盯着面前的清丽少女,魂魄早已飘到九霄云外。 时一展敛了几分笑,抬脚踢了踢衙役,嫌他们只顾着吃白饭,却不大懂事。 美人在前,世上还有什么珍宝,比得过眼前人? 男人露骨的冒犯,好似一块冰凉黏糊的猪油,扔了嫌脏手,不扔又说不过去。 令人左右为难。 姜映真头皮发麻,她咬了咬牙,心中道,今日的匕首,必是要见血的! “这位官爷,还望自重。”姜映真深吸了一口气。 “薛姑娘,我知道你害羞,可是,我也并无恶意,”时一展笑嘻嘻,没脸没皮,再三忽视少女的警告。 “你家在哪里?时某这就送你回去。” 姜映真微微一笑,轻勾唇角,“好呀,你凑过来,我悄悄告诉你。” 时一展嘴角一咧,眉梢大喜,“在哪里?” 这个姑娘,果然是个识相懂事的。 只是,唇边的笑还未完全绽放,时一展的眼睛便被黑色的液体唬住。 油醋洒了他一身,混合方才的糖水,登时,男人深蓝的罗袍散发一股难闻的气味。 几名衙役退了几步,纷纷掩鼻。 “什么东西?”时一展抹了一把脸,手中沾满了油醋,尖锐的酸味直扑鼻息。 调戏少女不成,反被泼了油醋,成了当街的笑柄。 男人黑了脸,气急败坏道,“臭婆娘,老子不过是见你有几分姿色,对你好声好气,你却不识抬举,蹬鼻子上脸。莫非是活腻歪了?” 皂衣衙役也是大吃一惊。 他们只觉少女温柔美丽,楚楚可怜。却没料到,这位柔弱若水的姑娘,会有如此倔强性子,竟敢当街泼洒官差。 不愧是万郎中的小徒弟,旁人再嚣张,也欺负不到她头上。 错因不在少女。 只怪时一展色心重,见到一枝花便想招惹。 管不住自己的贱.手。 适才,趾高气扬的官差,此刻,浑身酸臭,犹如一只将被拔毛的落汤鸡。 衙役拉过时一展,话中忍着笑,“时捕头,小姑娘面皮薄,重视名节,调戏......被人拉手,当然会气昏了脑袋。” 时一展面色更烫,毫无体面地咆哮,“呵,别拦着老子,今天一定要好好收拾这个不知死活的臭娘们!” 姜映真面色不变,心中愈发瞧不起这人。 他不过是欺软怕硬罢了。 见她柔弱,以为好欺负。谁知,她一把将油醋泼了过去,弄得他狼狈不堪,成了跳梁小丑。 以至于,他调戏不成,恼羞成怒,大动肝火。 他好歹是一位官差,姜映真犹豫要不要拔.刀。 几名衙役拖住时一展,焦灼催促她,“薛姑娘,快走啊。到时候,记得跟从万郎中去衙门赔罪。” 姜映真心中一暖,说了一声谢谢,然后听话地跑远了。 今日,凉风习习,绿叶簌簌,天边一抹灰色的云,难得没有灼热暑气。 平白陪同霍道然,一起外出透气,欣赏吴川好风光。 吴川的山,并不巍峨。低矮连绵,树木葱郁,云雾缭绕,别有一番味道。 只可惜,这一点,平白不忍心告诉自家大公子。 “大公子,不着急的,慢一些。”平白对于他,一贯慎之又慎。 主仆两人,出来之前,已与衙役沟通,得了半日闲暇。 自霍道然被贬岭南,一直关在小院养病。 那处房间,与墙角的青苔一样,生在了阴暗里。 潮湿晦暗,终其一生,难觅一丝阳光。 饶是夏日,也觉彻骨阴凉。 “都别拦着老子!都怪你们,要是今天抓不住她,你们也别想好活!”远 40. 凌辱(九) 《真千金回到认亲前(重生)》全本免费阅读 时一展睨了年轻公子,随即翻了个白眼。 他故意扯着嗓子,“呦,大公子,别来无恙,今日怎么有空出来了?您这看不见的,万一不慎磕磕碰碰,可该如何是好?” 平白无名烈火直冒,叱道,“呵,青天白日跑出了一只鬼!你这厮疯疯癫癫,说什么鬼话?你是欠了钱得了失心疯,还是偷鸡摸狗被人教训了?” 平白的话,无异于一柄锃亮锋利的利刃,径直刺入时一展的血肉。 一个虎背熊腰、不怕天不怕地的大男人,当街被一位十五岁的少女教训,泼得一身脏污,令他如何咽得下这口恶气? 时一展狞笑,报复欲深深刻进了面上的褶皱。 男人宛如从泥沼里爬出来的残狼,两只细长的眼,布满了红血丝,因为戏弄不得而恼羞成怒,浑浊而又怨毒。 “这个姑娘,年纪轻轻却不学好,偷东西被我看见了。”时一展双手叉腰,一步步逼近,“我刚直方正,见不得脏东西。” “现在,谁都别拦着,否则,与她一起蹲兴宁乡的大牢!” 平白倒吸一口凉气,定定地注视少女,双眸陡然睁大。 薛姑娘当街偷窃? 平白捂紧了衣袖。 这个笑话好冷,如同盛冬寒冰,令他所有的思绪冻结僵化。 “莫不是出现了什么误会?”霍道然的双眼蒙着白纱,他望了少女一眼,尽管完全看不见对方。 少女也看不清他此刻是何种表情。 但是,平白却觉得大公子的心绪闷闷。 吴川的绿木,在这一刻,似有灵性一般,均心照不宣地停止了簌簌。 那股燥气又一次浮了上来。 “大公子,我对你好声好气,恭敬谦卑,你倒好,一味偏袒这名妖女?”时一展冷嗤。 在他看来,霍道然这位文弱书生,举目文雅,怕是连一柄刀也提不起来。 万万没有忤逆自己的资格! 霍道然反问他,“时捕头,她既抢了东西,那么,敢问失主是谁,拿的什么,有谁目睹?” 时一展咂舌,嘴皮张了又闭,半天也说不出名堂。 当然说不出一二。 因为,本就是他污蔑少女。 身后衙役铁青着脸,下颌紧绷成直线,心中将时一展的祖宗十八代痛骂了个遍。 这厮,嚣张狂妄,目中无人。 瞧不起他们这群打杂的衙役就算了,竟然无视兴宁乡戒法,搅得浑水,公然为难一位良家姑娘。 薛姑娘玉洁冰清,兰心蕙质,轻轻一笑,比三月的花还要明媚千倍万倍。 绝不是手脚不干净的人! 霍道然见官差沉默,又质问道,“时捕头,如此看来,这些你完全不知。只凭一家之言,指认她拿了东西,恐怕......难以令人信服。” 时一展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好不精彩。 他指着周围的衙役,“谁说没有证人?” 皂衣衙役却缩了缩肩,往后退了几步,不想与他狼狈为奸。 时一展牙齿咯咯作响,几人缩头缩脑,宛如鹌鹑,毫无吱声的迹象。 他剜了一眼。 一群废物! “大公子,你执意要插手吗?”时一展面如黑墨,话如坚硬石砾,从牙缝里咯咯地蹦了出来。 霍道然嗓音一如既往的清冷,但此时,却多了几丝倔强,“薛姑娘并不是这样的人。” 时一展正在气头上,皂衣衙役识得眼色。 几人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处理这场闹剧。 时一展挑了挑眉,眼神凉而冷,似是看透了他,“大公子,你眼睛已经看不见了,究竟受了什么蛊惑,不惜为了这位妖女而与我作对?” 被人当众嘲笑眼疾,大公子面无波澜,依旧风度翩翩。 霍道然面不改色,“霍某坚信,其中有误会。” 时一展讥笑,“坚信?大公子,你若知晓这位妖女的真面目,怕不是肠子悔青了。” 一个瞎子,完全没有见过少女是何模样,却如此信誓旦旦,肯定少女的为人? 愚蠢! 可笑! 时一展素来见不得傻子,尤其是,自视正义的傻子。 姜映真躲在年轻公子身后,只露出了一双漂亮明丽的双眸。 少女两只眼睛,湿漉漉的,宛如雨雾之中的林间小鹿,单纯无邪,惹人怜爱。 面前的少女,皓腕白嫩如凝脂,肌肤吹弹可破。时一展目光痴痴,像是被人抽了魂魄。 时一展对于少女,本是见色起意。 见她这副可怜模样,强行压下心底的那股邪火,作出一副谦谦君子气派,“时某不会伤害你,这人本就是个瞎子,怎么能护得了你?” 姜映真当即拒绝,“我才不要!”这人什么心思,她非傻子,岂会不知? 时一展语噎。 平白心直口快,对于他讥嘲大公子的眼疾,心中积满怨愤。 小书童嘴皮利索,说出的话咄咄逼人,“你这厮,头顶生疮,脚底化脓。你分明是对人家姑娘如谋不轨,没脸没皮,是个挨刀的命!” “挨刀?”时一展冷笑,抽.出了腰间的刀,语气明晃晃的恶意,“他妈.的!那就看看,谁才是挨刀的命?” 两名衙役再也不敢袖手旁观,当即冲了过去。 衙役迎上冷厉的刀,结结巴巴道,“时捕头,您冷......冷静一下。这里是闹市,行人路过,要是伤到了人,里正会发怒......” “蹬鼻子上脸!欺负到头上了,老子还管个屁!”时一展脖颈粗红,唾沫星子四溅。 男人拧眉,朝霍道然和平白扬起了刀。 “时捕头!”皂衣衙役惊叱,变了脸色。 这个梅州府的疯子,当街持刀恐吓,莫不是嫌命长? 小书童平白,最是惜命。 然而,危难之际,他心一横,拦在了面覆白纱的年轻公子身前。“休想伤害我家大公子!” 姜映真指尖冰凉,双眸涣散,定定注视眼前一切。 此事因她而起。 她不能给霍道然添麻烦。 少女面白若纸,她捡起了一块石头,瞄准怒目圆瞪的疯男人。 “砰”地一声,瓦砾击在刀面,奏出独属于金属的冷冽质感。 时一展捂着手臂,嘴中不停,“妈的!老子的刀!” 皂衣衙役和平白,纷纷向少女示以感激的眼神。 亮刀坠地,平白的凄惨面色稍微缓和了几分。 他再也不怕,骂道,“疯子,青天白日,你想杀人吗?” “老子倒是要看看,你这个瞎子,没人依仗,到底有多厉害?”失了刀的男人,好像一只剥了壳的螃蟹。 他张牙舞爪,欲徒手捉住霍道然。 衙役扯破了嗓子,“住手!捕头,您大人有大量,怎么能与他们一般见识?” 时一展双目猩红,恨不得当场除尽主仆两人。 一身煞气萦绕,哪里听得进旁人的话? 双方争执之中,时一展还是得逞。 时一展咬牙切齿,他狠狠地拽住了大公子的右手,似是想将其捏碎。 “瞎子,你是京家子又如何?到了岭南,只有死路一条。还没看清自己的处境吗?” 许是霍道然素来喜怒不形于色,面容寡淡无味,众人忽略年轻公子面上一闪而过的慌措。 霍道然声线陡冷,“时捕头,若是玩笑,未免过分!” 时一展连连冷笑,手劲逐渐发紧。 这个文弱书生,肩不能提,手不能扛,妄想与他作对? 不自量力! 只听布料“哗啦”一声响,半空中,白布飘摇,如一朵被疾雨打落的残花。 “大公子!!!”平白失声尖叫,他的面色青灰,头顶犹如惊雷劈过。 小书童的眸中闪烁惊恐,他双腿发软,声音锐利,显然是害怕到了极点。 现场顿时陷入了死寂,连带时一展在内的所有人,无不张口结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