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爷别作了》 1. 第1章 《乾隆爷别作了》全本免费阅读 [] 雍正十一年春,十四岁的富察兰月在选秀中凭令人拍案叫绝的诗词脱颖而出,被雍正指给了爱作诗的宝亲王弘历。 适时,宝亲王府中有一福晋,两个侧福晋,还有四个侍妾。 虽然兰月四岁作诗,八岁撰写《诗经白话解说》刊发全国,才名远播,但她父亲官职不高,所以她入府之后排在最末,也就是个妾。 最初宝亲王对她有些好奇,所以在她嫁进来当晚就进了她的房。 可见到真人后,他却迅速失望了。 这个才女,不仅羸弱娇小面黄肌瘦,像个没长大的孩子,而且怯懦羞涩,说句话都哆哆嗦嗦,实在没有才女的优雅和气派。 不到半炷香,他就扫兴而去,并在此后两年里再没对此人提起兴致。 他不知道的是,真正的兰月,早在被指婚完第二天,就换了芯。 换来的这个,也是个才女,不过是个严重偏科的理科天才,从小就不通诗文,并且骨子里是个彻头彻尾的实用主义者,认为诗词不过是文人表达郁郁不得志的载体,对社会进步和老百姓的生活没什么实际用处。 能让社会进步、提升人类科技水平的科学才是最崇高的。 因此,即便穿到了著名女诗人兰月身体里,她也拒不补课,谁让她作诗,她就呕吐。 这位任性的理科天才名叫胡烁,穿越前二十四岁,正值本命年。 那一年,她倒霉得要死,先是实验室爆炸,伤到了眼睛,摸黑在医院躺了两个多月,接着写了四分之三的博士毕业论文被人借鉴发表在了顶级学术期刊上,在这种闹心的时刻,三个男朋友不仅没能帮上忙,只因为发现了彼此存在,就闹着让她做抉择,一点也不体谅! 家人、朋友都告诉她,本命年犯太岁、招小人,让她赶紧去庙里拜一拜。 然后她就去了雍和宫。 去之前没做好攻略,进去随便找了个大殿,捧着香许愿:听说你很灵,让我尽快摆脱这些烦恼看看! 该说不说,有些理科生就是不太讲究表达方式。 也怪雍和宫邪门,当晚,她就穿成了嘉庆帝的妃子莹嫔——没错,兰月是她第二穿! 当时是嘉庆元年,嘉庆皇帝颙琰三十六岁,算得上年富力强,本应励精图治大展宏图,可惜老乾隆还健在,称太上皇。 在太上皇的威慑下,嘉庆谨小慎微,大小政事都得经太上皇批示再处理,生活上亦处处以太上皇为尊。 胡烁是个历史白痴,对这个背景完全不了解。 她只知道,莹嫔和嘉庆帝差不多年纪,在后宫已经是年老色衰那一档的,早已失宠,一年到头只有在重大庆典的时候才能见到皇帝。 她膝下无子,彻底摆烂,每天就是吃吃喝喝,和老姐妹们斗斗嘴,把自己养的身宽体胖。 胡烁是个道德感极低、事业心极强的人,她适应不了这种守活寡般暗无天日的绝望生活。 她想要自由,想继续研究自己没解决的课题,想要男人! 可后宫这个破牢笼里什么都没有!连太监都又老又丑! 想解决这一困境,似乎只有一条路可以走:攻略嘉庆,复刻武则天这条路。 听上去很有挑战性的样子! 胡烁摩拳擦掌决定试试! 宫人说,嘉庆喜欢瘦子,弱柳扶风那种,正好她也嫌弃莹嫔这一身肥肉,便开始积极减肥。 减肥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儿,在努力的过程中,她还不时搞点小发明小创造,试着让嘉庆注意到她聪明的大脑。 ——烂黄瓜什么的,胡烁根本不在意。她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而且嘉庆这时候五官端正,气质稳重贵气,有那么几分魅力。 主要是她没睡过皇帝,感觉很新鲜。 当然,睡皇帝是次要的,混熟之后探探他的脾气秉性,找出路才是最要紧的。 起码得知道,他对聪明女人的态度不是?连个面儿都见不到就贸然开大,这指定是作死。 胡烁从小就是个思维跳跃、个性欢脱的人,是在搞科研后被导师千锤百炼,才终于养成那么一点点严谨性。 后来发生了两件事,令她光速放弃了复刻武皇的想法。 其一,那年选秀中,嘉庆帝看中了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可他并没有收入后宫,而是把她当成讨好太上皇的礼物,送给了八十多岁的乾隆。 其二,中秋节家宴,胡烁和一众后妃给乾隆请安,被他夸了一句。他说:女子果然还是胖了好,看着就有福气。 也许是无心的一句话,嘉庆却无比紧张,怀疑他在暗中敲打自己喜爱的女人太瘦。不仅立即下令让所有嫔妃增肥,更派专人监视胡烁吃饭。并且,只要有乾隆出现的场合,都让她坐前排,还把她的小发明都送到了乾隆面前。 乾隆爷还真挺喜欢那些小发明,每次都留下,然后赏赐些金银珠宝给她。 有一天,胡烁吃多了睡不着,偷偷爬起来催吐。 吐到嗓子跟小刀划一样,疼的她眼里蓄满泪水。 更悲催的是,这件事儿被外面的小太监发现了,并很快穿到了嘉庆帝耳中。 嘉庆帝风风火火赶来,亲自抽了她两个大耳刮子,警告她老老实实当吉祥物,要是敢瘦一两,就给她全家治罪。 胡烁顿时明白,武皇这条路她走不通。 不说别的,她这辈子就没讨好过男人啊,更没被男人欺负过!这一刻,两颊发烫,两耳嗡鸣,她胸中一团恨意凝聚,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两脚踹回去,然后找根铁链把他拴起来,活活饿死! 冷静下来,她后背又升起一股凉意。 嘉庆帝为了讨好他爹真是疯癫入魔!再这么下去,她会被喂成一只白胖的肥猪,被这个心理扭曲的男人洗干净送到他爹床上去! 听上去很荒谬是吧? 不! 以前是有过类似案例的! 穿过来以后,她从两代冷宫嫔妃嘴里吃了太多瓜,从顺治时期到现在的应有尽有。 比如,顺治强取弟弟的老婆董鄂妃。 比如,雍正看上了亲弟弟十四爷的侧福晋舒舒觉罗氏,想法设法弄到宫里住了两年 2. 第 2 章 《乾隆爷别作了》全本免费阅读 [] 出了雍和宫大门,几位青年才俊迎面而来,他们形容严峻,怀里抱着被虫咬得乱七八糟的小麦。 胡烁本科学的生物学,硕士进修生物化学,博士继续在化学这个大学科里深耕,在医学(检验医学)、农业化学、工业化学方面均有涉猎。 而她的三个男朋友分别是:同校土木工程系教授、某国有矿业集团的技术顾问,以及某快消品牌的中国总代理。 由于交流充分、学习能力超强,她能掌握他们工作内容的百分之六七十甚至更多。 总之,这位天才博士的知识储备,在这个时代绝对算智脑级别的,只要有机会开大,小则富国强民,大则改天换地。 制作除草、除虫剂是她初中就掌握的技能,治疗一些常见的植物病害也不在话下。 这时代以农为本,但各种粮食产量极低,远远不能和现代改良后的品种相比。要是发生大规模虫害,可能会造成饥荒,会死很多人。 她虽然没有道德,却心怀大义,下意识想阻止这样的灾难,于是拦住其中一个人问:“您怀里的麦子能让我看看吗?” 她二哥三哥一左一右护在身边,虽然不明所以,却并未阻拦。 那几个才俊见她身量小,身边又有男子跟着,没有多做避讳,将几株麦子递给她,“诺,你看吧。” 说完就急匆匆地走了。 胡烁低头仔细看了看,自言自语道:“吸浆虫病,不难治,应该用不着我。” 富察家有很多庄子,兰月每年都和哥哥们去庄子里避暑,对农作物并不陌生。庄子里人人都喜欢她,什么都告诉她,她知道得多并不奇怪。 因此,两个哥哥没做他想,只摇头叹息:“要是小月没被选中就好了。” 虽说宝亲王是无冕太子,将来必定能成为九五至尊,可富察家并不贪图那个富贵哎,父亲身为包衣佐领,并没有仕途上的野心,他们几个兄弟也只想凭本事挣功名。 要是落选,父母一定给她选个忠厚老实的夫婿,依仗娘家的帮扶,她这样的姑娘,一定能活出自己的天地。 可怜小月嫁到规矩比虱子多的皇室,以后肯定束手束脚。 胡烁:走着瞧吧,谁让我束手束脚,我让谁没手没脚。 两天后,她在一阵鞭炮声中被抬进了宝亲王府。 而在这两天里,河南遭严重虫害的事儿已经闹大了。 原来这次虫害来势汹汹,以往的除虫策略全都失效,老百姓急得想上吊,官府却毫无办法。 眼见秋收,麦穗里都是空的,而且不止一个地方,全省都这样,今年的收成恐怕连三成都保不住。 更最严峻的是,灾情正在往临省扩散! 其实上个月就有消息传到京城,但河南巡抚怕担上一个防治不力的责任,居然硬瞒,还给雍正上折子称:皇上的仁德感天动地,今年我们又丰收啦! 这个丧尽天良的家伙,去年水灾就瞒着,饿死了不少灾民。今年再不向朝廷要救济粮,河南危矣! 不得已,一些心怀小民的府县官员悄悄派幕僚偷偷带上受灾的麦子进京,几经转折终于告到了皇帝跟前。 雍正帝生平最恨被人欺骗,当即下令将这位巡抚罢免,押解进京。同时,一面指派宝亲王到紧邻河南的另一个产粮大省山东防虫治虫,一面命令户部筹集救济粮以防万一。 宝亲王接了差事,点了几个可靠的人才,准备回府打个包袱就走。 到家一看,呵!门前落满鞭炮屑,阖府挂满大红绸,好喜庆啊! “爷,今儿是富察家那位大才女进门的日子。”他贴身伺候的小太监章善提醒道。 他恍然想起,进门径直去找另一个富察氏——他的福晋。 他与福晋青梅竹马,感情甚笃。福晋温婉大度,善于持家,是他理想中最完美的妻子。 听说他要出远门,而且一去三五个月,福晋劝他先去看看兰月,不过送出门的时候凑到他身边低声嘱咐:“节制些。” 宝亲王天生精力旺盛,于此道从不节制,富察福晋体弱,常常觉得力不从心。 她是看新进门的兰月瘦弱娇小,想起自己新婚夜的煎熬,特意提醒。 宝亲王只当她担心洞房后受不住明日车马辛劳,抱着她亲了亲,安抚道:“无妨。” 片刻后,他到了那个贴着大红喜字的院子。 爱写诗的人往往情感丰富,宝亲王日常总觉得这世上真正懂他的人少,故而对这位同样爱写诗的才女有些期待。 可惜这份期待在五分钟后彻底转变成了失望和愤怒。 这新娘早就掀了盖头,翘着二郎腿在桌边嗑瓜子,一边吃还一边晃脚。 这动作,别说大家闺秀,就是王府里最下等的奴婢都做不出来。 宝亲王直接看傻眼了。 而对方发现他后先吓得大叫一声,接着嗖一下站起,一时间手边的茶杯、身上的瓜子皮哗啦落了满地。 她与宝亲王对视一眼后,迅速把小脑袋瓜埋到胸口,一副惊慌失措的狼狈模样。 只这一眼,败尽了宝亲王最后一丝兴致:这哪是个女人,是个猴吧? 黑不溜秋,尖嘴猴腮,含胸驼背,脖子前倾。 “你是富察兰月?”宝亲王压着怒火质问。 他怀疑富察家搞猫腻,把新娘子掉包了! 新娘子声音极低地嗯了一声。 宝亲王不信,冷笑道:“作首诗来听听,要是作不好,从此你就不是了。” 胡烁:……混蛋!哪壶不开提哪壶!有种你说让我造个加特林呢?老子一听作诗就应激性呕吐! 呕,呕,呕。 她把这一天吃的喜果、面条、瓜子、肘子……都吐了出来。 喜房里臭气熏天,宝亲王拂袖而去。 胡烁倒杯水漱了漱口,顺手用帕子接了点水擦掉脸上的扮丑妆,挺胸抬头恢复容光。接着踱步门外,吆喝新分给她的奴才过来打扫。 等着领赏的太监李铁和丫鬟刘萧都黑着脸问她:“您这是干什么呀格格?” 指着您得宠后带着我们鸡犬升天呢! 胡烁招招手把他俩叫到跟前,一人给了两个五十两的大银锭,霸气的眼神里透着笃定,语气无比豪迈:“别管我干什么,你们 3. 第 3 章 《乾隆爷别作了》全本免费阅读 [] 因为胡烁这个‘假才女真猴妾’,宝亲王对富察家的信任已经降到谷底,故而并未接受齐川的药。 齐川却没放弃,默默跟着他们。 直到宝亲王在山东待了一个月,试遍各种方法都无效,眼看着虫害一步步蔓延,每天一出门就能看到无数农民在门口跪着求他想办法,压力大到简直要抓破头皮! 要是山东失守,将有大量流民涌入京城,恐生大祸! 危急关头,齐川再次献药。他还信誓旦旦地承诺如果无效就辞官谢罪。 宝亲王冷笑着想,辞官就行了?要是无效本王先休了那只猴儿!再治你全家一个选秀造假、蓄意延误治灾的大罪! 没想到结果啪啪打脸。 灭虫药有奇效,灭虫率高达九成! 消息传来,宝亲王和山东各级官员都惊呆了,赶紧追问齐川从哪儿买的药。 齐川红着脸挠挠头,不好意思地说:“不是买的,是……是下官根据古籍上的配方调配的。” 狗屁的古籍。 这是胡烁初中时根据农药生产厂家发布在国药局网站上的配料表自己配出来的!根本不符合药监的规定,所以药效比开架产品猛得多,能不立竿见影吗! 她这个正直的大哥其实一点儿也不想揽功,是她特意交代的。 这么做有两个目的,一是让宝亲王承富察家的情,不忍苛责她;二来,若是自己献药,这点小恩小惠根本镇不住乾隆,给再多,在他眼里,她也只是个能干的小妾而已。只有祭出大杀器,才能彻底镇住他。而在此之前,被他注意到绝对不是好事。一要以妾的身份与他周旋,而她根本不会卑躬屈膝,二要和他的老婆们扯头花,她更不会。所以推功是为了维持被厌恶的关系,在王府当透明人,悄悄干大事。将来好一鸣惊人。 齐川自然是不理解的,为什么要推功给我?富察家和我都不需要巴结宝亲王,你却可以凭此齐功邀宠啊! 胡烁当时的回答任性而嚣张:你别管。 齐川无奈,只能宠溺地摸摸她的头应下。 到达山东后,他悄悄试过药,见识到惊人的效果后,再回味兰月当时的反应,顿时有了不一样的理解:我妹子超神的!不管她做什么,肯定都有理由,听她的不会错! 而现在,宝亲王和一众官员看他的眼神也都闪烁着奇异的光芒。 “富察大人真乃当世奇才也!” “此番功德盖世,山东百姓当为富察兄立个碑!” 山东粮道官擦着眼泪给齐川跪下叩首:“本官替山东父老乡亲谢谢富察兄的大恩大德!” “使不得啊王大人!”齐川连忙去拦。 外面的百姓却齐齐跪下,同声齐喊:“谢富察大人大恩大德!” 宝亲王欣慰地看着齐川:“本王会将此事如实禀告皇上,对你论功行赏。” 齐川脸更红了。靠妹子发达的感觉真是既羞耻又骄傲啊…… 此起彼伏的谢恩声中,有人转向了宝亲王,“王爷此番治灾如有天助,实乃大清之福啊!” 旁人附和:“是啊,皇天后土庇佑王爷,我等臣下无有所忧,只管踏踏实实跟着王爷做事就是。” 宝亲王摆摆手道:“天佑大清,这是皇阿玛勤政爱民的福祉。” 大家跟着吹了雍正帝一通彩虹屁,又有人道:“如今虫害可除,王爷可以安心回京了。” 宝亲王摇摇头:“不急,等到虫害彻底除尽再走不迟。” 那位官员却笑道:“富察大人的妹妹是不是刚刚嫁入王府?王爷既得奇才,如何能辜负美眷?” 闻言,齐川也抬头看过去,虽没言语,意思却很明显:我妹子新嫁,让她守这么久的空房不合适吧? 宝亲王微微翘起的嘴角顿时一抽。 齐川身材伟岸、容颜俊美,怎么会有个猴妹呢? 提起那只猴,顿觉连刚发掘的奇才都不香了,也更不想回家了呢。 事实是,由于棘手问题已经解决,他很快就回京复命去了。 齐川与他同路,畅聊民生经济,竟意外投脾气。 宝亲王既中意他的才华,又欣赏他的人品,越聊越投机,忍不住说:“要是延吉兄有姐妹,我定求娶之。” 齐川哭笑不得地提醒他:“王爷,下官只有一个妹妹,已经嫁你为妇。” 宝亲王猛然想起家里那个猴,心梗了一下,终于忍不住问:“令妹出嫁时,可是你亲自送上娇的?” 按规矩,姑娘出嫁时脚不能沾地,要坐在椅子上由兄弟抬出门背上轿。一旦上了轿就不可能被掉包了,因为接亲的是王府的人。 齐川毫不迟疑道:“这是自然!这是臣唯一的妹妹,怎可假手他人?” 在他眼中,兰月是世间最完美的女子,活泼而不失稳重,烂漫而不天真,知世故而不世故,聪慧且貌美,简直是:只应天上有,不应坠凡间! 宝亲王才貌俱佳,又将成为天下最尊贵的人,倒也能配得上她。 可就因为出身不够高,她就不能与他并肩而立,只能站在他和他的妻子身后,谨小慎微不敢出头,连才华都要极力遮掩。 心中一酸,他忍不住对眉头紧拧的宝亲王道:“王爷,小月是个不同寻常的姑娘,她喜欢读书写诗,爱琳细雨赏落叶,为了骑马浑身跌伤,为了打猎险些被狼叼走,吃得了烈日暴晒和风雪刺骨的苦,耐得住粗布麻衣和咸菜配粥的难,唯独……唯独不想过循规蹈矩的人生。我们曾以为,可以纵容她一生,可人总要长大,姑娘总要嫁人。出嫁前,她烧了所有诗集。我想,她是想收起那些风花雪月,专心做王爷的院中人。从虚幻走向现实必然需要一个过程,请王爷看在臣献药有功,体谅几分,多给她一点适应的时间。” 宝亲王冷漠脸:亲哥眼真可怕,把猴子说成仙女。令妹那副尊荣,就是诗仙附体本王也吃不下啊。罢了,看在她哥的面子上,让她在府里自生自灭就是,只要不让她出现在自己眼前,权当自己娶了个天纵奇才大舅哥吧。 胡烁:放心,在能骑到你脖子上作威作福之前,我绝不往你跟前凑。万一凑不巧,再挨一巴掌,就不得不去创业了。这年头创业难啊,能有一个铁饭碗就先苟着吧。 宝亲王此后果然没再见她,不过看在知交好友大舅哥的面子上,也没有故意苛责她。 反正作为主子该有的待遇一寸不少。 不过王府里都是人精,眼见宝亲王将她束之高阁,免不了轻视嘲笑,笑她空有才情和皮囊,实际是个棒槌。 除了福晋偶尔叫她过去关心一两句,嘱咐一两句,旁人根本不屑搭理她。 于是她放心大胆地把自己住处改成了工作室,里面充斥着各种原材料和自制器材。 手工制作的器皿带着古朴笨拙的气息,像来自另一个世界,然而就是它们,正缓慢拉开赛博蒸汽世界的帷幕。 胡烁每天都沉浸创世纪般的满足感中。 不过被孤立肯定是有坏处的。 她感受比较明显的地方一个是吃不到瓜,生活有点乏味,再一个,总吃不到自己点的菜。 王府里只有福晋有小厨房,其他侧福晋和格格只能吃大锅饭。大锅饭并不是随便做的,每个主子都可以提前点菜。虽然厨房每天都来送菜单,可胡烁从来没吃到过自己点的菜,问就是被某主子端走了。 吃定她不敢找人家去要。 其实丫鬟刘潇打听的很清楚,大厨根本没做。 刘潇既愤慨又怂包,关起门来骂他奴大欺主。 胡烁一听就知道自己不是唯一一个被他作践的人,而且背后肯定有人给他撑腰。 果不其然,刘潇炮语连珠似的抱怨:几位格格都吃过气,奈何主管厨房的是大学士高斌的女儿高佳氏侧福晋,她可是王爷的心尖宠。这老刁奴平日挖空心思讨好高佳氏的胃口,高佳氏甚是受用,对他维护颇多,所以告状不仅没用,还会招致报复,可能会在饭菜里吃到指甲、石子儿。时间长了,大家只能默默忍受,甚至为了吃口好的,还得时不时送点银子讨好他。 她满心期待着才女主子能有高招治一治这老刁奴,谁料胡烁只轻飘飘地说了句知道了。 没过几天,李铁就偷偷摸摸从外面带回来半只烤全羊。油滋滋还冒着热气,香气扑鼻。 刘潇人都傻了,还能这样? 胡烁:你们王府的人没吃过外卖? 刘潇:那倒也不是,不过没有吃独食的,这样容易落下嘴馋的名声,好像不太好…… 胡烁:嘴馋就嘴馋,没什么好隐瞒的。 刘潇: 4. 第 4 章 《乾隆爷别作了》全本免费阅读 [] 宝亲王痛失爱妾和孩子,悲伤不能自已。 可那些解语花妻妾却无一能感同身受,安慰他的话全都苍白无力,甚至透露着虚伪。 对着她们,他毫无倾诉的欲望。 而身为皇位继承人,他也不敢让皇上和满朝文武看到他脆弱、感性的一面,只能故作坚强照常办公,寄情于诗词,默默哀悼。 没想到在李格格的葬礼上,他发现了一个比他更伤心的人。 那个人不施粉黛却难掩绝色,麻衣素钗却能把精心装扮过的高佳氏比下去。 这是谁?府里有这号人,他怎么毫无印象? “诗啊,你还这么年轻,你不该死啊!” 直到这一声粗哑的哭号声勃然爆发,那张清新脱俗的小脸被涕泪糊住,变得狼狈狰狞,挺拔的身姿蓦然委顿、颤动不已,宝亲王才隐约有点不靠谱的猜想:富察兰月? 对了,这两年李格格常提起她,说辞和齐川这个妹控差不多,都是溢美之词。 可宝亲王是个绝对自信的人,不管别人怎么说,他都不会怀疑自己的判断。 他只会觉得,这只猴很擅长蛊惑人心。不过既然没做坏事,看在天纵奇才大舅哥的面子上,让福晋好好约束着便是。 没想到福晋也被蛊惑了,竟告诉他,那只猴处处拔群,不应该被冷落。 当时宝亲王都有点动摇了,好几次,去李格格院里过夜时都有拐到隔壁一探究竟的冲动。 转念一想,要是她果真那么好,这两年多的表现就是故意在自己面前藏拙! 还有,她明知道皇上将她指给自己是因为才情,却在婚前烧掉诗集,婚后更是一字不填! 这说明什么?说明她不喜欢我!她还愚弄我!! 我!爱新觉罗弘历!这么气宇轩昂、英明睿智、才思敏捷、智勇双全……天命所归、举世无双的男人! 这臭猴子居然看不上??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哦对了,她还没从虚幻走向现实是吧?她自以为是仙儿,看不上凡人是吧? 那就在她的幻境里过一辈子好了! 宝亲王打定主意冷她一辈子,没想到才两年多就破功了。 葬礼当晚,他原本想去李格格的院子里睹物思人,路过旁边富察兰月的院门,忽然想起她那不顾形象的恸哭,不禁觉得,这天地间唯有她和自己一样真真切切地悲伤着。这府里,也只有她是个有血有肉的大活人! 贴身太监章善机灵地叩响大门。 宝亲王一边往里走,一边想,嗯,本王只是想找个人倾诉,才不是被她的美色吸引!更不是想证明自己的魅力! 其实他不来胡烁也准备去找他的。 她已经做好了摊牌的准备,正好趁着痛失闺蜜和小朋克的悲伤,把这场筹备了两年多的悲情大戏唱完! 错过这次机会,可能再也找不到这种情绪了! 所以宝亲王前脚踏进屋里,还没来得及开口说上一句话,她就重重往桌上一拍,大喝一声:“皇阿玛,你终于来了!” 皇阿玛? 宝亲王下意识一回头,我阿玛在哪儿呢? 接着就怒了! 她又愚弄本王! 皇阿玛怎么可能大半夜跑到我的内院里? 好你个富察氏!本王今天非得…… “皇阿玛!”胡烁用三秒钟做好了心理建设,往他脚下噗通一跪,大声道:“我不是富察兰月,我是富察胡烁!” 她这一跪好巧不巧刚好砸到宝亲王脚趾头上,痛得他眼前一黑,差点爆粗,悄悄抽了两口凉气才道:“……既知自己是胡说就闭嘴吧!本王不想看你发癫!明儿……不,你现在就收拾收拾东西准备回富察家!” 有此劫难是本王听信谗言的报应!! 胡烁霍得站起来,一把拉住他,“皇阿玛,您别走,听我说完!” 宝亲王额头上青筋跳动,想要抽回手,却发现她力大无穷,卡在他腕子上的手竟如铁钳一般难以挣脱。 ……老天怎么会把天仙脸、癫货脑和大力金刚手给同一个人?? “皇阿玛,虽然我叫胡烁,但我从不胡说。我是寄居在兰月体内的一缕幽魂,我来自八十年后,原是大清朝第七位皇帝爱新觉罗·颙琰的妃子,也就是您的儿媳妇,在您八十岁那年曾亲口夸我有福气!” 宝亲王:……我能活八十?就因为我夸过她,这女鬼就赖上我了?啊呸!我为什么要信她的胡言乱语,还摁自己的头认栽,我是不是癫? “您是不是不信?” 废话,你自己都承认你是胡说!宝亲王眯着眼冷笑:“你先松开手。” 别把癫货脑传给我! 胡烁根本不理这一茬,现在这个局面是姐在掌控,你没有提要求的资格! “那我随便说几件事让您验证吧。”她死死攥着宝亲王的手腕,快速而清晰地说:“今天是八月二十二日,明天雍正皇帝就会驾崩于圆明园,庙号世宗。一个月后您在太和殿登基,定年号为乾隆。” 宝亲王大惊失色。 她竟敢诅咒皇阿玛明天就驾崩!这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她怎么敢的? 胡烁:反正他明天就死了,我有什么不敢的? 作为无冕太子,宝亲王继位毫无悬念,所以他为自己执掌的天下做过很多设想,其中‘乾隆’两个字就是他暗地里琢磨了很久的几个年号之一,也是他最满意的一个,但他从未在人前提起,也不可能提起(皇阿玛还健在,和别人讨论这个不是找死吗?),她是如何知道的? 胡烁:你认为呢? “皇阿玛,不出十个时辰这件事就能验证真假,甚至不到十个时辰,您就会被请到圆明园主持局面。您觉得我是活得不耐烦了,迫不及待找死吗?” 宝亲王:我看你是癫了。 可是此刻的她却镇定自若、条理清晰,眼里还带着一股压迫感十足的霸气! 从相貌到气质,从身高到体态,全都与洞房那晚他见到的惊慌猴截然相反! 她是真会装啊!在本王眼皮子底下潜伏近三年,到底为什么? 宝亲王不由自主地辩驳:“皇阿玛身体康健得很,今天还与本王及大臣探讨国是、批阅奏折……” 胡烁没耐性地打断他:“他是因为吃丹过量突然咳血而薨。” 宝亲王双目一瞪面色酱紫,又听她快语连珠:“所以您痛恨那些炼丹的道士,登基后立即将他们驱逐出京。” ……那些道士巧舌如簧,骗得皇上深信不疑,早有太医委婉提醒他丹药损身,让他劝劝皇上,可是皇上跟本听不进去,还越吃越多!如果皇阿玛真的是因为这个驾崩,他只会将道士们千刀万剐! 可……如果那样的话,人人都会知道皇阿玛是因为吃丹而亡,后世千秋万代将如何评说? 何况,如果刚登基就大开杀戒,杀的还是皇阿玛身边的红人,恐怕会给大臣们留下残暴不仁的印象。 以别的名义驱逐出京然后在路上悄无声息处理掉,才是最妥善的处理方式。 胡烁根本不给他留多少思考的时间,密集输出:“还有,世宗爷为了驳斥反贼曾静的污蔑,写了一本《大义觉迷录》宣发全国,还命所有地方官、学官向老百姓讲解,他驾崩前一直嘱咐您要留曾静一命,以作为反面案例警醒反贼。但您了解到民间对此书误解很深,大多数人没有领会到世宗爷的苦心,反而对皇家秘辛胡乱解读,所以您登基后立即下令销毁此书,并违背他老人家的遗训将曾、张二人凌迟处死。” 宝亲王脸上一阵儿 5. 第 5 章 《乾隆爷别作了》全本免费阅读 [] 一开始,那声‘皇阿玛’震惊了宝亲王,他认定自己娶了个疯婆子,要休她回家,是为了连富察家一起收拾! 之后,她预言皇上明日驾崩,大有诅咒之意,宝亲王悚然一惊,怀疑她是受人指使来构陷自己,担心这句话传出去祸起萧墙,想立即杀了她,以撇清自己。 再然后,她戳破自己所思所想,宝亲王开始相信她是后来人,但对‘儿媳妇’这个身份和她的目的存疑。 根据她的行为推算,洞房花烛夜她就已经不是兰月了,为什么当时不说?她潜伏在王府里近三年,究竟意欲何为? 从她这个气吞山河的架势来看,肯定不为寻求庇护,也不想要荣华富贵。所图甚大! 宝亲王不敢轻视这个心机深沉、有备而来的未来人,欲将她交给专门审问敌国细作的刑吏,却忽然被那句‘这天下只有您和我知道’触动。 明天大清就要易主了,从此万里江山、无边孤寂。何妨与这个最懂我的人,再周旋几个时辰? 反正也睡不着了。 胡烁不在乎他在想什么,她有自己的节奏。 其实魂穿这回儿事儿根本没法核实,毕竟不能滴血认亲,也不能DNA检测,想要被承认只有一个办法:打到你不得不认! 啊不是,是凭实力让爸爸主动抱我大腿! 就好比一个大富豪去乞丐堆里认爸爸,只有智障才不跳起来叫闺女! 当然啦,流程还是要走的,要给爸爸一个台阶,让他觉得自己是个注重亲情的好爸爸,而不是贪图闺女财富的老乞丐。 对此,胡烁准备得很充分。 她在嘉庆后宫混了大半年,和冷宫里的嫔妃混得烂熟,对乾隆后院那些事儿如数家珍。 又在宝亲王府蛰伏了两年,对皇室、满族的规矩习俗,比很多真格格还清楚,满蒙两种语言也早已掌握了个七七八八。 在确认身份这一环节,她经得起任何人询问和推敲。 因而,她自信满满地答道:“我父亲是富察齐川,他深受君恩,在乾隆朝平步青云,官至礼部尚书。我母亲是他五十岁时续娶的钮祜禄氏,外祖父是军机大臣钮祜禄·讷亲。哦对了,外祖父是世宗爷给您留下的七个顾命大臣之一。” 外祖父选讷亲,是因为嘉庆确实有个妃子是他女儿,还是胡烁的老姐妹。这老姐妹从入宫就坐冷板凳,所以一辈子都在怀念出阁前的好日子,胡烁听得耳朵都起茧了,对她家的事儿了如指掌。 父亲选大哥富察齐川,则是因为她有自信,无论宝亲王怎么查问,富察家都会无条件配合她,做富察家的女儿最不容易露馅。 更重要的是,大哥现在才二十六岁,‘富察胡烁’要在二十四年以后才出生,到时候中国未必还叫大清,胡烁未必再怕谁。 就算被戳穿,她可以理所当然地反问:“没错,这世上根本没这人,是朕胡编的,怎的?” 宝亲王想的却是,七个顾命大臣?当年圣祖八岁登基,世祖皇帝只给他留了四个顾命大臣。而今我已经二十五岁,皇阿玛竟留了这么多,这是多不放心我?! 元老大臣都争当辅政大臣,然而除了皇阿玛特别倚重的张廷玉和鄂尔泰,其他人都没有绝对的把握。 讷亲现在是军机大臣,虽没有大才却忠心耿耿,极受皇阿玛信任,其祖父遏必隆还曾当过皇玛法康熙帝的辅政大臣,皇阿玛让他当自己的辅政大臣,倒也不是不可能。 至于齐川,以他的才能和品性,加以时日,再多历练几个岗位,确实担得起礼部尚书的重任。 富察胡烁作为礼部尚书的女儿,辅政大臣的外孙女,也是有资格当皇妃的,并且品级不会低。 宝亲王仔细看了看她,忽略富察兰月的皮相,她展现出来心机和胆量均非常人能及,八成是个深得帝心的宠妃。 想到这里,他忽然问:“你所侍奉的嘉庆帝是本王哪个儿子?” 重点来了! 胡烁回想了一下李格格,顿觉悲从中来,眼里蒙上一层水雾,接着强忍悲痛哽咽道:“皇阿玛,嘉庆爷是十五阿哥,他出生于乾隆二十五年,继位时三十五岁。在位十年,夙兴夜寐从没有一刻懈怠,可惜生不逢时,遇上了三千年未有的大变局……” 这当然不是真的在夸嘉庆,而是欲抑先扬,坑他的话都在后面呢! 这是在给乾隆制造危机感。 为此,胡烁这个历史白痴真的非常努力了! 她把脑子里残存的晚清历史碎片,嫁接到了嘉庆朝,创造了一个极其悲壮、惨烈的故事。 没想到刚开了个头,宝亲王的表情就变了,提声质问:“什么叫三千年未有之大变局?” 他从胡烁的话中听出了巨大危机,和大清国运相比,他儿子的命运根本不值一提! 胡烁心说,不愧是帝王籽,真会抓重点!至于什么是三千年未有之大变局?说实在的,这个大命题对一个历史白痴来说,实在太难了,不可能用三言两语说清楚,不过没关系,我有自己的理解,我说什么就是什么! “封建帝制在中国运行了几千年,每次新的政权取代旧的,不过是换一家坐天下。这种模式到大清发展到了顶峰。皇阿玛的统治被世人高度赞扬,与康熙爷的统治并称康乾盛世。如果一直保持这样的势头,大清稳居世界第一强国之位,再往下绵延几百年完全没有问题。然而,那时西方诸国通过一系列彻彻底底的改革,创造了一种全新制度,轻松实现了弯道超车。” 宝亲王忽略对‘弯道超车’的疑惑,只抓重点:“什么全新制度?” “在制度上,推翻帝制,建立君主立宪制,也就是废除皇帝,由人民选举确定统治者,代表事件是法国皇帝路易十六被推上断头台,这件事发生在乾隆五十八年。 在经济上,摒弃农耕经济,大力发展工商业,代表事件是工业革命爆发。所谓工业革命就是生产方式的革新,举个例子,发明了蒸汽机,用蒸汽产生的能量作为机械动力,可以代替马拉车,可以把沉重的矿石从地底运上来,还可以用于锻造钢铁;发 6. 第 6 章 《乾隆爷别作了》全本免费阅读 [] “皇阿玛,回答这个问题之前,我想先解答您另一个疑惑。” 你还知道我另一个疑惑? 宝亲王心里五味陈杂。既有被理解的喜悦,又有被看透的恼怒! 然而不等他表态,胡烁已经开口了。 “您一定很好奇,我是什么时候来到兰月身上的。实话告诉您,是在指婚第二天。为什么我不找您坦白身份,阻止这场婚事?因为当时我没有把握让您相信我。上辈子的惨痛经历告诉我,绝不能做没把握的事儿。我这条命,得为了大清好好留着。嫁给您,是有悖人伦,但和大清未来的命运相比,世俗礼教和外界评价根本微不足道。我相信在皇阿玛心中,亦是如是想。” 她根本不给宝亲王表达意见的机会,接着又道:“还有一点很重要,我需要一个安稳的环境为您准备见面礼。当时找您坦白的话,我可能会面临无休止的拷问,或被送到庙里为嘉庆爷守节。” 那顶高帽戴的很敷衍,事实很明显:没错,虽然我有机会阻止你娶自己的儿媳妇,但我为了自己的目的没这么做,怎样?我不在乎世俗人伦,你在不在乎关我屁事? 嚣张死你算了! 宝亲王一时恨得牙痒痒,想亲手砍了她,却放不下大清国运! 看着对方眼中一闪而过的得意,他心里一凛:这女人要是心怀不轨就太可怕了。 布局深远,不畏鬼神,思维缜密,行事大胆,毫无道德底线,洞察人心的能力强到令人不寒而栗。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已经完全丧失主动权,只能被她牵着鼻子走。 唯一的底牌是:她的生死全在他的掌控之中。 “那就把你的见面礼拿出来吧。太阳升起来之前证明你的价值,否则你要为算计本王付出代价。” 胡烁毕恭毕敬做了个请的手势:“请皇阿玛跟我来。” 刘潇在前面打灯,胡烁带路,宝亲王跟着她出了小院,七拐八拐来到后花园的福海湖。 这片椭圆形的人工湖最长直径大约300丈(一千米),属于后花园造景的一部分,里面种了荷花养了鱼,周边一圈还种满了大柳树。 这些柳树都很有些年头了,直径一般在半米左右,最粗的能有一米。 此时夜色已深,湖边本该没什么人,可对岸的一棵树上却挂着许多灯笼,在夜色中格外显眼。 宝亲王以为那就是她的见面礼,刚要快步赶过去,忽然被胡烁拉住。 宝亲王恼火地啧了一声——她还真是不把人伦尊卑放眼里啊!这大力金刚手动不动就掐上来,很疼的知道吗?! “阿玛,这边。”胡烁将宝亲王引到观水平台上,李铁早已清好对面场子,正在此处精神抖擞地守候着一个盖着雨布的‘小山丘’。 下面盖着的,才是她花了两年多时间做出来的大杀器。 她叫爸爸叫得特顺嘴,跟来的刘潇和章善听到后瞬间瞳孔巨震。 章善自诩是见过大场面的(太监玩得比正常男人更花),却仍被这声‘阿玛’整迷糊了:额滴娘!王府里的正经格格竟然和烟花巷柳的女子玩得一样花? 这是被冷了两年多憋出的大招吗? 王爷竟然不羞不恼,可是也不高兴啊,反而眉头紧蹙,一副严肃期待的模样? 他目光在这俩人之间来回逡巡,却见胡烁一把掀开雨布,吆喝刘潇提灯凑近。 宝亲王迫不及待地靠过去,定睛一看:首先这是一辆手推车,车子很普通,但车上装着一个金属支架,支架上固定着一个像炮筒,但比炮筒短的圆筒,圆筒上还顶着一个形状像磨盘的铁盒子,铁盒子的直径约有一尺,下面则是黄铜操作杆。 整个金属物件黑漆漆冷冰冰,毫无疑问,应该是个武器。 来自八十年后的武器! 宝亲王悄悄匀了匀呼吸,朝胡烁挑眉。 胡烁点点头道:“没错,这就是我送给阿玛的见面礼,一把普普通通的加特林机枪,现在我亲自来给您演示,目标是截断300丈外那棵柳树。请您退后。” 普普通通值得你故弄玄虚这么久? 火枪的射程最多也就二百丈,到了射程边缘杀伤力锐减,连个兔子都不一定能打死,你隔着三百丈还想把那么粗的柳树截断? 你就装掰吧你! 宝亲王撇撇嘴依言后退,章善也紧随而去,自发护在他身前。 李铁接过刘潇手里的灯笼,将她赶到后面去。 胡烁握着操作杆,将枪口对准湖对面那棵挂满灯笼的柳树。 尽管她已经在野外试开过两回,此刻亦然抑制不住激动的心和颤抖的手。 凡人们,见证奇迹吧!从今往后,我就是这个世界的神! 突突突突突突,突突突突突突,突突突突突突,…… 巨大而连贯的声响直冲云霄,惊醒了沉睡中的北京,也惊醒了正要睡去的东方雄狮! 在不断闪动的火光中,自诩为真龙的宝亲王骇然后退。他从没见过这么强的火力! 他用过全天下最好的火枪和火炮,都只能打一次填一次弹,无一可连发,更不可能连发这么多!这得响了多少次了?! 如果对面不是树,而是扑上来的敌人,这会儿恐怕已经满地尸体了,阎王收人都没她效率高! 可怕的是,弹指间杀这么多人,却不需出动多少训练有素的精兵强将,只要一人一枪! 这是怎样惊天动地的战斗力啊! 他怔怔看着那个看上去弱质纤纤,却如罗刹恶鬼一般凶狠强悍的女子,不禁被她身上充沛的力量深深折服,只觉得心潮澎湃、热血沸腾! 就在这时,‘嘭’得一声巨响和一声尖叫分别从前后两个方向传来。 宝亲王头也不回,紧盯着前方,却见那棵粗壮的大柳树已被轰成两段,断掉的那半截重重落入水中。 “王爷!发生什么事儿了?声音好大,好可怕!”下一秒,身披外衣、发髻凌乱的高佳氏扑进宝亲王怀中。 接着,后面又出现了好几声惊慌的询问,都出自他的妻妾。 富察福晋走到他身边,不安地询问:“王爷,您这是在干什么?这么大的动静恐怕要惊动宫里,得有个合理的说法才行。” 那拉侧福晋则有条不紊地吩咐奴才去灭火。 宝亲王没顾上和任何人说话,他面无表情地推开高佳氏,脚步虚浮地走向胡烁。 胡烁也已潇洒转身,甩着手朝他走来。 “我不是专业射击手,准头不行。一共打了106发子弹,大约命中五分之一,弹夹里还有194发。后期如有需要,可以继续增加容量,不过我更想把整体改小,这样就不用固定在车上,抱在怀里就能用。到时候人均一把,以一敌十毫不费力。” 说到这儿她皱着眉又甩了甩肩膀:“肩有点麻。后坐力太大这个问题,也得好好琢磨怎么解决。” 事实上操控重型机枪并不容易,她的大力金刚手就是为这一天硬生生练出来的! 宝亲王人都傻了。一共三百发!可以连开三百枪!还能缩小!抱在怀里就能用! 真要 7. 第 7 章 《乾隆爷别作了》全本免费阅读 [] 高佳氏差点惊呼出声。 王爷也中邪了吗?竟能问出这样荒唐的话来! 她悄悄扯了扯富察福晋的袖子,附到她耳边:“王爷好像有点不对劲,会不会是富察兰月用李格格的丧事作怪?” 福晋不安地揪着腕上的十八子,低声呵斥道:“别胡说!哪有什么怪力乱神的!兰月是有古怪,但古怪不在这里。且再看看。” 这边胡烁长叹一口气,双手捂脸点了点头,闷声道:“嘉庆七年八月,八国联军的战船尚未撤走,国内爆发了太平天国运动。和以往的反叛不同,太平天国里还有很多旗人,他们反对南京条约,要求朝廷撤销该条约,将洋人赶出大清,重立国威。” 太平天国里当然不可能有旗人。 胡烁这么说,是为了表现签署《南京条约》的清政府究竟有多恶心,恶心到连他们自己人都看不下去了。 宝亲王面红耳赤,咬牙道:“……理当如此!既然他们有报国之心,应该派钦差去招安,把他们编入讨伐洋人的军队。” 啧啧,让汉人给你们当敢死队是吧,您这算盘打得可真响啊! 胡烁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表面却在苦笑,“可是阿玛,洋人食髓知味,又看透了我们的实力,本就虎视眈眈啊。一旦我们答应反叛军的要求,他们立即就会卷土重来,到那时……哎,事实证明,我们做什么都没用。在列强眼里,我们就是怀揣巨额财富的小孩。” 不是做什么都没用,是清政府宁可给洋人卑躬屈膝,也不敢把后背交给汉人。 她转头看着迷茫的福晋、格格和她们身后的奴才们,沉声道:“反叛军咄咄相逼,皇上不得不出兵镇压,就在国内混战的时候,八国主动撕毁南京条约,再次打进来。这一次,他们不再有任何顾虑,一路烧杀掠抢,清军和反叛军殊死抵抗,却只拖延了两年。嘉庆十年春,八国联军攻入北京,生擒皇帝,火烧圆明园,屠城三天,在京八旗军民无一幸免,爱新觉罗氏子弟更是被屠戮殆尽,连襁褓中的男婴都被刺刀挑破肚皮挂在墙头。” 富察福晋手腕上的十八子串珠蓦然被扯断。 昂贵的玉珠滚得到处都是,可是无人去捡。每个人就像被被扼住了咽喉,眼睛瞪得大大的,浑身绵软。 宝亲王更是面如死灰。 良久后,高佳氏高声叫起来:“富察格格中邪了!来人,快将她押下去关起来!” 平时唯命是从的奴才们没动。 怕的不是王爷护短,是富察格格身后那个大杀器! 那拉氏压着胸口狂跳不已的心脏,上前一步低声问:“兰月,你是做噩梦了吗?” 胡烁搓了搓脸,大声道:“不,皇额娘!” 那拉氏腿一软,慌忙回头看富察福晋,“你你你……怎么乱喊人!” 胡烁没接话,目光扫向其他人:“额娘们,我不是富察兰月,我是来自八十年后的富察胡烁!上辈子,我是嘉庆皇帝的妃子,是你们的儿媳妇!七十年后,嘉庆十年,国破,洋人占据皇城,囚禁皇帝,把所有后宫嫔妃和公主都被充入军营,不,不是让我们洗衣做饭,而是当军妓。” “天呐!国破?!” “七十年后?” “军妓?” “洋人?” “儿媳妇?” 虽然隔着七十年,女眷们却彷佛看到了长毛洋人狞笑着朝皇妃们扑去的场面,只觉得如地狱一般惨烈绝望,不由抱成一团瑟瑟发抖。 高佳氏挣脱福晋,跌跌撞撞扎进宝亲王怀里,颤声道:“王爷,她疯了!她说的全是疯话对不对?别再让她说了,太可怕了!” 宝亲王浑身颤抖,深深低着头。 事到如今,他已经对胡烁深信不疑。 他怀疑的只有自己:我自诩不是昏聩无能之辈,也不是贪图享乐之人,怎会将祖宗基业败坏至此?让我的后人遭此戕害! 我到底干了什么?难道是活得太久,糊涂了? 他的自信骄傲几乎要彻底崩塌。 胡烁上前佐住高佳氏的手,将她从宝亲王怀里拉出来,大声道:“贵妃娘娘,我没疯。您的侄孙女高慧是我身边的大宫女,嘉庆十年冬,她和我一起被送到英国上将西摩尔房中。当时我手里藏着一把铁勺磨成的尖刀,准备刺杀西摩尔之后再自尽。可是高慧劝住了我,她说,刺杀一个将军没有用,既不能解救皇上,也不能把洋人赶出大清,只会白白送死。既然连死都不怕,为何不勇敢活着,徐图报仇之法?我醒悟过来,皇上还在列强手里,亡国灭种的滔天巨恨未消,我怎敢死?” 贵妃? 高佳氏心里一喜,王爷真的好爱我!旋即一悲,如果兰月的话能信,那亡国灭种也都是真的,就算当了皇后又有什么好欢喜的? 她不由自主打了个哆嗦,下意识反驳道:“可是你们这样的弱女子能做什么?为皇上守贞才是你最该做的事。” 纤弱多病的富察福晋主动驳斥她:“古有女将军妇好,替父从军花木兰,捧夫君牌位出征的杨家女将,女人既不柔弱,也不怯懦。” 那拉氏连连点头:“皇妃不是寻常妇人,食君禄、享民脂,国有危,夫有难,百姓身在水火,若只顾名节,未免太迂腐。” 格格们不敢发言,只是默默站在富察福晋身后。 胡烁颇感欣慰。这些养在深闺里的女人,比她想象中大气通透得多,她们柔弱的身躯里也有风骨和气节。 这真是太棒了。 她给自己设定这样一个不光彩的军妓经历,不是为后续放纵自由的私生活做铺垫,而是要把大清朝另外半边天操练起来! 让这些高贵的女人接受她的‘污点’,就是让她们认可‘爱国情操大于个人贞洁’这个概念,继而产生‘我的国家我来救,我的后代我来保’的责任感。 有了责任感,才有勇气摆脱封建礼教的束缚,走出内院,为建设新世界而贡献自己的力量! 而有了她们做表率,一定会有更多民间女子效仿! 届时,她将不再是一个人对抗这个顽固的封建男权社会! 想要达成这个目标,还要继续对她们下猛料。 “两位皇额娘说的对。洋人杀光了爱新觉罗的男人,还有女人!皇上我们救,江山我们守!我们宁做英雄鬼,不做亡国奴!” 这句慷慨激昂的话令在场所有人胸中激荡。 刘潇手一伸,险些跟着振臂高呼:宁做英雄鬼,不做亡国奴! 章善喃喃道:“娘娘们尚且如此,我这样的阉人要是生在那个年代,也决不会苟延残喘。哪怕只剩一口气,也要跟着娘娘上阵杀敌!” 胡烁忽然朝那拉氏一跪。 “皇额娘深明大义,教养出来的女儿亦是巾帼不让须眉的大英雄!嘉庆十五年八月,额娘的养女,远嫁蒙古的和安公主带着她的儿子、孙子、女儿、孙女,以及全部族人从土谢图汗部杀向北京勤王救驾。当得知我在英贼身边忍辱负重五年,偷绘了很多武器图稿,特意绕道设在天津的英租界来救我。我和高慧联手杀死西摩尔,与公主里应外合,将租界内的英贼全部歼灭!” “太好了!”那拉氏双手颤抖,眼泪夺眶而出!情不自禁地看向王爷、福晋等人,连说:“太好了!皇儿有救了!” 胡烁称呼她为皇额娘,她理所当然得以为嘉庆是她生的。 她嫁给宝亲王多年,虽为侧福晋,却从未得宠,故而一直无所出。可是孩子不在多少,也不怕来得晚,只要赢到最后! 她生的当了皇帝,她养的报了国仇,还有谁能比她骄傲! 胡烁转向表情复杂的高佳氏,酝酿了一下情绪,哽咽道:“嘉庆十六年九月,高慧领两千人攻打大清门,不幸被炮击中以身殉国。她是大清的英雄,也是我的恩人,她生的伟大,死的光荣,请贵妃娘娘受我一拜!” 说罢重重一叩头。 嘣! 磕完胡烁两眼冒金星。 为了塑造巾帼英雄,为了烘托悲壮,她拼了! < 8. 第 8 章 《乾隆爷别作了》全本免费阅读 [] 湖对面的火已经扑灭。 灯笼里的蜡烛也快燃尽了。 月隐星稀,夜色愈发浓重。 昏暗的光线里,每个人都睁大双眼,炯炯有神地盯着胡烁。 他们在期待一个真正的黎明。 可是封建王朝不就是个恐怖无限流吗? 一朝又一朝,重复着等级鲜明的压迫关系。 即便是已经登上皇位的嘉庆都活得战战兢兢,遑论旁人。 被历史淘汰的制度,即便在故事里,也要死得彻彻底底。 只有民主和共和才是真正的黎明。 “华清皇帝即位后与太平天国合作,共同抵御外敌。我和后宫姐们则带着一队蒙古旗兵继续北上,以期迎回嘉庆爷。日本人提出了苛刻的条件,我们不惜一切代价满足了他们的要求,终于见到了被囚禁了十年的嘉庆爷,偏在这时,紫禁城送来一个噩耗……”胡烁梗住。 此刻大家最不想听的就是噩耗,一听到这个词,心就揪成一团,连脚趾都不由自主地蜷起来。 没人敢催她,但那个噩耗还是来了。 “新帝在天津遭到英国人的报复,战死沙场,天子亲兵溃逃而去。嘉庆爷顷刻间丧失了复国希望,夜半爬上哨所跳了下来,当场……当场就……我没能护住他最后的体面,因为我也跟着举枪饮弹自尽。” 没希望了。 大清就这样彻底亡了。 就在短短八十年后。 压抑的抽泣声此起彼伏地响起来,一开始像小溪淅淅沥沥,后来慢慢汇成小河哗哗啦啦,最后成了汪洋大海,所有人都嚎啕大哭起来。 整个宝亲王府上空回荡着悲戚、惨烈的哭声。 一条白幔不知从何处飞来,掠过众人头顶,挂在了加特林机枪上,似乎是亡人在为亡国哀悼。 高佳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下意识想往宝亲王身上靠,可是一想到侄孙女,就不好意思矫情了。 宝亲王的目光跟着白幔落在加特林上,忽然想到什么,一把拉起胡烁:“上天把你送来,就是不忍亡我大清,咱们一起破了这个三千年未有之大变局!” 此时他鼻尖上还挂着一滴泪,眼里带着不可动摇的决心,语调透漏着不容拒绝的霸气。 哇哦。 胡烁不合时宜地想:这破碎感也太绝了!把不可一世的乾隆弄哭也太爽了吧! 不要答应他,让他多哭一会儿! 一时间她险些忘了,自己精心筹备两年多,费劲巴拉演这出悲情大戏,等的就是这一刻! 幸亏,在她发飘的时候,富察福晋突然过来抱住她的肩膀,柔声道:“好孩子,你已经为大清和皇儿做的够多了。如果你累了、怕了,就躲到额娘怀里,该做什么、怎么做,你告诉额娘,额娘替你去做。就算粉身碎骨,额娘也不能让自己的孩子和大清的子民被洋人欺辱。” “还有我!”那拉氏也凑上来,铿锵有力地附和:“便是不能上阵杀敌,我可手缝盔甲、磨箭矢,还能为将士们煮饭纳鞋底。” 高佳氏不甘示弱地横插一句,“我识字!” 福晋和那拉氏都怔了一下,接着看向胡烁,那表情仿佛在问:识字有什么用? 胡烁立即道:“可以培养女情报员!” 高佳氏眼睛一亮,拍手道:“不错!口口相传容易出现谬误,写在纸上才能保证情报准确,情报员不识字可不行!” 福晋和那拉氏纷纷点头。 其余几个格格一看她们这样,赶紧积极表态。 福晋像老母鸡一样揽着她们,看向宝亲王,恳求道:“王爷,江山是你们男人的,孩子是我们女人的,你们怎么守护江山是你们的事儿,我们得保护自己的孩子。你不能什么都不让我们做。” 宝亲王从这话里听出了责怪之意:你们男人要是可靠就不会亡国灭种了!你可识相点儿吧! 他只能心虚地点点头。 胡烁趁机把问题抛给他:“阿玛,那我们该怎么做?” 来吧,老板,至少给我三个方案,我帮你筛掉两个不靠谱的,再慢慢指导你调整剩下那个勉强靠谱的。 向上管理,她可是专业的。从研究生到博士,换了五个导师,各个深受其害。 第一次受害的宝亲王,被问的一懵:不是,你都把加特林造出来,没有复仇计划吗? 可当着妻妾奴才们的面儿,这话他说不出口,总不能真靠女人吧? 他看了看天色,干咳了一声:“容我缓缓再说,你们先回去休息吧。” 可他爹不让他缓。 “王爷!”门房匆匆跑来,附到他耳边道:“圆明园来人,急诏王爷入园。” “现在?”宝亲王心里咯噔一声。 门房点了点头:“李公公说,迟了怕是要误大事儿。请您立即动身,奴才已命人备好马。” 并没有提及王府里的枪声,说明街上已经没有官兵夜巡,全都被调往圆明园和京城九门去了。 胡烁的预言成真了,皇阿玛大限已到,雍正朝真的要结束了。 宝亲王一时没动。 他今夜承受的太多,心情太沉重了,重得几乎抬不起腿。 单单作为一个接班人而言,他曾暗暗盼望尽快登基,以拨正皇上的错误、实现自己的宏图霸业。 现在,他却无比渴望皇上益寿延年,起码听听胡烁的话,教教自己该怎么做才能避免重蹈覆辙。 可是,来不及了。 事情在朝既定的方向发展。 从现在开始,他能依靠的只有自己和未来人胡烁。 *********** 雍正十三年八月二十三日,雍正皇帝在圆明园驾崩。 当天从宝亲王府流出的各种消息都被这件大事掩盖了。 九月初三,宝亲王在太和殿继位,定年号乾隆。 到了十月,宝亲王府的女眷陆续晋级,封后的封后,封妃的封妃,最差的也成了贵人娘娘。 潜邸中,只有富察家那位女诗人最没福气,竟在入宫前得急症没了。 好在皇上对她颇有情谊,追封她为哲妃,降旨厚葬之,还特许富察家父兄四人扶棺相送。 未几日,雍和宫大喇嘛入朝觐见,称先帝已在西方极乐世界成佛,以无边无界的佛眼看到了一场灾难,为保大清国祚绵长、百姓安居和乐,从观音大士处借来一个童子,送往人间襄助人皇。 朝堂上,大臣们对此嗤之以鼻。 雍正皇帝生前虔诚奉佛,举世皆知。 他还迷信祥瑞,总有大臣投其所好,报些‘万蚕同织瑞茧’、‘牛生瑞麟’、‘凤凰现世’这类一听就很扯淡的祥瑞。 可是新帝不吃这一套啊。 他刚登基就驱逐宫里的喇嘛、道士,还下旨不许再报祥瑞。 明眼人看得很清楚,大喇嘛此举,就是想借着先帝的名义,再把宗教势力渗透到皇上身边。 新皇是绝不会上当受骗的! 万万没想到,他不仅认了,还感动得两眼泪汪汪,立即下旨将这个‘童子’接到宫里来。 接来之后,大家更傻眼了。 竟然是个女人,还是个容貌绝美的妙龄少女! 朝堂上的氛围顿时变得微妙起来,几乎所有人都皱起了眉:怎么回事啊年轻人,国丧期间搞了个新欢,不藏着掖着,还非得高调弄到朝堂上来,就那么想炫吗?你该不是想考验言官史官们的操守吧? 言官撸起袖子:不惯他臭毛病,看我不把他骂的无地自容! 史官掏出小本本:好好好,不昏则已,一昏惊人,我大清才传到第六代就有可比肩周幽王的昏君了。 七个辅政大臣岿然不动,吏部侍郎孙嘉淦率先站出来发 9. 第 9 章 《乾隆爷别作了》全本免费阅读 [] 孙嘉淦一听他这话顿时警醒起来。 要是真被仙童说中,那岂不是自认上辈子是头驴?而且,再没理由阻止皇上把她留在身边了呀! 那不行!绝对不行! 驴不驴的无所谓,主要是不能让新帝为所欲为! 开玩笑,连雍正这个‘抄家皇帝’都拿我无可奈何,你乾隆初登大宝,龙椅都没还坐热呢,就想略施小计让我闭嘴? 呵!唐朝有魏征,宋朝有包拯,明朝有海瑞,大清有我孙嘉淦,谁都别想让我闭嘴! 我不信这世上真有转世轮回,这女骗子敢这样说,无非是要找个肖似婉娘的女子来勾引我,我不上钩就是,便是跟婉娘长得一模一样,我也绝不多看一眼!看看三个月后身败名裂的是谁! 哼! “若老臣没应这预言,是不是可以说明这位胡说姑娘,根本不是仙童,而是一个愚弄皇上和满朝文武的骗子?届时,皇上会如何处置她?”他躬着身子,却抬着高傲的头颅,语气恭顺,言语间却充满倒逼之意。 御座上,二十五岁的乾隆皇帝,因为唇红肤白、眉清目秀,显得比实际年龄还要年轻几岁。 事实是,他的心理年龄要比实际年龄要老成的多。他的城府,除了三朝元老张廷玉,恐怕无人能及。而他的高傲自信,连胡烁这样的天才也得甘拜下风。 放眼望去,座下每一个人都是他的棋子,只能按他的想法行动,绝不可能反过来左右他。 他淡定地看着孙嘉淦,不紧不慢地说:“札萨克喇嘛是先帝和朕都非常敬重、信任的人,朕相信他不会妄言。尤其涉及到社稷安危,一丝都马虎不得,在朕看来,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更何况预言的作用本就是教人趋利避祸,若未来不能被改变,警示还有什么意义?” 你没应预言,不代表仙童说的不准,有可能是你对抗命运,强行改变。 要是朕不听喇嘛的,反而听了你的把仙童送走,将来国家有难,这锅谁背,你吗? 寥寥几句话,不仅把孙嘉淦的后路堵死了,还给他扣了一顶大帽子。 孙嘉淦气得吹胡子瞪眼。 年轻人讲歪理怪有一套的! 哪朝哪代没有天灾人祸?乱朝人家身上推什么推?! 还有啊,要不要听听你家仙童人设啊?看过命簿的!命簿那是凡人想改就能改的吗? 怎么的,是先帝不想多活几年吗?能被改变的只有本来就不会发生的事儿啊! “吾皇圣明。”他阴阳怪气地恭维了一句,接着嘲讽道:“对于江山社稷而言,臣应不应预言根本无足轻重。既然仙童是来协助大清遇难呈祥、逢凶化吉的,想必我朝应该不会有那些天灾人祸了,那各部赈灾济民的官员,就可以致仕还乡了。老臣这就回去梳理一个冗余官员名单。” “孙大人还是一如既往地喜欢咬文嚼字啊!”前排,七大辅政大臣之一地钮祜禄·讷亲忽然回身冷笑一声,“仙童在观音座下时必有非凡法力,如今成了凡胎肉身,与你我有何区别?谁说她能阻止天灾人祸了?先帝派她来是为了襄助人皇,何为襄助?无非是提醒、劝诫、警示、协助而已。” 孙嘉淦反唇相讥:“提醒、劝诫、警示、协助,文武百官做不到吗?就算我们不行,还有七位辅政大臣不是吗?” 讷亲翻了个白眼:“我们可没那么大能耐,你行你上呗。” 孙嘉淦被噎得一愣。 朝堂上响起轰然大笑,尤属中间那个仙童笑得最灿烂。 “堂堂一个辅政大臣,把匡扶君王的责任推给神佛,还好意思当堂叫嚣,真是世风日下!” 也有言官这样吐槽他。 孙嘉淦身经百战,很快重振旗鼓给他下套:“依讷亲大人之言,咱大清朝还真离不了仙童了。那以您高见,应该如何安置她?” 讷亲才不上当,朝御座上抱了抱拳道:“全凭皇上定夺。” 球踢回来,乾隆站起身,踱步到群臣中间,悠悠说道:“皇阿玛给朕送来这么一位仙童,既为襄助,也是提醒。也许她能做的事儿,诸位爱卿都能做,但只要看到她,朕就会想起皇阿玛,想起他对朕的期待和教导,就像皇阿玛还在朕身边一样。” …… 大臣们暗自腹诽:你最好别把她当爸爸! “所以朕打算封她为国师,不掌实权,但和诸位一样,可以列位朝堂,参与国事,亦有参劾进谏之权。” 其实从顺治到雍正,每一代帝王都封过国师,但他们封的都是喇嘛教高僧,而且历任国师绝不可以参与政事。 而乾隆要封的这个,一来历不明,二没出家,三为女子,四要参政,这简直是……离了个大谱! 大臣们目瞪口呆,倒抽冷气的声音在大殿内此起彼伏。 孙嘉淦:这小子和他爹不一样,他爹外奸内明,他外明内奸!他声东击西,他诈我! 片刻后,几个老大臣踉踉跄跄站出来,伏地便喊:“诸国列朝从未有女人做官的先例,更不要说国师!请皇上收回成命!” 还是让她进后宫吧,不就是国丧期间搞了个新欢吗?小事儿!不值一提!只要别让女人污染朝堂这片圣土,我们闭嘴还不行吗? 接着言官史官都站了出来。 一时间讨伐声、劝诫声、哀求声接连不断。朝堂上乱哄哄犹如菜市场。 就连平日里不被点名绝不发言的官员们,都被这个重磅消息炸出水面,互相打探消息。 “怎么了怎么了,我就打了个盹儿,他们怎么全哭了?” “哎,皇上要封国师。” “国师?谁?札萨克喇嘛?先帝在时就准备封他,以他的修为当得起啊。” “不是他,是他领来的那个小丫头。” “什么,是国师不是国妃?” “哎,真针儿的,就是国师!” “等等!封谁为国师?封这小丫头片子国什么?谁要封?”蓦地一道高声从他们身后传来。 众人回头,讪笑着抱了抱拳:“哟,和亲王来了。” 和亲王,爱新觉罗弘昼,雍正第五子,乾隆最疼爱的宝贝弟弟,大清官职最高、身份最贵的……混子。 他身上挂了很多职务,但基本不管事儿,每天只管吃喝玩乐作大死。 他本该早就认识胡烁,因为七天前乾隆召集心腹大臣开了个小会,会上隆重介绍了她,还让她把亡国灭种的悲惨未来给他们详细复述了一遍。 当时讷亲、鄂尔泰、富察齐川等俱在,弘昼本也受邀,但他前夜喝多了酒,早晨起不来,便随便找了个借口推了。 今天的朝会他又来晚了,一进门就看到这副场景,再仔细一听,人都麻了:什么狗屁仙童!装神弄鬼我最专业了,连我都糊弄不了我哥,谁有这么大本事,让他癫成这样? 他朝那仙童望去,仙童的目光也恰好扫过他。 视线相交,仙童眉峰一挑。 弘昼心头一震,脚步虚浮踉跄一退:这不是,这不是富察家那位大才女吗? 三年前的某一天,他在京郊行猎,追一只罕见的花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将它堵到穷途末路,就在拉弓放箭时,一个小丫头片子忽然从树上跳下来,一刀刺死了它! 当时他气得破口大骂,那小丫头脸上挂着豹血,冲他一挑眉峰,理直气壮道:“谁让你把它引到这儿来的,你看不到树上有人吗?万一你射不准,它就爬上来咬我了!” 整个人何等生动耀眼啊! 现在五官长开了,身量也高了一大截,但那气势神态和当时一模一样。他肯定不会认错。 可是,她不是死了吗? 从嫁给四哥后就像一朵 10. 第 10 章 《乾隆爷别作了》全本免费阅读 [] 册封国师的事儿就这么毫无悬念地定下来。 不过皇上给了谏臣们一个面子,宣布三个月后再下发正式册封文书。 其实就是给时间让大家亲眼见证关于孙嘉淦的预言,以对国师心服口服。 孙嘉淦:伤害不大,污辱性极强。 出了乾清宫,胡烁径直拐到后宫,皇后身边的大宫女明香早已在宫门口守候。 一见她先恭恭敬敬地行礼——这位虽然已经不是正经主子,在后宫的威望却比大多数正经主子更高。 帝后把她当亲儿媳,嫔妃们把她当救世主,从潜邸出来的其他人,则无不敬重甚至崇拜她,就连素来高傲刻薄的高佳氏,都挑不出她一点儿不是,天天放在嘴边夸,日日盼着她进宫。 明香自然也不例外。不过除了敬仰和崇拜,她心里还有几分畏惧——毕竟是另一个世界来的啊! 幸好此刻太阳高悬,两人脚下影子清晰,而胡烁扶她的手也是温热柔软的。 明香心里踏实了,按捺不住地问:“成了吗?” 说的自然是册封国师这件事。 胡烁点点头:“皇上拍板的事儿,怎么会不成?” 这就是挟爸爸以令群臣的效果。 在上一局,她已经看得很清楚,在这个皇权至上的时代,皇帝就是规则本身。搞定他,就等于搞定全天下。 能力越强的皇帝,专制程度越高,搞定朝堂的速度越快。 今天这件事儿,既证明了她判断,又显示出乾隆高超的统治能力。 胡烁对此很满意。 这种果决、高效、做什么都不拖泥带水的人,无疑是可遇不可求的合作伙伴。与他联手,破那个三千年未有之大变局,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不过呢,天才的大腿可不是谁想抱就能抱的。 想让姐给你们腐清出力,不说三顾茅庐,至少要摆好求贤若渴的姿态才行! 为了拿足架子,从那晚自爆身份后,她没有提任何要求,不管谁来问她有何打算,只有一句:全凭皇阿玛做主。 同为顶级自负大王,乾隆岂能看不透她的小心思? 但他不光是个皇帝啊,他还是做人家公公的。 求贤若渴、三顾茅庐,对明君来说完全没问题,将来君臣相和,开创一个前所未有的盛世王朝,这段过往还会成为载入史册的佳话。 可做公公的,哪能给儿媳妇低头?让福晋她们知道更不得了:烁烁为大清和咱那不争气的儿做的还不够多吗?大清养了那么多官员,为什么非得让她一个苦命的女子劳心费力? 他想来想去,决定把这个难题抛给肱骨大臣们。 本来嘛,他们就有责任为君分忧,亡国灭种这么大的事儿,不应该让他一个人承担。 再者,给他们找点真正的事儿做,就没那么多精力结党营私了。 先帝留下七个辅政大臣,名为辅佐,实则是看透了他骨子里的叛逆,怕他一登基就改弦更张,让他们坐镇朝堂,好把雍正朝的各项政策推行到底。 这七人位高权重,对他掣肘很大。 尤其是三朝元老张廷玉,门生无数,提拔的官员也数不胜数,在朝中的势力可以说树大根深。经常倚老卖老,教他做这做那。 而先帝另一个宠臣鄂尔泰则轻视他年轻,总是阻止他做这做那。 若不把这些人收拾利索,还破格屁局,光是想改变雍正朝留下的积弊就难如登天。 于是,七天前他把辅政大臣和自己的心腹都叫到圆明园,让惊喜儿媳胡烁带着加特林闪亮登场。 起初他们震惊、恐惧,但就是不信,一起诘问胡烁。 后来嘛,各个哭天抢地,甚至还有给胡烁磕头的——天不亡我,救世主来了么这不是! 可是怎么救? 胡烁两手一摊:不知道。 她也不该知道!上辈子她只是皇帝的妃子,后宫嫔妃不得干政,她能知道什么? 不过,她又说,在英贼身边忍辱负重那些年,知道了英国是怎么成为日不落帝国的。 鄂尔泰擦干眼泪,忙道:“那你快说说!” 于是胡烁给他们讲了讲君主立宪制——要不是这种制度持续到现在,胡烁这个历史白痴是不会了解的。 乾隆朝的内阁权臣们听到一半就不吱声了。 什么,君主立宪制就是把君主变成名义上的领袖,实际权力掌握在内阁手里? 他们偷瞥一眼乾隆,只敢在心里赞叹:架空皇帝并不新鲜,嘉靖皇帝的内阁就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但把这事儿立法就太绝了!铁打的皇室,流水的内阁,以后百姓再也不担心昏君主政,皇室也不担心被赶下台。果然是三千年未有! 可惜大清学不来啊。 康熙皇帝设置南书房、雍正皇帝建立军机处,都是为了稀释内阁大臣的权力,进一步加强中央集权。父子俩努力了近百年,才把皇帝的权力发展到历史顶峰,乾隆怎么会走回头路,放权给内阁? 他的主张和野心,可丝毫不逊于父祖。 辅政大臣之一,康熙第十六子,雍正的弟弟,庄亲王爱新觉罗允禄,第一个跳出来维护皇权,他说:“就算知道人家好,也不必处处照搬吧?小心邯郸学步,失其故行。” 乾隆另一个皇叔,十七爷果亲王自然也要维护皇权,附和道:“是啊,适合小国的路线,未必适合我们。向强者学习,应当取其精华、去其糟粕。我们大清有自己的路要走。” 讷亲也赶紧纠正胡烁:“既然他们强在蒸汽机、纺织机和船坚炮利,咱们把这些拿来足矣。” 张廷玉暗自摇头,可他是个汉臣,这种时候开口,被乾隆误以为支持君主立宪就要死翘翘了。 鄂尔泰脑子转的快,也比较敢说:“可是我听格格的意思,蒸汽机和纺织机正是国王和大地主们的克星啊。他们拥有的是土地,靠税收和租金获得财富,用这些财富管理军队和臣民。而商人拥有了蒸汽机和纺织机后,迅速积累大量财富,为了赚更多钱,他们会占用更多农田,还会盖更多工厂。随着工厂越来越多,规模不断扩大,招用的工人越来越多,愿意从事农耕的百姓就越来越少,国王和大地主们的收入也会越来越少。当财政入不敷出时,国王必然要关闭工厂、限制商业,那商人和工人必然就会造反。如此一来,君主立宪好像不可避免。” 胡烁:牛掰。我都不知道君主立宪制是怎么产生的,你自己琢磨出来了,真不愧是肱骨。等朕登基,继续用你! 讷亲脸色惨白。 庄亲王和果亲王也垂头丧气。 要富强就得民主? 封建皇权一定会被资本主义打败? 这局到底怎么破? 乾隆适时站出来给他们打气:“天无绝人之路,所幸我们已经知道未来,而且还有七十年时间去改变。若实在无法,大不了趁他们现在弱小,全灭了。” 大家不约而同地望向那把冷森森的加特林,只觉得遍体生寒。 不到万不得已,华夏礼仪之邦,绝不会侵犯他国。何况他们单个虽弱,联合起来仍不可小觑。大清海军就是空架子,西北准噶尔部也还没搞定,真要打上去,胜负难料啊。 正在他们愁眉苦脸之时,又听乾隆说: “富察氏前生忠君殉国,今世带来预警、进献加特林机枪,居功甚伟,朕预备封她为护国公主,赐宅大理、安享余生,众卿以为如何?” 活跃的十六爷又是第一个发言:“请皇上三思!” 大侄子呀,就这么一根救命稻草,你把她送走了,咱们再溺水了怎么办? 十七爷跟着附和:“皇上啊,于情于理,臣等不该阻拦,可是富察氏亲历未来,可谓知己知彼,还从英贼那里偷师了很多未来科技,她对我们逆转败局至关重要啊。” 讷亲还想依靠这个神通广大的外孙女权倾朝野呢,哪能放她去大理沉寂! 他连忙谏言:“远的不说,改造加特林还有批量生产,都离不开她啊。” 乾隆故作为难:“可是她毕竟是个女子,又是朕的儿媳,抛头露面总归不合适,频繁与外臣接触更是于礼不合。” 十七爷一跺脚:“哎呀,那都是上辈子的事儿了!再说,和大清江山比起来,这些算得了什么?” 就差把迂腐二字拍他脸上了。 十六爷又道:“以妇人的身份在外行走,确实有损皇家威严,也不利于教化百姓。但作为朝廷官员就自由多了,想去哪儿去哪儿,想和谁见面就和谁见面,为了公事无可指摘。” 大清连女皇帝都有了,封个女官不过分。 鄂尔泰立即反对——他总是这样,虽然我没有更好的建议,但我就是不支持你的烂主意。 他们热烈地争论起来,冷不防被胡烁打断。 “诸位大人,我从小受的教育是相夫教子、安分守己,上辈子苟且偷生、领兵打仗都是命运所迫。现在有皇阿玛、有你们这些栋梁,大清必会平安无虞的。能借姑姑的身子重活一次,可能是神佛给我的补偿,我想过祥和平静的生活。” 嘴上撒着弥天大谎,心里却在想:千万别问我什么是相夫教子,一个字都编不出来。 富察齐川听她提起兰月,当场洒泪,哽咽着哀求两位王爷:“犬女半生凄苦,请王爷们怜惜一二,就让她退居乡野吧。这也是……也是小妹的心愿。” 十六、十七急了,“她是很可怜,可是大清亡了呀!” 她只是失去了贞洁和性命,我们可是失去了主权和种族! 最后他们说服了彼此,说服了乾隆,唯独没有说服胡烁。 此后七天,鄂尔泰代表内阁,十七爷代表宗室,拿着最新方案和承诺,屡次登门劝说,终于说动了她(放下了架子)。 这才有了今日朝堂上那一幕。 对胡烁来说,这就是走个过场,好叫乾隆朝大臣知道,姐答应给你们抱大腿了。 明香高兴道:“太好了,往后格格就有身份了,想进宫就进宫,娘娘们随时都能见到您。” 富察兰月销号后,胡烁一直没有身份,不便外出,也不便见人。 有的娘娘是真的关 11. 第 11 章 《乾隆爷别作了》全本免费阅读 [] 天才大多没有钱的概念。 李白穷困潦倒时依然花钱如流水,因为自信‘千金散尽还复来’。 虽然胡烁从没穷困潦倒过,但她的自信只多不少。 从三岁作为神童上综艺,她就是家里的摇钱树。开始做研究后,经费赞助都是天文数字,求着给她钱的企业家能从雍和宫排到三里屯——这也是某些导师前仆后继想带她的原因之一。 以富察兰月的身份出嫁时,富察家几乎把家底掏给她做嫁妆,为的是不让她在王府低人一等。正常情况下,这些钱至少可以让她体体面面三十年。 可她根本不知物价几何,更不知道银子的购买力怎样,随随便便往外撒。最后肥了奴才,充实了材料库,不到一年就花得一干二净。 后来买材料全靠李格格补贴,赏赐下人全靠记账——李铁和刘潇,早已成了比‘汪伦’还铁的忠粉。不仅答应记账,还把从前得的赏钱拿出来倒贴她。 自爆身份后就更了不得了,房子、车子、奴才、吃穿,一应都有人打点。想要什么研究材料,也就是一句话的事儿,量给足,成色给到最好,相关领域的人才随叫随到。 因而她从来没有过赚钱的念头。 但她并不是不接地气。 她曾给化妆品行业巨头做过特约技术指导,也和快消品牌巨鳄的职业经理人交往过,知道化妆品一直都是资本家的聚宝盆。经济萧条时,口红的销量反而会上升,因为和衣服、珠宝相比,它价格低廉,却能慰藉爱美之心。 她还知道这世上绝大多数人都很需要钱,包括后妃。 上一局在嘉庆后宫的时候她就听人抱怨过,乾隆特抠。 他提倡后宫节约,于是皇后富察氏带头舍弃金银珠宝,改用绒花做首饰。他还不许她们拿娘家的钱,只能靠嫁妆和宫中那点俸禄过活。受宠的还好些,时不时得点赏赐,那些不受宠的就惨了,一年到头添不了几件新衣服,比富商家的妾还不如。 如果把彩妆的配方给到她们,她们应该不会放过这个赚钱的机会。 当然拉,胡烁给她们送钱,绝不是为了讨好,而是要引导她们,一步步变成新时代的中坚力量。 她塑造了一个‘以身殉国’的高慧,一个‘勤王救驾、临危受命’的女皇帝,给这些人灌输了‘谁说女子不如男?’的意识。 以‘军妓’和‘被刺刀挑破肚子的男婴’刺激她们的恐惧,让她们产生了救亡图存的责任感。 现在她们不甘坐以待毙,却不知道该怎么做,亟待有人给她们指明方向。 然而胡烁绝不会指着一条路说:奔跑吧,额娘们,那里有光明的未来! 这跟她不告诉乾隆和诸臣怎么破局是一个道理。 因为说得越清楚,对方越觉得你居心不良。除非她们没脑子,根本不思考,完完全全按你说的来。而且在遭遇挫折的时候也不会觉得是你指错了路,只会怀疑自己出错了脚。 这种傻叉一定有,但朝堂和后宫肯定没有。 这两个地方盛产人精! 这就是为什么泥塑的神永远可以高高在上,而会说话的领袖总有污点。 胡烁是来做神的。 启发她们,然后在路上放一把闪闪发光的钥匙,让她们自己去找那扇门。 找对了,她们会来还愿,更加崇拜她。 找错了,她们会更加虔诚,寻求神的指点。 “日进斗金?”她笑笑,故意说反话:“咱们这些人要那些黄白俗物做什么?” 明香张了张嘴,却被那拉氏抢了先:“咱们自然用不到,可是战场上用得上。听闻皇上想收复贝加尔湖和西疆,却因为国库不支被辅政大臣劝阻。” 高佳氏眼神一变,又惊又妒,“朝堂上的事儿,那拉姐姐是如何知道的?” 那拉氏从容地答道:“皇上做了首诗感叹此事,妹妹没读吗?” 乾隆是这样的,屁大点感慨都得作诗。高佳氏听得太多,有时候就闭眼吹,根本不会细品。 经此一提醒,她想起来了,当即点点头:“是啊是啊,国库缺钱呢!要是把这个东西叫给内务府去卖,或可为皇上解燃眉之急。” 胡烁做呆滞状。 给他送钱,给他解燃眉之急,和在宫里当贤内助有啥区别呢我说? 这么大聚宝盆给你,不是让你给男人贴金的呀。 再想想! 皇后摆摆手道:“皇上用不着这点脂粉钱。朝堂上的事儿应该让他们自己去解决,倘若咱们真的要把烁烁的巧思变成钱,应该用在皇上和大臣们顾及不到的地方。” 胡烁笑吟吟看着她:“天下民生还有他们顾及不到的地方?” 明香是皇后的心腹,闻言便道:“有的。娘娘从未出阁的时候就经常行善,京城里的穷人乞丐,几乎没有没受过她恩惠的。有了小阿哥之后,她更看不得别人的孩子受苦,出钱盖了好几处棲流所,专门庇护小孩儿,还给他们请了教书先生呢!” 那拉氏的眼神充满信服。高佳氏悄悄背过身翻了个白眼。她觉得烂泥扶不上墙,帮这些流民乞丐纯属浪费,有这钱还不如给战死的旗兵家属。 胡烁则是双目放光,拍手叫道:“皇额娘真是菩萨心肠,怪不得皇阿玛念了您一辈子,为您做了一百多首情诗,每次路过您住过的地方都要掉眼泪。” 富察氏眼里满是幸福的酸涩。 她知道丈夫会活到八十多岁,自己必然要抛下他先走,原以为他以朝廷为重,不是那么儿女情长的人,又有这么多姐妹陪着,应该不会太伤怀,没想到……哎,到底是少年夫妻,情深意重。那就更应该帮他守护好这个家和家里的孩子! 高佳氏嫉妒得面目扭曲。她一直觉得皇上对富察氏只有相敬如宾的情,没有激情四射的爱。此刻才恍悟,爱可以转移,情才会绵长。 争芳斗艳,不如被他珍重。 “那就做慈善,我入股!出一千两做本金,回头赚了钱,全都拿去给穷人!”她赌气般说道。 那拉氏符合道:“也好。多做点好事,免得将来失道寡助。可惜我没有多少私房,只能出二百两。” “你们怎么不问问烁烁?”富察氏笑着看向胡烁。 胡烁托腮笑道:“这东西不难做,外壳尤其好仿造,唯有膏体配方值钱,额娘们要是需要,我现在就把配料配比写下来。” 皇后伸手在她鼻尖上点了点:“傻孩子,你可知道,这方子要是朝外卖,能卖多少银两?” 胡烁摇摇头:“和银子相比,额娘的慈悲心才是无价的。” 心系天下,把你们的眼光投到宫外去,而不是放在区区一个男人身上,这方子才有价值。 高佳氏最不能容忍被别人的光芒彻底掩盖,绞尽脑汁掐尖,忽然想起自己的优势是识字,自己的使命是培养女情报员,当即提议:“我有个要求。” 大家都看向她。 胡烁暗中充满期待。 “我的分红用来办学堂,让穷人家的姑娘们去识字。不仅免除全部 12. 第 12 章 《乾隆爷别作了》全本免费阅读 [] 永琏是怎么死的来着? 胡烁不知道。 不是没听冷宫里的嫔妃们提起过,而是听的次数太多,每次内容都不一样,记混了。 比较清楚的是,富察氏前后努力了十来年,总共就生了俩儿子,全没了。 蹊跷的是,同时期别人生的儿子都活得好好的。 就跟老天爷专门逮着她虐似的,怎么不惹人怀疑呢? 于是阴谋论很多,八卦传的沸沸扬扬,几十年过去历久弥新,是冷宫嫔妃们最爱叨叨的悬案。 在这些阴谋论里,几乎每一个妃子都有害死永琏的嫌疑,故事编的有恩有怨,精彩万分,唯独对永琏的死亡没有任何描述,只有一句含糊不清的话:突发急症而亡。 这怎么护? 您还真把我当神仙了! 胡烁盘算着跟富察氏说清楚,让她自己小心防范。 永琏的小手往她眼前一伸,“国师,喇嘛说过,玉可通灵,他与神佛对话的法器就是一只玉轮。这只玉佩曾与皇玛法相伴四十余载,你是他派来的仙童,要是他通过这块玉与你说话,你一定要帮我告诉他,永琏想他了,让他来梦里看看我。” 胡烁微微一怔。 他执意送玉,原来是想和爷爷见面啊(真没想到被人黑成非洲人的雍正爷也有人怀念)。 话说回来,全天下应该只有他,真把她当成雍正搬来的救兵吧? 这个比女鬼还悬浮的人设,是果亲王一拍脑门想出来的。从他嘴里冒出来还不到十天,正式公布还不到半天,即便有强权和喇嘛加持,也没几个人深信。散朝后,感觉自己被强行洗脑的文武官员大有人在,言官、史官此刻还在乾清宫外边掐人中。 可他——这个聪明可爱的小团子,已经成为胡烁忠实的信徒了! 作为神,怎么能不庇佑自己的信徒呢? 本尊可以的! 不过,仅此一例,不能让别人效仿——后宫夭折的孩子数不胜数,要是各个都让她庇护,她早晚得从神坛上跌下来。 得让其他人知道预知未来的代价。 胡烁接过玉佩,笑着勾了勾他的脸蛋,“其实你皇玛法早就提起过你,他会在你九岁的时候来见你。不过,因为你有神龙护体,他无法进入你的梦,只能通过我传话。到时候你只要在我身边等着他就可以。” 永琏高兴地扑到皇后怀里,大声道:“额娘,我能和皇玛法佛说话了!” 皇后听懂了胡烁的暗示,脸色惨白,眼泪扑簌簌往下掉,紧紧抱着他,声音颤抖着说:“嗯。到时候额娘把你送到国师身边,你可好好守着,听国师的话,千万不可乱跑。” 那拉氏和高佳氏自然也听懂了。胡烁的意思是,永链九岁就会去见雍正爷。 她们本想问问自己的子女会在何时出生、将来如何、前途怎样、能否平安。此刻都牢牢咬着唇,死活不敢开口了。 怪不得相士都不给孩子算卦。做父母一旦知道孩子未来不好,往后哪还有一天安生日子? 皇后今日犯了蠢,变相得知了永琏的寿数,只怕往后三年每天都要提心吊胆。 不止是她,乾隆得知后,也跟着提心吊胆。夫妻俩时常被噩梦惊醒,这日子过得真比黄连还苦。 由是,他很快就下旨,严禁任何人私自向国师询问未来事,违者严惩不贷。 起初嫔妃们对这道旨意不痛不痒,甚至每次看到皇后形容憔悴、神情恍惚,都会暗自庆幸。 庆幸自己没来得及问。 直到三年后,永链病入膏肓,药石无医,眼看就要被雍正爷带走,胡烁硬生生将他从阎王手里拉回来,她们才追悔莫及——皇后这三年的煎熬没白受啊! 可惜那时候再想把孩子托付给胡烁已经难如登天——她带兵西征去了! 这天,胡烁出宫后没再回富察家,而是去了什刹海边上的果亲王府……隔壁的国师府。 果亲王允礼私心很重。 从知道胡烁来历,他光速赶走邻居,买下隔壁的大宅,稍加修整,填进去软硬装若干和仆人数十,然后在门楣上挂了块‘国师府’的匾,就把胡烁安置到了离自己最近的地方。 两府之间的院墙上架了一副梯子。 梯子旁栓了一条藏獒。藏獒脑容量不大,一生只能记住两三个主人,而这一条,从小就是果亲王亲自喂,故而只认他这一个主。 除了他,谁靠近都会凶性大发。 夜深人静时,果亲王爬梯越墙,悄悄来到国师府——当然啦,是外院,离胡烁起居的地方还隔了一进院子。 但在男女大防森严的封建时代,这种行为绝对称得上狂浪。尤其他身为长辈,竟然来爬侄孙媳妇的墙……侄孙媳妇风华正茂还独守空房…… 他臊得脸发烧,不断给自己洗脑:不妨事,我来是为了大清!不妨事,侄孙媳妇是上辈子的事儿了!不妨事,整个院子都是我的人,没有人会说出去!不妨事,我就在前院问几句话,问完就走! 主要是有些问题要是不问,烧心呐! 国师府的管家已按他的吩咐提前灭了灯,院子里黑漆麻乌,一个人也没有。 前厅亮着微弱烛光,果亲王蹑手蹑脚朝那走。 到了近前,窗上忽然投来一个窈窕剪影,娉婷摇曳,勾魂摄魄。 果亲王心猿意马,忙在窗外的石榴树下驻足,低声道:“屋内可是国师?” 剪影倏忽凑近,看动作似要开窗,于此同时,回音先至:“是我啊。果亲王有约,我在此等候多时了。您既然来了,如何不进屋?” “别开窗!”果亲王忙出言阻止,面红耳赤,结结巴巴:“那个什么,咱就是说,这大晚上的,不合适是吧?虽然是吧,我呢,其实吧,反正就是……” 剪影倏忽远离。 下一秒,脚步声自门内传来。 果亲王竟有撒腿就跑的冲动。 “王爷!”谁料喊住他的却是个青涩沙哑的男声,“奴才富察傅恒给果亲王请安。” 果亲王悄悄吐出一口气,眯眼一看,脚下跪着一个身量单薄、个头很高的少年。 “富察傅恒?” 傅恒抬起头。 他一看就这长相就认出来了,“富察皇后的亲弟弟?” 傅恒点点头:“是奴才。” 果亲王有点尴尬,清了清嗓子:“你怎么在这儿?” 傅恒有板有眼地答道:“奴才奉命保护国师。” 果亲王原以为是皇后私下交代的,没想到竟是皇上的旨意。看来皇上并不放心把胡烁完全交给他。 不放心什么呢?难道你皇叔我还能染指你儿媳妇不成?! 果亲王觉得自己很坦荡,却不知道为何心虚得厉害。 讪讪摸了摸鼻子,扬手道:“起来吧。” 接着端起亲王的架子,没好气地进了屋。 傅恒自觉跟进去,果亲王也不好将他赶走,只是心里万分不爽,觉得这一趟白来了,毕竟有皇上的眼线在,有些问题问不得。 胡烁好像也很不自在,都‘忘了’给他行礼,正低着头假装沉迷泡茶。也许是太紧张,茶盘上一团糟。 果亲王心里平衡多了,刚想说,‘别泡了,本王说两句就走。’ 却见她把茶具一抛,忽然抬头一笑:“听说王爷精于茶道,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当面受教?” 不自在个屁! 她曾委身英贼好几年,什么场面没见过? 区区夜会外男,能叫个事儿? 她不仅状态松弛,还有闲情耍心眼呢! 果王王眼角直抽:敢不敢直说想让我泡给你喝?! 胡烁:说倒是敢说,就是听起来像在调戏你。 五分钟后,她捧着热茶,给予口头表扬和鼓励:“同样的茶叶和茶水,王爷泡的就是不一样。要是以后常能喝到,真不敢想象生活多美妙啊!” 果亲王被夸得有点飘飘然,不禁脱口道:“这有何难,以后本王常来……” 等等!差点又着了她的道,来干什么?给她当泡茶小厮吗?! 本王是康熙之子,雍正之弟,乾隆他叔! 上次本王亲手泡茶对面坐的还是雍正帝!那是我四哥! 连我大侄子乾隆都不敢这么使唤我! 胡烁:那你走? 果亲王神情僵硬,手臂也僵硬,缓缓撤回伸到她杯子上方的茶壶,严肃地切入正题:“说说吧,关于破局,你到底有什么想法?” 这个问题,前几天他和鄂尔泰来说服她当国师的时候都问过。当时胡烁只有一句敷衍:没想法。 此刻喝人嘴短,胡烁多少有点良心,便啜着茶透露了一点:“转过年就要春耕了。” 果亲王一辈子没碰过锄头,但他知道民以食为天,能吃饱饭老百姓才会安分,粮食充足军队才敢打仗。 可是…… “大清有很多农务人才,耕种方面不需你操心。本王以为,你应该先改良加特林,或想办法把蒸汽机搞出来。我知道机器代替人工蕴含着巨大风险,可是有没有是一回事,用不用是另一回事。倘若这次又被西方诸国抢了先,岂不被动?” 胡烁眉峰一挑:“大清的人才可以把粮食产量翻倍吗?” “翻……翻倍?” 胡烁点了点桌上的空杯子。 果亲王早忘了什么尊卑,下意识就拎起茶壶添茶,期间一直惊疑不定地看着她:“湖广两地的粮食产量远高于其他省份,这 13. 第 13 章 《乾隆爷别作了》全本免费阅读 [] 三天后,果亲王终于查清,三年前他泻火用的那个宫女早就投井自尽了,根本不是弘瞻他娘。 他心里很不是滋味,却不是因为这条人命没了,而是因为,这意味着他确实没有亲生的孩子了。 他现在拥有的一切,都会被那个过继来的孩子继承,草蛋的是,是在他死后。 也就是说,他不仅无权挑选继承人,甚至没能在活着的时候听对方叫一声阿玛。 更草蛋的是,他还因为这个孩子被后世的长舌妇们泼脏水。 恼恨之下,他立即给大侄子上了个折子,自陈:你叔我啊,年纪大了,身体不好,膝下无子,内心空虚,想从宗室里找个聪慧孝顺的孩子,继承我家的锅碗瓢盆。 乾隆已经知道他夜会胡烁的事儿,猜他受了刺激,先把他叫来安抚了一顿,又严厉警告他不许再私自询问未来事。 看他意志消沉,把过继孩子的事儿给否了,转而赐给他两个年轻貌美的宫女,还安排太医给他开了不少壮羊补肾的药。 临了又叮嘱了几句:“人的气运是可以改变的,国师说的只是未来的一种可能,而不是必然。趋利避祸、逢凶化吉,才是她存在的意义。” 果亲王心里的阴霾一散,顿时有一种柳暗花明的感觉:说得对呀,国运都能改,我个人的命运为什么不能呢?这就回家努力! 心情一放松,他忽然想起了自己的职责,赶紧折回去跟乾隆说了说胡烁的打算。 这件事傅恒已经给乾隆汇报过了,而且说的更详细:她不仅要让粮食产量翻倍,还要在下一个收获季就翻倍!并非针对红薯这种不好保存、不耐饥的次口粮,而是小麦、大米、高粱这些主口粮!不需要朝廷出钱修渠引水,也无需农民置换现有的农具,甚至无论土地贫瘠或肥沃。 听起来就像天方夜谭,却让人无比期待。 也许她本身就是奇迹,所以创造任何奇迹都不奇怪。 乾隆也三天三夜没睡好觉了,不同于果亲王,他纯粹是兴奋的。 要是胡烁真做成了这件事儿,‘乾隆元年’这四个字,必将在史书上留下金光闪闪的一笔。 而在当下,若国库丰、百姓足,将士们再有加特林在手,谁还能阻止他收复丢失的国土? 谁又能阻止八旗子弟为后代报仇雪耻? 心潮彭拜的同时,他心里还有一股难以言喻的熨帖:朕的国师果真是全天下最懂朕的人啊,她知道朕害怕什么,更知道朕想要什么。 朕不能对那帮迂腐的老大臣说,‘西方诸国崛起的根本原因是体质改革,就算大清先有了蒸汽机、纺织机,只要体制不变,早晚会被他们赶超’,因为这会让他们丧失斗志。 朕也不能直言不讳,‘永绝后患的唯一途径就是:灭了他们!’,因为只有极少数人知道亡国灭种之恨,不知情的文武百官会觉得朕比汉武帝还穷兵黩武,百姓也会因师出无名、劳民伤财而怨声载道。 可是非这样不能保全大清,更不能保全祖宗基业! 朕必要在有生之年,将八国变成大清的疆土! 始皇帝用十年灭六国统一华夏,朕用六十年贯通东西足够了! 朕要兵强马壮火力旺、民生安稳人心齐,国师可助朕! 他内心有如万马奔腾,表面却波澜不惊,只对果亲王道:“知道了。需要什么尽管去内务府支领,用无上限。先前你置办宅院花的银子,也可凭据支领。” 果亲王不好意思地笑笑:“宅契在臣名下,只是给国师借住,怎好问皇上要钱。” 乾隆意味深长地瞥了他一眼:“那是朕的儿媳妇,本应养在宫里,只因这层身份不宜为外人所道,才托付给皇叔。皇叔肯费心关照,已是为朕分忧。何况皇叔账上也不宽裕。” “臣……臣受先帝所托,不敢不尽心辅佐皇上。那晚是因为自觉身子越来越差,不知还能苟活几年,便……便想迫切地想找到破局之法,将来入土也好对祖宗有个交代。以致忽略了国师的另一重身份,举止略有逾矩。不过臣心怀坦荡,绝无他想,请皇上明鉴。”果亲王老脸一红,暗自咬呀:得,是你的宝贝儿媳妇,你叔知道,你叔没想法! 乾隆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朕当然相信皇叔,皇阿玛曾多次盛赞皇叔品质高洁,绝非凡俗。” 果亲王冷漠脸:这就是他在圆明园让我喝鹿血的底气?我他娘的品质再高洁,也是个正常男人! “对了,朕听闻那日有贼人夜访国师府,为国师安全着想,增派了两个蓝翎侍卫。往后或有巡夜、打斗行为,可能会惊扰皇叔家眷,皇叔须相应做些防范。” 蓝翎侍卫是从武进士里选拔的天子亲兵,职责是护卫皇宫,被指派到臣子府上当差还是破天荒第一回。 有他们坐镇,国师府的格调瞬间上升了好几个档次。别说刁民蟊贼,就是普通官员也会望而却步。 果亲王猛然想起那夜房顶上的人,当时他不等傅恒回来就落荒而逃,这几天忙于调查也没顾上细究。忙问:“人可抓到了?” 于此同时,国师府。 傅恒将一个八九岁的道童押送到胡烁跟前,“抓到了,就是他。” 胡烁打量这个高傲臭屁却面黄肌瘦的小道士,实在无法想象这小身板能飞檐走壁,还在傅恒眼皮子底下逃脱,躲了三天才被抓到。 但她相信傅恒不会抓错人——这家伙可是乾隆朝的传奇人物,二十一岁当尚书,二十七岁当宰相,治大国尚有余,第一次领兵就立下奇功,此后平定大小金川、踏平准噶尔、出征缅甸,战功赫赫,几无败绩,凭实力成为紫光阁第一名臣。开挂程度几乎不输她。 于是,她捏着傅恒那晚捡到的黄符开始审问小道士:“这上面写得什么?” 小道士目瞪口呆:“这是我师父亲手画的锁魂符,你怎么敢拿在手里?!” 胡烁:……你师父水平不行呗! 傅恒揪着他的耳朵问:“你师父是谁?他派你来做什么?他现在在何处?” 小道士疼的龇牙咧嘴却一声不吭,实在憋不住了才喊:“说出来吓死你,我师父是龙虎山的张天师!千百年来,我龙虎观一直以斩妖除魔、匡扶社稷为己任,现有女鬼出世祸乱朝堂,我们责无旁贷!” “吹牛吧你就!”胡烁让他逗乐了,轻蔑道:“我看你就是个小叫花子,想借天师之名混点吃喝罢了。你老实交代,是谁出钱让你来捣乱的?” “胡说!”小道士急了,大叫道:“我就是龙虎观弟子,我们龙虎观香火旺盛,多少达官贵人都是我师父的信徒,我们才不会为钱财驱使呢! 14. 第 14 章 《乾隆爷别作了》全本免费阅读 小道士幸灾乐祸地冲傅恒叫道:“看吧,她准是被自己的本来面目恶心到了!女鬼都是这样的,一旦上了人身,就接受不了自己的鬼样子了。她上的这个长得这么美,对比更惨烈,受的刺激当然更大。” 傅恒将信将疑地朝镜子里瞥去,恰好胡烁一抬头,脸正对着镜子。 正常人没有不怕鬼的,便是日后杀人如麻的将军也不例外。他一胆寒,竟本能地一闭眼。 就这一瞬间,他错失了看清真相的机会,因为胡烁已将镜子飞速收入怀中。 “把他关起来,着人好好看着。派人去龙虎观送信,让张天师亲自来领人,要是一个月之内赶不到,就把他活剥了剁成块,喂给隔壁果亲王的狗!”胡烁呼啦一下站起来,脸色煞白,眼神阴骘,语调里透着狠毒。 就……确实不太阳间。 傅恒手脚冰凉,拎着小道士出去,扔给旁人便急匆匆进宫汇报去了。 乾隆第一反应是,“国师可还好?” 傅恒斟酌着说:“国师……好像很害怕。”我怀疑她真的是鬼! 果亲王也还没走呢,闻言又气又急,“龙虎观真是好大的胆子,连皇上封的国师也敢动!” 要是真把救命稻草送走了,本王夷平你们龙虎山! 乾隆道:“朝会才过了三天,敕封国师的册书也还没下,远在江西的龙虎山未必就那么消息灵通。” “可此事一定与龙虎观脱不了干系!”果亲王毫不避讳地说:“臣听弘昼说起过那‘钟馗照鬼镜’,的确是龙虎山的法宝,可见小道士没撒谎。不过,若张天师远在龙虎山,此事就不是他指使,国师为何还要见他呢?” 乾隆听到弘昼就沉默了。 弘昼荒唐,从十几岁就喜欢治丧,给自己活出丧,也给别人主持丧仪,连皇阿玛的丧仪都是他和十六叔一起办的,因此他热衷于搜集那些镇魂降鬼的法宝。 他还霸道贪婪,若听说谁的法宝厉害,总要想尽办法占为己有。实在占有不了的,也要借来把玩个够。 龙虎山的法宝,不会任意交给一个小道童。龙虎山的小道童,也不会恰好出现在京城。 除非,弘昼借先帝丧仪之名目,从龙虎山借了这件法宝,而龙虎山派人来催还。 派了个八九岁的小道士,而不是身强体壮的大道士,说明龙虎山没指望这次能要回法宝。 可小道士不仅顺利拿到了法宝,还在朝会当晚带去了国师府。 这欠踹的弘昼到底干了什么? 果亲王见皇上久久不出声,便点傅恒:“你可知道国师为什么要见张天师?” 傅恒沉吟片刻,直言道:“奴才以为,国师害怕,想把张天师引来,一举铲除后患。” “放屁!”果亲王不以为然,“张天师是道教魁首,要是真被国师骗来杀了,全天下的道士都不会善罢甘休,跟捅了马蜂窝没什么两样。” 他思索了一会儿,看向年轻的乾隆皇帝,“依臣来看,国师心机深沉,为人霸道,行事强悍,绝不是胆小认怂之辈,更不是闷声吃亏的人。向龙虎山下战书,胁迫张天师进京,怕是要正面回击,借他的名气,给天下道士一个下马威。” 傅恒:……不是,这么崇拜吗?说得她好像没有天敌一样。你根本没看到,她分明被那面镜子吓破了胆啊! 乾隆没有果亲王那么乐观。 毕竟傅恒说了,胡烁害怕了。 当然,她的害怕和正常人不一样。正常人害怕,第一反应是逃避。她害怕,势必要把对方锤到反过来怕她。 但只要怕,就说明有被对方克制的可能。 他不会允许一丝一毫的闪失发生在她身上。 不过战书是可以送的。 因为谣言不会止于智者,否则先帝不会亲自下场写《大义觉迷录》。 现在胡烁的真实身份已经开始在官民之间流传,说她是女鬼的人不在少数,置之不理的话恐会越演越烈,人们不仅不容她立于朝堂,甚至会不容她存活于世,但只要捉鬼道人无功而返,谣言就会不攻自破。 所以张天师这个工具人,必须来走一趟。而且,绝不能伤到朕的国师。 乾隆亲自将此事吩咐下去,之后忍不住对傅恒说:“你在国师身边,不光要保护她,更要多跟她学习。此番临危不乱,还能立即想到反杀之策,实乃大将之才。” 傅恒凛然起敬。 诚然,便是个女鬼,也是值得学习的女鬼。 可是,阴阳有别,人鬼殊途,若国师果真是女鬼,她那些惠国之策,会不会都是障眼法? 皇上就不怕被骗吗? 傅恒没有机会问,问了乾隆也不会答。 身为皇帝,他不需要向任何人解释自己的行为。就算全天下都质疑他,他也不会写《大义觉迷录II》。 他可不像雍正那样,在否定中长大、在质疑中登基。他是天选加人选,他的决策就是毋庸置疑的! 和傅恒一起回国师府的,还有乾隆的物质安慰。 天气越来越冷,乾隆赏赐的基本都是应时之物:一件紫貂斗篷,两个手炉,三车煤炭,还有精美鼻烟壶若干。 看上去充满关怀,显得他蛮慈爱的。 可果亲王等了几天,却没见弘昼被约谈。足见,在皇上心里,儿媳妇也好,大清救世主也罢,和宝贝弟弟比,都得靠边站。 之后不久又逢朝会,胡烁这个还没正式册封的国师,穿着便装悄然上岗。 乾隆让她独立于百官之外,站在大殿的柱子旁边,要是不特意去找,根本注意不到。 这天,他正式提出要释放十爷,十四爷,恢复他八叔、九叔的宗籍,毫不意外地,又遭到了鄂尔泰、讷亲等雍正死忠粉的强烈反对。 他们反对的理由是:老八、老九在先帝登基前结党营私,贪赃枉法,坏事做尽。而在先帝登基后,四处散播先帝得位不正的谣言,鼓动朝中官员反对新政,为泄私愤置朝廷利益于不顾,罪大恶极。 可乾隆有自己的打算。 这件事是他登基前就算计好的。 先帝治下严苛,连自己的亲兄弟都不放过,以至于朝堂内外人人自危。他想通过给皇叔平反,释放宽仁的信号,让大臣们知道,大清已经改天换地了,你们可以放心为朕效力。 可是放眼望去,朝堂上真正有发言权的大臣,都是雍正一手提拔上来的,自然还是要维护雍正,所以反对声很大。 乾隆故技重施,又拿他爹当幌子:“其实皇考早就有心释放十叔、十四叔,恢复八叔、九叔的宗籍。他曾对朕说,这些都是他的兄弟,从小一起长大感情甚笃,当初如此处置,都是大臣们再三要求的,非他本心。现在天下大定,该把叔叔们接回来了,可惜未及下旨就成佛了。” 鄂尔泰、讷亲等听得直翻白眼。 当初要不是他们极力劝阻,雍正早把这几个人砍了。 讷亲是反对意见最大的辅政大臣。 一是因为皇帝向宗亲示好弊大于利。 皇室子弟都有继承权,排位顺序不同而已,一旦权力过大,很容易凝聚人心,兴风作浪。 当初雍正爷就深受八 15. 第 15 章 《乾隆爷别作了》全本免费阅读 弘皙是谁? 是那个让乾小四羡慕嫉妒恨的男人啊。 小四到老都在吹嘘,圣祖康熙皇帝非常喜欢朕,曾把朕接到宫中,躬亲教养。 其实,康熙皇帝只在临终前抚育了他半年。多半还是因为责任,而不是喜欢。 可弘皙呢?那是康熙最爱的儿子——太子胤礽的长子,从小就被康熙带在身边当皇太孙培养。 康熙有多爱胤礽呢?在外打仗,要带着胤礽的衣服,吸一吸以慰相思。 雍正曾在《大义觉迷录》里忽悠百姓:我爹最爱我。 事实上,他曾因为一点小事惹恼太子,被太子一脚踹晕。而康熙不仅没处罚太子,还说:老四是个暴脾气,肯定是他先惹恼了太子。 可见在康熙心里,他和胤礽相比,屁都不是。 那康熙有多偏爱弘皙呢?太子被废后,弘皙还想当皇帝,于是命人打造了一条御用珐琅火镰。这跟在家穿龙袍差不多,真要追究起来,情同谋逆,可是康熙竟然没处理他。 乾小四一生最崇拜的人就是康熙,弘皙从康熙那里得到的偏爱和指导,比他多太多,能不羡慕嫉妒吗? 至于恨,则是因为他管雍正叫爸爸。 那时候乾小四还小,听说这件事的时候,就觉得既恶心又生气:我爸爸凭本事得来的皇位,你叫声爸爸就想骗走?当我这个亲儿子死了吗? 综上,他本来就看弘皙不顺眼。 对于弘皙来说,他风光无限的时候,乾隆在康熙几十个孙子里根本排不上号。要是太子没有被废,现在坐在龙椅上的是他。 可惜命运弄人。 太子被废之后,他从九重天宫落到了人间。雍正登基后,他又从人间掉进了地狱。 雍正对兄弟残酷无情,为了博个美名,给他封了个亲王,却将他赶出京城,让他住在城外二十里的庄子上。 为了不像父亲和叔叔们那样在忧惧中死去,他不得不谨小慎微,甚至恬不知耻地在谢恩折里称呼雍正为‘皇父’。 任谁能接受这样的落差? 任谁能放弃原本属于自己的皇位? 他不死心是理所当然的。 不过他现在还真没开始付诸行动。 在真实历史上,‘弘皙谋逆案’到了乾隆四年才案发。那时候,乾隆给宗室的权力太大了,让他有了做梦的温床。 可是国师说的也不是全无道理。 以他的身份,倘若得到宗室支持,而乾隆又犯了众怒,也不是一点机会没有。 谋逆毕竟非同小可,一个处理不当,会血流成河。 一时间满堂哗然。 只有一人偷着乐。 那便是前不久被胡烁一席话剥夺本名的孙嘉淦,现在同僚们都在背后叫他‘驴得道’。 眼看那日怼自己的讷亲被揍,不听劝的皇上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驴老先生感到浑身舒畅。 活该。嘿嘿,活该。 不过没一会儿,他就笑不出来了。 他听到前后左右的同僚纷纷感慨:国师不是摆设,有事儿她是真敢上啊! 再一听,他们居然拿自己和她比:驴兄虽然敢跟先帝叫板,国师可是敢得罪整个宗室啊! 呔!老子奋斗了一辈子,竟被一个女人比下去了?不能够! 嘈杂声中,他霍然出列,激奋发声:“皇上,老臣以为……” 其声如洪钟,一下把场子镇住,弘昼锋利的目光如刀锋般射来。 他咬咬牙,秉直忠谏:“国师所言甚是!” 此言一出,满堂喝彩。 ‘驴兄是条汉子!’ ‘国师羞辱过他,他却不计前嫌为国师说话,胸襟之宽广,令我等汗颜’ ‘女人懂什么,我就没指望国师能说明白,还得是他啊!’ 那必须啊! 他挺了挺胸膛,刚要细论,身后又传来一道不大不小的质疑声: ‘弘皙不过是个闲散王爷,谁都敢上踩一脚。真正该说的是堂上这位荒唐王爷,不知道他敢不敢说喽!’ 孙嘉淦喉结一滚,顿时有点心虚。 老实讲,他不怕雍正,因为雍正有百官和天下人监督,不能随随便便杀谏臣,退一万步讲,就算被他杀了,还能在历史上留个名。 可他怕弘昼。被个活出丧的癫子打得斯文扫地,真是半点好处都没有。自己这把老骨头也不知道能撑几拳。 可是不说又不行——刚才国师还喊了句‘弘昼大胆’呢! 硬着头皮也得上。 只见他面若关公,怒指弘昼,大声道:“皇上善待宗室本意虽好,可对他们过分柔善,便是纵容。今日和亲王不遵国宪,横作威势,当堂殴打辅政大臣,便是典型!吾等朝臣是国之公器,谏言献策乃是职责所在,若因此遭到殴打羞辱,以后谁还敢说话?先帝在时,臣为进谏常有失言不恭,先帝从未降罪,而今皇上既要施仁政,又怎能如此变相惩罚谏言官员?请皇上先行严惩和亲王,再论阿其那塞斯黑之事。” 一句话概括:你说你宽仁,我看你还不如你爸爸! 乾隆快憋屈死了。 大臣们维护先帝就罢了,毕竟他们都得了先帝的好处。 儿媳妇你可是朕冒天下之大不韪硬封的国师,尊荣富贵,朕给的毫不吝啬,你怎能胳膊肘往外拐呢?你这一反对,都在看朕笑话,朕真是没脸。 果然外人就是外人,关键时刻只有好弟弟为朕出拳,还是血脉最亲。 朕就是要施恩宗室,提携叔伯子侄,尤其是皇阿玛看不上的那些! “和亲王此举的确不妥。”他横了一眼弘昼,轻飘飘地点评了一句。 弘昼识趣地从讷亲身上爬起来,慢条斯理地整理衣服。 “朕会罚他,不过众卿皆知,他在太后身边长大,太后甚爱之。为了不让她老人家心忧,还要细细斟酌该如何罚。” 这一句,偏袒甚至撑腰的态度就更明显了。 孙嘉淦都气笑了:太后再爱,也不能管朝堂上的事儿吧?你奶奶那是真疼你十四叔,可你爸爸把他圈禁在景陵,她能怎样?你这就是耍无赖。 乾隆却没给他开口的机会,直接站起身道:“今日事改日议,退朝。” 说罢直接扔下众人走了。 他一走,弘昼就气势汹汹地来到胡烁跟前,食指戳着她的鼻梁骨道:“本王爷的名讳是你配叫的?还真把自己当仙童了!我倒要看看你的命够不够硬。” 胡烁朝他翻了个白眼,鄙夷道:“啧,你果然和她说的一样。” 好奇心害死猫,这句信口胡诌的话把弘昼勾得一愣。 她/他是谁?说的什么? 十七爷却将他强行拉走,“仙童是皇上亲自认可的,你跟她较劲,不等于打皇上的脸吗?再说,你的名讳也不是她喊的,是你皇阿玛莅临了!” 弘昼:我是装傻,不是真傻啊十七叔。 十六爷则一脸凝重地挡在胡烁身前,低声质问:“弘皙不可能谋反,他什么都没有,你害他做什么?” 胡烁也低声回他:“叔爷爷,我不仅没害他,还救了您呢。” 十六爷心里咯噔一声,忐忑不安地问:“你什么意思?” 恰在此时,太监总管去而复返,来到他二人面前,对胡烁道:“皇上宣国师问话。” “叔爷爷不必谢。”胡烁给十六爷留下一个深藏功与名的微笑,转身离去。 总管太监领着她到了养心殿西边的三希堂,屋内只有乾隆一人。 他脸色很黑,屋内气压很低。 胡烁一点儿都不胆虚,开口便道:“几日不见皇阿玛,儿臣甚是想念,您可还好?” 恼怒中的乾隆瞳孔一震,你不赶紧跪下认错,套什么近乎?这是儿媳妇该说的话吗? 胡烁还是一派坦然,紧接着送上一个彩虹屁:“起初儿臣不想破了祖宗规矩登堂参政,今天第一次上朝才发现皇阿玛高瞻远瞩,所有安排都有深意。” 这个彩虹屁很水,乾隆心知肚明,偏偏他就是好奇,她会耍什么花招平息自己的怒火。 他冷着脸问:“哦?朕有什么深意?” “就拿恢复八爷九爷宗籍这件事儿来说,要不是当堂听大臣们辩论,我根本想不起来弘皙谋反这件事。毕竟这件事发生在乾隆初年,而且没有造成严重后果,到儿臣入宫后,已经无人再提了。只是有一年中秋,皇阿玛跟我们说起来,曾因这件事伤心。” 朕为弘皙伤心?何至于!朕和他不仅没交情,还很讨厌他,他有反心正好圈死他! 倒是你啊儿媳妇,你要是不把今天当众给朕难堪的事儿解释清楚,朕才真的伤心呢! “皇阿玛说刚登基时无人可用,于是想示好宗室,让宗室子弟带头执 16. 第 16 章 《乾隆爷别作了》全本免费阅读 虽然她问的是想不想,听起来却像敢不敢。 瞧不起谁呢?朕堂堂九五至尊,还能压不住这点小场面? 乾隆白她一眼,不悦道:“世间果真此异宝?” 胡烁立即掏出镜子双手呈上,“皇阿玛一看便知。” 乾隆接过去,没急着往她脸上照,而是先把镜面扣在手心,左右翻看。 这是一个巴掌大的青铜镜,通体陈旧,但保养得很好,几乎没有铜锈。背面浮雕钟馗,手持宝剑、身挂符咒,威武凶悍。边沿雕有十二只吞鬼兽,每一只都青面獠牙、穷凶极恶,或抓或叼着小鬼,小鬼无不凄惨求饶。 看着阴森可怖,摸着寒凉刺骨,似乎的确是一件至阴之物。 可他面前这个女鬼,不仅将它揣在怀里随身携带,还探头探脑,一副巴不得被照的样子。 “听说这面镜子乃是西汉广川王刘去命人打造。他性情残暴,喜好挖人坟墓,魏襄王墓、晋灵公墓、晋幽王墓等皆被其盗。 有一回,他带人挖掘魏国王子且渠墓,一个探路的兵丁将他引入陷阱,差点害他性命。侥幸逃出后,此人遍寻不着,然而当他掀开棺材,赫然发现且渠不仅尸身完好,且面目和那个害他的兵丁长得一模一样。 他大受惊吓,始信世间有魂灵,之后便召集天下最厉害的术士打造了这枚照鬼镜。传言,所有鬼怪都会在镜中显出原形,并被钟馗锁拿,终灭于吞鬼兽之口。” 说着,他反转手腕,让镜面照向胡烁的脸。 结果如他所料,镜中人美艳嚣张,和眼前人没有丝毫区别。 胡烁无法从他脸上看出什么,只能追问:“皇阿玛看到什么了?” 乾隆将镜子还给她,轻蔑道:“龙虎山不过如此,张天师朕就不必见了,你身边的侍卫足能应对。” …… 他果然看不到。 看来权力打不破次元壁,玄学面前凡人平等。 胡烁越发期待见到张天师了——都说科学的尽头是玄学,但愿他掌握了这门学科的终极奥秘,能把我送回来处。 群臣都以为胡烁这一去,少不了吃挂落,册封诏书大概率永远不会下了,以后他们也不可能在朝堂上见到这一道倩影了。 个别人甚至开始留恋国师振臂一呼的风采,并以‘叹国师’为主题,赋了一首《清平调》。 万万没想到,吃挂落的是别人,而她一句‘预言’,居然比数位重臣苦口婆心有效得多,轻轻松松在宗室里掀起血雨腥风。 当天下午,一道谕旨传遍各部班房:和亲王弘昼罚俸半年,居家自省三个月。期间不得外出,也不得待客。 相当于关禁闭。 虽然处罚得并不重,却狠狠打了和亲王的脸——不要以为你是御弟就能为所欲为,皇上可不惯着你。 弘昼则气得又给自己办了场丧事,还给他哥上折子,奏陈曰:你弟死了,快来烧纸。 乾隆没理他,他哭着给自己烧,一个不小心还把自己的王府烧了…… 几天后,弘皙谋逆案发。 刑部官员在弘皙的宅邸中发现,他仿国制设立会计掌仪等司,在家过皇帝瘾。 有个叫安泰的道士被抓捕归案,将他询问过的三个大逆不道的问题如实交代。 案子细细审讯了一个月,牵出不少与他有来往的宗室子弟,甚至包括辅政大臣十六爷。 群臣那叫一个后怕。 若没有及时发现,就像国师说的那样发展下去,少不得又是一场血雨腥风的动乱! 乾隆亲自写了一封告群臣书,表示登基之初遭遇这种事儿,他感到很寒心,为了给宗室子弟一个大大的警醒,他决定从重处理此事。 于是,弘晳及其子孙被革去宗室,贬为庶人,圈禁在景山东菓园。 他还效仿先帝处置他八叔九叔的做法,给弘晳改了名,叫四十二。(如此一来,给老八老九恢复本名是不可能了) 这个名字和‘阿其那、塞斯黑’比起来,侮辱性不大,恐吓性极强。 只因为弘晳今年四十二岁,乾隆是在提醒他,你的人生当止步于此,往后即便活着,也只能是行尸走肉了。 弘晳还没怎么样,十六爷先吓病了。 他就是可怜弘晳,才把内务府的东西卖给他,让他过一过皇帝瘾而已,谁知道会闹这么大? 谁知道大侄子满口仁政,心却一点儿也不比他爹软? 完了,富贵难保,性命堪忧! 就在他胆战心惊时,乾隆竟亲自来王府看望(安抚)他。 “朕当然相信皇叔只是一时糊涂,国师也对朕说过,皇叔一生忠义,为朕做了很多实事儿,所以在皇叔百年之后,朕赐谥号恪诚,恪意恭敬、谨慎,诚意忠诚、真挚。足见咱们君臣和合,叔侄相亲。” 十六爷懵了,“国师当真这么说?” 胡烁:我没说,他自己发挥的。 乾.政治动物.隆笑着点点头,“朕还能骗你吗?” 十六爷快感动哭了,侄孙媳妇诚不欺我,她说救了我,果真救了我! 以后谁敢欺负她,我允禄第一个不答应! “朕知道皇叔在宗室之中人缘好,眼下朝中许多老臣到了致仕还乡的年纪,朕想从宗室中挑几个精干可靠的年轻人顶上去,皇叔可否为朕推荐合适的人员?” 十六爷这回真哭了,大侄子不是嘴上说说,他是真的相信我啊,让我挑人给他用,不就是让我卖人情给宗室吗?这是多大的信任啊! “容臣细致考察,三日后必将名单呈给皇上。”他擦着眼泪表态,“皇上放心,臣一定管好兄弟子侄,绝不给让他们给朝廷惹事。” 也不能让他们报复国师! 乾隆满意地点点头。 经过这么一吓,想必他也不敢作妖了。 至此,虽然没有恢复八爷、九爷的宗籍,但宗室被他完全镇压,还通过十六爷挑选了一部分真正有能力的宗室子弟,慢慢填充到朝堂上,成了他的坚定支持者。 而胡烁,经此一事儿,算是把七个辅政大臣中的三位(讷亲、十六、十七)都收服了。 这三位,还是乾隆最信任的。 那篇 17. 第 17 章 《乾隆爷别作了》全本免费阅读 尿素最早发明于1773年,是化学家罗埃尔从人类尿液中提取。 经过近一百年的探索,大约在1870年左右,化学家们终于发现了简单的化学合成方式。 可惜由于欧洲人少,而尿素生产成本又高,并没有被广泛应用。 到了20世纪,全球人口大爆炸,粮食产量亟待提高,化肥开始大面积应用起来。 需求变大后,生产厂家就多了,设备和技术都跟着快速精进。 到了21世纪末,也就是胡烁成长的2090年代,由于生产尿素的原料——煤炭和石油所剩无几,化学家们又找到了更朴素的替代原料。 当然,原料越是朴素,分离合成的步骤越复杂,对设备和技术的要求越高。 好在这都难不倒胡烁。 她只用了三天,就在最新搭建的这个,没有一件精密仪器的实验室,合成成功。 现在的难题是如何批量生产。 最开始,她无法摆脱机器依赖,但挠破头皮也无法解决电力问题。 倒不是她不会发电、储电,而是稳定供电、大功率供电的难度很大,成本也太高。 然后,她想到了蒸汽动力,可要把能带动整个生产线的蒸汽机造出来,工程量巨大,在春耕之前完成是不可能的。 最后,李铁一句话提醒了她:一到冬天,皇庄上这些人真是闲的蛋疼,天天爬墙头偷看主子,主子这样的天人哪是这群下贱东西配看的。奴才早晚要揪出一个来杀鸡儆猴。 胡烁顿时想开了。这时代最不缺什么?廉价劳动力啊。 机器的作用是替代人工,要是人比机器便宜,为什么不用人呢? 于是她重新设计生产线,用人工可操作的机械,取代电力驱动的机器。 设备图纸送到工部,由十七爷亲自监督,加紧生产。 原材料由内务府采购,由十六爷亲自调度,加紧运送。 李铁则被胡烁派去城里招工。 虽然皇庄里有大量闲人,可他们都有‘编’了,不愁吃喝,而且已经习惯了‘懒冬’,恐怕没动力辛苦做工。 化工又是个危险行业,需要工人极其小心、仔细,丝毫都马虎不得。 综合考量,胡烁决定把机会给到城郊的穷人,不限男女。 开出的条件也非常优渥:提供工装、防护用具、一日三餐、高于普通长工的工资,以及一份医疗保障。 即,工作期间发生任何疾病,包赔包治。 要知道在这个年代,吃饱穿暖,是绝大多数平民最大的诉求。农村多的是没有棉衣棉鞋的人。按李铁的说法,给双鞋,管两顿饭,就有无数人争着抢着来。 皇庄的管事儿都眼红了,“这么好的事儿,为什么便宜那些穷鬼?让我家二蛋三蛋去吧,他们还识字呢!” 刘潇学着胡烁的口吻回绝他们,“你们瞧不起穷鬼,就会被出身更高的人瞧不起。你们不给穷鬼出路,你们的出路就会被更有权势的人剥夺。这一级又一级的压迫会一代又一代的传下去,除非,人人都能凭本事挣前程。” 管事儿一下懵了。 他这个差事,听着神气,其实还不如普通农民。 起码农民丰俭由己,收成不好的时候,大不了拖家带口去要饭。他呢?必须交足内务府要的税粮,否则,轻则下狱,重则流放,亚历山大。 他省吃俭用,送自己儿子去读书,就是想摆脱这种生活,也尝一尝人上人的滋味。 可俩儿子并不是读书的料,就算有那么点才华,也没钱打点,这条路根本走不通。因为供孩子读书,家里也无钱买地,儿子们连做普通农民都没机会,只能继续给皇上当佃农。 还真是没出路。 然而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怎么都比没田没产的流民强! 凭什么让他们过得比我们好?! 他恨恨地想:我呸,穷鬼能有什么本事?我倒要看看你们到底要招什么人。 后来李铁陆续招来了五百个工人,其中女工二百,男工三百。男的各个手脚麻利力气大,女的各个心细如发闲不住。 他们刚来不久,皇庄内外就焕然一新。 乱糟糟的农具被规整得井然有序,泥泞的道路被他们铺上了碎石子,新送来的设备被他们擦得锃光瓦亮,原材料被码的整整齐齐,水缸里的水时刻满着,厨房里的柴随时充足。 白天干活,他们喊着号子。 晚上回棚,他们欢声笑语。 还没开工,管事就开始酸了:国师好本事,竟把这些穷鬼调教得这么能干。要是把他们都给我就好了,肯定能让皇庄产量翻倍。 李铁笑话他:没出息的东西,眼里只有这个小小的皇庄,咱国师却可以用这些人填满天下粮仓。 在张天师进京的前一天,这些工人正在胡烁的实验室接受岗前培训。 张天师那小徒弟李逍遥也在其中。 不是胡烁心黑要用童工,是他自己要求的。 他怀疑那些神奇的化学反应,都是女鬼的障眼法。 可女鬼反而为大家破除迷信。 比如,把娇嫩的双手放进沸腾的油锅里——其实只有表面一层是油,下面是沸点很低的醋。 比如,随手在空气里一抓,就能抓起一团鬼火——其实手掌事先涂抹了磷粉和硫磺,此二者燃点极低,稍微一摩擦就能烧起来。 比如,燃烧一张普通的黄符纸,就能让‘蛇妖’显形——其实黄符纸上提前用硝酸钾溶液画出蛇的形状,而硝酸钾是制作火药的原料,极其助燃,一旦遇到明火,会让画蛇的地方比别处烧的更快,蛇就这样显现出来。 这些都是走江湖的假道士抓鬼除妖的惯用伎俩。 工人们都开了眼,为曾经上过的当,无差别攻击所有抓鬼道士:“什么玩意儿!都是骗子!诅咒这些骗子生儿子没□□!” 李逍遥气得脸红脖子粗,叫嚷道:“这种江湖骗子根本不配称为道士!天下道教看龙虎观,张天师才是降妖伏魔第一人!驱鬼辟邪、人到灾除!” 皇庄管事是信佛的,根本没听过张天师,就因为嫉妒工人,随口胡扯:“可不是吗!人和人区别大了,道士和道士能一样吗?张天师是有真本事的,我就见过被他救过的人,原本三魂七魄都丢了一多半,跟个傻子似的,连拉尿都不会脱裤子,他一来,就给贴了张符纸,诸位猜怎么着?” “怎么着?”大伙儿伸长了脖子。 管事儿越发信誓旦旦:“当即就变聪明了,过了两年考中了状元!” “哟,这是神仙在世啊!”工人们竖起大拇指,交相惊叹。 只有极个别的提出疑问:“状元三年出一个,各个都有名,没听说哪一位曾经是个傻子。您说的是谁呀?” 管事儿一摆手:“几十年前的事儿了,你个瓜娃子看起来也就二十出头,肯定没听过。” “几十年前?那张天师高寿呀?” 管事儿想,这些泥腿子大概一辈子也见不到天师,便斩钉截铁地说:“百岁不止了!我那次见,他就已经须发全白,跟个老神仙似的。” “百岁!那肯定快成仙了!” 李逍遥本想反驳,却见胡烁满脸不屑,便由着他们夸了。 有几个胆小的姑娘问:“先生,既然大部分道士都是骗子,那万一我们遇上那些不干净的东西,该怎么办?” 这是在问胡烁。 在这个时代,先生是老师的意思。 所谓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对于穷人来说,读书是神圣不可攀的事情,先生就是他们心里最崇高的称呼。 虽然李铁告诉过他们,给他们上课的这位是国师,他们却不知道国师是什么官,又觉得既然学到了学问,就该叫先生。 胡烁可不是好老师。 首先她看人的眼神会让人怀疑自己是傻子。 其次,她说过的话绝不重复,不管大家有没有听懂。 幸亏刘潇最擅长传达主子的话,不仅记忆好,还会总结提炼,是个完美助教。 不过在探讨这个话题的时候,胡烁格外有耐心。 “这世上真的有不干净的东西吗?有人亲眼见过吗?”她招招手,将提问的姑娘叫到身边,抬手在她面前轻轻一扫。 “鬼啊!” 充作厂房的仓库顿时乱了,所有人尖叫着往后撤。 站在最前面的皇庄管家则两腿一软,跌坐在地,浑身抖如筛糠。 那姑娘满脸茫然:“你们怎么了?” “你……你七窍流血了!”与她一同来的嫂子捂着眼,哆哆嗦嗦地说:“活像个女鬼!” “不,她舌头伸得好长,就像个吊死鬼!” “才不是呢,她脸上的肉都烂了,鼻孔里爬满了蛆!” 逆流而上的李逍遥好不容易冲到最前面,‘燃鬼符’却怎么都扔不出去,手里的桃木剑也啪得一声掉落——我草啊,她头上怎么长了师傅的脸??? 那姑娘摸着自己的脸,纳闷地问:“先生,他们为何那样?” “别慌,幻觉而已。”胡烁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接着吩咐李铁:“去把门窗都打开。” 刘潇紧跟着大喊:“慌什么?这些天的课都白上了吗?国师已经用科学告诉过你们,眼见不一定为实!还不安静下来,好好听国师讲解!” 乱糟糟的厂房顿时一静。 大家虽然还是不敢看那姑娘,却都反应过来:是啊,先生破解的诡秘还少吗?之前那些看上去都挺逼真的,被先生讲过之后再一想都挺傻逼的。眼睛太好骗了。 狂肆的北风呼啸而至,卷走了致幻气体,不一会儿大家就恢复如常。 虽然所有人都出了一身冷汗,心里后怕无穷,却也好奇得要死。 管事儿扶着还在打抖的腿,第一个问:“国师,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胡烁敲了敲手边的烧瓶,“在刚才的实验中,我没有让实验物充分燃烧,导致产生了一种气体,这种气体无色无味,却能让人产生幻觉。当我稍有暗示时,你们就会充分联想,于是就看到了自己最害怕的场面。等气体浓度降下来,幻觉自然就消失了。” 李逍遥反驳道:“胡说,刚才就是鬼怪作祟!是你这个女鬼施展了障眼法!才不是什么气体!” 旁边的工人往他后脑勺上拍了一巴掌:“傻小子,有的气就是有毒的,我当短工那家的女主子,就是在屋里烧炭毒死的。你要是不信先生的话,自己再吸一口那瓶里的气试试,说不定能看到你老子娘举着扫帚来打你呢!” 大家哄堂大笑。 刚才发问的姑娘拍着胸脯道:“我明白了,这世上根本没有不干净的东西,都是幻觉而已,以后我再也不怕了,也不会上当受骗了!” “我也是!” “我也是!” “我不信什么佛,什么道,我只信先生!” “先生才是无所不知的真神!” 李 18. 第 18 章 《乾隆爷别作了》全本免费阅读 傅恒从李逍遥身上搜出过符纸、桃木剑、三清铃等,据说都是伏鬼降妖的法器。 李逍遥曾吹嘘过他师傅开坛做法的大场面,据说是一边念着繁琐的咒语,一边布下厉害的法阵,等到鬼祟现身,还会祭出一些传承千年的法器。 胡烁对那个场面向往已久。 在被邪门的雍和宫连摆两道,见识过‘钟馗照鬼镜’的神奇之后,她对玄学充满了破解欲。 要是真能被这样一场法事送回去,新的博士论文主题不就有了吗? 所以当张天师一落地,二话不说挥起拂尘朝她抽来,她只有一点失望——我这么大牌的鬼,就不值得你好好开个坛吗我说?这么多观众看着,把流程搞得复杂点,也是给你们龙虎山文化做宣传不是吗?却并不害怕,反而期待这一下能把自己抽得灵魂出窍。 她甚至越过两个蓝翎侍卫,主动把自己往前送了一步。 没想到,电光火石间,拂尘倒转,另一端是锋利尖锐的短剑,径直刺向她胸口! “啊!”刘潇的惊叫破了音。 “保护国师!”傅恒的嘶喊也劈了岔。 两个蓝翎侍卫严阵以待,几乎在同时抽刀回击,却迟了半步——要是她没往前走,绝壁没事! 眼见短剑刺进了胡烁心口窝,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绑在车尾的李逍遥完全懵了:不是啊师傅,您不是来捉鬼的吗?为什么要杀人? 趴在门缝上往外看的果亲王汗毛倒竖,心都凉了——皇上啊,咱们不该由着她胡来!这下完了! 阿衮头皮一麻——这张天师怎么回事?王爷分明只让他驱鬼!万一国师死了,那富察兰月岂不是回不来了?那可是王爷秘而不宣、爱而不得的白月光啊! 在这次‘弘晳谋逆案’中被打压的宗室子弟、八爷九爷的后人,则无不畅快淋漓地暗暗叫好:杀得好!杀了这个横空出世的祸水! 然而下一秒,铿! 尖锐的金属撞击声几乎穿透所有人的耳膜。 紧接着,张天师手中的短剑竟然断成了两截,上半截直接弹飞出去! “难道国师竟是金刚不坏之身?!” 围观群众全都惊呆了。 张天师似乎也呆了。 却见国师从刺破的前襟里掏出一面变了形的青铜镜,气急败坏地咒骂道:“张玄陵你脑子进水了吧?!” 原来他出其不意的一击竟刺在了‘钟馗照鬼镜’上! 亏得胡烁为了密切关注自己原身的动向,随身携带着它。 这一剑力道极大,镜子虽阻隔了利刃,却硌得她肋骨生疼,众目睽睽之下还不方便揉。 而这把联通古今的宝镜也彻底坏了。 她窝了一肚子火,将镜子朝他脸上狠狠一掷,怒道:“一个月前你龙虎山就派小牛鼻子夜探国师府,当着我朋友傅恒的面儿污蔑我是女鬼。今日我一回京,就听到路上人人都在说,张天师亲自来捉我,回家一看,果然不请自来了。这青天白日,朗朗乾坤,我倒是想看看你到底要怎么捉,没想到你一捉鬼天师不做法,你做刺客!难道你们龙虎山捉鬼的方式就是杀死宿主?!” 此时傅恒已赶到她身边,听到她在暴怒之下,不假思索地称呼自己为‘我朋友’,不由一愣。 我什么时候成她朋友了? 谁要和姑娘家当朋友?我才不! 他心里怪怪的,脸上热热的。 而张天师面对这样的指责和质疑却一言不发。 刘潇总结提炼胡烁的发言,厉声喝问:“说啊,我们国师是鬼吗?你到底会不会捉鬼?” 围观群众也很愤怒,怒骂道:“一大早就敲锣打鼓说要捉鬼,把人骗来了又整这死出!你行不行的吱一声啊,哑巴了?” 龙虎山张天师在东南一带极受尊崇,不光当地百姓,连各级朝廷官员都将他当神一样膜拜,何曾受过这样的屈辱? 李逍遥哭得满脸涕泪,扯着嗓子大喊:“我师傅是天底下最厉害的捉鬼天师!师傅,这个女鬼幻术了得,我昨天才见识过。你是不是被她的幻术骗了!不能杀人,快开坛做法啊!” 有个宗室子弟趴在墙头上煽风点火:“是啊天师,快点做法吧,杀人不是你该做的事儿。现在人人都说,国师是鬼非神,只要你能证明传言非虚,世人容不下她的。可要是你没这本事,龙虎观的道士以后就不必出来丢人现眼了。” 无数双眼睛盯着张玄陵。 他处在重重包围之下,除了做法,再无机会近身伤害胡烁。 他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扔掉断剑,却没有掏出任何法器,神色平静地看向胡烁:“我会。但你不是鬼。” 人群中立即有个女人尖叫:“这不可能!她就是已经死去的富察兰月,我和兰月从小一起长大,绝不可能认错!” “大胆!我妹妹兰月两个月前已经病逝,是我亲自扶棺下葬的!皇上追封她为哲妃,岂是你能妄议的?” “我是她三哥,你说你和她一起长大,我怎么没见过你?” 兰月的二哥三哥都在现场,依次站出来回怼她。 事实上,兰月确实没有这样一个发小。这姑娘只在选秀的时候见过兰月,嫉妒她的才华,嫉妒她嫁得好,又见她如今换了身份,风光更胜从前,想把她拉下来踩在脚底下。 富察家两位公子一开口,没人再信她。一人一口唾沫,吐得她抬不起脑袋。 但紧接着又站出来一个男人,指着胡烁道:“她就是哲妃娘娘!我是宝亲王府管花园的,我见过她,在先帝爷驾崩前一夜,我还亲耳听她说自己上辈子是自尽而亡的,就在王府花园里……” 凡来看热闹的都听过这个传言,却从没见过当事人——无他,当时在场的,基本都进宫了,没进宫的,也都被妥善安排了。谁不要命了,敢把潜邸事拿出来乱讲?至多和亲朋透露一两嘴罢了。京城里流传的谣言,都是好事者拼凑起来的,不知道转了多少手的消息。 听他这么一说,好事者本着‘有瓜不吃要我老命’的心态,当面追问:“那一夜究竟发生了什么?” 傅恒横刀高喝:“谁敢编排当今皇上的潜邸旧事,让我看看你们长了几个脑袋!” 可那人根本不是王府园丁,他是受人指使,专门来此迫害胡烁的。 胡烁的人越捂嘴,他越要说,好事者也就想听。 一时间这个人挤人的地方沸沸扬扬。 直到胡烁掏出自制的左轮手枪——制作加特林时造出来的试验品,朝天放了三枪。 嘭!嘭!嘭! 这枪太小,离得远的人甚至看不清那是什么,只觉得被这巨大的声响震得心悸。 离得近的,怕是腿都要软了。 不过嘈杂声倒是一下子静下来。 他们惊恐地看着站在马车上的胡烁,似乎直到此刻才想起来,她是雍和宫喇嘛力推的仙童,七个辅政大臣共同认可的国师,第一次上朝就为皇上化解了一场谋逆危机。皇帝的叔叔亲自为她置业,皇帝的内弟给她当护卫。而皇帝,为她惩戒无人敢惹的和亲王。 虽然她没有实权,但在京城,除了皇帝,再也找不到第二个比她更有权势的人。 更令人不安的是,笼罩在她身上的女鬼传闻,至今还未散去。她神鬼莫辩,杀气腾腾! 他们开始后悔来瞧这个热闹了。然而里三层外三层堵的严严实实,想跑也是跑不掉的。 胡烁让他们静下来,却没有要辩解自证的意思,反而质问张天师:“大家都说我是鬼,你凭什么说我不是?” “你身上没有鬼气,国师府也没有。” “可你徒弟 19. 第 19 章 《乾隆爷别作了》全本免费阅读 “你回不回去与我无关。” “《尚书》曰,牝鸡司晨,惟家之索。女人参政,亡国之兆也!唯有阴阳调和,各归其位,才能万物皆宁。千百年来龙虎山以匡扶社稷为己任,我决不容你存活于世!” 此话一出,在场的读书人无不变色:好一副正气浩然的道士风骨! 其中的汉人更是热血激荡:满清入关后以残酷手段逼迫汉人剃发易服,唯有道士没有妥协,就是因为他们的骨头硬啊! 当鞑子屠戮中原百姓时,和尚紧闭寺门念经祈福,道士持剑下山有去无回。他们说的匡扶社稷,从来不是一句虚无缥缈的口号! 而今,皇上不顾社稷安危,违背宗法礼教,让女人参政,七大臣无一反对,唯一诤言者,竟被当堂羞辱为驴。亡国二字,唯有天师敢言矣! 他说捉鬼,捉得是祸乱朝纲的舞魅魍魉!闹市刺杀,为的是唤起爱国志士的气节! “女人参政,亡国之兆!” “阴阳调和,各归其位!” “匡扶社稷,诛杀国师!” 群众的思想就这么被他带偏,一个个跟着呐喊。 前一秒他们还在畏惧国师的权势,为她手里那把杀器心悸,这一秒,他们就热血上头,有了将她生吞活剥的胆量。 这就是人心。 胡烁三岁上天才综艺,直到穿越前一直活在公众视野中。期间二十一年,从被推崇,到质疑、诋毁、否定、谩骂,再到认可、追捧、膜拜,她全都经历过。 人的认知粗浅而善变,她再清楚不过。 就比如现在,大多人心中原本没有道义,即便有,也不痛不痒。别人说了,他们就有了,甚至大有舍生取义的架势。 可笑的是,这道义,不过是男权思维主导的‘我即正义’——凡不利于我们的,都是祸害。 所谓‘女人参政,亡国之兆’重点根本不在于亡国,而在于女人。 不管她是谁,能耐如何,人品怎样,只要是个女人,就无权踏足属于男人的领地,否则,我们男人就要你亡国! 这道义多么简单粗暴啊,和希特勒屠杀犹太人没什么区别:不管你们这个人种里有多少好人,有多么聪明的大脑,你们危害到了我们,就该死绝。 “国师,这些人疯了,我们这几个人根本拦不住。果亲王已派人去步兵统领衙门调兵了,你还是先回府躲一躲吧。” 眼看群情激愤,傅恒如临大敌,用自己稚嫩的身躯护着胡烁,极力劝她。 胡烁却岿然不动。 这些人是她引来的,若没有操控火的能力,她会玩火吗? 嘭! 一声枪响过后,激愤的人群再次安静下来。 “诸位,雍和宫喇嘛说,我是观音座下仙童,张天师说,我不属于这个世界。你们只把我当成一个女人,未免太草率了。我要是想亡你们的国,应该像妲己那样魅惑君王,而不是在朝堂上四处树敌,冒死谏言。我来,是为了造福天下百姓,让你们吃饱、穿暖、有尊严,不信你们抬头看!” 胡烁双手上扬,仰头望天。 除了张天师,所有人都随着她一起抬头。 “此刻万里晴空,艳阳高照,毫无降雪预兆,但为了让你们相信我,我现在向满天神佛发愿,在一炷香内降下瑞雪。如若不然,我便任由张天师发落!” 这话一落,傅恒等人皆为她提心吊胆。 尤其是果亲王,胡烁的来历他最清楚不过了,仙童这个身份就是他编造出来。她哪能请得动神佛为她降雪啊! 张天师已经说了她不是鬼,何必再较真! 赌这么大,一会儿怎么收场?万一雪没下下来,恐怕不用张天师动手,这些老百姓就能活剥了她。 哎哟,侄孙媳妇太狂妄大胆,本王心都要操碎了。 刚才那些喊着要杀她的读书人,则彻底被她唬住了:雾草,这女的太刚了!话说得这么绝,连条后路都不留,而且区区一炷香的世间,众目睽睽之下,也没法弄虚作假。难不成,她真是神仙? 一心想置她于死地的宗室子弟也不免心虚起来:这雪一下,她就成了现世真神,别说天师,就是皇上恐怕都杀不了她了。 其中一人暗暗给张天师递眼色,示意他趁大家不备赶紧动手。 张天师却视若罔闻,也跟着抬起头来。似乎坚信,这雪根本下不来。 冬日里,总是阴多晴少,即便是晴天,太阳高照的时间也很短,然而今天真的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众人仰着头,视野被耀得发花,脖子也仰得酸疼。 他们无数次低下头观察国师,却见她始终气定神闲。那眼神不像在盼雪,倒像是看景。 于是他们又无数次抬头,极力寻找雪花的影子。 一炷香得时间很快就到了。 阳光依然灿烂。 九爷塞斯黑的女儿再也按捺不住满腔的愤恨和激动,高声尖叫:“她是骗子,请天师替天行道!” 可是,更多比她更激动的声音将她的话音完全掩盖了。 “雪!” “下雪了!” “晴天下雪,我滴个老天爷啊!” “神佛显灵了,国师是仙童!” 万众瞩目中,雪花悠悠飘落。 在众人最震撼惊骇的时刻,刘潇抛出一把化肥,高声道:“这是国师从另一个世界带来的化肥,待明年春耕时,给每株作物撒上几粒,就能让产量翻倍。” 震惊之余,有人下意识反驳:“区区几粒就能翻倍?这不可能吧?连神话书籍中都没记载过此等神物。” 刘潇微笑道:“皇上心系天下百姓,非常重视此物。为了验证其功效,特令国师以海淀皇庄为试验田,一半施农家肥,一半施化肥,以作比较。待到春耕时,大家都可以去看看。效果如何,收获时节便能见分晓。” 听了刘潇的话,不管是读过‘先天下之忧而忧’的读书人,还是大字不识的农民,亦或是‘见小利而忘义’的贩夫走卒都激动起来——人人都要吃饭,谁不想要谷满仓的安全感? 天上还飘着雪,几乎没人再怀疑国师的能耐。 他们觉得根本不必比较,直接拿来用就好! 只不过…… “这化肥价格如何?寻常百姓用得起吗?” 刘潇道:“刚开始生产,成本是很高的,价格也不会低。不过大家不用担心,皇上已下令,由国库承担七成,老百姓只需付三成即可。” “皇上圣明!国师仁爱!” “明君当政,仙童庇佑,天下有福啊!” 果亲王看到大家抹着泪跪下给胡烁磕头,恍恍惚惚也跟着跪下。 这一次,连趴在墙头上那些豪门贵女,也都退下去自行拜倒。 漫天雪花中,这一方天地间,只有胡烁和张天师还站着。 胡烁问:“天师还想杀我吗?” 张天师面无表情地反问:“我还杀得了你吗?” 这话把胡烁说迷糊了。 刺客只是兼职,他的本职是天师啊,别的不说,起码他手里那个小铃铛,就能让她头疼欲裂。 若他坚守道义,还是有办法把她拉下神坛的。 可他却又一次隐藏实力,选择避让。这到底是为什么? 难道刚才那番振聋发聩的话,都是故意说给旁人听的? “你当然杀不了!”果亲王骤然站起,喝令侍卫:“此人当街行刺国师,罪不容诛,将他就地正法!” “不要!”李逍遥猛给胡烁磕头:“祸是我闯的,国师杀我,哪怕让我下地狱都成,放过我师傅吧,求求你了!” 大理寺少卿裴元也起身挤到前面,请求道:“请王爷先留他一命。大理寺有一诡案要请他协助调查。” 果亲王恼火道:“大理寺养了一群废物?” 裴元面皮子一红,硬着头皮道:“此案是皇上登基以来的第一桩大案,皇上亲自督案,我们不敢马虎。偏又与鬼神相关,而张天师是此道权威,不请他看一看,我们不敢下结论。” 果亲王这才想起什么,问道:“你说的是天津知州在密室被分尸的案子?” 裴元点点头道:“正是。这件案子实在蹊跷,知州张石在自己的卧房里被杀,且被分成了八块。奇怪的是,门窗从里面锁着,房间里没有任何密道,而门口有侍卫三班轮守,没见到任何人进出,也没发现任何挣扎打斗的痕迹,更没找到凶手。桌子上却有一张血书,上面写着,我本农人,被张石迫害而死,化成厉鬼来报仇。” 这种恶性案件一般不宜公之于众,怕会引起恐慌,更何况,被杀者是朝廷五品官员,关乎朝廷威严。 20. 第 20 章 《乾隆爷别作了》全本免费阅读 张天师已经去天津了。 胡烁在马上颠簸了六个小时才追到知州府衙门,下马后,人差点散架。 不过这一趟没白来。 起码,那个超凡脱俗、一身正气的道教魁首给她下跪了。 “请国师救我龙虎山上下一百二七人性命。” 张天师直挺挺跪在她面前,没有半分扭捏屈辱。 当然,也没有一星半点的愧疚。 胡烁都没顾上治疗,肋下还疼得厉害,闻言直接气笑了:“原来你既不是为李逍遥,也不是为道义而来,是有人拿龙虎观那一百多条人命逼你来杀我。” “那个人一定权势很大,大到与你交好的官员都得罪不起,但是我能。所以一击不中之后,你故意在摇铃的时候放水,好引我上钩。” “啧啧,真是人不可貌相,瞧你,看着跟不食人间火的仙君似得,算盘居然打得比谁都精。我看你除了本职天师干不好,干啥都能混碗饭吃。” “可我为什么要帮你,你看我像傻子吗?你可差点杀了我!” 张天师坦然道:“我没打算杀你。你身上揣着我派法宝,我是看准了才下手的。” 胡烁啪啪拍了两巴掌:“好算计!你这么说,该不会想让我赔你镜子吧?” 张天师被堵得一愣。片刻后,闭上眼匀出一口浊气,缓缓说道:“我若真想杀你,根本无需动用刀剑。” “这么说,你还是觉得我是鬼。” “不。鬼是亡灵,你没死,不能算。你只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游魂。” 这你都知道! 胡烁按捺激动的心,故作淡定:“其实我也不是真想同你计较。只要你送我回去,我就帮你。关键是,你能吗?” “能。” 胡烁呼啦站起来。 却听他道:“可我不能那么做。” 胡烁简直想一巴掌抽过去。 “那没得聊了。”她绕过他就往外走。 可都迈出门槛了,也没听到挽留,只能咬牙切齿地转回来。 “道长,别一口咬死嘛,咱们再好好商量商量,有什么条件你尽管开。”她换了副笑脸,把他扶起。 天师眉宇间似有不忍,半阖着眼道:“天道不可违,否则必有天谴。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不会答应你。” 这人脑子纯纯有毛病! 不想答应,干脆否认不就行了? 承认了又不帮忙,这不是找死吗? 好人都得被他逼得生出一肚子坏水。 “那我要是把龙虎山上那些人抓来一个个杀掉呢?” 张天师抬起眼皮:“那你不仅回不去,还会迷失自我,被困在这个执念里,永远不得解脱。” 神他妈迷失……胡烁又气笑了:“那你们自生自灭吧。” “他们将来会为你持剑下山。” 胡烁一愣。 他又道:“一个人是没法改变世界的。” 胡烁盯着他,“你该不是想反清复明吧?白莲教的?” 他淡漠的脸上第一次露出明显的情绪——嘲讽,“明?大明十六帝,明君有几何?” “至少你想反清。” 他没有否认。 胡烁服了,“这就是你所说的匡扶社稷!亏你说得那么冠冕堂皇,连我都差点信了!你只是想利用我,为九十多年前抗击清军死去的先辈报仇吧?真是算盘成了精啊!” “道士下山,从来不是为谁的江山,只为保护那些手无寸铁的百姓。历来昏君当道时,百姓只能盼明君,可惜龙生九子各有不同,明君的儿子可能又是昏君,昏君的儿子还是昏君,很多人等一辈子都盼不来好光景。这种血脉承袭的权力更迭早该被打破了,可惜我们这个时代的人眼界有限,找不到更好的出路。” 张天师眉宇间笼着淡淡的愁绪,眼神却很殷切:“我算到未来会有一场翻天覆地的大变革。一个崭新的世界将诞生。届时……” “闭嘴吧!”胡烁突然出声打断他,“我是皇上亲封的国师……” “可你今天说,你来这里,是为了造福天下百姓,让他们吃饱、穿暖、有尊严。吃饱容易,穿暖不难,唯有尊严不可得。而今别说普通老百姓,便是朝廷官员,都以做皇上的奴才为荣,汉臣连称奴才的资格都没有。” 胡烁没有答话。 只是从上到下将他打量一番。 他被那轻浮放浪的眼神看得直皱眉,刚垂睫躲避,脖子里忽然一凉。 是胡烁把手贴了上去! “你!” “你什么你?”胡烁就手一推,将他抵在门上,却没收回手,反而探得更低了。 “只准你把我当傻子忽悠,不准我羞辱你?你说的对,这天下人人都没有尊严,你这个求人办事儿的更不该有!想让我救人,就别动。” 道士服是交领,连个扣子都不必解。方便极了。 冰凉的手指掠过他的光滑富有弹性的胸膛,一路下滑到紧实的腰腹,沿途激起一连串战栗。 张天师浑身紧绷,脸色惨白,双拳死死攥着,青筋毕现。 胡烁笑:“叫你不动,你真不动啊?” 他猛地往后退了一步,脸色由白转红,怒目而视。 “看什么看?不要以为你能掐会算就对我了如指掌。我的学识能力远超你的想象,道德人品亦然。实话告诉你吧,我根本不想回去。我只是看上了你这副皮囊。你越正经,我就越想挑逗你。你刚才说,对方挟持你多少人来着?” “一百二十七对吗?不,加上李逍遥和你自己,应该是一百二十九。想让我救人,你就在我身边服侍一百二十九天。期间,与我同进同出,同榻而眠,不管我对你做什么,都不能反抗,不管我让你做什么,你都不能拒绝。点头还是摇头?” “三二一……” 终于还是张玄陵败下阵来。 胡烁嘴角一翘,下达第一个指令:“那你过来亲我一下。” 张天师的脸色由红转黑:“你可以没有廉耻,我不能占人便宜!” 这副身体是兰月的,他大概是不愿意玷污兰月。 可是兰月用我的身体亲了我最讨厌的人,我凭什么对她客气? 胡烁咄咄相逼:“你刚才点了头的。言而无信非君子。” 一个连谎都不会撒的人,肯定不会背信弃义。 张天师牙关咬得紧紧的,似乎再极力与自己的道德底线做斗争。 胡烁耐心地等了他足足五分钟,他才迈着僵硬的步伐走过来,在她额头上轻轻一碰。 胡烁感到他的唇瓣在颤抖,不由嗤笑:“龙虎山掌门是血脉承袭的,所以你们山上的道士都可以娶妻生子。你这么纯情,难道修的是无情道?” 张天师扭头不语。 他不知道什么是无情道,但早已立志不婚不娶。 原因无他,十七岁顿悟那一年,他给自己占了一卦,早已知晓今日这一劫。 天道不可违。 从此他的道骨被她踩成渣,再无颜给别人当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