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廉价玩具》 1. 第 1 章 《廉价玩具》全本免费阅读 [] 简寻从床上坐起来的时候,手边的智能时钟正好跳到四点整。 他抬起手揉了揉眉心,随后靠在了柔软的床头。 单薄的被子从他的腰上滑了下来,正好盖住下半身。 窗帘外漏进来几缕月色,明暗交汇在腹.肌上,他身边的人卷着被子翻了个身继续熟睡。 简寻低头瞥了一眼,长卷发盖住了那人的半张脸,弧.度翻起的尽头是若隐若现的雪色。 简寻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忽然凑上前去,埋头在她长发里深深呼吸,仿佛靠嗅觉汲取养分。 被子里的人被他的动静吵了清梦,低低哼唧了几声,随后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 声音软糯:“还没天亮呀......你干嘛?” 简寻恶趣味地在她耳边低笑:“你。” 女孩一时间没读懂他的深意,轻轻“嗯?”了一声,过后才回过味来。 忙带些羞怨地摇头:“不要。” 她清晰地想起昨夜的激烈,男人被稍稍激怒之后的结果超出她的理解。 上周有个科技竞赛在杭州开幕,简寻是团队核心。主办方条件刻板,放话说若团队有成员缺席,则取消集体竞赛资格。 他跟对接人据理力争半天无果,又因这比赛的确重要,由此那周他们便没见面。 简寻临出发那时不死心,问司遥要不要一起去杭州待两天,他参加完开幕活动就是自由身,两人顺带还能在杭州逛逛。 司遥拒绝了。 周五正好是学校迎新晚会,司遥被热心学姐邀请参加联谊,她想快些融入大学生活,由此欣然答应。 简寻闻言冷嗤,什么狗屁联谊?就是卖猪仔,看她又乖又靓当资源介绍给不怀好意的男生而已。 司遥:“......你好懂噢,是不是已经在学校见识过了?” 简寻下颌稍紧。 就因着这句话,简寻昨天粗鲁得不讲道理。 明明司遥噙着泪乖乖求饶,他充耳不闻。 到兴头上的时刻,还使坏地强迫司遥坦白那晚都做了些什么,又认识了谁。 司遥的声音都连不上了,他偏不放过她。 女孩面色晕红,断断续续:“真的、没有......” 她都呜呜地在哭了,简寻好像愈加来了兴致。 “没有?待会儿微信里多一个这师兄那学长的,你就多求我一次?” 司遥身子摆荡,止不住掉泪,“简寻,别、别说了。” 他就这么爱在关键时刻把她逼上绝路。 简寻太了解她的每个细节,明明知道她快受不了,言语上更肆意妄为,刺激得她一直求饶。 “呜......别。” 小白兔只会摇头喊不,明明简寻什么也没再说。 他埋头享受,最后揽着她低低叹息。 歇了一会儿,司遥才站起来摇摇摆摆地进了浴室,慢慢冲洗着,简寻忽然良心发现说来帮她个小忙。 司遥拒绝不了,当然后来又弄得乱七八糟,全都得重新再洗。 折腾到将近半夜两点,司遥哭得被单湿了一片,她累得眼皮打架,脑袋埋在枕头里睡了过去。 人还迷迷糊糊云里雾里,又被简寻吵醒。 司遥脑袋晕,抱着被子背身躺好,像鹌鹑一样躲起来,似乎有用似得。 简寻见她这样,蛮不舒服地“啧”了一声。 结实的手臂碾过她的半身,伸手去够被随意扔在床那头的手机。 司遥被压得低呜了一声:“重......不要。” 简寻小腹骤紧,有些忍不住了。 他掰正了司遥的脑袋,伸出手指,轻轻抚摸着她柔和的眉眼,嗓音喑哑:“你说不要,从来都是要。” 司遥:...... 他这人怎么这样。 她不说话了,继续埋头在被子里装死。简寻低笑着瞥了她一眼,顺手解锁了手机。 昨晚十点前后,微信叮叮咚咚猛弹了好几条消息。 彼时简寻跟司遥在窗台纠缠,他托着她,那片雪色刺红他的眸子。 微信提示音连续不断,吵得他心烦意乱,手底下也忘了轻重。 团着那捧握不住的雪白失了力道,司遥泪涟涟地小声怨:“好疼!” 他狠狠咬了后槽牙,那时天王老子来电也一概不理了。 简寻此刻得了空,顺手按开消息,发现是作业小组的某位成员发来的ppt。 “阿寻,怎么办呀?下周一就要交作业了。打你电话也不回,没出什么事吧?” “阿寻,好歹队友一场,你帮忙检查看看可以么?” “阿寻,你睡了没?” 他冷眼扫过这一句句的阿寻,心中陡然冒起强烈的厌恶。 那人叫什么他都不记得,就是入学第一课进教室,引起了男生堆里几句骚动。舍友一声卧槽一声女神啊的,可简寻连头也懒得抬。 他心中早有位神女,圣洁而不容亵渎。 当然,他除外。 视线落到最后,那人的结束语是:“阿寻,你在忙吗?” 简寻眉峰一挑,下意识瞥了眼身边的司遥,心里闷出一丝异样的感觉。忙,他忙得很,忙着找司遥讨“债”。 更何况,这句亲昵的称呼,只有由司遥念出来,才具备美杜莎般的蛊惑力。 她迷迷糊糊中又要陷入昏睡,简寻打发宠物似得给那人回了个问号,锁了屏。垂眸便见着司遥微微肿起的红唇,像泛着水光新鲜出炉的布丁,弹润,软嫩,尝得出丝丝缕缕的淡甜。 他眼眸微敛,低头咬了上去。 司遥低低呜咽,推也推不动,简寻好似一点也不知疲倦。无论他们第几次见面,他都如同最初那样热烈而兴致盎然。 他会在气氛浓重的时候低声喊她:“遥遥,看着我。” 跟种了蛊似得,司遥每每都被折腾得说不出完整的句子。 就是有一次,她细声回应他:“阿寻......轻、轻一点。” 她叫他阿寻。 少年听了,动作只迟钝了一秒,呼吸猛地沉坠,过后却像受到鼓舞般紧抱着她变得更加卖力。 司遥那次之后就怕得不行,后来怎么都不肯喊,只是简寻总有办法。 这回结束之后已近五点,年轻人的情.潮总是狂浪而随性,再加之出奇旺盛的精力,挥霍不完的体力,两人每次见面都充实而疲惫。 简寻终于决定去洗漱,司遥眼含泪花连打了几个呵欠,迷迷瞪瞪地闭眼睡了过去。 朦胧中,她察觉有人轻轻抚摸着她的额头鬓边,触感极其温柔,像一碰要碎的古董花瓶。 极受珍视,又不忍施力蹂.躏。 她闻着简寻身上那股干净如旷野的淡香,总算沉沉睡去。 司遥再睁开眼,就见着简寻穿了件素净的白色T恤,正坐在床尾那边的办公桌聚精会神敲电脑。 她挪了挪身子,双腿发软,于是决定赖一会儿床。 伸手在床头摸了片刻,漫无目的,司遥便团拢厚重的被子,支起半身,轻轻问了声:“简寻,我的手机好像不见了。” 简寻面无表情敲下一连串代码,“我帮你放在柜子上充电。” 随后,他抬头朝司遥这边看了一眼。 她长发如藻,柔顺地铺开在身前,黑与白的碰撞永远是至上乘的美学。 简寻压了压眸子,喉头轻动。 司遥轻轻“噢”了一声,一点点挪起身子,将被子卷得松动了些,随后才够到远处的手机。 开学不过寥寥几月,司遥已经加了不少微信群,当然大多都是被赶鸭子上架的。 她陪舍友去逛各大社团、学院组织的招新,不知怎地到最后她变成香饽饽。 许多负责人见着司遥的模样,都想将她招揽入内当个活招牌。 司遥最后人都还没认全,男男女女的微信好友倒加了一 2. 第 2 章 《廉价玩具》全本免费阅读 [] 简寻刚握得一片松软,鼻尖还没贴上司遥圆润秀致的脸颊,桌上的手机却催命似得震个不停。 司遥的眼睛控制不住一直往身后瞟,简寻见她心猿意马,心中也不痛快,于是翻身坐了起来,顺手将上衣披在司遥身上。 “别感冒,我开了冷气。” 他光着上身走向办公桌,独属于年轻人好看而青春的身体,肌肉流畅而紧实,带了些训练的痕迹,不夸张,却足够吸引注意。 司遥呆愣愣地望着他,轻轻咬下略显干燥的唇。 简寻掀起手机瞥了眼,原以为是合作方的电话,不料却是一串陌生数字。 可是他有些印象,对数字极为敏感,向来过目不忘——那人见他不回微信,直接打来了电话。 简寻厌恶这种踏过边界的自以为是。 他不耐烦地掐断了来电,司遥细软的声音传来:“怎么了?不接吗……” 简寻面上还有一丝愠色,他闻声回头,怒火霎时变成了欲.念。 司遥已穿上了他那件宽大的白T,慢吞吞地爬下床来,那衣摆正好盖住她的大腿根,两条纤细白皙的腿遍布淡淡的痕迹,她轻挪小步,走起路来风情摇曳。 她走到衣柜边,从小行李箱里取出了换洗的衣服。没待简寻不安分的手摸过去,她已套上了那条牛仔裤。 简寻扑了个空,但此刻也不打算继续折腾司遥。 她虽然是只人畜无害的小白兔,可兔子急了还咬人。 一会儿又哄个半天,这周见面的时间眼看不剩下多久,他向来不做赔本的买卖。 司遥抖出一件贴身背心,刚俯低脑袋打算把他的白t换下,简寻垂眸盯着司遥纤细白嫩的脖子,长发的尽头也满是星星点点的吻痕。 他不由自主地在后环抱住她,随后开始意志摇摆。 仍是不死心的,带着些试探地轻轻啄吻她的侧脸,随后是锁骨,手也不安分地游移着,灵活的大掌从衣服下摆摸了上去。 腰细得不盈一握,可该丰润的部位却又跟白豆腐那般饱满,真不知她是怎么长得。 怀里的人被他折腾得双腿发软,纤细的背抵在他身前,声音断断续续开始破碎。 司遥是真想不明白,简寻对这件事为什么总是有无限的精力那般,她从来招架不住。她脑海中的思绪逐渐褪色,又被他主导了一切。 随后,她脸贴着被子,长发散落在身后,单薄的阻碍已被他推到肩膀。 她察觉到简寻在摸索,她稍稍挣扎,结果修长的五指正好滑了进去,温热的指腹令她微微一颤,她闭上眼,不作抵抗。 简寻见她这乖顺地模样,嘴角轻轻勾起。 弹性极佳的布料包裹着两瓣桃,简寻看得眼底一热,忽然就不想再往下扯,欺身向前压住司遥。 “遥遥,你最近是不是长肉了?”他压低着嗓音,在司遥耳边厮磨。 只是隔着布料,触感已经不言而喻。 司遥没听懂他的暗示,侧脸趴在被子上,声音细微:“唔,没有,我最近吃得不多。” 简寻在她耳畔低笑,惹得她心底泛起一阵涟漪。 司遥还没来得及追问,又是一阵扰人的电话铃响起。 简寻便发现她的注意力又飘走了。 他这次是真上火。 于是抽身决定来个痛快,结果手机拿起来,发现是竞赛组的队友打来的。 这下换他没心情了。 他清了清嗓子,猛地深呼吸,抓起桌上还剩半瓶的水一饮而尽,大掌一捏,将那瓶身尽力压扁,这才觉着心底那阵燥意正在逐渐退场退。 他接起电话,对面噼里啪啦说了一通,司遥一直安静地趴着,远远看着简寻的脸色平静如水,脸上那丝潮热渐渐褪去。 简寻单手拎着电话,一直没作回应,但人已坐在了电脑前。 他连上耳机,打开电脑,点开了对方发给他的文件。 随后脸色就有了些变化,他抬指慢慢蹭了蹭眉峰,司遥太熟悉不过,这是他发现问题时特有的表情。 她便坐了起来,轻手轻脚地去拿了背心换上,随后拿着简寻的上衣走到他身边,把衣服放在椅背。 “先穿衣服吧。”她放下后就坐在了窗边看风景,酒店下车水马龙。 扬城早已苏醒了。 她远眺一江之隔的楼宇,她曾在那里与简寻度过了一段非常深刻的时光。 记忆里的那张脸猝不及防撞进她的脑海,司遥轻轻转过头,盯着简寻的侧影发呆。 他工作起来全神贯注,这是独属于司遥的,能够安静打量、揣度他的时刻。 她抱膝望着他,忽然低声问:“马上要到生日了,你想要什么礼物呀?” 简寻盯着屏幕专心改代码,被她忽然一问也没停下,倒是平淡地反问:“我想要什么你就会答应么?” 这话把司遥噎得没法接,她想了想,还是准备好脾气地提出几个可实行的建议。 不料简寻又接了通电话:“就这点破事搞不定,你们还打算毕业吗?” 她那句“阿寻”被憋了回去,怔然望着简寻此刻傲慢的模样,不知为何逐渐将他与印象里那模糊的影子重叠在一起。 截然不同的模样,短短的几个月时间,真相虚构,她此刻分辨不清。 那是司遥第一次见到简寻。 - 扬城二中是省内老牌名校,前身是民国时期教会创办的学堂,历史很悠久。 校本部在老区,建筑风格还保留着上世纪的影子,走在其中总有穿越的错觉。 司遥和大部分同学一样都是走读生,许多学生每天享受车接车送的待遇,一到上下学高峰,校门口那条路就堵得要命。 诚然,能在二中读书的学生要么成绩斐然,要么非富即贵,又或者两者兼有。 司遥今天起来晚了些,爸爸有早会提前出发去了公司,妈妈的车忘记加油,又兜了一圈路,到学校时车流高峰近乎散了,她眼见着要迟到。 “宝贝,中午要吃饱点,别只吃三明治知道吗!”田悦越过副驾冲司遥喊。 她提着书包回头对妈妈笑:“知道啦!谢谢妈咪。” 脚步加快了一些,刚靠近校门,好闺蜜张承宜也踩点赶到。 “有惊无险!”她拎着两杯从七仔买的豆浆,见了司遥,忙递过去一杯。 两人在值日老师的冷眼下鬼鬼祟祟地跑进了学校,转头,见老师抬手看了看表,示意保安关大门,暗自窃喜这一份幸运。 “分秒不差,鬼见愁真是时钟成精吧!”张承宜翻出手机瞥了眼,刚刚好七点四十分。 司遥捂嘴笑,笑着笑着化成了个哈欠,她赶紧端起豆浆喝了一口压压困意。 早读下课的铃声应时响起。 有三三两两的同学从高三班级走出来,走廊里的人影多了些,有人去接水,有人去办公室答疑,还有更多人趴在围栏上闲聊换换脑子。 走读生是不强制早读的,但有些自觉刻苦的学生会提前到校自愿参与,尤其在升入高三之后,才刚开学不到一周,这种高压氛围已愈加浓郁。 高三一至四班是理科重点班,学霸遍地,司遥跟张承宜走上三楼,路过一班门外,许多同学仍在埋头苦读。 不怕学霸天赋异禀,最怕学霸比自己还努力。 她们对视一眼,耸耸肩,步子轻快地继续往前。 到班门口时,有几名女生边私语边透过前门朝里不断望着,表情风云变幻,似乎有什么大新闻很值得讨论。 她们见了司遥和张承宜,笑着打了招呼,嘴里的话题却没断。 “长得太帅了吧!” “听说还是校长钦点,拿了集团全奖转学过来的......” “不是啊嘛!这么厉害?” 司遥听着只言片语飘近耳朵里,没多想,跟张承宜一前一后进了门。 她立刻就知道了同学在议论的话题主角是谁。 教室正中的最后一排坐了个生面孔,只瞥一眼,便叫人霎时移不开视 3. 第 3 章 《廉价玩具》全本免费阅读 [] 司遥做贼心虚般吓了一跳,忙回身坐正,不敢再肆无忌惮地打量。 班主任兼数学老师李天铭已两手空空地走进教室,他属于即兴发挥型大牛,讲课经常不带资料,深入浅出,言简意赅,教学风格一如他的个性。 周慕臣刚喊了声起立,李天铭快速地压了压手:“别起了,提高效率,已经高三了老爷们!” 大家纷纷翻开了课本。 李天铭两手撑着讲台,脸色平淡地扫了一圈,目光落在那位转学生脸上。 先是一怔,随后清了清嗓子:“先说件闲事,班里来了位新同学,大家要多多帮助,友好相处。” 随后他冲男生招手:“简寻是吧?来,你到讲台做个自我介绍。” 简寻站了起来,大步朝讲台走去。 司遥这才发现他长得特别高,在一众高中生里鹤立鸡群,他身板挺拔,褪去了中学男生仍余的青涩和瘦弱,宽大的校服穿在身上也不显飘摆,就他这外型,哪怕走在校外也足以吸引一大片视线。 他拿了粉笔,在黑板上龙飞凤舞,字迹遒劲有力,笔画分明。 简寻……司遥在心底默念他的名字。 李天铭还没说第二句话,简寻已经放下了粉笔,往回走去。 司遥抬头看着他时,两人的视线在正面相逢,简寻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几秒,步子带过,交集就此中断。 李天铭一怔,心想这学生挺机灵,没耽误他上课时间,由此心生好感。 他早先接到校长的任务,说是合作的帮扶中学出了个天才少年,本还不以为意。 他深知这不过是上面布置的教研任务,从对方那儿选几个学生进二中插班,其实就是走个过场,选上来的学生大部分都有背景关系,虽成绩不错,但总体竞争力不高,更别提什么“天才”之质。 而校长今年却特地敲打,这学生是由两个学校的教研组共同选定的人才,得着力培养。 这几天刚开学,李天铭忙得脚不沾地,还没来得及翻看简寻的过往成绩资料,不过就刚刚的表现来说,他欣赏这位新生的高效率。 高三时间紧任务重,李天铭讲课节奏快,教室里登时只剩一片奋笔疾书,时不时还夹杂着李天铭的抱怨。 “乱来一通,这应该高一就开始学。现在的教纲越来越离谱了!” “课后题目都什么水平啊?这不是害学生吗!” 司遥跟张承宜偷偷对视一笑,继续埋头笔记。 一节课快到尾声,李天铭出了道难度颇高的课堂作业,又是他一时兴起设计的超纲大题,为的是锻炼他们融会贯通不同公式原理,实际不求正确解题。 大家纷纷埋头演算,他在讲台踱步,随后才慢慢补了一句:“哦对了,还有件事,下午进行开学摸底考,周五上午考完理综结束,下午上两节自习就放假。” 教室里哗然一片,随即就是怨声载道,吐槽李天铭为什么不早点说,真是没有一点点防备。 “早点说有区别吗?该衰就是衰,暑假不自律、没规划的代价,都跑去玩玩疯了算了。” 他敲了敲讲台,“别趁机交头接耳啊!做完的把稿纸交上来就可以下课了,课后我最多等一分钟,做不出来的自己找同学搞清楚,下次我还要抽查。” 他还没说完,简寻已经从最后一排站了起来。 李天铭微怔,顿了顿:“简寻,怎么了?” 他手里拿着一张纸,沉默着走上前,把答案递了过去:“老师,我写了四种解法,不一定都符合考纲,但逻辑上都能解。” 教室里登时鸦雀无声。 轻蔑的语气,从容的姿态,满嘴瞧不起考纲的傲慢——这乡下来的帅哥,还真是个天才啊? 李天铭接过来,只浏览了几秒,登时脸色微变,心境霎时间天翻地覆。 校长对他不薄,这回还真捡到宝了! 还不待他说什么,教室里再次议论纷纷,李天铭把眼睛从稿纸上挪开:“还有时间说闲话?是不是都打算交白卷!” 再看向简寻时,紧绷的姿态稍有缓和,简单交代:“你下课后去办公室找我。” 简寻点了点头,转身走回座位。 目光一瞥,司遥正伏在桌上奋笔疾书,神情极为认真。马尾的碎发斜落在肩头,嘴唇微微张开,红润饱满,带了丝润唇膏余留的莹亮,这抹颜色在雪白面颊格外显眼。 他收回视线继续往前走。 下课铃响起的前一分钟,陆续有同学上前交答案。 司遥和周慕臣几乎同一时间站起身,张承宜和吴迪还在收尾,见此还不免边写题边揶揄二人心有灵犀。 司遥心叹他们简直没救,周慕臣只是笑。两人提步朝讲台走去,李天铭望了眼得意门生,嘴里懒洋洋地蹦出一句:“慢了啊。” 周慕臣挠挠头,没反驳。他刚开始想得太复杂用错了公式,所以耽误不少时间,可他知道李天铭肯定不会接受这样的狡辩。 李天铭没追着不放:“你们下课之后也去我办公室。” 两人听话地点点头,司遥回到位置拿起杯子准备去接水,张承宜和吴迪踩着铃声站起来去讲台交答案。 她独自从后门走了出去,才刚踏进门框,一道阴影投落下来,司遥应时抬头,就见着了简寻那张冷淡的脸。 他拿着个磕痕很明显的黑色保温杯,垂眸下视,扫了眼司遥,侧过身子让出一条路。 司遥低声说了句谢谢,刚准备往饮水机的方向走,结果简寻在她身后开口:“机器坏了。” 忽然这么近距离地听见他的声音,司遥不知怎么想起自己练琴时弹奏的那首肖邦,如凛冬融冰时缓慢而克制地滴下的水珠,溅落在散发潮气的石砖路,清透干净却又渗着些冷意。 她步子一顿,又转过身,简寻已微微垂首走进了教室。 司遥在原地缓了缓神,随后也慢吞吞地原路返回。 她的座位在进门第二列,周慕臣一个回身就见到她,好奇道:“这么快?” 司遥叹了口气:“饮水机坏了,我等等再去吧,反正还有豆浆。” 她走回座位将杯子放好,周慕臣从书袋里掏出一支巴黎水,递给司遥:“先喝这个吧,那饮水机经常出故障,学校也不舍得换,我估计半天修不好。” 司遥露出一丝笑意,愉快地点点头,伸手接过,转身的刹那,终于捕捉到了来自身后的目光。 简寻淡淡地望了她一眼,视线很快挪开。 她心底一坠,不知为何觉得有些奇怪,但很快又觉得是自己想太多,也许他就是恰好看过来了,她怎么十分在意似得,疑神疑鬼。 周慕臣随即站起身,喊司遥一起往外走。他的手自然而然地拍了拍她的肩,随后很快又落了下来,克制而有礼貌。 司遥放好水杯,两人走出教室,终于并肩同行,说笑着穿过前三个教室,最后拐进了教师办公室。 在这短短的距离之中,司遥并没有留意到身后那道深沉的目光一直紧随着她。 简寻插着兜,脚步缓慢,眉眼冷峻,像是一匹在黑暗中蛰伏狩猎的野狼。 - 李天铭坐在椅子上喝茶,保温杯里的水汽扑上来,他习惯性地吹开面上的茶叶,司遥和周慕臣已站在了桌子前。 “周慕臣,你这个暑假干嘛去了?”他先点了站在右边的周慕臣,杯子放下。 “老师,我没干嘛,就跟家里人去了趟新加坡,回来就在补习。”周慕臣如实作答,心想应该是刚刚的表现令他颇有微词。 李天铭从高一开始带班,清楚周慕臣在数学上很有天赋,加之本就是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还是本班班长,他身为班主任自然会更加重视。 “最后一年了,别说我没提醒你。”李天铭就是想点点他,没什么具体话要交代。 随后他拿笔指了指打印机旁的一叠资料:“把这个给大家发下去,本周小测,周日第一节晚修交上来。” 周慕臣哎了一句,端起那份厚厚的自印卷,步子没动。 李天铭抬眼瞥了瞥他:“还想干嘛?” 他嘿嘿一笑,没打算一直站在办公室明目张胆等人,他快速跟司遥对了个眼神,转身,视线里忽然撞入简寻的脸。 周慕臣稍稍怔了怔,逐渐收起笑,只朝他轻轻点了点头,快步走出办公室。 李天铭刚要开口,眼睛一瞥瞧见简寻也到场,便中断了原来的话题:“简寻,你先在旁边等等。” 司遥没因好奇回身,还是垂着手,乖巧地等着老师谈话。 李天铭回过眼,对着女生,他的目光柔和了些:“司遥,听说你确定不出国了?” 司遥点点头:“是的李老师,跟家里人商量过,我会在国内参加高考。” 李天铭嗯了一声:“那学习就要自己抓紧,我知道你平时要参加一些国际性的比赛,拿奖是好事,到时候参加自主招生可以艺术特长加分。但主科还是重中之重,心底有个衡量,好好把握。” 司遥说明白,李天铭又补充:“尤其数学是你的弱项,抓紧点,有不懂没理解的多问多练。” 他顿了顿,顺口道:“帮扶小组你也听说了吧?到时候我会安排好,同学间互相帮助,也能彼此监督进度。” 李天铭想了想,心里已有了个合适的人选,暂时未表。 司遥认真地回答着,没有半点叛逆敷衍。 出于职业角度来说,李天铭很喜欢司遥这样的学生,教养高,性格温顺,虽然偏科严重,但学习成绩总体过得去,基本算得上是最省心的那类好苗子。 李天铭没有先前那么严肃,甚至对司遥笑着点了点头,随后让她回班里。 司遥这边跟老师礼貌道别,转过身,发现简寻一直在打量着她。 他站得很直,身姿更加挺拔,比一米八一的周慕臣还高一些。 她被他直白的目光搅得心底一沉,随后埋着头,对他礼貌地颔首打了招呼,快步离开了办公室。 人被甩在身后,她又听见李天铭说:“你写的第三个解法是空间分解的知识点,是自学的?” 司遥又是一阵惊讶,不由想更多,她出门就被周慕臣一把拦住了,吓得“呀”了一声。 他在门外等她一起回教室,见她被吓得不轻,不免笑道:“怎么了?我刚听李老师也没教训你啊。” 她摇摇头,并上周慕臣的步子:“简寻好像真是个理科天才?” 周慕臣听她提起简寻,脸上的笑意一闪,语气克制:“是吗?李sir要开心了,他最喜欢数学好的学 4. 第 4 章 《廉价玩具》全本免费阅读 [] 上午的课徐徐过去。 每科老师临下课前都特地说了句下午要考试,让同学们自己做好准备。 最后一课早放了半小时,留时间给他们整理个人物品,顺便提前吃饭午休。 二中因有走读生的缘故,放学时间会开放校门。 有些同学不想吃饭堂,也会选择外出觅食,学校管理松中带紧,还算比较人性化。 同学们三三两两结伴散去,司遥被英语老师喊去讲台说了会儿话,走得慢了,四人小分队在等她一起出校吃饭。 张承宜收着课本,好奇地问了一句:“怎么啦?” “王老师让我参加全英辩论赛,天啊杀了我,哪里能变出这么多时间!”司遥摇了摇头,并不想放弃这么好的机会。 张承宜不怀好意地笑笑:“挤一挤总会有的。” 她又开始搞黄色,司遥太了解闺蜜满嘴不着调的性子,伸手拍她一把。 “你要是个男的,迟早被人告性骚扰!” 司遥把桌面的东西收拾好,庆幸周慕臣和吴迪不在场,两个男生早出了教室,在走廊吹风等司遥一块出发。 “你想什么呢!你,还用挤?”班里几乎没有留人,张承宜的玩笑越开越大,视线朝她锁骨下飘了飘,笑得很浮夸。 司遥:…… 她掐着张承宜的肩膀摇晃着,玩闹着,嗔怪着,一个转身,动作霎时僵了僵。 简寻仍坐在位置上没离开,此时正慢条斯理地将课本放好,眼眸轻抬,恰好与司遥对视。 她忙撤了手,收起动作,有些难为情地催促着张承宜:“他们不是说要吃茶餐厅?走吧走吧,要不然回来睡不了多久了。” 张承宜嘴上应着,把最后那本书塞好,跟上了司遥的步子。 两人明明快走到门口,司遥却忽然慢了慢,回头看向简寻。 他正掏出手机低下头,司遥瞥见一个角,那手机看起来的确有些旧了。 “简寻。”她慢慢地叫了一声,连张承宜也好奇地回过了身。 简寻转头看向她,没说话。 “饭堂十二点半就收档,你要快点去了。”她好心提醒,小幅度地指了指教室后墙挂的钟,已经十二点过三个字。 简寻沉默了一会儿,面色冷淡地朝她点了点头。 她并没有等到简寻的回应,虽有些错愕,但做好事本也不为那句感激。 三人僵持了一会儿,周慕臣也被动静吸引过来。 他站在门边,见司遥正跟简寻说着话,一皱眉,忍不住开口:“阿遥,我们走吧。你不是想吃咖喱饭?对面那家商场新开了间餐厅,去晚了要排号。” 司遥点点头,刚朝周慕臣走了两步,简寻的声音追到她身后:“谢谢,司遥。” 她下意识地回过头,报之一笑:“不客气,你快去吧。” 张承宜挽上她的手,脚步轻快地拉她出了门。 教室陷入沉默,这份沉默的最后,是简寻和周慕臣目光那刹的相逢。 简寻稍稍挑眉,站起身,把手机塞进裤兜,阔步走向了敞开的前门。 - 司遥吃过午饭便回了学校,走读生一般选择在教室自由活动,有些家长心疼孩子,会在附近租间房,给学生作短暂休息的处所。 周慕臣的爸妈大手一挥,直接在学校对面买了间商品房,不过这种小事,放在周大公子身上算不得稀奇。 他有时候打算上早读,又不想麻烦司机接送,就会选择在那间屋子里住一晚。 就像今天中午,他开口邀请同伴随他回家休息,但吴迪说下午考语文是他的弱科,要回去临时抱佛脚背背书。 张承宜离校时忘拿手机,一来一回时间就过去了,也不打算凑热闹,司遥当然要陪闺蜜。 周慕臣不好勉强司遥,最后只得作罢。 四人慢悠悠地走回教室,此时已有不少同学饭后归来。 有的趴在桌上闭目养神,有的埋头奋笔疾书,教室里有默契的安静。 下午考语文,明早英语,再是数学、理综,最后就是下周一公布成绩的凌迟。 不得不说,每个学校各有各的卷,名校也非高枕无忧,学霸之间卷起来就更是五花八门,一分的差距也锱铢必究。 吴迪跑走廊上背书去了,张承宜玩了会儿手机,趴在桌子上休息。 周慕臣刚坐下不久,被老妈一个电话叫出校门,说安排了司机给他送点心。 她刚跟一帮阔太太结束早午茶,去的是他爱吃的那家米其林老字号,特地打包一份黑松露虾饺和绿茶薄撑,顺带还有司遥爱吃的鲜果拿破仑,可谓细心周到。 司遥安静地整理好课桌,拿了水杯走出教室,见饮水机前已排了一条小队伍,看来机器已修好。 她排了会儿队,前边有不少学生拎了五六个水杯当雷锋,她眨眨眼,想起些事情,不免抿了抿唇。 等到她拿着保温杯走回教室,稍抬眸,霎时撞见简寻泛着淡漠的目光,他在人堆里就是焦点,实在令人无法忽视。 司遥将杯子搁在桌上,没停步,继续往前走。 她在简寻身边停下,他应时挪过视线,掀起眼皮觑她,沉默。 “简寻,饮水机已经修好了。”她说完,礼貌地笑了笑,不慎露出右边那颗小巧的虎牙,尖而饱满,温婉的气质里平添几分俏皮。 他散漫地眨了眨眼,低声说了句“谢谢”,简短而干脆,长指一掀,掌间的书被倒扣在桌上。 司遥下意识瞥了眼,是英文版的雪莱诗选。 她刚打算开口,简寻已拿了杯子站起身。极具压迫感的身高赫然在前,司遥一怔,有些局促地从旁闪了一下。 后门有人叫她:“阿遥,来吃拿破仑,我妈特地买给你的。” 周慕臣扬了扬手里造型精美的保温袋,冲司遥舒眉轻笑。 她没再顾上旁人,已提步应声走过去。 简寻身后传来一阵低声说笑,从对话里隐约分辨出食物的出处,听着像是个大酒店。 包装袋的魔术贴摩擦,发出轻微的动静,还有司遥愉悦的一声惊叹,这些动静混杂着纸页翻动、笔尖书写的声响,一点点钻进他耳朵里。 他眼眸稍敛,沉默着从前门踏出教室。 上课预备铃声响起,教室已清空成了考场的模样。 监考老师提前拿着密封袋进了教室,一沓沓纸页往下传,过后,屋里落针可闻,铃响,又是一阵纸张和笔尖摩擦发出的动静。 二中纪律严明,哪怕是摸底考也不允许学生提前交卷,以免滋扰旁人。 司遥文科强,尤其是英语,她做题细致,很少有特早提前完卷的时候,一般写完作文再从头检查缺漏,坐五分钟收拾桌面,就到了该交卷的时候。 扬城没有明显的春夏秋冬过渡,九月份的季节,太阳落山晚,闭卷铃声响起,所有人都搁笔松了口气。 待到老师放话,大家纷纷站起身,打算到外头透透气。 不少学生掐着时间去了吃饭,有些男生约着去了打球放松,周慕臣一周里有两天不在校晚修,他爸安排了名师辅导,直接回家开小灶。 张承宜拉着司遥给她讲英语真题,吴迪凑热闹,不知道为什么,周慕臣今晚格外不舍得,但司机已经等在了大门口,他只得跟小伙伴挥手作别。 晚饭 5. 第 5 章 《廉价玩具》全本免费阅读 [] 隔天仍是全天考试,早读暂时改为自习。 司遥今天来得不早不晚,她踏进教室时,四人小分队还没影,班里坐了一半的学生,纷纷埋头背单词。 在司遥的位置很难忽视最后一排,而那个格外有存在感的转学生也并没有露脸。 她不由想起昨晚跟父亲的笑谈,天才大神果然跟普通人有壁。 司遥放好书包,习惯性先打水,她拎了其他三人的水杯从后门走,路过简寻的课桌前,一边是空荡荡的桌椅,一边摆了摞课本,其中夹了一本封皮稍显陈旧的书,是她昨天瞥见的那一本雪莱诗选。 她长睫稍闪,转身出门,差些撞进某个人的怀里。 司遥忙让出半步,错愕抬眸,嘴里连声说着抱歉。视线里是那张冷淡傲慢的脸,近距离猛然觑见,连他鸦黑的睫毛也瞧得一清二楚。 简寻垂眸,扫过她手里的水杯,面无表情地错身往里走,带起一阵风。 司遥闻见了清淡又存在感极强的香味,像是某种沐浴露散发的余韵,空气中带了丝清凉的薄荷气息。 等到她再回教室,张承宜和周慕臣已坐好,各自捧着英语书在翻阅。 水杯逐一放好,周慕臣冲她咧嘴笑,又从书袋里拿出一盒巧克力,推到她面前,小声说:“我爸回国特地给你带的,听老周的意思,周末打算跟你家聚个餐,你想吃什么跟我说?” 司遥眉眼弯弯地笑,却之不恭,很快把巧克力收好。 “什么都可以,大人说了算,我们两个跟班哪有决定权。”她弯腰把巧克力塞进书包,又隐约察觉到来自后排的目光。 她抬眸寻去,自然无异。 周慕臣低笑:“你说的话比我份量大。” 司遥抿唇瞪他一眼,回正身,翻开单词本默读。 一天半的摸底考眨眼即过,考数学时有个小插曲,大家都在为最后几道大题苦思冥想之际,最后排传来一声轻微的感叹。 坐得近的学生都听见了那声叹服:“我丢,这就做完了?” 监考老师听见动静,轻轻叩了叩讲台,大家不敢再交头接耳,心中却有几分猜测,那人说的必然是简寻。 司遥心中的震然稍闪即过,而在她后排的周慕臣笔尖一顿,瞥了眼还有两道未写的大题,不由皱了皱眉。 考完理综之后,大部分同学都赶去了饭堂,张承宜和课代表帮老师送卷子,司遥慢吞吞地收拾书包。 周慕臣惬意地背靠座椅,两臂撑在脑后,笑着问:“等会儿我陪你吃饭?下午的自习我也不回来了。” 司遥把周末要用到的书装好,侧过脸说:“妈妈来接我,下午的钢琴课提前了,我们吃点简餐就去琴房。” 周慕臣来劲了,“那我也去,我请悦姨吃饭。” 司遥笑着摇摇头,嘴里却说:“你喜欢吧,我跟妈妈说一声。” 回转脑袋的间隙,再次捕获了来自简寻的目光,淡淡的,透着些冷意,漫不经心一瞥,随后又从容地挪开。 司遥心底划过一丝古怪,不及发散,被老妈的电话中断。 她十月份有一项国际赛事,要去香港登台,时间紧任务重,指导老师将课时进行了调整,她只得牺牲周五的自习加紧时间排练。 周六晚的确跟周家聚餐,地点在司遥之前跟周慕臣提过一嘴的海鲜酒楼。 他们两家人是多年世交,从爷爷辈儿开始打交道,虽然周家的生意越做越大,可两家友谊长存并未逐渐生分。 席间大人相谈甚欢,周母很关心司遥的钢琴赛,还说那天也去香港给她捧场,到时候安排司机一起接送,也方便出入。 司遥的周末在练琴中度过。 周一晨读,司遥去了趟年级组交钢琴比赛的材料,回来后见桌上搁了张摸底考成绩单,而周慕臣脸色不太好看。 张承宜把手遮在嘴边,小声说:“吴迪输得好惨。” 司遥一怔,想起饭堂里听来的那个赌局,稍稍讶然,下意识瞥了眼最后一排,简寻不在教室。 她慢慢坐下,先看了眼自己的成绩,数学仍然偏弱,但总体成绩维持中游,考省内一流不成问题,离她的目标仍有很大距离。 她轻叹,又听张承宜凑上来小声说:“那个转学生太牛了,英语坠机,就这情况还能靠双科满分拿年级第一。” 司遥不解地瞥了她一眼,“英语坠机?” 那她看见的英文版雪莱是怎么回事?总不会临时抱佛脚吧…… 张承宜啊了声,“副班去李sir那拿试卷,看见桌上摆了成绩单,顺便偷看了几眼,扣了快三十分,排名惨不忍睹。” 司遥唇角抽搐,如果英语不理想的情况下,想要拿到年级第一,说明他的语文成绩也惊人的高,否则很难碾压其他各科均衡的学霸。 “李sir一早把他喊去办公室,估计也在说他呢!他现在是重点培养对象,不能怠慢。” 司遥沉默片刻,刚想问周慕臣考得如何,有个隔壁班的女生在门口张望片刻,随后锁定目光:“司遥,Mrs王找你,她在办公室。” 司遥忙应了一声,跟张承宜对视耸耸肩,香舌微吐,“估计又是辩论赛的事情,啊……我真抽不出时间。” 她嘟囔着,囫囵把成绩单塞进课本里,脚步匆匆踏出教室。 晨读期间有不少学生进出办公室,有的垂头丧气,有的备受鼓舞,而在房间最里面的办公桌前,简寻沉静着一张脸,认真听李天铭说话。 司遥瞥了瞥他,快步走到不远处的王老师面前。 果然被她猜中,王老师还在争取让她参加辩论赛,虽然不是个能加分的活动,可拿了名次履历好看,对之后自主招生或许有帮助。 司遥在纠结,又实在分身乏术,一时犹豫着,耳畔却稀稀拉拉传来李天铭的声音。 “……之前在南禺,你的英语成绩没跌得这么厉害过。” “有什么困难的地方?跟我说说……” “你这样,英语科目就要重点加强……” 王老师忽然拍了拍司遥的胳膊,她的思绪骤然回笼,只听老师温柔地说:“你这回摸底考单科年级第一,你不参赛,我还是觉得挺可惜的。” 话音落得凑巧,办公室恰好陷入须臾阒静,司遥对老师腼腆轻笑,还没来得及说再考虑考虑,李天铭的声音在后追来。 “司遥,你来一下。”李天铭冲她招手,又对王老师说,“老王,借你爱将一用。” 她走上前,跟简寻并排站着,他拔萃的身高带来的压迫感更强烈了些。 李天铭拍板:“你们一个数学状元,一个英语榜首,我看别浪费功夫了,课后帮扶你们一组,好好把弱科拉起来。” 司遥羽睫飘飞,像雨中飘摇的蝴蝶,下意识转头看了眼简寻。 少年脸色琅白,眸色有着这个年纪的男生并不常见的深邃,看深一些,却仍透着些青春年少的清亮和意气,带了些冰冷,无波无澜,好像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任何人事令他动摇。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进了教室,周慕臣瞪大了眼,心底的挫败荡然消失,取而代之是一阵莫名的嫉妒。 年轻人总有着特殊的自我保护意识,仿佛再神经大条的人,也会在变故之前察觉到一丝不寻常的气息。 司遥默默坐下,在她身后,简寻本该继续往前,回到他应该在的最后一排。 可脚步顿住,一双被洗得有些泛白的黑色帆布鞋格在过道。 司遥抬眸望他,霎时如掉进了北极皑皑冰雪当中,有一个莫名生出的黑洞,将她的脚踝绊住。 周慕臣警觉地觑着简寻,连张承宜也放下了手机,目光怔然地看过来。 简寻的声音有些低沉,在安静的教室显得突兀。 “司遥,今晚把摸底考的卷子过一遍,有不懂的随时问。” 他提步离开,留下满脸错愕的周慕臣,还有吴迪的一声:我丢。 - 帮扶小组的名单出炉,简寻和司遥的名字被摆在一起,挤压在一长串名单的中间,却莫名合衬。 张承宜跟物理课代表一组,周慕臣则捡走了各科都弱得平均的吴迪。 一天课业结束,帮扶小组在晚自习换位置坐到一起,方便互相答题解惑。 下午放学后司遥在外边吃饭,田悦来了趟学校,给她送钢琴比赛的候选曲目,她这几天留在学院值班,怕忙起来忘了正事。 有不少同学会提前换好座位,司遥空出的位置正好留给物理课代表。 她拎着两块芝士蛋糕走回教室,下意识往座位走,抬眼却见张承宜身旁已坐了位眼镜男,那是她的帮扶组员。 她一怔,稍稍不习惯,绕到另一边把蛋糕放在张承宜桌上,小声说:“我妈送来的,待会儿你跟他们三个分着吃。” 又对眼镜男一笑,显然没故意分个亲疏远近。 周慕臣和吴迪放学就去了打球,这会儿没回来教室。张承宜回了个噢了,又继续埋头写物理题。 司遥拎着另外一盒芝士蛋糕走到简寻身旁。 他手边的座位空荡荡,班里人数逢单,他又是转学生,自然没有安排同桌。 她先把琴谱放下,轻手拉开凳子,简寻目光乜斜,扫了眼那密密麻麻的五线谱,对他来说陌生而充满距离感。 他回正视线,手里的笔一直没停顿。 司遥坐好,把水杯摆在一边,想了想,又将蛋糕推到桌子中间,客气地示好:“我妈妈送来的小点心,晚上我们分着吃。” 她放下两把勺子,简寻目不斜视,也不回答,司遥有些尴尬,只觉他比想象中更难相处。 她还没来得及将琴谱收好,简寻轻飘飘推来一张用蓝色笔打满标注的试卷。 她一怔,这是她上周的摸底考数学卷,简寻在她每道错题旁进行了知识点标注,甚至一针见血地判断出她的思路,这些错误的方向导致了她失分。 简寻盖上笔,从课桌下拿出一份来历不明的考题,已埋头开始演算。 慢条斯理地说:“按新思路重新做,不懂再问。” 他没再顾司遥,稿纸纷飞,心无旁骛。 说好的帮扶呢?司遥没觉着他想要拿英语卷子答疑解惑,他甚至没打算复盘这一回摸底考,难不成这就是年级第一的底气? 可事实上,他对李天铭的安排毫无意见,姿态可谓谦逊。尤其,在今天晨读回到教室后,他还主动提起了答疑一事。 司遥心底嘀咕了几句,没再深究,直接将试卷翻面。 其他题目她是粗心一半,公式错误一半,而最后那道大题,她甚至连思路也没有,不想留空硬着头皮往下写罢了。 她看着简寻的字迹,行楷龙飞凤舞,笔锋顿错有力,字如其人,有些连笔的部分流畅而锐利,倒算得上是一笔好字。 最后那道题他列出了两种思路,哪一种都不在司遥的理解范围之内。 她有些苦恼地盯着看了会,暗自犹豫了许久,也不是不好开口,但莫名害怕简寻拒绝。 若是跟周慕臣一组就好了……以他俩的关系,哪还需要考虑这么多,不明白的地方随时转过头问,连位置也不必换。 她一时心猿意马,简寻的笔遽然倒下,轻轻敲在她的手背。 司遥如梦初醒,转眸一瞧,简寻面色平淡地望着她,眉眼微敛,显然察觉出她方才并没在思考,只是在开小差。 两人凑得很近,他身上那阵清淡的味道变得愈发清晰。短袖校服下是结实而线条流畅的手臂,恰如其分的肌肉,并不过分惹眼,却也足够彰显一个男生逐渐过渡到男人的蜕变。 因为书写的姿势,他们的皮肤差些挨在一起,司遥能隐约察觉那泛着热意的肉.体传来的侵略感,是那种,不敢招惹却又不得不面对的强势。 “不懂随时问。”他盯着她说,眼神炬亮,透着不容置疑的气魄。 帮扶小组本就是好意,有这么个大神当工具人,不问白不问,既然都是同学,他都主动开口,她有什么好害怕?司遥按下心结,冲他点了点头。 周慕臣打过一场球发泄,心情好不容易平复一些。 他跟吴迪在球场休息室洗漱干净,又去吃了顿大排面,心情逐渐转好。 而当他踏进教室的刹那,他瞧见司遥半侧着身,脑袋轻轻低垂,一手握笔,白净纤细的胳膊横在卷子上,马尾辫的发梢落在皙白的脖颈边,她极为认真地在听简寻讲题。 那不可一世的转学生面目沉静,边写边说,很快引来司遥不断觉悟地低叹。 周慕臣的脸色沉了下来,略带不满地走过,他伸腿勾出椅子,发出轻微的声响。 司遥的注意力完全落在卷子上,并没有留意身旁的动静。 简寻笔尖一顿,“懂了么?” 司遥说:“这个知识点李老师之前提过一次,我刚刚没想起来,谢谢你。” 简寻把稿纸递过去,又埋头于桌前的试题,过了半晌,低声说:“最后两道大题是用来拉分的,要么你自动弃权,要么尽快跟上。” 司遥被他说得有点脸红,轻轻“嗯”了声,开始整理那潦草却又透着条理的稿纸。 周慕臣一直看着这边的动静,闻言颇为不屑。 他轻声“pi-ss”了下,司遥抬起头,对他不解地歪了歪脑袋。 “我罩着你。”他无声做着口型,握拳撞了撞胸膛,一副大哥大的模样。 司遥忍俊不禁,轻轻摆摆手,重新低下头开始思考。 简寻微垂着双眸,眼皮耷拉着,长睫在苍白的脸上落 6. 第 6 章 《廉价玩具》全本免费阅读 [] 车里放着轻音乐,司嘉年见女儿闷闷不乐,把音量降低。 “怎么啦?考试成绩不太理想?”他语气轻松,并没有把这事摆太高。 司家父母对司遥从小没要求,主打一个快乐成长,拒绝内耗,精神状态起码领先十年。 他自顾自说:“一次考差不要紧,要么试试转艺考,要么老爸去打听自主招生?或者你愿意去港澳,甚至出国也可以,条条大路通罗马嘛!” 司遥拧开车上的矿泉水,咽了几口,忙解释:“没有没有,就是感觉刚才可能说错话了。” 她将方才发生的事情转述给司嘉年,老父亲沉吟了片刻,忽而低笑道:“你那个同学,就是成绩特别好的转学生?” 司遥点点头,眨巴眨巴眼,认真地看着老爸。 “听你之前说他的那些情况,他家境估计不是特别好。这个时期的男生女生心思很敏感,尤其在最浅显的物质层面,不自觉会有比较。” “你刚才莫名其妙邀请同学一起回家,说不定无意中刺伤了他,他跟你互相不了解,还以为你在炫耀。” 司嘉年年纪阅历毕竟摆在那儿,三言两语说中了要害。 司遥怔了怔,旋即恍然大悟,忽而起了一阵自责。 她说其他人傲慢,可她刚才的所作所为,实则也在无意中伤害到了简寻。 她倒呼一声,懊恼一时失言忽略了简寻的感受。 司遥摸出手机,本还想跟简寻表示友好,也免生出误会。结果她此刻才发现,她并没有他的联络方式——他甚至没进班群。 她悄声低叹,下意识往窗外望去,后视镜里早已没有简寻的身影。 隔日上学,司遥拎了份软布文件袋,里头是她昨晚在家筛选的资料。 张承宜凑巧跟她在校门偶遇,两个人手挽着手进了校门。 “你拿的什么?” 司遥扬起手臂,颇为得意:“高中三年的英语秘籍。” 她笑起来眉眼弯弯,粉腮鼓起一道弧度,像剥壳鸡蛋吹弹可破。 “干嘛?想卷死我们啊!你都单科第一了,何必呢……” 她晃着司遥的胳膊,把她这小身板拽得东倒西歪。 “不是,我跟简寻是帮扶小组嘛,他的问题大多是因为语法概念不清,单词和固定搭配倒不难,语法就……多练练语感,从细节抓起咯!” 二人说话间走上楼,张承宜免不了啧啧感叹,又问:“大神好相处么?” 司遥一时语滞,毕竟才认识没几天,没察觉个所以然,“普通同学,有什么好不好的,有可能我跟他磁场不对,不过他也没想跟我做朋友吧?” 她跟张承宜转进走廊,徐步往班里走,无人察觉简寻拿着那个陈旧的保温杯,步子正好落在她身后。 张承宜叽叽喳喳:“大神一般古里古怪,还是你的周大公子平易近人噢。” 司遥拍她:“再乱说,我把你暗恋十班那个体育生的事情传出去!” 张承宜大叫:“你敢你敢!” 她掰着司遥纤薄的肩,晃着她的身子,两个女生闹作一团,嘻嘻哈哈进了教室。 周慕臣正跟吴迪在聊即将开幕的校庆。 他见司遥进来,不等她坐好,心急火燎地问:“昨晚你几点回家?” 司遥回忆片刻,“就晚了半小时,怎么啦?” 周慕臣松了口气,又问:“那微信你怎么不回?” 司遥难为情地嘿嘿笑:“我意念回复你了,昨天收拾资料呢,太晚就不记得了。” 张承宜和吴迪意味深长地对视一眼,隐笑,各自拿课本看书。 “什么资料?”周慕臣总是迅速捕捉到重点。 “英语资料。” “给谁?” “给……” 司遥没说出口,视线循着踏进后门那个不容忽视的身影挪移,简寻仍是一副冷淡疏离的表情,拉开凳子坐下,拧开杯盖慢慢喝水。 她话语稍断,拎起资料袋慢慢走到简寻跟前,友好地将里头的iPad和文书资料取出来,放在空置的桌面。 简寻扫了一眼,抬眸觑着她。 哪怕她居高临下地望落,可简寻身上的气势反压倒她这株小白花。 司遥拉开椅子坐下,他的目光随之偏转,一直落在她脸上。 她被看得俏靥浮热,忙别过头,把资料往他面前推了推。 “简寻,这是我这几年学英语总结的一些小技巧,iPad里有历年真题和一位教授发给我的学习资料,我觉得挺有用,你可以试着看看。” 东西推到了他面前,简寻没动,仍目光灼然地望着她。 司遥被看得不自在,低垂下脑袋,小声说:“我昨天只是出于好意,没有其他想法,你不要误会。” 她细声讲完,推桌站起,这件事便告一段落。 简寻说:“误会什么?” 她一怔,又说不出口,回头看了他一眼。 简寻仍以一种惬意的姿态望着她,可眼神里赤.裸.裸的侵略却在一点点将她心里话勾出来,逼退她的防线。 司遥摇了摇头,好不为难,一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须臾,简寻忽而道:“今晚讲复合函数,你做错的题大多都是同个知识点。” 司遥下意识点头说好,话题戛然而止,原先的愁绪消散如烟。 一天满课下来,司遥觉得头有些胀,周慕臣和吴迪仍有兴致约去打球,怂恿司遥给她当拉拉队满足虚荣心,惨被婉拒。 司遥趴在桌子上休息,等张承宜打回热水,两人懒得出校门觅食,直奔饭堂填饱肚子。 走进熙攘的饭堂,各档打餐队伍不长不短,而在同一张单人桌,司遥见着了简寻。 孤孤单单,独自进食,点的仍然是最便宜的套餐,还有一碗寡淡的例汤。 她才点好自选菜式坐回位置,简寻已不见踪影,他的速度太快了,快到令司遥不免怀疑,就那么点汤菜,他真的吃饱了么? 今晚的菜色不合张承宜胃口,她点了碗牛肉面,随便扒拉几口,索然无味,遂怂恿司遥到校外再买些零食。 二人去了马路对面新开的商场,虽然是工作日,仍有不少学生和工作党在此聚餐闲逛。 负一层新开了间面包店,CBD商圈的四巨头也各有一家,司遥喜欢店里的芝士裹芯碱水包和斑斓面包。 她每样挑了些,瞧见新出的烟熏火腿三明治,裹着新鲜的蔬菜,火腿厚厚一片,样式十分可口。 或许是同情心泛滥,她当惯了管闲事的烂好人,鬼使神差地拿了一份。 店员问:“打包还是现在吃?” “打包好了,单独装一个袋子,谢谢。” 对方点头照做。 张承宜狐疑地打量她,“干嘛?没吃饱提前买宵夜啊?” 司遥囫囵解释:“看着挺好吃的。” 没正面回答就是有鬼,张承宜不依不饶,非要问清楚这三明治的去处,司遥从来拗不过人,只得支吾着说出心底的猜测。 张承宜大喊离谱,“拜托小姐,今时今日都有人吃不饱的么?穿越70年代啊?” 司遥没跟她争,只说当做个人情,毕竟数学比英语复杂得多,简寻答疑时并没有藏着掖着,她能感觉到他很用心在给她讲题。 张承宜知道司遥向来好脾气,天生大善人,仙女转世菩萨下凡,虽然平时开些没品玩笑,但此刻也懂分寸,不再多嘴。 两人满载而归,张承宜捧着一大碗关东煮,多拿了几副筷子,准备带回教室跟大家分享。 眼镜男早已坐在司遥的位置上,她回去取了水杯,拿了自习要用的课本笔记,走到最后一排。 她没拉开凳子,把东西搁在一边,准备去装热水。 简寻恰时抬头,顺手取过保温杯,手一顿,杯子空了。 司遥热心地伸出手:“我帮你吧。” 她脸颊上浮着一丝真诚的笑意,手又递进了些,简寻缓慢地眨了眨眼, 7. 第 7 章 《廉价玩具》全本免费阅读 [] 这座城市远离中心区的地带,遍布诸多城中村。 有些人说这里接纳所有前来扬城淘金的外地人,是难得聚拢烟火气的保留地。 有人说扬城包容性极强,没有城中村,就没有扬城今日的便利与繁华,每一个南下的底层人口,踏入扬城的第一站,永远是忘不了也回不来的村中民房。 阴暗潮湿的握手楼,鳞次栉比的街坊商铺大排档,暧昧昳丽灯红酒绿…… 烟火气,是每日从阳台收下永远晒不干的衣服,不必凑近细闻,也能清晰地辨认出昨夜楼下邻居大火爆炒的风味。 保留地,是鱼龙混杂的未名身份野蛮生长的天堂,混乱、复杂,来去悄无声息,最低廉的生活成本,最低贱的生命,死了也无人在意。 简寻厌恶这里,却无法摆脱这里。 夜晚的城中村比白日喧闹,光怪陆离,抬头望天,天空被密密麻麻的楼层挤压成一条条泛着白雾的线条。 那些白雾刺鼻,呛辣,不慎吸得太满,那阵干涩会长久地萦绕在鼻腔。 临街的楼宇外观尚可,底下的商铺白天卖早点,夜里关闸,门口开始摆摊,烤肠、麻辣烫、炒粉档,应有尽有。 深入凹凸不平的内巷,火光在刹那被黑暗吞噬殆尽,一点点剥夺着视线,越往里,只能凭借每栋楼底层幽暗的门前灯分辨前路。 简寻住的地方离巷口不远,往里数三栋,房东是位手脚麻利的本地太太,腰间挂着一长串的钥匙,她这栋楼尚未改建,保留最原始的开关方式,仍需步梯上楼。 脚步停在五楼,阴暗的角落,最后的善意来自每日晨曦投入窗里的那抹暖阳。若是潮湿的回南天,则连这一寸色彩也失去。 简寻插钥匙开门,闪身进屋,按开灯,书包脱手搁在靠墙的小桌上,拉开凳子就抵着那张单人床,空间窘迫得如同沙丁鱼罐头。 这是他转学到市里临时租住的单间,不过说到南禺所谓的家,也不比这边宽敞,他不愿遐思发散。 生活老师说他古怪,拿了全奖不住宿舍,他跟学校说住在亲戚家,实则独自租住在收费低廉且无甚规矩的城中村。 安静、沉默,没人来打扰,他也不必应付任何人。 他在桌前坐了会儿,适应了许久那关进门窗仍能往里钻的油烟味。 他吸了吸鼻子,取出书袋里并不属于他的物件。 一个柔软的布袋,里头的物件四四方方,应当是iPad。再是几叠资料,装订得格外整齐,条理清晰,字迹柔和隽秀,让人下意识联想到原主人的俏靥。 手指再往里探,触及纸袋,那是一块用料丰富的三明治。 购买人格外用心,还小心地撕去了贴纸标签,刻意维护他可怜可悲的自尊心。 简寻从心间闷出一声冷嗤,利落地拆开包装,架起外观崭新的平板。 没有密码,滑动进入了主界面,壁纸是初始背景,必然被换过。 他咬了一口三明治,烟熏火腿和起司酱混合在一起,散发独特的香气。他很快又咬下第二口,美食勾出了久违的饥饿感,他吃得干脆而迅速。 简寻没点开醒目的资料文件夹,指尖辗转,最后戳了相册图标。 iPad被整理过,又或这本来就是司遥用来学习的工具,鲜少私人生活痕迹。 相册里也几乎是司遥特地保存的图片资料,他往上翻,终于捉到了蛛丝马迹。 司遥应当在许久前登陆过Apple账号,有几张生活照被同步到了平板里。 简寻咬下最后一口三明治,抽了张纸巾擦干净手,点开。 那时她留着齐腰长发,发夹抓了两股梳着公主头,坐在钢琴前看镜头,皮肤白得像皎月,唇边带笑,沉静美好。 下一张是她跟张承宜的自拍照,应该在圣诞前后,司遥头上戴了个麋鹿头饰,穿着驼色外套,毛茸茸的衣领,把她本就巴掌大的脸衬得越加娇俏。 最后一张不知是谁的抓拍,年纪要更小一些的司遥懵懵懂懂地望向镜头,唇边还杵着个巧克力风味的甜筒,看照片背景,应该不在国内。 简寻关了屏幕,转眸望向那扇从未被他打开的窗户。 对面楼新搬来一家三口,父亲早出晚归,母亲把持家务井井有条,有一个牙牙学语的孩子,似乎是个女孩儿。 夜里,男人偶尔会在逼仄的一步阳台抽烟,嘴里叼着烟头,关了声音打游戏,不时冒出几句脏话。距离太近,简寻听得一清二楚,偶尔也能瞧见那火花绽放在夜色里,于是,油烟味散去有一抹干涩劣质的烟草气。 他长睫微垂,摸出手机,被同学拿来嘲笑的国产老款,他用了很多年,被从南禺笑到市里,挺好。 李天铭几天前发来的班群邀请他迟迟未读,老师工作忙,也记不得这微不足道的小事,所以从来没催办。 简寻轻飘飘地点了确认,新消息静悄悄地弹出对话框,他无甚兴致,点开了群成员列表,不需要翻找,在前排中间锁定了那个名字。 头像是一张俏皮的歪脸照,稍扣着下巴,头戴星黛露的耳饰,一看就知道是在迪士尼的游客照。 他的指尖轻轻划过屏幕,落在最后一栏。 - 司遥洗完头从浴室出来,手机搁在妆镜前放美剧。 她拿了干发巾擦拭着长发,顺手把吹风机插好,正看得乐不可支,微信忽然弹出来一条新消息。 她不设防,没心没肺地点开,不料却是一条好友通知。 简单的一个英文字母X,她下意识联想到了昵称后的主人,冷淡傲慢,散发着清晰的距离感,却也在无形中勾起她尚未察觉的好奇。 司遥抿了抿唇,手里的动作不自觉停下,最后手指轻点,对话框弹了出来。 久久没有动静,也没有所谓的对方正在输入中,久到司遥惊讶万分——她居然在等他主动说些什么? 她甩着脑袋,觉得自己半点不清醒,忙退出App,扭开吹风机开始运作。 头发半干之际,简寻发来第一条消息。 【三明治还不错,但你的数学题写得很烂。】 司遥:…… 她就不该停下正事,特地点开消息给自己添堵。 须臾,手机微微震动。 【谢谢,司遥。】 她稍稍睖睜,长睫轻闪,最后抿起唇角,将发丝捋到耳后,慢悠悠地打下一行字。 【不客气,我还买了他们家的碱水包,芝士填芯的,明天给你尝尝~】 友善的表情包,恰如其分的语气,正如她本人那般温柔可意,毫无攻击性。 司遥不知道简寻在想什么,他并没有再回复。 她未放在心上,再度点开视频,伴着低呜的风声把剩下的剧情看完。 直到她睡眼惺忪地倒在枕头,打算深呼吸,做睡前最后的放松。 床头的手机微微一震,她木然地摸起,顶着刺目的荧光点开消息。 简寻回了个好字。 她乏力地找出了晚安表情包,最后五指按着手机滑落,陷入沉沉梦乡。 高三生活像上了发条那般,时间握不进掌心,更难留意。 帮扶小组成立近一个月,实验成效有待长假归来的首次月考审判。 在相处这些日子后,司遥对简寻从最开始的敬而远之,客客气气,到现在的意外崇拜,还有克制不住想要了解他的好奇。 他很神秘,话少,但开口便是一针 8. 第 8 章 《廉价玩具》全本免费阅读 [] 下午还剩一节自习。 司遥捧着水杯,空出只手做英语单选真题,张承宜去了走廊背范文。 周慕臣拿了本数学习题鸠占鹊巢,不断怂恿她晚自习请假,两人一起庆祝假期去吃顿火锅看电影。 “不行。”她心无旁骛,认真勾选着答案。 “就拿你要去练琴当理由,你良心过不去,大不了我们先去趟琴房,再吃饭。”他还真仔细给她筹划上了。 司遥划下最后一题的答案,搁笔,认真看着周慕臣:“你自己不上晚修,别拉我下水。” 周慕臣只得作罢,心道明天照样得聚餐,不急于朝夕。 他也没再换位置,就坐在司遥旁边写卷子,两人不时交谈两句,说的都是没营养的闲话,跟做题无关。 那个劲爆的消息被他们默契地吞进了肚子里——在周慕臣话音落下的那刹,简寻的身影出现在前门。 张承宜做贼心虚,动静颇大地回正身,埋头看书,支起胳膊挡住半边脸。 吴迪和周慕臣一个转笔,一个低头看手机。 司遥怔怔地看着简寻,心底复杂而充满疑惑,不知道为什么,她好像并不能采纳周慕臣嘴里传出的绯闻。 简寻虽然落拓沉默,可他周身蕴藏着不容亵玩的清冽,几乎无法将他跟风花雪月挂上钩。 何况,初中生而已,乳臭未干的年纪,至于么? 直到简寻把水杯放在她面前,她才慢慢缓过神,轻声说了句:“谢谢。” 他没说话,径直越过了她和周慕臣,回到原本的座位。 下课铃响,司遥被张承宜拖着去了饭堂。周慕臣没去打球,跟两个女生一起在饭堂吃了顿饭,然后等司机接回家。 饭后张承宜还打算去对面商场逛逛,买杯奶茶庆祝假期。 司遥吃饭前就有些不舒服,怀疑来了大姨妈,当着周慕臣的面不好开口,悄悄跟张承宜咬耳朵,于是冰柠乐变成了桂圆红枣奶茶,张承宜帮她带回来。 三人在饭堂外边分道扬镳。 司遥独自返回教学楼,挪着疲惫的步子上阶梯,有些无精打采。到了班级所在的楼层,却见简寻塞着耳机,臂弯里夹着本书,神色疏淡地往楼顶走。 两人一高一低,视线相逢,不约而同停下了步子。 司遥对他扬腮轻笑,只是唇色稍显苍白,表情也不太好。 简寻摘下一边耳机,眼神扫过,“生病了?” 司遥一怔,诧异他瞧出了她的不适,忙摇摇头:“有些不舒服而已,我回教室坐会儿就好。” 他冷淡地点了点头,眼眸稍垂,别过脸,准备把耳机塞回去。 司遥问:“你去哪呀?” 任课老师的办公室都在同一层,而顶楼都是文科班,她一时想不到他的去向。 简寻的动作顿了顿,他像在认真思索,过了一会儿,时间足够让司遥泛起更强烈的好奇。 他回过身,把耳机都摘了下来,慢慢收拢在掌间。 “要一起么?” 司遥一怔。 - 夜幕渐沉,远处的夕阳已彻底瞧不见影子,余留几抹霞光与白日告别。 为了防止意外,又或是覆水难收的恶性事件,学校顶楼天台一般是锁闭的,可不知为何,简寻带着司遥如入无人之境。 她木着一张俏脸,呆愣愣地望着简寻,语气里的震惊和怀疑掩盖不住。 “你你你,你……” 简寻轻轻将门拉上,扫了她一眼,“门锁本来就是坏的,没人来过,也就没人发现。” 他兀自往前走,也没管司遥敢不敢跟上来。 声音随风往后刮:“你要是担心就回去,我不会告诉别人。” 他停在半人高的围栏边,将书搁在一旁,远眺着逐渐染上夜色的天幕。脚下灯火灿烂,一簇簇亮光像是被推倒的多米诺骨牌,由远及近,朝四面八方奔涌,很快,这座城市的霓虹就要将黑夜蚕食,仿佛也要将简寻孤单的背影吞没。 司遥慢吞吞地挨近,朝楼下瞥了眼。 临近上课铃响,无数学生回潮,三三两两黑黢黢的脑袋,就像成群结队的蚂蚁涌进教学楼。 “你怎么想到躲这里来?”司遥止住了心中的澎湃,循着他的视线看向远方。 “够安静。” 司遥一时没说话。 从常规角度来说,她觉得滑稽而奇妙,电影里都是不学无术的坏男孩,偷偷拐跑品学兼优的乖乖女,两人在秘密基地纵情叛逆,谱写一段浪漫青春。 她能算得上是乖乖女,可简寻却并不是爱情片里固定搭配的男主角。他非但出类拔萃,更没有一丝半点与“坏男孩”沾边的特质。 他虽沉默寡言,却克制礼貌,他转学不久,大家偶尔也会与他来往。到后来,有不少同学试探着跟他讨教,他来者不拒,知无不言。 慢慢地,开始有更多同学课后与他讨论习题,过后无不佩服得五体投地,其实,他在同学堆里人缘并不差。 而于任课老师来说,虚心向学又资质出众的学生,他们从来偏爱。 所以,司遥莫名冲动地跟他来了天台,可他只是享受着夜风撩人,寂寥而沉默。 起风了,那本搁在围栏的书最先知晓。 哗啦啦地被风撩拨出动静,被迫翻卷着,敞开,躁动的声音在静夜里格外清晰。 最后一缕幽光沉下之际,风止,书页被掀开到某一页,那缕光逐渐收拢着,就像电影里遁入黑暗前的光引,不断聚焦。 司遥认出来,仍旧是那本雪莱诗选,流畅而优美的英文字符跃然纸上。 她垂眸,被那页诗吸引,努力辨认着。 简寻低哑地嗓音在耳畔嗡响,裹挟着凛风那般,干净而剧烈。 “MynameisOzymandias,kingofkings.Lookonmyworks,yeMighty,anddespair![1]” 他说英文并不拿腔拿调,也没有不入流的中式腔,传统应试教育下的美式发音,流畅又抑扬顿挫得恰到好处,只是语气里没有丝毫情绪。 风再度扑上天台,卷走了衣梢鬓发,仿佛他就是那万王之王,站在群山之巅,脚下匍匐着他千千万万的臣民,他在自颂他的丰功伟业,振臂高呼。 司遥默默低喃,仿佛有无形的魔爪,勾出她的声音:“Nothingbesideremains.Roundthedecay……[2]” 简寻回眸看了她一眼,眼梢似有极隐蔽的笑意,带了稍稍意外。 司遥在这瞬间有刹那的怀疑,简寻真的需要英语帮扶么?一点点不解被风带走,被简寻的话吞没。 “中秋前月亮不出来,星星就会变得特别耀眼。” 他仰头望天,无边无际,不再有盘根错节的电线,也不再有弥漫白雾的建筑切割,只剩自由、宽阔的天幕,点缀着繁星,数不清,无需惦记,视线去到哪里,由天空决定。 司遥怔了怔,随他一起仰望着星幕,感受这时常被她忽略的美景。 “夜越黑的时候星星最清晰,不过在你们城市里总是看不清。”简寻沉缓地说着,抬指,按住那随风飘摆的书页。 指尖格外用力,那书挣扎着,却抵不过人类的力量。 他像在跟自然风较劲,那书页当猎物,司遥察觉他似乎有心事。 她小声问:“南禺那边是不是空气特别好?” 简寻没答话,轻轻点了点头。 司遥又问:“明天中秋节,你要回家吗?” 他声音骤冷:“不回。” 司遥怔了怔,难免想到下午听来的传言,可这明显越距的问题不可能再说出口。 上课预备铃响,悠扬的钟声回荡在猎猎夜风中,简寻握着书,往后退了两步,阒黑的眼仁望着司遥。 她心底陡然一坠,他已大步离开。 “走吧,好学生。”他话里竟噙着一丝笑意。 司遥“咦”了一声,总觉得他在讽刺什么,又找不出切实的证据,只得跟上前,嘀咕:“你不也是好学生……” 简寻闻言轻嗤,不置可否,推开天台的门,让出半个位置,让司遥先钻回楼梯间。 两人像无事发生那般踩着铃声同时回了教室。 动静引来吴迪回头,他瞪着眼,好像捕获了什么了不得的八卦,目光一直盯着司遥,不住朝她挤眉弄眼。 她稍稍乜他,无奈地撇撇嘴,决定不予理会。 今夜照旧做同桌。 司遥遇到不懂的知识点,会先自己想一遍,实在不理解,便稍稍挺身,先侧脸观察简寻的动作,他一般都在沉默思考,写字的时候不疾不徐,总是从容不迫又效率惊人。 她伸出手指,轻轻戳简寻的上臂,隔着一层薄薄 9. 第 9 章 《廉价玩具》全本免费阅读 [] 中秋假期第二天,司遥上午赶作业,下午仍旧去琴房,晚上掐着时间回学校自习。 她没拦到车,只能步行回校,卡着点进校门,到教室已经响了第二遍铃。 大家都在埋头看书,偶有一两个请假,周慕臣今晚在家开小灶,也没来晚修。 眼镜男已经坐在了她的位置上,正跟张承宜讲物理重点,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考试。 她慢吞吞地拉开最后一排的座椅,以免影响旁人。 简寻仍是一副冷冷淡淡的模样,并没有因昨晚跟她隔空共赏圆月作出不同的姿态。 晚修结束后,简寻难得在座位上发了会儿呆。 司遥察觉他久久未动,忽而捕捉到他几分真实感,忍不住抿了抿嘴角。 她从书袋里摸出一个小纸袋,轻轻推到简寻面前。 他眼前有异动,回过神来,目光落在纸袋上,转而又看向司遥。 她婉婉一笑,眼波流转,“你不是说没吃月饼么?我就在家里拿了些小月饼给你尝尝,跟普通的口味不一样。” 笑起来眉眼弯弯,格外娇俏,“简寻,中秋快乐。” 他头一次近距离认真地打量司遥,白净如月的肌肤,小鹿一般的杏眼,湿漉漉泛着莹然之色,落肩发,弧度向内,刚刚好盖住圆润的肩膀。唇红齿白,笑起来牙齿像贝壳,小巧精致,浑身上下都透露出不可亵玩的清纯圣洁,越是这样,越让深埋在心底的暴虐因子蠢蠢欲动。 他半敛着眼眸,一句谢谢,照收不误。 中秋结束后第一次月考。 学校还算人性化,国庆长假前考完,让学生们安心休息几天调整状态,节后才公布成绩。当然,对于某些心理素质不过硬的学生,这也是另一种煎熬。 考完试当天晚自习取消,放学铃早已敲响。 不少学生自发地留在教室复盘刚交卷的理综,月考都是校内出题,难度趋近高考,又比摸底考简单一些,一松一紧,很多人做起题来感觉不一,心里没底。 张承宜跟眼镜男在对思路,司遥收到了指导老师的微信,发来的是假期四天的排练时间表。 离比赛越来越近,可她时间远远不够用,司遥这回是真体会到分身乏术的窘迫。 周慕臣送完卷子回教室,本打算约四人小分队放松一晚,司遥自然没空。 他有些不悦,“你既然时间不多,要么就别参加帮扶小组了,晚上的时间空出来练琴,假期还能偶尔放松。” 张承宜边听眼镜男解题,一面附和:“就是说,你已经很久没跟我单约过了。”顿了顿,“哎,叶家豪,你讲慢点,这是哪个公式?” 眼镜男重新说了一遍,她应了声,继续道:“钢琴赛肯定不能放弃,那就从其他地方调整呗。帮扶小组本来就是自愿为原则,没必要太较真。” 吴迪把脑袋从手机仰起,笑道:“人家可是年级第一,周测地位不动如山,至于这么努力帮扶么?” 司遥抿抿唇,实话实说:“可是,他教我数学很认真,我这次考试感觉很不同。” 周慕臣不屑:“那是因为你聪明又刻苦,你信不信如果我跟你一组,你也有同样的感受。” 张承宜哈哈一笑:“这就吃上醋了,你这位前年级第一很不甘心吧?”她刻意挑事那般,把“前”字说得格外用力。 “问你的物理去。”周慕臣白她一眼,又看向司遥,“英语好的又不止你一个人,数学好的,也不是只有他。” 他顿了顿,总算说出心里的不满,“换一个组合有什么不行?” 司遥低低一叹。 靠在门外的简寻迟迟没听见她的回答。 他握着水杯,长指轻轻摩挲着那斑驳不平的漆面,眸色沉沉如井,若有所思般极缓慢地眨了眨眼。 - 司遥的长假过得天昏地暗,每日跟机器人一般重复循环。 早上作业,午后练琴,晚上复习,偶尔遇到不懂的问题,还是下意识微信问简寻,并没有把周慕臣的建议放心里。 扪心自问,她有预感月考数学成绩有进步,这必然是简寻的功劳。哪怕其中有试卷难度减小的原因,可她是做题人,十分清楚自己解题思路变得清晰不少。 要做这种卸磨杀驴的下流事,实在不是她的性格。 简寻也如以往那般详细解答,有时候三言两语说不清,他会给她发来语音,甚至在电话那头演算一遍,划出重点和解题思路,拍照发给司遥。 过后等不来回复,还会问她看懂了没有,极为细心周到。 除了中秋那晚,他们之间的对话再次回到冷冰冰的学习生活,他从来没过问,好像对她一点儿也不感兴趣。 可司遥对他越来越好奇。 他从来没主动问过英语题,只有在每天晚修时,会像应付任务那般找出一些不痛不痒的概念知识点,也不说自己哪里不懂,全凭司遥的感觉。 给他的iPad,他也没提过里面的资料好不好用,有没有看完,总归石沉大海。 以及,他神秘的校外生活。 学校有宿舍,环境算不上特别优渥,可肯定干净方便,怎么他却舍近求远,去公交倒地铁的亲戚家,往来上下学不累么? 他住在亲戚家,中秋节为什么也没吃月饼呢?这样备受中国人重视的团圆佳节,他为什么不回南禺,难道真像周慕臣所说,他不愿回去面对悲惨的家庭? 更不止那个风月绯闻…… 司遥起先没放在心里,可不知为何,偶尔看着简寻英俊疏冷的侧脸,她也会被晃一下。极优越的样貌,学校里已有不少风言风语,说是哪班班花暗恋他,哪位学妹写情书,送水送礼物在饭堂主动跟他拼桌吃饭。消息石沉大海,从来没真正翻起浪来。 可司遥知晓,简寻的确很受人欢迎。 由此,她难以避免地想到那句话。 真真假假,她心底笃信简寻不会那样做,可,就是想要一个答案。 懵懂的她尚且不知晓,心动的另一个代名词,其实许多人称之为好奇。 假期眨眼即过。 司遥在国庆期间确定了演奏曲目,也做造型排练了几遍,优雅的晚礼裙,长发挽起,田悦找了朋友帮忙参考造型,某位给一线明星做妆造的大牛,审美很在线。 小姑娘蜕变成容色绝丽的大美人,青涩的俏靥已透露出初初成熟的气韵,她为女儿感到骄傲。 接下来就是办签注,确定参赛信息无误,跟学校递交请假申请,一切按部就班。 假期后返校第一晚,周慕臣让大家去办公室领月考成绩。 他的心情不差,可也好不到哪里去。还是被简寻压了一头,只不过这次差距变小,可他不愿承认,缩小的分差是因为考题大多圈限在考纲里,他游刃有余。 而简寻彷如把月考成 10. 第 10 章 《廉价玩具》全本免费阅读 [] 升入高三后,班级的体育课改为两个班一起上,节省时间,也好安排后续课程。 男生人多,自由活动时间凑在一起便喜欢上场打球,也好活动活动筋骨。 司遥原本跟张承宜和另外几名女生压操场,她们刚练完投篮,又跑了两百米小测,出了一身汗,得散步缓缓劲。 吴迪忽然从跑道那头蹦出来,怀里抱着个篮球,气喘吁吁:“打、打起来了,你们快去看看!” 司遥跟张承宜面面相觑,顾不得继续擦汗,忙跟着吴迪跑去篮球场。 吴迪本来就很浮夸,说话从来咋呼,等到司遥跑到球场,并没见着什么山崩地裂的火爆场面,周慕臣靠坐在场栏边,身旁围了几名平日关系交好的同学。 有人给他递水,有人给他扇风,他脖子上挂了条小毛巾,眼下怒视着前方不远,像只憋着怒意的大狮子。 他别扭地曲着腿,小腿肚敷了个冰袋,见司遥走近,下意识想站起身,无奈又闷了声长长的“哎”,只得老实坐在地上。 她蹙眉打量着周慕臣,一时没开口,循着旁人略带敌意的目光望远,只见球场对面,眼镜男陪着简寻站在场边,他手忙脚乱地接过一位女同学递来的半张纸,震手抖开,拿到简寻面前。 简寻低声道谢,拿着半点纸抬手擦在眉角。 她一怔,才察觉他脸上挂了彩。 “怎么啦?”司遥微微弯腰,盯着那冰袋,没瞧出周慕臣有什么大毛病。 他撇了撇嘴,不愿开口。 身边的好哥们积极充当发言人:“那转学生心高气傲,被断球反身就撞上来。我靠打球还是打人?真是打乡下野球打惯了。” 他是隔壁班的,跟周慕臣和司遥是初中同学,彼此关系不错。 吴迪在旁欲言又止,抬眼看了看神色意外的司遥,扁扁嘴,不说话。 “撞哪了?”司遥指了指他的小腿,像在确认。 周慕臣:“脚崴了,歇一歇就好,我没事。” 他咧嘴冲司遥笑着,好似很享受她对他的关心。 谁料司遥问:“他撞你,为什么反倒受了伤?” 她直起身,又朝简寻望去。 他额角的创口仍没止血,可那破破烂烂的半张纸并不顶用,简寻把染满血渍的纸团揉在掌心,面无表情地抬眸看了司遥一眼。 她心底泛起层层叠叠的涟漪,想问问原因,也想知道他伤势如何。她起了这个念头,步子已提前迈了出去,行动比想法更诚实。 周慕臣没喊住她,蹙眉望着她走远的背影。 司遥走得越近,总算看清楚简寻脸上的伤痕。 破了一道斜长的口子,从眉头到额角,此刻伤口两侧微微泛起干涸的痂,可更深的创面仍在往外沁血。 她愣了愣,只觉画面触目惊心,似乎要比周慕臣更严重。 她忙从裤兜里翻出尚未开封的柔纸巾,也没觉得不妥当,抽出一张便往他额角按去。她想替他擦去血痕,往前靠近,胳膊奋力伸直,仰起下巴,他往后退了一步。 司遥一瞬错愕,脸颊稍稍染粉,即刻间停下了这不应有的亲近。 纸巾递过去,简寻接过,低声说:“谢谢。” 他囫囵擦了几遍,用去两张纸巾,这才有止血的迹象。 眼镜男在旁提了个非常有建设性的意见:“简寻,你还是去校医室看看吧,别搞得要缝针就麻烦了。” 司遥恍然醒悟,也说:“对,你快去,要我跟你一起么?” 简寻好似有刹那晃神,眸色稍闪,耷拉着眼望向司遥,神情有丝古怪。 半晌,他冷冷道:“不用,你去看周慕臣腿断了没有。” 他撩起唇角,扬展极为不齿的弧度,发出一声冷嗤,语气里满是嘲讽,转身便走。 司遥顺着他的话端下意识朝周慕臣望了眼,四五个人围拢着对他嘘寒问暖,有男有女,递水的送纸巾的蹲下来查看伤势的……心底有些无奈,至于么? 再回头,只能掠见早已走远的简寻,还是那道孤孤单单的身影。 她轻叹,捏了捏半空的纸巾袋。 眼镜男在旁嘀咕:“技不如人就硬抢,三打一被人断了球,面子上过不去肘击伤人还有理了,也不知到底谁丢脸……” 司遥不看球,也不懂专业术语,但听着眼镜男的低诽,云里雾里却似摸着些苗头。 这么看来,周慕臣身边的狗腿绝对偏帮太过。 她远远看了看球场那头,对张承宜作了个手势,好闺蜜心领神会,从另一边拐出球场,两人挽着手走回教室。 “你很不对劲噢!”张承宜撞了撞她的腰,“不会真有情况吧?” 司遥嘟囔:“没有。好歹承了他的情,我关心同学也不行?流血可大可小,吴迪又说得那么夸张,我还以为他们真打架了呢……” 张承宜忽然假咳了几声,凑近她耳畔,“我听吴迪说,周慕臣成绩被连压两回,球场上还被他抢风头,一时气不过,有点恶意撞人的意思……简寻脸上的伤是隔壁班那男生弄出来的,要不是他反应快躲开了,差一点点就撞到眼眶。你想想看那伤口的力度,万一真……” 她没再说下去,也不敢随意揣测莫名的恶意,毕竟,他们之间又有什么过节?或许只是男生在篮球场上一时上头罢了。 司遥怔了怔,很难将周慕臣与“心胸狭隘”联系到一起。 他以前也并非次次稳坐年级第一,就算不是简寻,也有可能是别人,下次努力再考好些便是。何况成绩起伏实在寻常,又何必要这么较真? 又听张承宜说得有板有眼,惊心动魄,不免也有些后怕。 体育课还剩十来分钟,她跟张承宜回了教室,又找了个借口出门,直奔生活区。 校医室在饭堂隔壁,一栋单独的宿舍楼的底层。房间宽敞明亮,推门便是看诊台,摆了听诊器和简单的医疗用品,可校医并不在屋里。 司遥略微迟疑地站在门边,朝里怯生生地问:“请问老师在吗?” 无人应答,只有老式挂壁空调在旁发出低呜。 她往里走了几步,才发现桌上摆了个临时外出的牌子。 就在司遥打算离开之际,里头的帘幕忽然被人扯开。 她回头,与他视线相逢。 简寻坐在病床,额角伤口处理到一半,上了药,但还未包扎。 司遥当即眉眼舒展,忙笑着走上前,关切地问:“已经止血了吧?” 简寻的眼底闪过一丝意外,他原本疏淡的脸色已有波澜,难得,这些细微的变化发生在同一天,间隔时间这样短。 他沉静地打量着莫名其妙追来的小姑娘,斜阳透过房间明亮的窗户洒在她瓷白的面上,流光溢彩,白到有些角度近乎透色,眼睛圆润明亮,饱满的唇瓣和秀致的鼻尖,像个被保护得极好的娃娃。 而她特地来看他伤势如何。 他指间捏着一块医用无菌敷贴,准备扬手贴在伤口上。 司遥注意到他的动作,忙说:“我帮你!” 她眨了眨眼,弯起嘴角对他笑。 “你还能看见自己脸上的伤么?”她给的理由无懈可击,简寻也没打算跟她争。 他松弛地垂着长臂,穿着宽松的蓝白校服,裹着高中男生特有的青春而略显健实的身体线条,覆盖格外好看的薄薄一层肌肉,周身洋溢着年轻年少的气息。 头发修剪得不长不短,符合学校标准,有几缕碎发挡在额前,简寻眸色深深地望着她,司遥心无旁骛。 她伸出一根食指,替他轻轻撩开碎发,随后接过他手里的无菌敷料,撕开复合纸,小心翼翼地覆盖伤口。 简寻吃痛,下意识皱了皱眉,并没有躲开。 司遥目光下落,紧张地望着他:“碰到伤口了吗?” 他摇头,眼眸遽然抬起,两人视线交汇,司遥觉着自己呼吸都滞缓了一秒,不是被吓着了,而是,被他的浓墨深刻的眉眼晃了一下。 学生时代大家循规蹈矩,穿一样的校服,留着相似的发型,没有打扮格外出挑的渠道,小心机小细节,只能是锦上添花,不能扭转一个人本来的样貌。 所以,像简寻这样出类拔萃的好模样,便尤显得过目难忘。 他眸底清亮,流淌着日光照在水中的斑斓粼光,透着些冷,此刻看向她,增添了些许温和之意。 他从病床落地,自然而然地避开了稍稍距离,循着那异物感明显的敷料往上,循着边缘再度按压贴紧。 司遥抿了抿唇,也往后退了几步。 简寻去水池洗手,冷不防问她:“你男朋友腿断了么?” 司遥的脸霍一下涨红,神色布满错愕、惊讶,把头摇得跟拨浪鼓那般:“他、他不是!” 简寻转眸觑她,闷出声哼笑:“不是就不是,你急什么?” 司遥被噎了一下,登时不知该说什么,呆愣愣地望着简寻,他已将纸巾扔进垃圾桶,提步往外走。 高大的身影横在前面,她慢吞吞跟在他身后,语气迷糊:“我跟他,还有张承宜,都是从小认识的朋友,就是这样而已。” 司遥没有意识到,她根本不需要跟他解释。 简寻眼眸稍敛,唇边撩起极浅的弧度,复归平静。 两人结伴走回教学楼,周边的有各式各样的目光飘来,而简寻如若无睹,兜开椅子坐下,徐徐翻书。 司遥先去了趟英语老师那儿,最终决定不参加英语辩论,老师也不勉强,只说尊重她的选择。 等到她回到教室,上课铃响,周慕臣挤在嘴边的话被压回了肚子里。 最后一节课本是自习,李天铭空出时间,特地来四班改为答疑,同学们一时间正襟危坐,不敢散漫。 放学后,司遥跟张承宜去了饭堂,周慕臣今天不在学校晚修,打球又崴了脚,找不到合适的理由作陪,只得怏怏不乐地出了校门。 司遥有意多留些时间给简寻英语答疑,她提高了做题速度,也尽量不那么主动问数学题。 简寻察觉到她的小心思,嘴上没说什么。 晚修结束,今天又稍稍迟了一些,倒不是简寻有意拖延,而是司遥改变策略后,她发现自己并不能如预期那般掐着时间完成任务。 这颇有些令人哭笑不得的无奈,连累简寻陪她一起拖堂,不多不少,迟了半个小时。 教室里已没有其他同学的身影,两人默契地背了书包,关灯,离开教学楼。 林荫道落满黄澄澄的路灯,司遥踏着光点往前,简寻一如既往地沉默。 还没走出多远,司遥接到老妈的电话,学院召开临时会议,她没办法来学校。 而司嘉年这几日在外市出差,今晚司遥得自己回家。 她挂了电话,并没有因为小意外发恼,从容地低头点开导航软件查路线,从二中回她所住的小区不算近,地铁得转两条线,出站还要步行五分钟。 简寻瞥了一她眼,忽然问:“司遥,三明治在哪里能买到?” 司遥的注意力瞬间被他拖了出来,两人并肩走出校门,对面商场的巨幕广告正巧切换成某部电影海报,深海的太空背景,刺目的光源投到马路对面,映在二人青涩的面庞。 司遥指了指商场的方向:“你饿了么?我带你去,正好我也有些饿了。” 简寻轻轻地点头。 两人钻进商场负一层,临近闭店,人烟稀 11. 第 11 章 《廉价玩具》全本免费阅读 临近十月底,司遥越来越忙。 她跟简寻说好的周末帮扶迟迟不见踪影,因周末全都留给了练琴。 简寻并没有责怪,依旧按部就班上学放学,独来独往,好似从没有把司遥的承诺当真。 他们的关系有了微妙而极不容易察觉的转变,她依然分享美食,他照单全收,偶尔会跟她聊些无关紧要的话题,不再像原先那么沉默寡言。 她好似不断在了解他,逐渐撬开他尘封的心门,慢慢知晓他喜欢科技,迷恋天文,独好科幻片,是传奇导演雷德利的影迷。 司遥了解他越多,心底的好奇反而愈发盛烈。她明明对他不再那样陌生,可那份缺漏却总是填不满那般,她想知道关于他的从前,他的点滴,一切一切。 除了每晚相处的那几个小时,他们仍像两条平行线,很偶然地遇见,礼貌打招呼,继续朝前。 不会相约吃饭,也不会在课后聚在一起闲聊,除去学校的短暂交集,她对他一无所知。 月底,司遥拿奖归来,周慕臣激动得好像是他登上了领奖台。 那个周末返校的晚自习上,周慕臣绘声绘色地分享假期见闻。 说起他们在香港压马路,打卡了哪家新开的日料,又说在海港城的甜品店吃味道独特的抹茶雪糕。 勾得张承宜口水直咽,大呼没人性。 最后又说,给司遥颁奖的大赛主席,是他妈妈的朋友,赛后大家还在一起聚餐。 他声线明朗,周边的同学都听了几句,不时跟他搭话。 而在人群之外,简寻低垂着下巴,纸页徐徐翻过,仍是那本雪莱诗选。 他脑海里忽而掠过夜色里轻阖半启的粉唇,贝齿轻展,一口流利的被刻意规训过的英伦腔调,大西洋两岸的碰撞,惊涛骇浪,溅起一簇簇汹涌白潮。 他神情冷淡地合上书,转眸望着司遥,如他第一次坐进教室,坐在这张椅子上那般,认真而专注地把目光流连在她身上。 司遥忽然站了起来,挤过围拢的人堆,周慕臣仍在滔滔不绝。 她捧着书,走到他跟前。顶着天花板的白炽灯,瓷白的面容透出莹润的光泽,模样没有丝毫变化,乖巧、温柔,仍是那个会在做不出数学题,咬着下唇,轻轻拿手指戳他手臂的司遥。 他没有见过她被万众瞩目,站在聚光灯下,盛装打扮演奏钢琴的模样,他能触碰到的,只有在教室认真做题,悄悄给他塞零食,莫名其妙对他投注过分关心的小姑娘。 司遥冲着他笑,无缘无故,说不清为什么,见了他便下意识展露笑靥。 简寻撩起眼皮,面色无澜,目光顺着她坐下往回收。 “看到你朋友圈了,恭喜。”他昨晚点开那张庆贺照片,她穿着精致的珠光晚礼裙,捧着奖杯和证书,还有一束鲜花,优雅得像一只骄傲的白天鹅。 司遥尾音上扬:“你恭喜我怎么不点赞?” 嗓音糯糯的,有少见的俏皮,拖了些懒音。 “你缺我这个赞么。”简寻音色疏淡,长睫稍敛,忍不住嗤了一声。 司遥快声:“当然缺。” 简寻五指一僵,而她的话语顿住,呼吸明显滞涩片刻。 她眨眨眼,声音转细:“见者传喜嘛!” 简寻难得挑了挑嘴角,抽出一张稿纸,“今晚的复习纲要,你先看。” 司遥抿唇轻笑,握笔,认真默读。 周慕臣享受惯众星捧月的快感,一时说得兴起,转头没见司遥,再寻来,敏锐地捕获到了她唇边的浅笑。 视线偏移,平日冷冷淡淡的简寻,面容难得有一丝缓和,眼梢竟还隐着淡淡笑意。 他顶起舌尖刮过上颚,心底有强烈的不痛快。 - 十一月,二中迎来两件大事,校庆和高三毕业班期中考。 今年是大年,历来校庆规模都很隆重,不少知名校友回归相聚,集团领导也会出席。 司遥被艺术老师钦点登台表演。 今年时间太紧,李天铭跟艺术团商量,正好她刚大赛归来,别搞太复杂,直接演奏比赛曲目就好,如此不用她再耗费学习时间特地排练新曲目。 司遥想着高三最后一年,好歹也为高中生活划个圆满句号,由此欣然答应。 只是,虽然不必练新曲目,可该有的排练必不可少。 期中考步步逼近,帮扶小组效果显著,仍在持续。 突然又加一个校庆表演,司遥只觉得自己像个陀螺,进入高三后就没哪天轻松过。 她每天放学抓紧去饭堂,对付一顿,忙不迭到学校公共琴房排练。 调弦试音,熟悉新钢琴,这些问题看着小,实则要花不少时间磨合,尤其司遥还是个较真的性子,答应演出就全力以赴。 她每天挤出一个多小时练习时间,晚修准时回教室继续做题。 简寻偶尔能在饭堂见着她,前脚刚坐下,一会儿就没了影,一顿饭吃得比他还快。 司遥压力有些大,脸颊上的肉都掉了一圈,看起来更显脸小。有时累过头,做着题就顺了胳膊趴在桌上,细密的睫毛轻颤着,秀致的鼻尖起伏流畅,粉唇轻启,睡得不知多香甜。 简寻有时候随她意,甚至挪了几垒书,替她遮挡曝光过度的白炽灯。 有时觉得她太猖狂,伸手弹她脑门,吓得她一激灵,猛地惊坐起,还以为被老师抓包。 她睡眼惺忪地张望,同学纷纷埋头奋笔疾书,最后视线落在简寻脸上。 他冷淡傲慢,低声说:“要睡回家睡。” 简直像个代理班主任。 司遥揉揉眼睛,嘟囔几声,吃痛地捂着额头轻轻揉,“好痛,下次能不能轻一点……” 简寻乜她,语气森森:“你还想有几次?” 司遥扁扁嘴,不再说话。 临近校庆,司遥更松懈不下来。 要配合其他节目大排练,必然占用大半节晚修时间,调整整场细节、演出顺序,一遍遍改,她甚至后悔当初怎么没拒绝。 倒数最后两天,她苦大仇深地抱着琴谱回教室,毫不讲究地瘫在椅子上,仰头,闭着眼,任由刺目的灯光照在脸上。 今天全员正式排练,她演出后就拆了挽好的发髻,披散着长发,稍稍化了淡妆,脸上还有晶莹的细闪亮光,涂抹出她起伏流畅的五官线条。 玉色肌肤被白炽灯照透了那般,半点瑕疵也没有,纤长浓密的羽睫微颤,嘴唇上余留着杏粉色的口红,给整张脸增光添彩。 简寻侧眸看着司遥,宣白的光在她脸上流淌,时间似乎变得格外缓慢。 他反过笔,在她眉心轻轻一点。 她怔然回神,慢悠悠地掀开眼皮,觑着简寻:“没睡,我就休息会儿。” 简寻腾空了她面前的桌子,回正视线:“睡吧,放学叫你。” 司遥半耷拉着倦意沉沉的眼,胳膊乏力地下垂,最后抵不过他这句话的诱惑,迷迷糊糊地低叹了声,伏在桌上再度阖紧眼眸。 前排,周慕臣冷厉的目光追来,简寻满不在乎地觑他一眼,垂眸继续书写。 司遥睡得天昏地暗,明明是极不舒服的姿势,还有因同桌书写带来的轻微震动,可她实在困倦。 恍恍惚惚能听见同学小声交谈,有人在简寻身旁停下,跟他讨教数学题。简寻的声音徐然从容,低沉如漂浮在森林深处,静悄悄地流淌进司遥的耳畔,如若梵音,安定她的神魂。 她又陷入沉睡。到最后,周围都静了下来,不知多久,耳畔隐有令她烦恼的杂音。 她肩头稍颤,已清醒过来,尚未松动胳膊,仍保持着趴在桌上的姿势。 只听周慕臣不耐烦的声音落下:“你还不走?再晚公交地铁都停了。” 简寻一直沉默,司遥蹙了蹙眉,挣扎着想起身。 周慕臣又恼怒地啧了声:“我会让司机把她送回家,我们顺路。” 司遥深呼吸,总算直起身,开口便说:“不用了,我妈妈会来接我。” 周慕臣垂眸看她:“你电话不通,阿姨打给了我,她临时有事不能来,你爸饭局还没结束,她让你放学早点回家,我说了我送你。” 简寻已提起书袋站了起来,冰冷的目光在他脸上掠过,不发一言,也没跟司遥道别,徐步离开了教室。 周慕臣能感觉到司遥有些生气,可他捉摸不透她情绪的源头。 又或者,他不愿意也不敢将司遥的不满,与那个贫穷的转学生联系在一起。 司遥靠在后座的窗户边,盯着窗外流光溢彩,怔然出神。 远去的人群里并没有简寻的影子,他今天仍然独自回家,而在教室,甚至算得上是被驱逐。 实在古怪,她为什么会下意识有这样的错觉? 可她刚才能感觉到周慕臣语气里的不友善,尤其,他们之前在篮球场还有过冲突。后来这件事,她没问,周慕臣也没主动跟她提,好像心安理得接受其他人对“好”与“坏”的判断。 周慕臣在旁问她排练的情况,还说明天二排,他打算偷溜去礼堂看她排练。 司遥有些心不在焉,划拉着手机,小声回答周慕臣兴致勃勃的追问。 下车后,她谢过司机 12. 第 12 章 《廉价玩具》全本免费阅读 校庆如期而至。 这一届是大年份,校庆挪到了新修建的大礼堂,上下两层可以容纳全校师生出席。 高三年级排最前,重点班又排在正中,地理位置格外好。 司遥缺席了下午的自习课,跟着其他人在礼堂做最后的彩排走位,再来是完妆候场。 她在香港比赛那条裙子过于隆重,不太适合在校登台。 田悦给她翻出了去年在市艺术中心的演出服,一条黑色缎面背心长裙,材质上乘,剪裁极其优雅,是她在欧洲出差考察时买回来的小众品牌。 司遥虚拢长发,挽了个优雅的半发,细白的颈间带了条条形冰块状的锁骨链,全钻点缀,漆黑中的一抹璀璨。 到她登场,主持人在幕前串词,钢琴被推上舞台。 帷幕拉开,简寻见到一束淡雅的光源聚焦在司遥身上。 她侧背优雅流畅,宛若起舞的天鹅,黑色的长裙包裹着年轻姣好的酮体,纤细素白的手臂搭在钢琴边,侧颜柔美动人,清霜似的气质,圣洁不可亵玩。 琴键被按响,简寻的目光长久地留在司遥身上,彼此间像是牵引了一条无形的蛛丝,不知谁在结网,谁在布线,谁在被指引…… 仿佛一个瞬间的变故,黑暗中的推手猛然施力,深深坠落迷宫般的网格当中,在劫难逃。 雨滴…… 简寻稍稍阖上眼眸,仿若置身森林深处,湿漉漉的天地万物,潮湿、干净的气味萦绕鼻腔,提步往前,耳畔是淙淙雨声,有荡涤一切污浊的能力。随着雨注浮浮沉沉,整座森林似乎都飘浮起来,他徜徉其中,深呼吸。 像是落下一场缠绵淅沥的秋雨,他紧闭着双眼,享受雨滴溅落。曲毕,神识在逐渐清晰的掌声中回拢。 简寻缓慢地掀开眼,抬眸,司遥恰好鞠躬致谢,再起身,人群中,她在寻找着某双眼眸,某张面孔。 在重叠朦胧的人堆里,她的视线被绊了一下。 礼堂亮起灯,简寻安静地坐在第三排的中间,暖洋洋的光线落在他英俊的脸上,面色无波无澜,眉眼却比以往舒展。 他专注地望着她,她也长久地在看他。 这须臾的谢幕,被品尝出永恒的缱绻那般,她挪着步子从旁退场,带了些矮跟的罗缎高跟鞋,衬得气质更加温柔。 司遥离开后台,从侧梯走下,往观众席瞥了一眼,简寻原本所在的位置留了突兀的空缺。 她一怔,好奇他的去向,没有半晌犹豫,返回后台拿了单薄的围巾,披在肩头遮挡扬城深秋的凉意。 她推开侧门走出礼堂,握着手机,想问简寻在哪,又怕心思展露太过明显,其实她仍未知,心虚也是动心的替代词之一。 她慢悠悠地走回空旷安静的教学楼,每层教室都留着灯,她仰头,下意识地断定简寻并没有回到班里。 她抿了抿唇,提着裙摆慢慢走上阶梯,直奔天台。 那道门虚掩着,浮游的微光从狭窄的门缝漏出来,光点里漂浮着细密的飞尘。 她轻手推门,冷风拍在她面颊上,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尖。 围栏边的人已转过身,夜风掠过他的眉梢,钻下领子,又展起宽大的校服外套。 “你在这干什么呀?”她主动开口问。 简寻眼如点漆,眸色熠亮专注,他惬意地把胳膊搭在围栏上,今晚格外懒散:“够安静。” 他这是嫌校庆吵? 司遥抿抿唇,已走到他身旁,风吹过,她又本能般地搓了搓胳膊,轻呼出一啖清气。 简寻觑她,单薄得不像样子,却已隐约开始展露少女到女人过渡间的优美线条,平时被校服遮挡下的身体越发玲珑有致。 他回正视线,单手下拽,校服外套很快被松脱。 司遥忽而察觉肩上一沉,随后温热的暖意团团围拢了她。 干净清爽的薄荷味,不像学校某些已有花花肠子的男生偷偷用的香水,追逐明星效应买同款,略显夸张而成熟的气味。 简寻身上仍是鲜明而青春的味道。 司遥呼吸滞缓,低敛着下巴:“谢谢……” 他没说话,继续看着远处的城市夜景。 今夜璀璨依旧,扬城的夜晚更趋近于人们对一线都市的幻想。 高楼林立,耸入云霄的光点,像缀在黑夜里奕奕生光的无数钻石,空气中弥漫着纸醉金迷的欲.望。 远离鱼龙混杂的城中村,远离老区略显陈旧的街道,远离烟火气氤氲的油烟、香烟和酒精蔓延的复杂气味。 在算得上居高临下的角度,这一瞬,的确足够安静。 司遥静静地陪他远眺。 简寻忽然说:“这首「雨滴」是一部电影的配乐。” 司遥怔了怔,“你之前在朋友圈分享过的那部?” 简寻点头,“那首雪莱的诗,也出自同一部电影。” 她了然,又忽而为这莫名其妙关联的缘分暗喜。冥冥中,她跟简寻原来也有这样多的相关性,真好。 司遥轻笑:“多谢你的推荐,我周末回家也找来看。” 简寻难得发出一声短促的笑。 两人又沉默了一会儿,他问:“期中考能应付么?” 司遥猜想他在关心她的数学,毕竟校庆表演横插一脚,他们已经很久没有正正经经帮扶答疑过。 她想了想,低声说:“之前我说周末有时间的话,我们可以一起答疑做习题,你觉得呢?” 简寻沉默半晌,“周末学校不开放。” 司遥吞吐着说出早有设想的答案:“我在学校附近有一间小琴房,里面有个休息室,有时候练琴和学习安排错不开,为了节省时间,我就会在那里做习题。” 简寻意味深长地反问:“琴房?” 司遥红着脸,庆幸夜色够浓无人察觉,“嗯,以前爸爸打算过让我学艺术,为了专心练琴,就替我安排了一间琴房。” 她无意在简寻面前显摆,语气显得格外克制,轻描淡写,把许多不必要的细节尽数抛弃。 简寻没说什么,平淡地说了句嗯。 司遥内心雀跃,语气也变得飞扬:“是电子锁,密码是我的生日……” 说着声音渐弱,忽而踮起脚,凑近简寻。 干涩的风里忽而卷起淡淡的甜香,循着皮肤的缝隙钻进鼻腔,他神思稍恍,听她绵绵的嗓音:“0321,嘘……不能告诉别人。” 她的几缕长发被卷进风里,最后勾在他脸侧,酥麻闷痒,他下意识喉结轻滚,稍稍别过脸,缓慢地眨了眨眼。 心底残存的理智却又因司遥这幼稚天真的举动感到好笑。 “你的生日翻档案就能知道,我要是小偷,试一试常规的密码逻辑,三次以内一定破门。” “……小偷不会偷钢琴的、吧。” 语气里有明晃晃的自我怀疑,可还是忍不住反驳。 她忽然察觉,简寻好像放下了某些隐形的负担、警惕,头一回跟她袒露真实的一面,姿态轻松闲适,再没有原先的距离感。 “缺钱的时候偷什么的都有。”他嗤笑,定定地望着远方天幕。 司遥没说话,眼眸滴溜溜地转,长睫轻闪,刹那间想到了什么,嘴上却很严密。 晚修下课铃声骤然响起,校庆表演过半。 司遥的手机在震,她接通电话,轻轻喂了声。 简寻悄然瞥了眼,不必问,周慕臣略显激动的询问已透过手机听筒扩散。 “后台怎么不见你?我还特地买了花。” 司遥低声支吾:“噢,我回了趟教室。” “怎么了?” “没……你找我干嘛?” 她稍稍垂着脑袋,察觉到简寻正松弛地倚着围栏,背对灯火,视线投向天台某个未知的角落。 周慕臣被噎了一下,只得说:“想庆贺你演出顺利而已,你还在教学楼么?我来 13. 第 13 章 《廉价玩具》全本免费阅读 他顺手将书袋放在桌底,居高临下地望着司遥,“不会打扰你练习么?” 她笑着摇头,“我上午就来了琴房,今天的练习时间已经完成啦!” 简寻在床边的移动小圆桌上看到吃了一半的沙拉,没来得及问,司遥已到钢琴边搬来了另一张靠椅。 她从桌角挪来课本和题集,拿出纸笔,“期中考的卷子我做过总结,还是有几个知识点很模糊。” 她有些难为情地卷了卷碎发,姿态很谦虚。 简寻没说什么,拿过稿纸,开始给她列思路大纲。 下午的时光像失去平衡的沙漏,司遥觉得她才刚刚坐下,等到稿纸上写满公式,试卷上红色勾尽,难得抬眸开小差,望出小窗,斜阳已漏进了屋里。 她怔了怔,忘了小靠椅后背并不足以支撑她的力道,脑袋下意识朝后一仰,被简寻眼疾手快地在她肩上撑了一把,这才稳住差些朝后翻到的去势。 她的心跳漏了几拍,心有余悸地朝后头瞟了眼,目光回转,落在简寻脸上。 他面色无澜,眼眸稍压,依然心无旁骛在做题。 司遥拍了拍心口,低叹:“谢谢……好险啊!” 她把面前的习题往前推了推,打算站起来活动一会儿。 悄悄看了眼钢琴上悬挂的时钟,美目轻转,眨眨眼,不觉意地弯了弯嘴角。 她悄声走到外边,在钢琴旁拎出一个小纸袋,反复确认里头装着的物件。 时针跳到六点整,忽然有人敲门。 简寻的笔尖霎时停顿,仿佛是出于本能般的反应,他从椅子上站起来,豁然走到司遥身旁,眼神平静地扫过她的脸。 她轻笑,为他忽如其来的警觉稍感诧异。 她把门打开,门外站了位外卖小哥。 他提着包装精美的小盒子,礼貌地问:“请问是司小姐么?这是您预定的蛋糕,请签收。” 简寻的心在那瞬猛然下沉,他脸上闪过一丝错愕和意外,看着司遥行云流水地接过蛋糕,核对信息,随后跟外卖哥礼貌告别。 她笑意盈盈地转过身,声音上扬:“是你说的,翻学生档案就能知道很多事情。” 一句俏皮话,被她软糯的语气说出了撒娇的感觉。 紧跟着,她捧起那个造型特殊的蛋糕,几步走到他面前,一双美目弯成了月牙儿。 “生日快乐,简寻!” 语气里沉甸甸的喜悦霎时塞满了二人间的缝隙。 她郑重地将蛋糕放在桌上,又从坐凳上拿起纸袋,递到他面前,“送给你的礼物,十八岁生日,很重要的!” 简寻一动不动地站着,身姿甚至有些微微僵硬。 他面色如霜,眼眸里翻涌着司遥理解不了的情绪。不是获得礼物和祝福的喜悦,也没有意外之喜的震惊难为情,那是一种崩裂的破碎感。 好像是在烈日照耀下逐渐融化碎裂的浮冰,由一条缝隙开始,逐渐逐渐四分五裂,再也没有办法黏合成一个完整的冰冷面具。 司遥逐渐意识到不对劲,她杏眼稍瞪,神情有些紧张。 难不成学籍档案上的出生日期弄错了?可哪怕是乌龙,也不至于令他这般情绪浮动才对。 她缓慢地把纸袋放下,小声问:“简寻,怎么了?” 她在胡乱猜想,曾听说过有些人格外厌恶所谓的“惊喜”,她是不是无意间撞到了简寻的忌讳? 简寻唇角颤动着,面色从来没有这样鲜明的波澜,司遥瞧不出好坏,更怕好心办坏事,轻轻咬了咬下唇,已做好了道歉的打算。 他声音喑哑,低沉得不像话,艰难地开口:“为什么?” 没头没尾的问题,不解她为什么知道他的生日?可她刚刚已说明了原因。 若是蛋糕和礼物,十八岁成人仪式,是否也该稍稍有些仪式感? 何况,司遥觉得自己做得很少,也很流于表面——在她的认知里,这不是过生日最正常不过的筹备么? 她特地选了傍晚时分替他庆祝,正考虑到他今天晚上还要跟家人一起庆祝,借着帮扶结束这段空隙,也免得占用他太多私人时间。 司遥琢磨了片刻,认真地把心底的想法坦白。 她说到家人的时候,他的喉头明显哽了哽,面上露出了一丝逃避。 简寻的嗓子里像滚落一瓶浓烈的酒,刺痛呛喉,灼得他说不出话来。 司遥小心翼翼:“如果你觉得是我自作主张,我跟你道歉,我没有恶意——我们毕竟认识了一段时间,在学习上你也帮了我很多,我……” 她没能继续解释下去,简寻哑着嗓子说:“司遥,谢谢。” 他似乎已调整好情绪,轻缓地抽了抽鼻息,视线下落,扫了眼纸袋,“礼物就不必了,我不会收。你想吃蛋糕么?” 司遥一怔,羽睫扑闪,“你、你不用回家跟家里人庆祝么?” 她小声问,却见简寻已经坐在了桌前,修长的手指在拆蛋糕盒。 那是一艘宇宙飞船模型蛋糕,深蓝和浅蓝奶油交替,绘成深空星舰。她翻过简寻的朋友圈,推测到他的喜好,特地去找最爱的蛋糕店下单定制。 简寻没有回答,透明的亚克力盒子揭开,他抬眸望着她。 “我一个人吃不完。” 司遥这才点点头,笑着坐到了床边,摆好刀叉,见简寻就要切蛋糕。 “还没许愿!”她忙阻止,还打算点蜡烛。 简寻淡淡道:“我不信这些,吃蛋糕吧。” 他手腕施力,已破开了绵密的奶油,司遥有些意外,但也只得尊重寿星的意愿。 她尝到久违的美味,心情大好,又瞧见被冷落在旁的礼物,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