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春之尾》 1. 秋(已替换 《在春之尾》全本免费阅读 [] 第1章 《在春之尾》 文·照鲸 - 十月,芜城。 国庆小长假刚放完,一上来就是紧锣密鼓的新项目策划。 栗昭趴在办公桌上,看起来萎靡不振。 连续一周的熬夜加班让她心力交瘁、面色蜡黄。 办公室前头,总监钟铭叭叭叭在说些什么,她也没注意听,只觉得脑子浑浑噩噩,困得眼都睁不开了。 在昏昏欲睡之际,手机忽然响了一下,接着屏幕亮起。 栗昭强撑着意识看了眼,随即精神一振,猛地坐直了,瞪大了眼睛屏幕里的内容。 奈茵科技-李:「可以。」 奈茵科技-李:「就先定下这个方案吧。」 栗昭张大了嘴,还没来得及兴奋,隔壁工位的司蔓已经从座位上跳起来:“我去,终于过了。” 旁边也有人同样感慨:“再不过我要疯了。” “半个月没睡过好觉了谁懂。” “没遇到过这么难伺候的客户。” “……” 栗昭捧着手机看了又看,就差烧个香把那两条消息供起来。 手机突然响起一阵闹铃声,屏幕弹出一个备忘录。 「七点,茶餐厅。」 栗昭愣怔一秒,接着想起来,上个月她在某书刷到过一家茶餐厅的广式烧腊,看着还挺有食欲的,于是发给了梁西檐,磨了他半天说要一起去尝尝。 结果他那边是答应了下来,但她已经爽约三次了。 想到这,栗昭不由一阵心虚。 她看一眼时间,才下午六点,现在下班赶过去的话,应该来得及。 可一想到等会还要专程过去,就为吃一顿可有可无的饭,她就开始犯困。 将近半个月没睡过一个好觉了,她现在只想赶紧回家,然后往床上一趟。 反正已经鸽了他三次了,再鸽一次,也没什么吧。 栗昭舔了舔唇,打开了和梁西檐的聊天框。 盐炒栗子:「那什么。」 盐炒栗子:「要不今晚的饭再推迟一周?」 那边估计有事在忙,没回复。 栗昭也不管了,把手机扔包里,开始清理桌面上的东西。 她平时没有把工作带回家的习惯,东西不多,也就一把伞,还有耳机和数据线这些小物件。 卷吧卷吧都塞包里,栗昭站起身,刚准备走,后头司蔓忽然喊住她:“你干嘛去?” “回家啊,”栗昭回头,不明所以,“不都下班了吗?” “你没看群啊?” “什么群?” “部门群,”司蔓提醒她,“总监说今晚团建。” 栗昭一顿,又把手机从包里翻出来,看见群消息的那一刻,她两眼一黑,忍不住小声抱怨:“他属猫头鹰的吧,不需要休息吗?” 司蔓耸耸肩,同样表示不理解:“我刚和我男朋友说了看电影,又泡汤了。” 见她不情不愿的模样,司蔓没忍住笑:“坐下吧,起码这周末不用加班,可以躺两天。” 栗昭脸上表情一言难尽,但最后还是偷偷翻了个白眼,又坐了回去。 团建地点定在城西的一家酒吧,栗昭是搭司蔓的车过去的,客户部里十几个人,开车上班的占了三分之二。 栗昭驾照一直没考下来,平时都是挤地铁,这会儿要团建,自然是和同事们一起走。 车开到云浮广场时,连堵了三个红绿灯,司蔓是个急性子,等得有点焦躁,一连叹了好几口气。 这地儿就是这样,市中心,放眼望去全是吃吃喝喝的店铺地摊,车辆行人络绎不绝,整条街都被堵的水泄不通。 别说是现在下班高峰期,就算是夜里十一点,也是要堵的。 栗昭朝外看了看,瞧见那家开在街角的茶餐厅,视线一顿。 她还没来得及多想,手机忽然“叮咚”一声——某人的专属提示音。 栗昭打开手机,他的消息弹出来。 梁西檐:「?」 梁西檐:「你好好想想,这是你这个月第几次放我鸽子了?」 栗昭想,有点良心的话,自己都该心虚的。可她这会儿只想笑。 忍了忍,她打字。 盐炒栗子:「那事发突然,我也没办法嘛。」 梁西檐没说话,只甩了她好几个冷笑的表情。 栗昭也给他甩了几个可怜巴巴的表情,接着才给他发消息。 盐炒栗子:「下次吧,下次一定。」 等了会,那边不回了。 脾气还挺大。 栗昭笑了笑,把手机收回包里。 - 到酒吧的时候都快九点了,他们到的赶巧,刚好是场子最热的时候,全酒吧一大半的人都挤在舞池里蹦迪。 一行人穿过四射的灯光和拥挤的人潮,走到提前预定好的位置,栗昭挨着司蔓坐在了卡座的边缘地带。 刚坐下,司蔓便在栗昭旁边说了些什么,她没听清。 今天的驻唱是一支地下摇滚乐队,唱到高潮时,三四种电音乐器和主唱的嘶吼同时轰炸,声音大到足以覆盖一切细小杂音。 见栗昭皱了皱眉,司蔓只好大声复述一遍:“我说,你喝什么?” 栗昭“啊”了声,扫一眼酒保拿过来的单子,点了杯度数最低的鸡尾酒。 因为是部门团建,同事间已经很熟了,大家都没怎么客套,有两个性子活泼的起了头,场子很快热起来。 栗昭并不是个内向的人,可她这会实在是又累又困,也提不起什么劲,就坐在边上放空,不怎么参与。 “Liza姐。” 旁边传来一道男声,栗昭扭头。 是小周,部门里刚转正的阿康。 男生刚大学毕业,看起来有些腼腆,他摸摸后脑勺,笑道:“我敬你一杯。” 栗昭一脸茫然,头脑仍旧不清醒。 “哎,我这么个大活人坐这,”司蔓挑了挑眉,“你怎么只敬她,不敬我?” 见状,栗昭冲她递了个眼神。 司蔓只当看不见,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地盯着小周。 对面的男生结巴了片刻,随即才定住心神:“啊,这个……Liza姐平时帮我挺多的。” 司蔓饶有兴致地笑了笑:“怎么,我没帮过你?” “……” 到底是刚出社会,小周有点招架不住,下意识偷瞄一眼栗昭,又迅速移开,哑口无言。 静了会,看司蔓这副不依不饶的架势,栗昭无可奈何。 她看向小周,适时解围:“不是敬酒?” “啊,对。”小周回神,两人酒杯相碰,他耳根都红了,不敢去看栗昭,但人也没走,似乎是还有话要说。 “不是,酒都跟你喝了,怎么还舍不得走?”司蔓见不得他这副忸怩的样子,打趣道。 栗昭胳膊蹭了蹭她,脸上是“差不多得了”的无语。 司蔓却没有任何要收敛的意思。 见小周浑身不自在的模样,栗昭轻咳一声:“那边好像在找你。” 小周回头看,是他leader刘康。 他迟疑了下:“那,我先过去了?” 司蔓觉得没劲,还想揶揄他几句,被栗昭扯住了胳膊:“去吧。” 男生急急忙忙往前走,中途还不忘回头朝这边看一眼。 “现在的男大学生真是,”司蔓啧啧两声,“喜欢就大方点追嘛,扭扭捏捏的真是没劲。” 栗昭无语,侧头瞥她:“少胡说两句。” 司蔓觉得无所谓,笑嘻嘻地把手搭她肩上:“你这小脸蛋啊,怎么就不能分一点美貌给我?” 栗昭笑她:“你都有对象了。” “有对象怎么了,又不影响我欣赏帅哥。” 她们这头有一搭没一搭说着,那头快消组的同事忽然朝这边招了招手:“你们两个,嘀嘀咕咕什么呢,过来一起玩啊。” 司蔓应了声,立刻拉了栗昭过去。 他们在玩真心话大冒险,栗昭不怎么擅长这些,只是大致明白游戏规则。 好在她运气好,前两局都没怎么参 2. 秋(已替换 《在春之尾》全本免费阅读 [] 第2章 看见这条提示,梁西檐先是愣了一下,半晌后才反应过来。 他扯了扯唇,气笑了。 而始作俑者却还装模作样地冲他眨了眨眼:“你好,请问现在方便了吗?” 梁西檐视线从手机移到她脸上,语气颇有些咬牙切齿:“你觉得呢?” 栗昭叹了口气,很伤心的样子:“帅哥,你这样,很容易让女孩子心碎的。” “如果你是说你这样的女孩子,”静止一秒,他轻嗤,“那就碎掉吧。” “……” 饶是已经认识了二十多年,栗昭也还是受不了他这个狗脾气。 再这么做小伏低下去,那她各方面的美好品质都要消失殆尽了。 沉默了会,就在栗昭即将放弃的时候,一道声音突然打断了她的思绪:“小姐姐,他这人向来不解风情,其实你可以换个目标。” 江樾已经围观很久了,其实栗昭刚过来时,他就注意到了她。 多好看一姑娘……重点也不是好看。 人一姑娘,当这么多人面被拒绝,那也太不美了。 这会儿看梁西檐又是那副惯常的清心寡欲姿态,他颇有些怜香惜玉地搭话:“你看我怎么样?” 闻言,栗昭转过头看他。 刚才他们只说要这个桌上最帅的人微信,按栗昭的审美来看,这人长得还可以。 而且她和梁西檐实在是太熟了,朝夕相对的,其实不太能判断他的美丑。 属于是从旁人的反应来看,知道他长相还可以,但不知道具体可以在哪。 这么会儿的功夫,栗昭已经做好了决定,她抬脚,刚要绕到江樾那边去。 “去哪?”梁西檐掀起眼皮,表情阴晴不定。 “加他微信咯,”栗昭咂咂嘴,“你不给,难不成我还不能加别人?” “谁说我不给,”他抬抬下巴,“过来。” 栗昭:“……” 真够作的。 要到微信后,栗昭没做过多的停留,直接回了同事那边。 刚坐下,司蔓就挤了过来:“可以啊,我们刚还说你可能要被拒绝。” 栗昭扬眉:“怎么?” “他看起来太高冷了,”另一个女同事小声,“浑身上下都写着生人勿近。” “不愧是我们客户部的门面。”司蔓拍拍她肩。 栗昭干笑了两声,没好意思说那是因为自己和他是青梅竹马。 几人打趣了几句,话题却没从梁西檐身上移开。 被冷落的男同事们面面相觑,表情都有点一言难尽。 又有人好奇:“哎哎,让我们看看高富帅朋友圈长什么样。” 栗昭犹豫了会,隐约记得梁西檐朋友圈似乎是设置了三天可见,大约也没什么可看的,便也没拒绝。 她拿出手机,众人就都挤做一团,头贴着头蹭过来。 她从对话框点进梁西檐的名片页。 刚加上,她还没来得及设置备注。梁西檐微信名是他名字的首字母,一个大写的“L”,头像则是一个粉红色的卡通兔子。 看见这个兔子,大家表情都有些抽搐。 “他这头像吧,”司蔓顿了顿,勉强找到个措辞,“很标新立异。” “没想到他看起来高冷,私底下还挺有少女心的。” “……” 几个人尴尬地替这个粉兔子找了会补。 最边上的女人忽然摸了摸下巴:“估计是有女朋友了。” “怎么说?” 女人煞有介事地分析:“这头像,一看就是他对象让换的,瞧着好像还是情头。” 众人一听,都觉得她说的十分在理,纷纷感叹几句,一下子都觉得这事没什么意思,鸟兽般散开了。 栗昭坐在原处,有点莫名。 她看着梁西檐的头像,很像情头吗,没有吧。 要说少女心的话,那……确实是有一点。 这个头像当初是栗昭给换的,那时她沉迷于一款模拟恋爱类的手游,因为某种原因自己的账号被封了,于是便用梁西檐的微信重新注册了一个新账号。 因为他之前的头像一看就是个男的,怕被游戏好友误会,所以就让他换成了现在这个。 但没想到的是,她现在都弃游了,他头像还没换。 想到这,栗昭哑然。 她戳进梁西檐的聊天页面,想提醒他要不要换个头像。 刚打出几个字,想到他刚才的行径,又一个字一个字地删了。 算了,多说多错,懒得伺候这只爱炸毛的孔雀男。 就这么浑水摸鱼瞌睡了两个多小时,大家终于玩尽兴了。 有人提了句家里有事,其余人也跟着附和,纷纷提着包起身。 栗昭还坐在卡座上起不来。 她没喝多少,倒是司蔓醉得不轻。 抱着她的胳膊,一会哭着说要男朋友来接,一会又说谈什么恋爱,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栗昭实在招架不住,艰难抢过她的手机,替她给她男朋友发了条消息。 在得到那边回复后,她直接瘫沙发上,摆烂不动了。 酒吧里音响轰鸣,栗昭前些时候积攒的困意早已消失殆尽,这会儿只觉得累。 过了会,手机响起提示音,她还以为是司蔓男朋友发来的,一看联系人,才记起来这是自己的手机。 L:「什么时候回?」 她点进头像设置了备注,随后朝梁西檐看过去,他那边似乎也差不多结束了,稀稀拉拉只剩下几个人。 又回头看一眼醉得不省人事的司蔓,叹气。 盐炒栗子:「不确定。」 梁西檐:「好了喊我。」 盐炒栗子:「干嘛?」 她装傻:「你要送我回家啊?」 梁西檐:「不然?」 栗昭憋着笑打字。 盐炒栗子:「不太合适吧,这才加好友第一天呢。」 正乐着,身前忽然落下一道阴影,挡住了大半的光线。 栗昭的视线从手机里跳出来,看见一脸拘谨的小周。 他扯了扯唇:“Liza姐,我送你们回去吧。” 栗昭抬眉:“你有车?” 他怔了正,没想到她一开口先是问这个,一时不知该怎么回。 车自然是没有,他才刚毕业,供不起。 本来是想先打车送她们到家,再打车回自己家的。 大约看出他的窘迫,栗昭神情松了些。 “不用了,”她指 3. 秋(已替换 《在春之尾》全本免费阅读 [] 第3章 冷静,冷静。 忍住想要咬他一口的冲动,栗昭皮笑肉不笑:“你戏过头了。” “嗯?” 他点点头,“配合你的演出。” 栗昭:“……” 栗昭目光闪躲,想再说些什么,可实在嘴硬不了半点。 最后她撇撇嘴,故意用两人都听得到的声音大声嘟囔:“小气的男人。” 听了这话,梁西檐无语地抽了抽嘴角,眼睛还是看着她。 栗昭不算瘦小,但套进他的外套里,莫名有一种小孩偷穿大人衣服的诙谐感,像某种南极生物。 “怎么?”梁西檐轻笑,“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栗昭不说话了,视线看向别处。 静了会,他关上后座车门,冲她抬抬下巴:“坐前面来,当我是你司机?” 栗昭不解:“你不喊代驾?” “我没喝酒。” “来酒吧不喝酒,你很闲?” “是啊,”梁西檐斜她一眼,“闲到四处养鸽子。” 栗昭:“……” 她闭嘴了。 夜已深了,路上行人寥寥,车下了高架桥后,一路畅通无阻地往城西开。 一直开到枫林路,行车逐渐困难起来。 规划混乱的老城区,两边到处是乱开乱停的车,沿街还有零零散散摆摊卖夜宵的小推车,让本就不宽敞的道路更加拥挤。 梁西檐心平气和地转动方向盘,一路走走停停,半晌才驶离这片喧哗地,来到一个安静的小巷前。 巷口狭窄,车开不进去,梁西檐把车靠边停着,下了车和栗昭一起往里走。 栗昭家在春奉巷深处,是夹在几幢低矮楼房后头的一栋两层小楼,小楼是她爸妈结婚那年盖的,后来又翻修过一次,两种完全不同的风格杂糅,显得不伦不类。 屋前有个小院子,种了棵桂花树,这会儿正好是桂花盛开的时节,满院子扑鼻的桂花香,熏得人头晕。 两人在院墙外驻足,栗昭扭头问:“要不要去我家坐坐?” 见梁西檐没回,她又说:“我妈前两天还念叨你来着,说你回国快一年了,也没见过几次。” 梁西檐摇头:“今天没带礼物。” “你来我家要带什么礼物,”栗昭无语,“我妈都是把你当亲儿子看的。” 他还是拒绝:“下次吧。” 栗昭于是也不勉强,目送他片刻,自己也推门回家了。 蹑手蹑脚地上了楼,刚进客厅,就听见阳台那边传来的争执声。 也可以说是黄女士的单方面输出,噼里啪啦的一顿说,完全不给栗炜良插话的余地。 栗昭弯腰换了鞋,又拐去厨房喝水,等再次回到客厅时,阳台那边的动静已经消停了。 她懒得管父母事,兀自回了自己卧室。 屋内光线昏暗,栗昭开了灯,一边脱外套,一边给梁西檐发消息,让他到家报个平安。 发完,也不等他回消息,解了头发,转身去浴室。 十几分钟后,栗昭包着湿漉漉的头发从洗手间出来。 见梁西檐两分钟前发来的微信,她放下心,拿着吹风机四处找插排。 洗手间里插座坏了,只能把吹风机拿到卧室来用,她刚接上电,“嘎吱——”,后头传来开门的动静。 都不用回头看,用脚趾头都能猜出是谁来了。 栗昭无奈:“妈,你就不能先敲门吗。” 黄玫不以为意:“我来你屋里还得敲门哦,你是我亲女儿。” 栗昭:“……” 她张了张嘴,终究是懒得挣扎。 黄玫进门先往屋子里扫了圈,瞥见衣架上挂着的男士西装,挑了下眉。 “妈,你有事吗?”栗昭问。 黄玫想起来正事:“给你留了点鸡汤。” 她把碗放柜子上,提醒她,“你等会吹完头发,记得把它喝了。” 大晚上的喝鸡汤,难怪黄女士一天三顿减肥操也不见瘦,合着都胖在这了。 栗昭看着柜子上的那一大碗汤,叹了口气。 见她又不吱声了,黄玫挤挤眼:“你这衣服,哪来的?” 栗昭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不怎么在意地说:“梁西檐的。” “……哦。”得到答案,黄玫兴致勃勃的脸顿时变得索然无味。 栗昭歪着脑袋在吹头发,黄玫看她一会,继续拐弯抹角:“哎,我昨天在菜市场碰见你蒋阿姨了。” 栗昭闭了闭眼,猜到了她想说什么,但还是安静等着她的下文。 黄玫说:“她听说你没对象,刚好她侄子也还单着。” 栗昭叹一声,停下吹风机:“妈,上周你不是才给我安排一个吗?” “那上周那个也没成不是?”黄玫单手叉腰,语气尽量温柔,“我替你打听了,她那侄子还不到三十,长得一表人才,还是个公务员。” 栗昭深吸一口气:“他既然这么好,怎么现在还单着?” “你不也单着?” 黄玫翻她一个白眼:“我跟你刘阿姨说好了,明天下午,你们两个见一面,一起喝个咖啡,行吧?” 栗昭头发才吹到半干,“啪”的一下,拔掉了吹风机插头:“你都约好了,现在还来问我做什么?” “那行,你明天记得去。”黄玫一锤定音。 目的达成,她也不再纠缠,交代一句:“鸡汤快点喝,凉了就喝不了了。” 临走前又顺走了衣架上的西装外套。 栗昭立刻喊住她:“你拿梁西檐衣服干嘛?” “我帮他一起洗了,正好现在洗衣机滚着。” “可别,”栗昭脸还木着,“这衣服也不知道能不能手洗,别等会给他洗坏了 4. 秋(已替换 《在春之尾》全本免费阅读 [] 第4章 车里是惯常的安静,罗浩眼睛盯着前面路况,路过一家药店时,想起来公司财务部的苏莱最近一直在咳嗽。 他追苏莱有段时间了,琢磨着要不要去买点药献殷勤。不过顶头上司就在边上,他还是得先请示一下。 酝酿了会,罗浩慢慢转过头,接着就见副驾驶上的梁西檐沉着脸,那表情活像谁惹了他一样。 这不对吧,刚不是才拿下一个大项目吗? 罗浩吞了吞口水,心想还是算了,他正准备收回视线,梁西檐却冷不丁看过来:“有事?” “没……”顿了下,罗浩还是说,“我想去药店买点感冒药。” 梁西檐语气平静:“你去。” 闻言,罗浩把车靠边停好,忙不迭去了。 时值金秋,路两旁树木繁茂,枝叶筛落一片斑驳光影,铺陈在车前挡风玻璃上,微微有些晃眼。 梁西檐眯眼看着栗昭发来的那条狗,片刻后,莫名笑了。 他打字:「是吗,那你该去医院看看了。」 她看起来很闲,几乎是秒回。 盐炒栗子:「我视力5.2呢!」 盐炒栗子:「你们俩实在是太像了,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盐炒栗子:「它是小比,那你岂不就是大比。」 梁西檐太阳穴青筋直跳,唇角扯出一点不太明显的弧度。 她得寸进尺。 盐炒栗子:「是不是啊,大比?」 梁西檐按了按额头,耐着性子回她。 梁西檐:「你该去医院看的不是眼神。」 梁西檐:「而是脑子。」 没一会,罗浩买完药过来了,他拉开驾驶座的门,下意识去看梁西檐,见他这会儿忽然又笑了起来,他开始有点困惑了。 这阴晴不定的,怎么跟喝了假酒一样。 这时,梁西檐从手机屏分出点注意力给他:“买好了?” “啊,对。”罗浩回过神。 车子重新行驶,上了高架桥,视野蓦地开阔起来。 就这一会儿功夫,对话框已经刷屏了。 盐炒栗子:「你怎么还人身攻击呢?」 盐炒栗子:「是不是玩不起?」 大约是见他没回,过了会,她又提起别的话题。 盐炒栗子:「你这衣服金子是做的吗?」 盐炒栗子:「干洗店居然不收。」 盐炒栗子:「老板娘说怕给你洗坏了。」 梁西檐:「不用你操心这个。」 梁西檐:「直接拿来给我就行。」 盐炒栗子:「那我过两天给你送过去?」 梁西檐:「我下午去你家拿。」 盐炒栗子:「下午不行,下午我没空。」 没空? 梁西檐:「又加班?」 她这次回的慢了,过了几分钟才弹出来消息。 盐炒栗子:「相亲。」 他皱眉。 梁西檐:「不是才相过?」 盐炒栗子:「不是没成?」 看见这话,梁西檐手指在屏幕上敲了几下,想问她这亲一定要相出个结果吗,可一句话打完,又觉没立场,沉默片刻后,全都删掉了。 大约过了五分钟,梁西檐才发现窗外倒退的街景静止了,而罗浩正眼都不眨一下地瞧着他。 他心不在焉地睇他一眼:“看我做什么?开你的车。” “那个,老大。”罗浩在他旁边小声提醒,“已经到公司楼下了。” 他这才敛神,推开门下车,抬脚往公司去。 梁西檐所在的公司铭越位于这幢大楼的顶层,等电梯的间隙,他在一楼大厅遇到了无所事事的江樾。 他没穿西装,一身的休闲,脚上还踩着双运动鞋,看着不像是来加班的,而是来打高尔夫的。 见到彼此,江樾先打招呼,嘴巴笑咧开:“哟,梁总,这大周末的,您又加班啊?” 梁西檐实在没心情理他,电梯刚好在这时候来了,他直接越过江樾抬脚进去。 江樾早就习惯他的冷漠,这会儿也不怎么在乎,嬉皮笑脸地跟上去:“哎呦我们梁总,不愧是铭越最年轻的合伙人,为了公司业绩日理万机,这份职业精神感天动地啊!” 梁西檐情绪很淡:“你很闲?” “这里是公司。”他闲闲地讽一句,“不是你家楼下菜市场。” “不好意思。”江樾纠正他,“我家楼下没有菜市场。” 梁西檐懒得搭腔,松了松领结。 两人一前一后从电梯出来,前台姑娘不知在开什么小差,听到动静一下弹起来,惊弓之鸟般,但看清来人后,很快又松懈下来。 “学长,今天又加班吗?” 梁西檐淡淡“嗯”了声。 江樾后脚也踏进来,跟人姑娘面前也没个正形:“哎小林,我俩一起进来的,你眼里怎么就只有他,我呢?” 小林忍不住笑:“江总好。” “你这称呼不对吧,喊他学长,喊我江总,咱俩关系有这么生疏?还是你——” 见他越说越不靠谱,梁西檐回头打断他:“你还不走?” “走,走!”江樾笑得见牙不见眼,几步追上去,“瞧你这样,一天到晚扑克脸,你说咱公司那些小姑娘都看上你什么了?” “少胡说两句。” “行行,我胡说。” 真够没劲的,就连山上的和尚都没他清心寡欲,这活着有什么意思?指不定以后老婆都要跟人跑了。 哦,会不会有老婆都是个问题。 思及此,江樾忽然想起昨晚那姑娘,搁后面“哎”了一声。 他追上去,“你跟昨晚那小姐姐聊得怎么样,有情况没?” 梁西檐愣了下,才意识到他说的小姐姐是指栗昭。 他不咸不淡地觑他:“没情况。” “你可是真是暴殄天物。”江樾摇摇头。 似乎是又想起昨天酒吧里的情景,他摸摸下巴,笑得很贼:“哎,你既然不感兴趣,那可以把她微信推我啊,我感兴趣。” 见梁西檐没接话,只是平静地看着他,他再接再厉:“成不成?” 可梁西檐不理他了,进了办公室后把门一关,将他的聒噪彻底隔绝在外。 - 栗昭和人约的时间是下午三点,但因为黄女士再三叮嘱不能迟到,她提前二十分钟就到了,坐在咖啡厅里百无聊赖地打游戏。 预定的位置在咖啡厅正中间,挨着过道,旁边时不时有人经过,来来往往的,没消停过。 手机里的贪吃蛇越吃越大,栗昭操控着它小心躲避障碍物,正玩到关键时候,结果一个小孩突然冲过来,不小心撞她桌角上,栗昭懵了片刻,屏幕里的大蛇也“啪叽”一下撞墙死了。 栗昭从游戏里抽神看一眼时间,三点半了,人还没影。 她咂咂嘴,又开了局新的。 快到四点时,栗昭游戏也玩腻了,打开微信给那人发了条消息,拎上包准备走人,刚起身,一张国字脸郝然出现在她面前。 栗昭眯着眼睛仔细辨认了下,只觉得他和照片上的模样看着不像是同一个人,可似乎又有些神似,她略微迟疑地问:“蒋珩?” 男人立即点头:“是是,是我。不好意思啊,记错时间了。” 他挠挠头,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栗昭脸上笑容有些生硬,见他已经一屁股坐下,只好跟着落座。 他们坐下没几分钟,就有服务员过来招呼,蒋珩点了杯摩卡,菜单递给栗昭之前,他手忽然顿住。 “哦,你都喝上了啊?” 听他这话,栗昭微不可查地挑了挑眉。 蒋珩便直接把菜单还给了服务员,小姐姐似乎觉得尴尬,接过菜单时眼角抽了抽,转而用眼神询问栗昭的意见。 栗昭面前的咖啡已经见底,其实她这会儿不怎么喝得下了,但见蒋珩这理所当然“我说了算”的姿态,实在不怎么想惯着他,于是对服务员说:“生椰拿铁,谢谢。” 话音刚落—— “喝这么多?”蒋珩面露惊讶,自以为幽默地损她,“你想胖成猪 5. 秋(已替换 《在春之尾》全本免费阅读 [] 第5章 梁西檐这话说的有歧义,尤其是在现在这样的情形下。 可栗昭不仅没察觉,还抱怨他:“可你也没必要就来接我吧,不是说好晚上你来我家吗?” 余光瞅见蒋珩愈发怪异的表情,梁西檐脸上笑意更盛:“我这不是等不及了,现在就想见到你。” 这话说的未免太恶心了,栗昭终于意识到什么,她恍然大悟:“你——” “怎么点了这个?”梁西檐打断她,绕过桌角,很自然地在她身边坐下。 随后抬手,把她面前的樱桃小蛋糕推开:“你樱桃过敏,又不长记性?” 第一次听他用这么宠溺的语气说话,栗昭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强撑着脸上笑容,配合他撒娇:“那我知道错了嘛。” 他们俩一唱一和,俨然把对面的蒋珩当成了空气,似乎忘了这儿原本是个相亲局,自然也没察觉到身后那桌突然冒出来的人。 就这么被迫当了三分钟观众,蒋珩忍不住打断他俩:“不是,你谁啊?” 像是这才发现对面还有个人,梁西檐视线从栗昭脸上挪开,闲闲看他一眼。 而后似笑非笑地盯着栗昭:“昭昭,不给我们介绍下?” “啊,这是……”突然要做主演,栗昭一时跟不上节奏,卡壳了。 梁西檐自己来:“你好,我姓梁,昭昭说在这边喝咖啡,我还以为她一个人喝呢,倒是没想到还会有别的什么东……别的什么人。” 蒋珩:? 蒋珩:“啊?” “我们家昭昭脾气软,”梁西檐说,“做什么都总先想着别人,抹不开脸拒绝,今天没麻烦你吧?” “那倒没…”顿了下,蒋珩质问,“不是,你俩什么关系啊?” 闻言,梁西檐挑挑眉,胳膊毫无边界地搭上栗昭椅背,把问题抛回去:“你说呢?” 蒋珩看一眼缄默不言的栗昭,又看向姿态闲散的梁西檐,终于确定了什么。 “不是,你都有对象了,还出来相亲?” 栗昭:“我……” “相亲?”梁西檐做恍然大悟状,“宝贝,你还生气呢?” 他看着栗昭,话却是说给对面人听的:“可你就算是为了气我,也至少挑挑,什么歪瓜裂枣都——” 蒋珩脸上顿时一阵红一阵白。 然后就见他用疑似看垃圾的眼神,把自己从上到下扫了一遍。 “我早都说了,我会想办法搞定阿姨。”梁西檐满脸的诚恳,“你也别总是为了应付家里委屈自己……” 这亲最后自然是相的不欢而散,大约是觉得自己被当猴耍了,蒋珩气得不轻,临走前还不忘看向栗昭面前的杯子:“那这咖啡——” 梁西檐在这时候难得有风度,他含笑点头:“我已经买过单了。” - 送走蒋珩,栗昭和梁西檐对视一眼,有些无奈,更多的是想笑。 她叹口气,刚要说点什么,忽然听见一阵掌声:“精彩,实在是精彩。” 栗昭一怔,循声回看,入目的是一张全然陌生的脸。 她茫然。 江樾一脸的敬佩:“梁总,梁影帝,奥斯卡欠你一座小金人啊。” 梁西檐:“你干嘛来了?” 这话说的,江樾当时就不乐意了:“这咖啡厅又不是你家的,我哪不能坐?” 他说着,两眼放光地看向栗昭:“妹妹,还记得我不?” 梁西檐蹙眉:“乱喊什么?” “不是,我又没喊你,你跟这急什么眼?” 江樾嗤笑一声,“妹妹,这人就是管得宽,你说是吧。” 他也太自来熟了。 “我可不一定比你小。”栗昭提醒他。 接着又点点头,抬手挡着侧脸,一副要和他说小话的姿势,声音却半点不小:“你说得对,脾气可大了。” 被这两人当面说坏话,梁西檐也不恼,冷哼一声,一脸的不屑。 “哎,我说他昨晚怎么肯把联系方式给你,原来你俩早认识。” 听到这话,栗昭才恍惚记起,原来他是昨天和梁西檐一起泡吧的同事。 江樾笑得很贼:“我冒昧问一句,你和他什么关系?” 栗昭不答反问:“他怎么和你说的?” 江樾摇头:“他不和我说。” 栗昭也摇头:“那我也不和你说。” - 从咖啡厅出来后,两人漫无目的地瞎转悠。 栗昭觉得这么茫然下去也没什么意义,提议道:“要不咱们去把那家茶餐厅吃了吧。” 梁西檐质疑:“你还能吃得下?” 栗昭没直说,拐弯抹角地给自己找补:“想吃的话,还是可以再撑一撑的。” 梁西檐没忍住笑,没拆穿她。 云浮广场离这边不算远,两站地铁的距离,但梁西檐是开车来的,路上堵了一会车,到茶餐厅时已经过六点了。 刚到门口,栗昭就被店内座无虚席的架势吓得有些退却,心说不愧是网红店,这人也太多了。 可终究是念叨了一个月也没吃上的东西,这会儿好不容易有时间,这顿不吃总觉得有点亏。 本着来都来了的原则,两人在大堂经理带领下进了一个半开放的包间。 包间不算大,也就够三四个人坐的样子,只用一道推拉格栅隔开外面堂食的区域,谈不上多私密,但别有一番雅趣。 栗昭一气儿点了半个菜单的东西,看得梁西檐直皱眉:“点这么多你吃得完?” “吃不完可以打包回去嘛,”她头头是道,“好不容易来一趟,当然是要把想吃的都尝一遍。” 梁西檐划拉平板,大致看了下她都点了什么,心想这些东西给她三天三夜都吃不了,估计又得全带回去塞她爸妈胃里。 但终究是没说什么,服务员接过平板,推开格栅出去了。 等菜的间隙,栗昭忍不住又和他吐槽了一会刚那相亲对象,说得绘声绘色,给梁西檐乐得不行。 不过栗昭觉得他这会儿的笑是在幸灾乐祸,指责他没有心。 对此,梁西檐只能表示:“你要这样想,我也没办法。” 与此同时,放在桌上的手机震了起来,栗昭扫一眼来电人,霎时一个头两个大。 深吸一口气,她接通电话:“妈?” 那边不知说了什么,她脸色很快垮下来。 梁西檐不动声色地看了她一会儿,伸手拿过她面前的碗筷,拆掉外包装后,用开水烫一遍。 栗昭语气很闷,还有些疲倦。 “去了。” “没迟到。” “哎呀,谁知道他!” “……” 她越说越没耐性,说得直皱眉,没过多久,格栅又推开了,服务员进来上菜。 她手机换到左边,右手捡起筷子夹了一只虎皮鸡爪,一边不怎么客气地说:“不怎么样。” “……” 梁西檐冲服务员点点头,等人出去后,栗昭的声音陡然抬高:“他还好意思对我挑挑拣拣?” 她像是气得无语了,“啪”地放下筷子,“不是,您能对你女儿有点正确的认知吗?我哪就那么差了?” “……” “算了,和你说不通。” 许是她这语气惹恼了黄玫,电话那头又说了什么,然后就传来一阵“嘟嘟嘟”的忙音。 被挂断电话,栗昭反而乐得自在,第一反应就是狂按音量调小键 6. 秋(已替换 《在春之尾》全本免费阅读 [] 第6章 回到家已经夜里九点了。 栗昭手上拎了一大兜水果,掏钥匙时费了半天的劲。 这水果是梁西檐买的,本来说好了一起回来拿衣服,结果也没来成,被他那位叫江樾的同事一个电话喊回了公司。 上了二楼,先在玄关换鞋。 客厅灯很亮,玄关这边也沾了点光,栗昭便也没开灯。 刚把换下的小皮鞋放鞋柜里,黄女士就出现了。 她站在玄关转角处,一手搭架子上:“要你相个亲,又这么晚才回来。” “才九点多,哪儿晚了?”栗昭无语,“你每天晚上刷短视频都要刷到半夜十二点好不好。” 绕过黄女士,她提着一兜水果先去厨房,准备把这些东西分类放冰箱保鲜层。 黄玫跟到厨房门口,倚着门看着她动作:“你今天什么情况?” 栗昭半蹲着,疑惑看她:“什么什么情况?” 黄玫:“你蒋阿姨侄子怎么说你有男朋友?” “哦,那是梁西檐。”栗昭拿水果刀拆包装,“这水蜜桃就是他买给你和我爸吃的。” 黄玫现在没空管水蜜桃:“你说你相个亲,怎么还把西檐带上了?” “就碰巧遇到了啊。” 提起这个栗昭就来气,“你知道蒋阿姨那侄子有多离谱吗,整个一妈宝男,长得还丑,我都无语了,给小姑姑看了都得嫌弃。” 黄玫瞪眼:“什么妈宝男,你蒋阿姨可不是这么说的,说她这侄子又顾家又孝顺……我知道你眼光高,但你都奔三了——” “妈!”栗昭简直要崩溃,“奔三怎么了,奔三犯法吗?” “而且你能不能别每次我说点什么都先想着反驳我?我都工作好几年了,又不是小孩子。” 被她这么一堵,黄玫哽了一下,想再说点什么,栗昭已经关上冰箱门出去了。 梁西檐买的一堆东西里有盒果切,这玩意不能久放,怕过夜就不新鲜了,栗昭便把它单独拿了出来,拿到客厅茶几上。 栗炜明正坐在一旁沙发上重温一部好几年前的谍战片,这会儿闺女过来,他愣是半点没分心,一双眼睛从始至终都放在电视屏上。 栗昭喊:“爸。” 栗炜良吓了一跳,扭头看她:“啊?什么事?” 栗昭说:“梁西檐给你们买了点水果……” “噢噢行,”栗炜良定了定神,一颗心又扑电视里,“你放那儿吧,我一会儿吃。” 栗昭有些没脾气地看他一会儿,翻出商家送的叉子插果肉上。 “你跟他说什么,”黄玫抱着胳膊站沙发对面,嫌弃道,“一天到晚不是钓鱼就是看电视,什么事都不管。” 栗昭不接她话茬,只说:“那我先回卧室了。” “哎,我跟你话还没说完呢。”黄玫瞪她。 她抬下巴指指沙发,示意她坐下。 栗昭当没看见。 顿了下,黄玫才问:“你蒋阿姨那侄子,你真不乐意?” “不乐意,我真不乐意。”栗昭忙说。 见黄女士有松口的迹象,她语气也软了些:“我知道你急,但这种事急了也没用不是?我也不能随便找个人嫁了对吧,那万一对方人品差,你和我爸更得急了。” “话也不是这意思,”黄玫找补道,“相亲相上了总也得谈一阵互相了解了解,又不是相完立刻就要你和人结婚。” 静了会,见栗昭不搭腔,她又说:“你蒋阿姨那侄子不行就算了,没事,我听说游校长的儿子最近也在相亲。” “游校长你知道吧,就你读小学那校长,你小时候放学迷路,他还送你回来过。” “他儿子你应该也认识,初中和西檐一个班的,以前还一起……” “妈。”栗昭打断她。 电视机里的声音聒噪混乱,头顶的灯光晃得她眼睛生疼。 她闭了闭眼,才说:“我想搬出去住。” 黄玫愣住:“家里住的好好的,搬出去干嘛?再说了你公司又不包住,你出去还得租房,租房子多不舒心,既要看房东眼色,又得花钱,嫌钱多啊?” “可是这儿离我公司实在太远了,每天上班通勤都要一两个小时。”栗昭皱皱眉,“而且我也不小了,我也需要一点私人空间。” “怎么?你这是拐着弯说我管太宽呢?” “我不是那意思——” “随便你什么意思,”黄玫冷笑,“行啊,搬出去可以,结了婚就能搬了。” “妈!”栗昭崩溃,“我今年二十六了,不是十六岁。” “你也知道你二十六了,哪个女的二十六了还不结婚?” “行了,”听她这样来来回回车轱辘,栗炜良都受不了,“你女儿这个月天天加班,你让她歇一会。” 黄玫本就在气头上,闻言眼睛一瞪:“你就会在女儿面前装好人,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嫌我们母女两个声音太大,吵到你看电视了。” 眼见着矛盾转移,栗昭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每次都爱扮好人,真要你管事了就当甩手掌柜,你女儿过完年就二十七了……” 黄玫对丈夫怨怼已久,和他吵架气都不带喘的,丝毫没注意到身后—— 栗昭咬着唇,已经蹑手蹑脚回了卧室。 她进屋先反锁门,确定从外面打不开了,而后才脱掉外套,一身疲倦地窝进床侧榻榻米里。 逃避般地刷了会短视频,手机突然进来几条新消息。 还以为是梁西檐,一点开,手机屏便被陶星叶刷满了。 桃子就是唯一的水果:「我昭!」 桃子就是唯一的水果:「我昭我昭我昭!」 桃子就是唯一的水果:「明天我请你吃饭!」 桃子就是唯一的水果:「我发现有家私房菜巨好吃!」 桃子就是唯一的水果:「老板也巨帅!」 桃子就是唯一的水果:「噢对了,」 桃子就是唯一的水果:「这两天你下班有空不?」 桃子就是唯一的水果:「我手里有套新房,还蛮适合你的。」 桃子就是唯一的水果:「一室一厅,离你公司特近!」 随后她发了几张房间的照片和一段视频,说:「你要有兴趣的话,我就帮你和房东约个时间看房。」 陶星叶是做房屋中介的,上次栗昭无意中提了一嘴想搬出去住,没想到她一直挂心上。 想到刚才黄女士的反应,栗昭叹口气。 盐炒栗子:「我估计去不了。」 盐炒栗子:「你能租就租出去吧,别给我留了。」 桃子就是唯一的水果:「你妈不准啊?」 栗昭给她发了个点头的表情。 桃子就是唯一的水果:「要不你先别跟她说。」 桃子就是唯一的水果:「直接租了,先斩后奏,」 桃子就是唯一的水果:「那她总不能让房子空着吧?」 哪有那么容易啊。那不止是她妈,还是她祖宗。 栗昭叹口气。 盐炒栗子:「明天和你说吧。」 - 第二天,栗昭难得在周末吃了顿早餐,是一家开在巷尾的苍蝇馆子,专卖馄饨的。 馄饨店店主是位年近七十的老奶奶。小时候栗炜良要上班,黄玫经常打麻将打的忘了时间没空做饭,就给她五块钱,让她来这吃一碗馄饨。 李奶奶也算是看着她长大的,因而也总是格外照顾些,每次点一份小碗馄饨,都要送上好几个,吃得肚子圆滚滚。 人一吃饱就容易犯懒,和陶星叶约的是中午饭,这会儿还早呢。栗昭不想回家,就坐在小板凳上和李奶奶聊天。 “最近忙吧?好几个月没见着你了。”老太太一边包馄饨,一边问她。 “可忙了,每天下班您这都收摊了,”栗昭点头如捣蒜,小孩子一样抱怨,“做大人真累啊,一天天的忙个不停。” “都忙,都忙。小孩忙学习,大人忙工作,人啊,一辈子都是劳碌命。” 李奶奶包完一屉馄饨,刚好来了顾客,她一边下馄饨一边说:“一晃眼你都这么大了。我记得你小时候还没这柜子高,和梁家那小子,每次下了学就来我这吃东西。” 她口中的梁家小子就是梁西檐,他爸死得早,妈妈是内科医生,一年到头都在医院连轴转,没什么功夫管孩子。梁西檐小时候不是在栗家蹭饭,就是在外面随便吃点应付。 老太太好奇:“梁家那小子你还有联系不?在国外过得怎么样?” 栗昭笑:“他已经回来了,过挺好的。” “回来了呀?什么时候回来的?” 栗昭说:“回来快一年了吧,他工作忙,没时间。” “回来也不说回家看看,自打他妈死后,这都有五六年没见过了吧。” 说到这,李奶奶忽地顿住,神情也有些怅然:“也是,爹妈都没了,也没家好回了。” 栗昭看着她忙碌的身影,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十月下旬,已至深秋,清晨的空气中弥漫着湿冷寒意。外面卷进来一阵风,透明的塑料门帘扬起来,又噼里啪啦落下。 栗昭回家睡了个回笼觉,再醒来时刚好十一点,陶星叶打了三四个电话过来,她没接,但给她回了条微信。 盐炒栗子:「知道了。」 随后起身洗漱,换了身衣服出门。 两人约的地方在大学城附近,离春奉巷不算近,得转两趟地铁。 从地铁站出来时,已经快十二点了。 栗昭站在阶上四处张望了下,瞧见陶星叶坐在不远处的美甲摊前,在和一个学生模样的小姑娘说笑。 与此同时,陶星叶也注意到了这边,她朝她招了招手,指甲上的贴钻在阳光下亮晶晶的。 “我昭!”陶星叶小跑过来,伸出手给她看指甲,“怎么样,我新做的美甲,好不好看?” “好看,”栗昭很捧场,“刚那小姑娘给做的?” “对啊,她勤工俭学,我看她不是很专业的样子,本来还担心她做不好,但是反正也只要八十八,就试试,没想到技术还可以。” 陶星叶对自己的新爪子很满意,摊开手看了又看,她提议:“诶,你等会要不也做一个?” “算了吧,”栗昭摇头,“我强迫症,这么漂亮涂我手上,用不了一天就能抠得干干净净。” 陶星叶噗嗤一声,笑着说她吃不了细糠。 穿过人满为患的步行街,两人绕到一个稍显寂静的居民区里,陶星叶说的那家私房菜馆就藏在这居民区的一棵青梅树后。 进了饭馆,陶星叶语气熟稔地和店里唯一的服务员打了个招呼,显然是来过很多回了。 两人在窗边落座。老式的格子窗,用白石灰衔接木制窗框和透明玻璃,一扇窗稍敞着,外面是种着青梅树的庭院,微风浮动,树影婆娑。 栗昭真有些刮目相看了:“你怎么找到这地儿的?” 陶星叶眼里藏不住的自得:“就我微信和你说的那个大帅比啊,他们老板。中秋那会我喊你一起看音乐节,你不是没去成。就那天,我后来一个人去了,走的时候和人拿错了包。” 栗昭挑眉:“和这餐厅老板?” “对!后来我回去还包的时候加了他微信。”陶星叶压低了声音,“本来那天晚上我巨烦,但看到他那一瞬间立刻就神清气爽了,我天!真的帅惨了,帅到没朋友的那种。” 栗昭笑得不行:“你那个研究生弟弟呢,分手了?” “早分手两个月了好不好?你对我也太漠不关心了。”陶星叶佯装生气地翻了个白眼。 这时,服务员刚好结完上一桌客人的账,走过 7. 秋(已替换 《在春之尾》全本免费阅读 [] 第7章 俱乐部人很多,四周人声鼎沸,但梁西檐还是清楚地听见了她说的每一字。 他拿毛巾的手一顿,撩起眼睛看向栗昭。 她抿着唇,眼珠子小幅度动了动,一脸心虚样,不知道在打什么鬼主意。 这姑娘真是一天八百个心眼子。 梁西檐哼笑一声,也不接她话茬,就这么冷淡的晾着她。 栗昭被他盯得心里发毛。对上他探究的目光,她眼神闪烁,干脆瞥向一旁,佯装在看场上的人打球。 深吸口气,才硬着头皮说:“就,就怪好看的。” 闻言,梁西檐表情都不带变一下:“你这段时间去医院了?” 栗昭:? 这什么话? 是在暗讽她是个脑子不正常吗? 栗昭咬咬牙,当下就有点后悔。 顿了会,梁西檐把没说完的话补上:“眼睛终于不瞎了。” 栗昭:“……” 她被梁西檐的厚脸皮给气笑了。 怎么,这是把自己当成人名币了吗,还必须得人人发现他的美? 而且他那张脸也没英俊到能当饭吃的程度吧,在显摆什么?! 栗昭翻个白眼,觉得自己一定是脑子进水了,才会把陶星叶的馊主意当稻草。 “我确实该去趟医院,为了你的健康着想,”她扯扯唇,皮笑肉不笑,“自恋是一种很严重的精神疾病。” 梁西檐想笑,忍住了:“说吧,又打什么歪主意?” 栗昭没承认:“没打什么歪主意,你想多了。” 梁西檐显然没信,两人僵持了一会,钟新宇忽从后头冒出来,目光在他俩身上打了个转。 然后问:“你俩在这撒狗粮呢?” 栗昭睨他一眼,刚还升起来的好心情瞬间掉到了地上。 钟新宇和梁西檐是高中同班同学,也是栗昭隔壁班的校友。他是梁西檐关系最铁的哥们,和栗昭自然也是能说上几句话。 可两人每每只要聚到一起,用不了几分钟就会拌起嘴来。 原因很简单—— 钟新宇嘴太贱了。 这会儿看他又开始满嘴跑火车,栗昭也没惯着,反唇相讥:“你什么时候能说点人话听听?” 钟新宇扬眉:“你俩躲这腻腻歪歪,把我一个人留场上,我还不能有点想法?” 他说着,视线移开,落在梁西檐身上:“你这球还打不打了?” 梁西檐叠好毛巾收起来,先瞧一眼栗昭,而后看向他,答非所问:“饿了。” 钟新宇“啊?”一声。 梁西檐懒得理他,俯身拎上包,回头喊栗昭:“去吃个饭吧。” - 车停的位置有点偏,栗昭不想走,干脆没跟过去,等着梁西檐过来接。 俱乐部门口阳光爆裂,好在是深秋,晒倒是不晒,只是格外刺眼,车开过来那一瞬的玻璃反光差点没给她闪瞎了。 梁西檐将车靠边停好,她熟稔地拉开副驾车门,系上安全带时,余光瞥见后座上来个人。 栗昭撇撇嘴,回头问:“你跟过来干嘛?” 钟新宇嬉皮笑脸:“我也饿了,我也要吃饭。” 栗昭:“你店不要了?” “我那么多员工白养的?”钟新宇扒拉她的座椅靠背,脑袋凑近了,“你放心,我就单纯吃个饭,不当电灯泡。” 栗昭皱眉:“你无不无聊?” 见她一句话就气得大变河豚,钟新宇笑容更灿烂了,刚要再激她,忽被人打断。 梁西檐转动方向盘,提醒:“安全带系上。” 钟新宇“啧”了声,不情不愿地摆弄安全带,随后不知想到什么,他又露出那个贼兮兮的神情。 “哎,你这副驾驶最危险了你知道吗,遇到车祸第一个往你脑门撞。” “钟新宇,”栗昭真服了,“你这张嘴是从狗那儿偷的吧?” “不过你放心,”钟新宇余光扫一眼梁西檐,又看着她,“这个逼呢,情愿自己迎面撞上,也不会把你甩过去的。” “你吃饱了撑的?”像是终于受不了他一直拿自己做文章,梁西檐透过后视镜盯着他,眼神警告,“话这么多。” “行行行,我不说了行吧。”话是这么说,钟新宇脸上却半点没亏心样,气定神闲地靠回椅背,“不识好人心啊,啧啧。” - 车子七弯八拐,开到了大学城附近,居然又是前几天和陶星叶吃的那家私房菜。 景观陈设都没什么变化,只窗前小木牌上的字从上次的“周日吃鱼”改成了“周五海鲜”。 栗昭略感意外:“他这家店原来每天的菜单都不一样吗?” 钟新宇问她:“你来过?” 栗昭点头:“前几天和朋友来吃过一次鱼,味道还不错。” “那你运气还挺好。”钟新宇说,“他们家鱼做得好,海鲜更是一绝。” 进了厅内,三人被引到四人座的小隔间,钟新宇坐下后自然而然地用外套占了旁边的位置,栗昭和梁西檐便只能坐另一侧。 依旧是上次那个服务员,他染了个不适合的新发色,看着像个精神小伙,不太好惹的样子。 “又来了啊姐,”他递过来今日份的特供菜单,问,“今天吃什么?” 栗昭眨眨眼,依稀还记得,他上次似乎对陶星叶说过一模一样的话。 于是也原模原样地回:“你们老板今天在吗?” “在,”服务员点点头,“你运气不错,我们老板阑尾炎,今天出院第一天。” 栗昭两眼放光,刚要问更多,钟新宇突然插过来一句:“你吃个饭,打听人老板干嘛?” “人家这店老板可不是一般的老板,听说是个大帅逼,”栗昭说着,扭头和服务员找共鸣,“是不是?” 饶是经常被打探老板消息,但问这么直白的还是第一个,服务员憋不住笑了:“那是当然,我们老板宇宙无敌大帅逼!” 或许是觉得一句话没说服力,顿了顿,他又用下巴点点梁西檐:“和他不相上下吧。” 栗昭顺势跟着看向梁西檐,对上他一贯的冷淡模样,热情顿时消散了大半。 不等她开口,钟新宇又开始插嘴,“那你们老板也就普普通通啊,都没我一半帅。” 栗昭鄙夷地看着他:“你脸还挺大。” “那怎么说,”钟新宇质疑,“难不成在你心里,这小子还能比我帅?” 被点到的人没骨头似的坐在栗昭旁边,懒懒散散地没什么正形,神情没半点波动,显然对这话题不感兴趣。 栗昭和服务员交换了一个眼神,对方走后,她轻哼:“自取其辱吧你就,谁长得不比你像个人?” 钟新宇和她斗嘴习惯了,这话对他来说简直毫无攻击性。 “那怎么他这么帅了,”他意有所指道,“我都有对象了,他还没对象。” 栗昭冷笑:“因为你长得太不是个东西了,纯子可怜你,怕你孤独终老,好心扶贫。” 钟新宇:“……” 他真服了这姑娘脑回路。 他的重点是为什么自己有对象吗? 他的重点是为什么梁西檐没对象! 深吸一口气,他轻叹:“你知道你来之前发生了什么不?” “什么?” “先前我们打球的时候,遇到个小姐姐,腰细腿长,皮肤特白,脸特漂亮,那叫一个人间尤物,结果你猜怎么着?” 他停顿住,卖了个关子。 栗昭不想猜。 直觉这八成又是个没营养的信息,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但还是耐着性子问:“然后呢?” “然后,她就过来问梁西檐要微信了。” 栗昭呵笑出声,脸上都是“就知道,果然放 8. 秋(已替换 《在春之尾》全本免费阅读 [] 第8章 对面的钟新宇忙着和女友肉麻,没心思注意这边的情形。 梁西檐视线落在她脸上,旁边有人经过,包上的挂件一甩一甩。 他收回目光,答得漫不经心:“想抽就抽了。” 栗昭狐疑:“真的?” 如果没记错的话,梁西檐抽烟这习惯应该是在他妈妈过世那段时间染上的。这么多年来,栗昭没见他抽过几次,只在他心情极差时才会碰,且通常都是避着人的。 所以她下意识问:“你怎么了?” “没怎么。”梁西檐说着,忽将她往身侧扯了扯。 栗昭重心跌了下,茫然地看他。 梁西檐抬抬下巴,示意她身后:“上菜了。” 刚那服务员推着餐盘过来,第一道菜上的是份鲜虾粥。 他向栗昭介绍:“这是我们老板煲的。” 栗昭惊讶:“你们老板还会做饭啊?” “那当然,手艺堪比大厨,”服务员打趣,“我们老板也不只是靠脸吃饭。” 栗昭:“哇!” 她很给面子地点点头,又问:“对了,你上次说的青梅酒还有得喝吗?” “有的,给你拿一坛?” “好。” 服务员记下她的青梅酒,推着车又去往别处。 梁西檐见状蹙眉:“你这点酒量还要喝酒?” “就小甜酒嘛!”知道他管得宽,栗昭讨好道,“再说了,不是还有你。” 梁西檐一怔,嘴角噙了点笑,没再说什么。 钟新宇刚结束和简纯的对话,一抬头就撞见梁西檐这不值钱的样子,他不由轻哂:“真饱啊,饭都不用吃了。” 栗昭顺杆奚落:“那你别吃。” 她说着,给自己盛了碗粥,刚好青梅酒也跟着海胆一起上来了。 钟新宇便接过酒壶,起身给三人倒酒,轮到梁西檐时,他抬手虚挡了下杯口。 栗昭问:“你不喝吗?” 梁西檐:“我喝了一会儿谁开车?” 钟新宇告诉栗昭:“你别管他,装逼呢。” 她难得认同他一次,“你说得对,可装了,一点儿不合群。” 习惯了这两人见缝插针编排自己,梁西檐眼皮子都没掀一下,自顾自拿了只螃蟹剥壳。 栗昭损起人来滔滔不绝,一会嘲他自恋,一会说他装冷酷假清高,说着说着,突然就聊到了他在英国那几年。 栗昭忍不住抱怨:“没见过比他还无情的人,你说留个学吧,一去去五六年,电话也不接,消息也不回,弄得好像要和我们绝交一样。” “可不是,”钟新宇目光扫过正在专心吃饭的某人,很用力地点了点头,“之前怎么劝他都不愿意回来,我还当他要老死在英国了,结果今年忽然就自己回来了。回来就回来,也不说提前告诉一声,还得我们巴巴贴上去,这不是把咱俩当孙子,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嘛!” 栗昭撇嘴,点评道:“没良心。” 没良心的人恍若未闻,抽空看一眼她面前的空碗,给她添了点粥。 钟新宇的嫌弃之情溢于言表:“真不知道他以后结婚了,跟他老婆是不是也这么装。” “你想多了,”栗昭搅着粥,“他指定孤独终老。” 钟新宇略一挑眉,视线虚虚瞥了下某人脸色,又移回,状似不经意地问:“你呢?你也打算孤独终老?” 栗昭:“我可以不一样,等我的人能从这儿排到巴黎。” 钟新宇:“等你干嘛,追你啊?” “no、no、no,”栗昭举起右手食指晃了晃,老神在在地说,“相亲。” 钟新宇没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你这最近怎么不是相亲,就是在相亲的路上,你家里有这么急吗?别最后真随便挑个人嫁了。” 栗昭“唉”了声,将手边的青梅酒一口闷掉,“照现在这情形来看,那还真说不准。” 原本一直置身事外的人忽地手一顿,上挑的眼尾落了下去。 钟新宇嘴角抽了抽:“真的假的?那你倒不如找个知根知底的。” 栗昭抬眼看他。 停顿几秒,钟新宇才接着开口:“你看我们小梁怎么样,长得嘛不错,性格嘛也不错,关键还找不到对象,不然你俩凑一块得了呗。” 栗昭按住眉心,冷嘲:“你酒灌脑子里了?” 听见她的回答。 一直听热闹的人复又低下头,眼底的自嘲几不可闻。 钟新宇原本还想再劝劝,瞥见梁西檐这样子,立刻消了声,把话全咽回了肚里。 - 酒过三巡,饭也吃得差不多,栗昭果然不负众望,把自己给喝醉了。 她还不依不饶,举着酒杯冲钟新宇喊:“来啊,接着喝。” “喝个屁,”钟新宇避开她的手,眉毛皱得能夹死蚊子,“纯子可还在家等着我。” “纯子?噢,纯子,”栗昭善解人意地点点头,“那还是纯子比较重要……你和纯子好好的啊!我祝、祝你和纯子百年好合!” 说着就要把手里的酒一口灌下去。 让梁西檐给抓住了:“回家了。” “回家?”栗昭摇头,“我不回家,我还要喝钟新宇和纯子的喜酒呢!” 听见这话,梁西檐抬起头,面无表情地盯着钟新宇。 “不是,你瞪我也没用啊,我哪知道她酒量这么差,喝个甜酒都能醉。” 钟新宇都要笑死了,“你刚也在这,也不说拦着点。” 梁西檐懒得说他,半是抱半是拖的把栗昭架出了餐厅。 所幸车停的不算远,就在餐厅门口。 三人慢腾腾挪过去,钟新宇很有眼力见地拉开后座车门,刚要往上坐。 “你打车回去吧。”梁西檐突然提议。 钟新宇愣了下:“不是,我就住这附近,你送一下怎么了?” 梁西檐冷淡拒绝:“她家和你不顺路。” 钟新宇给他气得失语了,抬手指着他,想骂两句,又实在说不出话来,最后点点头:“行,行!你就是个孙子。” 目送钟新宇走远,梁西檐将面前的酒鬼往前提了提。 栗昭犹在挣扎,手腕给他抓住,拧不过,冲他凶道:“你干嘛,你知道我是谁吗?” 梁西檐无奈:“你是我祖宗,行不行。” 说着就要把她往车里按。 “不!”栗昭晃晃脑袋,指着他的鼻子,那架势像是要和他大吵三百回合。 可下一瞬,她就一骨碌挤进他怀里:“我是,我是一条小金鱼,嘿嘿。” 梁西檐一怔,只觉得她唇瓣似乎贴在了他锁骨上,那样灼热,烫的那一处皮肤都要烧起来了。 旁边有人经过,梁西檐想给她拿开点。 但栗昭突然伸手搭他肩上,推开两人间的距离,脸也跟着抬起来。 “你看哈,”她笑盈盈地说,“我给你吐个泡泡,我吐泡泡给你看。” 说着就鼓起了腮帮,作势要吹气。 见她酝酿好一会都没动静,梁西檐又想把她往车里按。 结果没一会,她突然冲他“yue”了声,接着就弯下了腰。 梁西檐大惊失色,当即吓了一激灵,往后拉开一步的距离,只手还牢牢扶着她。 “没事,没事,”见他这样,栗昭仰起头,柔声安抚他,“你不要怕,我又忍住了。” “……” 那还不如吐出来。 - 到底还是把人给扣进了副驾驶,梁西檐盯着前方路况,余光时不时瞧她一眼。 见她靠着玻璃,一副蔫头巴脑的模样,他嘴角扬了扬。想打开车窗让她吹会儿风透透气,又怕她把脑袋给探出去,于是便只开了条缝。 大学城开到春奉巷半小时,到的时栗昭已经有些困了。 梁西檐绕过去,给她开了车门,见她窝在车座里,一动也不肯动,只是眼巴巴地看着自己。 他叹口气,认命地半蹲下:“上来。” 栗昭傻乐一声,软绵绵趴他背上。 春奉巷里没路灯,小巷人家窗口里透出的灯光也寥寥,好在月光够明亮,照得石板路清晰可见。 栗昭放梁西檐脖子上的脑袋左蹭一下右蹭一下,狗崽子一样嗅来嗅去,鼻息都洒他脖子耳畔处。 梁西檐闭了闭眼,深深吸一口气,托着她大腿的手往上掂了掂。 栗昭“嗷”一声。 “梁西檐,你能不能,”她脑子卡顿,说话不连贯,憋了很久才吐出下半句,“别一直颠我。” 他冷哼:“你要求还挺多。” 栗昭:“颠得我好想吐。” “……” 这话一出,梁西檐顿时变了脸色,“你敢吐一个试试,我现在就给你扔这儿。” 栗昭气得戳他肩膀:“你的良心呢?” 她戳得突然,梁西檐身体因为惯性猛地朝前倾了下。 定了定身形,他咬牙切齿:“被狗吃了。” “那你让它吐出来,你让它吐出来啊呜呜呜……”栗昭抽了下鼻子,脸在他肩上蹭来蹭去,“你让那条狗,把你的良心,还给你!” 梁西檐吸口气:“行,你还,你现在还。” “……” 她打了个嗝,又没声了。 沉默着,就在梁西檐以为她睡着时。 “原来你是在说我,你说我是狗?” 仿佛大脑宕机,她反应了 9. 秋(已替换 《在春之尾》全本免费阅读 [] 第9章 栗昭这一觉睡得昏天黑地,醒来时只觉得一片恍惚,接着就是头疼。 脑子里仿佛灌满了水泥,混着脑浆一起摇匀了,又晕又胀,黏黏糊糊的什么也记不得。 人果然不能宿醉,太要命了。 她在床上翻个身,还想再接着睡会儿。 可外面树上的鸟吵个没完,叽叽喳喳就没停过,也不知道哪来那么多鸟语要讲。 她崩溃地抓了把头发,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随便套了件外套,开门去厨房找水喝。 人还没到厨房门口,便听见了里面飘出来的香气。 栗昭脚步一滞。 这个点还有饭给她吃,不对劲啊。 她打开手机又看一眼时间,确实是十点半。 带着满腔困惑走到厨房,居然是梁西檐。 他系着围裙,正在有模有样地给锅里的煎鸡蛋翻面。 栗昭懵了下,继而笑起来。 想起来刚沙发上看见的薄绒被,她抱着胳膊靠墙问他:“你昨天在我家睡的?” 梁西檐侧头:“醒了?” 栗昭揉揉眼睛,窜到他身侧。见他又要打第二个蛋,她立刻提要求:“我要吃溏心的。” 他睇过来一眼:“你洗脸了没?” “嗯嗯,”栗昭敷衍地点点头,眼见着流心都要煎没了,连声喊他,“哎哎,别给煎熟了。” “我有分寸。”梁西檐在她脸上看了许久,忍不住笑,“眼屎擦一擦。” “……谢谢。” 天地良心,她真的是洗了的。 栗昭简直无语了,背过身去把两边眼睛全方位抠了下,又抹了抹脸,确定脸上没东西了,这才转回身,生硬地扯开话题:“你这穿的什么?” 梁西檐身上是件深蓝色飞行服,好几年前的旧款式,但套他身上并不显得过时,反而多了几分少年气。 栗昭在心里嗤笑一声,有点儿不屑。 二十七岁的人了,还装嫩。 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梁西檐冷笑:“你说呢?” 这质问的语气是怎么个意思? 栗昭默了默,不确定地问:“我昨晚吐你身上了?” 回应她的是一段很长的沉默。 栗昭:“……” 她顿感心虚,尴尬地笑了两声。 她喝酒一向断片儿,每回酒醒都记不起前一天发生的事。 大约是知道自己酒品很差,从而产生的一种自我防御。 想到这,栗昭又开始转移:“你这衣服是从我衣柜里翻出来的吧,看着像你高中时候穿的。” “嗯。” “还好我妈有囤积癖,不然你说不定就得穿我的女装了。” “……” 梁西檐无可奈何,“我就不能买件衣服穿?” “…………噢。” 都怪昨天那坛青梅酒,害得她脑子都不灵光了。 她终于闭了嘴,老老实实守在一旁等吃的。 片刻后,梁西檐忽然看过来:“拿点葱。” 栗昭“啊?”一声,随后点点头:“葱、葱……” 她四处看了看,没有备好的葱,倒是水槽放了把完整的,于是从里面拿了几根,放到水龙头下冲洗。 只是下个面的功夫,梁西檐再转头的时候,栗昭已经取下了砧板,手里还拿着菜刀。 那几根葱就整整齐齐摆在砧板上,她切一下就要对齐一下,那样子仿佛是在做什么生物研究。 梁西檐失语了,看了一会儿,实在是看不下去,接过她手机的东西亲自动手。 栗昭自觉让到旁边洗手。 她向来不会做饭,这会儿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笑嘻嘻打趣:“你以后要是失业了,还能去吃软饭,给富婆当家庭煮夫什么的。” 梁西檐把切好的葱放碗里:“你就不能盼我点好?” 煮的是清汤挂面,没一会儿就熟了。他们俩一人一碗,还各自加了个煎鸡蛋。 栗昭端起自己那份溏心煎蛋面,刚拐出厨房,迎面就撞上了出门回来的黄玫。 黄玫看着她手上端的面,先是愣了下,接着露出一个嫌弃表情:“你可真行,睡到这个点才起,还让西檐给你做饭吃,你也真好意思!” 梁西檐在后面打岔:“没,婶婶,是我自己要做的。” “哪能让你做饭,你是客人,”黄玫指指不成器的女儿,“你也不说拦着点。” 栗昭端着碗避开她,一边拉开餐桌椅,一边无所谓地说:“人都说了,他自己想做,我拦他干嘛?” 她说着,低头嗦了一大口面条。 栗炜良就坐在一旁,正拆着他新买的宝贝钓具,见状生怕她把汤洒过来,忙往旁边挪远一个位置。 栗昭无语地瞅一眼自己亲爹,收回视线时,目光扫到黄玫的购物袋,她一顿。 “妈,你怎么还买了汉堡?” 黄玫正在厨房帮着梁西檐一起收拾,闻言探出半个身子:“那是给西檐买的,你别瞎吃啊。” 栗昭偷偷翻个白眼,在心里暗自腹诽:“真够夸张的。” 平时自己周末起晚了什么都没得吃。给梁西檐倒好,生怕他在英国待久了吃不惯,还给专门准备白人饭。 她把黄女士的话当耳旁风,一边啃汉堡,一边含糊不清地问对面置身事外的栗炜良:“哎爸,你说实话,我其实是垃圾箱里捡的吧,实际上梁西檐才是你们亲生的。” 栗炜良张了张嘴,正准备说点什么,黄女士就解了围裙从厨房出来:“我倒是想。” 看清栗昭嘴里吃的是什么,她恨铁不成钢,“我这才买了两个,你一口就吃了半个?” “妈,他都回国一年了,吃什么外国饭,而且人在英国也不吃这玩意。” 啃了半个汉堡,栗昭又起身去冰箱找剩菜,片刻后端过来一碗昨晚没怎么动过的红烧鱼。 梁西檐这会儿终于坐下了:“没事婶婶,我比较喜欢吃面。” 栗昭右手挑着鱼刺,左手摊开:“看吧。” 见黄女士还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她手腕一转,把刚挑好的第一块鱼肉放梁西檐碗里,笑吟吟地说:“多吃点。” “……” 梁西檐眼角抽了抽,只觉得她笑里藏刀。 餐桌上一时间呈现出一派虚假的温情,黄玫也不好再说什么。 她转眼看去,见梁西檐没犹豫地把那块鱼肉吃了,忽然想起昨天晚上他背栗昭回来的情景,心里无端生出一个奇异的念头。 “西檐啊,”黄玫笑容可掬,“你现在还没对象吧。” 栗昭霎时抬头,一言难尽看着自家老妈。 梁西檐十分有礼貌地回:“没有。” 黄女士更热情了:“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 梁西檐笑:“我暂时还不考虑这些。” “该考虑了,你过完年可就二十八了。” 她语重心长地说,“不是婶婶多管闲事,你父母都不在了,总得有人替你操操心。” 梁西檐笑而不语。 “你说你去英国留学,一下子就耽误好几年。” 黄玫:“婶婶知道你条件好,不着急,可你总得有个家啊。你说你这逢年过节都一个人,下了班回到家冷冷清清的,连口热饭都没有,那哪成啊?” 梁西檐:“婶婶说得是,我心里都有数。” 黄玫:“不然你看——” “哎呀,妈!” 栗昭深吸一口气,把音调压下来:“妈,我想吃烧鸭,你明早去市场顺便带一只回来呗。” 黄玫斜眼看她:“烧什么鸭,明天你堂妹结婚。” 栗昭一愣,面露讶异:“栗瑶?她才二十三吧?” 黄女士注意力转移,说起话来也夹枪带棒:“是啊,人二十三就结婚了,你呢?三十了还没着落。” 栗昭:“纠正一下,我今年二十六。” “有什么区别?” “……” 她小声嘟囔:“怎么没区别,区别可大了。” 见她叽里咕噜不知道在嘀咕什么,黄玫拿眼瞪她:“你说什么?” 栗昭端坐:“您说得都对。” “你就装吧,指不定心里在怎么编排我这个妈呢!” 黄玫气得不行,不住和梁西檐数落她:“说什么也不听,让她相个亲,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梁西檐看一眼吹胡子瞪眼的栗昭,语气温和地替她辩解:“还年轻呢。” “年轻什么啊,都奔三了,她那些个同学,小孩都会跑了。” 黄玫叹口气,“前段时间有个开保时捷的,长得一表人才,每天早上过来接她上班,就等在我们那巷子口。” 梁西檐闻言微顿,笑也寡淡:“是吗?” “可不是。” 黄玫又剜女儿一眼,“结果她呢,宁愿去挤什么地铁,看吧,这段时间人都不来了。” “他不来就不来呗,”栗昭拿筷子扒拉鱼,“不来还好了,本来我也不喜欢那样的。” “那你倒是喜欢哪样的?这也不喜欢那也不喜欢,怎么,你喜欢天上的?” < 10. 秋(已替换 《在春之尾》全本免费阅读 [] 第10章 黄玫视线在这两人身上来回打了转,见他们确实都没那个意思,她热情便熄了大半。 尤其是栗昭,抗拒两个字都写脸上了,好像她再说下去,她下一秒就要跳江。 “我就是提一下我的想法,也不是非要摁头你俩凑一块。” 她摆摆手,“要实在不乐意,那就算了。” 梁西檐没说话,沉默着,不知在想什么。 旁边的身影飞扑过去,他看着她抱住妈妈胳膊,满脸笑意地应承,“嗯嗯!算了吧,算了。” 然后回过头,高兴地冲他眨眨眼,那样子好像松了口气。 医院里头人来人往,有人轻声请他让一下。 他面无表情收回视线,只觉胸口滞闷,一颗心泡进了潮湿的密封罐里。 这天下午,梁西檐没跟她们一道回去。 他在医院门口接了通电话,那边不知说了什么,他脸沉下来。随后便过来匆匆道别,直接从医院去了公司。 - 一直到第二天上午,栗昭才发现一件事—— 梁西檐的衣服还没拿走。 这都快半个月了吧。 她心情复杂地看着衣架上的深色西装,以及脏衣篓里,因为被她吐了一身而不得不换下的另一件衣服。 感觉照这样下去,梁西檐都能在她家摆个摊了。 得找个机会把这两西装都还回去。 她对着全身镜捋了捋头发,黄玫在外头催促:“你在屋里磨叽什么呢?该出发了。” 栗昭应声:“来了。” 随后回身拎上包,不慌不忙地走出卧室。 一打开门,黄玫就守在她房间门口,正埋头理衣服。 听见动静,她先是下意识往这边看过来一眼,接着就顿住了。 “你穿的这是个什么玩意?” 栗昭闻言低头打量自己今天的行头,薄毛衣搭半身裙,简单又舒适,这不挺好的吗。 “这……怎么了吗?” “你这穿得也太寒酸了,”黄玫看得直蹙眉,“你夏天买的那条绿裙子呢?” “妈,那是条礼服裙。” 栗昭说,“咱们是去吃喜酒,又不是走红毯,我穿成那样你让新娘子怎么想?” 她这么一说,黄玫想到了什么,得意地说:“也是,你堂妹那个长相吧,随她妈,小眼睛大鼻子,那脸盘子圆得跟月饼似的。” 栗昭:“……” 她想笑,忍住了。 黄女士和大伯母一向不合。 据说从前她刚和栗炜良结婚第一年时,因为这边的房子还在装修,他们只能暂时和栗昭的爷爷奶奶挤做一处。 偏偏老两口向来不大疼栗炜良这个小的,总是偏心大儿子。 黄玫为此没少和他们起争执,同大伯母那位妯娌更是相看两相厌。 这次也实在是因为堂妹结婚,不得不在外人面前做做表面功夫。不然两家平常都只会在逢年过节才虚伪地客套一番,私底下都是不怎么走动的。 “算了算了,”黄玫摆摆手,“就这身吧,免得你那个大伯母又阴阳怪气。” 一家三口踩着点出发,到酒店时恰好临近饭点。 宴会厅里装灯结彩,请的客人一大半是男方亲友,没几个是栗昭认识的,她大大松了口气。 不是她不想交际,实在是七大姑八大姨太难伺候。 三人找到安排的位置坐下,婚礼还未开始,前头大屏上放着新人合照以及视频,一桌子人客套地低语几句,纷纷拿起了筷子。 栗昭旁边坐着的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太太,她不认识,应该是新郎那边的长辈。 老太太见栗昭长得显小,还以为她是个小姑娘,笑着同她逗趣:“哎呦这么俊的女娃娃,上大学了吧,大几了呀?” 黄女士听这话笑得不行:“什么大几,她啊,都工作好几年了。” “是吗?这完全看不出来啊,看着像个大学生似的。” 栗昭只是抿嘴假笑,瞧见老太太这挑大白菜的眼神,感觉都能猜出她下一秒想说什么。 果然—— “结婚了没?” 栗昭:“……” 她就知道,爱给人做媒是老一辈刻在基因里的本能。 黄玫表情也僵了下:“没呢,她啊,玩心重。” 栗昭撇撇嘴,视线无所事事的乱转,瞟见缓缓向这边走来的人时,她定了定,用眼神暗示黄女士,可对方完全没注意她。 “年轻人嘛,都这样,”老太太还在打探,“多大了呀?” 黄玫张了张嘴,话还没说出口,有人先替她回答:“快三十了。” 大伯母今天穿了身红色套装,人瞧着格外精神,喜气洋洋地同宾客寒暄:“大家吃得怎么样,招待不周,多多担待啊。” 众人都客气地说没有没有。 栗昭挑挑眉,似乎隐隐闻到了一丝剑拔虏张的气息。 然后就见大伯母看向了自己:“我这侄女,眼光高,她妹妹都结婚了,她还没选定呢。” “?” 她拿水杯的手真是捏了又捏。 这大伯母真是,女儿结婚的日子,还不忘给人找不痛快。 得亏她们一家子都是要脸的人,不然还不把这场婚礼掀翻了。 但黄玫就没那么好脾气了:“可不是,她眼光确实高,就喜欢高的帅的,不过反正她也才二十六,不急。” 刚那位老太太似乎也闻到了硝烟的味道,表情局促,非常官方地夸了句:“也是你女儿条件好,长得漂亮。” 黄玫难得没谦虚:“是啊,从小漂亮到大,哎呦你不知道,她读中学那会儿啊,别的同学书包里装的都是书啊、笔啊什么的,只有她,每次都是背着一书包的情书,弄得我和她爸都担心死了,生怕她早恋。” “……” 被迫卷进话题中心的人无奈地捂住了脸,尴尬到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大伯母轻嗤:“当初担心她早恋,哪想到现在都这么大了,还没对象呢。” “没事,反正追她的人多,慢慢挑呗。” 黄玫笑得灿烂:“前些日子有个开保时捷的天天来我们家楼下给她送花,没看上,非说只有人一米七九,她只谈一米八以上的。真是,差一厘米都不行。” 听见这话,栗昭当场翻个白眼。 是谁昨天还在惋惜,今天就换了个嘴脸。 而且她什么时候说过这话? 黄玫扯了扯唇,皮笑肉不笑地看向大伯母,又问:“哎,你这女婿多高啊,也差不多有一米八吧?” 这新郎很明显就一米七出头,还有些微胖,套上西装就跟个保龄球瓶似的。 大伯母眼角抽了抽:“结婚嘛,长相外在都是虚的,关键还是看性格啊,家庭条件这些。” 黄头赞同似的点点头,“是哦,家庭条件也很重要,那你女婿平时开什么车呀,家里几套房呀?” 她说着,指指栗昭:“我家这个啊,对方要是市中心没两套房,她看都看一眼的……” 栗昭:“……” 这鬼地方她真是一秒都待不下去了。 在黄玫耳边打过招呼后,她站起身往洗手间走,一边给梁西檐发消息。 盐炒栗子:「你在哪呢?」 对面回得很快。 梁西檐:「半琴会所。」 随后又发了张照片过来,画面里是觥筹交错的场景。 看样子应该是在应酬。 她叹口气:「那算了。」 梁西檐:「怎么了?」 盐炒栗子:「烦。」 梁西檐:「你今天不是在吃喜酒?」 盐炒栗子:「就是吃喜酒才烦啊。」 盐炒栗子:「烦都烦饱了,饭也没吃几口。」 过了会儿。 梁西檐:「来接你?」 栗昭问:「你现在能来?」 梁西檐反问:「怎么不能?」 盐炒栗子:「你不是有事吗?」 梁西檐:「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栗昭情绪瞬间从蔫巴变得雀跃。 盐炒栗子:「那来接我。」 盐炒栗子:「速来!」 - 从洗手间出来后,栗昭没再回宴会厅,而是直接下楼离开了酒店。 在酒店前的路口等了不到十分钟,那辆熟悉的SUV就出现在了视野里。 她小跑过去,拉开车门坐上副驾驶。 梁西檐手搭车窗上,漫不经心地问:“去哪?” 他身上还有应酬时沾染的混杂香水味道但,并不难闻,被原本的草木气息稀释了。 栗昭摸摸鼻子,低头扣着安全带:“先往市中心开吧。” 车在下一个路口掉头,梁西檐开了电台,女歌手的声音在车厢里缓缓流淌。 时候还早,栗昭翻看了一下最近上映的片子,见有部裴既演的文艺片,便提议去看电影。 梁西檐没反对。 栗昭原本想着现在是冷档期,电影院里应该没多少人,进了影厅才知道低估了裴既的影迷数量。 这故事其实蛮无聊的,就是个乏善可陈的出轨题材,但演员演技给这部电影增添了不少质感。 栗昭看得不大专心,余光瞟到手机屏亮起,弹出来条新消息。 是黄玫发过来的。 太皇太后:「人呢?」 太皇太后:「游校长和他儿子游溯也来了。」 太皇太后:「你赶紧过来,跟人见见。」 栗昭“啧”一声,决定当做没看见。 两个半小时的电影,出来时太阳快要掉到地平线以下了。 栗昭中午婚礼就没吃几口,这会儿饿得前胸贴后背,在路边摊买了份章鱼小丸子。 车堵在堵在路上动不了,栗昭嘴里塞着章鱼小丸子,含糊不清地跟梁西檐说话:“你真不吃?” 梁西檐侧头看她一眼,见她吃得脸颊鼓鼓,也跟个小丸子似的。 他笑:“我不吃地摊食品。” “你这活着也太没意思了。”栗昭摇头晃脑。 梁西檐爹妈都是医生,很注重饮食健康,但又工作忙,没时间管孩子。他从小饮食就过于干净却不规律,养出了个玻璃胃,但凡吃点不那么卫生的东西就会胃疼。 堵了十来分钟,前头终于有动静,车子缓缓起步。 < 11. 秋(已替换 《在春之尾》全本免费阅读 [] 第11章 夜里十一点半,一家即将打烊的酒馆里。 钟新宇是为了买醉才叫梁西檐出来的,可没想到自己反而成了陪醉的那个。 这酒馆就开在网球俱乐部旁边,店面不大,只够放下几张小桌,这会子生意竟也挺好,几张桌子都坐满了人。 店老板年轻时曾是一家知名酒吧里的头牌驻唱,却不做卖唱生意,只卖酒,附带一些凉拌小菜。 他将两人桌上光盘的小碟撤下去,瞧见桌上的光景,挑了挑眉:“哟,千杯不醉啊,要我给你们再上几瓶?” “别别,”钟新宇连忙摆手,“我们一会儿就走了。” 见梁西檐说话间又开了瓶酒,他一个头两个大。 “你少喝点,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失恋了,”钟新宇苦着一张脸,“你搞搞清楚,是我和女朋友吵架了,不是你这个单身狗。” 梁西檐看都没看他一眼,冷笑:“怎么,单身狗就不能吵架?单身狗就不能喝酒?” “……” 这是闹哪样?钟新宇试探地问:“你这是干嘛了,和栗子吵架了?” 酒馆光线昏黄。 他情绪难辨:“没有。” 没有那就有鬼了。 钟新宇拿起筷子又放下,支支吾吾半晌,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这哥们什么都好,就是太闷,什么都往心里藏。 沉默着,梁西檐突然冒出一句:“你记得陈柏川吗?” “谁?”钟新宇愣了下,反应过来,“你说栗子那前男友啊?” 见梁西檐冷着一张脸,钟新宇在心里长叹一口气:“哥们,这都多久前的事了,你要实在过不去那坎,直接撞南墙得了,头破血流、一了百了。” 一了百了? 梁西檐苦笑一声,仰面灌下一杯酒,放下酒杯时没注意看,杯子应声倒下,杯中少许酒液顺着桌沿淌到地上。 没有人去管。 他耷拉下眼皮。 如果真能一了百了…… 如果真的可以, 他又怎么会在这里。 - 高考结束之后填志愿,梁西檐和栗昭都选择了留在本省,梁西檐上了最好的芜城大学,而栗昭则在隔壁传媒大学。 尽管不在同一所学校,但两人关系却一如既往。 栗昭依旧会隔三差五找梁西檐,约他一起吃饭。 她对吃的向来很有探索欲,而且不挑嘴,什么都愿意试试,仅仅一个学期,两人就把大学城附近的美食尝了个遍。 那天是个多云天气,栗昭约梁西檐一起去吃芜大后街吃了顿鸡公煲。 结果吃完刚出来,外头便下起了倾盆大雨。 因为出来时天色还好好的,两人便都没带伞。 这会儿雨势猛烈,他们只得被困住檐下,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栗昭下午还有一节英语课,教课的老太太是传媒出了名的难伺候,每节必点到,逃课必挂科。 她急得团团转,想着要不直接淋雨回去算了。 让梁西檐给摁住了:“我去买伞。” 街对面有家便利店。 等梁西檐买好伞回来,栗昭旁边突然多了个男的。 他低头看着栗昭,眼里略有歉意,嘴里嘟嘟囔囔地不知在说些什么。 “同学,你走路不带眼睛的吗?” 栗昭没看他,低头摆弄手机,两条眉毛都要拧到一块,“本来手机被你撞地上屏幕就裂了,你还踩两脚,现在好了,彻底开不了机了。” “不好意思啊。”男生嘴上道着歉,眼底却没几分歉意,更多的是好笑,“要不,咱俩加个微信吧,我之后赔你个新的。” “我手机坏了诶,怎么加你微信?”大概是觉得这人缺心眼,栗昭抱着胳膊,脸上的嫌弃写得明明白白。 “那……”他还要提议什么。 栗昭却在这时发现走近的梁西檐,立刻指指他:“你加我朋友的。” 男生挑挑眉,拖长了尾音:“你朋友啊?” 梁西檐似乎等得不耐,表情冷淡,却没拒绝。 扫上好友后,他没什么表情地问:“备注?” 那人还没来得及说话。 栗昭没好气地打断:“你就写「手机杀手」。” 男生似乎被逗笑,明明是回答梁西檐,眼睛却放在栗昭身上,一字一顿地自我介绍:“我叫陈柏川。耳东陈,柏林的柏,川流不息的川。” 那个春末的午后,暴雨倾城,等两人回了学校,依旧没有要结束的意思。 下午上完课,栗昭拿着黑了屏的手机去维修点。 店员看着碎掉的手机屏直摇头,说是内屏坏了,要修的话必须返厂,最快也得一周后才能拿回来。 她气得吹胡子瞪眼,拿梁西檐手机给那个自称陈柏川的傻逼发小票照片,又手打了一遍具体费用,精确到小数点后两位。 等对方把钱转过来,栗昭收下钱,也不管对面又发了什么,直接把手机塞梁西檐的挎包里,任由提示音响个不停。 那天栗昭气得像只跳脚的兔子,化悲愤为食欲,在食堂连吃了三个鸡肉卷,吃的直打饱嗝。 梁西檐只觉得她这样子好笑,那时候他并不把陈柏川这个人放在心上。 是什么时候变得不一样了呢? 日子一天天过下去,就在两人都快把这个插曲忘了时,某一天,梁西檐手机忽然收到一条新微信。 他刚洗漱完,从浴室出来时,桌上的手机弹出一条新消息提示。 陈柏川:「嘿哥们,方便问一下你那位朋友的联系方式吗?」 陈柏川:「就是手机被我撞坏那姑娘。」 时间显示是十五分钟前,他微微皱了皱眉。 梁西檐:「不方便。」 陈柏川:「别啊兄弟,我肯定不告诉她是从你这拿的。」 他一上来就套近乎,梁西檐却没有什么好脸色。 他面无表情地回:「你有什么事直接和我说。」 陈柏川:「和你不方便说。」 不方便? 他擦头发的手停下,干脆扯下毛巾,打字。 梁西檐:「她没微信。」 静了会,陈柏川忽然问:「你是她男朋友?」 这时宿舍门忽然开了,室友哼着小曲进来,看他人就在宿舍,室友眼前一亮:“诶,你在宿舍啊?” 他抬手伸过来,将拎着的奶茶往梁西檐跟前递了递:“外语系那个叫尤雪的姑娘给你买的。” 梁西檐看他一眼,没什么情绪:“你喝吧。” “别啊。”室友强调,“人姑娘给你买的。” “我不喝这个。” 他一副不行你就直接扔了的表情,室友没再坚持:“那谢了啊。” 说着就扯张凳子坐下,一边拆吸管袋,一边问:“尤雪你不喜欢,管院那个系花你也拒绝……兄弟,你到底喜欢哪样的?” 头顶灯光闪了闪。 梁西檐没答他。 他盯着对话框,片刻后,反问:「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没有任何迟疑,那边回的很快。 陈柏川:「哦,是这样,因为我对她一见钟情。」 宿舍静极了,只有室友喝奶茶的咕噜声。 在梁西檐耐心耗尽,准备将他删除好友的前一刻,陈柏川发来最后一条:「你要不是她男朋友,我就要追她了。」 - 栗昭在玄关换鞋时换得心惊肉跳,生怕被黄女士给逮住了。所幸客厅里虽然开着灯,却并没有人。 她蹑手蹑脚地回了卧室,过一会,又蹑手蹑脚地从卧室出来,跑去阳台上收衣服。 把白天晾的衣服一件件取下来,又准备蹑手蹑脚,结果刚打开玻璃门,一抬眼,就看见黄玫坐在沙发上,正一脸幽怨地往这边瞧。 她顿了下,心里直叫苦,可还是走上前,生硬地打招呼:“妈。” 黄女士不说话,瘪瘪嘴,没一会,突然就噼里啪啦掉眼泪,呜呜哭起来。 “……” 空气静默两秒。 栗昭顿时手足无措:“妈,你这是干嘛?” 黄女士抽抽鼻子:“你还问我做什么,你反正都不管你妈了。” “我哪有不管你。” “那你做什么要去港城?” “我只是想去历练历练,又不是不回来。” 栗昭叹口气,在她面前半蹲下:“再说现在也只是申请,去不去还不一定呢。” “你就是心里埋怨我,不管我了!” 黄女士泪眼汪汪,委屈地说,“我只是想你谈个对象,早点定下来,又不是害你……我还能害你不成,你以为我是想害你吗?” 她说着,越哭越凶,眼泪鼻涕一起掉。 看她哭得语无伦次,栗昭深深叹了口气:“妈,我不是说不肯结婚,只是现在确实没遇到,顺其自然嘛。” “你顺其自然了,到时候别人就把好的都挑走了。” 黄玫质问:“你想和个歪瓜裂枣过一辈子?” 栗昭:“那就不过呗,又不是非要结婚才能过。” 黄玫:“你刚还说你不是不结婚。” 栗昭:“……” 她语塞一瞬。 黄玫又说:“人家不结婚,那是有兄弟姐妹帮衬,以后老了也有人照看,哪像你是个独生子女?” 栗昭眨眨眼,安抚她:“这不是还有梁西檐嘛!” “西檐以后不也得结婚,你们说到底不是亲兄妹。” 黄玫抹一把泪,“他以后结婚了你再什么都找他,他老婆不嘀咕?” 见女儿不说话,她开始车轱辘她那套陈词滥调:“不是妈非要逼你 12. 秋(已替换 《在春之尾》全本免费阅读 [] 第12章 梁西檐这次没有再秒回,就在栗昭以为他不会再回消息时。 屏幕突然跳转到通话界面—— 他直接打了个电话过来。 栗昭点了接通:“喂?” “什么意思?”他语气有点重,“你今天又相亲了?” 栗昭“嗯”一声:“对啊。” 默了默,他问她:“你对这个男的很满意吗?才一面就要和他结婚。” “还好吧,”栗昭说,“他人看起来还蛮优秀的。” “看起来?”他深吸一口气,像是在忍耐,“你也知道只是看起来,你和他才认识多久?” 他情绪莫名激动,说到后头,声音都有些颤抖。 有只飞蛾从玻璃门缝隙里飞进来,围着头顶灯光打转,影子在地上晃来晃去。 栗昭盯着它看了会,才不紧不慢地回他:“你也觉得很荒谬对吧,两个根本就不熟的人,为了结婚而结婚,凑合着过一辈子。” 他忽然沉默了,那是很长一段的空白时间,听筒里只有他的呼吸声。 良久后,他才出声。 “你在哪?” 他说:“我过去找你。” 栗昭没应,她看着梁西檐的那两件衣服,忽然说:“你好,请问洗完多久能取?” 老板娘懵了下,反应过来她是在和自己说话:“看你要不要加急,加急明天下午就能拿,不加急就三天后。” 栗昭点点头:“加急。” 接着才和电话那头的梁西檐说:“算了吧,很晚了。明天下班后我去找你。” - 次日是周一,栗昭难得没踩着点到公司,早早就坐在了工位上。 司蔓看见她还有点震惊:“我去,今天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吗?你居然来这么早?” 栗昭笑:“怎么样,是不是大吃一惊?” “那倒没有,”司蔓放下包,拿出一盒速溶咖啡摆桌上,“你家不是离挺远得吗?通勤就差不多要一个小时,你今天六点就起了?” “对啊,”栗昭揉揉眉心,愤懑道,“打从高考之后,我就没起这么早过。” 司蔓“啧啧”两声,给她扔了两包咖啡过去,“给你续点命。” 栗昭没拒绝,翻出了前天表妹婚礼给的喜糖。 她把糖递给司蔓:“周末去吃了顿喜酒。” 司蔓喜笑颜开地接过,凑在她身边小声嘀咕:“再过两个月你就能吃上我的喜糖了。” 栗昭抬眉:“这么快?” “是啊,”司蔓叹口气,“家里催得急。” 这话正戳栗昭伤心处,她翘起的唇角落下来。 司蔓没注意到她的情绪变化,又笑意盈盈地打劫:“下个月给你发请帖,你这份子钱我可一定得收到。” “行啊,我给你包一万,”栗昭戳戳她肩,“韩币。” 气得司蔓伸手要打她。 过一会,司蔓忽然凑近,神神秘秘地问:“外派的事,你真放弃了?” 这事昨天晚上栗昭在公司内网里和总监说了,原本领导们还在她和另一个女同事之间犹豫,她放弃之后,人选很快就定了下来。 栗昭点点头。 “为什么啊?”司蔓皱眉,“多好的机会,就去两年,回来之后起码连跳两级,要不是够不着,我都想去了。” “没那个福气,”栗昭耸耸肩,语气反而难得轻松,“意志不坚啊,我还是老老实实做个妈宝女吧。” - 由于没睡好,栗昭一整天都打不起精神,把司蔓给的两包咖啡都泡上都不起作用,一直到下班后才好点。 她按照约定去洗衣店取了衣服,随后搭地铁去梁西檐公司。 两边离得不算远,就一站地铁的距离,到的时候梁西檐还没下班。 栗昭便在铭越对面的咖啡厅等他。 百无聊赖间,她打开了手机游戏,没想到陶星叶也在,她一上线,就被她拉进了双排。 陶星叶开了好友麦:“最近干嘛呢?约你好几次都没空。” 栗昭无奈:“我哪有时间,不是在工作就是在相亲。” “又相亲了啊?” 陶星叶跑到她的下路蹭线,一连蹭了好几次,气得射手狂扣问号。 陶星叶啧啧两声:“也不看看自己菜什么样了,这要让姐玩射手,这把早推了。” 栗昭没吭声,一个晃神的功夫,血条就掉没了,屏幕灰着等复活。 陶星叶咂咂嘴:“你这状态不对啊。” 她奚落:“怎么,精气神都让相亲抽干了?” 栗昭唉声:“差不多吧。” 陶星叶:“那些男的是有多差劲啊,能让你如此心力交瘁。” “也不是心力交瘁,”栗昭被连抓好几次,战绩十分难看,“就是不知道该怎么办。” 敌方很快推到了高地,给她们这边来了个团灭,没一会,游戏就结束了。 听出她话外音,陶星叶没开新局,只顾和她八卦:“怎么个意思?你这是动摇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停顿一会儿,她把昨天和游溯的相亲过程简明扼要地讲了遍。 “他真这么说啊?”陶星叶听得直乐,“酷啊!精致的利己主义者,完美的理性假人,这不就是言情小说里的渣苏男主标配嘛!” “……” 栗昭真服了:“你关注点能再偏一点不?” “开个玩笑嘛,”陶星叶清了清嗓子,终于正经点,“这种人吧,约/炮还行,结婚……实在想结也可以,但你得做好一辈子 13. 秋(已替换 《在春之尾》全本免费阅读 [] 第13章 十月末,气温骤降,白日渐短。才刚过六点,落日便不见了,只在远处地平线上留下一道残影。 连日来的降温,气温已经跌至十几度,路上行人纷纷换上了长袖。 正是下班高峰期,路上车水马龙。街两边霓虹闪烁,到处都是鼎沸人声。 栗昭窝在副驾驶,车开在林荫道,婆娑树影从她脸上掠过。 她手放车窗上支着额头,总觉得哪儿怪怪的:“你同事刚好像误会了。” “没事,”梁西檐不怎么在意,“咱俩还被误会得少了?” 也对噢。 栗昭点点头,把脑子里的那点怪异感甩出去,也觉得自己是庸人自扰。 既然见了面,两人便顺带着一起吃顿饭。 是家没堂食的日料店,栗昭点东西时没克制,一不小心就点多了些。 出去的时候脚步都是虚的,像是从胃撑到了嗓子眼,一整条食道里都是食物,就差扶着门走了。 “就说让你吃不下就算了。”梁西檐看着她直皱眉。 栗昭摸着肚子:“这不是不想浪费嘛!” 她四处张望,见马路对面有家药店,便让梁西檐先去开车,她去买点消食片。 药店里开着暖气,各类药品摆放得玲琅满目。 栗昭推开玻璃门进去,前台店员正对着电脑输入今天的数据,听见动静抬头看了眼,见栗昭红光满面不像很急的样子,复又低下头,一边敲键盘,一边问:“需要什么?” 栗昭手放柜台上:“健胃消食片有吗?” 店员头也不抬,指指右侧临墙的架子:“第五排往左。” 栗昭应了声,顺着她手指的方向走去,果然在第五排最左侧找到需要的消食片。 她拿起来看一眼说明,觉得一盒应该够了,也没再多拿,转身便要走。 余光瞥见什么,目光一顿,人停在原地。 游溯也在这时看见了她。 没想到会在这遇见,他先是愣了下,接着笑着走来:“栗小姐?这么巧。” 栗昭讷讷点头:“是挺巧的。” 她答得干巴,实在没什么话可说。 游溯依旧笑着,他低头看了眼她手里拿着的药盒,问:“吃多了吗?” 栗昭尴尬地“嗯”了声。 吃多了还遇到相亲对象,这算什么事。 “我推荐你……”游溯话说一半,忽然被人打断。 一个抱着孩子的女人从他后面冒出个头:“麻烦让一下。” 两人见状,忙让到过道上。 等那女人走后,游溯才接着刚才的话题,他从架子上拿下个药盒:“可以试试这个。” 栗昭看一眼那药,见上面写着消食两个字,也没拒绝,伸手接过了。 与此同时,后面又传来一道声音:“让一下。” 还是那个抱着孩子的母亲。 这怎么搞得他俩像什么障碍物一样。 两人先是相视一笑,又往另一个方向让了让。 安静了会,栗昭眼尾微挑,开口道:“我先去结账了?” 游溯点头:“去吧。” 但到了收银台后,她才发现网连不上。 栗昭把移动数据关上,过一会又重新打开,于事无补。 正抓狂,游溯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我帮你付吧。” “噢,谢谢。”栗昭尴尬地后退半步,给他让出空间。 他好像永远都是一副温和好脾气的模样:“小事。” 从药店出去后,天已经黑透了,夜幕没有星星,但路灯明亮。 栗昭一抬头,便看见了梁西檐的车,就停在药店前。从她一出来,双闪就没停过,催命一样。 她斜睨着,没理。 打开手机看了眼,还是没网,栗昭叹口气,对游溯说:“钱我等会微信转你?” “行。”他似乎是知道她有话要说,安静等着她的下文。 等在旁边的车终于停止了打双闪的行为,转而按起了喇叭,仿佛在下最后通牒。 栗昭往那边看一眼。 再转过头时,眼底多了几分笑意:“那天我回去仔细想了想,还是觉得我们不太适合。” 游溯仿若早就预料到她的答案,表情没有过多的变化。 “猜到了。”他说。 栗昭“噢”一声,“那……” 他善解人意:“我会和我家里人说是我的原因,他们会告诉你母亲。” 栗昭面露感激:“谢谢。” “不用,”他笑笑,往那辆车看去一眼,语气促狭:“你还是快上去吧,我有点害怕。” 栗昭:“……” - 车在路上堵了一路,停停走走,十分钟过去,也没开出五百米。 栗昭捂着肚子,消食片刚吞下去,现在还没什么效果,胃里胀得难受。 她随手按下车窗,想透透气,玻璃降到一半,突然又升上去。 栗昭懵了一会,不明所以地转头:“你干嘛?” 梁西檐面无表情地看着前面路况:“车里开了空调。” 栗昭疑惑:“关上不就行了吗?” 梁西檐没说话,过一会,才轻描淡写地“哦”了声。 不知道为什么,栗昭就觉得他这个“哦”里面,有股子说不上来的嘲讽味道。 可他又没再说别的。 怕自己判断失误,而且现在胃里也确实难受得要命,栗昭盯着梁西檐多看了两眼,终究没说什么。 车开过一个垭口时,注意到右边的江景,栗昭拍了下梁西檐手腕:“哎,这儿停一下。” 梁西檐没吱声,但车速放慢了。 “我消消食,”栗昭见他似乎兴致不高,解释,“听说这儿今晚有烟花。” 梁西檐对她口中的烟火没什么兴趣,可见栗昭这兴冲冲的表情,也不想扫了她的兴。 找了个位置停好车,两人往江边走。 这片本来就是个小吃街,一路上各种烧烤调料香味不断,放平常栗昭肯定忍不住吃点什么。 但现在,她不止没什么胃口,还有点想吐。 看她这副样子,梁西檐忍不住皱眉:“你还没消化?” “没。” 栗昭捂着肚子,一脸的痛苦表情,“游溯给我推的该不会是什么假药吧,一点效果也没有。” 梁西檐听她这么说,没搭腔,半晌才“哦”了声:“他给你推荐的?” 两人走到围栏边,这儿人更多,都是听说今晚有烟花,特意等着来看的。 栗昭嫌人多味道大,拉着梁西檐往旁边的歪脖子树下躲:“对啊,不过我怎么觉得还不如我平常吃的那个有用。” 闻言,梁西檐没什么温度地扯了扯嘴角:“他对你倒挺上心。” “他人是还不错。” 栗昭啧啧两下,那句“可惜不是我的菜”还没说出口。 就听梁西檐又说:“你倒也敢吃。” 栗昭:“……” 她这会终于回过味来了。 “你怎么回事?”栗昭觑着他,“你不对劲啊梁西檐。” “我哪不对劲?” “你干嘛对游溯这么阴阳怪气?”栗昭眯着眼盘问,“别人怎么你了?” 梁西檐侧头看着前面江景,懒得回。 可栗昭还是不依不饶地看着他,静了会,像是无可奈何,他慢慢扯开嘴角:“他长得丑,碍我眼了,行了吧。” 栗昭:“……” 游溯虽然说不上多精致,可是五官端正、身高也够,放人群里大小也算个帅哥了。 怎么到他嘴里就变成了丑人。 她狐疑地盯着梁西檐看了几秒,见他面无表情,似乎并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继续纠缠,她张了张嘴,到底没再说什么。 江边风大,栗昭安静吹了会,不知是不是消食片起了作用,她现在舒服了不少。 才一会儿功夫,这一片又围过来好几圈人,但地方才这么点大,人贴着人,下饺子似的。 栗昭被挤得口干舌燥,抬头跟梁西檐说了什么,他没听清,稍稍偏过头,耳朵放下来。 栗昭踮起脚,在他耳边大声喊:“我去买瓶水,你要不要?” 梁西檐摇头,又看一眼人满为患的街道,怕一会走散了:“我跟你一起去。” “不用!”栗昭往后一指,那儿有个大姐在摆地摊,“在这等我。” 她说着,人已经朝那边涌过去了。 梁西檐盯着她的后脑勺,在攒动的人群里跳动着,不算显眼,但一眼就能捕捉到。 他收回视线,面前突然冒出个人。 女生穿着条繁复的古风裙子,发簪流苏随着江风轻摇摆着:“你好。” 梁西檐压低视线,茫然地打量着面前的人。 女孩子脸红红的,小声:“能加个微信吗?” 梁西檐余光扫到那头的栗昭,她已经买好了,在往这边赶,只是人太多,她被人群团团围着,表情有点痛苦。 见他没搭腔,女生又小声喊了一句:“你好?” 梁西檐回过神:“抱歉,不能。” 她愣了下,像是没想到他会拒绝地这么干脆。轻轻咬着唇,表情有点无措。 可抬脚要走,又还是不甘心:“帅哥,别这么冷漠嘛。” 梁西檐恍惚了一下,隐约还记得,有人似乎也说过类似的话。 栗昭刚回来,就碰见这场景,她挑了下眉,眼角染上一丝戏谑。 见她还能笑得出来,梁西檐叹口气。 “麻烦让一下。” 他说着,冲栗昭招了招手,“过来。” 听他这么说,那女生顺着他的视线回头望。 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