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到反派黑化前[快穿]》 第301章 可怜小人鱼12 第三百零一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时浅渡顺势靠在沙发上, 轻轻揽住不停撒娇的小人鱼。 他的力量那么大、大到能一拳把人锤成肉饼,可缩在她怀里时,却那么轻盈柔软, 好似水一样摊开在她身上, 带着燥人的温度。 给一点点甜头,他就会很开心,很容易满足。 她出言调侃:“你这小鱼, 怎么这么喜欢得寸进尺啊。” 柯米的蓝眼珠转了一圈。 他凑到时浅渡面前,两人距离不过一寸。 “因为你喜欢啊。” 他说完,觉得自己说得特别对,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 “因为你喜欢被我黏着, 所以才会纵容我。” 确实黏人。 她也确实很纵容。 时浅渡笑了笑, 抱住小鱼纤瘦的腰肢,把人抱到自己面前。 小鱼顺着她的力道, 乖乖地跨坐到她腿上。 她的额头贴上柯米的,温热一片。 “要亲嘴巴才行?” “……” 被她重复说过的话时, 柯米总是更容易害羞。 他咬咬嘴唇,垂下眼睛点点头。 以前总是他主动亲亲阿时。 但她从来没亲过他……的嘴唇。 人类表达爱意不就是通过这种方式的吗? 两人搂抱在一起, 几乎不留空隙。 清新甜蜜的草莓沐浴露味道在空气中蔓延、散播。 传入她的鼻息之间。 时浅渡抚在小鱼腰间的手掌逐渐往上,滑到背脊,又抚上他的脖颈。 柯米已经闭上了双眼,乖乖地等着她亲过来。 她微微扬头,嘴唇几乎要碰到一起的时候,又停住了。 呼吸无声地交织在一起, 缱绻撩人。 喉咙里溢出了一点儿气音,显然是笑了。 小鱼太紧张,身上的肌肉都是紧绷地僵硬起来了。 她笑问:“紧张?” 说话时, 薄唇张张合合,两次碰到他的唇。 跟从前一样温软。 柯米的睫毛轻颤了颤,睁开眼睛。 “才、才不是呢。”他磕巴一下,“又不是没有亲过。” 他坐在时浅渡身上晃了晃,肩膀轻微地缩起来一点儿。 “就是……心跳好快,很想跟你贴贴。” “怎么贴贴呢?” 时浅渡几乎跟他贴在一块儿,鼻尖一直触碰在一起。 可她就是迟迟不亲吻过去,笑着逗弄他。 只有温热的呼吸,和她身上淡淡的木质香气,挥不开地缠绕在柯米的身边。 柯米有点儿不满。 被这种暗昧的氛围和微妙的感觉弄得着急了。 他急呼呼地说:“就是亲嘴巴呀。” 他想,阿时未免太木讷了! 他都说几遍了,要她亲嘴巴,要亲亲他…… 她怎么还是不明白呀! 虽然他现在一低头,就可以自己主动亲上去,但他就是想让阿时主动一次啊! 时浅渡憋笑,终于顺着他的意思,扬起脑袋。 薄唇轻碰上他的。 她笑问:“这样吗?” 柯米焦急的心情沉稳下来一些,心中泛起淡淡的甜意。 他点点头,又摇摇头,说:“还不行。” 仔细回忆回忆之前在直播里看到的画面,找出不同。 他又说:“嘴唇要动才行。” 时浅渡被他可爱得很想笑,但为了能让小鱼继续“指导”自己,便忍住了笑声。 她再次扬头,在小鱼饱满的红唇上反复亲吻了几下。 “这样?” “还……还差一点儿啦,你好笨哦,真的没有亲过别人吗?” 柯米嘴上一副嫌弃的模样,心中却在暗喜。 阿时真是什么都不懂,看来以前肯定没养过别的鱼。 他红着小脸,轻轻地咳了一声,眼眸不好意思地看向别处。 “你要……唔,伸舌头才行。” 时浅渡一脸难办的模样,敛了敛眉头。 她为难地说:“我不会,你要不教教我,怎么样?” “……” 柯米暗戳戳地嗔她一眼,满眼写着“笨——蛋”。 阿时身为人类,竟然还不如他! “那。”他小声说,“我试试吧。” 时浅渡靠在沙发背上,看着小鱼羞答答的垂下头来。 他看起来很紧张,先是嘴唇轻轻碰上她的,接着,伸出舌…… 用很轻很轻的力道舔在她的唇上。 下一秒又“刷”地缩了回去。 不是舌缩回去。 而是整个人往后仰着缩起来了。 要不是时浅渡搂着他的腰,恐怕要直接从沙发上翻下去,重重地摔在地上。 时浅渡没忍住“嗤”地一声,笑了起来。 手臂用力,把人抱回怀里,用鼻尖蹭蹭小鱼的脸颊。 她嘴里逗弄说:“这是怎么了,嗯?” “我……” 柯米心说,他觉得好害羞啊! 好像,有点儿怪怪的? 时浅渡继续说:“你不教我,我怎么学会呢?” “……” 柯米涨红一张小脸,垂眼。 好吧,他不害羞! 阿时太笨了,还要等着他教呢。 他在心里倒数五个数:五、四、三、二、一…… 终于,再次低头下来,嘴唇贴上了时浅渡的。 他学着别人的样子亲了她两下,接着,用舌舔了舔她的唇。 掀开一点儿,钻进她的口中,轻轻地舔。 心脏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如同擂鼓一般狂跳起来了。 还没怎么样呢,眼中就浮出水雾。 随着小鱼唇齿间的“入侵”,温软湿濡的触感传来,带着他身上淡淡的香气。 那触感太美妙了。 她这时终于忍不住动作,不再逗弄小鱼了。 抚在柯米脖颈上的手掌用力,把人紧紧抱在怀中。 直接深入地亲了上去。 “呜……” 柯米一惊,突如其来的深吻让他有些招架不住。 他双臂撑在时浅渡的肩膀上,手指揪住她的衣服,喉咙里发出哼声。 “嗯……阿时……” 很快便被亲得浑身上下都软了下来。 时浅渡念在小鱼没有这样亲吻过,只索取了一小会儿,便离开了他的唇。 她反反复复地吮在柯米饱满的红唇上,弄得他嘤.咛两声。 抬头看时,那双漂亮的蓝眼睛已经变得湿漉漉的了。 柯米有点喘,红润的嘴唇微张。 “呜呜,阿时你骗人,你……你是故意说不会的!” “哪有,你不要污蔑我啊。”时浅渡拥住他的腰,又亲了亲他,“是我们小鱼教得好。” “……” 此时再回想起自己刚才的动作,柯米羞得抬不起头。 他委屈巴巴地用小拳头锤在时浅渡身上,以表示心中的不满。 可他又不舍得用力,就轻轻的。 “你肯定是故意的。”他嘟嘟嘴唇,低哼了一声,“你又骗我,就罚你……以后我想亲亲的时候,就必须亲我,但我不想亲亲时,你不能碰我,不然我真的要生气了!” 时浅渡被他的撒娇弄得心里发软。 她按住小鱼的脑袋,薄唇贴上他的耳朵。 “那现在你还想亲亲吗?” 柯米的脸更红了,羞涩地快速瞥她一眼。 他舔舔唇:“那……就再亲一个吧。” …… 时浅渡醒来时,柯米还在睡觉。 生物钟让他半夜里醒了一阵,又因为被窝里太暖了,不小心睡了个回笼觉。 只见小鱼乖乖巧巧地窝在床铺一角睡得正香,红润的唇张张合合的。阳光透过窗洒在他脸上,给他的轮廓镀上一层金边,让他精致的面容看起来更像是一副艺术品。 他整个人蜷缩起来,只占了很小一块地方。 可能是睡到半夜有点热,就从被子里滚了出去,只穿着轻薄的睡衣猫在一旁。 看起来小小的一只,十分可怜又可爱。 时浅渡蹙蹙眉头,在他身上一摸,果然很凉。 就算房间是恒温的,睡觉时也不能不盖被子啊。 夏天也至少要盖住肚子才对吧! 这一晚上还不得冻坏了? 她伸手过去,轻轻地揽住柯米的腰,把他往被子里带。 被时浅渡这么一碰,柯米猛地从睡梦中醒来。 看到眼前的脸时,立刻露出笑容。 “阿时,你醒啦。” 细听的话,嗓音有一点儿沙哑。 “看看你自己冷成什么样子了。” 时浅渡蹙蹙眉头,一撩被子,把他整个人蒙在了温热的被窝里。 她揉揉小鱼的头发:“你先暖和暖和,感冒了有你好受的。” 温热的气息瞬间包裹住身体,柯米忍不住想要喟叹出声。 好暖啊,阿时这么紧张他的身体健康啊! 他眼睛亮晶晶的,双臂主动揽住了时浅渡的。 把自己的手塞到时浅渡的掌心,感觉到一片温热。 “我以前从来都没有感冒过,健康的很呢!”以前没有生过病,他语气中有几分小骄傲,“阿时就放一百个心……啊切!” “……” 时浅渡当即笑出声:“你瞧瞧,这打脸速度也太快了吧?” 她握住柯米冰凉的手,又伸手摸摸他的额头,敏锐地发现稍微有点烫。 “你就等着发烧难受吧!” 柯米蹭蹭鼻子,委屈道:“阿时还笑!” 他这下也觉得不太对劲,好像嗓子有一点点疼,不过不是很明显。 另外的,身上盖着被子还是觉得有些冷。 时浅渡戳戳他的脑门:“谁叫你不盖被子。” “我……” 柯米扬声开了个头,却没说下去。 顿了半晌,他把自己大半张脸都蒙在被子下面和枕头里,用模模糊糊的声音喏噎道:“还不是怕自己忍不住抱抱你亲亲你,把你吵醒嘛。” 说完,藏在被子下面的耳尖偷偷地红了。 精致的少年窝在床上,声音软软糯糯地说着撒娇的话,尾音稍稍上扬,像是带着小钩子一样,从人心底滑过去,带起一片涟漪。 时浅渡揉揉他的头:“一会儿给你找点药吃,压一压没准能下去。” 她搔搔头,走出房间。 客厅里,明陈这个大块头正在来回来去地踱步。 看到时浅渡出来吓了一跳,整个人颤了颤,脸上划过一丝惊慌。 “老大……” “怎么了?”时浅渡问。 “……” 明陈难以启齿,脸上又急又气,充满着担心。 他磨搓几下手指,叹了一声,指向墙壁。 时浅渡一向爱护自己的刀,每次总是在墙上加个漂亮的刀架。 而此时,刀架上空无一物。 “老大,叶永言他也……不见了。”毕竟是多年的兄弟,明陈说的有点艰难,“昨天我们从新的房子里出来就不太对劲,可我真没想到……老大,他一定不是自愿的,或许……” 说到一半,他禁了声。 不是自愿的又怎样?还不是一样做了不该做的错事! 见了面就应该狠狠地揍他一顿! 他很心痛这段情谊,更是恨铁不成钢。 老大一直对他们两个这么好,就连近亿的房子都大方送给他们,为什么要背叛?! “这么急不可耐啊……” 时浅渡忽然弯弯唇角,看起来并没有生气。 “明陈,收拾东西,一会儿跟我走。” “老大,我们这……”明陈连忙跟上时浅渡的脚步,又顿下,“我明白了。” 他眼神复杂,语调有些低落,却没有犹豫。 叶永言那混蛋小子背叛了老大,但他说什么也坚决站在老大这边! 时浅渡找出几盒治疗感冒的药剂。 这个时代已经没有需要热水沏开的苦涩冲剂了,取而代之的是药效更好的药丸和家用型针剂,自己在家里也可以给手臂打针,效果比药丸好上数倍。 她端着热水和几种药品放到床头柜上,故意板着脸,从一个盒子里拿出针剂。 那针头足足有五厘米长。 看得柯米被唬到,紧紧地裹住身上的小被子,往后逃了很多。 “阿时,这是做什么的?” 时浅渡瞥他一眼:“发烧了就得用这个扎到你手臂里才行。” “扎进手臂里?”柯米的表情顿时变得可怜兮兮的,低声央求道,“可不可以不扎……” 他最怕疼了,而且这样的针头扎进皮肤里,万一留下痕迹怎么办呀。 “你还知道怕呢?早干嘛去了。” 时浅渡眯眯双眼,颇有一种威胁的意味。 她哼声:“以后还不盖被子吗?” “我不敢了。” 柯米鼓鼓唇,又一次认错很快,并在短暂的停顿后可可爱爱地补充。 “那我以后把你吵醒,你不要怪我哦。” “……” 时浅渡真想给他来一针。 …… “这就是那把刀?” 凶悍的男人将黑刀在手中颠了颠,想要拔刀试试真伪,却不想怎么都拔不出来。 他感到有些丢面子,眉头不由得紧皱。 “你当然是拔不出来,高端的装备不是谁看一眼就能懂怎么用的,当然我也不懂。”叶永言刚急急忙忙地赶到这边,额头上都是汗,“不过你们首领什么装备没见过,肯定明白怎么用。” 解释完,他的视线在这片废旧的老城区里乱窜,寻找自己弟弟的身影。 “头儿,这把刀确实跟照片里的一模一样,而且咱们的人昨天盯着呢,这小子从头到尾没有离开新格城,也没有人去找他,肯定没工夫临时造一把假的。” 旁边有人低声跟男人汇报。 男人轻应一声,满意地点点头,似乎终于松了口气。 追杀时浅渡这件事落在他身上之后,他就没有一天好日子过,被骆越彬骂的狗血淋头,还有两次被抽得皮开肉绽,简直就是噩梦。 这次终于有了进展,他一秒也不想耽搁,转身就要蹬上最快速的飞行器。 “你站住!我弟弟呢?” 叶永言往前追了好几步,面色紧张,眼里有点不易察觉的怒意。 他怒吼:“你们极上堂,不会都是这么没有信用的人吧!” “呵,他们会带你去见你弟弟,人跑不了。”男人冷笑一声,给自己手下使了个眼色,“你们,带他去吧,在好好送送他们。” “是,头儿。” 几个壮汉应声,恭送男人离开。 紧接着,双手持着武器指指叶永言。 “跟我们来吧。” 叶永言心中有些不安,暗自握紧拳头,跟上脚步。 他们走进一栋大楼。 这里曾经是一家艺术馆,占地面积广、地面空旷,现在还有不少雕塑头像、塑料模特等歪歪扭扭地丢在这里,缺胳膊断腿的,有点阴森。 可怜的男孩被绑在最中央的椅子上,口中塞着一块破布,发不出声音。 看到自己哥哥真的和那群混蛋们一起来找自己,他眼中爆发出了浓重的悔恨、厌弃和自责。 “唔……唔唔唔唔……!” “小铄!” 叶永言大喊一声,连忙快步上前,把弟弟口中的破布扔掉。 他上上下下地看着自家弟弟:“你没事吧?” 目光扫过断腿上的伤口和血迹,一阵心疼。 “你做出这种事情,我怎么可能没事!我恨不得自己去死!”叶铄大吼起来,眼底积聚着眼泪,“我没想到哥你会是这种人!你就算来又能怎么样,他们根本就没想让我们活着离开!” 叶永言眼皮一跳,解开绑着叶铄的绳子后快速站起来,把叶铄挡在身后。 他看着四周面色不善的壮汉们:“你们……” “哈哈哈哈哈!你弟弟说的没错,你对我们又没有什么用处,留着你们做什么?”一人冷冰冰地咧开唇角,“一个判主的垃圾,没有人需要!我们会把你们的死状直播给时浅渡瞧瞧,说不定还能让她觉得有点解气呢。” 无数黑洞洞的枪口,越来越近。 那些都是眨眼就能在人身上穿个洞的武器,叶永言额头上渗出一片冷汗,滑落下来。 就算脚上穿着推进器,在这么近的距离下,都不一定能躲过。 他头皮发麻,心中忍不住狂吼—— 老大啊啊啊你为什么还不来啊!!他真要死球了!! 似乎是真的听见了他的呼喊,关键时刻,一个嚣张的女声出现回荡在空气中。 “直播就免了吧,我实在是没什么兴趣。” “老大……!” 叶永言内心深处泪流满面。 你可终于来了!! 吓死他了! “什么人!” “时、时浅渡……?!” “她怎么……” 几名壮汉抬头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枪口也瞬间对准了时浅渡。 他们知道这次任务的重要性,配备的武器都是最先进的,可以自动瞄准和追踪目标。 “她这次没有了刀,不足为惧!” “咱们杀她立功!” 不知道是谁高喊了一句,壮汉们的士气立刻高涨。 然而下一秒,一抹暗红的影子在空中飞射出去。 瞬间就穿透了一人的额头! 他猛地瞪大双眼,连一句话都没能说出口,便在空中摇摇晃晃几下,摔倒在地。 额头上明显的穿孔让人心惊胆战。 殷红的血液汩汩流出,不出几秒就染红了一片。 “什、什么情况?!” “她不是没有带武器吗?” 剩下的人慌乱起来,连忙拿起手中的武器对准时浅渡和叶永言。 这下,再也不敢松懈半分。 时浅渡懒洋洋地笑起来。 破开了个小口子的食指上,渗出一小片深暗的红。 战斗机的轰鸣声在楼房外面响起,“轰”的一声巨响便炸毁了半栋楼房。 无数碎石钢筋等坍塌下来,大地在震颤,让人站都站不稳。 这里要塌了! 在场的人全都惊慌地往外跑。 时浅渡也趁乱把叶永言和叶铄两人带到外面的安全地方。 明陈从战斗机上丢下来一套叶永言常用的装备,被叶永言一把接住。 “老样子,开工了!” 时浅渡扬扬唇角,笑得张扬。 三个人的配合一如既往地稳,很快就把正片区域清理了干净,还非常符合他们“捡垃圾”的习惯,把对方手里的装备都捡了起来,丢进战斗机里。 “所以……小时姐姐是和我哥商量好的,故意把刀给对方的,是吗?” 叶铄坐在轮椅上,身后是一片硝烟。 从小受过的苦,让他成为一个早熟的聪明的男孩。 “是这样。”时浅渡点头,“只要能把刀送给骆越彬,我就能知道极上堂总部的位置。” 极上堂的总部实在是太难挖了。 过去的数个月,叶永言跟明陈每天都在想办法,却没有丝毫进展。 想来想去,便也只能用这种简单粗暴的方法了。 前提是,极上堂的人绝对相信,送到手里的刀没什么问题,这样才会被送到骆越彬手中。 叶铄像是忽然放轻松下来,呼出一口气:“太好了,我哥不是那种忘恩负义的混蛋。” 他眼中清亮得很,让人一下就能知道,他说的是真心话。 “可……” 明陈蹙起眉头。 他想说什么,被叶永言怼了怼手臂,示意他别说。 他平时话不多,这次却有点憋不住。 “可这样的话,老大你是拿小铄和老叶两个人做诱饵啊!”他垂在身侧的手紧了紧,“万一他们真的出事了怎么办?” “哎呀,你别说了!是我,是我……” 主动提出用小铄做诱饵的! 叶永言连忙拉着明陈。 时浅渡撇撇嘴:“哦,你这么不相信我啊。” “啊……我不是,我只是……” 明陈的声音弱下去一点。 他口才不好,说不出太多解释的话。 他只是觉得难受,好像老大把他们的性命当成儿戏。 时浅渡突然笑了一声,狠狠地拍在他的脑袋上:“笨蛋!我既然同意这么做,就有保护他们安全的信心。” “不安全也没关系。” 叶铄忽然开口。 他的声音还很稚嫩,说出的话,却无比坚定。 “如果没有小时姐姐,我跟我哥早在十年前就死了,能活到现在,我们的命都是小时姐姐的,能有这样的机会报答小时姐姐,我真的很开心。” 他拉拉自家大哥的手,抬头笑得很灿烂。 “是吧,哥。” 叶永言揉揉弟弟的头,浑不正经地说道:“是啊是啊,命都是老大的,一点危险又算什么。” 他向来不正经,这次则是用不正经来掩盖心中的认真。 是啊,命都是老大的。 尽管面对死亡,他还是会恐惧。 - 通体漆黑的长刀在经过数道检测后,得出了一份报告。 “没有超标的危险物质,没有电磁反应,没有光子反应,没有定位或者监听系统……很安全,可以送到首领那里。” 检测人员翻翻加急得出来的检测结果,神色有些古怪。 然而他看着眼前人兴奋的模样,到了嘴边的话没有说出口。 在他看来,就是因为什么都没有检测出来,才更加奇怪——再是高明的装备,经过精密的检测,也肯定能看出玄机。 可这把刀什么都没有,好像就只是一把最普通的…… 冷兵器。 什么年代了,怎么可能有人随身携带淘汰几百年的东西? 况且时浅渡拿这把刀削断一栋楼的视频很多人都看见了,显然不是普通长刀能做到的。 难道真的是他检测技术不行,发现不了玄机? 检测员自己都说服不了自己这只是一把“冷兵器”。 要是真的开诚公布自己的想法,恐怕要被同行笑话死,从今往后在这里都混不下去。 纠结片刻,他到底还是什么都没说。 长刀被人用最小心翼翼、最安全的方式送往极上堂的总部。 很多人都期待着,自家首领能发现这把刀的妙处,再用首领天才一般的头脑,仿制出类似的武器,这样……他们岂不是很快就能称霸世界了? 这边的人们陷入美梦之中。 而时浅渡想着柯米那生病的苗头,没多耽搁时间。 清扫好现场,便回到了家里。 两个小弟带着叶铄去了他们自己的住处。 房间中没别人,静悄悄的。 柯米还躺在床上,不知什么时候把被子全都踢到一边。 甚至,他身上的衣服都被掀起来,大咧咧地晾着。 时浅渡拧起眉头:“生病了还不知道好好盖着被子?” 她走过去把被子给柯米盖上,却发现情况好像不太对劲。 只见少年浑身都泛着不正常的薄红,向来灵动的水蓝色眼眸里擒着水光,浓密纤长的睫毛湿漉漉地黏在一起,软哒哒的样子,似乎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红润饱满的嘴唇微微地长着,一呼一吸间都是灼热的气息。 异样的诱人香气从他身上散发出来,蔓延了整个房间。 这怎么看……都有着某种不可说的意味。 他大概已经在床上难耐地滚来滚去很久了,身下的床单被折腾的乱糟糟的。 自己一个人,就把床上弄得十分暧.昧。 第一次经历繁衍期,身上陌生的感觉让柯米难耐又无措,几乎要哆嗦着抽泣起来。 他双臂抱住自己,控制不住地大喘气,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哼哼声。 模模糊糊之间,看到了时浅渡的脸。 他仿佛见到救星,眼眶里的泪水猛地涌了出来,落到枕头上。 “阿时,你终于回来了……” 他蹭到床边,炽热的手掌缠上时浅渡的手腕。 微凉的触感让他无比渴求。 身子忍不住往她的身上靠过去。 他口中断断续续地吐出能掐出水来的声音,绵软又可怜。 “阿时,我好难受呀……呜……” “呜呜……阿时……” 第302章 可怜小人鱼13 第三百零二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漂亮的少年在时浅渡怀里呜咽, 难耐地蜷缩着身体。 他独自忍耐痛苦那么久,终于看到了依靠。 紧绷的情绪瞬间放松,把全部情绪都宣泄出来, 身体不断凑近身旁的冷源。 微凉的触感,可以一定程度上缓解那股由内而外的燥热。 他是第一次经历繁衍期, 却不是傻子。 心中清楚自己是什么情况, 便挣扎着圈住时浅渡的脖颈,在她耳旁嗫喏。 “阿时,我、我好像是到……” 说到一半, 他顿了顿,充满羞意地把脸往下埋。 “繁衍期了……” 说完,本来就透着潮红的小脸, 更是涨红的厉害。 他从来不知道,经历繁衍期会这么难捱。 每一刻都想要发泄出去, 自己在家这么长时间,却无论如何都摸不清门道, 滚了半天都没有缓解,真的是……太痛苦了。 还好阿时回来了, 他还有阿时在。 不用柯米说, 时浅渡也已经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她放轻力道揽住这烫手的小家伙。 小鱼几乎软成了水,瘫在她的怀里, 任凭她怎么挪动。 她掩住鼻子,尽量让自己慢些被那股香气侵扰。 打开系统资料,查找一番人鱼的繁衍期有没有什么特别的注意事项。 系统里关于小世界的基础设定资料比较齐全, 很快就调出页面。 人鱼的繁衍期又称求偶期、发.情期,处于繁衍期中的人鱼身上会发出异香来吸引异性,香味过于浓重的, 还会诱发附近的人鱼也进入短暂的发.情。因为人鱼道德感不强、没有明确的家庭观念,他们的繁衍期一般都不会有固定的伴侣,每次都会换不同的人鱼。 繁衍期是人鱼族的正常现象,第一波情.潮无法靠外力抑制,且繁衍期一般持续时长在十五天到二十天左右,期间人鱼会表现出情绪不稳定、内心脆弱等等现象,稍一撩拨就会再次发.情。 资料里写了最基础的设定,却没有写明这种情况的最佳处理方法和注意事项。 时浅渡是第一次见到真正的人鱼,对这一种族并不了解。 什么程度算是解决了第一波情.潮? 如果小鱼承受不住、却还没顺利度过应该怎么做? 会不会对身体有什么太大影响? 异香是否有什么副作用? 尤其是人类是否应该避免吸入? 太多问题不明白了。 她深知小鱼是成年后的首次繁衍期,知道小鱼某种意义上的娇气脆弱,怕用对待人类的方法对待人鱼,对小家伙有什么不好的影响。 万一……弄坏了可怎么办。 或许,应该找个人鱼同族请教请教。 反正在新格城中都是有钱人,找个同族应该不算太难吧? 异样的甜香持续地传入鼻息之内,侵蚀着头脑和理智。 也就一分钟而已,她就已经感到呼吸有些不畅。 还是快去快回,迅速帮小鱼问个清楚,再回来帮他解决吧。 她不适揉了揉太阳穴,起身离开,却被柯米拽了回去。 人鱼的力气不可小觑。 察觉时浅渡想跑,柯米的手臂死死地抱住她的腰:“你想去哪?” 语气里有一种可怜巴巴的感觉,让人舍不得离开。 时浅渡被那股难以形容的香气诱得气息不稳,身上开始躁得慌。 她知道柯米现在难受的很,便好脾气地摸摸柯米的后背,好声跟他解释。 “我去找一个你的同族……” 繁衍期确实是情绪很不稳定。 柯米还没有听她把话说完,就立刻悲从心来,整个人陷入一种不可自拔的难过之中—— 他这么喜欢阿时,可阿时竟然想在这种情况把他推出去送给别人! 昨天不是还跟他亲亲来着吗? 难道跟其他人类一样,就是玩玩他么! “我才不要!” 他呜咽着打断了时浅渡的话,喉咙里发出了像是幼兽一样的声音。 小拳头用上了些力气,一下下地捶打在她的肩膀上,似是责备又似是撒娇。 “我只要你,我不想和别人……不要……” 越说哭得就是越厉害,纤长的睫毛上挂上了水珠。 轻轻一眨眼就“噼里啪啦”地砸落到时浅渡的衣服上,晕湿了一大片。 他难过的要命,吸了吸此时有些不通气的鼻子,用模糊不清的声音不停地说道:“不要啊呜呜呜……阿时不要……不要把我推给别人好么?” 自从喜欢上阿时,他就没有想过再去找其他人鱼。 他早就想过了,第一次繁衍期一定要跟阿时在一起度过。 可她倒好,竟然要把忍耐许久的他,直接丢给别人去! 若是只能去找别人,他宁愿就这样自己硬生生受着。 哼,憋死他算了! 柯米心里的气上来了,露出一副抗拒的姿态。 他狠狠地咬破自己的唇,在疼痛的刺激下,狠心推开时浅渡,翻了个身,自己在大床的另一边窝成了小小的一团,双臂紧紧地抱在一起,让自己不要在做出那种羞耻的举动。 “你这个坏人,不要看我,呜呜……离我远点!让我难受死算啦!” 他的声音带着细弱的哭腔,控制不住地低声呜咽。 但气话说得坚定又绝望。 身体中一股又一股的翻涌着,他咬着唇不让自己发出奇奇怪怪的声音。 血流出来,他尝到了血的腥味。 一阵又酸又涩的感觉从心头涌上来,眼中的泪几乎止不住。 好像在繁衍期,泪腺都变得更发达了起来。 一直那么娇气又怕疼的小家伙此时倔强的很,一边抽泣一边独自忍受着身上的所有难受。 “我怎么就是坏人了,你不听完我说话就控诉,我可不接受啊。” 时浅渡颇为无奈地摸摸小鱼发烫的脸颊,还被他哼了一声。 还真是繁衍期时异常敏感、喜怒无常啊。 胆子都比平时更大了。 她揽住小鱼的腰,把他往回带到自己怀里:“你我都没有繁衍期的经验,应该去找个你的同族,问问需要注意的情况,别伤到你了。” “真的?” 柯米脸上露出喜悦,转身就主动扎到了时浅渡怀里。 他嘟哝:“不用问别人,我没事,我们人鱼……都比人类抗造多了……” 这么说着,脸上的红晕更甚了。 他故意往时浅渡耳畔吹去热气,用湿哒哒的可怜声音诱惑她。 “阿时,你帮帮我……呜呜……” 小鱼翻身的同时,香味跟着袭来,让头脑一阵晕眩。 充满诱惑的声音在耳旁炸开,时浅渡的心跳都跟着快了不少。 什么就比人类“抗造”了? 小鱼脑子里整天都在想什么啊。 估计又是在网上看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吧? “不是让你不要在网上乱看了吗?” 她将盛情邀请的小鱼轻轻放倒在床上,垂首亲吻他的唇。 小鱼立刻便学着昨天缠上了她,亲出水声。 他未免太主动了。 眼底带着水,皮肤又软又烫,喉咙里低低地哼哼着。 虽有害羞,但不多,红着脸把自己全部展露在时浅渡的面前。 神态又纯又欲,让人心中直冒出些暴虐的心思。 时浅渡被他缠得够呛,用手遮住柯米似勾似引的双眼。 她亲了亲那对温软湿润的唇,哑声开口。 “这么主动,可是会被欺负的哦。” …… 时浅渡半靠半倚在床上,将光.秃秃的小鱼揽在怀里。 身上盖了一层薄被,免得着凉。 柯米白皙的皮肤上还透着红.潮,眼里蒙着一层薄薄的雾气,眼尾绯红。 他整个人窝成一小团,似乎刚才的事情让他耗尽所有力气,此时软乎乎地窝着,像一只餍足的小猫咪,偶尔吸两下鼻子,细细地喘。 之前那股难耐而压抑的感觉已经变得细微,显然汹涌而至的繁衍期不适感已经褪去不少。 “阿时。” 他软乎乎地唤了一声。 声音中还带着水汽,好像刚才哭过似的,湿湿嗒嗒的。 时浅渡应:“嗯?” 她本来想抱着小鱼一起去浴室来着。 谁想柯米就赖在她身上窝着,不让她动,也不跟她走。 就一直腻腻呼呼的到了现在。 “你好厉害啊,昨天竟然还骗我不会亲亲。”柯米把小脑袋蹭到她的颈窝,“我以为繁衍期会一直那么难受,没想到……” 说着,脸上透出薄红,有点儿害羞。 他小声说:“没想到这么舒服。” 时浅渡第一次被人夸奖这个,还这么直接,有些哭笑不得。 她揉揉小鱼的头发:“你顺利度过繁衍期就好。” “没结束,还有半个月呢。” 柯米立刻接过她的话茬,提醒时浅渡还要反反复复很多回。 他还眼睛眨巴眨巴,看上去,好像很……期待。 “……” 时浅渡又气又笑,掐了掐他的脸蛋。 “你还没完没了了?” 柯米委屈巴巴地嘟起嘴唇:“又不是我的问题,是我们人鱼的本能呀。” 他探头过去,亲亲时浅渡的嘴唇,动作缓慢却勾人。 亲完,他又低低地哼了一声:“而且,我们也就繁衍期时才会容易被撩拨,不像你们有些人类雄性,随时随地都能发.情。” 这话说得直白,还有点儿狠。 不过,没毛病。 小鱼说完,看向时浅渡的眼神还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好像在狐疑地说:你不会也是这样的吧? “你这小鱼。”她气笑,更用力地掐住他的脸颊,“我又不是那种人。” 柯米娇娇柔柔地赖在她身上,一本正经地说:“反正昨天说好了,你得听我的,我想亲亲就必须亲我,我不想亲亲,你就不能碰我,不然我生气,我就偷偷跑回海里去。” 时浅渡顺着他的话往下问:“那你刚才还说只想跟我呢,回到海里又到繁衍期怎么办?” “如果你先气我,我才不要喜欢你了呢。” 柯米娇气地说完,眉头敛了敛。 他说得凶巴巴,故意气人:“我就找其他人鱼去,然后我们下好多好多小鱼仔。” “噢,跟别人下好多好多小鱼仔啊。” 时浅渡挑挑眉头,把他的话重复了一遍。 这下,柯米莫名地脸红了。 他往时浅渡怀里钻了钻,反复亲亲她好几次。 好像有点讨好道歉的意味,怕她因为一句故意的话生气。 他补充道:“当然了,如果你不气我的话,我就不跟别人下鱼仔。” 小鱼太好吓唬了。 前面还“趾高气扬”呢,很快就又可怜巴巴地缩回去了。 真可爱。 时浅渡被他可爱得多亲了他两口。 小鱼被她弄得又低喘起来。 她笑说:“现在又不跟别人下鱼仔了啊?” “……嗯。” 柯米点点头,手臂圈住她的脖颈。 “阿时,可不可以……” 时浅渡一看他的神情,就就明白了这小人鱼想说什么。 她喉咙滚了一下,嗓音微沉:“不可以。” 他真是还没完没了了。 这初次繁衍期的年轻小鱼经得住吗? 柯米话没说完就被堵了回去,可怜地眨眨眼睛。 一直抓着床单的手指终于松开。 伸出透着粉红的手,害羞地扯了扯她的衣袖。 他不敢抬头去看时浅渡的眼睛,低声在她耳畔嗫喏。 “阿时,我真的很不舒服……都怪你刚刚亲我。” 说到最后,还带着哭腔低低地哼了一声,表达自己的不满。 要不是她又狠狠地亲了他,又怎么会这样嘛。 “……” 时浅渡发现,小鱼身上还真是又一次散发出香气。 资料里是说人鱼在繁衍期时禁不住撩拨,但这也太……? 她就亲了那么几下啊。 顶多就是……把柯米亲得喘不过来气嘛。 - 不知过了多久,柯米完全镇定下来,软乎乎地趴在床上。 他眉眼之间全是餍足与舒爽,已经沉沉地睡了过去。 也不知道是因为太累,还是睡觉姿势不对劲,一向不打呼噜的他,竟然有点打小呼噜。 一呼一吸之间,有点肿的嘴唇微张着。 时浅渡坐在床边,看着小鱼安静的模样,唇角往上翘了翘。 真是个可爱的小家伙啊。 繁衍期时么……比平时还要更可爱些。 她用温水打湿毛巾,帮小鱼把身子擦了擦。 柯米的皮肤又软又嫩,实在娇贵。 明明没用多大力气,皮肤上依然留下了不少痕迹。 她帮忙清理时看到这些,少有的老脸一红。 谁叫这小鱼繁衍期总是过不去的,弄成这样总不能怪她吧。 不过,还是帮忙涂些药吧,省的小鱼醒来后觉得痛。 那小家伙觉得疼,就会缠着她“亲亲才能好”。 然后…… 就又一不小心撩拨得不行了,这还循环上了。 涂好药膏,这边算是彻底完成善后。 时浅渡掀起被子把他裹得严严实实地不留空隙,只在外面露出半个小脑袋。 毕竟是初次经历繁衍期,还是多多休息会比较好。 等到柯米醒来时,已经是傍晚时分。 卷翘的睫毛呼扇几下后,他彻底地清醒过来,一眼就看到窗外漆黑的天色。 身上是暖烘烘的被子,身下是柔软的床铺。 一切都舒服得恰到好处。 第一次繁衍期太汹涌了,他到后来实在是体力不支,迷迷糊糊地就睡着了。 可现在身上一片干爽,一点都没有黏腻,好像还涂了药。 这一定是…… 想到在自己不知事的情况下,阿时帮他把身体的每一寸都擦干净…… 他白皙的面容一下子变得红润,脸上开始发烧。 心脏疯狂地跳动起来,羞得裹着被子在床上一连滚了好几圈,脚趾用力蜷缩起来。 又害羞又欢喜,快要笑成了花。 阿时真好啊! 温柔地要命,总是顾着他的情绪。 没有什么比这更让他开心的了。 可能是因为频频回想今天下午的事,他此时竟是又觉得自己的有了异样。 繁衍期中,总是容易被勾起这样的感觉。 他抿抿唇,又深呼吸了好几次,告诉自己不能这样。 阿时和他说,太频繁对身体不好的,他要听话。 柯米在床上滚来滚去了很久,才让躁动缓缓地平静下去。 他揉了揉眼睛。 今天哭得太久了,眼睛有点肿、也有点痛。 嗓子好像也有点痛,不知道是因为感冒还是什么…… 这时,他听到房间外面断断续续地响起一些交谈,还有叶永言的大嗓门。 “老大!饭做好了!来吃饭吧!” 隐隐约约的有美味浓郁的饭香传来,勾得他一阵嘴馋。 今天他只有早晨吃了点东西,又耗费了很多体力。 此时,早就饿得一塌糊涂,肚子都“咕噜咕噜”地叫唤起来了。 好想出去吃东西啊。 可是……他有点害羞,不知道应该怎么面对阿时。 细软的眉头轻轻蹙起来,纠结了好一会儿,终于从床上爬了起来。 他想,反正早晚都要面对,现在当然不能就这么饿着了。 要是营养不良了,下不出健康的小鱼仔怎么办呀。 为了以后他和阿时的小鱼崽崽,他一定要把自己的身体养得棒棒的! 透着薄红的圆润脚趾踩在地上。 他瞥见一双棉拖鞋,顿了顿,乖乖得穿上了拖鞋,起身往外走去。 啊,身上好累啊。 这种感觉更是无时无刻地提醒着他,下午到底发生了什么。 为了掩饰羞意,他鼓起唇,吐了吐泡泡。 手在门把手上搭了半天,他终于做好心理准备,鼓起勇气,推门出去。 听见声音,餐桌上的三人全都望了过去。 “你醒了啊,要吃东西吗?” 柯米一跟时浅渡对视,脸上刚散去的热度立刻就回来了。 一下子烫得恨不得能烤熟个鸡蛋。 他脸色红的可怕,只喏噎了一个“嗯”字便不再说话,低垂着脑袋“吧嗒吧嗒”地走到空着的座位上,开始吃东西。 吃饭期间,他安静地非常诡异,完全不像是平时那样,会说些俏皮话,跟时浅渡撒撒娇。 吃东西时也是小口小口的,一点点细嚼慢咽,看起来很紧张。 叶永言和明陈都察觉到气氛的诡异。 他们麻利地扒完碗里的饭,碗筷一撂转身就跑了。 “老大,我们吃好了,你们两个慢慢吃,吃完了碗筷放桌上就行,等晚一点我们洗!” 两人离席,时浅渡也很快就吃完了,拿纸巾擦擦嘴。 她有些好笑:“其实,你不用这么别扭。” 就是一句再平常不过的话,柯米却被吓了一跳。 像是课堂上被老师突然点到了睡觉的学生一样,背脊立刻挺直了,耳根红扑扑的。 “我、我没有别扭。” 他就是有点害羞,其余的开心还来不及呢。 “真的?” 时浅渡扬扬眉头,调侃地看着他。 “唔……嗯,我不别扭。”柯米重复了一遍,像是在给自己打气,“反正,我们以后还会有很多很多很多次呢……” 是啊,他和阿时要永远地生活在一起。 这种事情不能害羞的。 柯米吃完晚饭,揉揉得到满足的肚子,舒舒服服地呼出一口气。 阿时对待他跟从前没什么不同,这让他跟着放松不少,紧张害羞的感觉逐渐褪去。 他往客厅里瞥了瞥,发现时浅渡此时正在沙发上看电影。 他轻手轻脚地走过去,跟她挤在了一起,双臂轻轻抱住时浅渡的。 “阿时,今天幸好有你,让我第一次繁衍期感觉很好。”他很有礼貌地道谢,接着声音稍微低了一点,脸上飞霞,“而且,阿时很在乎我的情绪,对我好温柔啊……不然,我真的会很难熬。” “对你好一点儿不是应该的吗?” 时浅渡摸摸他的头,把人搂在怀里,帮他盖好毯子。 “一起看电影吧。” 柯米乖巧地窝在她身旁,藏在毯子下面的胳膊八爪鱼一样缠住时浅渡。 他可不觉得电影有多好看,还不如多看两眼阿时的模样。 他摇晃着她的胳膊,撒娇地唤了一声:“阿时。” “嗯?” “电影不好看,你跟我聊天好不好?” 柯米鼓鼓腮帮子,跟她软乎乎地撒娇。 电影哪里有他好看呀! 他在心里气鼓鼓地说着,还瞪了两眼屏幕上英俊帅气的男主角。 繁衍期是最黏人的时候,希望时浅渡能无时无刻地关注自己。 时浅渡敏锐地发现他的嗓子有点沙哑。 她伸手摸摸小鱼的额头,发现额头上的温度也偏高一些。 看来,早晨的感冒不仅没好,还更严重了些。 只是柯米繁衍期的缘故,让他们都忽略了他身上不正常的温度。 想想也是,她刚回到家时,看到柯米把被子踹开晾在床上,病不变的更严重才怪呢。 她蹙蹙眉头,心说这小家伙怎么一点也不注意自己的身体。 “你发烧了,自己醒来这么长时间都没发现吗?” 柯米确实觉得脑袋有点晕乎乎的,身上好像也有些发烫。 他猫在时浅渡身旁,低声道:“我今天一直头脑发胀,身体也一直很,唔,不对劲,所以还以为是……繁衍期没有过去的原因。” 嗓子哑了之后,他清润的声音变得低沉了些许,多了分诱惑的意味。 时浅渡在他额头上弹了一下:“我给你拿点药。” 她把医药箱拿来,翻出柯米早晨吃的药。 “连续吃几顿应该就会好一些,先吃药,然后把杯子里的热水都喝掉,不要剩下。” 柯米不喜欢喝热水。 他们长期生活在海里,哪里会遇见“热水”这种东西呢? 但时浅渡嘱咐他喝掉,他便非常听话,“咕噜咕噜”地把杯子里还有点烫口的热水一口气喝了个干净,就算到最后,他的眉头都皱了起来。 “喝光了。” 他自豪地把杯子递给时浅渡看,颇有些邀赏的意味。 这小人鱼,真是无论到了什么时候都不忘撒娇。 时浅渡奖励似的揉揉他的头,感觉到他欢欢喜喜地往上顶了顶。 “嗯,很乖。” 柯米的眼睛亮了一点,脸颊上的绯红更甚。 “那,阿时觉得我乖的话,我可以问一个问题吗?” 说完,他还羞赧地抿了抿唇。 时浅渡歪头:“什么?” 柯米咬咬下唇,看起来比平时更羞涩。 “阿时喜欢小鱼崽吗?” “如果喜欢的话,这次繁衍期……” 第303章 可怜小人鱼14 第三百零三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阿时喜欢小鱼崽吗?” “如果喜欢的话, 这次繁衍期……” 柯米自己还是个哭卿卿的小孩子,此时看着时浅渡的表情却蛮认真。 他局促不安又充满期待,眨眨眼睛, 没有把后半段话说出来。 时浅渡哭笑不得:“你……这么喜欢小孩子?自己还是个孩子需要别人照顾呢。” 柯米先能把自己照顾好,她简直就是谢天谢地了。 可现实就是,小鱼每天就跟没长大一样可可爱爱地黏着她。 “我还, 嗯……蛮喜欢。” 其实,柯米自己也不太清楚。 他就是觉得,如果是阿时跟他的小鱼崽的话, 他就很喜欢很喜欢。 他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语气天真, 掺杂点儿期待:“如果我摄取了阿时的基因,生出的小鱼仔一定很漂亮,而且和阿时一样聪明又厉害!” “等等,你能……生孩子??” 时浅渡发现了华点,顿时扬起眉头, 脸上露出惊讶。 眼神往柯米的肌理分明的平坦小腹上看过去。 柯米感受到目光,小腹往后缩了缩,脚趾下意识地蜷缩起来。 他害臊地用小拳头轻轻锤了时浅渡一下。 “和人类不同的啦……我们人鱼族的家庭观念不强, 很少有人有固定的伴侣,所以无论性别, 如果想要自己的小鱼崽的话, 都可以在繁衍期去摄取其他人的基因, 这样就可以……”说到最后,他的声音低下去一点,手指羞涩地搅弄在一起,“排卵啦……” 时浅渡觉得很新奇, 咂咂嘴道:“没想到,人鱼竟然是卵生。” 那岂不是说,一次就是十几二十条小人鱼?! 不知道为什么,时浅渡脑海里浮现出一幅鸭妈妈在前面一摇一摆地走着、一排毛绒绒的小黄鸭跟在后面往前走的画面。 然后有一只小鸭子叫起来,所有鸭子都跟着叫,“嘎嘎嘎”的声音此起彼伏,震天响。 “是啊,我们人鱼都是卵生,不用你费力气的。”柯米从桌上拿起草莓糖果,讨好似的主动送到时浅渡唇畔,“阿时,你看怎么样?” 时浅渡看不怎么样。 以她看人无比准确的眼光来说,柯米自己绝对照顾不过来他的小鱼崽,没准还会被自己的小鱼崽给弄得又难过又委屈,最终的结局就是—— 她又要安慰柯米,又要帮他照顾一群小鱼崽崽。 她怎么看也不像是特别会照顾孩子的人吧? 照顾一个小孩都够累的了,更何况卵生鱼崽肯定是一群! 所以她拒绝。 她问:“你觉得你能照顾好他们吗?” 咦。 柯米怔了怔。 这个他确实没有想过。 他只是太喜欢阿时了,所以特别想跟她生小鱼崽崽。 要生她的崽崽。 他们人鱼一次性会排卵五到十颗。 在生长、成型的过程中,一般只有半数能存活下来。 这样的话,最少最少也会有两条小鱼崽长大成人。 他掐着手指头算了算,觉得自己恐怕没法照顾好他们,需要阿时帮忙出很多力。 这样的话……崽崽们岂不是要和他抢阿时了? 本来阿时陪在他身边的时间就不算长,要是在被他们抢去一大半…… 呜呜,好纠结呀。 瞧着柯米慢慢纠结起来的小表情,时浅渡就知道他不行。 她摸摸柯米的头,说道:“还是等你有能力养好他们了再下崽崽吧。” 柯米沉默片刻,乖顺地点点头。 “唔……好吧,阿时说得对。” 说完,他整个人往时浅渡的怀里钻去,在毯子下面圈住她的腰。 他才舍不得把阿时跟别人分享呢! 他现在还很年轻,不着急下小鱼崽,等以后再说吧! 反正阿时不会把他丢下的,能下小鱼崽的时间还多着呢~ 时浅渡很自然地一下下轻抚他瘦削的背脊。 忽而,动作一顿,轻轻抽了口气。 她嘟哝道:“这感觉真恶心,真对不住小明。” 柯米没听清整句在说什么,只听到一个“恶心”,还以为在说自己。 心里顿时一凉,鼻子跟着发酸起来。 “你说我什么?” 繁衍期情绪波动极大,他几乎是分分钟就红了眼眶。 “哎,你怎么又要哭了呀。”时浅渡好笑地用手指肚蹭蹭他的眼角,“我又没有在说你,我是说现在摸我刀的那个家伙。” “……好吧。” 柯米吸吸鼻子,狐疑地看着她半晌,最终还是选择相信。 把小脑袋凑到她颈窝处蹭来蹭去,以表示自己的不满。 “今天你要抱着我睡。” 他低声撒娇,耳尖又有点泛红。 繁衍期的小家伙的情绪还真是一阵一阵的。 上一秒还在委屈生气呢,下一秒就开始撒娇了。 时浅渡看着他委委屈屈的发红眼眶,心中软了一点。 把毯子往他身上盖了盖,给他捂了个严实。 “好,听你的。” “嗯!” 柯米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他又说:“你现在亲亲我。” 时浅渡无奈,捏捏他的脸颊。 她笑说:“把感冒传染给我怎么办?” “可是,我们今天亲亲好多好多次,还那样过了。”柯米一脸认真思索的模样,还扯了扯时浅渡的衣袖,“要传染早就传染了,快亲我嘛。” 时浅渡拗不过他,侧头轻吻在他的唇角。 “今天多注意休息。” - 另一边,极上堂总部。 通体漆黑的长刀经过全面检测、消毒处理后,被人双手奉到骆越彬眼前。 “这就是时浅渡的刀?” 骆越彬睨视着长刀和跪地的属下。 男人垂头看着地面:“是的,首领,属下已经把刀交给检测中心的人检查过,是全面安全的,首领请放心。” 他因为时浅渡的事,已经被暴打好几次。 又一次跪倒在这个房间里,他的腿都在不经意地颤。 “哼,拖了这么长时间,终于办成件事。” 骆越彬冷哼一声,抬手把刀举起。 他倒要看看,这把威力巨大的“冷兵器”到底有什么玄机,能让他装备精良的手下一次次败在时浅渡那个毛头丫头身上。 没有和他的属下一样拿到手里就立刻想拔刀,他先用手一寸一寸地抚过刀身,寻找上面可能存在的异处,然而细细寻找一番后,却发现无果。 刀柄、刀鞘上,都不存在什么特别之处。 或许玄机都在刀刃上。 他一手握住刀柄,一手握住刀鞘,用力—— 没能拔开刀鞘。 他蹙蹙眉头,不信邪地用出最大的力气,奋力一拔。 手从刀柄上脱离,却仍然没有拔开。 “……” 属下还在房间里跪着。 他不想丢掉面子,便装作无事发生一样,又瞧了瞧刀身。 而男人瞥见这个情况,忽然想起叶永言的话来,汇报道:“首领,时浅渡手下那个叫叶永言的说,高端的装备像我这样的人是看不懂怎么用的,但首领您见多识广,肯定稍稍研究一下,就能知道应该怎么用。” 这小子是故意嘲讽他见多识广还是不会用吗?! 骆越彬的脸一阵青一阵白,顿时暴怒地一脚踹过去,把男人踢出了好几米。 “我难道还用你教么!给我滚出去!” “……是,首领,我这就滚。” 男人擦掉嘴角的血,脚步不稳地退了出去。 骆越彬冷哼一声,坐回沙发上,黑着脸死死盯着手里的刀。 他就不信,他弄不明白这把刀怎么用! …… “呜……” 柯米难受得睁开双眼,头脑晕沉。 他嗓子有些疼,发出的声音显得沙哑艰涩。 身上很冷,盖着被子也还是冷。 从前生活在深海里,水温几乎是恒温的,他从来没有体会过“感冒”。 到了岸上,一冷一热搞得生病了,弄得他不知所措。 太冷了。 他嘚缩着往时浅渡身边蹭,紧紧抱住她的腰。 身上的被子也往上拽拽,盖到了脑袋。 阿时还在休息,不能打扰到她。 不然会惹她不开心的。 他这么想,便吸了吸鼻子,强忍着冷意没有说话。 身子缩成一小团,努力给自己取暖。 时浅渡被他的小动作弄醒了。 发现小鱼自己嘚嘚缩缩地蜷在她身边,蹙蹙眉头。 她揉揉惺忪的眼:“怎么了?” “没、没事。” 柯米吓了一跳。 他以为自己已经很小心了。 没想到还是把人吵醒了。 “是不舒服吗?” 时浅渡见小鱼蜷缩成一团,伸手摸了摸他的头。 还是很烫,比白天更烫了。 她皱起眉头:“你又烧起来了。” 柯米傍晚的时候已经好多了,她以为睡一觉就能彻底好了。 没想到凌晨这时候又严重了起来。 “还在烧吗?” 柯米经过这次生病,知道发烧是身上的温度会提高。 他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确实比平时要烫很多。 漂亮的蓝眼睛瞬间变得湿漉漉的,多了几分恐惧和依依不舍。 身上都烫成这样了,怎么可能还会觉得冷? 他不会是染上了什么奇怪的病症,会要鱼命的吧! “可是、我觉得好冷啊。”他声音里带上哭腔,“阿时,我是不是要死了呀……” “瞎说什么呢,就是着凉后感冒发烧了,问题不大。” 时浅渡揉了揉小鱼的头发,在他额头上亲吻一下,安抚情绪。 柯米又烧又哭,眼睛都红了,看起来极是可怜。 面对未知,总是很容易陷入自己吓唬自己的恐慌之中。 他带着气音问:“真的吗?” 时浅渡见他这样,有些怜爱了。 要知道小鱼平时看起来乖,但贼心可一点儿不少。 这回生病了,倒是真真的乖软下来了。 她温柔地摸摸小鱼发烫地脸颊:“当然了,人类一辈子会得很多次感冒的,只是小病而已。” 她的手掌比柯米的脸要凉上一两度。 他感受到凉意,本能地往她的手上贴了贴,特别乖巧。 “好吧,那我就再相信你一次吧。” 时浅渡从床上翻身起来,对房间里的智能管家吩咐了几句。 “空调二十六度,饮用水五十度。” “好的,空调二十六度,饮用水五十度。” 智能系统反应很快,房间里响起了机械音,重复了一遍她的话。 空调自动打开,烧水壶中自动注满了水,开始加热。 时浅渡拿出一个去热贴,贴在了柯米的额头上,防止温度过高烧坏了脑袋。 又翻出退烧的药,准备好适当的剂量。 待热水好了,她便把药和杯子都递给柯米。 “再加一顿药吧,明天肯定能好很多。” 柯米可能是怕自己真有个三长两短,没像往常一样跟她撒娇,又是“亲亲才吃药”啦又是“水烫要吹吹”啦,而是听话地吃了药,还一口气喝了一大杯热水。 害怕了果然就乖了。 时浅渡好笑地给小鱼掖了掖被角,免得他冷。 “现在还觉得冷吗?” 柯米病恹恹地躺在床上,被被子捂得严严实实,只剩下一颗小脑袋露在外面。 他窝在被子里感觉了一下。 喝了热水、有了空调,身上还真明显比刚才暖和很多了。 好像又活过来了。 蓝眼珠咕噜噜地一转,贼兮兮地瞥了眼时浅渡。 他故意用有些虚弱湿濡的嗓音说:“还冷,阿时你来床上抱抱我。” “……” 看来她是夸太早了。 小鱼的贼心真是一点儿没减少。 时浅渡无奈地弹了下他的额头:“看在你是病号的份上,我就不说什么了。” 她掀开被子,也窝了进去。 身上滚烫的小鱼就立刻钻了过来,双臂紧紧抱住她的腰。 “你身上好凉,抱起来好舒服啊。” 柯米在她的颈窝处蹭了好几下,眯起双眼。 生病时可以尽情地依赖在喜欢的人身边,无疑是特别幸福的。 他开心得心中欢悦,忍不住道:“你亲亲我。” 良好的心情有利于病情好转。 时浅渡觉得小鱼使性子故意指使她的样子怪可爱的,便没说什么。 她顺着柯米的意思,亲了亲他的唇角:“亲亲你。” 柯米顺势在她的嘴唇上“mua”了一下。 阿时的嘴唇还是那么软。 他喜欢被亲。 五分钟之前,柯米还满脸惊慌,生怕自己会死掉呢。 现在倒好,情绪转变的极快,已经开始从生病上面找出好处了—— 好处当然就是,阿时会很听他的话。 他说想亲亲就亲亲,他说要抱抱就抱抱,他半夜难受,她就立刻起来照顾他了。 以前身体健康的时候,才不会顺着他到这种程度呢。 如果现在他说他想要进一步贴贴的话…… 是不是也会顺着他的节奏来呀。 昨天,阿时太霸道了。 不是说行动上很凶,而是节奏都要由她把控。 他还没有享受够呢…… 他心里知道,是阿时怕他成年后初次经历繁衍期,没有节制会损害到身体,可是,他听族中长辈说,他们人鱼繁衍期时都很凶的,有时候太疯了,还会用牙齿爪子伤害到对方。 要知道,人鱼的牙齿和指甲是很锋利的,能把人骨一口咬穿的那种。 所以说,人鱼很抗造的啦。 真的一点儿也不用担心会伤害到他! “阿时。” 柯米的声音又低又软,多了一丝微妙的哑然。 他窝在时浅渡怀里,似勾似引地,用自己温度颇高的唇吻上她的脖颈。 他提要求道:“我想……” “不行。” 时浅渡没等他说完,就干脆地拒绝了。 小鱼一动作,她就知道是想干什么! 柯米被拒绝得愣了一下。 竟然拒绝他了! 他感到一阵委屈:“为什么不行?我觉得好热,好闷啊,好想贴贴你。” 小鱼软绵绵地跟她撒娇,还有点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倔劲儿。 他锲而不舍地在时浅渡耳畔低喃:“做嘛……” 时浅渡掐住他的脖颈,揉了两下。 她没有被美□□惑,眼眸低垂,避开小鱼惹人心疼的面容。 “生病期间要多休息,病一天不好,就一天不行。” “……” 柯米的表情立刻沮丧了起来,可怜巴巴的。 他咬咬红润的嘴唇:“怎么就不行嘛!” “多睡觉,多休息,这样病才能好的快,你难道想反反复复地发烧吗?” 时浅渡的语气严肃起来,眉头敛了敛,一副认真的样子。 而背地里,瞧见柯米气呼呼的样子,开始偷笑。 这小鱼,还想借着生病拿捏她,贼心眼真是越来越多了。 柯米用湿漉漉的大眼睛跟她对视半晌,突然“哼”了一声。 他翻过身,故意背对着时浅渡,也不抱她了。 他哼哼唧唧地说:“你太坏了,以后我不想理你了,也不会再让你亲了。” 嘴上说着“绝交”,其实就是撒娇罢了。 他总是这个样子。 时浅渡好笑地追过去,从身后揽住了柯米的腰身。 一下子,就把软乎乎的小鱼拥在怀里。 不得不说,温软的触感抱起来不是一般的舒服。 她好声哄道:“乖,都是为了让你病好的快一点儿啊。” 柯米被人从身后抱住,唇角偷偷地翘起来一些。 他心想,阿时果然还是喜欢他的。 所以,趁机提一点儿要求应该会被答应的吧? “那你跟我保证,下次要按我的节奏来,要听我的,我说缓一缓就缓一缓,我说停一下就停一下。”他一开始说得特别认真,声音也很大,到了最后,害羞得几乎没了声,“我想……多享受一会儿……嘛。” 时浅渡没忍住笑出了声音。 小鱼怎么这么直白这么诚实啊。 真是有什么说什么。 “行行行,下次听你的。”她亲亲柯米的耳朵,“好好休息,先把病养好,好不好?” “好。” 柯米被哄得特别开心。 他乖乖的点头,并且暗暗算了一下繁衍期的时间。 至少还有十多天的时间呢~ 他一定会超快养好病的! 第304章 可怜小人鱼15 第三百零四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柯米一连生病了好几天, 最初在晚上烧的厉害,后来不再发烧了,感冒却一直没好透。 期间几次忍不住后悔,早知道感冒发烧会这么难受, 他怎么都不会不盖被子呀! 他很听话地按时吃完今天份的药, 又喝了一大杯水。 平日里总是亮晶晶的蓝眼睛此时看起来有点蔫, 积蓄了水雾。 他吸了吸鼻子, 但并不通气, 说话时鼻音也非常严重。 “呜呜, 我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好啊……” 这几天他擦得鼻子都红扑扑的,还有点起小翘皮, 嘴巴也干得很, 以往柔软水润的唇如今干巴巴硬邦邦的,唇纹特别明显。 他的皮肤从来就没有碰到过这种情况! 他不是一条外表完美的小人鱼了,这些天他都不想照镜子。 时浅渡抱住撒娇似的滚到她身边的小鱼。 她从桌上拿起唇膏,给他往发干的嘴唇上抹了一点。 “下次睡觉还踢被子吗?” “当然不踢了。” 柯米沮丧地撇撇唇, 从被子里伸出手去牵时浅渡。 他口中模糊不清地嘟哝:“我都这么难受了,你竟然不安慰我,反而瞪我……你好残忍呀。” “残忍?”时浅渡扬扬眉头,一手隔着被子抓住他的腿, “我是不是应该让你强制变回鱼尾, 然后剃了你的肉, 煎了你的鱼尾巴, 让你见识见识什么是残忍?” “……!” 柯米双手抓住被角,把被子往上提了提。 遮住自己的大半张脸,只剩下一双充满惊讶和可怜的蓝眼睛。 “呜……你又骗人,你才不会……才不会吃了我呢。”顿了顿, 他又小声补充,“我的肉不好吃,很……很老的,不好吃。” 时浅渡被他逗笑,伸手掐了掐他软嫩的小脸。 “我怎么觉得还挺嫩的?” 柯米眼珠一转,喜滋滋道:“你喜欢我呗~你们人类不是有句话说,情人眼里出西施吗?” “嘁,你怎么这么自恋。” 时浅渡捏捏他有点泛红的鼻子,却被他慌张地拍开了手。 “唔,不能捏我的鼻子。” 柯米把双手都捂在脸上,细软的眉蹙在一起。 这些天总是流鼻涕,要是被阿时捏一下,脏兮兮的蹭到她手上可就不好了。 他要在阿时心中,做一条完美的小人鱼。 时浅渡故意往后退了一步,跟小鱼拉开距离。 她双手举起:“好吧,那我离你远点儿。” 柯米撅起嘴巴,还是不满意:“不行,你过来抱我。” 他掀开被子,往时浅渡怀里钻去,还抬头亲吻她的嘴唇。 “阿时,你抱抱我嘛,我好难受,难受死了……” “老大……!” 叶永言突然冲进房间,打破了房间中微妙的气氛。 他脚尖在地上一转:“我等会儿再说吧。” 柯米羞得用双手捂住发烫的脸颊。 啊啊啊小叶怎么不敲门呀! 不过……他是不是有急事想跟阿时说? 手指张开一点儿,透过缝隙看向叶永言的背影。 他说:“就现在说吧,阿时只是来催促我吃药而已。” 话里话外都是说,他们刚才什么都没做。 这话的可信度跟他小脸上的发烫程度成反比。 叶永言又绕了回来。 他搔搔头,咳嗽两声:“是这样,老大,已经有一千多人愿意跟我们一起去把极上堂闹个天翻地覆了,大家都跃跃欲试,一直催问什么时候出发呢。” 时浅渡本来准备在找出极上堂总部的位置后,就立刻整装旗鼓,一举拿下这个风评极差、作恶多端的军.火组织,为此做了一些准备。 因为柯米的生病和繁衍期,她把时间往后拖了半个多月。 这段时间,叶永言和明陈两人一直在忙活。 一边招揽人,一边做出pn ABC来,就怕到时候出现什么差错,弄得功亏一篑。 “不用弄那么细致,不会有事的,你们多注意休息。” 时浅渡总是这么说。 她瞧见两个小弟不分日夜地使劲,怪感慨的。 可叶永言他俩这回根本不听话,非要弄个明明白白才算完事。 极上堂总部的位置一直都是个秘密,无数憎恨极上堂的人想要挖出来,却都是无疾而终。 这回时浅渡抛出个诱饵,便立刻有无数人自愿跟随。 跟本没用多长时间,就组成了一只相对松散却庞大的队伍。 柯米记得极上堂的首领就是一直在给时浅渡使绊子的人,这两天还听说,他们的总部建设在大海里。 于是他自告奋勇,主动说:“阿时,我也想和你们一起去,可以吗?” 时浅渡想,极上堂的总部刚好在海里,对柯米很有利,可以让他自己亲手制裁了骆越彬这个混蛋。 只要等到小鱼的病好了、繁衍期过去就可以开始。 于是她应道:“好啊,等你繁衍期过了,我们就出发。” “哇,太好了!” 柯米病恹恹的脸上露出喜色,“mua”地亲了时浅渡一口。 他可以借此机会回海里开心一下! 已经很久没有回到海里了啊。 叶永言看了柯米几眼,有些不赞同地说道:“老大,他这么柔柔弱弱的,过去拼杀真没问题吗?咱们可能会没有时间照顾他啊,更何况他还是骆越彬看中的人鱼。” 这条小人鱼整天跟老大黏在一起,老大很喜欢他。 要是他受伤了,老大肯定会难过。 柔柔弱弱的……? 她可是永远都会记得,小人鱼用“一点点”力气,就能把人类锤成肉饼这件事呢。 时浅渡笑道:“你可以跟他比划比划,看看他是不是很柔弱。” 叶永言在瞥见自家老大脸上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笑容后,缩了缩肩膀:“我是说他看起来柔弱,又没说他真的柔弱。” 他才不比划呢,一看就没好事。 听叶永言这么说,柯米才收回落到他身上的视线。 哼,小瞧他的人,他都会打扁! 他用信誓旦旦的语气说道:“阿时不要担心,这次你的刀虽然不在身边,但是我会陪着你呀!只要是在海里,我一定会保护你不被伤害的!” 孩子似的的小人鱼,此时脸上一片认真。 丝毫不用怀疑,如果有人想要伤害时浅渡,绝对会被他一拳锤个稀巴烂。 时浅渡心中一暖,搂住小鱼的腰,把他带到怀里。 她笑着亲亲柯米的唇:“你这么厉害的啊?” “别动,小叶还在呢。” 柯米假正经地推了推她的肩膀,不让时浅渡继续亲吻他。 而眼神往叶永言身上扫了好几遍,好像在提醒他—— 你还不离开房间吗? 叶永言被cue,活蹦乱跳地转身跑了。 得得得,是他多余,他就不打扰老大跟她小鱼的二人世界了。 …… 很多人都以为,极上堂的总部应该坐落在天空之中,是高大巍峨的空中建筑中的一座,在建筑外面设置了隐形装置,外人根本无法发现。 然而,他们以为的是错的,极上堂的总部实际上建在海里。 无数海洋生物在海水中生活,又有永远处于流动中的海水作为阻隔,把总部建在这里,是最容易达成掩人耳目的目的。 巨大的飞行母舰来到空荡荡一片的海域上时,自愿跟随时浅渡的人们全都是半信半疑。 有人忍不住问道:“十爷,你确定骆越彬那混账就在这片海底下?” 提到骆越彬这个名字,搭在武器上的手下意识地握紧,手背上青筋一片。 他恨不得立刻杀了骆越彬报仇雪恨。 时浅渡挑眉,瞥他一眼:“不然呢,我买一搜飞行母舰就是为了逗你们玩啊?” 那人一怔,垂头看看自己脚下踩着看不到全貌的大家伙,歉然笑道:“对不住,是我太着急了,不应该不信你的。” “一会儿他们的基地会浮到地面上来,到时候你们直接上就行。” 时浅渡吩咐完,脸上的神色正经了一点,手指微动。 - 极上堂总部中,骆越彬的指挥室此时一片狼藉,到处都是摔碎的杯子摆设或者砸倒在地的桌子柜子,数不清的纸张飞散落地,有的纸上……一片血迹。 几个五大三粗的男人跪在地上,全都被骆越彬打得浑身是伤。 他们身上颤抖的厉害,不敢回话,也丝毫不敢抬头。 “你们这些废物!”骆越彬暴怒地大吼,“奈何不了时浅渡,就找了一把屁用没有的破刀联合起来骗我耍我是吧?你们可真是长能耐了!” 他越说越气,随手抄起桌上的漆黑长刀狠狠砸在一人身上。 长刀摔落在地上,静静地躺在一片狼藉之中。 “说话啊你们!给我个解释!” 骆越彬气到爆炸。 他研究这把刀小半个月时间,别说是一刀削断一栋建筑了,就是连刀鞘都没能拔开! 他是世界上最大的军/火商的首领,是最先进的武器的拥有者,怎么可能有他不会用的武器? 这些就知道吃白饭的属下,竟然用这种小计俩糊弄他,而他还真被耍的团团转! 实在是可恶! “首领,不然……属下带这把刀回到检测中心,再仔细地看一看?”检测中心的人提议。 骆越彬一脚踹过去,把人踢得鼻血横流:“老子都看不出来什么,你觉得你能看得出来吗?不然老子的位置给你坐坐?啊?” “不不不……属下不敢,不敢。”那人埋头下去,肩膀都在抖,不敢再多说半句。 “哼。” 骆越彬冷冷地一哼,不打算和这些人一般见识。 然而,就在他准备离开的时候—— 地上的黑刀忽然颤了颤,在众人惊悚的目光中,“咻”地直立起来。 “这……” 一个属下惊讶地发出声音。 骆越彬以为是自己触碰到了什么开关,漆黑的脸色缓和了一点,伸手去握住刀柄。 可黑刀没有给他握住自己的机会,猛地向上方飞去。 看似普普通通的冷兵器竟然直接撞破了指挥室的屋顶——要知道,骆越彬的指挥室,可是整个总部最坚固的部分!! “混蛋,这都是什么情况!”骆越彬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破口大骂,“还不快去戒备,给我赶紧把刀拦下来!” 要是直接冲破了他们海底总部的墙壁……整个总部都会被海水淹没,只能浮到海面上区! “是是是……我们马上!” 属下连忙退了出去,以最快的速度通知自己的人。 海面上的水流和旋涡似乎和刚才不同了,变得湍急起来,仿佛海底下有什么东西在移动。 接着,一把漆黑的长刀从海面下一飞冲天,激起了一层层浪花! 飞天母舰上的众人震惊地瞪大双眼,看着那把在视频中看到过无数次的黑刀稳稳地飞落到时浅渡的手上。 真是神了! 不愧是被大家暗地里成为“最强武器”的宝刀,还能自己飞回来! 时浅渡把刀重新挂在腰间,垂眸睨视着从水底下缓缓浮现出来的巨大建筑。 她扯了扯嘴角:“诸位,好戏开场了。” 太多人跟极上堂和骆越彬有仇了。 他们看到从海底出现的庞然巨物,眼中出现的非但没有恐惧,反而充斥着兴奋、恨意和血性的光。 等了这么多年,终于可以报仇雪恨了!! 都不用时浅渡指挥,他们就纷纷按照叶永言他们设计的计划冲了出去,踩着飞行推进器直接从空中一跃而下! 时浅渡有实力有魄力,还真的挖到了骆越彬的老巢,他们愿意听从时浅渡的安排。 “老大,那我们也去了。” 叶永言一脚蹬在栏杆上,回望了时浅渡一眼。 在得到她的肯定后,肩抗武器飞身跃下。 明陈习惯了跟叶永言配合,也知道他的心思,便一同跟去了。 极上堂总部自打正式建成之后,从来没有遭受过任何外部攻击,总部的人都习惯了安逸的生活,突然遇见这样凶猛的袭击,没有立刻反应过来,被第一波冲上去的复仇者们打得落花流水。 巨大的建筑中,满地的狼藉,找不到一处干净的地方。 双方的炮击轰轰巨响,在耳畔一刻也没有停息,几乎分不清你我。 叶永言用侦查镜搜寻一段时间,终于锁定了自己此番最大的目标。 脚下的推进器猛地爆发,他在空中翻了个漂亮的弧度,跟明陈两人一起落在地上,漆黑的炮口对准对面的男人。 男人看到叶永言,狠狠地愣在原地:“你不是死了吗?” 他心中满是震惊。 叶永言和他的弟弟两个人,不应该死了么! 这些天他被首领留在总部,没有机会出去,可他收到了自己手下的消息,说叶永言已经被顺利解决,可现在来看……被解决的应该是他的手下! “呵,不给我弟弟报仇,我怎么能死呢。” 叶永言恨恨地磨磨牙。 脑海中回想起叶铄被硬生生拔下机械腿后,膝盖下面那鲜血淋漓的样子,想到叶铄脸上、腹部被狠狠暴打的痕迹…… 他眼底迸射出刺目的愤怒和杀意。 他突进上前:“去死吧!” 另一边,时浅渡左手懒洋洋地搭在腰间的长刀上,在骆越彬面前稳稳站定。 拇指轻轻往上一推,刀刃便出鞘了一寸。 骆越彬刚杀掉几个袭击他的人,把手上的沾满黏腻鲜血的武器从地上几乎不成形的人身上拿起来,抗在肩膀上。 他阴森森地盯着时浅渡,那狼虎一样狠厉的眼神几乎把人吞噬。 就是眼前这个女人,跟他抢人鱼、用那把刀戏弄他、害他在属下面前出丑……还挖出了他们极上堂总部的位置! 杀了这个女的后,还要再选址、重建,不知道要浪费他多少时间和金钱。 这些罪过,让他杀死时浅渡十遍都不解他心头的愤怒! 他二话不说,直接拿着自己最引以为豪的武器冲时浅渡攻击过去。 这件武器全世界只有一件,是他沉淀多年才成功研究制造出来的,被评价为“最强武器”,区区一把冷兵器,能耐他什么?! 骆越彬不愧是世界上最大军.火商的首领,身上的气势逼人,若此时站在他面前的是个普通人,早就被吓得屁滚尿流,颤抖着跪地不起。 可跟他应战的人是时浅渡。 她就那样漫不经心地站在原地,右手慢慢悠悠地握住刀柄,在一片青蓝的光线射过来时,漆黑的长刀在空中画了一个圆,轻而易举地就把青蓝色的攻击抛到别处,直接炸毁了一整栋建筑! 接着在漫天烟尘中跟骆越彬在空中缠斗数次,叮叮当当的轰鸣声刺痛耳膜。 又一次在空中相汇之后,两人飞快地分开。 烟尘散去,时浅渡身上毫发无损,而骆越彬则被破坏了两件装备。 她面对骆越彬不可置信的目光,露出一口白牙,笑得极其嚣张。 “跟我斗,下辈子吧。” “你这……”骆越彬咬牙,额头上蹦出一条青筋,“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娘们!!” 他对自己的力量一直很有信心,此时坚信时浅渡刚才只是侥幸,又一次冲上前去。 来来去去几个回合,时浅渡精准地控制着力道,把骆越彬身上的装备一件一件地破坏、剔除下来,就连他身上号称坚不可摧的铠甲都被她像切豆腐一样拆得散架。 骆越彬意识到时浅渡是在戏弄他,心中更加愤怒,可惜此时他已经没时间去生气。 恐惧如同海浪一般排山倒海地涌来,他额头上的冷汗越来越多,死死瞪着的双眼中满是红血丝。 时浅渡竟然比他还强,竟然能将那把毫无玄机的刀用出这种水平?! 他完全不是对手……难道今天就是他的死期了吗? 不。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他找准时机,用身上最后的装备发射出一枚□□。 金黄色的刺眼光芒顿时在眼前炸开,时浅渡一连后退好几步,用耳朵聚精会神地听着周围的一切动向。 骆越彬没有趁这个时候攻上来,反而是逃跑了。 嘁,逃兵。 她在心中轻嗤。 光芒消散后,她一路追着来到了建筑的边沿,面前就是一望无际的大海。 骆越彬一直坚信,只要不死,就能够东山再起。 所以他开动身上仅剩的装备,一身可以在海底像鱼儿一样穿梭游动的潜行服严严实实地裹在身上,直接潜到水中想要逃离。 可他刚一潜入水面,迎面撞上了一张漂亮的脸。 灵动的眼睛,高挺的鼻梁,红润的唇,在水下反射着莹莹光亮的水蓝色鱼尾。 他半长的发在海水中飘散浮动着,有一种妖冶的美感。 这是……他当初看上的人鱼! 这是他的猎物! 骆越彬瞪大双眼,立刻伸手去抓。 在海中,人鱼又怎么会是任人宰割的存在? 柯米鱼尾一甩,灵活地躲过伸来的手,还顺势狠狠地一尾巴拍中骆越彬的脑袋! 骆越彬被扇得七荤八素,鼻血横流。 “草!” 他咒骂一声,努力在水中调整方向。 然而柯米那边还远远没完。 他在水里的速度快得惊人,几乎让人看不到痕迹,只剩下一道道模糊的身影。 用上最大的力气,一拳接连一拳地狠狠打在骆越彬身上。 就是这个可恶的坏蛋一直在追杀阿时! 他要为阿时出一口气! 骆越彬身上没有战斗用的装备,在水中完全不是人鱼的对手,还没躲开上一拳,下一拳又跟着锤上来,疼得身体几乎麻木。 一根根骨头被连连打断,他重重地吐出几口鲜血。 该死,被一条鱼打成这样…… 可恶的人鱼,可恶的女人,等他东山再起,绝饶不了他们! 他双眼猩红地瞪着,到死都没能闭上。 …… 总部出事后,极上堂几个分部的人纷纷乘着战斗机快速赶来,投入混战之中。 这场战斗一连持续了十来个小时,才真正落下帷幕。 时浅渡坐在被轰成平地的极上堂总部上拍了张照片,发到自己的社交平台上,并配上文字:极上堂的东西我接管了。 这条消息直接爆了,在全世界内引起了轩然大波—— 臭名昭著的极上堂被人连锅揣了!! 往后再也没有极上堂,再也没有“不可说”了! [让我来说一句:十爷牛逼!] [妈的,到现在还觉得不可思议,简直像是在做梦,极上堂竟然真就没了??] [我当时跟十爷一块过去的,报仇真的太他妈爽了!] [挖槽,你跟十爷去的?快给我们讲讲!] [我也想亲手报仇,啧,都怪我这驴脑袋,当时怎么就不相信十爷?] [她真的牛逼爆了,极上堂的人跟装备在她面前那就啥都不是,真的太威风了,从今往后,十爷就是我偶像,是我老大了!] [十爷接管了极上堂的东西,应该挺需要人手的?] [我也要跟随十爷!] [我就先把这句老大叫了!老大应该不会介意多个小弟吧!] 叶永言盯着屏幕上一行行往上蹿的文字,脸色有点臭。 这帮兔崽子,想跟他抢老大,门都没有! 偏偏他刚气得锤地,那边就听见明陈开口:“很多人和我联系,说想跟随老大一起,不知道老大是什么意思?” 叶永言抬手就拍在明陈脑袋上:“你不说话也没人把你当哑巴!” 他不想听见什么,明陈就非要说什么! “有人想来?你们看着办吧,谁靠谱谁不靠谱的我也不知道,还是你们熟一点。”时浅渡伸了个懒腰,在沙滩椅上滚了半圈,“收进来的人都交给你们带。” 叶永言一听这话,眼睛亮了。 都给他们带的意思,就是以后这些人都是他跟明陈的手下了呗?! “这我觉得行啊!”他立刻挺直了腰板,推搡明陈几下,“你快快快,把他们的资料都调出来我挑挑看!” 至于这么高兴么,真是的。 时浅渡失笑地摇摇头。 “阿时!和我去海里玩吧。”柯米这个调皮的小家伙不知道从哪冒了出来,拉住时浅渡的手腕,左右摇啊摇地冲她撒娇,“好不好嘛。” 他如今走进了阿时的生活,也想带阿时去看他的世界,把他的一切都介绍给阿时。 “好好好,你稍微等我一下。” 时浅渡换了一身泳衣。 她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前凸后翘好身材”,不算丰满,而是纤瘦高挑中有一种力量感。 随着一步步的走动,身上能看到明显的肌肉线条,流畅而美好。 柯米在海边等着时浅渡。 他很喜欢大海,却是第一次来到沙滩上,所以对沙滩充满了好奇。 两只小脚丫深深地踩进沙子里,看着海浪一波一波地用上岸来,带着沙流冲刷着他的脚。 好舒服的感觉呀! 怪不得人类都喜欢到沙滩上玩耍呢。 他自己玩得不亦乐乎,感觉到有人接近自己时,才回过神,扭头看过去。 一下子就看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人。 啊。 他忍不住在心中轻呼,害羞的抬手捂了捂自己的眼睛,又偷偷地把合拢的手指打开点,露出一条缝隙。 好奇怪,明明才过繁衍期没多久,也早就看过阿时的身材了,怎么又…… 他抿抿唇,的耳根透出粉红。 这或许就是人类所说的,半遮半掩才最诱人? 唔,他以后可以多学习学习。 “你这小鱼,捂眼睛就全捂上,这样掩耳盗铃很有趣吗?” 时浅渡假意拧了拧他的耳朵,牵着他的手腕一起往海中走去。 柯米鼓鼓腮帮子,心说捂住眼睛是礼貌,偷看是成全自己嘛。 他率先一个猛子扎到水里,在水下游了几秒。 感受着自己被熟悉的海水包裹着,好像回到了最初无忧无虑也了无牵挂的时光。 在水中,他看到一双晕沉漂亮的长腿缓缓向这边走来,便游时浅渡面前时,他“噗通”一下子从水中冒出了小脑袋,双臂依赖地圈住时浅渡的腰,仰头看着她。 皮肤相贴,他心里一阵悸动,明媚的面颊上绯红一片。 双腿顺势化成鱼尾,在海水中轻轻地摇摆。 他有些局促地邀请道:“阿时,我们去海底看看,怎么样?” 说完,耳尖立刻染上了薄红。 时浅渡微怔:“海里?我没有带潜水设备。” 能被人鱼带着去海里游玩,一定比他们平时玩的更好吧? 听起来还不错。 可惜她没有带设备,这个地方也不是景区,没有商店卖这些。 “阿时不用担心,跟我来就好!” 柯米一眼就看出时浅渡是感兴趣的,顿时笑得灿烂,像是个得到了糖果的小孩子。 到了海里就是他的主场,他有些反客为主的意思,牵着时浅渡往更深处游。 “阿时,你屏息潜下去。” 时浅渡知道柯米不会有坏心思,便按他说得,憋了一口气,整个人浅到海水中。 她看到柯米在水中缓缓地吹出一个巨大的泡泡,透明的泡泡在光线的折射下散发出五彩的光。 接着,他双手托住泡泡,将这大泡泡套在了她的头上。 柯米灵动的眼眸里露出些小得意。 他凑到时浅渡耳旁献宝般说:“阿时,呼吸试试。” “嚯,可以啊,竟然能让人类在海里随便呼吸。”时浅渡真没想到能这样,夸夸道,“有点厉害。” 柯米被夸得心花怒放,鱼尾灵活地一摆,在时浅渡身旁欢脱地绕了好几圈。 他伸手轻轻牵住时浅渡的手腕,稍一用力,两人便一同向前了好几米。 “你不用费力,我来带着你玩就好~” 他今天脸上的笑容尤其多,笑得比吃了蜜还要甜。 以前总是阿时在陆地上照顾他,这次终于能让他大展身手一次了! 深海之中,五颜六色的小鱼们游来游去,忽而,有一群很小的金色小鱼成群地从远处游来,远远看去像是不断溅落的金色雨点,场面壮观漂亮。 时浅渡坐在海藻凝成的岩石上,看着小人鱼飞快地游走又飞快地回来,生怕她等着急了似的。 他双手捧着一些花瓣,从叶子形状上来看,非常像是紫罗兰。 柯米把花瓣递到她面前:“阿时,尝尝这个,这是海樱花,很香醇的。” 说着,他主动那起来一片,送到时浅渡唇畔。 时浅渡张开口,轻轻含住那片看起来轻飘飘、好像随时都会被海流冲走的小花瓣。 一不小心,触碰到了柯米的手指。 呀。 柯米刷地把手缩回,脸上又一次染上薄红。 刚刚阿时……舔到他的手指了。 这让他忽然想起来从前的那天,他的阿时缓缓垂下头,轻吻在指尖。 湿濡的,温热的,动人的。 想到这里,他心中一阵酥麻,好像又要到繁衍期了似的。 他明明,繁衍期刚刚过去才对呀。 真想…… 他的目光落在面前的薄唇上。 喉结上下滚动。 时浅渡把海樱花吞入口中,那小花瓣立刻化为了水一样,淌进喉咙中,像酒一样香醇的味道在口中蔓延,一时之间,她竟是有些醉。 和陆地上任何一种食物或酒水都不同,这种感觉微妙而美好。 “阿时小心。” 柯米低呼一声,上前揽住时浅渡的腰,把她带到一旁。 两人一起靠在了宽大的岩石上。 紧跟着,像是海底小霸王一样的巨大鱼类从刚才时浅渡坐着的位置上蹭了过去,一张口就把数条小鱼与藻类吞进口中。 海里还真是危险啊。 鱼虾们游来游去也不会发出半点声音,只有微微的水流涌动,也难怪她没能及时察觉。 还好小鱼足够敏锐,一下子就发现了。 时浅渡圈着小鱼的腰,回过头来,刚好跟柯米紧张的眼神对视。 漂亮的面容上充满对她的关切,清亮的眼眸里,只映着她一人的倒影,好像整个世界只剩下她自己。 她心中微动,将几片海樱花放入口中,接着,捉住了柯米的下巴。 轻轻地吻了上去。 海樱花在两人的舌间化开,酒一样香醇的液体淌入口中。 唇齿相依,不留一点儿空隙。 在海水中亲吻的感觉有些微妙。 除去对方湿濡的唇舌,还能感觉到海水在流动,抚过他们的皮肤,将他们温柔地包裹在大海深处。 偶尔,还有小鱼游过身旁,蹭到他们,滑滑地游动过去。 这种感觉难以用语言去形容。 美妙又梦幻。 时浅渡一直是强势的,把柯米按在身后的岩石上,把他亲得眼里冒出水光。 一开始,水蓝色的漂亮鱼尾撒欢似的左右摇摆,激起一小片水花。 渐渐地,随着口中的空气减少,鱼尾巴安静下来,不由自主地卷上时浅渡的身体,越来越紧。 双臂小心翼翼揽住身前的人,把自己往对方的怀里送,接触到一片带着温度的肌肤。 暖烘烘的,和永远微凉的海水不一样。 他轻轻捉住时浅渡的手腕,牵着她的手去抚触自己的鱼尾。 在那温热的手掌触碰到敏.感的边线时,身体蓦的一抖,轻轻战栗起来。 他头皮发麻,险些吐出一声轻喘。 时浅渡被小人鱼用尾巴卷着,微凉光滑的触感紧紧贴着皮肤,有些微妙。 她在柯米有些喘不过气的时候,松开了他的唇。 抬手拢过柯米柔顺的发,感受着发丝和水流在手指间穿行。 拇指缓缓地抚过在微凉海水中显得很烫的脸蛋。 她笑着调侃道:“脸怎么这么红?” 柯米的小脑袋窝在她的颈窝旁,轻轻地嗔,声音软软糯糯,一看就是在撒娇。 “哼,都怪你,你竟然还问我。” 他用唇一下一下地轻吻时浅渡的脖颈。 那动作轻轻柔柔的,很珍惜,充满了他埋在心中的喜爱。 时浅渡被他吻得轻笑。 她还记得自己最初的话,骆越彬这威胁死后,就送柯米回到大海。 虽然知道柯米很有可能想留在陆地上,但全面起见,她还是提了一嘴。 “骆越彬死了,你已经没有威胁了。” “我知道。” 柯米拧起眉头,嗔瞪她一眼。 流动的海水中,他的眼睛像是蒙上一层暧昧的薄纱,随着水流,眼波流转。 他嘟起红润的嘴唇:“刚才气氛那么好,你竟然说起他来,好扫兴哦。” 时浅渡挑眉:“哦?” 小鱼一说气氛好,那他脑子里想的是什么,再明白不过了。 她摸摸下巴,笑道:“既然已经没兴趣了,那就回沙滩上去休息吧?” “……” 柯米在海水里的速度比时浅渡快上不少。 他双臂一张,就把她抱了个满怀。 鱼尾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化为了双腿,跨坐在了时浅渡身上。 他主动凑过去,在她的唇上反复的亲吻。 那对红唇又软又嫩,带着海中没有的温热温度,与她纠缠不断。 他耳朵有点红,轻声问:“要不要试试在海里?” “……” 时浅渡怀疑,柯米邀请她下海的时候,就已经开始盘算这个了。 这小鱼,看起来单纯,玩的倒是挺花。 第305章 可怜小人鱼番外 第三百零五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极上堂能被这么容易地一锅端起, 很大程度上,是因为骆越彬的狂躁症状越来越明显, 不得人心, 一级一级的分部如同一盘散沙,才能被一群纠合之众们轻而易举地攻下。 灭掉光明帮时,都陆陆续续地有人复仇、暗杀, 而极上堂这么一个小帝国般的庞大组织,竟然几乎没有人愿意为骆越彬、为极上堂报仇雪恨。 骆越彬生死不明时, 有些分部派出一部分兵力进行支援。 而他的死讯刚一传出,就有不少分部纷纷“自立为王”, 名字一改就成了个新的帮派组织。 这让时浅渡有些不满。 她都说了极上堂的一切都由她接管,这些人自立门户岂不是把她的脸打的啪啪响? 于是她花了两个月的时间,把原属于极上堂的部分一点点地收编到自己手里。 “老大,按照骆越彬留下的资料来看, 这里是最后一处了。” 叶永言快速调动着虚拟机里的信息, 确保自己的消息准确无误。 “嗯,很好。” 时浅渡坐在楼顶的栏杆上,双腿随意地摆动着。 她摸着下巴沉默片刻, 从楼上一跃而下, 落到叶永言身旁。 “你们带人休整几天, 过两天给维特教点教训。” 叶永言点头道:“这个我跟明陈也有商量, 已经搜集了不少他们内部的黑幕, 一旦把实锤公布出去, 会对他们的声誉甚至未来的资金链都有很大影响, 说不定还会被他们自己的教徒反噬。老大放心,这个交给我们去做就好。” 当初叶铄被劫走时,时浅渡就觉得时间点比她预想的要早。 直到拆了极上堂总部那天, 劫持叶铄的男人临死之前透露说,自己和维特教的修文做了交易,极上堂按照约定击垮他们并把时浅渡交给修文处理,修文提供时浅渡一行相关的资料——叶永言对弟弟的双腿有愧,只要卸掉机械腿就能刺激到叶永言,连这些细节都是修文一并提供的。 维特教作为跟时浅渡他们合作最久的组织之一,确实比旁人知道更多情报。 “哼,他们内部的脏事破事可真不少。” 时浅渡简单翻了翻叶永言提供的文件,讽刺地扯了扯唇角。 维特教平日里布道传教,表面上不像光明帮一样残害人,可做的也都是些搜刮底层人民的民脂民膏的事,缺德事没少干,偏偏那些信教者都被蒙在鼓里,一无所知。 只要把真相公之于众,根本不需要他们动手,那些信教者自己就能把维特教掀翻了。 “可不是么,老大,这个就交给我跟明陈吧。” 叶永言眉头紧拧,满是戾气的脸上露出浓重的报复心。 伤害他弟弟的混蛋,他亲自报复回来! “对了老大,现在你是不是……”他随意指了指身后,“该回家了?” 时浅渡垂眼看了看时间。 已经傍晚了。 “唔,今天跟他说过会回家,现在得走了,不然小鱼又要哭了。” 最近这段时间,为了收编和重整极上堂留下来的资源,她一连忙了数日。 时间宽裕时就回家,事情太多的话,就住在外面。 这可把柯米给委屈坏了。 小鱼就是那种,嘴上说着“没事我很懂事我也很坚强你放心去吧”,然而眼里带着泪花,好像下一秒就能当场爆哭出来的类型,每次时浅渡忙的太晚,他肯定要娇气得难过。 搞得她看见那张可怜巴巴的小脸,心里会莫名涌出一股……负罪感。 就跟她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事似的。 她跟叶永言、明陈两人打了招呼,便开着飞行器回家了。 飞行器很快落到新格城一栋楼的楼顶。 白辛给她提供的三处房子,有一间是顶层,楼顶上的使用面积是额外赠送的,她便修建几个停车位,又种了些花花草草,在楼顶上修了个秋千,成了休息的大好去处。 柯米从小生长在大自然中,比起铺满地砖的地面,他更喜欢土地和花草。 所以,他很喜欢在楼顶上玩耍。 每天傍晚,他总是坐秋千等时浅渡回家。 可今天,时浅渡从飞行器中跳了出来,却没见到科米的身影。 她打开楼顶的门,顺着环形的楼梯走下去。 “柯米?” 她唤了一声。 往几个房间里望了望。 “啊,你回来了!” 柯米听到声音,急匆匆地从浴室中跑出来。 跟时浅渡对视时,眼神躲闪,看起来有些紧张。 但他没有多说什么,故作镇定。 “今天你肯定也很辛苦吧,坐下休息好了。” 他按住时浅渡的肩膀,让她坐在餐厅面前。 接着拿过她手上的长刀,把刀轻轻地摆在了刀架上。 “我今天订了很多好吃的,你一定会喜欢的!” 柯米小跑到厨房的恒温系统旁,把十几分钟前送来的外卖一样样地端上餐桌。 他过去也想过在网上或者跟明陈学习做菜,可惜事实证明,他确实没什么做菜的天赋,尝试了好多次,都失败了。 所以,每天不是明陈做饭,就是他点好外卖。 时浅渡喜欢吃甜口的,他便点了糖醋小排、菠萝古老肉和番茄炒蛋,以及一份昂贵的长粒米米饭,还有他自己喜欢的鱼肉和水果。 一小份一小份的,全都摆在桌上。 “我第一次点这家的外卖,不知道好不好吃,你尝尝。” 柯米很殷勤地把一块排骨夹到时浅渡的碗里。 时浅渡早就瞧出小鱼心里有事,但没拆穿他,吃了两口排骨。 肉已经软烂,糖醋汁很好地渗入到肉里,鲜嫩又美味。 “唔,很好吃啊,你也快吃东西吧,别光看着我。” 她指指桌上的鱼肉。 “你喜欢就好~那以后还点他家的!” 柯米眼睛笑的像一轮弯月,尾音愉悦地上扬。 回完话,他垂头默默地吃自己的晚饭。 原本带笑的眼睛一点点沉下去,细看的话有些焦虑和紧张。 像是心中压抑了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让他充满了纠结和不安。 时浅渡吃东西速度很快。 约莫十五分钟,她就已经吃完晚饭。 柯米见她撂筷子,也立刻跟着放下筷子。 他用纸巾擦了擦唇角。 他小心翼翼地问:“你吃的……开心吗?” 他知道,吃到美味的东西可以让人的大脑分泌多巴胺,心情会好很多。 有些事情,在心情好的时候说……总会好一点吧。 唔,这小鱼要开始说正事了。 时浅渡掩了掩笑意,没露出情绪。 “还可以吧。” 柯米没有得到特别好的反馈,心中紧张更甚。 他懊恼地咬了咬嘴唇:“那个……” 时浅渡歪头,冲他挑起眉:“嗯?” 柯米的喉结滚了滚。 他搬着椅子往时浅渡身旁凑了凑,讨好似的亲上她的唇。 白嫩的手指牵住她的食指,撒娇地晃了晃。 “我有件事想和你讲,但你要先答应我不要生气,好不好?” 时浅渡很享受柯米的小讨好,咬了咬他柔软的唇。 她故意说得模棱两可,浅笑道:“那要看是什么样的事了。” “我……这、这不好说呀。” 柯米的眉头耷拉下去,看起来十分可怜。 他还是很难以启齿。 可这件事一定要和阿时说才行,若一直瞒着她…… 等她知道了,恐怕会更生气,说不定会把他直接赶出去,丢到大海里去。 他咬唇纠结半晌,终是没能鼓起勇气把话说出口。 “算了算了,我自己知道应该怎么解决,不麻烦你啦。” 他想,或许他最正确的做法,就是把那两个小家伙神不知鬼不觉得丢到大海里去,让他们自由生长——这样对他们双方都好,不至于让阿时对他产生厌恶,也不至于让两个小家伙失去性命。 虽然他有些舍不得…… 下定决心后,他怕时浅渡继续追问,连忙站起来。 “我去收拾碗筷,你休息休息,看个电影吧。” 说着,就端着碗逃跑一样去了厨房。 他的头脑还是有些混乱,心不在焉地把餐桌和厨房外卖盒子都收拾到一个大袋子中。 正当他走神时,热水器调控的“滴”声惊醒了他。 柯米脑子里登时“嗡”的一声响。 他连忙洗净手,冲向浴室。 天呐,他这脑子,竟然忘了阿时回来一定会洗澡的! 换了房子后,他们的浴室又大又明亮,宽大如澡堂的大浴池足够柯米化出鱼尾躺在里面玩耍,完全不再会觉得憋屈。 柯米跑到浴室中时,时浅渡正站在浴池前垂眸。 她面容淡淡,看不出太多的喜怒。 浴池接满了一池子的水,水中正有什么在游动着。 定睛一看,显然是两条巴掌大的小人鱼! “阿时!” 柯米轻呼一声,声线因为惶恐而有些变调。 他惴惴不安地观察着时浅渡的表情,生怕从那张脸上看出什么厌恶的神情——前些日子,他问过阿时喜不喜欢小鱼崽崽,她没有明确的答复,应该不是很喜欢。 他自己也觉得现在还没能力养好小鱼崽,不希望有人和自己抢阿时,就没打算在这时下崽。 可最近这些天,他觉得身体越来越不对劲。 很不舒服,又说不出哪里奇怪。 前天晚上,他化出鱼尾在浴池中开开心心地泡水,实在觉得闷闷的不舒服,就在自己鱼尾巴特别难受的地方按压几下,谁想到…… 竟是吐出了几个拳头大小的鱼卵! 随即,身上的不适感,也逐渐消退了。 他当时被吓傻了。 呆呆地坐在浴池里好久好久,才慌张地化出双腿,在浴室中不知所措地绕了很多圈。 他本想多放两天想想怎么办,谁想家中水温偏高,两天时间而已,卵就孵化成了小鱼崽,今天都开始在浴池里欢快地游来游去了。 说到底,是他在繁衍期时没控制住自己,不小心摄取了阿时的基因。 都是他的错误,才弄出这种事情来。 在人鱼的世界里,下鱼崽是自己的事情,因为他们没有固定伴侣。 可是,阿时是人类啊! 人类社会,生孩子是两个人的事。 他希望永远跟阿时在一起,下鱼崽也理应跟她商量。 他背着阿时搞出这样的事情来,她肯定会生气的吧! 如果他早下决断,早早把鱼卵送到海里就好了。 “对、对不起,我背着你下了崽崽。” 柯米不敢去看时浅渡的表情,连忙道歉,急的眼角开始泛红。 他伸手就把水中的小鱼崽捞了起来。 “我去叫人把他们丢到大海里去!绝对不会让你不开心的!” 还不会说话的小鱼崽脱离了水源,立刻啜泣起来。 “呜呜呜……呜呜……” 没有像人类小孩一样“哇哇”大哭,吵得人心烦意乱,而是低低的、可怜巴巴地啜泣着。 他们还很小,不能化出双腿,自然就无法脱离水源,现在被柯米从浴池中抱出来,难受得够呛 ,小小的鱼尾巴不停地在空中胡乱摆动,水花飞溅。 透明的眼泪不断从雾蒙蒙地眼中流下来,软嘟嘟的脸蛋都哭成了小花脸。 简直跟柯米一个模子、一个性子刻出来的。 就连哭起来的样子都差不多。 柯米被他们弄得也快哭出来了。 他吸了吸鼻子:“你们别哭了,我才想哭好不好,呜呜……” “你再不把他们放回水里,他们就要干死了。” 时浅渡看小鱼手忙脚乱地跟着鱼崽崽一起掉眼泪,简直是哭笑不得。 柯米这小家伙,果然还没成熟到可以独自养崽的程度啊。 对啊,他不会化腿时,在外面晾一阵都好难受的,更何况才出生的鱼崽? 柯米被吓了一跳,连忙把两条崽崽放回水里。 崽崽们终于停下了哭声,小尾巴在水里不停地摆动。 他站在浴池旁边,手无足措。 看看崽崽,又看看时浅渡,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于是最本能地,往她的怀里扎进去。 “对不起嘛,我、我也没想擅自排.卵的……” 时浅渡说不好为什么,一听见柯米说“排.卵”两个字,心中就有些悸动。 她喉咙滚了滚,揽住小人鱼的腰身,把他搂进怀里。 她好笑地亲了亲柯米的嘴唇,温声问:“什么时候的事?” “……” 柯米仔细地算计了一下时间,脸上突然有些红,满是羞涩。 他把小脸蛋埋在时浅渡的颈窝,轻蹭了蹭。 他软乎乎地说:“可能是在海里那次……当时我的繁衍期还不算完全结束,我在水里又……太兴奋了,就……” “呵。” 时浅渡抱着他的腰,两人换了个位置,把小鱼按在墙壁上。 她轻舐柯米红润的唇,笑道:“你喜欢在水里?” “……” 柯米的脸色爆红。 他声如蚊蝇:“崽崽们、还在旁边呢。” 时浅渡从浴池中捞出两条崽崽,把他们放进一个装满水的盆里。 接着把盆推出浴室,关上了浴室的门。 这一套动作下来,前前后后不超过五秒钟。 还没等柯米反应过来,她便欺身而上,拥着小鱼一起没入温热的浴池中。 “说起来,我们已经几天没见了啊。” 时浅渡的额头贴上柯米的,说话时,呼出的气息能洒到他脸上。 她懒洋洋地笑了起来:“我刚好打算洗澡,不如一起?” 柯米最经受不住的,就是她又强势又温柔的轻哄了。 他也不知道,强势与温柔这两个词到底是怎么做到同时出现的。 但事实就是这样。 他泡在水里,被哄得浑身酥软了下去。 “你就这么想我的嘛?” “嗯,是啊。”时浅渡嗓音微哑,咬住他的耳朵,逗弄着笑问,“可以亲你了吗?” 柯米忍不住翘了翘唇角。 他软声说:“唔,那就勉强让你贴贴吧。” - “阿时,你这算是……没生气对吧?” 柯米白嫩的皮肤上带着些细碎的红痕,窝在浴池旁边。 他身子都泡在水里,看起来很是餍足。 “你是说小鱼崽的事?”时浅渡把小鱼湿漉漉的头发拨到耳后,“既然生崽崽了,就养着吧。” 这么小的鱼崽,要是独自丢到海里,恐怕活不了多长时间。 柯米嘴上说的坚定,实际上,心里指不定多难过呢。 “……真的?!” 柯米一怔,立刻笑出声,清透的眼里迸发出欣喜的光芒。 他双臂勾住时浅渡的脖颈,双腿淘气地缠上她的腰,小脑袋埋在温热的脖颈处。 “呜呜,我还以为你会不开心,会打我骂我……我都紧张死了,呜呜呜……” 他不是真的哭了,是故意可怜巴巴地撒娇。 偏偏时浅渡还有点吃他这一套。 她拖着小人鱼的腿和腰,转了半圈,把他压在身下。 “我什么时候打你骂你过啊?” 眼睛一瞪,小人鱼就往后缩了缩肩膀。 柯米鼓鼓腮帮子,为了逃避问题吐了好几个泡泡。 他的视线到处游移,最终低声嘟哝道:“在……我想象里。” 他就是……以为阿时会生气嘛。 人类伴侣不都是相互商量着来的么? 他擅自做决定,任谁都不会高兴。 好啊,这小家伙,把他想象里的恶行都按在她身上了。 时浅渡又气又好笑,高高地扬起手,装作要凶巴巴地往柯米身上拍的样子。 柯米眼珠一转,贼兮兮一扬脑袋。 “咪秋”一下亲在时浅渡要落下的手心上。 偷亲完,他抱住时浅渡的腰,脑袋埋在她的身上,笑得有点羞涩。 尽管相处了很久,他做一些亲密的小举动后,还是会羞红脸。 他小声撒娇说:“不要打我嘛,很痛的,打完了你会心疼的。” “哼,就知道撒娇耍赖的小家伙。”时浅渡白他一眼,指指浴室门外的方向,“不过,有的事情我要先跟你说好,我不是很喜欢小孩子,你的小鱼崽你自己多照顾。” 她一直都不是个很有耐心的人,也不喜欢小孩子,所以先把丑话说在了前面。 啊……阿时果然不喜欢孩子。 柯米不由得有些失落,还有一点不太明显的惶恐——他到底是做了阿时不喜欢的事情。 他对自己未来的生活有些担忧,怕因为多了两条小鱼崽,让他们的关系恶化。 “你放心,我一定努力照顾好他们,不让他们打扰到你。”他乖乖地点点头,一不做二不休的,“我去看看他们,阿时,你再多泡一泡吧。” 柯米从浴池中站了起来,红着脸,拿起毛巾把自己裹个严严实实。 他离开之前,还垂头,亲了亲时浅渡的嘴唇。 时浅渡优哉游哉地趴在浴池旁边,看着皮肤娇嫩的小鱼“嗒嗒嗒”离开。 小鱼还真是娇气又,唔,强壮啊。 刚才被折腾得呜呜呜地啜泣,现在就跟没事人一样了。 果然跟他说的一样,人鱼……抗造。 柯米从家里的储物室里翻出来一个新的玻璃缸,在里面接满了水,搬到阳台上。 然后把两条巴掌大的小鱼放了进去,又准备了一点切得很碎的裙带菜和鱼肉,把他们混合在一起,用搅拌咖啡用的细柄小勺子喂给他们。 两条小鱼不会说话,但比刚出生的人类小孩子要聪明一些,立刻便会伸出两只又短又粗的小胳膊,抱住勺子柄,把上面的食物狼吞虎咽地一点点吞进嘴里。 小鱼崽崽现在只有一排细软的牙齿,但用来磨这种细碎的食物已经足够了。 另一条没有吃到东西的小鱼脸上露出焦急争抢的神情,用小胳膊去推旁边那条,小小的尾巴在水里急速摇摆起来,荡起一片水花。 “不要着急呀,两个人都有的。” 柯米伸手把作乱的小鱼崽拖到旁边,把小碗里的食物给他们看。 作为“长辈”对崽崽说话时,语气都比平时成熟了不少。 他没再撒娇,而是学着时浅渡的样子,温声说:“我给崽崽们准备了很多呢。” 小鱼崽们似懂非懂地瞪着自己水蓝色的大眼睛望着他。 半晌,好像听懂了似的点点头。 “啊,啊——” 没吃到食物的小鱼张开小口,雾蒙蒙的双眼望着柯米。 柯米心里一软。 呜呜呜,他和阿时的小鱼崽好可爱好乖呀,这一定是因为阿时的基因太优秀了。 他挺了挺腰板,心中告诉自己:你已经是一条成年的、下过小鱼崽的人鱼啦!你以后要成熟、稳重,好好照顾崽崽,也给崽崽们做好榜样! 最重要的是,不能让小鱼崽打扰到阿时呀,不然会让她不开心的。 …… 一个月后。 原本还没有巴掌大的小鱼崽崽们长的飞快,马上就要有小臂长了。 他们在清澈的水中摆动水蓝色的小尾巴,轻快地游来游去。 时浅渡坐在玻璃缸旁边的地上,手里拖着个小碗,碗里都是切成了小肉丁的三文鱼块,鱼肉切的很小块,能让这个年纪的小鱼崽顺利咀嚼吞咽,不会被卡到。 她兴致勃勃地把一小块鱼肉丢过去。 两条小鱼崽立刻在水中一摆尾巴,游了过去。 胖乎乎的腰板一挺,伸出两只小胳膊到空中去争抢食物。 抢到了鱼肉的鱼崽欢喜地笑起来,“嗷呜”一口把肉块吞近口中。 而没抢到的鱼崽伸手扒住玻璃缸的边缘,露出半个小脑袋来,用那双可怜巴巴地眼睛一瞬不瞬地望着时浅渡,馋得直流口水,用舌头舔舔唇畔。 崽崽们还没有学会说话,只能从喉咙里发出轻轻的呜咽:“呜呜……” 想吃,饿饿,他想。 盯着小碗里的肉,眼神更渴望了。 现在只有三头身的小鱼崽用他短粗短粗的胳膊扒着玻璃缸边缘,露出带着明显婴儿肥的肉肉的小脸,白嫩白嫩的皮肤因刚才的争抢而透出些许绯红。 细软的牙齿咬在红润的唇上,再加上那蒙着水雾的小眼神,非常惹人怜爱。 太可爱了吧! 时浅渡在心中大声惊呼。 她从前只喜欢毛绒绒,从来都没有想过,一条小鱼崽也能这么可爱!! 在她的印象里,小孩子总是吵吵闹闹的,动不动就喜欢哭,震得她心脏都不舒服。 可这两条小鱼崽无比乖巧,几乎从不大声哭闹。 就算哭,也大多是低声的啜泣,不会让人心生厌烦,反而会忍不住想要关心他们。 而且……崽崽们跟柯米馋兮兮的样子真像啊。 一看就知道是柯米的崽。 她故意不给这只小鱼崽食物,而是伸手到水里去逗弄他。 手指轻轻捏住只有十几厘米长的小鱼尾。 像是触发了什么按钮,小鱼崽猛地一顿。 接着,迅速抖了下尾巴,把尾巴从时浅渡手上抽出来,自己上手摸了摸。 他吐了几个小泡泡,眼神有点像是在控诉—— 不给我吃的,竟然还想摸我的鱼尾巴! 时浅渡逗弄两条小鱼崽,玩的不亦乐乎。 直到那条一直没吃到东西的小鱼崽真的生气了,气鼓鼓地潜到水里,背对着她,任凭她怎么伸手戳他的背脊和鱼尾巴都无动于衷后,她才拿着一块鱼肉送到他面前那。 小鱼崽完全不记仇。 一看见鱼肉,脸上立刻露出了欢欢喜喜的笑容。 他吃掉鱼肉后,得意地瞥一眼另一条小鱼崽。 然后再一次浮出水面,快速地摇着鱼尾,像是一条撒欢的狗尾巴。 时浅渡托着下巴看着他,笑着拿了一块鱼肉放在他的手心里。 小鱼崽没想到会这么顺利,眼前一亮,笑意扩大,露出一口细软的小牙齿。 他眨眨眼,想到这些天在房间里看到的画面,忽然用双手撑住玻璃缸的边缘,探出头来,“吧嗒”一下亲在了时浅渡的脸颊上。 随后快速沉回水里,开心地去吃自己的鱼肉。 “阿时!你……” 柯米气急败坏的声音传来,他重重地一拳锤在沙发上。 然而下一句,语气就软了下去:“你过来,呜呜,我的腿好痛的。” 时浅渡闻言,把小碗中剩下的一点鱼肉块分给两条小鱼崽,又洗洗手,这才坐到沙发旁。 她看着蔫呼呼把脑袋埋在抱枕上的小人鱼,笑着问道:“怎么了?” 哼,竟然还问他怎么了! 阿时真的意识不到,自己已经在玻璃缸旁呆了半个小时都没有理他了吗! 还有他的崽崽也实在是可恶,竟然敢亲阿时的脸!!! 他都没有亲过多少次呢……讨厌。 他闷声道:“阿时就知道照顾他们,都不知道心疼我……” 往前趴了一点,搂住时浅渡的腰,躺在她的腿上。 说到这个话题,时浅渡自然而然地就想到了两个星期以前,柯米抽抽搭搭地跟她哭诉,说照顾小鱼崽太难了,他觉得自己照顾的不好,希望她也能够帮帮忙。 小人鱼因为一开始信誓旦旦地说过,不会因为小鱼崽地事打扰到她,所以请求她帮忙的时候很没有底气,很怕她会开口责怪。 那时楚楚可怜的样子别提多叫人心软。 “不是你说照顾他们太累了,希望我也能帮帮忙的吗?”她好笑地拨弄着柯米细软柔顺的黑发,“今天也是因为你腿磕到了,我才帮你喂饭的啊。” 他是为了让阿时多关心他,所以才说腿很痛的啊! ……虽然腿磕的确实也挺疼的。 柯米不开心地嘟嘟嘴,躺在时浅渡的腿上左右打滚撒娇。 “但是你不能忽略我,我会……我会吃醋的!我不开心嘛,呜呜……” 两条小鱼崽果然还是把阿时的关怀抢走了很多,他不想这样呜呜呜。 他希望阿时心里都是他,只关心他一个人。 他忽然翻身起来,岔开腿坐在时浅渡的腿上。 双臂圈住她的脖颈,垂下小脑袋扎到颈窝处,丧气地低声嘟哝。 “我后悔了,不应该下小鱼崽的……” “小鱼崽挺可爱的啊。”时浅渡拍拍他瘦削的背脊,“我看见他们,就觉得你小时候一定也这么可爱。” “……!”柯米一愣,“真么的吗?” 阿时是在从崽崽们身上寻找他的身影吗? 刚才的难过一下子翻了篇,他的唇角忍不住往上翘,抿抿唇憋下笑容。 伸出自己磕得青紫的腿,拿起旁边的药膏,拧开递给时浅渡。 他软乎乎地撒娇道:“阿时,痛。” 小人鱼的皮肤一直这么娇嫩,磕一下就会显得格外严重。 不过时浅渡知道,他其实不觉得有多疼,说疼只是在跟她撒娇求关注而已。 她无奈地摇摇头,手上沾了药膏,帮他把淤青揉开。 手指还轻轻在他鼻子上勾了一下。 她笑道:“你这小家伙,皮肤怎么就这么娇嫩?” “你不喜欢吗?” 柯米搂着她的脖颈,用湿濡的唇亲吻那对薄唇。 他别有深意地小声说:“你不是很喜欢在我身上留下痕迹来么?” “……” 时浅渡动作一顿,余光往玻璃缸那边一扫。 果然看到两条崽崽全在用好奇的大眼睛盯着他们看。 她在柯米的腰上掐了一下:“刚才崽崽亲我,可能是平时经常看到你亲我,所以才有样学样的哦?” 这回轮到柯米沉默了。 沉默之余,脸上的温度飙升,红了一张脸。 他磕巴了一下:“那、岂不是说,等他们长大了还会记得我们在他们面前亲亲?” 他好像没少在客厅里亲阿时。 他实在是……太喜欢跟她亲亲抱抱了。 “所以说,以后还是多注意一下吧,你已经不是小孩子,而是有崽崽的小鱼了。” 时浅渡特别喜欢看小鱼脸红的样子,没忍住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 柯米连忙躲开,躲完,又有些不好意思。 他抱住时浅渡,把脸埋在她身上,避开崽崽们的视线。 “果然下崽崽太早了,还是只有我们两个的时候更方便,想在哪亲亲都行,现在……做很多事情都要避开他们了,话也不能随便说了……” 他的语气里有点委屈。 他真的还没有跟阿时过够二人世界嘛! 时浅渡揶揄说:“呵,你每天到底都在想什么不能让崽崽看到听到的事啊。” “就是……”柯米羞答答地嗔她一眼,“随时随地地想抱你亲你贴贴你呀。” 他故作生气,双手叉腰,直勾勾盯着时浅渡。 “难道你不懂那种感觉吗?” 他太喜欢阿时了,就是那种,看到她心里就会忍不住欢喜的喜欢。 眼睛不由自主地跟随她,身体不受控制地贴过去,想永远永远跟她腻在一起。 不论腻多久,都不会觉得厌倦,每一刻都像是崭新的。 如果阿时说不懂…… 哼,那一定是不喜欢他! 千万千万,别说不懂呀。 他哭给阿时看! 只这么一想,他的双眼就开始发酸,眼眶又红又软。 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 “眼眶怎么还红了,不会是要哭鼻子吧?” 时浅渡揽住小鱼的腰,稍一用力,就把人抱起来,带回了卧室,不让崽崽们看到他们。 她垂首,亲了亲柯米的唇:“我当然懂啦,笨蛋小鱼。” 第306章 衰微的神明1 第三百零六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快把桩子钉紧!” “快快快, 动作要快,别懈劲儿!” “大埽要入水,都过来!” “洪、洪水来了!” 河堤一侧, 无数百姓、官员顶着连绵阴雨, 将木桩钉稳在土地中, 把薪柴树枝裹上石头捆扎在一起,往奔腾不决的水中推去,抢险堵口。 人们身上早已湿透,神色紧张而慌乱,在泥泞无章的地面上穿行。 裹杂着无数泥沙石子的河水高高地涌起,重重拍打在众人身上的时候, 响起惊叫声。 “啊!!救命——救命!” “有人被冲下去了!” “又要来了!又要来了!快跑啊!” 有人死于洪灾之后,众人的心神立刻就乱了。 不少人转头就跑, 跌跌撞撞不想再回头。 什么抢险救灾, 什么为了大家、为了十里八村的乡亲们! 自己活命才是真的! 他要赶紧带上家里的银钱, 带着老母亲离开这里! “你们疯了!”年长些的老人抓住一人的手腕, “到时候河水决堤, 你能跑得过洪水吗!” 年轻人反手抓住老者的手腕,大声说:“这些年断断续续也有几次决堤, 每次都加固堤防、等雨水过了就能了事,但这次哪能一样!雨已经下了十天有余不见停,再在这里待下去,所有人都得死!” 老者对洪水的了解比旁人多些:“这里的缺口不堵上,别说是咱们县,就是隔壁几县都会被淹没!你现在连夜赶路又能走多……” 卷着砂石的黄色河水从高出猛地拍落下来,淹没了老者的声音。 水流过后,不少人被冲得倒在地上, 咳嗽不已。 “快点动作吧!大埽入水!” “等等……下一波……” 只见泛黄的河水从远处奔腾而来,涌起十数米高,像座小山一般! 无疑,这样的水流拍落下来,必定会带走数十人的性命。 长河对面的半山腰上,一名身穿金白叠裳的男人站在废弃数百年的神庙院中。 他脚边是一块腐朽的柱子,再往下看,是长满了青苔的石阶。 神庙之中也是如此。 房顶的横梁年久失修,早已从中断裂坍塌,压垮了庙中的石像。 石像之上,原本两颗眼睛是金石所制,不知在什么时候被人挖去了那两块并不名贵的金石,只剩下两个空洞的凹陷。 蛛网、尘土、破碎的木制祭台。 每一样都昭示着,这里早已被人类遗弃。 站在院中的男人看起来很年轻,不足三十岁的模样。 他皮肤光滑白皙,像是玉石细细雕琢而成。 如冬日暖阳一般和煦的淡金色双眸跨越整个县城,视线落在堤岸旁的百姓身上。 那张矜贵的脸上无悲无喜,只有双眼中,露出淡淡的悲悯和哀伤。 祂爱祂的子民。 而祂的子民正在面临生死之苦。 可是,祂的神力所剩无几了。 积蓄了近千年的神力,已经要消耗殆尽。 男人垂首,看了看自己手上浮出的淡淡金光。 即便没有人类来神庙中祭拜祈祷,没有人类来修缮神庙,祂用神力也可以保持神庙的整洁。 但祂不愿意把神力耗费在佑护子民之外的事情上。 又一次巨浪滔天,眼看着就要重重地落下—— 祂手上光芒变得更加灿烂了。 无形的神力像是一只密不透风的巨大手掌,将高高涌出河堤的洪水堵回了大河之中。 只有少部分河水,随着雨水一起,泼在人们身上。 堤岸上的百姓已经绝望,觉得自己下一刻就会被河水卷到河里,就此丢掉性命。 没想到,睁开双眼,一切都没有发生。 “刚才……是怎么了?” “管他的呢!能活下来就说明还有机会!” “对啊,大家加把劲儿,大埽入水!” 男人却神色疲倦地单膝跪在地上。 最后的神力也被消耗了。 早已无人信仰的神明,是无法持续获得神力的。 祂早该无声无息地消亡在树林之中了。 可祂总是能想起,两百多年前,最后一位信仰祂的老人。 老人从自己还是个孩提开始,就随父亲一起,上山祭拜祂,祈祷神明护佑这片富饶的土地。 斗转星移,孩子逐渐年长,有了儿孙。 祂记得老人六十三岁那年,一步步登上长了青苔的台阶,走到神庙之中。 老人独自跪在地上,向祂虔诚地祈祷,眼带泪花。 而老人的孩子孙子站在神庙外面,不屑地抱怨自己的爷爷太过古板迂腐,身体不好却总是来这个破败的地方,脏兮兮的到处都是灰尘,耽误他们的时间门。 但祂不在乎那些抱怨,祂无差别地爱着每一位子民。 祂从老人那里积蓄了神力。 祂还能继续护佑子民。 后来老人去世了。 再也没有人信仰祂。 祂却依然不曾忘记自己曾经的信徒。 祂一直记得老人眼中闪着泪光,祈求他护佑这个福泽之地,护佑子孙后代。 祂一直站在神庙的院子里等待。 日出日落、四季交替。 除去几个妄图偷东西的贼,再无人到来。 一个人也没有。 祂独自一人,在漫长的岁月里,计算着、节约着仅剩的神力,继续保佑他的子民。 一转眼,竟然又已经是百余年的时光了。 身为神明,祂已经看出大河改道的征兆。 如果祂的神力再强一些…… 或许还能阻止这一切。 按照现在的雨量来看,下一波水流,很可能会冲毁堤坝。 不用想,脚下这个县城,一定会在顷刻之间门被淹没。 几乎无人生还。 祂绝不要看到那种情况发生。 祂想保护自己的子民。 尽管,早已无人再信仰祂。 祂催动神力,透支了神力。 暗红的血从唇角滑落,滴在白色的衣料上。 巨大的能量让河水归位,让雨水减少,甚至有逐渐放晴的趋势,隐约有阳光洒落。 堤岸旁有人惊讶地大喊:“雨水要停了?!” “这是天降祥瑞吗?天降祥瑞!” “是不是河神大人听见我们的祈祷了?” 虚弱的神明还没来得及放下心来,便见河水又一次猛地涌动。 一个人类无法看到的男人从水中窜出,眨眼间门,瞬息千里,落在了祂面前。 “哈!你是这儿的地方神?” 男人身上沾着水珠,眼中有几分邪佞的光。 他打量了几眼破败的神庙。 “真是可笑啊,我沉睡了几百年,醒来看见神庙破败成这样,还以为你已经消失了,没想到还有功夫打乱老子的计划。”他弯腰,居高临下地盯着神明,“那群人类早就把你忘了,真是愚——蠢。” 神明一向平静冷然的眼里浮出惊讶。 “你是……河神?” 河神曲泽轻笑:“不然呢?” 他动了动手指头,便见河水又一次铺天盖地地席卷而来。 眨眼之间门,几个百姓被卷入河里,不见了踪影。 神明妄图阻止,力量却远不及曲泽,只能眼睁睁地看百姓消失在河水之中。 祂向来无悲无喜的脸上露出了淡淡的不解,声音一如既往的冷清:“你既然在,为什么不护佑他们?他们都在像你祈祷,你没有听见吗?” “天呐,天呐,看看我听见了什么。” 曲泽的表情像是见了鬼,双臂叉开,大笑着在原地绕了一圈。 他那模样,像是碰到了什么滑天下之大稽的事。 “你每次听见祈祷,都会耗费神力,去帮那些人类完成他们的愿望?哈哈哈哈哈哈,怪不得你会沦落到这种地步!” 他冲神明挥了挥手,便有一道蓝光猛地袭去! 神明护身的金光几乎瞬间门就被击个粉碎。 祂本就虚弱,此时更是摔出去十多米,撞在了腐朽的柱子上才停下。 鲜红的血从口中喷洒而出。 “因人类期待而生的神明,连血都是红的啊,真是可悲。” 曲泽身后,滔天的巨浪从未停歇过。 他脸上带着玩味的、冷血的笑容,丝毫不管人类的死活。 “人类祈求神明,无非是因为想要达到自己贪婪的目的,你处处满足了他们,让他们生活富足、安居乐业……别无所求的人类,又怎么可能还会信仰你呢?” “生活如意的人类,早就把你忘了,你不会懂得感谢你的付出的!” 神明的瞳孔微缩:“你打算让河水改道?那样会有几百万人受灾!” 祂的语气终于强烈了一点儿,抬起手,想用自己这条命,与眼前的河神抗衡。 尽管力量在微薄,能为子民争取一点儿时间门,也值得了。 那只手被人猛地踩在了脚底,深埋在碎砖破瓦和泥土之中。 泥地里很快见了红。 “愚蠢,你不担心自己,还在想着那群人类?如果是在我沉睡之前,你神力旺盛时,还有能力与我一战,现在……哈,天方夜谭!” 曲泽冷声哼笑,耸了耸肩膀。 河水渐渐消停了一点儿。 水声落下,只余下百姓凄惨的哭声和时不时的祈祷声。 “儿子!你娘走了,你也走了,让我怎么活啊!” “河神大人啊,请保佑我们吧!” “大埽下水,雨水也小了,终于平息一点了……” “可能是河神大人显灵了!” “河神大人,宽宥我们,保佑我们吧!” “听见了吗?” 曲泽笑得越发张扬。 无数人类信仰的力量,让他的神力几乎强悍可以具象化。 他一字一顿地嘲笑道:“只有在危难的时候,那群贪婪的人类才会想起来祈求神明!” …… [滴——] [编号00181时浅渡传输成功。] [身份匹配成功。] [世界参数调整成功。] 系统中没有给出名字,只说是——神明。 一位连名字都没有的神明。 在这个小世界中,神从人类的信仰中获取力量。 没有了信徒的神明,就会逐渐走向消亡。 神力衰微的神明,能够在废弃的神庙中孤独消亡,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 不幸的神,还可能会被其他想要获取力量的神明与妖物吞噬,甚至是堕落成妖魔。 这次目标的无名神,诞生于一片荒芜的山林中。 这里往南有几座连绵的矮山,往北则是一条贯通东西的大河,分支众多、利于灌溉。 土地并非不适合农作物生长的荒地,只是因为经历过一次严重的大河决堤,别说是附近十里八村了,十几个县城全被大水淹没,大半百姓葬送在大水中,这里也逐渐荒芜下来。 加上数十年间门水患不断,百姓们闻风色变,不愿意回到故土。 后来,在负责任的官员带领下,召集百姓开启了治理大河水患的工程,修建大河堤防和泄洪水闸,先后几年时间门里,动用了数十万劳工。 自此之后,才有负责补给的百姓和劳工们,在这里安顿下来。 他们被免除三年赋税,开垦农田,渐渐回归了正常生活。 那时,虽是刚刚修建好堤坝,但人们大都亲身经历过、或听说过那场滔天水患。 最初扎根在这儿的百姓们,就跋涉数十里,在南边矮山的半山腰上,建了一座神庙,用以供奉这地方的“土地神”,希望神明保佑风调雨顺、无大旱无水患,保佑子孙后代吃饱穿暖,顺遂一生。 神明就是在这样强烈的信仰下,诞生了。 最初那一二百年,附近数个县城的百姓刚刚移居新地。 那里百废待兴,生活并不富足。 水患的恐怖威力在人们心中历历在目,每家每户的孩子都是在父辈、祖辈的念叨下长大成人的,特别注意大河的治理,每年都有许多人自告奋勇,在官员的带领下主动组队治理河沙。 同时,他们也格外喜欢到神庙虔诚地祈祷。 所以神庙的香火一直很旺盛,香客如流。 几乎家家户户都会携带子孙到神庙祭拜,不管多么艰辛困苦,都会从家中存粮中拿出一点儿,供奉保佑他们的神明。 神明的神力在那个时候达到了顶峰。 祂就独自生活在那一方庙宇之中,全心全意地爱着祂的子民。 祂用全部神力保佑子民,使那片土地风调雨顺,无灾无难。 几百年时间门,荒芜的土地充满人烟。 百姓丰衣足食、安居乐业,郡县繁荣兴旺。 时代变迁,远离了灾难的人们渐渐忘了祖辈传下来的习俗,忘了那位被供奉的神明。 曾经香火旺盛的神庙冷落了下来,逐渐荒芜。 人们依然上山,玩耍、采药、打猎,过富足的生活。 却少有人再去祭拜。 神明独自走过数百年的时光。 祂眼睁睁看着神庙废弃,杂草丛生。 神明没有信徒了,也失去了力量的源泉。 但祂还爱着祂曾经的子民。 那年,维持了八百年相对平稳的堤坝,泥沙越积越高,终于迎来了又一次决堤。 这次不仅仅是大河决堤,而是一次重大改道。 不间门断的风雨中,奔腾的河水眨眼间门就能淹没数十个乡村。 神明的神力已经枯竭,但祂为了保护子民,以损害自身为代价,想强行阻止河水改道。 这一举动惊怒了这条大河的河神曲泽。 桀骜不驯的曲泽神力强大,不仅击败了神明,还将神力微弱到无法在人类面前隐身的神明,作为让河水决堤的罪人,在祂曾经的子民面前示众。 无知的百姓们信以为真,要求把神明祭献河神。 直到这时,神明依然惦念着子民。 曲泽出于恶趣味,故意没有立刻吞噬神明,而是让祂先活下来,眼睁睁地看着长河改道,淹没了三十多个县城,涉及四个州府,浮尸遍野。 神明是地方神,能听到子民们的心声。 人们的仇恨和伤痛如同箭雨一样侵袭祂的心神。 终于,祂在曲泽将祂吞噬前,活下去继续保护子民的执念与人们肮脏低劣的心思融合—— 祂被唤醒了埋藏在内心深处的委屈与怨怼,堕落为妖魔。 妖魔化使神明失去了原本的慈悲,本能地追求鲜血、战乱。 曾经的神明变成了半神半妖魔的邪恶之神。 时浅渡觉得祂…… 很悲哀。 千年的时光,几百年的孤独,全都为了“子民”。 最后,反而被他拼死也要保护的人类,祭献给了河神。 祂甚至连一个名字也没有。 她站在那破败的神庙中,望向山下。 庙里早已没有了任何人的气息。 而山下亮着火光。 傍晚时分,雨水时隔数日,终于停息了。 河水也少有的安静片刻,人们得以片刻的喘息。 丧失了亲人、朋友的百姓们沉默地吃点东西,保存体力,保证第二天能有力气继续抗洪。 整个县城的氛围都显得沉闷,偶尔响起几声哭嚎。 过了一阵,终于有负责治理大河的年迈官员站起来,站在百姓中央为大家鼓劲。 “乡亲们,今天雨停,水位平缓,大浪越来越少,这就是转好的征兆!大家不要泄气,相信在我们所有人的努力下,能还咱们自己一个太平!保住了河堤,保住了咱们赖以生存的土地,死去的孩子们也会为我们高兴的!他们的死绝不是白死!” 此言一出,士气高涨了些许,同时也冒出一片低低的啜泣声。 好歹是调动了人们的情绪,不再如行尸走肉一般沉闷了。 “肯定是因为我们没有按时祭拜河神,惹得河神震怒,这全是报应哈哈哈哈哈!” 人群中突然爆发出一阵笑声。 一个几天之内失去所有亲人的男人狂笑着手舞足蹈,显然是精神濒临崩溃,已经不太正常了。 官员心中也怕神魔之说,只是他还需要稳定人心,不能乱了分寸。 他大声喝道:“什么河神,河水决堤是正常现象,河底淤泥无法除尽抬高了河床而已!” 可百姓们哪有那么理智。 被疯掉的男人弄得心神不宁,更多人开始双手合十,祈祷河神保佑。 “请河神保佑,我们以后一定年年按时祭拜。” “河神保佑,河神保佑,河神保佑……” “要不……”有人提议道,“咱们现在弄点吃的祭拜河神大人吧!” “我听说,一般都是需要给河神祭献童男童女才行……” “现在我们哪有童男童女啊!” “老王家前天不是生了个儿子吗?” “还真是!” “只要祭献了河神,我们一定会没事的!” 百姓们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几乎无视了官员的声音。 被点到名字的老王顿时吓得脸上血色全无。 “你们在说什么啊……!” 年迈的官员不得不加大音量:“大家听我说,祭献什么的,纯属是无稽之谈!如果真有神,那也应该是保佑我们,又怎么会夺走小儿的性命!” 随着他开口,无数百姓回头。 一双双漆黑而空洞的眼睛直勾勾看着他。 那一瞬间门,他心中凉了个透彻。 他感到彻骨的恐惧。 他明白,老百姓们的选择是劝不住的。 如果这时候让仅有的一些官兵阻止,先不说官兵人数远不及百姓,就算能阻止,那也是无用的内讧,只能更多的消耗体力、乱了人心。 河堤无法休整,等待他们的就只有十几个县城的沦落,死伤无数了。 在这种时候,只有牺牲老王家刚出生的小儿,才能平息众怒、鼓舞人心。 “大人,您说句话啊!” 老王抱着还在襁褓中的孩子,跪在官员面前,脸上满是泪水。 他抓住老者的裤腿,想要得到庇护。 四周数不清的村民们纷纷向前,行尸走肉般,包围过来。 “老王,都是为了大家,你孩子没了可以再生啊!” “是啊,老王,谁让你的孩子正巧出声呢?” “河神大人息怒,我们都能活下来……” 在暗中观察的曲泽咧咧唇角,笑得残忍又愉悦。 他的神力又增加了,这种力量充盈的感觉…… 真是让人开心啊。 他手掌一挥,那个愚蠢的地方神就猛然被丢到了人群中央,惊得人们纷纷后退一步,盯着突然出现在人群中的陌生面孔。 神明的神力已经透支到损害自身的脏器了,这比神力微弱更可怕。 祂无法维持隐身状态,更别提保持圣洁。 高贵的面容和漂亮的金发上沾满淤泥,几乎看不出原本的面貌。 “这是什么人?!” “头发竟然是金色的!眼、眼睛也是!” “天呐,这是邪术吗?还是身上有什么恶疾?” “穿的也奇奇怪怪的!” “没见过的生面孔,难道……是因为这人闯入才惊扰了河神大人!” “说的是,不然这种时候怎么会有人不逃反而来我们这儿?” 金色的头发与眼眸,这在人们眼里已经是异端了。 正巧碰上数日连绵阴雨、大河决堤,死伤无数…… 众人的恶意和仇恨像是一瞬间门有了发泄的出口。 纵是是平日里温柔老实的百姓,现在也一个个面露凶光,恨不得把眼前的异端大卸八块! 就连相对理智的官员,看到异常的金发金眸,也拧起了眉头。 没有人再提起老王家的儿子。 众人纷纷提起身边的工具——锄头、铲子还是什么其他的,一步步走向虚弱的神明。 祂无力地躺在地上,眼睁睁看着祂拼尽全力护佑的子民们,眼里撑着谨慎与仇恨,缓缓地、缓缓地走向他,为了试探他有没有邪术反抗,还用插稻谷的铁羊叉刺他几下。 裹着泥土的尖锐叉头刺破了他的身体,有血流出来了,温热的。 祂没有神力,脏器损耗,需要安静地休息,才有可能花几日甚至十几日回复过来。 现在的场景下,显然是不可能了。 “他看起来反抗不了,干坏事遭天谴了吧!” “把他逮起来,祭献给河神大人!” “对!把他逮起来,马上祭献给河神大人!” 很多不敢上前的百姓,从地上捡起石头,用力地砸过去。 落魄的神明变成了一个活靶子,是物理上的,也是心理上的。 尖锐的石头砸在身上、脸上、额头上,划破皮肤,很快就湿濡了脸颊。 祂被祂陷入疯狂的子民们像牲口一样,拎着手脚抬起来。 祂看到河神曲泽在黑暗中,冲祂翘了翘唇角。 曲泽显然在嘲讽。 他仿佛在说—— 看吧,愚蠢而贪婪的人类,要用你的性命,去祭拜带给他们厄运的神呢。 庇佑人类,哈,傻子才会做那种事情! 他的嘴唇动了动,又一次无声地、一字一顿地重复:只有在危难的时候,那群贪婪的人类才会想起来祈求神明! 神明的脸颊抽动了一下,没有露出更多的表情。 有对曲泽的愤怒,却没有对人类的责备。 祂想,子民们是在河神所翻起的灾难中,受河神的蛊惑,才会变成这样。 祂不怪子民们,只怪曲泽这个罪魁祸首。 如果祂能活下去…… 不,祂一定能活下去。 近千年过去了,太遥远的事情,祂已经记不起来了。 但祂还记得那个跪拜老人眼中的泪光。 祂咳了一声,嘴边冒出血沫。 身上的血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 百姓们已经把神明扛到了河堤上。 年轻有力的男男女女手持火把,在仇恨与悲伤的驱使下,凭借本能唱唱跳跳,嘴里念叨着求河神保佑的话,神神叨叨。 “河神大人,我们给您带来了祭品,请您一定要收下!” “惹怒您的人,我们已经带来了,请河神大人宽宥我们吧!” “求河神大人保佑!” 这次的“祭拜”比较粗糙。 百废待兴的阶段里,也拿不出什么威仪的架势。 几个人抬着无力反抗的神明,把祂放在一个破烂的竹筏上。 然后…… 毫不犹豫地,把竹筏推进了波涛不停的大河之中。 曲泽脸上的笑容无限地扩大。 他想,太讽刺了,哈哈哈,无知的人类和愚蠢的神明。 手指勾了一勾,平静的河面上,便徒然有滔天大浪高高涌起! “河神显灵了!河神显灵了!” “河神大人果然要把那个异端带走!” “请河神大人保佑我们!” 百姓之中爆发出一阵欢腾的笑声。 人们纷纷跪倒在河堤上,冲那条夺走了无数人性命的大河行跪拜大礼。 神力消耗殆尽的神明用尽身上最后一丝力气,用以保全自己在水中也能保持呼吸,不至于立刻被夺去性命。 时浅渡不想让老百姓们看见祂被自己救走,弄得一连几天不找到“金发男人”不罢休。 为了避免事端,她特意在巨浪拍下、遮挡住众人视线的时候,跃入神明的视线,伸出手臂想把人捞走。 然而手指还没碰到祂,就见到一道金光从神明身上发出,温柔地—— 包裹了她的全身。 她随着那股力往上弹去,被从水中带出。 紧跟着,眨眼之间门,木筏与男人一起,被巨浪吞没。 在被金光包裹着离开巨浪之前,她看到男人平静地注视着她。 祂以为她是被巨浪卷下来的百姓了。 祂用可以保全自己的那最后一点儿神力保护了她。 神…… 平等地爱着每一位子民。 第307章 衰微的神明2 第三百零七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时浅渡在虚弱的神明没入滔天巨浪之前, 在祂身上布了一道结界。 暗金色的的灰暗光芒将男人包裹起来,随之一起沉入水底。 水流涌过结界四周,冲撞结界, 却无法冲破它。 而她自己则身裹淡金色光芒, 穿破巨浪,轻轻落在堤岸上。 由于被神力包裹,她全身上下都是干燥的, 只在袖口有几滴水渍。 百姓们都被眼前这异常的景象惊呆了。 众人震惊地盯了突然出现的女人, 继而, 人群中突然爆发出一阵呼声。 “河神显灵了!河神大人显灵了!” “河神大人竟然是个女子!” “河神大人, 请受我们一拜!” “保佑我们吧大人!” 曲泽看到这个场景,“哈”了一声,眉头高高地挑起。 他心里冷哼,还真是愚昧无知的人类! 那个女人, 显然只是个人类, 而非是神明! 是那个无名的地方神继续透支神力、损害自身才把这个女人救起来的啊。 那个愚蠢的神明,现在应该很惨吧? 他沉心,稍微感受了一下水中的情况。 曲泽神通广大,能洞悉水中的一举一动。 他本想利用水流与自身的链接,将那愚蠢的神明捉到自己面前,却察觉出异样来。 河水被什么阻隔了, 他无法通过水触碰到祂。 都已经虚弱成那样了,竟然还能有神力保全自己吗? 呵,倒是有点儿意思。 他倒是要看看, 那家伙还能撑多久? 他的目光落在被神明救起的那个女人身上。 只要再把这人类卷到河里去,那家伙就肯定会再救她一次的吧? 强悍的神力,轻而易举地催动河水。 下一秒, 又有黄龙高高卷起! “不、不对!这个浪头是冲着那个女人来的!” “这女的不是河神,认错了!” “啊啊啊河神发怒了,河神发怒了!” “求河神大人宽恕我们!” 百姓们见到高耸的河水向时浅渡席卷而去,顿时意识到自己认错了河神。 他们立刻俯首在地,浑身颤抖着认错请罪,希望能得到河神的谅解。 时浅渡没搭理岸上的人们,正好顺着水流,一个猛子扎入河底。 水中不是她的主场,行动会受到很大的限制,不过…… 还是可以用些小计俩嘛。 她浮在泥沙遍地的河底,能见度极低,几乎看不清任何情况。 但只要知道那些百姓在哪边堤岸就足够了。 她垂眸,拇指往上一顶,刀刃出鞘一寸。 漆黑的长刀在河底如游龙一般画了几个饱满漂亮的圆环,黑金色的光芒散发而出。 河底深处的水流不规则地涌动起来,下一刻,猛地喷发而出。 河水高高地涌出堤岸几十米! 老百姓们哪里见到过这样高的水流。 这下,纷纷吓得屁滚尿流。 “快跑啊!洪水又来了!” 曲泽觉得,可以借此大浪来惩罚告诫“认错河神”的人类。 可是,他不喜欢有人在他的地盘兴风作浪! 那股力量是什么? 感觉不是那个地方神的神力,但…… 人类也决不可能有这样的力量吧? 他眨眼间就消失在了原地,没入了深深的河底。 - 而时浅渡,早已经快曲泽一步,把深度昏厥的神明带回了那座破败的神庙。 脚尖刚刚点地,她就猛地打了个喷嚏。 这地方……太呛了。 到处都是尘土和蛛网,显然不是适合人呆的地方,小偷看见都得直摇头。 神不知道这位神明大人是怎么独自在这里度过数百年之久的。 可是外面又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气温很低,地上全都湿漉漉的,也不适合伤者久待。 即便这个伤者是位神明。 她掩住口鼻,将手掌合拢,又猛地张开。 一股染着暗金色光芒的骤风由掌心向四周扩散,瞬间吹散了无数灰尘。 几件废弃的祭拜用品被风吹落,叮叮当当地掉在地上,滚了半圈。 头顶的横梁本就摇摇欲坠,经过刚才的动静,从空中直愣愣地砸了下来! 时浅渡只需轻轻挥手,就能把那块腐朽的木头弄得稀碎。 可在她动作之前,虚弱的神明睁开双眼,转瞬间揽住她的肩膀。 漂亮的淡金色光芒闪过,改变了衡量坠落的轨迹,轰然砸在两人身侧。 尘土飞扬,时浅渡又咳嗽几声。 她感觉到,男人的手臂虚虚揽在她腰间,温柔而有礼; 而她的额头抵在男人的肩膀上,肌肤相触的地方,是温热的。 原来神明的身上,是这样的温度。 “咳咳……” 神明咳了几声。 唇角的血滴滴答答落在白净的衣料上。 祂脸上、发丝上还沾着泥沙,看起来很狼狈,身上新鲜的血渍更能证明此时的虚弱。 可祂身上依然散发出高贵圣洁的气质,不容人侵犯亵渎。 那双淡金色的眼眸还是那么平静冷然,看向时浅渡时,似有温柔划过。 那抹温柔转瞬即逝,但时浅渡抓住了它。 那是一种…… 难以让她用语言去形容的温柔。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目光,只是被安静地注视着,便觉得心中得到安宁。 好似……沐浴了柔和纯净的圣光。 好吧,她也不知道,她这样一个手上沾满鲜血的无神论者,怎么会说出“圣光”这种词。 “你当时下水,是为了救我。” 神明开口,嗓音如玉石相撞,清澈、微凉,不见虚弱。 祂在陈述一个事实。 时浅渡点头:“是。” 随着话音落下,她发现,男人的眼眸好像温柔了一点儿,比方才多了一丝不易察觉喜悦。 定睛又一看,好像什么变化都没有。 神明从地上撑起身子,靠在背后破旧掉皮的墙壁上。 祂的子民,没有全部受到河神的蛊惑。 内心深处泛起了一点儿涟漪,又很快归于沉静。 祂注视着时浅渡的眼睛,继续平静地说道:“你知道我不是普通人,也并非异端。” “当然了。” 时浅渡笑着去撩祂染了血的衣裳。 男人身上伤了好几处,听他呼吸中的杂音,内伤也不轻。 那些内伤,应该是因为祂以损害自身为前提,透支神力所导致的吧。 曲泽说的也没错,真是……有点蠢蠢的。 神明抬起胳膊,秀窄修长又带着珠泽的手指落在她的手腕上。 祂摇了摇头:“不用担心,我自己可以处理。” 祂的手指有些凉,跟祂平静地声音一样。 “等着伤口慢慢地自愈?”时浅渡敛敛眉头,不太赞同,“以你现在的损耗来说,恐怕要耗费很长时间吧。” 男人听她这么说,也没有太过惊讶。 只有漂亮而冷然的眼眸微微长大了一点儿。 “你知道?” 言语中,终于来了个问句。 时浅渡装模作样地欠了欠身。 她笑道:“我是你的信徒啊,大人。” 神明没有回话。 祂的薄唇轻抿着,如雕塑般完美的精致面容上依然无悲无喜,那么安然沉静。 明亮而苍凉的月光透过破败的神庙洒在祂的脸上,留下阴影。 那双淡金色双眸平和地注视着时浅渡。 冷清但温柔,清亮而睿智。 祂看透了一切。 祂明白她撒谎了。 但神明没有戳破她的谎言。 宽宥了她的欺瞒。 时浅渡明白神明知道她在说谎。 不过,心中并没有产生任何负罪感或者尴尬的感觉。 而是很平静。 好像一切理所应当的就这么发生了。 或许这就是……被神明宽恕的感觉? 她莫名这样觉得。 所以,她怔怔地跟男人对视了十余秒,才恍然回神。 她眉头一拧,真想打自己一下,看看她是不是陷入什么幻觉中了。 太离谱了。 她真的是个无神论者啊。 怎么会有那么荒谬的想法。 她叹了口气。 “我看你伤得很重,还以为你会晕厥很久呢。” 时浅渡反手抓住男人的手腕,放轻力道按在一旁,露出身上的伤口。 许是神明看透她没有恶意,没有再次制止她的动作。 祂就淡淡地看着时浅渡撩开染血的衣袍,看着她的手指缓缓按在自己细腻光泽的皮肤上。 面色不改,就连眉头都没有动一下。 “这里是我诞生的地方,对我来说很重要。” 祂静静地开口,扫过破败不堪、满是灰尘的神庙时,无波的眼底泛出淡淡的怀念。 那抹情绪还是跟从前一样,转身即逝了。 “我能感受到神庙对我的召唤,所以便醒了。” “也就是说,在这里,你的神力会比在别处要更容易恢复一些,是吗?” 时浅渡渐渐了解了这个世界的体系。 神明从人类的信仰中获取力量,所以信仰必然是获取神力的最大源泉。 但在自己“领地”之中,祂们也能持续获得微弱的力量。 比如男人在神庙、曲泽在大河中。 神明点了点头,没说话。 祂又咳了两声,殷红的血顺着下巴滴落。 祂伤的真的很严重。 时浅渡拧起眉头,帮祂擦了擦血迹。 她擅长杀人,而非救人。 能帮忙处理的,无非就是外伤,严重的内伤只能让祂自己渐渐恢复。 “我来帮你把外伤处理一下吧。” 她从系统空间中拿出药粉和纱布,托起了男人的手。 这只手被曲泽狠狠地踩在脚下过,被砖石刺破了掌心,已经露出森森白骨了。 看起来好疼啊。 她一如既往的怕疼,眼睛稍微眯了起来。 想起这个男人独自一人度过千年之久,一心为了子民,不惜伤害自己的身体,到头来却被百姓拿来祭祀河神,她越来越觉得悲哀,心里莫名酸软了一点儿。 她想,大概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得知真相而不被动容吧。 ……河神那种人除外。 神明突然开口:“你不用勉强。” 祂似乎能洞察时浅渡的一切心思,把手掌往回收。 却被人稍一用力,抓住了。 “不知道人类的药对你来说管不管用,反正先试试吧。” 时浅渡小心地捧起那只手。 可能是因为祂的动作太轻柔了,影响得她也跟着柔和起来。 她细细地把伤口中的碎石和草屑摘出去,又将白棕色的药粉撒在鲜血淋漓的伤口上。 神明垂下眼眸,平静地注视她的动作。 眼底浮出若有似无的温柔,以及……淡淡的疑惑。 千年了。 祂还是第一次,被子民关心照顾。 这很微妙,他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 掌心与子民的手指相触碰的地方,传来温热的触感。 还能觉得……软软的。 她的手掌干燥、温暖又柔软。 原来与人类、与子民的手掌相触碰,是这样的感觉。 原本祂想直说,人类的药物对神明来说是无用的,不用浪费在祂身上了。 可是,祂想,这是子民的一番心意,就像几百年前带着仅剩的粮食供奉于祂一样。 祂应该收下子民的心意。 “你不像其他人一样怕我。” 祂记得自己狼狈地被抛到人群中时,子民们看向他的目光。 惊讶、恐惧、仇恨…… 与百年前,人们祭拜祂时,眼里的感情全然不同。 过去有许多信徒跪在神庙中,祈祷神明能够现身,带给众人福祉。 或许,对于人类而言,这只是心灵上的寄托。 但人们不知道的是,每一次,祂都站在他们面前,耐心地听祂的信徒、祂的子民讲完那样长长的故事,目光冷清又柔和,像是面对自己的孩子一般。 祂想,还好那时不曾以真身显于世间。 不然带给子民的只有恐慌。 而眼前的情形…… 若不是神力耗尽无法保持隐身,祂也必定不会以这副模样示人的。 尽管这个奇怪的女子坦然接受了祂与人类的不同。 时浅渡笑道:“我是你的信徒,又怎么会怕你?” 又是那样的目光。 似乎看穿了一切,却闭而不言。 没有嘲弄,也没有厌弃。 神明掀起唇角,没有多问多说什么。 祂等到时浅渡把手掌上的伤口用纱布包扎好,便淡声说:“你走吧。” “……?” 时浅渡挑起眉头。 被神明弄得有些不解,还有点儿…… 唔,不爽。 她对这个可怜的男人已经够好了吧,竟然赶她走! 就连迂回的话都没有,说的未免太直接了吧。 要不是看这人伤得不轻,以她的性子,真应该给祂来一拳头。 她逼近了神明:“为什么赶我走?” “我与人结仇,那人纵使现在不来,明天也回来,绝不会善罢甘休。”神明知道自己的身份已经被子民察觉,所以并不隐瞒,与她淡声解释说,“留在我身边,或许会波及到你,伤害到你。” 祂说话时,永远那么平静、冷清。 淡淡的,脱离世俗一般清远。 可神奇的是,这声音又让人感觉到无比温柔。 像是温柔到了骨子里。 时浅渡觉得,祂的声音有一种……哄诱人心的能力。 她听得都不舍得跟这人生气。 真是个,永远挂念着子民的神明啊。 她眼珠一转,又道:“可是我没有地方能去,一个遮风避雨睡觉的地方也没有。” 这话不算说谎,这次她没有什么响当当的身份,是个普通老百姓而已。 神明矜贵的面容上,眉头轻轻地敛了一下。 祂的目光扫过时浅渡身上破旧的衣裳,看看她早已磨破的草鞋。 抬起手臂,伸出漂亮的手指,点了点身边的空地。 “今天很晚了,下山不安全,你在这儿休息吧。” 祂说完,抬头看向空中的明月,以及潄漱而落的细密雨丝。 半晌,祂重新垂下眼眸,静静地看她。 “我保护你。” “……” 外面雨声不小,还能远远地传来大河咆哮的声音。 除此之外,静谧地没有一丝声响。 看啊,神力衰微、一身伤痕的神明,那样平静从容地跟她说——“我保护你”。 她丝毫不怀疑,如果河神曲泽真的在这个晚上找上麻烦来,祂会拼尽全力、就算让自己万劫不复,也会把她送到安全的地方,并且以自己的消亡为代价,换来大河安宁。 哦,短暂的安宁,为人类争取修缮河堤或者逃跑的时间。 祂一定是想,既然已经再无人信仰,既然注定走向消亡…… 那就用最后的力气,再为子民做些什么。 诞生于此,亦消亡于此。 因为子民而生,又为子民而死。 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怎么说呢…… 真是,愚蠢的神明啊。 时浅渡忍不住,恨铁不成钢地学着曲泽骂了一句。 其实曲泽说得对,丰衣足食、无灾无难的人类,又怎么会去信阳神明呢? 只有在危难来临时,才会集体性地祈求上天与神明的保佑啊。 她故意拆穿祂的伤口,问道:“你伤成这样,真能保护我?” 神明注视她的眼睛,没有因为她的故意而有任何看法。 祂应声:“庇佑子民,是神明存在的理由。” 眼前的年轻女人,是千年时光里,唯一一个反过来关心祂的人类。 以前的信徒与子民,都只是一遍遍地向祂祈祷、索取。 他们似乎都认为,神力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神明无所不能。 殊不知,神力会耗尽,神明也会受伤与消亡。 唯一一个关心祂的人类…… 祂心底是有些动容的。 只是,祂从未经历过这样的感受,所以不知道应该怎样形容。 祂只是想,尽可能的保护祂的子民。 不想让眼前的女子忧心。 于是祂沉默片刻,又平静地开口:“我的身体已经比刚才好多了,可以保护你。” 时浅渡动作一顿,微微发怔。 她恍然明白,为什么神明知道她在撒谎,知道她并非信徒。 神明可以从信徒的信仰中汲取力量。 她如果真是信徒,就必然会为眼前的男人带来神力。 伤口会愈合、身体不再虚弱。 祂感受不到力量,自然明白她说的一切都是谎言。 可祂面对不需要思考就能拆穿的谎话,没有愤怒与嘲弄,没有厌弃与鄙夷。 祂的神色淡淡,冷淡清贵,又莫名温柔。 祂依然用那双漂亮的淡金色眼眸,安谧、沉静地注视着她。 然后认真地许下神明的承诺。 “我保护你。” 第308章 衰微的神明3 第三百零八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神明……也会说谎吗?” 时浅渡看着眼前面容冷清矜贵的男人, 懒洋洋地挑起了唇角。 拇指轻轻扫过祂脸颊上的泥渍,露出无暇的皮肤。 她就是故意拆穿这人的。 可神明的神色依然不改,眼神也没有一丝躲闪。 好像从未被人拆穿过什么。 他语调平平地开口, 嗓音里也没有半分端倪:“时间很晚了,你们这个时候需要休息, 安心睡吧,我一直都在。” 但或许…… 祂想, 明早祂就已经不再了。 永远地, 消失在世界上。 祂又说谎了。 千年时间里,第一次说谎。 看在祂就要消亡的份上, 祂的子民应该会原谅祂的谎言吧。 又或者, 睡醒之后,干脆把今晚的一切,都当做一场梦境好了。 当做祂……从来就不曾存在于世间。 时浅渡不明白,为什么这个男人会这么包容? 不怀疑她的身份,不奇怪她的所作所为? 只是因为祂是神明,而她是人类、是子民吗? 还是因为神明早已看穿一切? 又或者是,无论是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混蛋,都会被他这样对待吗? “你,对所有人都这么好吗?” “这么好?” 神明的眉头轻微敛起一点儿, 也不知是对她的话不赞同,还是对此感到不解。 祂淡淡地说:“这是我应该做的。” “……” 好吧,看来祂是一视同仁地对所有人都给予无限耐心和包容。 这么活过千年之久, 想想就……很累啊。 时浅渡的目光扫过男人身上的伤。 她耸耸肩膀:“相比起我来说,你伤得很重,才应该好好休息吧。” 神明说:“我不需要睡眠。” “不用睡觉?” 时浅渡下意识地挑起眉头。 那过去那么多年, 就每天晚上自处,等待着第一天信徒到来? 然后一次又一次的失望,再也等不来一个人? 真是难以用语言来形容的惨。 祂没有回话。 身为神明,不会困倦。 不过这不代表祂睡不着,只是不需要而已。 偶尔耗费了神力,觉得疲惫时,也会闭目小憩一阵。 沉默片刻,祂张口想说些什么,却又闭上了薄唇。 淡金色的眼珠转动,扫向神庙正门的方向。 祂忽然抬起刚刚被包扎好的手掌,摸了摸时浅渡还有些湿润的头发。 动作很轻柔,带着不太显眼的安抚意味。 “你既然知晓我的身份,那应该知道我与你们是不同的。”祂冷清的声音变得柔软了一点儿,“我去外面待一会儿,你休息吧,不用觉得不自在。” 男人似乎是怕她不喜欢跟陌生男子共处一室,不敢睡觉。 祂起身,身上宽松的叠裳柔顺地滑落,隐隐约约地衬出肌理分明的线条。 目光在时浅渡身上注视了半晌,收回视线。 祂从旁取来了之前落在地上的、时浅渡的黑色长刀,放在她的身边。 接着转身离开了。 走到殿前时,祂又驻足下来。 修长的手指合拢,抚了抚手掌上的纱布。 干燥的,温暖的。 还有淡淡的草药气味,很好闻。 千年了。 身为神明,总是在漫漫长夜中独自一人度过,等着第一日有信徒向祂祈祷。 这还是第一次,收到子民的关怀,与子民交流,在晚上…… 有子民与他一起。 真另人开心啊。 跟从前听到无数信徒向祂祈祷一样,让祂开心。 祂张开了手指。 纱布自动解开,无声地散落。 祂本想以神力将人类的东西碾碎消散,但又有些舍不得。 祂从来没想过证明什么,只有这时,祂突然想……如果自己就在今晚消失了,这世间,没有任何一样东西能证明祂真实存在过。 除了这么一块儿白布。 祂把那块沾了药粉的纱布叠起来,想放在了满是灰尘的祭台里。 然而沉默半晌,手指还是一碾。 白色的纱布在他的掌心化作飞沫,消失得无影无踪。 如果她发现这块东西,会记得今晚不是梦境的吧。 祂消失了,却留下这个,只会给她徒增烦恼。 那只漂亮的手掌上,伤口依然清晰可见,甚至有的地方还在渗出血丝,显然人类的药物对祂来说没有什么效果,就连止血都做不到。 祂把手上的伤口撕裂了一点儿,脸颊微微抽动。 血液一滴滴地落在地上,形成了一条直线,隔绝开了前后。 殷红的液体落在神庙的地面上,金光一闪,便融进去消失不见了。 成了一堵无形的屏障,完全掩盖了人类的气息。 祂的力量不如河神,救不了所有子民的性命。 但近在眼前的,还是可以尽微薄之力。 神明从破落的神庙门口走到庭院中。 抬眼就能看到,河神曲泽站在一个眼见着就要破碎倒塌的石柱上。 曲泽见祂出来,脚上故意一用力,那矮矮的柱子便碎裂成一地,发出隆隆的声响。 他扬起唇角,笑道:“没想到你虚弱成这样,还能逃回自己的老窝来。” 说完这话,他皱了皱鼻子,眉头拧起。 “唔,你身上一股人类的气息,真是让我难受,不过也是,你被人类拎着丢进我家了嘛!还是说……”他的话锋一转,眼底透出张狂的戾气,“你把你救了的那个人类女人,带到这破庙里了?” 神明蹙了蹙眉头。 没有动作,脸上却透出一丝防备。 祂已经把那段纱布丢掉了,竟然还是被河神发现了端倪。 河神的神力已经强悍到那种程度了么,即便是想办法掩盖气息,还是能被他发现? “你来我这里做什么?” 曲泽歪着头,呆呆地看了祂几秒。 接着大声“哈”了一下。 “你是怎么做到大难临头了还跟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面无表情的?”他双臂抱胸,绕着神明转了一圈,嘴上“啧啧”不停,“是你的性格真就这么无趣,还是你不知道……那些被人遗忘的神明,都是个什么结果?” “知道又怎样。” 神明话语淡淡,已经做好消亡的准备。 不就是消失或被其他神明吞噬吗? 曲泽发现了虚弱的他,肯定不会白白让他溜走。 所以他才会觉得,自己可能活不过今晚。 远处,长河波涛汹涌,大部分人类趁着雨停,回到村落中疲倦地小憩一会儿,零星几人站在粗糙简陋的瞭望台上,随时关注着河水的动向。 一旦有波浪四起的动向,就立刻敲响铜锣,叫醒入眠的人们。 眼前,河神曲泽神力膨胀,若此时此刻想对祂动手,是轻而易举的事。 祂能做的,就是最后一次为子民们争取时间,仅此而已。 但如果曲泽没有立刻动手…… 他或许可以用些别的方法,让自己重新获得信徒。 “我一天站在这里,便会佑护子民一天。”他掀起薄薄的眼皮,直视曲泽,“除非我就此消亡,脚下的神殿也不复存在。” “噢,那些人把你当成异端、当成祭品丢到河里,他们想让你死,你还想要保护他们?真是个……处处为人类着想的了不起的神明啊,” 曲泽大笑出声,那句“了不起”显然不是夸赞。 眼前这个神力枯竭的地方神,勾起了他的兴趣。 或者说,勾起了他的某种恶趣味。 看似淡定冷漠的地方神明…… 如果你眼睁睁看着你的子民一个个因为洪水而死,又会是什么表情呢? 还能保持这样的淡定吗? 他本来打算就此吞噬这个无用的地方神来着。 但他突然改变主意了。 他要让这个家伙亲眼看到大水漫过脚下的县城。 他要……用大水彻底冲垮这座神庙! - 时浅渡的拇指一直在刀柄上反复地抚摸。 一旦她发现河神妄图动手,她就能第一时间出现在外面。 不过她没等到曲泽动手,反而见到他很快就离开了。 而有着一头柔顺金发的高贵神明站在荒凉的庭院中,脚踩长满青苔的地砖。 祂仰头,看着空中的那轮明月。 月光洒下,落在淡金色的眼眸里,使得原本冷清的眸子像是盛了水。 一连数日,阴雨绵绵,天空中雾蒙蒙的。 已经很多天没能见到这样的明月了。 祂这几天一直以为河水决堤跟往年一样,只是自然现象,只要祂稍稍帮忙,就能顺利帮人们争取时间、加固堤坝,度过难关。 只要过了雨季,河水就会平静下来,不再喧腾。 但祂没想到的是,河神苏醒了。 河神还从人类的信仰中,获取了无尽的神力。 更没想到的是,这位河神,竟然想用给人类带来灾难的方式,来持续获取神力。 这已经不是他消耗自身就能庇佑子民的了。 如果祂就这样消逝了,日后受灾受难的,何止脚下这一个县城? 恐怕沿河数百里之长的十余个县城,都会受到灾难。 如果想救更多的子民,祂需要神力,祂需要人类的信仰。 可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地开始重新信仰祂。 除非就像河神说的那样,面对灾难与死亡,让人们看到祂拥有保护人类的力量。 而且是在祂不以真身现世的情况下。 神明有些迷茫了。 祂一动不动地站在庭院中,好似一尊雕塑。 心中思绪万千,不忍心做出决断。 过了好长一会儿,祂转身回到神庙殿中。 目光扫过闭目养神的时浅渡。 祂知道祂的子民没有睡着,可能还听见了外面的一切对话。 “如果,一部分人的死,会换取更多人活下来,你会怎么选?” 时浅渡双臂抱着长刀,刀柄搭在肩膀上。 她掀起眼皮,唇角翘了翘:“我们没准想到一起去了。” “……” 神明站在一旁,一直平静无波的脸上流露出不忍。 垂在身侧的手指缓缓攥紧。 身为神明,祂横跨千年时光,一次都没有兴起过这样的念头。 除去人类本身无可避免、不可逆的生老病死,祂总是尽力保全所有子民。 祂那么平等地帮助、保护每一个人。 在说出“一部分人的死”这几个字的时候,心中抑制不住地刺痛。 “你在内疚?” 时浅渡手握长刀蹿了起来。 她似笑非笑的看着男人,一步步逼近了祂。 而神明坦然地与她对视,不躲闪,不避让。 也不言不语。 就那样沉静地看着她,漂亮的眼眸里染着淡淡的凄清。 时浅渡的手指点在祂的肩膀上,稍微用上些力气。 当然,她的“一些”力气,对于普通人来说已经是很大劲儿了。 她恨铁不成钢地开口:“首先,你要知道,不是你抛弃了他们,而是他们得到了想要的富足生活之后,就抛弃了你!” 这语气称不上尊敬,说出的话也过于的直白了。 “你,才是被抛弃掉的那个!” “……” 神明的脸色变得苍白了一点儿,哪怕只是一瞬,也被她察觉了。 祂的薄唇抿住,跨越千古的平静淡金色眼中多了一丝没落。 神色淡然,又那么叫人心疼。 祂当然早就意识到了。 只是从没有人直说出来而已。 祂张开嘴唇,想说“祂知道”,但被人抢了话。 时浅渡叹了一声,声音柔和了些:“所以,你不离不弃已经很了不起了。” 她发誓,她是很想把眼前这男人给骂一顿骂醒的。 但,看到祂的神情,可怎么叫人骂的出口啊。 “再者!” 她的声音又一次硬气起来。 “如果你就此消亡了,大河决堤改道,沿河至少十几个郡县都会受到影响,包括脚下的县城;但如果你被人信仰,重新获得力量,那么除去这个县城,其他所有人都会获救。” “也就是说,不论你怎么做,脚下这个县城的人都必定受灾,你不是用他们的性命去换取了其他人的,而是凭空救下了其他所有人。” 她是真的为神明的付出感到不值。 究竟是为什么,就算自己受伤、消逝都还要保护人类啊? 人类可是想让祂去死啊。 还好有她在。 只要她在,肯定不会让河神把这个男人逮走的。 时浅渡耸耸肩膀,故意用上了尊称:“我的神明大人,你如果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那真是白活这么多年了。” 这显然不是什么好话,带着讽刺。 可神明的眼眸柔软了些许,又很快恢复如常。 祂知道眼前的女子没有恶意。 从她出现开始,从来就没有恶意。 “谢谢你的安慰。” 神明不是不懂这个道理。 祂想,祂大概只是需要有人认同祂的选择罢了。 原来…… 即便身为神明,某些时候也需要认同啊。 以前从没跟子民说过话,现在才发现,与子民交流竟然会这么让人心生满足。 “……” 她都已经这么不客气了,为什么这男人一丁点儿也不知道不悦? 反而还有些开心似的,还跟她说谢谢。 这感觉就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太让人不爽了。 时浅渡被祂磨得没脾气了。 有脾气也发不出来。 她沉默半晌,打了个呵欠,决定在自己被气炸之前先好好地睡一觉。 于是,她指了指墙边的地面。 “为了你的子民,你可以坐在这儿吗?” 神明不解,没有说话。 但祂愿意为子民做任何事,便坐了下来。 时浅渡跟着坐下,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 那股幼稚劲儿上来,用很不客气的语调开了口,语气故意凶巴巴的。 反正祂处处为了子民,那指使指使祂怎么了? “你的子民要休息了,麻烦你不要随便乱动。” 神明沉默片刻,耸动了肩膀。 就在时浅渡以为这位高贵善良的神明终于开始对她产生不悦的时候…… 祂轻轻拖住了她的肩膀和脑袋,让她枕在了自己的大腿上。 “这样躺下会舒服一些。” 神明的嗓音还是那样,冷淡又温柔。 让人始终想不明白,这两个词究竟是怎么做到同时出现的。 “……” 时浅渡心头一软的同时,真的很想用拳头把男人暴揍一顿。 她大概是第一次快被别人的“温柔体贴”给逼到想骂人。 原来温柔体贴还能逼疯一个人啊。 无限地包容、爱护子民吗? 真是犯规啊。 她翻了个身,面对神明躺着。 脸颊枕在祂的腿上,透过薄薄的金白色叠裳,能感受到神明身上的温度。 祂身上还有一股让人舒心的香气,像是瞧见了阳光。 时浅渡感觉到,男人特意放轻动作,伸出手。 温热的手指缓缓落在她的头发上,帮她捋顺了有些凌乱的黑发。 然后,小心轻柔地抚了抚她的脑袋。 这就像是在温柔地…… 哄她睡觉。 她又不是小孩子,谁需要人哄着睡觉啊! ……好吧。 神明活了千年之久,确实会把所有人类都当成是小孩子吧。 她此时的身份,大概超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连神明的零头都不到。 也难怪祂总是用那种包容的,还有点儿宠溺的眼神看她。 既然是这样的话…… 岂不是不管怎么调皮,这男人都不会跟她生气? 本来,被当成小孩子挺让人不爽的。 这么一想,心情又愉悦了起来。 时浅渡枕着男人的腿扭了扭,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还顺势伸手圈住了男人瘦削的腰。 神明的怀抱…… 有一种微妙神奇的温柔感。 她温声开口:“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神明没有回答。 祂从来都不会自夸。 以时浅渡的角度看不见男人的表情。 但她感觉,祂好似翘了翘唇角。 …… 天边蒙蒙亮时,徒然下起了大雨。 铜锣声也随之响起。 一下下连绵不绝的刺耳声音与豆大的雨点,顿时把还在休憩中的人吵醒了。 雨水夹杂着冰雹,噼里啪啦地砸在人们身上,生疼。 瞭望台上的放哨人拎着铜锣,连蹦带跳地跑了下去,飞速地从一个个躺在地上、草垛里的乡亲身边穿行过去。 他一边敲锣一边大声喊道:“洪水来了,洪水来了!” “大家都醒醒,起来把大埽入水啊!” “快护堤啊!快护堤啊!” “不行了,肯定坚持不住了!我们还是快点儿逃吧!” “竟然下冰雹了,这不是个好兆头啊!” 有些百姓已经预感到不好,打算逃跑,人心浮动。 也有一部分人相信官府的官员,跑去询问。 “大人!这次的水流比从前都汹涌很多,雨也比昨天大了不少!” “您看这可怎么办?我们都听您的!” 才入睡不足两个时辰的老者从睡梦中醒来。 瓢泼般的大雨里,夹杂着冰雹,砸在身上让他有些吃不消。 一个护卫抗洪官员的士兵接住了一快栗子大小的冰雹,震惊地递给老人看。 “大人,您看这……?” 年迈的官员声音微抖:“今年的雨水太反常了,怎么会这样?” 他们为了抗洪,已经好几天不曾睡过好觉了。 就是因为昨晚时分小雨终于停了,河水比前几天平稳太多,大家才敢多休息一会儿。 他看昨天的情形,以为情况能逐渐往好的方向发展…… 谁能想到……仅仅两三个时辰,就突然下起这样的大雨?! 而且,这是夏天啊! 大雨里又怎么会夹杂着冰雹! 天要亡他们呐! 老人满是血丝的浑浊眼底浮出水光。 他心知八成是护不住了,但为了不影响士气,没有表现出来。 “走,去高处,我看看情况!” 他顾不得瓢泼大雨,连忙打起精神,从高处观察大河的水流。 这几十年里,他都在跟河水、洪水打交道,经验丰富,见微知著。 借着天边微弱的光芒,观察几眼河水,脚下一个不稳。 他几乎遇见到了接连数个县城被淹没的惨相。 他接连后退几步:“照着这个雨水量,下拨黄龙再来,肯定就坚持不住了,告诉大家……能逃的……就尽快逃吧!” 苍老的声音没了力气,整个人一下子苍老了不少。 手下的士兵刚要去通知,他又说:“等等!把大伙召集到一起,我有话跟大家说,这么多人千万不能乱了阵脚!另外,选人快速出发,把现在的情况通知下游的郡县,一定要快!” 铜锣声又一次连绵响起。 不出几分钟,百姓们与士兵们纷纷聚集在了一起。 但聚过来的人数不及昨天,有人已经偷跑了。 老者站在高处,痛心疾首地说:“乡亲们,这些天的抗洪,大家都辛苦了,请大家耐心把我下面的话听完,一切就都还有希望!” 他在众人面前张开手掌,掌心赫然是一块冰雹。 “正如大家所见,七月冰雹,老天爷都不帮我们,我要是再一味地让大家伙全部留下了抗洪,那就是让你们去送死!这样的大雨,就只有最后一个办法了!” “昨天认错了河神,这是惹河神生气了!河神发怒惩罚我们呢!” “哈哈哈哈哈大家都得死!就直接死了算了!” 又有精神崩溃的百姓嚷出声来。 这一下子就煽动了不少人,人群立刻混乱了。 很多人扭头就想赶紧跑。 老者连忙用最大的声音喊道:“大家别走!别走!都听我说完,不然大家都活不成!如果我们能炸堤成功,就能争取至少一个时辰的时间!” “大人,这么大的雨,我们还能怎么办?!” “早晚都要死,还是快跑吧!” “什么最后一个办法!这些天我们想的法子还少吗?还不是没用!” “炸堤不就是去送死吗?这样的大雨大水怎么可能成功!” 炸堤,需要几个人划着竹筏,穿过滚滚波涛炸毁另一边的堤坝,用以泄洪。 先不说能不能成功炸堤,就算真的顺利穿过河水炸毁堤坝,最终八成也是死路一条。 又有谁会自愿去送死? 老百姓们作鸟兽散,再也听不下去当官的的话。 无论老者怎么大喊,喊破了嗓子,也没几个人再愿意听。 有的拉扯着亲人逃跑,有的就地跪下,开始朝大河跪拜。 “河神大人息怒,河神大人保佑。” “只要我们虔诚就肯定会转危为安的!河神大人护佑我们!” “河神大人请显灵吧!” “大人,您下来吧,我们也先走吧!” 近卫的士兵打心底里佩服老人,神态关心。 “唉,是我的失职,是我的无能啊!” 老人发现无力回天,叹了口气。 是啊,人又怎么能争得过老天爷呢? 他本想说,几十里之外那片矮山,虽然山不高,又处在地势低洼的地方,但过去就还有活下去的希望,只是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需要炸堤去争取逃跑的时间。 如果能成功炸堤,就一定能有更多的人能生还! 可惜现在…… 河神曲泽看着人类面带惊慌,四处逃窜,笑容越来越愉悦张狂。 他直拍大腿,都快笑得岔气了。 “人类怎么会这么蠢笨愚钝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只要手指轻轻一勾,巨浪就从堤岸上卷下几人,将他们的性命吞噬。 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神力在体内越发充盈,他舒爽地叹了口气。 天亮了不少,那个地方神应该能看清一切了吧? 哼哼,那就…… 让他把所谓的“子民”杀个一干一净吧! 他倒要看看,“无私”的地方神,究竟能为了子民做到什么地步! 曲泽高高地扬起了双臂,一举一动都带着极强的神力。 巨大的水声响起,几乎能传递数十数百里之远。 卷了无数泥沙的滔天大水从大河中高高地漫出,卷成一股,像是一条饮人血肉的黄龙。 任谁都知道,这样的大浪拍下来,必定死伤一片,几乎无人生还。 “洪水来了!抓住竹筏,别松手!” “抱住木头之类的漂浮物!” “大家尽量站到房顶上!快上房顶!” 四散逃窜的人群中传来一声又一声的大喊,撕心裂肺。 人们逃啊、跑啊,谁也跑不过洪水。 不多时,便只剩下房屋倒塌和水流的声音了。 人类的呼喊声被水声遮掩。 决堤的河水淹没了一切。 神庙中,一向冷静的神明瞌上双眼。 祂不忍细看子民的惨状。 但耳朵堵不住子民们强烈的情绪和心声。 【救命……!】 【娘,娘!啊啊啊啊!】 【没用的,全都没用的!】 【该死的官府!该死的皇帝!不把我们的命当命!】 【为什么没有人救我们,为什么!】 【好恨……好恨啊!】 【好疼!啊啊啊腿断了!】 【呜呜呜呜呜,好想活……】 【为什么神舍弃了我们!我好恨,为什么!】 神明已经太多年不曾接受到信仰的力量和人们的期待与善意,此时却猛地被无尽的愤怒和仇恨包围,压得他头疼欲裂,身上好不容易愈合一点儿的伤口重新挣开,血流汩汩,狰狞极了。 祂没法承受住恶意、怨念的挤压,膝盖猛地跪在地上。 古井无波的面容因为压抑与疼痛紧促起来,露出痛苦的神色,几乎无法喘息。 从神明诞生开始,子民的生活越来越好,几乎没有过什么怨念。 所以,祂从未承受过这样深重的恶意,也是第一次知道恶意可以让祂这般难受。 不仅仅是伤口挣裂,本就受损的脏器全都拧巴在一起,好像下一刻就要把内脏都吐出来。 鲜血一滴滴地从唇角往地上落,很快就滴了一摊。 数不清的恶念侵袭了祂的头脑。 子民们在痛苦,在愤怒,在…… 埋怨。 可祂这么多年,一直在尽可能的保佑人们啊。 就算祂带给人们福祉后反被抛弃,就算祂被人们不分青红皂白地祭献给河神…… 祂也从未埋怨些什么。 为什么怨恨祂? 为什么让祂这么痛苦? 为什么会,反噬到祂身上? 祂深爱祂的子民啊。 可子民,背叛抛弃了祂。 祂才应该是感到委屈和怨恨的人,不是么。 凭什么祂要承受这些? 从未有过的撕裂般的疼痛从皮肤上传递到心脏。 肮脏的黑色一点一点地渗透过来。 精神与□□上的双重痛苦使思维变得混沌。 好似有一股难以压制的愤怒,在那些仇恨与怨怼的侵袭下被唤醒了。 按在地面上的手指一点点用力。 就在这时,祂感觉有人用手臂圈住了祂的腰,把祂抱在怀里。 温热的触感那么熟悉。 祂猛地从无尽的仇恨中脱身而出。 祂的神色恢复了清明。 是啊,祂还有子民陪伴在身边。 “这是怎么了?” 时浅渡没想到祂在十来秒之间会变成这样。 她连忙上前,揽住男人的腰,尽可能轻柔地把人抱在怀里。 她手上全是血,猩红、粘稠而温热。 照这个速度,计划还没开始,这男人就要消亡了! 究竟是怎么回事? 难道这个小世界的任务…… 就要结束了吗? 刚想到这儿,她感觉怀里的男人艰难地动了动。 脆弱的神明抬起手臂,安抚地碰了碰她的背脊。 祂的声音淡淡,比以往虚弱些许。 “吓到你了吧,没事,是透支的神力在反噬,很快就能恢复。” 祂已经感觉到自己开始消逝了。 失败了。 祂再也无法保护子民了。 就在祂消逝之前…… 最后再为祂的子民做些什么吧。 祂手上沾了自己的血,缓慢地在时浅渡周身画了一个圈。 淦。 祂不知道自己快没命了吗? 怎么还在想着别人! “你别再乱动了。”时浅渡抓住男人的手腕,“我怎么做能让你感觉好一点儿?” 每个小世界的情形和设定都不一样,她昨晚已经在神明没注意的情况下,偷偷尝试过把自己的力量传输给对方了,但完全没用。 现在,就只能眼睁睁看着祂虚弱得几乎连手臂都抬不起来。 她这人啊,道德感不重,没有救世的善心和伟大理想。 有善良,但不多,就那么一点点儿。 她随心所欲,吊儿郎当,嘻嘻哈哈地为所欲为。 除去偶尔大意小小地栽个跟头,自己真想要的一切,都能掌控在股掌之间。 这是第一次彻底的失控。 她讨厌死了这种不受她掌控的感觉。 更讨厌死了愚蠢的神明直到濒死还在想着保护什么狗屁子民。 她能照顾好自己,没有人也没有任何自然灾害能杀了她。 她不需要这个男人现在所做的一切。 时浅渡飞速翻阅小世界的资料。 资料跟之前看到的一样,只说神明在面对人类恶念时被恶念影响,堕落为妖魔。 可现在这副景象,怎么看也不像是要堕落吧。 见时浅渡眉头紧拧,一脸关心,神明的眉梢舒展开了。 祂的声音还是那么好听:“别害怕,我保护你。” 祂摸了摸时浅渡的头发,动作轻柔。 就只是神明在轻碰祂的子民。 一个人孤零零地度过几百年时光,看着神庙一点点破败、腐朽…… 说不落寞是假的。 祂过去以为,自己会独自一人,消失在这座破败的神庙中,为了子民消耗掉所有神力,最后无声无息、无人问津地消散不见。 不会有人知道,也不会有人记得祂的存在。 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平静了千年的心脏,终是翻涌出一点儿其他的情绪。 他应该觉得不甘心的。 默默守护子民们那么长的时间,却没能坚持到最后。 他也应该感到委屈的。 从诞生到现在,永远为了子民考虑,反倒被子民抛弃、忘却。 还被人当做异端丢石头、祭献给河神。 可此时此刻,身体被温暖所包裹,一切不详的情绪都被驱散了。 他感觉那么平静。 没想到,能在消逝之前,得到子民的照料和关怀。 不再是孤身一人。 不再只能自言自语。 不再被遗忘。 还知道了人类的手掌和怀抱都是柔软而温暖的。 知道人类会凶巴巴地对祂说话,心里却没有一点儿恶意,口是心非。 这足以让祂感觉到慰藉了。 人类是在乎他的。 上千的守护、数百年的孤独…… 不是白白熬过来的。 过去所做的一切,都是有价值的。 真开心啊。 消逝的时候,还能有子民陪在身边。 可惜救不了更多的人。 可惜祂现在的样子吓到他的子民了。 祂又一次安慰:“别害怕,你不会有事的。” 无力感。 时浅渡第一次感觉到无力。 她什么都做不了。 “到底是为什么会这样,你知道解决办法吗?” 系统资料里没有写这方面的内容,她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她想,或许拯救神明的方法,只有成为祂的信徒。 可怎样才能“真正”成为信徒? 又怎样才能为祂带来信仰的力量? 她无措地抱着神明,看到男人的伤口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挤压一般恶化撕裂,看到刺眼的、湿哒哒的红色透过金白的叠裳,在衣料上晕开一大片。 染得她身上也全是血渍,湿热、带着叫人恶心的铁锈般的气味。 祂几个小时之前,还那么平静又柔和地看她。 祂用尽全力尽可能地保护她。 祂还会摸摸她的头发,把她半抱在怀里让她睡个好觉。 那么无私到蠢笨的神明啊…… “怎么才算是信仰你?” 山下洪水滔天。 荤黄的河水淹没了房屋,以肉眼几乎跟不上的速度,往低洼的地方涌来。 几座连绵的矮山本就只有一百多米,又处在洼地,一下子被淹了老高。 很多人被河水冲着,身体撞在木桩上,分分钟折断了腿脚、穿透了胸口。 鲜红的血液在水里涌出,又很快被下一波大水掩盖下去。 就算水性极好,在这样汹涌且满是坚硬异物的水中也根本没用,只能随着水流听天由命。 死人越来越多。 神明耳中杂乱的声音渐渐变少了。 可怨怼和恐惧的程度更深重了。 彻骨的恨意一个比一个更加强烈,就像有一只钢铁般的手掌,死死掐住了祂的脖颈,越来越紧、越来越紧…… 祂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那些人在问,在怨,在恨—— 为什么不救他们? 如果时浅渡知道这一切,肯定会怒骂一声荒谬。 可她听不见人心的声音。 她只能看到,怀里的神明一身鲜血、满身狼狈。 尽管祂承受了巨大的痛苦,面容上依然保持着沉静,仪态淡然、矜贵。 薄薄的唇轻轻合着,因为说不出安慰的话,便安抚地翘了翘唇角。 除了身上的伤口和血渍,祂好像跟从前没什么不同。 唯有那双如冬日暖阳一般温煦的淡金色双眸,好似失去光泽,变得越来越暗淡了。 时浅渡知道,祂的生命要到尽头了。 祂要消逝了。 就这么消逝在她怀里。 小世界任务完成在即。 可她怎么就那么不爽和不甘心呢? 神明没有堕落。 但外面洪水滔天,人类依然受到了极大的重创。 河神根本不在乎人类的死活,只有眼前的男人能拯救他们。 只有祂在乎人类。 难道真心为人的神明,就只能消逝于此吗? 她在神庙的庭院之中,抱着虚弱的神明。 扭头向山下看去,曾经的县城已经变成汪洋一片。 之间人类或者牛羊被卷入水底,又变成尸体慢慢浮出水面上。 浮尸遍野,这词半点没有夸张。 水声、哭声等等掺杂在一起,仿佛整个世界都在哭泣呐喊。 末世与地狱也不过如此。 房顶上哭嚎的幼童,奋力救人却被大浪掀翻的青年,挺着大肚子已经临产、却不幸去世的年轻妇女,还有……白发苍苍、殚精竭虑的年迈官员。 为了老百姓们始终坚持在一线救灾的老者浑身湿透,被幸存的士兵们从水中救起。 他被放在竹筏上,士兵焦急地探了探他的气息。 “大人还有气,太好了!” “让大人把水咳出来!” “那有个孩子,快把孩子救起来!” 放眼望去,浑浊的水中全是死尸,成千上万。 活下来的大概是百里存一。 时浅渡杀过不少人,也上过战场。 她以为自己从来不把人命放在眼里,可看到这种场景,手指还是缓缓地攥紧了。 她擅长杀人,亦能拯救单一人类。 却在自然灾害面前,无法救助所有人。 她揽住男人的脖颈,让祂轻轻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她说:“人们需要你。” 神明很勉强地摸了摸时浅渡的头发。 祂嘴唇蠕动一下,想说谢谢你。 时浅渡总是张扬蔑视的漆黑凤眸软了下去。 脑海中浮现出神明注视着她的模样。 可惜那双永远纵容的金色的眼眸几乎黯淡无光了。 再也不会遇见比祂更包容、更温柔的存在了,对吗? 手臂落在祂的腰间,一点一点地圈得更紧了。 “只有你能拯救他们,给他们带来更好的生活。” 第309章 衰微的神明4 第三百零九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信仰, 不过是极端的相信。 是一种寄托,一种敬畏,一种给人希望的殷切期待。 就像百姓们相信河神听到呼喊祈祷, 会帮他们平定河水,免除水患。 也像千年之前,人们相信神明能保护他们, 护佑子孙。 信仰从来不等同于宗.教, 更不等同于神。 它只取决于人追求什么、相信什么。 甚至像那首歌唱的一样, 爱也是一种信仰。 在时浅渡打心底里相信怀中的神明能够拯救受灾的人们那一刻—— 男人身上忽然泛起了淡淡的金光。 狰狞的伤口不再流血,而是缓缓的, 有了愈合的趋势。 平静到死寂的眼眸里恢复了丝丝光芒, 像是阳光撕开天空,将金色洒下。 金白相见的叠裳上,鲜红的血液褪色。 不多时, 便跟着恢复了圣洁。 神明身上的一切都恢复了与她初见时的整洁,虽然伤口还没能完全愈合, 但祂显然已经重新获得了神力。 而那股力量…… 来源于她。 时浅渡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变化, 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手上粘稠湿润的触感也随之消失了。 男人抬手,摸了摸她的黑发。 祂的嗓音清润, 微凉。 “很开心你能相信我,给予我力量。” 神明脸上的痛苦减退许多, 沉静得像是刚才的一切伤痕、鲜血、苦楚都是虚幻。 耳畔从不停歇的憎恨怨怼由于眼前之人近在咫尺的信仰, 而得到了一定的阻隔。 祂依然会受到负面情绪的影响,却不再像刚才那样被逼到濒临消逝。 时隔百年了, 自那个老人去世之后,祂终于重新获得了神力。 而且这股力量比普通人类的要更加强悍,更加温暖。 眼前的女孩, 完完全全信任祂,把救人的期待全都注在了祂的身上。 身体比从前轻盈太多了。 那种充盈着力量的感觉让他感到陌生又熟悉。 时浅渡眨巴眨巴眼睛。 这就…… 算是信仰了? 她有些迷茫:“所以,到底什么才算是能给你带来力量的信仰啊。” 神明耐心地回答她:“简单来说,毫不怀疑地相信我能为人们带来福祉,真心实意地需要我的存在,有所期待有所敬畏,都是信仰。” 祂能感受到,眼前之人此时此刻,依然强烈地信任着祂、期待着祂。 “我一直相信你啊,真心实意地相信你的能力,为什么之前不算信仰?” 时浅渡更加不理解了。 她当然知道,神明能够救人啊。 她从来就没有怀疑过这点。 神明平静的眼眸里也浮出一丝疑惑。 祂问:“你一直全心全意地信任我能够救你们于这场灾难之中吗?” 如果是这样,祂应该早就感受到力量才对。 “……” 时浅渡诡异地沉默了下来。 还摸了摸下巴。 她从未怀疑过神明的能力,她只是…… 不曾真心地期待过神明拯救山下这些受灾的人们罢了。 她没有那种慈悲之心,更没有救世的善心和伟大理想。 她初来乍到,对于跟任务无关的事情毫不关注。 她没有想要保护人类的心。 她甚至有那么几刻,跟河神所想的一样,觉得那些拜倒在河神膝下、却把神明祭献的人类实在愚蠢,实在可笑,昨晚经历的一切都那么荒谬绝伦。 她都替神明的坚持感到不值得。 所以,她以一个全知的局外人的视角,高高在上地蔑视了悲苦的百姓。 直到亲眼看到浑浊河水中的一具具浮尸,见到惨绝人寰的景象,她才突然感到不忍,才有了些共情,希望神明能够拯救这些无知愚笨却用尽一切力气努力活着的普通人。 原来,单纯“相信”神明的实力是不够的。 所谓的信仰,就是坚定的信念、强烈的期待,加上……想要保护他人的悲悯之心吗? 或许对别人来说不是这样,但对那一刻的她而言,就是如此了。 “别多想了,接下来交给我吧。” 神明看出了她的失神,言语柔和地安抚了她。 祂温声说:“相信我,我会让尽可能多的百姓活下来。” 一个人的信仰再强,也做不到让河水归位这样的大事。 祂能做到的,就只有让存活下来的人们,成功爬上这座矮山,保全性命。 直到现在,瓢泼的雨水一刻不曾停歇。 无尽的河水奔腾翻涌着向地势低洼的地方蔓延。 不高的矮山已经有一半都被河水淹没。 侥幸活下来的人们纷纷抓住漂浮物,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往山边游来,再难再累,也不愿意放弃一丝生还的希望。 “爹,你坚持住,等我们上了山就好了,不管怎样水都不可能把山都淹没了的!” “那边树上有个人,咱们去帮他一把!” “雨太大了!水流还是急,咱们划不过去啊!” “加把劲!那个树杈估计撑不了多久了,咱们得快点过去!” “大人,您放心,水往低处流,很快就能到山边的!” “唉……要是能炸了堤坝,何至于此啊!是我组织不利,是我害了大家!” “这几年水患一年比一年严重,早就该重视,但河工的响钱总被克扣,怎么也不是您的错!” “是啊大人,您已经尽力了!” 神明站在庭院之中,忍住未愈合伤口上传来的阵痛,利用不多的神力,推动水中的漂浮物,帮助幸存的人们以更快的速度来到山边。 偶尔水流湍急,有浪花打来,祂便以神力相抵,护佑幸存的子民。 “快往高处走!” “上山了,得救了!” 终于,陆陆续续有人类蹬上了这座能救人一命的矮山。 脚下踩上了实打实的土地,而不是浮在水中,无依无靠没有搀扶。 有个妇人怀中抱着个仅有四五岁大的孩子。 她肩膀上染了血,大概是被水流冲得撞上了什么尖锐之物。 这种情形,能活下来已经是不容易了。 被雨水重刷了几天的山上,泥土早就松动。 她抱着孩子,又受了伤,脚下踩住的石头一滚,眼看着就要跌到山下去! “啊!” 就在这时,时浅渡一把拦住了妇人的腰,把她拉扯回来。 保全了两个人的性命。 “谢谢!谢谢!” 妇人惊慌地回过神后,连连道谢。 “不用谢。”时浅渡指了指不远处的神庙,“去那边就好了,神明会保佑大家的。” 神明自己不能随意现身,但她可以。 在人们惊慌的时候,是很容易煽动信仰的。 “什么神明保佑啊!傻子才会信这个!” “哼,求了那么久河神,又有什么用?还不是这样!” “别说什么神不神的了!求人不如求己!” “不过那个神庙能躲躲雨,我实在太累了……” “是啊,现在雨太大了,地上不好走,最好别总是到处蹿,别踩不实摔下去!” “好,那咱们去那个神庙吧!” 没能得到河神庇佑的人们,心中已经尽是怨念。 一个个的,都不愿再信仰神明了。 不过嘛,这个简单。 时浅渡昨天发现自称信仰无法带给神明力量时,就已经想到用什么样的方法,让人类重新开始信仰祂们了。 神明隐去自己的身形,站在神庙之中。 祂悲悯地看着一个个受伤虚弱的子民走进来,疲惫地坐在地上。 他们浑身湿透,身上或多或少都有着伤痕。 大多数人都因为自己的获救而感到庆幸,也有人因为亲人的去世而满心悲痛与怨怼。 距离太近,伤痛太强烈了。 这样的情绪对于心系人类的神明来说是极其负面的。 祂又感到了压迫与不适。 身上本就没能愈合的伤口重新撕裂。 无暇的脸颊抽动了一下。 时浅渡与普通人类不同,能看到隐身的神明。 她趁没人注意,把神明拉到神庙后面的僻静之处。 “又不舒服?到底是怎么回事。” 神明感受到关心,眼眸柔软了一瞬。 祂摇摇头:“我没能拯救县城中的子民,这大概是我应受的惩罚。” “什么就应受的惩罚?”时浅渡就差“呸”上一声了,神明真的已经为人类做的够多的了,“为什么你变得比刚才虚弱了,是因为有人来这里吗?” 眼前的女孩能看到隐去身形的祂,不是常人。 神明犹豫片刻,告诉了她实情:“是人们心中的恶念太强烈了。” “……” 时浅渡明白了,神明会受到人类恶念的影响。 可系统的资料里,并没有写出这点啊。 “哈!我不过是去别处一小会儿,竟然都有人逃到你这破庙里了!” 河神曲泽那张狂的声音徒然出现在神庙之外。 长河绵延数百里远,都是他的地盘。 他去别处兴风作浪了一阵,以为回来之后立刻能看到遍地浮尸,看到地方神满心痛苦的模样,没想到却瞧见了这么多获救的人类。 还全都躲进了这个破败废弃的神庙。 这家伙,真是不死心啊! 神明闻声,立刻上前一步,挡在了时浅渡的身前。 沉静的双眼一瞬不瞬地注视着曲泽。 “我说过吧,无论如何,都会尽力守护我的子民。” “守护?哈哈哈,用你那千疮百孔的身体吗?” 曲泽大笑起来,挠了挠耳朵,好似从来没把地方神放在眼里过。 他也是神,自然能感觉到对方神力的微弱。 “能保护一个是一个?收起你那可笑的想法吧!”他耸耸肩膀,扫过神明少有悲喜的面容,“我告诉你,你一个人都保不住!” 已经平静不少的水面,突然又变得不平静了。 浪头躁动地一个接着一个。 河水本应无法漫到神庙的高度,然而在曲泽神力的加持下,巨浪滔天而起! 在神庙里瘫倒休息的人们顺着水声望向外面,一眼就看到了这副景象。 他们睁大双眼,眼底顿时充斥了恐惧。 水面明明淹不到这里啊,为什么会突然有这样的大浪! 这也太离谱了吧! “大浪来了!这里马上就淹了!” “抱住庙里的柱子!” 他们好不容易上了山,好不容易活了一条命…… 难道注定逃不过洪水吗?! 浪头到了一定高度,猛地拍打下来,水压极强。 就这么直直地砸在神庙上,大概连同神庙,都会被大水冲垮。 曲泽扯扯唇角,表情张扬又狰狞。 保护人类? 呵,可笑至极! 他要让这个愚蠢的地方神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 他要让大水摧毁神殿,让这里的人类全都死在祂面前! 大浪眨眼之间就猛地拍打下来,不给人们半点逃跑的机会。 可他们想象中的一切都没有发生。 只见湍急的水流自神庙上方分成两股,往两侧泻去。 像是有一道无形的屏障保护了这座神庙。 同时,也保护了他们所有人。 一个男人愣了愣,猛地高声喊道:“天啊,神灵现身了!是神保佑了我们!” 脚下的这座神庙,供奉的是哪位神明? 他有生之年,竟然能见到此等神迹! 这……真的不是巧合吗? 带着孩子的妇人回过神来,“咚”地一声跪在地上。 她双手合十,面对破败不堪的神庙祭台,深深地埋头下去。 “神明保佑,神明保佑,神明保佑!” 其余几人见状,又有人跪倒在地,开始祈祷。 神明身上泛起淡金色的光芒。 他感受到了更多的力量,几处伤口开始愈合。 曲泽万万没想到,昨天神力就已经消耗殆尽的地方神,还能有这样的能力。 他顿时意识到,自己被利用了。 地方神利用他对神庙的攻击,利用危难,换取了人类的信仰! 这家伙倒是会活学活用! 他不爽地咬紧牙齿:“你这家伙……” 他抬起手,话还没说完,就见地方神猛地喷出一口鲜血! 与此同时,神庙中传来了男人愤怒怨恨的嘶吼声—— “既然真有神明,为什么不救我儿子,为什么!” 有个获救了的男人,非但没有信仰神明,反而爆发出了极强的怨恨! 他双目猩红,一脚踹在了满是灰尘的祭台上,发泄愤怒。 他疯了一般不停地咒骂,满口怨言。 时浅渡眼疾手快,一个手刀砍在男人脖颈,把人弄得晕死了过去。 她看看下巴上沾满鲜血的神明,恨不得把这人给暴揍一顿。 神明又不欠这些人的! 他意识不到自己刚刚死里逃生,脱离危险吗? 不感激也就算了,竟然还怨恨咒骂。 灾害面前,这些百姓们确实很可怜。 可是……她真的没法不生气啊。 漆黑的眼眸中多了几分阴沉。 时浅渡的目光扫过心头跟着浮出不满的人们。 被看到的人心中一凉,连忙垂下头去。 她扬声说道:“瞧瞧神庙破败成这样,上百年没人祭拜祈祷了,若真有神明,能在这儿保护我们一遭已经是大发慈悲了,哪儿那么多牢骚。” 妇人四处看了看,在神像那双被挖了“金石”的空洞洞的眼睛上停顿几秒。 确实破败的够呛,如果真有神明……生气还差不多吧。 她没再搭理其他人,继续双手合十,小声嘀咕着祈祷。 “神明保佑,神明保佑,请保佑我跟孩子度过此劫!” 曲泽静默几秒,突然爆发出一阵嘲弄的笑声。 他满是讽刺地说:“不是吧,你会因为人类的怨恨受伤?太可笑了!你竟然真的把人类放在心上,关心他们的死活?” 绝大多数神明,从来都不在乎人类的死活,因为人类愚蠢又贪婪。 只要这个种族能绵延下去,带给神明力量就足够了。 至于死多少、有多少痛苦…… 没有谁放在心上。 只有真心实意爱着人类、在乎人类情绪的神明,才因为人类的难过而难受,才会被那些负面的情绪所影响。 他活了两千余年,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这般爱护人类的神明。 保护人类、然后又因为人类的怨恨吐血? 这难道不可笑吗? “你还没发现吗?人类就是这么贪婪,你保护他们也不会得到半分感激,他们只会想要的更多更多!他们信仰你,只是因为有利可图而已!” 神明擦掉唇角的血渍。 有那么一瞬,因为曲泽的话有些恍惚。 仿佛他说的没有什么不对。 但祂想起了时浅渡关切的神情,想起百年之前那位坚持年年祭拜他的老人。 想起老人眼中滚烫的泪花,那么真切,那么令人动容。 那时候无灾无难,老人也是县城中的富贵之家。 老人没什么可“贪婪”的,他只是感激,只是全心全意地信仰祂。 六十多年从未改变过。 并不是所有人类都不懂的感激,都只会在危难时刻才会信仰他,不是吗? 会有子民感激祂。 还会有子民关心祂。 纵使有人类是贪婪的,那也只是一部分。 祂相信子民们大都是淳朴善良的,而不像河神说的那样极端。 祂永远这么相信。 神明的眼底不再有半分犹疑与恍惚,完全沉静下来。 平静,淡然,又十分坚定。 祂说:“不管你如何教唆,我都会继续保护我的子民。” “教唆……哈,你竟然说我教唆?” 曲泽高高地挑起眉头,对于地方神的态度感到好笑又愤怒。 他握紧拳头:“看来是你现在过得还不够惨啊!” 神力融入满是泥沙的荤黄河水中,眨眼之间,便又涌起的大浪。 水中泛起了普通人类看不见的蓝色光芒。 刚才那一下,只是借助河水的压力而已,并非用上了神力。 他这些天吸收的神力是地方神的数万倍之多,稍微用上点力气,就能把那层屏障拍个稀巴烂! 对付一个才有了几个信徒的无名小神而已,就像捏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 神庙中的百姓又一次看到巨浪,没像刚才那样慌乱。 他们纷纷双手合十,在心中默默祈祷,希望神明再次保佑。 “保佑我们吧,我们以后必定修缮神庙,年年祭拜!” “求求神明再保护我们一次吧!” 夹杂着强悍神力的水流以极快的速度翻涌而来。 不出两秒,就猛地拍打在神明撑起的那层淡金色的屏障之上! 曲泽扯了扯唇角:“真可惜啊,就凭现在的你,也能阻挡我?” 他并不着急,像是在逗弄困兽,想慢慢地折磨眼前的神明。 他的手掌缓缓并拢、相握。 无形的神力挤压过去,带着强大的压迫感。 就在巨浪要冲破屏障、将神庙冲塌之时,一道凛冽的斩击自下而上挥出,竟是斩开了水流,让汹汹河水向两侧分开,避开了神庙! 百姓们在那一瞬间松了口气,发出赞叹。 心中的信仰更加强烈了。 “之前真的不是巧合!神明又救了我们!” “太好了,我们有救了!” “让活着的人都躲到这里来吧,肯定能平安度过!” 在水中还活着的人们也看到了那等奇景,心中不由得迸发出真切的期待。 有人开始大喊:“你们看见了吗?神明显灵了!神明显灵了!” “咱们快去那座神庙!” “有希望了!咱们肯定能得救!” “神明会保佑我们!” 神明能感受到,力量源源不断地涌入他的身体。 神力越来越充盈。 祂再也不是阻挡一个浪头便耗尽所有神力的落魄神明了。 祂再也不用眼睁睁看着子民受苦而无可奈何了。 而时浅渡手腕一翻,将长刀抗在肩膀上。 她避开百姓,站在神庙之外,与神明并肩而立。 掀起眼皮,脸上露出懒洋洋的笑容。 两次巨浪,足够让人们相信,这间神庙供奉的神明拥有庇护人类的神力。 在惶恐无助的氛围中,用不了多少时间,就能传遍数个县城,甚至是整个国家。 至少沿河的百姓们,全都会真心实意地信仰祂了。 话说回来,要不是因为神明没有名字,也不至于非要把人引到神庙。 好在事情进行的很顺利,没有节外生枝。 “好了,你已经没什么用处了。”她唇角一扯,盯着曲泽,“可以去死了哦。” 曲泽眉头一拧:“你说什么?” 身为河神,竟然被一个黄毛小儿挑衅? 可笑,比地方神还要不知天高地厚! “噢……我知道了,昨晚这个愚蠢的神明不是自己从河里回到了神庙,而是你将他带回来的,是吧?”他的年岁是地方神的三倍之多,见多识广,“既然拥有通晓神魔的能力,就老老实实地去找个神明侍奉,在这儿撒野,是活得不耐烦了吗?” 每一个拥有怪力乱神设定的世界,总会有一小部分人类是不同的。 这个世界也是一样,有人类天生就能见到神魔,只不过数量极少极少,万里无一,百年间才会出现那么一个两个。 这样的人类一般都会有信仰的神明,并侍奉在神明左右。 “侍奉神明?”时浅渡略一思索,“这个说法也不错,我就是在好好侍奉我的神明啊。” “你……” 神明少有的露出惊讶。 “侍奉这个家伙??那你的眼光可真不怎么样!”曲泽就差没笑话她了,“要不这样,我给你个机会,让你追随侍奉我,就免你一死,不跟你计较刚才的事,你说呢?” 时浅渡干脆没搭理他,而是抬手,不疾不徐地将神明散落的淡金色长发别到耳后。 她温声地说:“你守护子民,我保护你,怎么样?” 她实力再强,也全是杀人的计俩。 若想救更多的人,还是得依靠祂的神力。 “……” 祂的子民说,要保护祂。 说不动容是假的。 但河神拥有滔天神力,她即便有超越人类极限的能力,大抵也不是对手。 然而不等祂说话,时浅渡又重复了一遍。 “你守护子民,我保护你,就这么说定了。”她拍拍神明的肩膀,“去帮助真正需要你帮忙的子民们吧,他们在等你。” 她脚尖踏地,眨眼之间,便消失在了原地。 …… 雨水未停,但波涛不再汹涌了。 泛黄的水面相对平静,无数尸身无声地漂浮。 雨点打在水面上,发出滴滴答答的水声。 神庙里、庭院中,密密麻麻地聚集了不少百姓。 好在神庙在香火旺盛时被扩建了两次,不然,还盛不下这么多人。 终于熬过了泛滥洪水的人们全都卸了力气,半死不活地或坐或躺着,不是沉默无言,便是发出低低的□□声。 这里没有人死亡,却依然笼罩着一股腐朽死亡的气息。 负责治理河道的年迈官员在几个护卫和百姓们的帮助下活了下来。 他坐在庙里,神色显得有些颓唐,满是心痛。 “下游……怕是保不住了。” 他喃喃几声,苍老的声音那么无力。 伸出手掌,雨水湿润了手心。 带人抗洪这么多天,还以为能有成效。 如今看来,人总归敌不过天。 雨水还不停息,大河的决口绝不止一个。 不知道这里淹没之后,又有哪儿受了洪灾,遭此磨难。 洪灾之后,便是瘟疫,还有无数灾民往南边逃难。 灾民处理不当,就成了暴民、乱民。 下游邻河的地区,必定要乱了。 再看看他们这群人。 四周全被大水淹没,只剩下几个小山包,孤立无援。 命是暂时保下来了,但没有粮食啊。 不知道朝廷什么时候能派人过来救灾。 还是……就这么放弃他们了? 获得力量的神明在离开神庙一盏茶的功夫后,又回到了神庙之中。 祂明白洪水绵延,决口不止一个,下游灾涝更甚。 所以在这里的救援差不多时,便去其他地方阻止了几次河水的决堤,又用神力摧毁了一道人类难以炸毁的堤坝用来泄洪。 除了脚下被淹没的县城,灾情全在祂的可控范围内。 且那些地方的百姓们,也在积极地抗洪,用尽一切的力量。 就是可怜了离祂最近的子民。 祂能护住那么多人,却让脚下这片土地遭此灾难。 祂心中自责不已。 带着悲悯的眼眸一一扫过休息在神庙中的子民。 他们面色疲倦,身体、心中全是伤痛。 过去那些年,大河不是没有决堤过,而是每年汛期都很危险,总会有人因此而丧命。 祂就算再心系子民,也从来救不了所有人。 但像眼下这般悲惨的境况,祂还是第一次经历。 祂想安慰子民,让大家心里好受一点儿。 或者,给人们带来一些希望。 于是,神明站在庭院中,仰头看向阴雨绵绵的天空。 祂抬起修长的手臂,催动神力。 阴沉的、黑洞洞的乌云,在神力的推动下往四周退散而去。 雨滴渐渐转小,变成毛毛细雨。 再然后,雨停息了,只剩树叶上水滴落地的声音。 时隔数日,终于有淡淡的阳光冲破叠叠乌云,洒落在人们身上。 天边挂了彩虹,朦胧中带着希望。 “天晴了!大家看,天晴了诶!” “终于有阳光了!!” “啊,快看彩虹,好漂亮!” “这是吉兆啊!” “神明一定会护佑我们的!” “等朝廷来人救我们!” 死气沉沉的人群中,掀起了一阵愉悦的呼声,七嘴八舌。 人们都相信祥瑞之说,没有什么比天降祥瑞、神灵护佑更让他们希望充盈了。 神明看到子民们终于不再沉浸在悲伤中,有了对未来的向往,眼眸柔软了些许。 祂想,太好了,大家振作起来了。 祂打心底里为子民们感到高兴和快乐。 与此同时,信仰的力量源源不断地注入了祂的身体。 祂的子民啊……根本不像河神说的那般贪婪。 他们大都很容易满足,给一点儿甜头,就对生活充满了希望。 就算痛苦,也能苦中作乐,就像春风吹又生的野草一般,坚强得要命。 祂穿过人群,一个一个地看过子民的脸。 想要在这些人里,找到时浅渡。 可惜,直到仔仔细细地看过最后一位子民,祂依然没能看到那张熟悉的脸。 距离曲泽被引着离开,已经很长时间了。 现在还没回来,莫不是出了事? 一向平静无波的眼眸中泛起波澜。 祂又将在场所有人的脸检查一遍,确认时浅渡不在这里的那一刻,转身,脚步略显匆忙地往神庙外走去,却迎面撞上了一个人。 “这么着急,是要去哪?” 时浅渡牵住神明柔软光洁的叠裳,压低嗓音开口。 神庙中有太多人了,声音乱糟糟的,没人注意到她对着“空气”说话。 早已神力充沛的神明微微一怔。 祂身上没有了伤口与血渍,皮肤光洁细腻,保持着不容亵渎的圣洁。 神色平淡的面容上浮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喜悦,转瞬即逝。 祂道:“没事就好。” 祂没有先追问河神的情况。 而是确认时浅渡身上有无受伤。 时浅渡见祂不答自己,接着笑道:“怎么,刚才脚步那么匆忙,是因为担心我吗?” 神明不躲不闪,与她直视:“自然。” 祂怎么可能不担心祂的子民。 从时浅渡为了祂而与河神缠斗着一起离开那一刻开始,祂无时无刻不在为她担忧。 祂垂下头,眼底有淡淡的自责:“是我做的不够好,身为神明,还需要你为我而……” “我不是说了吗?你守护子民,我保护你啊。” 时浅渡微微仰头看着祂。 被那双冷然又温柔的眼眸注视,内心还是会感到难以言说的安宁。 她喜欢被神明望着的感觉,特别喜欢。 “河神那家伙,已经被我打得逃回河水之中了,你放心好了,他最近这段时间,大概不会再回来找你的茬了。” 时浅渡颇为自豪地说完自己的战绩,忽然想到了什么。 她又道:“你也不用多想,不用觉得愧对子民,神明跟人类之间本就不应该单方面的索取嘛。人类敬仰神、供奉神,贡献给神信仰的力量,神便福泽人类,引导人在困境中前行。” 她牵起了男人白玉般指节分明的手掌,放在唇畔轻吻了吻。 狭长的凤眸微微低垂,睫毛遮住眼底的神色。 她说得颇为正经,又隐约有些反差的逗弄感,让人分不清话里的真假。 “身为子民,我侍奉我的神明,难道不是应该的么?” 这话说的,很漂亮。 亲吻手背的动作,也是在向祂表达虔诚。 可神明能感觉到,眼前之人带给他的力量已经很微弱了。 当时给予他的力量那么强烈,可救援过后,悲悯与善意,期待与需要…… 这一切都已经渐渐地消散了。 她真是奇怪。 她绝对是祂见过的,最没有定性的人类了。 其他的子民们,一旦开始信仰祂,便会一直相信祂、需要祂,几乎直到死亡。 很少有人中途更改或者停止信仰。 或许是时浅渡本身就不是普通人,拥有强悍实力的缘故吧。 她的自主意识十分强盛,绝大多数时间,不会受任何人影响,也不需要别人提供任何帮助。 即便是神,也一样不被她需要。 她刚刚能为祂带来力量,是因为她在为百姓们祈祷。 而不是她本人有所需求有所期待。 但不管如何…… 祂都会全心全意地爱祂的子民。 哪里有神明被子民保护,而不做任何付出的道理? “除了为了其他人着想,你自己有什么愿望吗?”神明充满包容地注视着眼前的女孩,等待她的回答,“我现在力量充盈,无论什么愿望,必定会满足于你。” “我自己的愿望?” 时浅渡还真想不出有什么愿望,因为没有什么想要的。 这时,她不经意地打了两个呵欠,困倦涌上。 她突然一顿,继而不正不经地笑起来:“我困了,你还让你的子民枕着睡觉,这算是愿望吗?” “……” 神明冷淡无波的淡金色眼眸里,鲜有的浮出一丝转瞬即逝的笑意。 那目光,像是长辈充满慈爱地看着幼稚的小孩。 第310章 衰微的神明5 第三百一十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两人以极快的速度缠斗在一起。 但凡有眼睛, 就能看得出来,一方已经渐渐压倒了另一方。 没几分钟,那把长刀自下而上地挑起,眨眼间就在男人身上砍出一道极深的伤口! 血水喷溅, 男人后退很多步, 终于停下。 他眼底染上痛楚, 手掌按住了不停流血的伤口, 血液还是从指缝间渗透过来。 半长的发散落在肩膀上, 凌乱,有一撮被血浸得湿润。 已经几次了。 他无论如何, 都没法顺利斩杀眼前的人。 这次也是一样,她身上…… 就连一道伤口都没有。 之前造成的伤口,都以很快的速度愈合了。 而他的对手,没有趁他受伤继续上前,而是站定在离他三米远的地方。 这人抚了抚刀柄, 笑道:“谁让你来的?为什么想杀我?” 男人深吸一口气,不回答, 却反问。 他问:“你又为什么一定要让世界变成这样呢?” “我做什么了?”对手歪歪头,一副不理解的样子,“我就连一个人都没有杀死过, 你怎么还一副谴责的样子,好像我害了很多人一样。” 男人的眉角抽动一下。 脸上露出不解,他完全不能理解, 为什么这人会做出这种毫无意义又惨绝人寰的事情。 他正要说些什么,空中响起一道长长的机械音。 【3015年3月10日,中午十一点,第一次。】 毫无感情的机械音落下, 城市中顿时响起一阵痛苦的哀嚎与尖叫,撕心裂肺。 纵使没亲眼看见,也能想象出人们面临着怎样的痛苦。 他拧着眉头说:“你疯了。” 对方脸上的笑容落下去一点儿,神情似笑非笑,像是讽刺又像是蔑视。 “你不了解我的过去,又怎么有资格评判我的现在?” - 时浅渡睁开双眼。 因为做了个有点累的梦,而皱起眉头,情绪显然不太好。 她翻身,脸一下子埋近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冷清却包容的气息迎面而来。 神明抬起手,轻轻地抚了抚她的头。 暗色的双眸神情淡淡,好似看穿了一切。 祂问:“做噩梦了?” “……不算是噩梦吧。” 时浅渡揉了揉眼睛,被神明触碰,情绪莫名的好了不少。 她嘟哝道:“梦到了一个只见过一面的人。” 她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会梦到这种有的没的。 凭潜意识的臆想,想出了一堆没有存在过的、莫名其妙的对话? 而且她还看不见梦里另外一个人的脸。 就跟一直潜伏在另一个人身后一样,直视着男人。 她按了两下太阳穴。 睁开双眼,入目的是神明的黑眸黑发。 她不过就是午休了一会儿,祂…… “……?” 她挑起眉头,立刻坐了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 神明不语。 修长的手掌伸出,掌心里金光一闪,便出现了一根草绳。 祂用草绳将自己的长发束在身后,把那张冷清漂亮的面容完全暴露在空气中。 “你昨天说起侍奉神明,我就想,我可以以侍者的身份出现在子民面前。”祂手指一勾,便将墨色的长发勾到自己面前,“这样就不会被怀疑了吧。” “……” 神明的气质冷清矜贵,纵是高门公子也远不可及。 无论黑发还是金发,都不能改变这点。 可时浅渡就是觉得,黑发的神明比金发时逊色多了。 她神色莫名:“你要面对面地跟人们接触?” 她完全不能理解。 祂明明知道、也亲身体会过人类的善变和冷血,为什么还愿意亲自掺和到复杂的现实中? 祂本可以远离人类,只在人类遭受灾难时,才施以援手的。 这一切都是因为……祂爱祂的子民吗? “嗯。”神明应声,并没有隐瞒她,“以前我像所有神明一样从不出现在人类面前,怕影响他们的生活,但遇见你之后,才发现与人交流是一件很愉悦的事。这样既不会影响大家,还可以深入子民的生活,了解大家的真实情况。” 得,合着还是她让神明做出这种决定了。 时浅渡蹙蹙眉头。 她本来是想,自己扮做忠诚侍奉神明的信徒,煽动人们信奉祂的。 唬住蒙昧中的百姓、扩大神明的影响力,对她来说不是难事。 但如果让神明自己站出来与人类交流…… 不知道会不会节外生枝。 “怎么了?” 神明了解子民的一切情绪。 时浅渡的情绪没有强烈到让祂听见心中所想,但祂能察觉到那层不满。 “你很不满,很不悦。” “称不上不满。”时浅渡笑了一声,否认神明的“指控”,“可你要知道,不是所有人都像我一样绝对的拥护你,有时候他们会像昨天晚上一样,发生一些很失控、很恶劣的事情。” “你绝对的……拥护我。” 神明用那双毫无情绪的眼眸直视着她。 没回应其他的,只重复了这一句话。 时浅渡不假思索:“当然,我说过几次了嘛,你保护他们,我守护你。” 而且,她不是已经能让神明从她身上获取力量了嘛。 现在祂总该不会再觉得她是在说谎了吧? 神明收回视线,没有答话。 祂回忆起自己被人类拎着手脚丢到竹筏上、祭献给河神的场景。 到现在,仿佛还能感受到冰凉的雨水打在脸上的触感。 那绝不是什么很好的回忆。 祂的眼里却没有任何怨恨,依然那么平静。 “我知道所有人都会变化,每个人都有两面性,善良与邪恶总是能同时出现在同一个人身上。” 时浅渡耸耸肩膀:“但你就不会啊,你被他们那样对待,还拼命地拯救他们。” 她以为祂会说,因为祂是“神明”,与人类不同。 不想,神明却掀起眼皮,低声说:“我也不总是善良。” 在祂快要消亡的时候,心里有过恨意。 恨自己被子民所抛弃。 恨祂关怀人类,却遭反噬。 而根本不在乎人类死活的神明,却因为他们的“不在乎”,反而根本不会受到影响。 这不是很不公平吗? 多亏了眼前这个叫时浅渡的女孩,让祂从混沌肮脏的恨意中清醒过来。 想到这,神明轻抚了抚时浅渡的头,动作很轻。 祂说话时,唇角有上翘的迹象。 “多亏了有你。” “……” 任谁看着这张脸,恐怕都会把一切反驳噎回嗓子里。 “好吧好吧,你愿意怎么做都行,但是……”时浅渡摊开手,不确定地问,“你能做到像真正的信徒一样,用无数赞美的语言去夸赞神明、也就是你自己吗?” 怎么看,祂都不是一个喜欢自夸的狂妄之徒吧。 神明往前走了一步,距离她只剩一拳的距离。 祂的身量修长,比时浅渡足足高了一头,就这么垂首俯视着她。 “我在此处生活近千年,听过数以万计的子民祈祷,年龄是你的十数倍之多,所以,请你相信我不是个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的小孩,好吗?” 男人的神情、语调都与平时无异。 时浅渡很确信,神明只是在耐心地跟她解释,希望她放心。 可是……她怎么觉得这很像是吐槽? 偏偏她面对神明总是发不起脾气来。 就当她是过度保护了,好吧? 她举起手妥协:“好好好,我相信你可以扮演好信徒的角色。” 神明微微颔首,将石壁上的机关转动半圈,眼前的石门便自动打开了。 祂是神庙的主人,对这里的结构和小机关一清一楚。 与此同时,祂心中怀疑,是不是初见时祂太虚弱了,所以无法获取她的信任? 这才不被她信任,不被她需要…… 失去信任的感觉,比被子民抛弃还让人难受。 祂想,需要为人们做些实事,让自己重获信任。 祂从神庙后方的石室中走出,站在山边的岩石上。 微微催动神力,一只早早就被祂打捞上来的耕牛便落在了祂的脚下。 这头牛早就被淹死了,因为捞起来的很早,肯定不会染上细菌。 此时离太阳落山至少还有一两个时辰。 但比起中午,气温转凉了。 神庙内外的人们或面色悲痛,或一脸无望。 他们看着山下犹如湖海一般的汪洋,以及漂浮的尸体和杂物,呆呆地流干了眼泪。 生活了数代人的县城就这样被洪水淹没,他们的家人、钱财、农田……还有世世代代流传下来的香火,他们的族谱、祖坟,也全都毁于这场大水。 洪水过后,遍地泥沙,至少数十年不利于居住与耕种。 他们没有根了。 当官的老人见天色渐晚,在士兵的搀扶下站了起来。 他语速不快,但有条不紊:“我知道大家死里逃生,心中悲痛,这时候应该好好休息,但朝廷的救援官兵们至少得一两天才能到这边,我们要先确保能有食物能让我们撑到那时,除了我身边的士兵……” “现在让我们去山里找吃的吗?可山里没什么能吃的果子,要说现在打猎……” “下那么多天雨,山里地滑,我们又没工具,怎么可能抓到猎物?” “可那也不能干在这儿被饿死吧!” “我已经快一天没吃东西了……” “要不坐竹筏去水里捞淹死的牲畜?” “你去捞吧!指不定是不是有去无回呢!” 百姓们七嘴八舌。 他们抗洪数天,又刚从洪水中逃生,大多数人的体力早就透支了。 要在一座被水淹了的荒山上找供这么多人吃的东西,谈何容易? 山里地面早就泥泞不堪,根本不适合行走。 要说去水里捞淹死的牲畜……刚从下面逃上来,谁会愿意再下去呢! 众人大都推拒,不愿主动出去。 “我去吧!” 终于有个年轻人,从人群中站了起来。 他身材精壮,一看就是个好手。 身边的老头连忙拽了他一把:“坐下,这时候自己去山里,还嫌自己的命不够长吗?” 他这孙子,难道不知道现在出去有多危险吗? 万一再下起雨来,山上有点儿滑坡,那就是九死一生! 年轻人道:“爷爷,我来过山里很多次,对这儿很熟悉……” 这时,改变了自己发色和穿着的神明,从后面走到神庙中。 祂用平静的声音打破了喧杂。 “诸位,许是神明的指引,我刚刚在神庙后面看到了两头被淹死的牛。” 百姓循声看去。 只见一位如皎月般冷清高洁的男人立在脏乱的神庙人群中,白衣胜雪,如绸缎般光泽的黑发用一根草绳束起,搭在祂的肩膀上。 祂身形清瘦,容颜如画,眸光无悲无喜,让人不由得心生敬畏。 老百姓们从未见过如此矜贵不可攀的人。 就是偶然见得一面的世家公子,也不曾给人这样的感觉。 他们纷纷惊讶地张开嘴,有些紧张和窘迫。 到神庙这么久了,没人看到有这么一位公子在啊? 为官的老者挥挥手,让仅剩的几名士兵去神庙后面查看。 接着,他问:“你是?” 神明答:“我一直在这间神庙中侍奉神明,祈求神明拯救众生。” 话音刚落下,就有一个刚离开的士兵以极快的速度跑了回来。 他脸上满是兴奋:“大人,后面真的有两头淹死的牛,估计够这里所有人当晚饭吃饱了!” 放在平时,牛还要耕地,没人会吃牛肉的。 若是有人宰了还能耕种的牛,必定会遭人白眼唾骂。 而此时,人群中立刻爆发出庆幸的笑声和说话声。 “太好了!这下所有人都不用冒险了!” “真是神明保佑!感谢神明!” 有人当即双手合十,向破坏严重的神像祈祷。 还有人冲立在庙中的神明行跪拜之礼。 “您难道是神明的使者,特意来救我们的命吗?” “我一看就知道您定非凡人!” “您能看到神明吗?祂是不是就在神庙里?!” 热情的百姓们纷纷感恩、拜谢,但没有一个人失礼地上前。 他们那么愚昧又那么天真,一点点儿恩惠就足以让他们感恩戴德。 当然,面对无法反抗的灾难,也很容易让他们失控。 高洁的神明上前一步,伸手虚扶了一位老太的手臂。 祂轻声说:“我只是侍奉神明的信徒,看不见神明,但偶尔能听到神明给予我们的指引。” 男人面容如冷玉,有种说不出的高洁矜重。 加上祂冷清淡然的语调,如有魔力。 轻而易举的,每个人都相信了祂的话。 老太快速瞥祂一眼,又特意避讳一般叩首下去。 她嘴里小声嘟哝:“神明大人,请保佑我们能被救出去吧!” 此话一出,立刻又有几人许下了同样的愿望。 人们连连叩首。 当官的老人不似老百姓那么容易糊弄,没有立刻相信。 他理智地指挥士兵:“你们两个带几个乡亲去宰牛,你们两个带人找找干燥的柴火,提前烧火,这种情况也别挑什么好不好吃了,能填饱肚子就是好的。” 他抬头看看天色,又说:“这样的天气,到晚上肯定会冷,得多备些柴火。” “好!” “大人,我们这就去!” 一听不用离开神庙就有吃的,还有力气的人们全站起来,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原本安静的神庙渐渐有了人气,沉闷的气氛渐渐被欢腾所取代。 活着,总是一件好事啊。 神明回答了几个人的问题之后,回头看向时浅渡。 祂眉眼微动,冲她招了招手,似乎在疑惑她为什么不上前来。 就在这时,先前责怪神明为什么不保护自家儿子的男人从人群中蹿了出来。 他手里紧握着一块断裂的木头,直直地刺向神明! 神明正背对着他,看不见身后之事。 时浅渡瞳孔一缩,就要上前。 她一掌就能把那人拍飞出十几米。 可惜神明自身的反应比她还要快上一瞬。 电光火石间,只见一层金色的光芒从祂身上发出,把男人猛地往反方向弹了出去! 男人被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要被那股冲击力摔得半死。 不曾想,有一股温暖的力“捧”住了他。 他轻轻地栽倒在地上,除去胳膊肘落地时磕了一下,身上半点疼痛都没有。 众人都被突如其来的情况惊呆了。 他们张开嘴,一时间,就连最基本的声音都发不出。 几秒钟之后,人群中爆发出一阵骚动声。 就连不太相信神佛的官员都拧起眉头,脸上多了几分惊讶与凝重。 “神明大人现身了!” “你竟然敢袭击神明大人的使者!” “请神明不要降罪于我等!” 神明并不生气,冲百姓们摆摆手,让他们不要打痛失爱子的男人。 祂嗓音平和:“神庙是神明的居所,不允许争执与打斗,这才将我们两人分开,大家也放开他吧。” 一哄而起的百姓仅仅因为他的一句话,就安静下来了。 他们松开男人,规规矩矩地坐好站好。 而半老的男人早就呆愣住了。 半晌,泪水蓦的浮出眼眶,滚滚而落。 “既有神明,为何不救我儿啊!” “……” 神明眉头微微蹙动,无波的眼底染上不忍。 若他那时有更多神力,就能救更多人了。 “神明不是万能的,总有些事情不可逆也无法避免。”祂轻声解释,引导人们重视河道治理,而不是知安忘危,“抗洪一事,诸位万众一心、群策群力也是必不可少的。” “哼,都怪那些贪响的狗官!” 终于有个士兵忍不住怒骂出声,又恨又气。 他看看自家头发苍白的大人,因为老者一把年纪还要受这样的罪而难过。 “要不是每年治理河水、修缮堤坝的银钱都被……我们何至于此!到头来,那些人赚的盆满钵满,却只有大人独自在这儿犯险!” 老者怕他落人耳舌,连忙拍拍他的肩膀。 “千万别这么说。” 可百姓们闻言,也纷纷露出了不满。 “是啊,若年年好好治理河水,又怎会这样?” “大人的儿子也是抗洪时……” “唉……大人,请受我一拜,感谢您从没想过抛弃我们!” 人心就是那么善变。 一会能冷硬成石,一会又棉软如絮。 时浅渡懒洋洋地站在偏僻的角落。 身靠墙壁,双臂抱胸。 这么看来…… 这位神明大人在获得力量之后就不需要她了是吧? 等力量再强一些,就连河神都不是对手了。 她看着男人被百姓们围在中间,人人眼里都是憧憬和祈愿,嘴角一扯,“嘁”了一声。 很好。 好得很啊。 神明已经不是那个满身是血可怜巴巴地靠在她肩膀上的家伙了。 以后就都是祂自己的主场了。 她倒是省劲儿了。 神庙占地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人们有的烧火、有的宰牛,还有的把又脏又乱的神庙打扫干净。 太阳即将下山之际,外面传来了烤肉的味道。 有壮汉在外面大声喊道:“大家!再过一会儿肉就熟透了!都不用着急不用抢,人人都有份!咱们吃都吃不完的!” 一个半大的姑娘从外面进来,从案桌上拿起几个放供品的、积了尘盘子。 她出去一趟,回来的时候盘子已经洗净了。 至少灰尘被洗下去了,至于到底干不干净……不好说。 而盘子上还放着几块切得不规则的牛肉。 烤肉有的地方焦了点儿,但味道很香,在这种情形下格外诱人。 可没有人上前抢肉吃,一个都没有。 百姓们看着姑娘把三个盘子放在供桌上。 接着,不约而同地弯腰垂首,在心中祈祷神明的护佑。 而姑娘手里还拿着一个放了肉的盘子。 她抿抿唇,眼睛快速瞥了神明一眼,又羞赧地垂下。 耳根和面颊微微地泛红。 她模样淳朴,年岁不大,约莫十四五岁的样子。 在小小的县城里生活十几年,她从未见过这样的高洁的人。 就算她知道自己不会得到青睐,也知道婚事总是依父母之言,也忍不住紧张。 她双手托着盘子,缓步走到神明面前。 把盘子往前送了一送。 “公子,你肯定也饿了,吃点儿东西吧?” 这是子民的供奉。 神明没想过有一天,还能亲手接过子民的供奉。 这对祂来说格外温暖,神力在身体中涌动。 祂无需进食,但子民的好意,祂又怎么会拒绝? 于是微微弯腰,接过微湿的盘子。 薄唇掀起,冷清的嗓音中掺杂了一丝喜悦。 祂说:“谢谢,你也快去吃吧。” 说话间,祂还伸出手,轻轻地摸了摸小姑娘的头。 时浅渡把这位不需要她帮忙的神明所经历的一切都看在眼里。 然后,嘴角又一次懒洋洋地扯动了一下。 哦,不需要她帮忙。 还摸人家小姑娘的头。 第311章 衰微的神明6 第三百一十一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盛着牛肉的盘子从身侧递了过来。 神庙里一共就那几个盘子, 不用想就知道怎么回事。 “这是做什么?” 时浅渡斜眼一瞥,不正经地挑起了眉头。 她存心揶揄:“把信徒供奉给你的东西转手就给了别人,这不太好吧?” 神明并不在意她故意的调侃。 祂道:“身为神明, 当然拥有随意分配供品的权利。” 还冒着热气的烤牛肉, 又往前递了一点儿。 祂蹲在时浅渡身边:“你知道我不需要食物。” 所以祂拿到烤肉之后, 第一时间就来神庙后面找她了。 “我想,你应该也饿了。” “唔。” 时浅渡状似不经意地应了一声。 眼珠转动,用余光睨祂。 看来还知道想着她嘛。 这还差不多,不枉她劳心费力救祂。 她心里没那么不爽了,嘴上却没松口。 “可惜我现在不饿。” 男人道:“你又不开心了。” “……” 这个“又”字用的很灵性。 时浅渡扭头看向神明。 手掌撑住下巴,距离祂的脸颊不超过两寸。 她眼角微微上挑, 笑问:“我如果真生气了,你怎么办?” 神明近千年来处处护佑子民, 但哄人高兴这事…… 确实没经历过。 祂回想回想子民的生活。 让人高兴, 无非就是买点吃的喝的穿的玩的, 或者说说逗人开心的俏皮话。 俏皮话祂不会说, 但祂可以实现子民的愿望。 于是祂答:“你有什么愿望, 除去生老病死, 我都可以帮你实现。” 她能有什么愿望呢? 时浅渡眉头微敛,没多细想, 回避了祂的话。 她不以为然地白了神明一眼,转而否认道:“愿望就免了,我有什么可不开心的?你不需要我动手做什么, 让我省不少力气,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先前让你费心了。” 神明能察觉到她仍然不悦,只是那股不悦没有强烈到让祂听见。 嘴上说高兴、实则相反,她是在……阴阳怪气? 祂把盘子放在地上, 弯腰看向时浅渡。 以草绳束起的黑发随着祂的动作,柔柔扫过肩膀。 “你对我很不满。”祂很平静地问,“是我哪里做的不好吗?” “……” 时浅渡没有立刻回话。 身为神明,恐怕没有比祂做得更好的了。 善良,无私,爱着所有子民。 “没有,你做的很好。”她不想继续,便指了指神庙里,岔开话题,“他们不用你帮忙了吗?” “他们能照顾好自己,何况还有官员李大人主持局面。”神明很有耐心,任她怎么变幻话题也不在意,“相比较之下,我应该多关心你。” 时浅渡唇角一弯,心情莫名好了不少。 凤眸直直盯着神明沉静的面容。 “噢。”她有些幼稚地歪歪头,懒洋洋地笑问,“为什么呢?” 神明沉默片刻,冷清的面容微动了动。 才融入人类社会,就算是神明也难以立刻把握人与人之间微妙的“度”。 半晌,祂答:“你看起来不像他们拥有丰富的生活经验。” “……” 时浅渡眉眼弯弯。 心说,很好。 这是在说,她对烧火做饭之类的一点儿都不在行呗。 就算这说的完全没错…… 握紧的拳头“咯嘣”响了一声。 “不过,你不用担心。”神明摸摸她的黑发,“以后我可以照顾你。” 祂的嗓音淡淡,没什么情愫,甚至连语调的波动都没有。 但就是会给人一种温柔感。 好像祂会宽解一切、包容一切。 祂永远不会放弃祂的子民。 何况眼前的人,还曾在危难时刻拯救祂的性命。 尽管……她是个自称为信徒的小骗子。 “……” 时浅渡发誓,她刚才是想胖揍这男人一顿的。 但她又被神奇地哄好了,虽然还是…… 有些微妙的不爽。 她“嘁”了一声,从系统空间里翻出来一包草莓夹心糖。 拨开糖纸,把软糖丢进嘴里。 顿时,清甜微酸的味道在口中炸开。 “我能照顾的好自己,又不是个小孩子。”她把盘子往旁边推了推,撇了撇嘴,“我有吃的,也吃不惯这个,还是去给别人吧。” “那好吧,你什么时候需要食物再跟我说。” 神明妥协了。 正当祂再想说些什么的时候,有人从神庙中小跑过来。 祂手指立即一捻,盘子上的牛肉倏地消失了。 若有人时时刻刻盯着烤肉的火堆,会发现那边突然多出一块肉。 “公子!” 小姑娘探出个头。 看到那道高不可攀的身影后,又往后退了一步。 时浅渡的角度看不见她,但能看到地上一个水坑的倒影。 只见她蹭掉脸上沾的泥渍,又细细地捋顺了自己的头发,像每个年轻的小女孩一样,在意自己的外表,希望可以给人留下一个好印象。 小姑娘把自己打理得干净利索一些,重新迈步走了过来。 耳根微微发红,害羞却不扭捏。 她率先看见了光掉的盘子,有些欣喜,脱口而出:“您吃完了,太好了,我还以为您这样的人不会喜欢我们这些的粗衣恶食……” 说到这儿,许是觉得这么说不太好,连忙顿了一顿。 她抿抿嘴唇,小心地解释了道:“我是说,我从来没有见过您这样的……高洁的人,就像是神明下凡一样,没有别的意思。” 神明不觉得冒犯,更不会因此而不悦。 祂点点头:“我知道,你不用紧张。” 小姑娘脸上露出欢喜的笑容。 她双手背在身后,没有再往前走,一直保持几米的距离。 “那个……我叫白露。” “很好听的名字。” “真的吗?”她笑得更开心了,“我娘说,生我的那天早晨露水很重,就直接叫白露了。” 提到父母,白露拍拍胸脯,松了口气的样子。 她眼里没有悲伤,想来并没有在洪水中失去双亲。 “还好爹娘半个月前出了趟远门,不然还不知道……”她低声嘟哝两句,抬头看向神明时,眼睛亮晶晶的,“我今早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他们了,多亏了您向神明祈祷保佑我们!希望神明保佑,爹娘在外乡没有遭到洪灾,我们能早点见面!” 长河绵延数百里,汛期沿河的郡县都受到了影响。 不过,只有脚下的县受灾最严重。 其他地方有决堤的情况,但伤亡数量不多。 神明回想起祂去过的几个郡县,眉头轻轻地敛了下,又很快松开。 祂淡声说:“其他郡县受灾不重,神明会保佑大家。” 时浅渡又撇撇嘴。 可不是嘛,神力耗尽也会好好保护子民。 她站起来,拍了拍沾了泥土的裤子。 “你们聊吧。” 白露被吓了一跳。 神明身穿宽袍,微暗的光线中,完全挡住了身后坐着的人。 她这时才猛地发现,这儿还有第三个人一直在场。 因操持家务而粗糙的手指搅在一起,显得很无措。 小姑娘脸上多了丝尴尬:“对不住,原来您在跟人说话……打扰到你们了。” 说完,她快步转身。 步子太急,被石头绊了一下。 “啊!” “小心。” 神明上前一步,稳稳地扶住她的手臂。 这正是这么一碰,感觉到了比常人更高些的温度。 祂眉头微敛:“你染上风寒了。” 不等人反应,祂手腕一翻,食指与中指并拢,温而有仪地用指背碰了碰小姑娘的额头。 白露害羞地垂眼,自己也摸了摸脸。 确实比平时热,难怪下午一直有点儿不舒服。 她抬头,瞧见了神明微敛的眉。 对方神色依然冷冷清清的,没有焦灼。 但她就是知道,公子是在意的。 她不想被人担心,便咧嘴笑起来,露出些还未褪去的稚气:“您不用担心,我命硬,以前也染过风寒发过热,我爹给我用了土方子,七八日就熬过去了。” 在这时候,发烧是能要人命的病。 尤其是小孩和老人,得不到及时的医治很容易送命。 硬熬个七八天,她知道这是什么概念吗? 只能说,十来岁的年纪一连烧七八天,能活下来还没烧傻,真是命硬。 她肯定知道风寒的危险,更知道生熬的过程有多痛苦。 可她没有一点慌乱,还反过来安慰别人。 这小小年纪的,未免懂事的过分了。 时浅渡感到悲哀,眉宇软下一点。 她想,肯定是百姓们一连扛着雨水抗洪几日,筋疲力尽,抵抗力下降,今天又泡在洪水里几个小时,突然获救放松情绪,一下子就病了。 虽说大灾之后必有大疫,但现在就开始发烧,八成与瘟疫无关。 她的系统空间里有感冒清热的药,对付风寒绰绰有余了。 不等她开口,就有一个年轻人急匆匆地跑了过来。 “神使大人,我爹还有李大人他们好几个人全都病了,身上烫的厉害,您看这……” 时浅渡估摸一下自己的清热药,肯定不够很多人一连吃上好几天的。 如果不能医治所有人,那还不如不拿出来,免得引起纷乱。 如此一想,她没有说话。 还是等有人病得厉害、草药不顶用时,再拿出来用吧。 “我去看看大家。” 神明往前走了两步,又回头看了看时浅渡。 祂的嗓音微不可察地柔和了些:“今晚我得照顾大家,你若没生病,就早些休息吧。” 外人耳中再正常不过的话,被时浅渡听出了别的意思。 神明是在说,今晚没办法让她枕着睡觉了吗? 算是在跟她……请假? 她勾起唇角,心情愉悦:“好,有需要我帮忙的吗?” 神明摇摇头:“我能应付得来,你好好休息。” 祂说罢,便跟白露和青年两人一起,快步去了神庙前厅。 下午众人刚刚活命,该休息的休息,该睡觉的睡觉,全都没在意那么多。 直到刚才分牛肉,众人才纷纷活跃起来,也就发现了病症。 “您来了,快看看大人吧!” “我们向神明大人祈祷,可以让我儿子的病好转吗?” “神明既然护佑我们,那肯定能治好的吧?” “我哥下午的时候就不舒服了,不过他一直不让我说,怕大家担心……” “神明保佑,希望我们都能没事,希望朝廷赶快派官员过来!” “咳咳咳……求神明保佑我……” 这个时代,太多人因为风寒发热得不到良好的救治,转为肺炎最后丧命了。 此时太阳落山,天色越发地暗了。 气温转凉,山外漆黑。 淹到半山腰的洪水远没落下,水流声不绝于耳。 洪水、荒山、疾病…… 任谁在这样的环境下,都会感到害怕。 唯有神庙庭院里的火堆,燃着暖橘色的光,给人们带来一丝温暖。 “神明”就像这点暖光一样,是众人的希望。 那么殷切强烈的期待化为神力,源源不断地带给神明力量。 “大家听我说。” 神明立于神庙中央,神庙内外的百姓全尽可能地聚集过来,安静地听祂讲话。 他们眼里映着月光或火光,像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一样迸发出祈求。 “他们是感染了风寒,只要有药就会平安无事。我会去山里采药,大家不要着急,在神庙中等待即可,他们最后都会没事的。” 祂声音不大,微凉而沉稳,自带一股让人相信的魔力。 “可是……山里这么黑,您……” 有人发出担忧的声音。 神明摇摇头:“不用担心,我常年侍奉神明,至少在这座山上,可得神明护佑。” 百姓们的眼睛一点点亮起来了。 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上焦急褪去,重燃期待。 “所以我爹肯定没事对吗?感谢神明!” “太好了,太好了!” “您在山上一定要小心!” 身为神明,纵使有无尽神力,也无法改变人的生老病死。 生病、死亡和衰老,是无法逆转的。 一切有“生命”的东西,都不在能力范围之内。 祂无法凭空让土地里长出草药,但祂速度极快,瞬息千里。 加之祂对附近几个郡县比较熟悉,去其他几座山上采药,并非难事。 时浅渡不擅长家务,更别提在古代用柴火熬药做饭了。 于是,她没多做什么,回到了隐秘的石室中。 打开系统,就能看到神明采来几种草药,指点百姓用药。 看祂亲力亲为地观察子民的病情,绝无嫌弃。 看祂对每一个人都充满关怀。 祂能从“佑护子民”这种事里找到乐趣。 或者说,祂就是为了保护祂的子民而活着的。 而人们相互照顾,在危难艰难时,没有再起内讧。 神庙内外忙忙碌碌,也井井有条。 “公子你过来看看,露丫头烧的越来越厉害了!” 神明正在一旁指点人熬药,听见喊声,快步走了过去。 祂单膝跪地,蹲在白露身边,用指背探了探她额头的温度。 比先前烫太多了,放任下去,恐怕会烧坏脑子。 祂从祭台上撕下一块布,泡了冷水,拧干些,敷在小姑娘的额头上。 “这样能舒服一些吗?” 入夜后,白露烧的厉害,面颊又红又烫,就连呼出来的都是热气。 熟悉的感觉让她想起十岁那年头晕脑胀、浑身虚弱躺在床上的无力感,她家里穷,就只能把全部希望寄托在爹带回来的土方子上。 土方子被吹得再好,也不可能比抓药管用,不然药铺不是早就没人买药了? 她怎么可能不懂这个道理。 那时,几次烧得失去意识,感觉马上就要死了…… 回想起那时的事,她害怕得很,眼里忍不住冒出些水光。 即便如此,她还是点头,勉强冲神明笑了笑。 “好多了,您别担心我,去看看别人吧。” “你烧得最厉害,大家都在担心你。” 神明从一个妇人手里接过药汤,扶了下小姑娘的手臂。 祂说:“药好了,你先喝吧。” “……” 白露这回没有推拒谦让,撑起沉重的身体。 她能闻见苦涩到让人作呕的气味,但没有半点犹豫,端起碗一饮而尽。 这可是她吃不起的药啊,怎么能浪费? 大概是心理作用太强烈,她喝完药立刻觉得自己好太多了。 靠墙坐稳之后,小姑娘偷瞥旁边好几眼。 只见如玉般冷清的男人蹲在衣衫褴褛的百姓之间,神色沉静淡然。 一袭白衣染上泥土灰尘,但他丝毫不在意,依然平等地对待每一位跟他说话的百姓。 无论男女老少,都一视同仁。 她从未见过这样好的公子。 对他们这样穷困的人,全都那么好。 她突然想到在神庙后面看到的女孩。 女孩比她大不了几岁,那时正跟公子单独相处,离开时也特意说了话…… 她用衣裳把手指蹭干净,然后轻轻地拽了拽男人宽大的衣袍。 神明回头:“什么?” “公子,傍晚跟您在神庙后面的姐姐,对您来说……是不是不太一样啊?” 小姑娘的脸因为发烧红彤彤的。 她眼睛眨了又眨,露出几分八卦的神情。 同时,到底是希望自己也能嫁个好人家,心底溢出些许羡慕。 闻言,躺在石室里打瞌睡的时浅渡揉了揉眼睛。 她眉头玩味地挑起,等着祂回答。 神明顿了一下。 祂的脑海中闪过许多画面。 祂想起她陪祂说说话、帮祂处理手上的伤口; 想起自己一身伤,被她温柔地抱在怀里; 想起她执起自己的手掌,轻轻吻祂的手背。 她说:你守护子民,我保护你啊。 她那时笑得格外好看。 眉宇舒展,古井无波的眼底浮出一点点暖意。 但转瞬即逝。 祂想,祂身为神明,无条件爱着所有子民。 不论是她信奉祂,还是祂爱护她…… 都理所应当。 高洁的神明沉默半晌,用微凉的嗓音说:“我追随侍奉神明,与神明一样,平等地爱着每一位子民。” 第312章 衰微的神明7 第三百一十二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百姓们被困在小山包上三天三夜。 直到第四天的黎明时分, 才有负责赈灾的官员在官兵的护卫下,撑着竹筏越过还未褪去的水面,沿途救助可能活下来的人。 至于水里的尸体, 实在打捞不过来。 大河中下游十几个郡县都不同程度受了灾, 救灾都忙不过来呢,没有那么多人力物力可以立刻收殓尸骸。 人与牲畜的尸体泡在水中两天,已经开始腐烂,从水中反出阵阵恶臭。 从京城派来的官员站在竹筏最前面,从没见过这样凄惨的景象,心中痛惜, 但也受不住这样恶心的气味, 胃里翻江倒海,用帕子掩住口鼻。 两个老兵一左一右,一起把竹筏往前划。 他们上过战场, 为弟兄们收敛过残骸, 鲜血、腐尸已是稀松平常。 “有官府的人来了!大家都醒醒!” 混混度日的百姓们被谁的呼喊声吵醒。 众人连滚带爬地从地上爬起来,跑出神庙往远处看去。 初升的太阳又红又亮。 火红的光如血般映在昏黄的水面上。 有几个宽大的竹筏从远处缓缓划来, 在水上留下一道道痕迹。 “嘿——我们在这儿!!” “神明保佑!咱们终于等到了!” 人们看到了救星,纷纷挥手, 冲竹筏的方向大喊。 有人见状,偷偷地用衣袖抹眼泪。 赈灾的官员循声望去, 也挥手回去。 他连忙让人往身后几只竹筏的人传递情况:“快吩咐下去,山包上有很多百姓,需要更多竹筏过来援救,把他们从这儿带出去!” 不多时,官员乘坐的竹筏就划到了山边。 几个衣衫褴褛的男人搀扶着很虚弱的李大人,让他率先上了竹筏。 “李大人!这……快扶李大人上来!” 赈灾官员一眼便认出了老人, 顾不得用帕子掩住口鼻了,连忙上前帮忙搀扶。 他眉宇蹙起:“您现在感觉怎么样?可有哪里不舒服?” “我一切都好,就是有点儿累了。”李大人摆摆手,“快救大家伙下来吧!” 官员连连点头:“好,今天所有人都会没事的,您别担心。” “公子,您先上去吧。” “是啊公子,这两天多亏了您!” “您受累了,快先去吧!” 把李大人送上竹筏后,几个百姓纷纷先请神明上前。 这两天里,他们全都把公子对他们的好看在眼里,感激涕零。 神明摇摇头:“我没事,先让老人和孩子们去吧,现在大家都是安全的,不过是先一步后一步的关系罢了。” “行,那听公子的,老人和孩子先上去!” “过来搭把手,孙伯腿脚不好!” 人们相互帮助、搀扶着,先把几个老人小孩送到竹筏上。 一个竹筏最多坐七八人,在这场洪灾里存活下来逃到山上的百姓十中无一,但对于救援的竹筏来说,也不是个小数量了,需要几只竹筏反反复复很多次,才能把人都带出水域。 有人忍不住问道:“大人,以后这儿就一直这样被淹着了吗?” 她看向满是杂物浮草的汪洋,目光悲凉。 “我想……替爹娘收殓,让他们入土为安……” 很多事情不确定之前,不太方便回答。 但官员心中不忍,简单答道:“擅长水利的同僚们正在测算泄洪方法,在西北方炸出一个缺口就能把洪水泄出去,还要等上几日才能成功。“ 几日之后,水中的尸身恐怕都已经分辨不出模样长相了吧。 让百姓看到那样的场景,恐怕又是一次打击,而且…… 到时候,朝廷估计会要求放火焚烧尸首,以免爆发出严重的瘟疫。 “不过,自古大灾之后必有大疫,等泄洪之后,这片区域肯定会被封锁起来,如若疫.情爆发,还会有成千上万的百姓受灾,到时候更会是饿殍遍野。” 官员说完,叹了口气,对筏上的士兵摆了摆手。 “我们回去吧,还要往返很多次救助大家,抓紧时间。” 几个竹筏一个个地停到山包旁边,率先把老幼与需要医治的百姓接走。 剩下的人们则留在原地等待,人群中窃窃私语不断。 “真的会爆发瘟疫吗?”有人眼里露出惶惶。 “我听我爹说,二十年前闹饥荒之后瘟疫四起,死了几百万人。” “据说瘟疫传染,人死□□……” 白露是个聪明的小姑娘,听懂了这话。 她转而看向神明:“公子,不会有什么疫.情的,对吗?” 瘟疫是病,是神明也无法阻止的灾难。 神明看向她,跟她平静地对视了半晌。 祂有些不忍心说出实情。 白露见祂没回话,已然明白了事实。 她眼里露出些许水光。 这时代,十四五岁年纪的孩子,早已是半个大人,跟父母一起做过许多活计。 因为这场洪水,他们的家、农田、钱财全被淹没了。 他们一无所有。 从今天开始,就是灾民,是流民,以后的一切都要等朝廷的安排。 可这样一个连每年治理河道的饷钱都被贪污殆尽的官府…… 真能让他们得到很好的安排吗? 这已经够苦的了,再加上瘟疫…… 不知道他们这新人熬过洪灾,还能不能熬过疫.情? 神明点点头:“所以,我们都要尽快离开这里,短期之内不能再回来。” 祂做不到让瘟疫消失,但祂这么多年中,读过数本医学典籍,对其中的药方等熟记于心,也明白遇到疫.情时应该怎样减缓传播、隔绝病人。 如果真的引发大疫,也能够得到较好的控制。 白露沉默地点点头,坐在一块石头上,手臂抱住双腿。 她把下巴垫在膝盖上,心中满是对未来不确定性的惶惶之感。 风寒还没好利索,她的脸颊发烫,红彤彤的。 半大的女孩就这么缩成一团,看起来可怜又无助。 时浅渡微不可察地叹了一声。 她揉了揉小姑娘的脑袋:“别担心,我熟识药理,就算有瘟疫,也能让大家转危为安。” 许是因为她在心里认定时浅渡跟漂亮公子关系好,白露对时浅渡有一种天然的信任。 相处几天下来,她越来越喜欢跟时浅渡玩,说说话聊聊天什么的。 她用那双黑亮黑亮的大眼睛看过去:“姐姐,你是很厉害的大夫吗?” 时浅渡颇为自恋地扯扯唇角:“那只能说,不是一般的厉害了。” 白露破涕为笑:“太好了!” 她蹭蹭眼角的水光,期待自己能尽快离开这里。 等到了外面的县城,就能去找父母了。 真希望能尽快跟父母见面啊! 神明见她表情舒展,看向时浅渡。 “多谢你安慰她。” 时浅渡摊手:“又不是因为你才安慰她的,你不用道谢啊。” “……” 神明抿了抿薄唇。 也不知道是这几天,祂跟时浅渡相处的时间太少了,还是因为别的,祂感觉她好像……不像最初见面那天,那么喜欢跟祂说话了。 以前她的话是很多的,谈天说地,会“教训”祂也会捉弄祂。 可突然的,从那天把百姓救助到神庙里之后,就变了。 若是祂做错了事情,祂一定会承认并且道歉。 但祂回顾自己的所作所为,不觉得自己哪里做错了什么。 祂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祂还…… 挺喜欢跟她说话的。 跟其他子民聊天,大家看向祂时总是充满敬仰与感激,有一层无言的隔阂。 纵是他解释过几次,说自己只是普通的人类,不是神明也不是神使,结果依然不变。 只有时浅渡,只有跟她说话时,才会让祂有些情绪上的波动。 就像最初相处的那个晚上一样。 神明偏头,静静地看着她。 时浅渡察觉到那道目光,冲他挑起眉。 她不正经地笑:“看我干什么啊?” 神明没有被人捉住偷看的惊慌,或者说,祂本来就是光明正大地看。 祂没收回视线,而是直直地跟时浅渡对视。 “你这几天不爱……”跟我说话了。 话未说完,时浅渡的余光瞄到一个不太平常的浪头。 她顿时察觉出不对。 神明也是一样,在她回头的那一刻,当即翻转手腕。 一股神力随着他的动作,像巨大的手掌一般将涌起的浪拦回死水中。 但浪头还未消停。 只见原本平静得只有淡淡涟漪的水面变得汹涌,一个个黄色的大浪卷起! 承载着几名老人小孩的竹筏在水中飘荡,险些被整个掀翻! 筏上的官员立即大喊:“抓稳!大家抓稳!” “啊!太晃了!” 山上的众人也看到了,一阵混乱。 “天,你们看!这青天白日的,怎么回事?!” “已经几天没有雨水了,怎么可能!” 神明努力让神力托住几个在回程中受到影响的竹筏,让它们不受水浪的影响。 祂心知这是河神搞的鬼,目光四下巡视,想把人找出来。 可曲泽有意躲着祂,不想露面,只想搞出事情。 脱离陆地到了水上,就成了他的主场。 神明很难一心二用地把人找出来击败。 时浅渡左手搭在刀柄上,拇指反复地抚摸。 细细观察四周后,唇角轻轻一掀。 她凑到神明耳畔,用只有两个人的声音开口:“神明大人,可以帮我在人前隐去身形吗?” 热气吹在耳朵上,神明不自觉地缩了一下。 祂点点头:“可以。” “那我去了。” 时浅渡趁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竹筏和浪花上,翻身离开。 身形被帮忙隐去,她从腰间抽出漆黑的长刀。 于是没过多久—— 神明大人便看到那个总跟祂笑呵呵的小女孩,用手抓住另一位神明河神卷曲的发,用上让人看了就疼的力气,把曲泽的脑袋往石头上猛砸。 一下又一下,蓝色的血液从皮肤中喷溅出来,可能还有碎骨。 “……” 祂漂亮的喉结动了动。 曲泽废了好大力气才挣脱,半身浸泡在水里后续十余米。 他捂着脑袋上的伤,大惊失色地吼:“你这个混账女人怎么还在?!” “不然我能去哪?”时浅渡双臂抱胸,“你把这儿都淹了,我能怎么办?” “哈?就这点儿水,你如果想离开早就离开了吧!” 曲泽头上的伤口,在神力的作用下缓缓愈合。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又道:“你不会真的想留在那家伙身边侍奉祂吧!一个地方神而已,就整片区域所有人都信仰祂,也就那么一丁点儿神力而已,你信不信现在我跟祂单挑,还是能轻而易举地掐死祂?” 长河绵延数百里,信仰他的人类不计其数。 他说的没错,地方神现在的力量,确实远不及他。 之所以拖到现在才动手,不是因为他被时浅渡击败后实力衰减多少,而是他想等到这帮人类看到希望之后,再亲手将希望掐灭! 到时候,人类的恶念都够那个地方神吃尽苦头了。 时浅渡歪歪头:“可惜的是,你现在是在跟我单挑。” “……” 曲泽在心里破口大骂。 他气得直磨牙:“这是神明之间的斗争,你一个人类乱掺和什么?” “你跟谁斗我不关心。” 时浅渡手握长刀,刀尖在水面上划过一道水纹。 她眉眼弯弯:“但你要是想伤害祂,就别怪我把你捅成窟窿了。” 曲泽瞥了瞥站在小山包上的神明。 只见祂还是那么沉静,双眸无波地注视着他们。 在他眼里,就好像是……高高在上的嘲笑。 这两人,一个对付他,一个保护人类,他根本钻不了空子啊。 实在是可恶。 他之前笑话地方神半天,狠话都扬言说出去了,但却让这家伙看了笑话! 要是逃走,岂不是太没面子? 但不离开的话,他又根本不是这个人类的对手。 为什么会有这么强的人类,竟然有超越神明的力量! “嘁,祂救过你的命还是怎样?对祂这么忠诚。” 曲泽想来想去,还是觉得,要想狠狠地击败这个女人,只能获取更多力量才行。 他才不会跟那个地方神一样,在面对力量差距时,还跟傻子一样坚持呢。 “我跟你说,你就算跟他在一块儿也捞不到什么好处。”他伸出一根手指,冲时浅渡摆了摆,“我可以给你时间考虑,以后可以跟本大爷一起,不然的话……下次见面时,一定会要你知道什么叫实力!” “……” 时浅渡笑出了声。 是个人都能看出来河神不占上风吧。 这家伙打不过竟然还能把话说得这么猖狂,好像自己才是赢家一样。 她扯扯嘴角,笑得更加张扬:“下次见面时,我肯定卸掉你的骨头,把你祭献给我家神明。” 曲泽额头蹦出一条青筋。 脑子里突然出现了一个绝妙的想法。 他不怀好意地眯起双眼:“你对这个弱小的神明这么好,但是祂呢?” 语调里满是嘲弄,纯粹是故意在刺激时浅渡。 “如果那些人类跟你同时受到无法抵抗的危险……祂会救那些人类,还是救你呢?”他大大地“哈”了一声,脸上的笑意愈发明显,“祂不会救你的,对吧?” 时浅渡的眼皮轻轻抽动一下。 她知道,河神说的没错。 她拧起眉头,说了句漂亮话:“我既然支持祂,那就不应该让祂为难。” ……才怪! 哈,“你跟他们掉水里先救谁”这种问题,任谁都不愿意听见“先救他们”这种答案吧。 “你的表情可不是这么说的呢,哈哈哈!” 河神笑得狂妄,趁两人说话的功夫,以神力操纵荤黄的水流—— 竹筏底部徒然涌起旋涡! 这次他没再让大浪翻起拍向竹筏,而是让水流形成旋涡,把竹筏往水中卷去! 竹筏四边没有栏杆,倾斜大些,人们纷纷撑不住,往水中滚去。 “啊!竹筏要翻了!” “大家抓住,千万要撑住啊!” 一片惊呼声中,神明反应极快,猛地拖住了竹筏一端,使它变得平稳。 差一点就掉进水里的几人被那股力往反方向抛回来,安全地趴回了竹筏上。 “吓死我了……” “我的娘啊,我腿都软了!” 时浅渡在发现曲泽动手那一刻,握刀的手指握紧一点儿。 脚尖点水,踏空而去! “我站在你面前,又不只为了保护祂。” 乡亲们都对她很好。 至少在这儿,不是穷山恶水出刁民,而是刚好相反,大家都很淳朴。 她不擅长做活,没帮上多少忙。 但他们见到她时,总是问候一句饿不饿、渴不渴之类的。 大家相互照应,因为灾难,关系好像更进一步了。 真切地感受到百姓们不是一串“受灾xx人”的数字,而是活生生的人时,又有谁能冷眼相待呢。 “只有祂,才能在面临天灾时拯救大家啊。” 几道水流夹杂着破坏力极强的神力,直直地袭来。 黑刀在空中划过一道圆弧,将水花斩落。 力量相互碰撞,带来强大的冲击力! 以两人为圆心,水花飞溅,汹涌的水波卷起埋在水底的残骸,眨眼间便掀飞! 从水底翻起的尸体不小心被误伤,顿时血水飞溅。 不知是大肠还是什么的东西随着水流飞出去,又随着水流重新没入水中。 消失不见。 时浅渡无意破坏无辜百姓的残骸,立刻收了些力气。 曲泽的身体趁机融进水中,与河水合一。 他哈哈大笑:“你知道祂不会救你的!哈哈哈哈哈哈!” 时浅渡猛地把长刀掷出! 黑刀化作一道暗影,眨眼间就穿过了曲泽的身体! 可惜他已经由下而上地融入水里,不出两秒就消失不见了。 刀刃深深地穿透了一个埋在水下的饲料食槽,很快又被水花掩埋。 她拧起眉头。 手伸进水里,把刀拔了出来,归入鞘中。 她讨厌河神这混蛋。 河神离开后,水面终于彻底地平静了。 在普通人的眼里,刚才的斗争只不过是水面不停地疯狂涌动罢了。 被吓得够呛的人们相互抱在一起,终于松了口气。 他们嘴里直念叨:“老天保佑,神明保佑!” “终于平静下来了,我还以为又有河水要淹过来了。”白露拍了拍胸脯,往四周一看,“咦,小渡姐姐呢?刚才还在这儿的呀!” 她站起来走了几步,依然没看到人应。 转而看向神明,她问:“公子,你看到她了吗?” “你在找我吗?” 时浅渡快步上前,出现在众人面前。 白露呼了口气,还以为出什么事了呢。 她手里攥着几只小黄花,蹦蹦跳跳来到时浅渡面前。 “刚才在岩缝里看到几朵小花,送给你。” 小姑娘的眼珠很黑,看人时总能让人感觉到她的真诚和淳朴。 偶尔,还会流露出一点儿符合年纪的天真。 就比如现在。 时浅渡心里一暖。 她接过来,笑道:“谢谢。” “姐姐,我给你别到头发上吧,肯定很好看~” 白露昨天晚上还蔫蔫的,现在也在低烧,大概是因为官府来人了,她格外的兴奋。 那种“得救了”的喜悦感不用说,都能让人感觉到。 “我戴小花不好看。”时浅渡摇摇头,坏心眼道,“给祂别上好不好?” 白露一怔:“爹爹说,花是给女孩子戴的,公子戴合适吗?” 嘴上这么说,但她还是……很诚实地看向神明。 黑亮的大眼睛眨了眨。 她心说,公子那么出尘脱俗,那么漂亮,戴上小花也一定很好看吧? “……” 神明薄唇微动,没说话。 “你爹爹说的不对。” 时浅渡手拿小黄花,伸到神明的耳畔。 修长的手指一勾,便把男人柔顺的黑发别到祂的耳后。 指肚触碰到祂的耳廓,温热、柔软。 神明没有躲,但平静的神情中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 眉宇微动,不言地包容了祂的子民。 时浅渡手指往下一按,就把小花戴在了祂的耳朵上。 只见矜贵不染的神明垂眸立在原地,祂冷清如皎月,白袍墨发,一侧长发被别在耳后,几朵黄色的小花点缀在耳上发间,成了身上唯一的亮色。 这给祂填了几分童趣的真实感,却不会显得太柔和。 “哈哈哈,公子这样倒显得平易近人了些!” “公子就是脾气太好了哈哈。” 神明听见百姓们善意的笑声,掀起眼皮。 寂然的目光落在时浅渡身上。 好像在问:满意了? 恶作剧成功,时浅渡当然满意了。 要是这时代能有相机,都想拍下来打印出来了。 她高兴地笑,又伸手摸了摸男人的发。 又凑近祂一点儿,小声笑道:“我还是更喜欢你金发的样子。” 神明微微一怔,继而眼里划过淡淡的笑意。 她终于又跟祂这样松快亲近地说话了。 她……喜欢金发吗? 金发金眸是祂本身的模样,但子民们惧怕。 不得已,祂才会化为黑色。 能听到有人说更喜欢祂的金发,自然心中愉悦。 祂说:“金发就顺色了。” “怎么?”时浅渡调侃道,“矜贵的神明大人,还想永远别着小黄花吗?” “……” 神明无奈,有些想笑,摇了摇头。 祂愿意为了子民付出,但应该没有人会提出“让祂永远带着小黄花”的要求吧? “话说回来……” 时浅渡双手抱胸,眯起双眼盯着神明。 这表情看起来有些危险。 她问:“就河神那个问题,我跟其他人同时遇到危险,你先救谁?” 她以为,神明会犹豫一番,然后选择其他人。 不想,祂回答的很快,也很干脆。 祂说:“如果双方都面对无法躲避的生命危险,先救你。” “噢。” 时浅渡的心情又好了一分。 不过,事出反常必有妖,她眼里有些狐疑。 “你确定先救我?” “自然。”神明淡淡解释说,“我此时神力远不及河神,若没有你,我肯定没法拯救子民。” “……” 哦。 时浅渡就知道肯定不是什么能让她高兴的理由。 子民、子民,祂就知道子民。 而她呢,就只是千百万子民之一。 神明感觉到,她又不太高兴了。 祂问过时浅渡几次,为什么不开心,但每次问完都没有得到答案,也没什么好结果。 所以这回祂没再追问,只望向远方,等待有竹筏再划来接大家离开。 祂刚刚是很开心的。 因为在时浅渡跟河神说“只有祂才能在面临天灾时拯救大家”时,祂感觉到了力量。 那股力量虽然不算强烈,但一直源源不断地存在。 没有如同上次一样,很快就渐渐消退,直至消失不见。 但,她依然是为了百姓们,为了……祂的子民们。 而不是为了她自己。 时浅渡依然,不需要祂。 抬手,轻轻地牵住时浅渡的手腕,把她往自己身边带了带。 祂嗓音一如既往的冷清,出口的话却像情话一样柔软。 “很感谢你一直那么坚定地站在我这边。” 时浅渡翘了翘唇角。 心说,还知道感谢,总算是有点儿良心。 神明垂眸看她,心中微微一动。 咦,她变得开心了些。 …… 附近的县城也受了灾。 因为决堤处距离近,破坏较大。 半数农田和房屋被淹没,只有处于地势较高的地区安然无恙。 朝廷派来的赈灾官员几天没睡好觉,一直在细心研究、精心部署,一些人想办法泄洪,一些人安排手底下的官兵妥善安置灾民。 支窝棚,分粮施粥,隔离被淹地区跑来的百姓、观察病情。 读过典籍记载的官员都知道,洪水会携带大量病菌,尤其是在尸体腐烂之后,细菌更容易滋生,凡是洪水没过之处,都很容易被污染。 一旦从有灾民染上传染性恶疾,不及时发现的话,很容易就引发全城瘟疫。 一传十、十传百,最终死伤十之**。 所以,他们非常重视对灾民的隔离。 每天还有专门的医生来挨个为人们检查病症,若一连三日都没事,就可以转移出去。 时浅渡一行人来到城里时,已经是二更天了。 他们在一片火光中,被带到了灾民隔离的区域。 那边搭了一大片窝棚,每个窄小的窝棚里一般能住四五人,但由于地方和资源都有限,全是七八人凑凑合合地挤在一起。 抗洪数日,人们身上全是汗水跟河水,凑成一堆又臭又热。 负责把他们从小山包上接过来的官员跟人交接。 老百姓们交给了其他人带队,他则留在原地交代李大人的事情。 他说道:“李大人年迈,又抗洪数日,身体抱恙,立刻找大夫过来,再给李大人在官府中分出一间干净的房间,记得隔离开来,跟其他人一样,每天按时叫大夫检查,不能出了差错。” 交接的下级官员点头称是:“是,吕大人,我们这就找大夫。” 吕姓的官员又转而看向李大人,颔首道:“李大人,我这么做,也是为了防患于未然,还希望您能够理解。” “理解,理解,洪灾已经这么惨烈了,千万不能再让瘟疫肆虐了!” 李大人说完,一连咳嗽了好几声。 他这几天一直发热,草药能控制住病情,但睡在四面透风的地上,病症好不了也是自然。 有老百姓听见他们的谈话,大着胆子插了句话。 “大人们,给公子也分一间房吧?” 吕大人一路上看出众人对那个白衣墨发的男人恭敬有加,但没来记得问问缘由。 他疑惑地看向李大人:“大人,这是……?” “公子一直侍奉神明,这次多亏了那间神庙,多亏了神明大人,我们才能活下来!” 白露这么说完,身边无数人跟着附和。 “是啊!要不是有神明大人护佑,我们恐怕全没命了!” “公子这些天为我们做了很多,李大人的命也可以说是公子救的!” “多亏了神明保佑啊!” “公子人特别好,通药理,不然风寒早要了我的命!” 虽说皇帝求神问药,但官府上下,依然最忌惮鬼神之说蛊惑人心。 尤其是这样混乱多难的时候。 吕大人想呵斥回去,却被李大人先一步拍了拍肩膀。 年迈的老人摇摇头,低声说道:“这话说了,你恐怕要笑我老眼昏花、老糊涂了,不过我属实见了神佑一样的场景,让我们从滔天巨浪中活了下来。” 他笑着摇了摇头,像是自嘲又像是回忆当时的场景。 “那位年轻的公子确实与众不同,不说神明之类的,也是个可塑的人才。” 眼前这位老者可是出了名的正直无私,更不会相信鬼神之说。 现在竟然……? 吕大人不可思议地看向一直护在老人身边的士兵,寻求答案。 两个士兵相互对视一眼。 一人代为说道:“大人,我们确实都看见了。” “……” 吕大人轻咳两声。 很多事,不能全信,更不能不信。 在朝为官,不能把求神问道的事摆在明面,但天底下有谁会绝对不信神明呢? 他转而对手下吩咐道:“那位公子在救灾中立功,对李大人的病情更为了解,也为他收拾出来一间干净的房间吧,住在李大人附近,这样方便隔离,也要每天请大夫观察。” “是,大人,我们这就准备。” “这位大人。”神明上前一步,“她一直守护我的安危,可否将她安置在我的隔壁?” 祂以手掌指向时浅渡的方向,动作礼貌。 吕大人拿眼角瞥了瞥时浅渡。 一个神庙的人都有护卫了,还是个女护卫? 他觉得奇怪,便直接拒绝了:“不行,如今房间紧缺,多收拾出来一间已经很不容易了。你放心,官府会保证你的安全。” 神明知道时浅渡不喜欢跟很多人住在一切。 祂张了张口,又合上。 先前所有人不分男女,全住在神庙里,场面混乱没人注意。 可现在,若是说她跟自己住一间房就可以,恐怕会影响到她,让她遭人白眼。 如此一想,也只能放弃。 “时间不早了,大家到地方就早些休息吧,我就不多叨扰了。” 吕大人冲李大人他们微微欠身,便离开了。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神明便被人带到了一间干净的房间里。 房间不算很大,但也宽敞,放着一张床和一张矮榻。 窗前有张桌,挨着墙,还放了一个矮柜。 作为临时歇脚的地方,已经相当舒适了。 祂借着桌上的烛光,扫过房间里仅有的几本书。 全都是祂这些年来读过的。 神明无需睡觉,偶尔休息一时半刻就可以。 有几本书,刚好重读一下,打发了晚上的时间。 或者…… 可以先隐去身形,到窝棚那边看看时浅渡的情况。 她肯定住得很不舒服吧。 神明敛了下眉头。 祂放下手中的书籍,打算先出去瞧瞧。 不想还未转身,就被人从身后捂住了双眼。 一股熟悉的糖果甜味传入鼻息之间,祂唇角微不可察地往上一翘。 心道,她也是快二十岁的人了,怎么比白露还要童趣幼稚? 祂抓住时浅渡的手,拉到一旁。 “偷跑过来没关系吗?” “放心吧,没人看见。”时浅渡松开神明,“这几天大家太累了,一躺进窝棚转眼就睡着了!” 她大大咧咧地坐上比石室里的垫子柔软个千八百倍的床铺。 紧接着,舒舒服服地往上一躺,来回滚了好几圈。 官府里特别准备的住处就是不一样! 这被褥也太软了吧? 果然,她还是喜欢在床上滚来滚去的感觉啊。 今天晚上肯定能睡个超好的觉! “我的神明大人,你肯定不介意我在床上睡吧?”时浅渡喜滋滋地咧开嘴角,“反正你也不需要睡觉,空着一张床的话,未免太暴殄天物了。” 神明当然不会介意。 祂站在窗前,月光刚好撒在身上,为祂镀了一层淡淡的银光。 祂伸出手指,轻轻扯开了束着长发的草绳。 那头墨色长发如瀑般散落的同时,化为淡淡的金色,有几缕柔软地搭在祂的肩头。 一身宽袍广袖也化为金白相见的叠裳,在微风下轻轻地飘动。 祂面容冷清,偏头看向时浅渡。 “你喜欢金发,是吗?” “……” 实在是太漂亮了。 时浅渡动作顿住,喉咙微哽。 这……让她说什么? 是她脑子不好,她怎么想都觉得神明这话…… 就像是别有意味似的啊。 “是啊,金发很漂亮。”她拖着下巴窝在床上,歪头笑问,“我喜不喜欢很重要吗?” 神明心知,比起万千子民的性命与幸福,不算多重要。 祂从前绝不会在意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 只是…… 祂会开心,淡淡的,就那么一点儿。 祂没有答话,转而说道:“时间不早了,你早些休息吧。” 说着,祂走到了床前,然后…… 坐了下来。 “……?” 时浅渡万万没想到男人会过来,往后退了一点儿,让出地方。 她挑挑眉,故意用上敬语:“神明大人,您今天也要休息?” 神明坐在床上一角,冷清清地垂首看她。 祂说:“你不是喜欢枕着我睡么。” 时浅渡一怔,莫名咂摸出来些许微妙来。 继而有点小恶劣地扯了扯唇角。 她缓声道:“有这么软的床,自然就不用枕着您了。” “……” 啊。 连这点也不需要祂了啊。 第313章 衰微的神明8 第三百一十三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那好吧。” 神明停顿片刻, 没说别的。 只站起身来,离开床铺。 祂微弯着腰,眉目冷清舒朗, 一如往常地注视眼前之人。 伸手掀起薄被, 动作轻柔地盖在时浅渡的身上。 接着, 祂用那只微凉的手指缓缓帮她把黑发捋顺, 撩起来散落在枕头旁边,免得睡觉时枕在身下,无意识时抻疼了头皮。 祂摸了摸时浅渡的头:“你好好休息。” 祂的面容是淡漠的,动作也不带太多感情,柔和却不算逾矩。 最多只是摸摸谁的头,从不会有肌肤上的触碰。 只要细细观察思考, 大抵都能看出祂恰到好处的分寸感。 就像是长辈对小辈的关照, 充满关怀, 却不带任何旖旎的心思。 但祂的脸太漂亮也太年轻了, 有一种天然的吸引力。 祂对所有人都很好, 动作永远那么温柔, 任何人在祂面前都能渐渐的放松下来,卸下身上的重担,忍不住享受那种被人包容的美好感觉。 这很容易让人误会了这种好,更容易让人误会自己是万里挑一的幸运儿。 也难怪白露一开始见到他就控制不住地脸红害羞。 时浅渡承认, 自己也喜欢被神明无限包容的感觉。 那种无论怎样为所欲为、无论怎样任性调皮,都能被祂包容原谅的感觉,都能知道有人永远站在自己身后宽恕了一切的感觉……实在美妙。 就像她把小黄花别在祂耳朵上, 祂并不拒绝,只在眼里闪过一丝柔软的无奈一样。 神明又帮她掖了掖被角,这才有了要离开的意思。 时浅渡在祂直起腰的那一刻, 轻轻抓住了祂的手。 男人的手指凉丝丝的,触感光滑细腻,很像是握住了一块美玉。 她趴在枕头上,手指穿过神明的,将祂往身边带了带。 凤眸一垂,卷翘的睫毛遮挡住眼底的神色。 她问:“你会一视同仁地这样对每个人吗?” “这样”是指什么? 指……温柔地对待每一位子民吗? 神明想,是的。 祂会这样对待所有子民。 所以祂颔首,轻声答:“嗯。” “……” 可时浅渡讨厌一视同仁。 对所有人都好,不就约等于对所有人都不好吗? 她撇撇唇,又问:“那如果说,现在有个人也想在晚上枕着你睡觉,你会立刻过去吗?” 神明这次没有立刻回答,略略停顿了两秒。 子民需要祂,许是小孩子烧得厉害无法入睡,许是老人疼痛难忍…… 祂理应陪伴他们,帮祂的子民度过难关。 祂又点了点头:“自然。” 淦。 时浅渡眯起眼:“那我呢?” 神明闻言,淡金色的眼眸里闪过淡淡宽纵的笑意。 她又有些不悦了,是不希望祂离开吗? “你刚刚不是说,有了柔软的床铺,就不需要我了吗?” 神明嗓音淡淡,却莫名有一股调侃的意味。 听着像是在故意茬她。 “……” 忘了这茬了。 时浅渡耍赖似的卷过被子,在床上滚了一圈。 她改口:“我又需要了,你怎么办?” 神明无声地坐在床边,金色的长发随着动作,扫过她的脸颊。 祂伸手,轻轻遮住了时浅渡的眼睛,让她陷入黑暗。 “除了你,再没有别人提出这样的要求了。”祂避开了时浅渡的问题,转而在夜色中轻声说道,“时间门不早了,你睡吧。” 时浅渡继续追问:“这算是给出选择了吗?” 她把男人的手挪到一旁,去看祂的脸。 神明往烛火的方向一睨,火光便悄声熄灭,支起的窗也随之落下,发出“咚”的一声响。 房间门彻底陷入黑暗,瞪大眼睛也看不清彼此。 只能凭借薄薄的温度,感受到彼此的存在。 祂撩起被角,在时浅渡脖颈旁边掖了掖。 “这几天辛苦了,休息吧。” “避而不答,那就是默认了。”时浅渡故意笑话祂,眉梢懒洋洋地挑起,“没想到神明大人这么胆小,一个问题而已,都这样躲躲闪闪的。” “……” 神明薄唇动了动,却没出声。 以前未曾与子民交流过,如今除了时浅渡也不曾有人问过类似的问题。 面对未知,因人类而生的祂,也如同人类一样有所迟疑。 时浅渡见祂仍是不答,脸上的笑容渐渐往下落。 这些天中,她有过不悦,有过不爽,但这样拉下脸来还是第一次。 她冷脸的时候,表情沉沉,很是吓人。 好在此时房中黑暗,无法用眼睛看到彼此的模样。 “我救了你,帮你击败河神,帮你重新获得了百姓的信仰……” 是她救了神明,那些百姓也是因为她,连带着获救,难道她不应该是跟其他人相比与众不同的存在吗? “绝对的平等”真是让人心生厌恶。 贡献者和索取者、聪慧者和愚笨者、勤奋者和懒惰者,最后得到完全一样的待遇…… 这不是很不公平吗? 这么看来,平等和公平倒是天生相悖的两个词了。 她讨厌神明把数以万计的子民放在她前面。 或者说,讨厌祂一视同仁。 尽管心中明白,身为神明就是不偏不倚的,但她还是讨厌。 “所以跟其他人有不一样的待遇,理所应当。”她勾住神明的衣领,把他拉到自己面前,“你不应该对我比旁人更好吗?” 神明与她距离极近,能感觉到彼此匀称的呼吸。 叠裳宽松柔软,这么一拽,黑暗中一片光滑细腻的肌肤暴露在空气中,微凉。 祂没生气,也没有动作,任凭时浅渡拽着自己的衣裳。 祂薄唇轻抿,片刻后,说:“可……你不是从来都不需要我吗?” “……” 祂的声音淡淡,不带任何的情绪。 却莫名让时浅渡听出一点儿廖寂之感。 不知怎的,她心中闷闷的,有些烦躁。 不是以前那种心软或者心酸,就只是……烦闷。 是啊,她无需求神问佛,就能过的很好。 她根本就不需要眼前的神明。 方才的理直气壮收敛回去,她扯扯唇角:“倒是我道德绑架了。” 她松开男人的衣领,重新躺回床上,背对着祂盖好被子。 “反正只是动动手指头完成任务罢了。” 神明的睫毛轻颤了颤。 祂蹲在床前没动,适应了黑暗的双眼落在她的背影上。 半晌,眼眸垂落。 …… “你醒了。” 时浅渡刚睁开双眼,就听到了神明冷清的声音。 抬头看去,只见恢复黑发黑眸的男人立在窗前,静静地回头望她。 漆黑的眼珠失去了金色的自带的亲和感,显得更加冰凉了。 她这才恍然想起,昨天祂,是特意为她化回金发金眸的。 结果还被她给凶了。 “方才有人送来了洗漱水和早饭。” 神明将桌上的东西往前推了一点儿,给她示意。 时浅渡没说话,来到桌前洗漱。 木盆中的水还是温的。 她垂首,撩起温水洒在脸上。 神明抬起胳膊,手指撩起她额前垂下的长发,轻轻勾到耳后,以防被水浸湿。 面色再是冷清,也掩盖不住祂温柔的本性。 贴心,又面面俱到。 时浅渡喜欢祂的温柔,也喜欢被祂包容的感觉,只是…… 她拍开了神明的微凉的手指。 “你大可不必对我这么好。” 湿润的指头一弹,有些许水花溅到祂的宽袍上。 她眼角微扬,侧头睨视祂,半开玩笑地说:“小心我哪天铁了心独占您神明大人的温柔。” 神明垂在身侧的手指微蜷。 “你说笑了。” 时浅渡笑着耸耸肩膀。 她坐在窗前,听见外面吵吵嚷嚷的声音,敛了下眉。 “外面是出什么事了,怎么这么吵?” 闻言,神明看向窗外:“来了很多想见我的百姓。” 许多生活在水深火热中的子民,一大清早就早起来见祂了—— 小道消息在私底下的传播速度极快。 神庙中的奇闻异事在灾民中口口相传,只一个晚上,就变得人尽皆知。 很多老百姓开始在心中信奉神明,一边一边地祈祷。 也不知是谁走漏了消息,说侍奉神明的神使住在官府中,百姓们蜂拥而上,全都聚到官府门口,希望能够见上那位高贵公子一面。 此时太阳高高升起,比前几天阴雨绵绵时热了不知多少度。 官府大门外,衣衫褴褛的人们挨肩并足,嘈杂不息。 “老爷们,让我见见那位公子吧!” “神明大人,我儿子没气了,求您救救他吧!” “我们想见公子!” 官府门口的两个守卫将长矛横过来拦路,才勉强制止住躁动的人们。 一个官员从官府大院中走了出来,为稳定局面,大声说道:“这世上就没有什么神明!灾情之中聚众闹事,你们知道该当何罪吗!” “怎么,官府就连神明都要霸占吗!” “就是的!连见都不能让我们见一下吗?” “管他们的呢,咱们直接进去!” 也不知是灾情中大家都太惶恐、精神太紧绷了,还是有人藏在人群中故意闹事挑事,非但喧哗声没有落下去,反而闹得更甚了。 官员心里怕啊。 灾区本就混乱,又兴起一波信众,万一真的从天灾变成**…… 这让朝廷知道了,别说官位了,他全家老小的脑袋都不一定保得住! “神明神明,你们好好想想,神明给你们饭吃了,还是给你们地方住了?”为了盖住百姓们的声音,他嗓子都快喊劈了,“你们得记住,是官府给了你们的吃的,给了你们住的!” “神明叫停了洪水!保护了我们!” “你们呢!狗官年年贪响,不把我们的死活放在眼里!” “河道几十年没有好好修缮,不然至于像现在这样,良田房屋全都淹没吗?!” “说的就是!没有洪水,我们自给自足有家有田,何至于没有饭吃?!” “是你们害死了我爹娘!!” 不满的情绪飞快地在人群中滋生、传递。 官府正门闹得很凶,被围的水泄不通。 白露偷偷观察几眼情况,绕到官府大院的一个偏僻的角落,无人经过。 只见墙角处,有个杂草丛生的狗洞。 狗洞很小,成年人肯定钻不过去。 她只有十几岁,又营养不良,瘦瘦小小的,一溜烟就爬了过去。 一大早就没看到小渡姐姐,她寻思,姐姐肯定是过来找公子了。 黑亮的眼珠咕噜噜绕了两圈。 她第一次走进官府,大着胆子钻进来后,又有些胆怯了。 小地方的官府修建得不算豪华,但对于平明百姓来说,已是难得一见了。 她惶惶地穿过庭院,小心翼翼地拐了个弯,迎面就瞧见长廊的另一边也走出两个身穿官服的男人! 小姑娘瞳孔一缩,当场吓得差点叫出声音。 说时迟那时快,从她身后伸出一双手,快速捂住了她的嘴,把人带到一根廊柱后。 足有一人环抱粗的柱子,刚好挡住了两人的身影。 “你这小姑娘,胆子还挺肥的嘛。” 时浅渡发现白露浑身紧绷,没忍住在她耳畔笑了一声。 她捏捏小姑娘的脸蛋:“要不是我发现你过来,你刚才肯定要被抓起来了。” 说完,她似笑非笑地往身旁一睨。 神明也伸手在半空,但比时浅渡的动作略慢一些。 被她用这样的眼神看着,祂莫名心虚。 修长漂亮的手指一缩,无声地收回了手。 白露一愣,在时浅渡松开手后,开心地转身扑进她的怀里。 “小渡姐姐!公子!”她满脸兴奋,小声报喜道,“我跟你们说,我今天上午找到父母了!他们也在灾民营里,爹爹虽然折了腿,以后恐怕都要坡脚度日了,但性命无忧,实在太好了!感谢神明大人!也感谢你们!” 这个小女孩,就跟她的外貌一样质朴干净。 尤其笑起来的时候,特别讨喜。 时浅渡被她的笑容感染,唇角翘起。 “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是啊!”白露开心地抓着她的手不放,“而且,以前爹爹总是想让我娘生个弟弟,娘身体不好一直没能生弟弟,爹总是因为这事生气,这次竟然跟我们说,一家人好好生活就应该心满意足了……” 说着说着,她眼里浮出些水光,用手蹭了蹭眼角。 “就是以后我嫁了人,爹娘两个人太孤单了些。” “别难过了,能好好活着就是幸事。” 神明见子民落泪,想伸手摸摸她的头以示安慰。 不想,祂才抬手过去,小姑娘就立刻躲开了。 白露的脸蛋有点红。 她颇为害羞地抿抿嘴唇,小声嘟哝:“公子,你既然……” 说着,眼神瞥了瞥时浅渡,羡慕又亲昵。 “不然我会误会的。” “……” 神明一怔。 时浅渡笑出了声,冲男人挑了挑眉:“别让人家小姑娘误会了。” 她心情格外愉悦,摸出两块草莓糖,拨开糖纸,放在小姑娘的手掌心。 “以后跟父母好好生活,别难过,吃块糖开心一下吧。” “谢谢姐姐!” 白露无师自通地明白了糖纸不能吃,把软糖放进嘴里。 “竟然入口就是软的,还不粘牙!好香呀,比饴糖好吃多了!”她顿时眉开眼笑,鼓着腮帮子道,“从前爹娘供奉河神时,会买几块饴糖或者糖瓜,我以为饴糖已经很好吃了,没想到还有更好吃的~以后回神庙供奉神明大人时,可以用这种糖诶!” “用这个供奉神明?” 时浅渡笑看了身边的男人一眼。 她又拿出一块草莓软糖,拨开糖纸,递到祂的面前。 “那请你帮忙看看,神明大人喜不喜欢这个呢?” 神明的目光落在那块淡粉色的糖果上。 这是在……供奉么? 如果算是的话,这是时浅渡第一次供奉祂。 冷淡的眉眼柔软些许。 祂伸出手掌接受子民的心意。 而时浅渡却在此时故意收手,躲开祂的手掌。 接着,亲自把糖果放在祂的唇畔。 “请你尝尝,神明大人喜欢吗?” “哎呀!” 白露捂住脸轻呼一声。 小渡姐姐在……调戏公子? 她没眼看两人莫名暧昧的互动,很有眼力见地转身,但时不时张开手指偷看一眼。 心中禁不住偷偷想,真希望自己以后的夫君也能这样相处啊。 男人又一次伸手,想自己接过来。 时浅渡比祂的速度更快,手腕一转,又绕了过去。 她挑起唇角:“嗯?” 神明眉宇间门闪过一丝无奈的笑意,没有拒绝她的小幼稚。 祂眼眸轻瞌,浓密的睫毛遮挡住眼底的神色。 薄唇张开,神色如常地把糖果勾进口中。 再往前一点点,就能碰到时浅渡的手指。 她欣赏神明美貌的同时,忍不住吐槽——太随便了! 难道任谁这样喂祂东西祂都照收不误么? 神明吃过作为供品常客的饴糖,甜甜的,吃多了会有些腻。 所以尝试两三次后,就再没动过那盘供品,把它们全留给喜欢吃糖的小孩子。 此时入口的糖果跟饴糖完全不同,淡淡的清甜在口中蔓延。 祂从没尝过这样的味道,很喜欢。 “我想,神明会喜欢的。” 先前以“信徒”身份谈起自己时,祂总表现得神色自如。 而这次说完,祂偏过头,轻轻地咳了一声。 “算你还有些品味。”时浅渡哼笑一声,眼珠一转,微眯起来,“是不是任谁给你什么吃的,你都不会拒绝啊?万一我不怀好意呢?” “我能感觉到你没有害我的心思。” 神明能察觉到子民的态度,仇恨厌恶或是憧憬信仰。 “噢……” 时浅渡往前逼近两步,逼得男人微微后退,肩膀碰到身后的墙壁。 她狭长的凤眸染着逗弄似的笑意:“那是不是子民对你做什么,只要没有恶意,你就欣然接受?” 第314章 衰微的神明9 第三百一十四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那是不是子民对你做什么, 只要没有恶意,你就欣然接受?” 时浅渡逼近眼前依然沉静如初的男人。 食指指节碰了碰他的下巴,往上挑起一点儿。 她猫在神明耳畔, 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的声音,哑声问:“神明大人?” 一股难以描述的氛围蔓延过来, 包围了他们。 神明张了张口, 一时无言。 直觉告诉祂,眼前的一切都很危险, 至少对于神明来说是这样的。 如若此时说了“是”,或许会有什么难以把控的事情发生。 “你们让开, 我要见他!” “快给我让开!不然我不客气了!” 一直不安分的官府门前爆发出几声怒吼和一声惨叫,打破了两人间微妙的气氛。 紧接着是沉重的脚步声,从门口往院子里冲进来。 “大人, 你还好吗??” “拦住他们!” “来人, 快来人啊!” 时浅渡等人都被这样大的动静吸引了目光。 往外走了几步, 就见到一个怀抱小男孩的男人带头冲破重围, 砍伤了一名官员和两个士兵,跑进了官府。 他手里拿着一把染红的杀猪刀, 血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 在看到神明的那一刻, 他的眼神一变, 发疯了一般冲了上来! “您就是那位侍奉神明的神人吧!” 握着刀的手揪住神明的衣袖,粘稠的血液弄脏了衣料。 他充满痛苦和绝望地把怀里的小孩子往前送了送。 “求您救救我儿子吧!他还这么小……!” 时浅渡一看,只见男人怀里约莫三四岁的男孩早已经面色冷白发灰, 身体僵硬,大概已经死了十几个小时之久了。 白露看到孩子的模样,忍不住小声叫出了声。 神明遮住她的双眼,看向面前的男人:“请节哀, 你的儿子已经……” “我知道!!” 男人的嗓门徒然增高几倍,几乎喊劈了嗓子,声音嘶哑无比。 他双目猩红,死死盯住神明:“神不是无所不能的吗?让我儿子活过来又有什么难的呢?我就这一个孩子,我家三代单传,没了他……就绝后了啊!” 说到最后,他的痛苦和绝望溢于言表。 “你让我怎么对得起列祖列宗?!” 唯一的孩子小小年纪就去世了,确实让人难过。 但神明也毫无办法。 他摇摇头:“人死不能复生,还请你节哀。” 男人当即暴怒:“怎么可能不行!你要是不想办法……我让你偿命!” “爹爹。” 这时候,一个六七岁大的小女孩从人群中走了过来。 她穿的破破烂烂,面黄肌瘦,身上很多淤伤,走路还有点坡,像是没人要的小乞丐。 这虚弱的样子,大概一两天没怎么吃东西了。 “爹爹。” 她走到男人身边,手指颤抖地拽了拽他的衣袖。 发黄的眼底有些祈求的意味,又怕又期待地盯住男人的胸口,可怜极了。 顺着目光看过去,能发现他的衣裳里塞着一个微微鼓起的油纸袋,一看便知装了吃的。 她咽了咽口水,嘴唇在恐惧地打颤,说话声音很小很小。 “我饿了,要是弟弟不吃的话……” 她想,这么多人都在,爹多少会有些约束…… 为了面子,也应该不会打她了吧? 可话还没说完,在所有乡亲们惊讶的目光中—— 男人猛地给了女孩一拳头! “混账!都是你这小贱蹄子克死了你弟弟!” 他手里是攥着刀的,手背打在女孩脸上的同时,刀被刮过她的眼眶和额头,划出一片红色的印子,若是刀刃冲前,恐怕早就切下了一大片皮肉。 “让你去讨钱,你讨到了吗?就知道诅咒你弟弟,安的什么心思?!” 刚才那一拳还不解恨,男人又跟上去抬脚就踢。 “老天爷!你怎么能这么对闺女?” “简直一点儿人性都没有!” 几个四五十岁的妇女连忙上前,把嘚嘚缩缩却一直没有哭的女孩抱近怀里。 还有些乡亲看不下去,在旁边帮忙说了几句话。 “人死了不能复生啊,看开点儿吧!” “是啊,就是神明也没法让人复活的吧?” 神明对眼前的一切感到不可理解。 祂极少有地出现愤怒:“你在做什么?她也是你的孩子啊!” 那么瘦弱的的小孩子,骨头脆弱的很,怎么可能受得住那么重的力道。 刚才若不是他在最后时刻用神力挡下了一部分冲击,女孩的脖子可能已经被折断了! “败家玩意,还不是早晚要嫁人?” 男人说得越发不耐烦,充满厌恶地瞥了女儿一眼,就再没回过头。 就连女儿被那几个妇女带走,也丝毫不管不顾。 他上前几步,用杀猪刀直指着神明,凶悍的眼神中暗藏疯狂,好像下一秒就要拼命。 “你就说你帮不帮忙吧!救活我儿子!” 神明爱祂的子民。 但此时此刻,祂没有办法对眼前的人有半分同情与理解。 祂没有回答男人的话,绕开他走向可怜的女孩。 男人的眼睛顿时瞪大,血丝布满眼球。 他宽厚的手掌猛地握紧杀猪刀,转身就朝神明的后颈砍去! “去死吧!你给我儿子陪葬!” 时浅渡圈住神明的腰,把祂往旁边轻轻一带。 躲过攻击的同时,一把抓住了男人的手腕。 她力道极大,铁钳一般的手指用力,顿时就弄断了他的骨头! “啊!” 男人发出一声杀猪般的惨叫。 “人死不能复生,你既然这么喜欢你的宝贝儿子……”时浅渡扯扯唇角,压低声音说道,“那就去见你儿子吧!” 说罢,她像男人刚才打女儿一样,猛地挥出一拳。 “咯噔”一声暗响,被嘈杂的说话声掩盖。 男人瞪大双眼,脖颈以奇怪的角度扭曲着,摔倒在地。 身子在地上抽动了一下,就再也不动了。 有人以为他只是被打倒,见他一动不动,紧张起来。 “这……他这是怎么了?” “让开!都快点让开!” 终于有官员带领一队人手来到这儿,把聚众闹事的老百姓全就包围起来。 其中几人围到倒地的男人身边,有人探了探他的鼻息。 “吕大人,他就是那个带头闹事砍人的,已经……死了。” “死”字一出,百姓们纷纷后退一步,目光惶恐。 他们都是跟着这屠夫冲进官府的,不会被杀头吧?? 吕大人清了清嗓子,说道:“如大家所见,带头闹事的已经死了,如果现在你们听从官府安排,不再聚众闹事,那本官就不追究你们今天的所作所为!” 神明上前两步,走到吕大人身边。 祂自带冷清高贵的气质,让人不由自主地信服。 “大家既然已经见过我了,就听吕大人的回去吧。我也同诸位一样,不过是个普通的信徒罢了,只要心中有神明,向祂祈祷,相信神明能做到的,一定会尽可能帮助大家的。” 百姓们相互看了几眼,作势要跪下:“感谢吕大人不予追究,感谢神明大人护佑……” “行了行了。”吕大人扶住最前面的老人,“大家快回去吧。” 一场闹剧终于结束了。 赈灾还有好多事要做,吕大人没有久留。 他跟神明说了几句话,命人抬走屠夫的尸体,就离开了。 官府大院中恢复往常的安静。 神明四下一望,没见到时浅渡跟白露的人影。 祂心下了然,回到房间,果然见到两人都在里面。 一看就是是时浅渡趁乱把小姑娘带了过来。 “你刚刚……”祂开口。 “怎么,见我杀人,心疼了?” 时浅渡拿出系统空间里的小零食给白露饱饱口福。 她知道神明即便不悦男人的行为,也不会忍心对子民下狠手,况且祂下手并不合适。 所以,当然由她来下狠手了。 “他在赈灾时带头闹事,还砍伤了官员,早已经是罪不可赦,官府必定要杀一儆百的,如果他当时不死,可能会连带着其他很多百姓下狱,你不会不懂这层道理吧?” 白露“咔嚓咔嚓”地吃了两片薯片。 “公子,他是坏人!” 她爹以前对她跟阿娘的态度,跟那男人比起来,竟然都算好的了。 啊不行,小渡姐姐说过,人可不能比烂啊。 “我没有想责怪你的意思。”神明摇摇头,情绪微妙,“只是觉得,他做了错事,还是交给官府处置更妥善,且他死了……那个女孩就成了孤儿。” “你不会真觉得有个那样的爹,会比当个孤儿更好吧?” 时浅渡坐在桌前,翘起二郎腿,给自己倒了杯茶。 她先嗅了嗅茶香,才浅浅地饮了一口。 白露见她这样,有样学样地也倒茶嗅了嗅才喝,逗得她直笑。 她摸摸白露的脑袋:“况且,每次大灾大难之后,遍地孤儿,朝廷会专门拨款解决这个问题的,不用过于担心。” 神明点点头,祂也会持续关注灾后子民们的生活的。 话说回来,祂一向不喜欢杀人,每次有大规模的战争,都尽可能地想办法让战争尽快停止。 几个县城出现凶杀案情,有人来神庙中陈情,祂也总是尽快帮人捉拿到真凶。 祂一直觉得,无论是神明还是人类,都无权决定他人的死活。 祂一向最珍惜子民的性命了。 可刚刚,有人死在了自己的面前,却没有任何惋惜。 祂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那样对待自己的孩子? 就算把食物留给已经死了的儿子,都不肯给面黄肌瘦的女儿吃上一口。 实在是……荒谬。 神庙就是祂的家,祂从前很少离开,总是在那儿迎接子民的到来。 而来到神庙中的百姓,总会对自己的行为有所约束。 偶尔离开神庙看子民的生活,也没有碰到像刚才那样荒谬的事。 祂知道农耕社会普遍重男轻女,也知道一些其他恶习…… 却实在想不到,有些人会这样严重。 祂回想起来,过去有过很多人来到神庙中祈祷,希望神明保佑他们能生个男孩。 祂总是认为神明应该没有偏颇,平等地对待所有子民的愿望。 现在看来,是不是…… 祂若有所思地垂眼:“我以前不曾真实地参与过大家的生活,没想过还会有这样的人。” “嗐,不是所有的人都能被称为人的,也不是所有子民都值得神明拯救。” 时浅渡耸耸肩膀,将桌上的毛笔拿起来,搭在食指上。 毛笔一头粗一头细,刚好能像歪斜的天平一样,一头高一头低。 “世界上就是有很多不合理的事情存在啊,如果神明对所有人都一视同仁,绝对平等地对待所有人,就相当于在这只毛笔的两端加上同等的力,倾斜依然不会有改变,不是吗?” “……” 神明静静地看她半晌,收回视线。 祂说:“你的意思是,我往后不应多关注你的事?” 如果时浅渡没看错的话,祂眼底好似闪过了一丝笑意。 她恶狠狠地瞪过去:“哦,就当我对牛弹琴好了。” 白露坐在桌边,“吧嗒吧嗒”地吃着薯片。 大大的眼睛看看时浅渡,又看看神明,最后挺不好意思地收回视线。 她脸色微红,小声吐槽说:“当着我的面打情骂俏真的好吗?” “谁跟他打情骂俏。” 时浅渡轻轻抓住小姑娘的头,把她的脑袋往旁边一扭,还捏捏她的脸。 她笑道:“吃零食吧,别看他。” “公子。”门外有小厮轻唤,“大夫来了。” 白露差点被薯片给噎到。 她双手紧紧捂住自己的嘴巴,喉咙里压低声音轻咳了两下。 瞪大的一双眼里写满了“怎么办怎么办”?? 神明以食指竖在唇畔之前,与她“嘘”了一声。 祂拍拍白露的肩膀,用只有他们三个能听见的声音道:“有神明护佑,你们只不要出声,就不会被他们发现的,听到了吗?” 说完,祂又看向时浅渡,确认她不了解了。 白露迅速点头,连忙离开桌子,轻声走到房间角落里。 她心中似信非信,但还是选择相信公子。 时浅渡也点点头:“唔,没问题。” 神明眸光睨了两人一眼,便有一道普通人看不见的金光闪过,隐去了她们的身形。 祂起身,拉开了房门:“请进吧。” 门外一共有三人,全都以白色的面巾遮住口鼻,以防真有疫.情被感染。 小厮伸手,让另外两人先进。 “任少爷,方大夫,请进。” 其中一个白发老者,一看便知是大夫。 而另外的年轻人身穿华服,远不是普通官员能穿得起的。 他背脊挺直,眉目有神,显然不是觉得有趣就随意出来玩玩的纨绔子弟,而是作为监督的官员出现在这儿。 只是么…… 时浅渡双眼微眯,扫过那位任少爷的肩膀和腰跨。 她一下子了然,这人是女扮男装。 “任少爷,您坐。” 小厮很有眼力见地先给那富家“少爷”搬了凳子过来。 房间里一共就两把椅子,他便把另外一把搬到了床前放好。 “公子,方大夫,你们到这边检查吧。” 这三人果然没有发现房间中还有其他人存在。 白露这才送了口气,但没有放松,依然用手捂住嘴,以防发出声音。 时浅渡么…… 就大大咧咧地靠在了床柱上,双手抱胸,偏头看着坐下的神明。 她还不正不经地冲祂挑了挑眉头。 “……” 神明的眼皮跳了跳。 祂怎么觉得,接下来没什么好事呢? 祂撩起宽大的衣袖,伸到大夫面前。 “有劳,方大夫。” “客气了,都是老朽应该做的。” 大夫见祂气质卓绝,又有礼貌,不由得很有好感。 坐在桌前的“任少爷”以手撑头,目光落在被百姓们传得神乎其神的“神明信徒”身上。 来之前还以为是个江湖骗子,现在看来,倒也不全是。 这样冷清脱俗的气质,绝非常人能有。 难道神明什么的,还能是真的? 神明早就发现“任少爷”是女子,也感觉到她正在看着自己。 但祂就静静地垂眸,等着大夫一样样的检查。 好似其他人从来都不存在。 时浅渡瞥瞥任少爷,又瞄瞄神明,唇角往上一勾。 她在大夫面前挥了挥手,大夫完全看不见她的动作,沉心诊脉。 漂亮的手指一转弯,直接抚上了神明的脸。 祂的皮肤微凉,光滑细腻如美玉,触感极好。 让人抚上去,便不舍得挪开手。 她笑意扩大,食指故意勾过男人的耳朵,蹭了蹭祂饱满的耳垂。 神明眉眼微微一动,掀起眼皮看她。 澄净微凉的眼底露出无奈。 这不知是祂第几次冲她露出无奈了。 除此之外,还有些许模糊不清的宠溺之感。 一如既往地包容了子民的恶作剧。 那么多子民,就属她最调皮、最大胆。 偏偏有外人在房间里,祂不能露出异样来。 大夫见祂神色微动,问:“公子,可有不妥或者不适?” “无事,您继续吧。” 神明回神,摇摇头,收回视线,没再抬头看时浅渡。 祂恢复了沉静,冷清而有距离感。 时浅渡无声地笑了。 手指滑下耳朵,从下颚线往前,缓缓抚过祂的薄唇。 接着从下巴继续,若有似无地勾了下祂的喉结。 四下无声,只有温热的手指在身上划过。 神明莫名想到被她拥抱与轻吻手背时的画面。 想今天早些时…… 她把祂按到墙边,问:子民对你做什么,只要没有恶意,你就欣然接受? 搭在床褥上的手指不自觉地用力,留下浅浅的印记。 时浅渡看到,神明面色冷清如常,但一直闭着的薄唇张开一点儿。 手指之下,喉结轻轻滚动。 特别性感。 第315章 衰微的神明10 第三百一十五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公子可是对方大夫有什么疑虑?” 坐在桌前的“任少爷”突然开口, 打破了一室寂静。 她端起小厮奉上的茶水,浅浅的饮了一口。 神明抬起双眼,摇头。 “你多虑了。” 说罢,祂用余光瞥向时浅渡。 手掌抬起, 换了个地方, 自然而然地落在她搭在床铺边的衣服上。 两指并拢, 夹住一块衣角, 轻轻地扯了两下。 像是在警告, 又像是在讨饶。 但鉴于祂是神明…… 便只是无奈的提醒了。 “噢, 我见公子神色不似方才那么自在,还以为是有什么想说的呢。” 对方说起这话的时候, 时浅渡故意用手指描绘过祂露在外面的一小节锁骨, 扫过锁骨中间的沟壑,轻轻往上一挑。 人类的手指比神明的体温微高一点,温热温热的。 神明面色不改地轻答:“我只是数日未曾沐浴, 有些不适罢了。” 祂是不需要沐浴的, 但刚好可以以此为由头,帮忙要来一桶热水供子民沐浴。 “原来如此, 这事好办。”“任少爷”对小厮吩咐,“今夜便为公子备上热水。” 她说完,又扭头问:“方大夫,您可检查完了?可有病症?” 方大夫收手, 起身。 他微微欠身道:“公子身体康健,无碍。” “如此便好,我们就不多叨扰了。” “任少爷”将茶杯一放,起身掸开略微褶皱的衣裳。 她走到门前,又回头笑道:“改日再见。” 三人离开, 木门重新关稳。 白露第一个按捺不住,压低声音道:“小渡姐姐,你你你在……” 她脸颊倍儿红,蹲在角落里,双手捂住了眼睛。 “刚才我差点没忍住出声。” 神明解除神力,反手捉住了时浅渡的手腕。 祂敛着眉头,对上那双懒洋洋的眼睛时,又无奈地舒展开了。 “你真是越发不正经了。” 神明依然冷清得如同高高在上的天边皎月,只有白露被偶然瞥见的场面看红了脸颊。 “倒是我没考虑到白露还是个小妹妹呢。” 时浅渡嘴上这么说,身子却在神明身边弯下腰来,垂眼看祂。 祂并不避开,就淡淡地与她直视,坦坦荡荡。 纵使房间里有人,祂竟然还能那么淡定。 真是一点儿都不可爱。 就不能偶尔脸红一下,紧张一些么? 她回想起神明轻微滚动的喉结,忽然一笑,负手直起了身子。 手掌落在祂绸缎般顺滑的黑发上,轻轻勾起一缕。 她压低嗓音,似是哝哝蜜语:“神明大人,您若是红起脸来……” 一定格外诱人吧? 没待她说完,便听到房间里想起了薯片碎裂的“咔嚓咔嚓”声。 白露嚼的特别起劲儿,不用多想就知道是故意嚼出声音给他们听的。 回头看去,小姑娘背对着床铺坐在桌前,露出来的一对儿耳朵早已经红扑扑的没法见人了。 时浅渡睨了一眼面色冷清的神明,收回了手。 她笑道:“算了,又不急于一时。” 白露心里羞答答地说,就是就是,青天白日的,不合适嘛! 她不好意思明说出来,只能这样在心里嘟哝。 公子看起来冷清,没想到竟然惧内,让小渡姐姐那么欺负都不还手。 她要是也能嫁给这样一位郎君就好了。 落在身上的手指挪开后,神明才无声地舒了口气。 祂起身,往窗外望了望太阳的高度。 “外面也差不多会有官兵和大夫一同为百姓诊察了,若找不到你们恐怕会有麻烦,你们找个合适的时间出去吧,待过了诊察时间,随时再回来都可以。” 时浅渡撇撇嘴:“这就着急把我们往外赶了?” 她把窗子支开点,观察观察外面的情况。 白露舔舔吃完薯片的手指头,表情美滋滋的。 “好,我们这就找机会溜出去。” 神明点点头:“今晚小厮会备好热水,你们若需要,过来便是。” “……” 白露蹭的一下涨红了脸,羞赧又不可置信。 真没想到公子是这样的公子! 竟然面不改色地说出这样的话来…… 她连忙冲神明摆摆手,一本正经地拒绝道:“公子,我、我就不用了,您跟小渡姐姐一起吧!” 时浅渡“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揉揉小姑娘的头:“他是说,他不在房间里,我们可以过来沐浴。” “啊……这、这样呀……” 白露揉揉自己烫得厉害的脸颊,因为误解很不好意思,声音越来越小。 她在两人之间扫视一圈,稍微大点声说:“我还是不来打扰了。” 说完,她还眨巴眨巴眼睛。 那表情像是在说:你们一起好了…… 神明与白露对视,忽而一顿,移开了视线。 …… 神明不是个会留在房间里享清福的人。 祂接连见过大夫和一位官员后,就离开官府,亲自到外面去帮忙。 一身上好的气质就能让百姓们信服,加上祂为人亲和,不嫌苦嫌累,不高高在上,没有威圧感,很快就融入了祂的子民之中。 人们全都敬祂重祂,只要祂一出现,总有人愿意主动让开一条路。 比起敲锣打鼓才能让百姓听话的官员,祂倒是更像是父母官了。 “公子,您看我娘的伤口怎么医治比较好?” 一个二十左右岁的女人请神明进了家门,引祂看向自己母亲的腿。 她神色紧张焦急:“城中大夫不够,现在都在诊察疫情,我根本请不来人,听闻您精通医术,求您帮我娘看看吧!她前几天发水的时候,被一截断了的木头戳坏了腿,大夫给简单包扎了一下,说有两天就慢慢好转,可现在情况好像更不好了!” 神明蹲在床边,解开绑在小腿上的布条。 只见腿上的伤口已经化脓,被闷得快要腐烂了。 祂敛敛眉头,丢掉破布,接来干净的清水。 接着,将昨晚提前备好的草药拿出。 “老人家,我需要将你腿上的腐肉刮掉,会很疼,你稍微忍着一些。” 老妇人点点头:“我这辈子没什么能耐,也就能忍着疼了。” 一辈子下田种地干活,晚上织布缝衣,有什么可忍不过去的啊。 要说疼,能疼得过生孩子的时候吗? 腿上的腐肉浓水被刮掉时,她额头上满是冷汗,却从头到尾没有吭一声。 唯有手指死死地抓住女儿的手臂,疼得青筋暴起。 神明将药敷上,以干净的布条轻轻缠了两圈。 祂说:“雨水过后这几天,天越来越热了,伤口千万不能一直捂着,过三个时辰便解开换一换药,这几份草药你们留着,换药时用,如果两天还不好转,再去寻我。” “好,好,多谢公子!” 两人连连道谢。 女人送神明离开时,目光几次扫过自家的鸡笼。 反复看了半天,终于狠下心来,唤了一声。 “公子,您等一下!” 她从鸡笼里掏出唯一一颗鸡蛋,用衣角蹭干净上面的鸡屎,把蛋擦干净,递给了神明。 “您是我娘的恩人,我们实在没有银钱,这鸡蛋……” 神明微怔,冷然的眉眼变得柔软些许。 祂摇头:“你的心意神明大人必定感受到了,这个就留给你娘吃吧。” 说完,祂没有再回头,离开了子民低矮的房子。 才一出来,便又有几个百姓围了过来,与祂说说好话,或是请求帮忙。 忽而,祂感受到了一道带着些笑意的目光。 这目光有点儿熟悉。 难道是……时浅渡吗? 神明薄薄的唇角往上翘了一下。 祂回头,去人群中寻找时浅渡懒洋洋的身影。 却没能找见人影。 祂只瞧见那位上午才见过的“任少爷”双臂抱胸,站在官府施粥的铺子前,远远地看祂。 见到祂回头,她友好地笑了笑。 不是时浅渡啊。 神明收回视线,没什么留恋,转身便走了。 还以为……能在外面碰见她呢。 这会儿祂光明正大地出门,她反而不见踪影了。 随着祂下午的忙碌,对神明的信仰在百姓中越发膨胀了。 一传十、十传百,人人都在心中念叨对神明的敬仰。 他们不知道神明的模样,便将“公子”的模样当做神明的替身,崇拜信仰。 这正巧阴差阳错地加深了信仰的力量。 神力越来越充盈。 神明随之容光焕发,无论何时、无论走在哪,总有一种光芒加身的感觉,让人们的目光控制不住地追随祂而去。 而祂也在混乱纷杂的人群中寻找。 “白露。” 祂看到刚刚领了一碗蔬菜粥的白露,冲她招招手。 白露脸上一喜,小跑过来。 “公子,您找我?” “你小渡姐姐今天下午是不是跟你在一块儿?” “嘘——” 白露做个禁声的手势。 她偷摸摸地拉着神明,避开官兵的视线。 “小渡姐姐在教我们把饭弄得更好吃,不能让官府的人发现我们在窝棚那边偷偷生火,公子,您跟我过来吧!” 灾民太多了。 朝廷派来赈灾的官兵没功夫把所有人都看得很严。 只见几个比较偏僻的窝棚边,二三十个人全都围在一起,正在分手里的食物。 地上全是泥土石子,能找到的锅碗瓢盆也都不干净,但人们浑不在意,嘶溜嘶溜地吃东西。 相互聊上几句,笑得开怀,这么一看哪儿像是灾民。 “时姑娘,你这个法子弄得也太好吃了!” “是啊是啊,没想到这节骨眼上能吃到这么好的东西。” “你刚才用的是盐吗?我好像从没见过那么细的盐!” 时浅渡被围在中间,身边的百姓七嘴八舌。 她比了个“暂停”的手势。 “盐铁都归朝廷管制,可不兴乱说。” 她懂得制作细盐的方法,系统空间里也有瓶料理用的调料。 但谁知道淳朴的百姓里有没有混了几个心眼多的呢,闹出事端就太麻烦了。 “是是是,这味儿确实跟盐有点不一样,到底是什么好东西?” “管它是什么呢,好吃不就得了!” “哈哈哈,就是,以后时姑娘要是开饭馆,我老牛第一个去捧场!” 有人刨根问底,有人并不在意,只管大快朵颐。 神明站在不远处,静静看着他们。 祂想,时浅渡果然不需要她。 她无论在哪儿,都能依靠自己活得畅快,成为人群里领袖一般的存在。 那为什么还要缠着祂呢? 祂不理解。 祂眸光变得复杂,平静了千年之久的心脏莫名沉闷。 她本可以一走了之的,不是吗? “公子?”白露冲祂招招手,“您怎么不走了呀?” “大家吃的那么高兴,我就先不过去了,你也去吃东西吧。” 神明拍拍白露的肩膀,转身往回走。 却在下一秒,听见了熟悉的吊儿郎当的声音。 “这位公子,来这儿是想说什么吗?” 时浅渡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绕到了祂面前,双手抱胸靠在墙边,挡住了祂的去路,还歪了歪头。 “……” 有一种被抓包的感觉。 神明微微一顿,冷清的双眼露出惊讶。 她是怎么做到像祂一般瞬身的? 又或者是…… 祂真的发呆了那么久么? 祂收敛了神色,说:“晚上你还来吗?” 时浅渡摸摸下巴,戏弄道:“神明大人这是在邀请我吗?” 她一边说,一边上前了一步。 “嗯?” “我是想,晚上小厮会送来热水,我无需沐浴,放着便浪费了。”神明与她对视着说完,就错身离开了,“你若不需要,那就算了。” “哎,别着急走啊。” 时浅渡撇嘴,心说,这人真是一如既往的油盐不进。 不过嘛,既然这次主动过来问,那就是很希望她过去的意思呗? 她从身后抓住男人的手腕,凑到祂耳畔。 “那记得给我留个门。” 神明垂在身侧的手指轻微动了动。 祂颔首:“好。” 真是的。 祂活了一千年,就没见过像她这样的子民。 更别提,她还是个仅仅二十岁的小姑娘。 …… “芜湖,热水泡澡就是舒服啊!” 时浅渡整个人泡在木桶里,舒服得直感叹。 她手指间夹了一颗石子,向上弹起,打在屋顶上,“哒”地一响。 “神明大人,您真的不来泡个澡吗?” 神明隐去了身形,正坐在屋顶上。 仰头,便能看到漫天的星星。 身下不间断地传来水声,还有时浅渡时不时的话语。 这总是能让祂想到白天的事。 想到她蓄意的调戏,还有埋在他耳边的轻声低语—— 子民对你做什么,只要没有恶意,你就欣然接受? 祂是神明,已经渡过了漫长的岁月。 人类在他眼里只是子民,只是小辈而已。 一个……过于不正经的小辈。 祂理应像从前一样,对所有的子民都一视同仁。 可祂又会想起她的话,她说是她帮了他,难道不应该有所不同吗? 还会想起她把一只毛笔放在食指上,像天平一样倾斜。 神明,是不是应该有所区分呢? 有所分别,就容易出现个人好恶,不是么。 淡金色的眼眸中闪过了淡淡的迷茫。 房间里不停息的水声显得有些乱。 “真不泡澡吗?” 祂抬起手指,用指节在瓦片上回敲了两下。 “不必再说了,我不用。” “嘁,好吧好吧。”时浅渡低低地哼起歌,还吐槽道,“就算不用吃东西也不用沐浴,偶尔体验一下也是极好的啊,真是一点儿也不知道享受,跟苦行僧有什么区别啊。” 神明听她颇为幼稚的语调,唇角动了动。 祂的子民啊,年纪也不算小了,性子幼稚跟个小孩似的。 “子民生活困苦,我既然不需要这些,就尽量不要浪费资源了吧。” “哈?你自己能浪费多少嘛。” 时浅渡在温水凉透之前从中出来,换好了一身新衣。 她掀开房顶上的砖瓦,翻身到屋顶之上。 “既然你不愿意下去,那我过来找你好了。” 神明没料到她会直接这么上来。 才洗完澡的温热气息夹杂着淡淡的香气,一瞬间侵袭了祂的鼻息。 祂手掌一翻,便拿出了一件薄毯,轻轻地批在时浅渡的身上。 “晚上还是有些凉的,多注意。” 神明的嗓音依然冷清,别无杂念。 “我没事啦,这都小意思。” 时浅渡裹起毯子靠在男人身边。 那余光往旁边瞥了瞥。 神明与她独处时,便化回了金发金眸与一身叠裳。 金色的长发随着晚风轻轻飘动,露出了漂亮的下颚线,又缓缓回落到脸颊旁边。 祂的神色很冷淡,从不因为谁出现或消失而有半分波动。 “别不注意,到时候真的生病了,还要我照顾。” 祂嗓音淡淡,细听的话,好似有丝笑意。 时浅渡这人,任性、幼稚又…… 祂眼眸闪了闪,没有继续往下想。 手指微动,操控着神力。 只见半里地外,有一处被洪水冲垮的瓦房,砖瓦无声地漂浮在空中,如同有生命一般很有规律地自己恢复成最初的模样。 速度不算很快,但也没用太久,废墟就化为了房屋,一切归位。 此时天已经黑了,那边又是待兴的废墟,无人看守。 正因如此,没有人会发现夜晚的变化。 人们只会在第二天清晨,迷迷糊糊地发现,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 “你昨天晚上,一直在做这个吗?” 时浅渡抓住祂的手指。 不知为何,神明的体温总是比人类略低一点儿,碰上去凉凉的。 握在手中把玩,显得刚刚好。 神明从来不曾拒绝或反抗过她的动作。 祂答:“昨晚把洪水泄出去一些,修复了十几栋房屋。” “你知道吗?”时浅渡一搭没一搭地把玩祂的手指,“就算你现在神力充盈,我也觉得你很可怜。” 神明神色微动:“什么?” 身为神明,竟然会被子民这么认为。 可怜么? 或许被子民抛弃,深受重伤时,祂是挺可怜的。 但现如今,信徒回来了。 祂力量充盈,深受子民爱戴信仰,还能融入子民的生活,许多人当面、看着祂的眼睛与祂道谢。 那时的一点点怨念早就被祂抛到了脑后。 祂现在觉得自己很幸福。 “心中只有子民,从来都只为了别人着想,不为自己考虑,活了这么多年,不曾住的好穿得好,不曾尝遍人间美味,不曾游历过山川大江,就连热水澡都从没享受过一次……活着能有什么意思?” 时浅渡冲祂张开手臂,双手间好似容纳了一切。 “为别人活着,未免也太悲哀无趣了。” 神明不为所动:“我无需沐浴,又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祂的表情一如往常,没有对私欲的向往。 “能让子民过得比从前更好,我已经很开心了。” “……” 时浅渡眯起双眼,凑到祂耳边,诱惑道:“真的吗?” 薄唇一张一合之间,碰到了神明的耳廓。 也是微凉的。 沐浴后的那股香气离的更近了。 神明搭在腿上的手指,缓缓曲起。 祂垂下眼眸,缓声答:“是。” 时浅渡无奈地叹了口气:“好吧,就当我本来就是个自私的人吧,我的情操比不上你。” 她真是第一次碰到“人生的意义在于付出”的类型。 还能说什么呢? 一时之间,她没有说话,就静静地望着祂。 神明坐在屋顶上,坦荡地与祂直视片刻后,扭头看向灾后混乱的县城。 祂身上洒了淡淡的月光,冷清又寂寥。 没有情绪,亦没有波动。 目光宁静而辽远,好似越过千年。 时浅渡突然想起,神明就是这样,独自一个人,守着那座神庙、守着祂的子民,度过无数个孤寂的长夜。 不知为何,她看着神明的侧脸,眼角浮出一点儿水光。 她还是觉得祂很悲哀。 即便帮祂度过了劫难,没有堕落为邪恶的神明…… 但祂那漫长的一生,还是那么凄凉。 或者说,她认为,无尽的生命…… 本就是一种悲哀。 她想待祂好一些,想让这个一生都为别人而活的神明,得到一些关怀与温暖。 “哎。” 她用手肘怼了神明一下。 神明回眸,静静地看她:“什么?” 时浅渡勾起唇角,脸上的悲哀一扫而空。 她抚住神明精致的脸庞,重新不正经起来。 “不然,我带你领略人间之乐吧?” “……” 神明微微顿住。 “游山玩水,美食美酒,怎么样?” 神明漂亮的眼底露出微不可察的笑意:“我是神明,瞬息千里,无论想去哪儿,眨眼间便到了,早已看过无数景色。” 祂伸手,动作轻柔地摸了摸时浅渡的头发。 跟从前一样,像是长辈对待小辈,神明对待子民。 “谢谢你总是想着我。” 神明还是那么温柔。 淡金色的双眸没有情绪,但带着细碎的光。 那么诱人。 诱得人很想独占这样的温柔。 对祂好,独占那份温柔,看祂毫无感情波动的面容露出其他情绪,泛起微红。 时浅渡笑了。 她捉住神明的手,在祂的手背上轻吻了一下。 “神明大人,您还是什么都不懂。” 神明的手指不由自主地微蜷。 她又吻祂的手背了。 祂说不好自己作何感想,情绪有那么一瞬的波动。 祂越发觉得奇怪了,不由得再次提起把两人弄得不欢而散的话题:“你从来都不需要我,不需要神明为你做任何事,又为什么一直留在我身边呢?” 记得上次祂说起这事,时浅渡的脸色立刻就变了。 而这次,时浅渡弯起唇角。 修长的手指穿过祂的指缝,握在手中。 她用半开玩笑的语调在神明耳边懒洋洋地笑道:“没准儿……是为了想办法独占您呢?” “……” 神明静静与她对视,望着面前充满侵略性的黑眸。 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过两寸。 祂有一瞬间,好似抓住了什么,又好似没有。 祂觉得自己在面临一种危险,一种不应应答的诱惑。 对视半晌,神明看向满目疮痍的远方。 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过一句话。 祂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 成功泄洪之后,曾经被大水淹没的农田房屋全都暴露出来。 无数泥沙堆积在地上,还有数不清的残骸与杂物。 在水中泡了数日,早就腐朽不堪,恶臭满地。 加上正值夏日,污秽滋生,无数蚊蝇嗡嗡作响。 就算没人愿意踏入这里半步,也不能不加以处理。 毕竟蚊蝇会带着细菌乱窜,不做处理只可能让局面更加难以控制。 在官府组织人手去清理之前,神明便提前一步,在夜晚用大火进行焚烧,以免病菌蔓延,闹得瘟疫横行,死伤更多百姓。 得知自己要深入洪区处理尸首的官兵农工们本来已经绝望,转眼就听说早被人焚烧处理,不由得喜从心来,对于口口相传的神明大人,更是深信不疑。 一连几日,赈灾的官民们过得相对平稳,一切事宜有井有条。 然而没过多久,平静突然被打破。 城里发现了疫病! 先是从难民区的一个窝棚开始。 有个老人高烧不退,开始咳血,不出一天便去世了。 同住的人都以为是老人身体虚弱导致,安逸这么多天,就没有注意,也无人上报。 很快,整个窝棚的人全都断断续续染了病,这才上报给了官府。 半天一天的时间,足以传染给许多人。 百姓顿时炸开了锅,惶恐不安,人人自危。 谁都不敢离谁太近,全以布遮面,熏艾草,焚烧去世之人的尸首。 城中许多百姓并非难民,一直居住在自己家中。 他们听闻有了疫病,再也站不住脚,一窝蜂地收拾家中行囊,打算逃出去,到其他县城避难。 “凭什么不让我们出去!疫病是那帮难民带来的!我们都不是难民!” “快放我们出去,不然在这儿等死吗?” “留我们在城里对你们又没什么好处啊!” 城门口闹成一片。 疫病不似其他,在这时代如同绝症般吓人。 这已经不是利益问题,而是生死问题了。 闹事的百姓比平时凶上数倍,全都如同疯了一般冲上前去,拼命想要打开城门。 赈灾事多,几位赈灾官员们忙得火急火燎的。 短时间内没人能赶来主持大局,唯有城门口的几名士兵苦苦守住城门。 “全都停下!” 忽而有人蹬上城墙,拎起鼓槌敲响城门之上的大鼓。 因为疫.情,她面上依然以白布遮挡,面对密密麻麻的百姓依然不慌不忙。 “到目前为止,连疫病是如何传播都无法确认,如果是井水出现了问题,那只要在这城里,不管是谁,都难逃疫病,出了城,就相当于把病情传给临县。”她声音不算厚重,但说得铿锵有力,“试问,临县的官员听说这里的情况,又怎么可能放大家入城?” 人群寂静了一会儿,无法反驳。 然而只静了几秒,又重新爆发出不满。 “那我们总不能在这儿等死吧?!” “是啊,到现在所有得病的都是那帮难民,我们可是什么事都没有!” “对!我们要出城!必须让我们出城!!” 恐惧足以让淳朴的老百姓变成暴民。 有暴脾气的人拿起锄头,直接示威一般砸向守卫城门的士兵。 “打开城门!让我们出去,我们不想在这儿等死!” “你锦衣玉食,是富家公子哥,又怎么可能懂我们的感受?” 愤怒的农民将手中的短斧猛地朝城墙上掷去。 小县城的城门低矮,不偏不倚,利刃正好砸向墙上那人! 她身边一向有护卫跟随左右,这次情急,是个例外。 飞斧眨眼间就砍到眼前,她瞳孔猛缩,连忙往旁边躲闪。 脑袋轻轻地撞到了身边之人的肩膀。 同时,旁人有礼地轻扶了下她的肩膀,帮她站稳。 她不由得一愣,抬头看向对方淡漠的面容。 神明不知何时出现在城墙之上,伸手便稳稳地抓住了短斧的手柄。 祂看起来纤瘦,实则神力无穷,速度又快又准。 祂收起这柄斧头,偏头礼貌地招呼了一声。 几次碰面,依然没有拆穿对方的性别。 “任少爷。” “啊,是公子来了!” “求神明大人带我们出去吧,求您了!” “我们不想死啊,神明大人!” “大家稍安勿躁,请听我说。” 神明嗓音清冽,似能穿透纷乱嘈杂的说话声,传到所有人的耳朵里。 祂话音落下,人们不由自主地安静下来。 虽然还有低声的窃窃私语,却不再大声喊叫了。 百姓对于官府的信任,竟然还不如“神明”。 “任少爷”的目光有些复杂,还冒出些玩味。 她扫过神明骨节分明的手指,又瞥瞥那柄几斤重的斧头。 斧头那么快的速度,眨眼就到她眼前了,可见力量之大。 这人看起来像个羸弱的读书人,想不到这么厉害嘛。 “我知道大家恐惧慌乱,坐立不安,一是知道疫病难治,二是清楚这位任少爷所说的句句属实,即便出了城门,也不会被临县接纳,这才惶恐。” 神明话音还未落下,人们的声音提高了不少。 “那公子您说,这可怎么办啊?” “要么留下要么走,我们又能做什么呢!” “诸位这些天来诚心信仰神明,想必神明定不会弃大家于不顾,请大家相信我,即便是疫病,我也能以最快的速度配置出可以缓解症状的药方,让所有人度过难关。” 神明边说边催动神力,推开了遮住太阳的层层白云。 金灿灿的阳光随之洒落,照在每个人的身上。 这从心理上,让人们阴郁沉闷的心情豁然开朗。 “公子好像很擅长药理,这两天还帮我家邻居医好了病症。” “我闺女前天发热,用了公子的药就好了!” “真的吗?这可是疫病,跟平时的风寒不一样的啊……” 百姓之间低声交流,面对未知,惶惶而无助。 布满血丝的荤黄眼球里尽是不安,想相信又不敢相信。 “殿下,殿下!” 大家还没得出结论,就见从京城调来赈灾的吕大人急急匆匆地穿过人群跑了过来。 他刚才听人说了事情经过,差点吓得魂儿都没了! 再也不敢耽搁半分,放下手里的事就连忙往城门赶,也顾不得殿下的吩咐了,直接把殿下的身份在众人面前挑明出来。 百姓全都愣住。 殿下? 不是只有皇亲贵胄才会被这么称呼吗? 难道公子……实际上是为皇子? 吕大人跑上城墙,停下来时直喘气。 他停在“任少爷”面前,双手交握,行了个大礼。 “公主殿下,赈灾之中难免混乱疏忽,刚才的情况那么危机,您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下官可怎么向圣上交代啊!” ……公主?! 本以为是个瘦弱的纨绔子弟,谁想到竟是公主? 身为公主,又怎么会随意来到灾区? 方才往上丢斧头的人差点吓昏过去,当即跪倒在地。 “草民该死,草民该死!” 其他人见状,也连忙跪地行礼。 “拜见公主殿下!” “不必行礼,都起来吧。” 公主白了吕大人一眼,心里直道古板。 皇兄就能为赈灾事宜四处奔走,她为什么就不行? 还是她跟侍女换了衣装,又扮做男子姿态,才成功出了京城,追上吕大人的马车。 一通连骗带威胁,这才来到灾区,能尽些微薄之力。 “既然被吕大人拆穿,那本宫就不必隐瞒什么了。”她清了清嗓子,朗声道,“如乡亲们所见,本宫是圣上亲封的和安公主,疫病期间,城门只进不出,本宫也不会离开,与大家共同进退!” 皇亲国戚的分量,又与官员的分量不同了。 此言一出,百姓们一扫之前的不安,脸上露出喜色。 有公主在,朝廷就更不可能放弃他们了! 除了吕大人心脏在颤,有苦难言,其他人全都沉浸在一股莫名的安心中。 神明则向公主微一欠身:“殿下,如此我便先行离开了。” 祂不多做停留,说完就转身走下城楼,没有一丁点儿留恋的意思。 和安公主扬声道:“你既然知道我的身份,竟然还这样大胆?” 都不等她回应,转身就走,真是胆大包天的家伙。 神明的脚步并未停顿,回头,颔首致意。 于祂而言,无论皇族还是官员,不过都是子民罢了。 保持最平常的礼数即可。 祂无视了身后公主的目光,来到时浅渡身边。 过去那些天,祂只能感觉到她开心与否,她的情绪却从未强烈到能叫祂听见。 而此时,祂突然听见了一道近在咫尺的不爽的心声—— 【真行啊,公主都对祂感兴趣。】 “……?” 神明一愣,没有立刻反应过来。 “发什么呆呢?”时浅渡用手在祂面前晃了晃,“走吧,回官府了。” 连看祂都不多看,双臂抱胸转身就走。 她的脚程很快,这会儿更快,一言不发地穿过几条大道。 弯弯绕绕地没多久,就回到了他们所住的官府。 她不走正门,直接从围墙处翻进了府中。 果然是生气了吧? 神明双手拢在袖中,跟上时浅渡的脚步,一直以半步之差跟在她的斜后方。 祂可以不解释,也没必要解释。 但祂还是在进了官府,人员稀少的时候说了一句。 “公主只是见我无礼,才说我一句罢了。” “唔,公主怎么看你都无所谓。”时浅渡走进房间,给自己倒了杯水润润嗓子,杯子举起时遮住了眼底的不悦,“要是看上你了,不是正好么?当了驸马,想办法在全国范围内推广信仰,兴许没多久就成了国教了呢,岂不是世世代代都能有无限的神力了?再也不用为神力发愁,永远能保护子民,多好啊。” 【还不美死祂。】 神明耳中与心中同时听到两个声音。 祂听出话里的阴阳,被逗得想笑。 实力强悍又通晓事理的女孩,本质上竟然这样幼稚又可爱。 真像是个长不大的孩子,有时比白露还稚气。 祂有些学坏了,故意用淡漠的口吻说:“你说得确实很有道理。” 下一秒,就有眼刀扫射到祂的身上。 时浅渡挑起眉头:“很好。” 漆黑的凤眸眯起,目光显得越来越不善了。 神明的唇角微不可察地翘了翘。 尽管祂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心间泛起愉悦感。 跟信徒回归一样,让人心情很好。 祂继续淡声开口:“玩笑话罢了,我怎么可能会与子民成婚呢?” 神明以为,这样说完,时浅渡会消气。 不想,却听得她“噢”了一声。 时浅渡迈开脚步,直逼到神明面前。 她第一次这样亲昵而暧昧地圈住祂的腰,将高洁的神明锁入怀抱。 富有侵略性的动作与矜贵冷然的面容搭配在一起,像是亵渎。 上次在屋顶上时,祂避而不答,她也没有多追究。 她想,徐徐图之,没什么可着急的。 但她突然有些生气,不想再等了。 她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 不择手段才是她应该有的样子嘛。 既然明白了自己想要什么,那就直接动手才对。 磨磨唧唧有什么意思? 尽管神明太善良温柔了,让她不忍心下手,甚至生气都不太忍心。 可换个角度想一想,强迫她高洁大爱的神明,不是也……格外有意思么。 神明大人啊。 你究竟愿意为了子民,做到什么地步呢? 真的能够容忍接下来的一切吗? “神明大人。” 她把神明逼到床边,膝盖一提便跪了上去。 手指从脸颊往下滑落,隔着衣裳,抵在胸膛之前,能感受到强劲的心跳。 原来,神明也是有心跳的啊。 “您是神明,理应倾听子民的渴望。” 她俯身下去,鼻尖轻轻拂过祂的。 气息交织在一起,薄唇触碰到神明的下颚与脖颈。 她捉住神明的手腕,不轻不重地按在头顶之上。 “稍微满足一下子民的**,您不会拒绝的吧?” 第316章 衰微的神明11 第三百一十六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神明被按倒在床铺之上, 看似受人胁迫,仪态却依然从容。 不动作,也不挣扎,只淡淡地看着时浅渡。 祂眉眼如墨, 漆黑的长发散落, 竟莫名显出两分慵懒。 “你有什么愿望?” 祂平静地问, 不带一丝异样。 祂此时, 能隐隐感觉到, 身上的神力充盈了一分。 很淡, 但确实存在。 她第一次因为自己而对祂产生了“需要”。 眼前这张漂亮的脸上带着笑容,张扬又有几分玩味。 她直直地盯着祂, 眼底染上浓重的侵略性, 黑幽幽的像是深渊。 那表情很不正经,玩弄大于认真。 “您曾经与我说过,无论什么愿望都可以为我实现, 还作数吗?” 时浅渡没有立刻动手, 而是半靠半倚在神明身变,离他不远不近, 说是靠着,又有几厘米的距离;说是远离,又能清晰地感受到彼此的气息。 她故意放缓说话的语速,慢条斯理地询问从前的事。 神明颔首, 答得简单:“作数。” “那太好了,不愧是处处为子民着想的神明大人啊。” 时浅渡笑着说,语调听不出是真的夸赞,还是在故意嘲弄戏耍。 她的目光从神明清澈冷然的双眼逐渐往下—— 划过俊俏高挺的鼻梁,落在樱红色的薄唇上。 神色晃了晃, 微凝。 她伸手,遮住了男人的嘴唇。 接着,俯身轻吻在祂的脖颈上,不重,刚好能让人感觉到微痒的触碰。 神明不为所动,神色如往常般淡漠。 唯有手指曲起,一点点地收拢,往掌心蜷缩。 又是这种感觉。 祂已经体会过好几次了。 每每时浅渡接近祂,祂的头脑中总会闪过很多以前的画面。 尤其是被她亲吻手背跟埋在耳边说话时的场景。 祂回觉得情绪有些不稳,不如以往那般沉静。 好似有一颗小石子投入广阔的湖水之中,漾出一小圈涟漪。 很微妙的波动。 身为神明,不应这样。 但祂对这种感觉不算讨厌。 “你这是……” 时浅渡见祂不躲不闪,还能平静无波地说话,唇角翘了翘:“别着急呀。” 她腾出只手,眨眼间就撩了神明的腰带与衣裳。 也是在这一瞬间,神力拧成绳索,金光缠绕在她身上,短暂地桎梏了她的动作。 被撩开一点儿的衣裳自动合拢,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 衣裳不比其他,是遮体的东西,是生而为人最基本的道德底线。 谁都有羞耻之心,谁都不会随意对人敞胸露怀。 更何况神明。 “人类夫妻之间才会做这些。” 若说亲吻手背是子民对祂的供奉与亲昵,到了这个地步,就不合适了。 祂是神明,自然不该与子民有这样辗转相连的关系。 “你不是说,什么愿望都可以实现么?” 时浅渡捉住祂的下巴,拇指暗昧地抚弄。 食指与中指的指节曲起,由下颚往上扫,勾到温热的耳后。 神明不愧是沉静千年之久了,定力了得,即便如此也没有表露出任何情绪。 她调戏道:“神明大人,这便是您子民的唯一愿望,不可以吗?” 手指插入发丝之间,捧住后脑勺。 虎口刚好落在耳朵下面,拇指能轻易抚上脸颊。 “我与你们不是同族,行床.事并无意义。”神明撑起身子,像是大家长谆谆教诲一般,说道,“你应找到自己喜欢的人结亲,再考虑此事。” 祂提起床.事,面色如常,不会以此为耻,也不会因此面红害羞。 在祂的观念中,这不过是子民们因为生命短暂,而拥有的繁衍生息的方法。 “并无意义?” 时浅渡的眉梢挑起一点儿。 她将膝盖往前蹭了些,揶揄地勾勾唇角。 “神明大人。”她俯身,温热的薄唇碰了碰男人微凉的耳垂,嗓音里染着逗弄的笑意,“您不会是……不曾领略过这等乐趣吧?” “……” 神明没有繁衍的需求。 祂自出生之日起,便不曾有过欲念。 不论是物欲、贪欲还是什么。 祂活着就是为了子民,不求回报。 过去那么多年,都是子民侍奉给祂什么,祂便乐于接受什么。 奉上的吃食尝一尝,酒水略喝一点儿,就足够了。 至于子民不曾给祂的…… 祂也不求。 时浅渡见祂没有回话,就已经了然。 想来也是,就祂这个无欲无求的样子,有过经验才是奇怪吧。 哎呀,这么一想…… 更觉得可爱和期待了呢。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身下的男人,眼底黑漆漆的掺杂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只是更多的嘛……是一种吊儿郎当的戏谑感。 她笑道:“那就让你的子民……带你领略一下吧?” 说话间,毫不客气地往衣裳探去。 然而,神明又一次拦住了她的动作。 她平时笑起来特别好看,幼稚的,或是张扬的。 祂喜欢看她笑,喜欢看她为自己打抱不平,喜欢看她把祂放在第一位…… 也喜欢她无时无刻地陪在祂身边,轻轻地靠在祂身上。 祂总是能从子民身上得到喜悦与满足。 可时浅渡此时的表情神态…… 祂特别不喜欢。 那种恶劣的、笑谑的、玩弄一般的神态…… 仿佛祂不是神明,也不是人,只是一个被她取乐的玩意罢了。 说不上为什么,祂不喜欢从时浅渡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 心中不是很舒服。 从前,万千子民做过比这恶劣千百倍的事,祂却从来没有这样不舒服过。 难道真的是事情不发生在自己身上,就不知道难受? “这等事,理应与关系亲密的喜欢的人做才是,你还是等遇到了喜欢的人再说吧,别一时兴起,反倒是耽误了自己。”祂没有责怪什么,好声平静地与她说了道理,“其他有什么愿望,我都可以满足你。” “我就是喜欢您啊,神明大人。” 时浅渡这次再没给祂打断的机会,直接探了过去。 神明的薄唇顿时抿住,成了一条直线。 祂的鼻息略重了些,但眼底的神色还是澄澈的。 她压低声音,沙哑的嗓音显得十分危险:“你的子民只有这一个愿望,你难道……不愿意为了子民而付出么?” 不知是因为那句“我就是喜欢您啊”,还是因为那句“你的只有这一个愿望”,神明的心脏快速跳动了两下,比从前跳的都厉害。 祂冷冷清清地与时浅渡对视良久,忽而一偏头,瞌上了双眼。 默认了她的侵袭。 祂想,跟以前一样,真是个小骗子。 什么信徒,什么喜欢…… 她总能笑眯眯懒洋洋地轻易说出这种糊弄人的话来。 活了那么长时间,纵是没实践过经历过,祂也在神庙中见过偷偷跑来求姻缘的痴男信女,见过那些相爱着的人们注视对方的眼神,充满爱意。 哪儿像她这样,与其说喜欢,还不如说是找个乐子罢了。 可矛盾的是,祂确实,实实在在地在她身上感受到了对祂的需要。 尽管很微弱,但是,是这么多天以来的头一遭。 既然是子民唯一的愿望…… 那便依她一次吧。 纵容这一次。 喉咙忽的一滚,但没哼出声响。 祂知道这是人类繁衍子嗣的需要,是正常的活动之一,却从不知道竟会有这般的……感受微妙,说不出是痛苦还是舒适。 身体逐渐变化,气息略有不稳,眼尾冒出了微不可察的红。 但面色还是那样,冰冰凉凉的,如天上的皎月。 关键的是,祂刚刚竟然还在走神。 哈,对于神明来说,真的有这么无趣吗? 无趣到胡思乱想开始走神? 时浅渡气笑道:“这么不专注,刚才在想什么?” 她故意用手指在神明的嘴唇上缓缓抚过,动作似别有深意。 神明缓缓睁开薄薄的眼皮,长而翘的睫毛随之掀起。 露出沉静如黑夜的漂亮眼眸。 “我刚刚是想,虽然你不是真的喜欢我,但既然是子民的愿望……唔。” 突然而来的疼痛感让祂眉头一敛,眼底闪过一丝苦楚。 清澈微凉的嗓音也戛然而止了。 时浅渡掐了祂。 而且很用力。 她刚刚所做的一切,其实带着恶劣小心思的故意举动偏多,没有多上头。 而现在么,则是彻底感到索然无味了。 她生气了,不知是因为自己,还是因为眼前目光淡淡的神明。 从前,无论想得到什么,都那么轻而易举。 偏偏在这里碰了壁。 已经是第二次在神明身上体会到失去控制的感受了。 “是不是但凡有人向你许愿,说她想这样侵犯你,只要是你的子民……”她似笑非笑地开口,神色莫名,若是常人看了一定会感到恐惧,“你都敞开了怀抱让人来啊?” 神明微微一怔。 不需过多地思索,心中立刻便有了答案。 祂知道,不是。 正因为轻而易举地就给出了答案,才让祂感到有些意料之外。 祂不再像从前那样公正了,不再对所有子民都平等,祂最深的内心之中有了偏颇。 试想,若是白露或者其他子民非要掀开祂的衣裳,被祂拒绝两次还非要强迫祂至此…… 祂一定会生气的,对子民生气。 祂张了张口,正在考虑如何回答更合适,却见眼前之人如疾风暴雨一般袭来。 时浅渡猛地掐住祂的脖颈。 动作又快又稳,但力道并不重,掌握的刚刚好。 没回答,那就是默认了。 呿,真行啊。 她把无论面对什么都那么冷淡的神明按倒在柔软的床铺上,欺身吻了上去。 这回没避开嘴唇,而是特意亲吻在了祂的唇上。 也是微凉的。 不管男人是否惊讶,她撬开祂的唇齿,长驱直入。 发泄一般**啃咬,辗转反侧,似是把最撩人的功夫都用了出来。 闭上双眼,凶巴巴地亲吻祂。 那一瞬间,神明感到了滔天的愤怒和—— 强烈到让祂震颤的需要。 神力在体内爆棚,力量的充盈感与那股深刻的需要感,都随着唇齿上的触碰舔.舐迸发出来,早就被调戏撩拨得不太正常的身体立刻受不住了,以神力维持的黑发宽袍转瞬就恢复成了金发叠裳。 漂亮的长发散落在床铺上,淡金色的冷清眼眸徒然浮出生理性的绯红。 她那么的……需要祂。 神明险些控制不住喉咙,“哈”出声音来。 好在活的时间够久,这点控制力以及应对突然情况的能力还是有的。 祂没有做声。 祂感觉到唇齿上的亲吻逐渐变得温柔,那么温柔,好像能掐出水来。 祂的唇被轻轻地□□,让祂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到这里。 祂突然明白了。 时浅渡不是真的不喜欢祂,也不是真的只需要祂那么一点点,而是怕祂永远都平等地对待所有人,让她随便碰,也被其他人随意亲密无间地对待,来者不拒。 所以,她才会把玩弄逗趣的那一面表露在外,好像只是随便玩玩祂。 神明眉眼舒展,闪过微不可察的笑意。 真是……幼稚得可爱啊。 这时,时浅渡亲够了,离开了神明被亲到温热的唇。 她不爽地哼了一声,正在气头上,对她喜欢的金发金眸也没太在意。 而视线扫过神明憋得够呛的模样时,突然就开心地笑了。 她心说,难受吧? 难受就对了! 就算祂脸上能保持冷清,话语能说得干脆,但身体总是诚实的嘛。 让她不高兴,别人也别想好过。 “既然你没兴趣,那还是算了吧。” 她玩味地耸耸肩膀,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转身就走。 却被神明轻轻牵住了衣角。 回眸,能余光瞥见祂修长漂亮的手指。 “松开,我没兴趣了,你要么自己受着,要么自己解决,别过来沾我。” 她下定决心的时候,比谁都冷漠。 扯住自己的衣服,用力。 衣料从神明的指间划走。 祂没拦她。 因为祂确实感觉到,那股强烈的需求消散了。 时浅渡依然是祂有史以来,见过的最奇怪的人类了。 那么捉摸不定。 门被人从外面关上。 她走的很干脆,头都没回一下。 祂都开始怀疑,刚才那一刻的感受是真的吗? 还是祂因为心里有了偏颇,而产生了奇奇怪怪的幻觉? 眼尾的红渐渐消失不见了。 神明恢复了彻底的冷清,好似什么都从未发生。 只有肿闷的感觉昭示着一切。 似是有什么…… 怅然若失。 祂垂眸,落在自己散落的金发上,落在自己凌乱的叠裳上。 要么自己受着,要么自己解决么? 对于神明来说,这不过是人类繁衍的正常的活动罢了,倒不会为此害羞或抗拒。 - 那边,时浅渡气鼓鼓地走出房间。 她不爽地往屋里瞪了几眼。 原来还有她得不到的东西么? 难道真的有她得不到的东西么? 她不信。 一定只是这笨蛋神明开窍太慢了。 不关她的事,全怪祂。 要是刚才神明极力反抗,她强迫祂嘛,对她恶劣的小心思来说,还有点乐趣所在。 可强迫一个会为了子民而妥协一切的人,一点意思都没有。 那算什么啊。 她说是子民的愿意,祂就一副“那你来吧”的样子瘫着了。 麻了,想想就让她生气好吧。 时浅渡想出去找点好酒喝喝,却突然瞥见了房间的窗户。 她眼珠一转,心说,生气憋着可不好…… 不如看点让人高兴的事? 于是,才有样学样地把手放在身上的神明,就看到窗户纸被人从外面轻轻地捅开一个洞。 紧接着,露出了一双熟悉的、充满调侃意味的凤眸。 “……” 混账。 活了千年的矜贵神明第一次骂了脏字。 第317章 衰微的神明12 第三百一十七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你在做什么?” 一道颇为熟悉的声音, 打破了时浅渡的满脸好戏。 她扬起头,瞥向和安公主:“噢, 是殿下啊。” 和安公主眉头微蹙:“你在窗前, 莫不是在偷窥?” 偷窥这等事,未免太卑鄙了。 她知道这个叫时浅渡的女子时常出现在那位公子身边,以为他们很是相熟, 没想到会撞见……别管是男是女,哪个正人君子会做这样的事? “什么偷窥?” 时浅渡完全没有被抓包的惊慌,反而说得不紧不慢。 她往房间的方向瞧了一眼, 别有深意道:“就算我真扒着窗看, 也只是情趣罢了。” “……” 神明手指微微一紧。 偷看祂自渎便是情趣了么? 指定是故意说给祂听的。 祂睨向窗上的洞,一抹神力悄然而至, 眨眼间就让窗户纸恢复如初。 窗外,和安公主被时浅渡死皮赖脸的话说得直生气,一指窗子。 她才想呵斥,却突然发现窗上的小洞…… 消失了?? 她凝神,仔仔细细地看了两眼, 还用手指轻抚了一下。 奇了怪了,刚才明明看到窗户纸上有个洞啊。 难道真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所以看走眼了? “是本宫方才唐突了。” 她不是那种以淫威逼人、死不认错的人,好声说了一句。 只是心中还很疑惑,多少有些狐疑。 她问:“公子可在房间里?” 时浅渡沉默两秒,眸光一转。 她嬉笑道:“当然在了,我带殿下过去。” 神明的眉宇动了动。 这个淘气的家伙,又是故意的。 明知祂难捱,就偏偏在这时候把人带来,不帮祂搪塞掩饰。 祂起身, 淡金色的光芒闪过,已然恢复了宽袍与黑发。 只是今日的衣袍,比往日略厚重了些。 才变幻完这一切,房间就被人敲了三下后从外面打开。 时浅渡冲祂挑起眉:“公子,殿下来见您,有事商议。” 啧,调整的够快的嘛。 谁能想到此时欣长玉立的男人,刚才正衣衫不整地倚在床上呢。 谁又能想到,一脸冷淡的神明方才被她强压在身下亲吻呢。 可惜祂太顺从了。 那种……为了子民奉献一切的顺从。 真叫人讨厌。 和安公主开门见山道:“本宫来与你商讨疫病的事,不知道是否方便。” 她对这位颇为神秘的公子确实挺有兴趣,是她在宫中这么多年也从未见到过的类型。 只是百姓遭难,她身为皇室,还是以责任为先。 “方便。”神明颔首,“请坐吧。” 时浅渡也跟着往房间里走。 和安公主看她两眼:“我们在此议事,你出去候着吧。” “我才不出去。” 时浅渡撇嘴,一副你奈我何的样子。 她冲神明无声地哼了一下。 神明沉静的眼底又露出淡淡的无奈。 心说,真是小孩子心性啊。 还能怎么办呢? 祂总归是…… 对她有所不同啊。 现在回想起来,时浅渡早就几次叫祂无奈,叫祂纵着那等性子了。 而和安皱起眉。 她性子爽快,但不代表不会生气。 若是一介平民都能对她的话视若无睹,那这公主就别当了。 她才要开口,便被神明抢了先。 “殿下。” 神明唤了一声。 和安公主回头看祂的时候,祂于桌下的手掌轻轻一挥。 神力顿时隐去了时浅渡的身形,还关上了房门。 “她已经离开了,我们议事吧。” 和安公主回头,发现时浅渡还真不见了。 她再次狐疑:“她是什么时候离开的?我竟一点儿声音都没听见。” “她会些武功,声音自然很轻。” 神明面色冷清,哪里像是说谎的样子。 “会些武功”的人,此时已经来到祂的身后,从后面揽住了祂的脖颈。 她拇指与食指掐住了神明脖颈下的软肉,逗弄地捏了捏。 就跟在提醒祂什么似的。 神明就跟没事人一样,从怀中拿出两张写了方子的黄麻纸,放在桌上,往前一推。 祂稳稳开口道:“这是我配的两副药,不说能彻底治好百姓的病症,至少也能延缓他们的病情,公主可以先拿去应急,我再根据大家的症状和反应调整药方。” “没想到你早有准备,又是神明的指引?” 和安拿起纸张,快速看完,就要叠起来收好。 时浅渡撇撇唇。 扫过纸上的方子,整个人从身后压在神明的背脊上,揽住祂的脖颈。 她伸出一只手臂越过男人,在桌面上写下了一位药的名字。 神明目光微动:“等一下。” 祂执起桌上的毛笔,按住黄麻纸,在上面将时浅渡提到的写了上去。 “这样的效果会更好。” 毕竟活了那么多年,神明的字很漂亮。 和安瞧见,眼神赞叹有加:“你的字很漂亮,倒不像是这个年纪能有的笔力。能写得一手好字,想来是饱读诗书,为什么不参加科举,入朝为官,偏偏要在这儿说侍奉神明呢?” “天下之人数不胜数,不是所有人都以做官为目标的。” 神明把胳膊收回到桌下,抓住了时浅渡的手腕,不让她继续调戏自己。 明明已经很难捱,但祂身上就跟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面色冷淡得叫人望而却步,也就只有滚动次数增加的喉结能看出些端倪。 时浅渡看祂胀的够呛还能表现出一副禁欲的模样,恶劣的心思更盛。 于是乎,加上了一点点小技巧,顿时感觉到神明颤了一下。 祂诡异地顿了顿,语速加快,低声说:“何况做官就能实现理想么?恐怕更多人拗于官场,左右为难。” “……” 和安脸色沉下一点,继而笑道:“你是在批判朝廷么?” 她微微歪头,动作神态中没有恶意,反像是欣赏。 “百姓们还等着药,公主自便吧。” 神明没接茬,这么说完,便不再抬头。 遮挡住了眼底不起眼的绯红。 “那好吧,我们改天再谈好了。”和安并不纠缠停留,起身晃了晃手里的纸,“那本宫就先替百姓们谢谢你了。” “不用客气。” 房门关上后,神明抓住时浅渡的手腕,恢复了她的身形。 祂抬头时,眼角的红已经褪去了,脸上露出些无奈。 “现在开心了?” “唔……心情还可以吧。” 和安一走,时浅渡就早已从男人身边离开,留祂自己在那儿难受。 她弯腰,凑到神明面前,在祂耳畔开口:“神明大人,如果可以继续刚才我从窗户洞中看到的事,我的心情会更好。” 她刚刚在调戏神明时,特意细细地观察了祂的一切动作和反应。 因为和安公主在,紧张感会让祂身体的本能反应比平日里更明显一些。 她发现了很多有趣的小细节。 比如,在被她触碰时,神明的手指会不自觉蜷缩,指节泛着薄薄的绯色。 祂的喉结滚动频次增加,更喜欢垂眼了,因为那样能遮挡眼里的情绪。 都是极小极小的变化,很难让人发现。 再把这些跟系统里的画面做对比…… 显然,祂从很早之前,就已经会因为她做出这样微妙的小反应了。 语言或许会骗人,但条件反射不会骗人。 或许,就连祂自己都没意识到这些? 时浅渡摸摸下巴,觉得自己刚才白白生气了。 还以为祂真能对所有人敞开怀抱呢。 既然如此…… 嘿嘿,那就慢慢玩一玩吧。 “这个不行。” 神明对人类繁衍的正常活动并无羞耻心,但被人赤条条看着就不一样了。 祂手腕翻转,牵住时浅渡的手:“你生气,是怕我对所有子民都一样吗?” “怕?那可真是看错了,若怕这个,将你掳走强取豪夺不就完了?”时浅渡觉得有些好笑,暧昧的抚住神明的脸颊,“但是啊,没有那个必要,难道还要费时费力地把你囚.禁么?” 她确实不喜欢她做了很多事却跟其他百姓处于同样的位置,也因此生气了。 但怕这个字眼吧,未免太过了。 若真有什么非要不可的话,那直接动手就好了,不是么? “……” 神明搭在腿上的手指又缓缓地聚拢了。 祂真的怀疑,先前感受到她的“需要”只是个错觉。 说来也是,祂能感觉到时浅渡的怒意,却没有一丝一毫的难过。 祂直视时浅渡:“对你来说,也不算费时费力吧。” 时浅渡想了想,点头:“确实不算。” “……” 神明再次沉默。 祂明白了。 毕竟是千年以来第一次对子民有所偏颇,祂需要些时间捋一捋前后因果,本来打算自己捋清之后,再坦白心中感受,这样对双方都更负责任一些。 但如此看来……还是算了吧。 神明就当有神明的样子。 因为万千子民之一而心有动摇,本就不对。 祂起身,语气淡漠道:“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吧。” 说完,看向时浅渡,似是在等她的回话。 时浅渡咂摸咂摸。 既然整天腻在一块儿不好使,那正好分开一段时间啊。 她点点头,不曾犹豫:“好啊。” 神明垂下了眼。 有那么一刻,感觉自己好像回到了孤身一人留守在破败神庙中的孤寂时刻。 祂没多言,眨眼就消失在了房间里。 从今往后,她依然只是祂的子民,与其他所有人都没有差别。 祂不会再让她枕着入睡,也不会哄她休息。 不会在人群之中多看她一眼。 一切恢复如初好了。 …… “小渡姐姐!” 灾区的百姓全都以白布遮脸,大夫穿行其间,来去匆匆。 人群之中突然响起白露清脆的声音。 正在忙碌为子民检查身体的神明动作一顿,下意识地回头望去。 祂瞧见时浅渡正被人围在中间,旁边几位是负责的官员,就连和安公主都在认真听她说话。 她懂得不少防疫的知识,在百姓中散播出去后,感染疫病的百姓果然减少了。 都是行之有效的方法,官员自然重视,处处询问她的看法。 一连几天下来,他们两人的地位倒是相差无几了。 白露手中捧着一碗干净的水,送到时浅渡面前:“姐姐,口渴了吧?给你水。” “谢谢。” 时浅渡接过水,大口喝了几口。 察觉到视线,抬头冲神明挑起了眉头。 像是在说:看我干什么? 神明已经望她几秒,这时无声地转回头来,不再看她。 已经几天过去了,祂以为自己很快就会把那些事给忘了。 可实际上是,祂的目光总是不经意地追着时浅渡。 她陪伴了祂那么久,现今分开了,就连祂晚上回房间休息,都看不见她的身影。 两天之后,才听说官府重视时浅渡的建议,也为她准备了房间。 每到晚上,祂恢复了遇见时浅渡之前的生活。 因为不太需要睡眠,就独自一人彻夜在烛火下读书打发时间。 没有人缠着祂说说话,没有人睡着了之后像抱着抱枕一样搂住他的手臂或腰。 那么多年时间,祂不过是偶尔觉得孤单。 可与时浅渡分开后,竟是每晚都觉得……凄凉了些。 尤其是听见子民们三三两两依偎在一起说话时。 祂也想过,或许多跟别人说说话,也就不觉得孤单了。 可祂跟其他子民聊天,发现没有人能像时浅渡一样与祂那么轻松地相处。 除了家长里短,就接不上什么话了。 那些天的相处,尤其是她懒洋洋的调戏、手背上的亲吻还有……那天缱绻的纠缠,总是不经意间在祂的头脑中浮现,反反复复,挥之不去。 每每回想起,心间就变得柔软。 从前以为这是对子民的宽容,现在再看…… 或许这根本不是对待子民应有的态度。 她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关心神明的子民。 不索取,不祈祷,处处对祂好,关心祂受伤与消亡。 可她再也不赖在他身边,也不赖在祂的房间里了。 她果然从来都不需要祂。 神明为老人检查完身体后,没有多做停留,起身离开了。 走到一条小巷时,被人迎面拦住了去路。 祂掀起薄薄的眼皮:“怎么了?” 时浅渡双臂抱胸,往祂身前逼近几步。 她歪歪头,笑得有两分得意:“这几天你怎么总是看我呀。” “习惯罢了,过段时间就好了。” 神明嗓音沉静,没有一点儿被人抓包的紧张感。 祂直视眼前的人:“恭喜你能被官府重用,有了自己的房间,不需要跟很多人挤在一起住,我知你不喜欢那样的环境。” “神明大人这话……可是出于真心?” 时浅渡又往前迈了一步,提起膝盖便强硬地抵在男人腿间。 她捉住神明的下巴,调戏般笑道:“我怎么觉得,您更期待我每晚宿到您的房间去呢?” “……” 祂的确很喜欢看时浅渡揽着自己睡觉。 每每到夜晚,祂便会轻抚她的脸颊与背脊,哄她入睡。 有一种……难言的满足感。 早就不是神明对子民的宽容了。 可她不需要祂啊。 一如既往的,不需要祂。 说来好笑,神明竟成了子民心中可有可无的人。 祂沉静半晌,说:“你多虑了。” “但神明大人,您的身体可不是这么说的呢。” 时浅渡将男人抵在墙角,咬着耳朵说话,轻而易举地就将人撩拨。 她的嗓音总是染着笑:“从前我只知你高贵不可攀,竟不知,你这么容易被人撩拨。” 神明垂在身侧的手指缓缓拢起,虚握成了拳。 祂提醒自己,面前的,是祂的子民。 只要把对方单纯看做子民,一切就都容易了。 于是祂答:“以前的子民都只供奉瓜果酒饮,不曾涉及此事,怎么,你要敬奉我……身体上的愉悦么?” - “公子,您怎么还睡着了?” “公子是太累了吧?” “那也不能在这儿睡呀,万一公子也感染了……” 神明拧起漂亮的眉头,在百姓关心的话语中醒来。 祂的目光由惺忪渐渐转为清明。 白露见状,百灵鸟一样叽叽喳喳地清脆说道:“您醒了!如果累了,就回去休息吧,这几天您太辛苦了!” 眼前哪儿是在偏僻的小巷,哪儿有什么时浅渡。 除去几位关心祂的百姓,再无他人。 神明下意识地抬眼往四周望去,立刻在人群中看到了时浅渡。 跟梦里一样,祂早已习惯有她在身边,总是不自觉地寻找那抹身影。 而不一样的是,她从未再主动碰过祂。 刚才“发生”的一切,只不过是一场梦。 说来也是,什么敬奉身体上的愉悦。 祂平日里怎么会对子民说出这样不入流的话呢。 祂怎么能说出这种话,梦到…… 这种事呢。 第318章 衰微的神明13 第三百一十八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神明面色冷清如初, 但耳尖莫名染红,眉宇间门多了一分懊恼。 本欲抛却琐事,不想却被烦扰至此, 实属不该。 自祂诞生之日起,便对所有子民一视同仁。 直到那天见了荒唐事, 时浅渡将毛笔放在食指之上,动摇了祂坚定的信念。 也不知她到底是有心还是无意。 不偏不倚, 才能更好地福泽众生。 有所偏颇就只会扰乱了世间门的秩序。 活了这么多年, 历朝历代的大小事宜祂听说过不少, 古书中的记载也是数不胜数。 因为情绪情感而一时冲动, 或错失良机, 或酿成大祸…… 都不少见。 祂是神明啊。 祂有庇佑万千子民的责任,岂能因一人而乱了心神, 弃一众子民于不顾? 自然不能。 不知为何,祂总觉得,最好还是与时浅渡拉开距离才更好一些。 “公子是在想小渡姐姐吗?”白露在旁边坐下,双臂抱住膝盖, “感觉你们最近说话变少了, 姐姐吵架了吗?” “没什么, 我们本就没那么熟悉罢了。” 神明说完, 视线不经意地往时浅渡那边瞥去。 一眼就瞧见,有个男人把她堵在偏僻之处,跟她说话。 这人是……! “这么久不见, 你怎么还生活在这种地方啊?”模样颇为粗犷的男人拦住了时浅渡的去处, 双臂抱胸靠在破败的砖墙上,哈哈笑道,“祂对你不怎么样嘛!” “啊哈?” 时浅渡掀起眼皮, 眉头轻轻拢起,露出再显眼不过的嘲弄。 “被打跑两次,你还敢往我面前跑啊?” 化为人类模样的河神额头上蹦出一道青筋。 他骂骂咧咧道:“我那是不跟你计较!神明只要有人信仰,就不死不灭,而本大爷的信众遍布整个沿河地区,再少也有千万,你能耐我何?少嚣张了!” 时浅渡噗嗤一笑:“噢,我只是说一句实情,怎么就成了嚣张了。” “……” 河神曲泽面目狰狞,真想跟眼前的女人再打一架。 他深吸一口气,平静了心情。 视线自上而下把时浅渡身上打量了一遍,见她穿的都是很普通的布衣,不由得“啧啧”几声。 “真是寒酸啊,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别有用心地笑起来,故意刺激时浅渡道,“祂还是把你放在那万千子民之后吧?” “我的事用不着你担心。” 时浅渡不甚在意地搔了搔头发,眼珠一转,别有想法。 她笑说:“反正不出几日,祂就再也不是什么公子了。” 嗯? 曲泽奇怪地拧了拧眉头。 再也不是什么公子了? 这是什么意思? “我看祂过的如鱼得水,那么多人类为在祂身边,祂的神力越来越旺盛……你还能强迫祂不成?” 他话音刚刚落下,神明便瞬身出现在狭窄的小巷中。 这四周破败,自灾情之后,就少有人经过了。 神明挡在时浅渡面前,长臂一身,便将一人隔开。 祂眉头轻敛,清净的面容露出淡淡的不悦,尤其是眼神,冷了三分。 “曲泽,你来做什么?” “还不是帮你发现了你这小跟班的不轨之心。”曲泽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大咧咧地笑道,“她上一秒还在说呢,嫌你总把她放在子民之后,要用上强迫手段,让你从今往后做不成所谓的公子呢。” 他略顿一下,不等一人说话,又继续道:“你说你也是,一个小小的地方神,能有人愿意敬奉在你身边已经不容易了,你还偏偏不把人当回事……” 说到敬奉一词时,神明垂在身侧的手指下意识地一紧。 忍不住想起小憩时的那句“敬奉身体上的愉悦”了。 怪祂心绪不宁,都胡乱梦些什么啊。 “既然你不把她当回事,又何必一见本大爷就跑过来碍事呢?”曲泽看向时浅渡,不怀好意地循序善诱道,“我跟你说,过去这几千年里,侍奉神明的人类我也见到过一些,哪个不是得到特殊的关照,屁事不干就能过个人上人的生活?你若回心转意过来侍奉本大爷,我肯定带你吃香的喝辣的,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她才不会去侍奉你。” 神明说完,听见耳旁传来轻声一笑。 祂想,大抵是嘲笑祂的吧。 说来也是,既然是祂提出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 这般行径与言语,矛盾又可笑吧。 曲泽觉得有戏把小侍从拐走,也跟着笑了起来,颇为得意:“她愿不愿意过人上人的生活,选则在她不在你,你就少在这儿打扰我们说话了。” “荣华富贵啊。” 时浅渡淡笑着上前一步,伸手穿过神明的腰间门。 当着河神的面,从身后扣住了男人瘦削有韧劲的细腰。 手指微微用力,指尖陷入了宽松的衣裳之下。 神明欣长的身子一顿,本想凭理智拉开距离,而脖颈处传来的温热触感唤起了几日前的回忆。 有什么旖旎的画面冲破无波的心境,侵袭了头脑。 祂想起那天,被按着肩膀推倒在床铺之上。 她笑着垂首看祂,长长的发垂下。 很痒。 拇指与食指捉住一块衣料,轻轻地捻。 时浅渡比神明的个子矮一些,下巴刚好能搭在祂的脖颈处,微微仰头,薄唇蹭过祂白净光滑的脖颈与柔软的耳垂。 她看向曲泽,偏头灿然一笑:“荣华富贵这些俗事……” 说话间门,扣在神明腰腹间门的手指渐渐往上—— 别有意味地抚过祂的胸膛,最终从身后捉住了男人光洁的下巴。 神明一如既往地纵容她,即便有死对头站在对面,也没有阻止她坏心思的举动。 右手拇指稍一用力,便把神明的脸往左推了一点儿。 她随之偏头,用唇轻轻地触碰在祂的下巴上。 “哪有强迫神明大人来的有趣呢?” “……” 神明能感觉到,那温软的触感沿着脖颈上移,伴随着微弱的气流。 背脊被人贴着,温热一片。 那股甜甜的气息把祂整个人都包裹起来了。 祂唇角微不可察地翘了一下:“我就说,她不会与你走的。” “你、你们……?” 曲泽万万没想到会得到这么个答案,被时浅渡这大胆的举动吓了一跳。 他活了三千多年,见过各种狂妄的人类,还真独独没见过这种……把神明当做玩物一样随意亵玩的混蛋! 而地方神这家伙竟然无动于衷,就这么让她随意玩弄? “喂,你再怎么说也是神明吧!我只听说过人类祭拜供奉神明,还没见过神明对人类言听计从的呢,你还真是让我大开眼界!”祂本就对地方神心有不屑,这时更是嫌弃了,“本以为你处处对人类着想已经够可笑的了,没想到你就连这都不反抗,愿意竟然被一个人类玩弄于股掌之间门……” 他眉头紧拧,看着神明,冷冷地哼了一声。 却在此时突然发现,从前任凭祂嘲讽也毫无半点波动的家伙…… 耳根竟是染上了一抹淡淡的红。 那是刚刚被时浅渡用嘴唇轻碰过的地方。 哈,不是吧? 身为神明,喜欢上一个人类? “你怎么能把这说是玩弄呢?” 时浅渡先神明一步开了口。 她把身上的重量全靠在神明身上,懒洋洋地笑了起来,意味深长。 “我这明明是想尽一切办法……侍奉我家神明大人啊。” “侍奉”两个字,说得格外重。 神明回首,淡淡地嗔向她。 反被时浅渡遮住了双眸。 “嘘——”时浅渡轻轻地笑,“别这么看我呀。” 这话分明没什么。 只是落在神明的耳朵里,莫名觉得…… 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 “呵……自讨苦吃。” 曲泽看见他们的互动,哼笑一声。 他神色莫名,似是有几分嘲弄和可怜掺杂在一起。 “还真是不入流的下等神明,会瞧上区区一个人类。” 他似乎把最初过来的目的丢到了一边,嘴边扬起猖狂的笑容,身形在空中一卷,眨眼便化为不会引人注目的一道细小水流。 “人类寿命——”他从神明的耳畔掠过时说,“何其短暂啊,哈哈哈哈哈哈……!” 神明微微睁大双眼,手掌猛地一翻,一股神力便破势而去,击散了那道水流。 空气中传来曲泽的抽痛声,骂骂咧咧的。 “嘶——今天本大爷高兴,不跟你计较,下回饶不了你!” 水流消散,眨眼就融入了自然,不见踪影。 神明垂下眼眸。 还未等到数十年之后,只是想到时浅渡的离开,就已经感觉到心脏刺刺的疼。 若习惯了她的陪伴,到那时又该如何? 趁早剥离开,才是正确的的选择吧。 祂一直都明白。 但人做不到每次都做正确的选择。 神也一样。 在瞥见时浅渡一言不发转身就走的那一刻,神明伸出手,像那天在房间门里时一样,轻轻地牵住了她的衣角。 祂承认祂对时浅渡是不同的。 不同于所有的子民。 祂出于自愿被她触碰,出于自愿让她撩开衣衫。 情不自禁地……陷入泥沼。 就像刚刚,身为神明,在同为神明的河神面前被人类从身后揽住,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但祂心中却升起两分愉悦,像是,炫耀。 荣华富贵在她眼里一文不值,河神那般邀请,她也无动于衷。 她一如既往地坚定站在祂的身边。 真好。 可她现在,竟是转身就要离开。 就更上次调戏祂、将祂弄得难耐,又凉凉地说了一句“别过来沾我”一样。 祂现在还能回忆起听见这五个字时心里又凉又沉的感觉。 “这便走了?” 每次,都是祂纵着她,过分点儿也没什么。 她倒好,总是调戏完就走。 时浅渡脚步一顿,眉头挑器,揶揄道:“不然呢?等着我亲爱的神明大人赶我走,再说一遍就当什么都没发生吗?” “……” 记得之前的话,不还是直接搂上来了。 神明遇见过的所有子民,都是坚定地信仰祂信赖祂。 这种若即若离、风一阵雨一阵的,想抱就抱,想走就走…… 真是个小混账。 祂问:“你真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吗?” “神明大人,您真是奇怪,说就当什么都没发生的是您,现在问我话的还是您,您到底是想叫我离开,还是想让我回去啊?” 时浅渡歪头,因为已经料到接下来的事,所以一点也不着急。 反倒是可以在她的神明大人又变回孤家寡人前,多多逗弄祂一番。 “奇怪的分明是你。” 神明张了张口,面上有犹疑一闪而过。 接着,无论说了什么,就好像在说“今天吃什么”一样稀松平常。 “我那日已经说过,人类夫妻之间门才会做那等事,为什么要一意孤行?刚才也是,明明记得我说过的话,不还是胡来。”祂直直注视着时浅渡,眉宇舒展如常,目光淡淡,不躲不闪,“你若没心思,就不要再随意碰我。” 如果被拒绝一点儿就放弃,那就是不够喜欢。 不是吗? 她带着玩笑般的心思靠近祂,让祂习惯了有人陪伴,以子民的愿望为借口探进祂的衣衫,撩起祂不曾有过的欲念…… 然后,莫名其妙地就生了气,把祂自己晾在房间门里。 祂说一句就“就当什么都没发生”,她就真的不再与祂亲近了。 既然轻而易举就能撇开,那一开始祂制止的时候,就不要撩祂的衣裳啊。 既然选择什么都没发生,今天就不要再碰祂啊。 不管怎么看,她才是过分的那个人吧。 出尔反尔,没有定性,撩完就跑。 “怎么,有心思就能碰您吗,神明大人?” 时浅渡不紧不慢地往前踱了两步,与神明拉近距离。 “是什么心思呢?”她歪歪头,故作不懂,“逗弄您的心思,亵渎您的心思,还是强迫您的心思?” 漂亮的手指抬起,轻轻地抚上男人微凉的脸颊。 祂身上总是有些凉,与人类的体温不同。 正因为如此,摸起来就更像是光洁无暇的美玉,触感极佳。 “强迫我……很有趣吗?” 神明不能理解。 当然,也不算喜欢。 “倒也没有。”时浅渡不正经地笑道,“若您反抗挣扎,不愿屈服,才算有趣。” “……” 怎么说的跟强迫良家妇女似的,听着奇奇怪怪的。 神明薄唇微抿,半晌,才说:“怪癖。” “神明大人如果不喜欢,推开不就行了。”时浅渡轻轻“嗤”了一声,故意扯开祂一点儿衣领,露出了漂亮的锁骨,“还是说,身为神明怎么都拒绝不了子民的愿望?” 她已经知道神明的大概心思,却依然又问了一遍。 光她知道不行,得是神明亲口说出来她的与众不同,才能叫人满意呐。 神明垂眼看她,没回答问题,却道:“上次,是因为我没挣扎,你才突然生气离开么。” “……” 神明不懂人类之间门的某些小乐趣小情趣,这么正经地问,倒是让时浅渡一怔。 她忍不住想笑,刚刚就是说句玩笑话嘛……祂竟然这么正经。 搞得她好像真是个变态似的。 她笑出声,调侃说:“怎么,这次打算挣扎挣扎让我高兴?” “……” 神明也沉默了片刻。 祂这回能明显感觉到对方在开玩笑了。 真真假假的…… 时浅渡这半大姑娘嘴里没几句真话。 活了那么多年,竟是被一个小姑娘戏弄了。 女孩的手臂往前,稍微用力地揽住了祂的腰,拇指在腰窝处轻抚。 祂听见耳畔有笑声响起:“来,挣扎两下?” 下一刻,神明周身有金光四散,强劲的神力将时浅渡与祂隔开了距离! 时浅渡在空中翻了个身,在另一股神力的包裹下稳稳落地。 她一抬头,就见一直对她很好脾气神明站在那旁,手掌握成了拳。 神明一向少有情绪,刚刚那一瞬,也不知是真的生气了,还是被说得有了两分羞赧,又或者……想告诉时浅渡,祂如果想,确实可以轻而易举地拒绝她的动作。 总之是动用了力量,与她拉开了距离,但也温柔地用神力避免她受伤。 祂总是摸不准时浅渡心思,不知道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祂不喜欢她用那种没正行的语调调侃祂,就好像她不过是随意玩玩…… 转眼见又拍拍屁股说走就走了。 时浅渡笑:“原来神明大人还是懂的拒绝人的啊。” “自然。” 神明站在原地,如墨的黑发随风扬起一点儿,又洋洋批洒在肩头。 祂一如从前,朗朗清月般矜贵持重,嗓音清冽。 只有那双沉静的眼眸中露出了些许暗昧不明的情愫。 “就像河神所说,我是神明,受子民供奉,纵使爱民如子,也总归不会对人言听计从,不论做什么……”祂喉咙滚动,沉默之中,手指微微曲起,“必定是我愿意才行。” “这么说来——” 终于让神明亲口说出这样的话,时浅渡唇畔的笑意扩大。 她站起身,拍拍身上并不存在的尘土,说得暧昧又刁钻:“您那天愿意与我行所谓的夫妻之事啊?那怎么还推三阻四,好像是我强迫您似的?” “……” 神明莫名感觉被噎了一下。 祂纵容又无奈:“你不是喜欢强迫吗?” “……” 时浅渡被噎了回来。 她是有点恶趣味,但真不是变态。 怎么越说越像变态了。 “我那时,只是想知道神明大人究竟能容忍子民做到哪一步而已。”时浅渡撇撇嘴唇,抬起眼来,“若是那么多人都觊觎您,您却来者不拒,任人在身上探索……” 她执起男人的手,又一次轻轻地吻在他的手背上。 “我会觉得很难办的呀。” 祂都已经说清楚心思了,时浅渡还这么没个正行。 神明敛敛眉头:“总是这般不正经,戏弄我,很有意思么?” “当然有意思了。”时浅渡将手指穿进神明的指缝间门,“我啊,总是很想欺负您怎么办?” 怎么办? 神明敛起的眉宇舒展开,还留着淡淡的无奈。 祂心说,真是个幼稚的小孩子。 对其他子民都能那般包容,对特殊的人…… 自然是自己纵着了。 “你又有什么坏心思了?” “哪有什么坏心思。”时浅渡圈住男人的腰,凑到祂耳边,一字一顿地笑道,“最多是在想,我一定要好·好·侍·奉神明大人。” “……现在?” 神明动作一顿。 时浅渡挑起眉头:“您想现在?” 她瞧神明不言,便知道祂是否认的,不由得笑了起来。 “别着急啊,您很快就不再是大家的神明了。” 很快就…… 又只属于她了。 第319章 衰微的神明14 第三百一十九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让开让开, 都让开!” 正当时浅渡美滋滋地调戏人时,一队官兵列队小跑过来,将神明围在中间。 他们全副武装, 气势十足,像是要抓捕要犯。 四周的百姓心中害怕,想上前又不太敢上前。 赈灾期间出过了几次事, 大家现在没有以前那么冲动了。 “怎了这是?” “我看官兵把公子和时姑娘给围起来了!” “是公子出什么事了吗?” “不知道啊,他们可都是大好人啊!” “希望别冤枉好人!” 神明看出官兵是为自己而来, 拍拍时浅渡的手腕。 祂安慰道:“你先去吧, 我自己处理。” 时浅渡暗地里“啧啧”两声。 她料到这事,却没想到这么快速。 目光一转, 扫过为首官兵严厉凝重的双眼。 还真是来势汹汹啊。 她小声说:“你怎么处理?这是上面要拿你开刀了, 我的神明大人。” 神明没再说什么, 站起身, 看向随后走来的吕大人。 祂问:“吕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吕大人粗厚的眉毛拧起, 面目严肃, 高声呵斥:“当今天子乃真龙降世, 福泽百姓,你却在大灾大难之时, 在此妖言惑众, 混乱视听,说什么神明在世,实在可笑至极。” 他对神明不算亲近, 但一直礼遇有加。 突然说出这种话,顿时惹得百姓之中一片哗然,指指点点起来。 “怎么会这样啊!难道不是公子开了药方救了我们吗?” “是啊, 官府这是要过河拆桥?” “难不成是想独吞了功劳,好去皇上面前领赏?” 和安公主一向亲力亲为,今天整天呆在百姓中,听到这边出事,连忙赶了过来。 她快步上前,大喝一声:“吕大人,你这是在做什么?” 她了解吕大人,肯定不会因为抢功而做出这种下三滥的事情。 想必,是出了什么事情。 神明站在原地没动,凝视着眼前人。 这位吕大人,心中明明信仰于祂,表面却露出不悦…… 应该是另有隐情才对。 祂泰然上前,问:“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吕大人再次呵斥:“妖言惑众已是大罪,本官见你不算大恶之人,对百姓们亲力亲为,就不过多惩处,你识相的话,就赶快自己离开吧,最好这辈子不要出现在本官面前,说那些胡言乱语!” 和安不解,继续追问:“吕大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附近有百姓见公主出声,便大着胆子跟着附和。 “是啊!吕大人,你倒是说说为什么!” “公子对我们的付出您又不是不知道,怎么能这样!” “本官做事自有道理,公主,您不过是偷跟过来而已,并无实权,还是不要掺和此事了吧!”吕大人冷面低哼,瞪向神明,“还不速速离开!” “吕大人,此等鬼话连篇的流言惑众之流,不拿下以正视听,反倒将其放走,是什么道理啊?” 不远处传来一道粗里粗气的声音。 随之看去,就见到一个高大的男人骑在马上,身后跟着一队精悍的骑兵。 来人直接把时浅渡几人围在了中央,没有逃跑的余地。 凡是为官之人,一眼便知他们的身份。 和安公主神色一凝,小声骂道:“是那个混账。” 吕大人喉咙哽了哽,深吸一口气。 他不卑不亢道:“是张将军啊,你远道而来有所不知,此人是名医者,医术了得,只是脑子不太灵光,这才偶尔说上几句胡话,赶走了便是。” “哼,本将军听到的说法可不是这样。” 张将军坐在高头大马上,居高临下地睨视着看起来弱不禁风的男人。 他心中发笑,一个小民,真以为拿神明说事,就能煽动百姓了吗? 他从怀中掏出一枚令牌,在夕阳下反射出漂亮的光芒。 “妖言惑众者,斩立决!” 见吕大人还要开口,他又道:“碍事的人,本将军有先斩后奏之权!” 张将军身经百战,一身戾气,十分凶悍。 四周百姓见来者不善,全被吓的够呛,即便想为神明说话,也不敢张口了。 就连吕大人这样的赈灾官员都能先斩后奏,他们怎么敢? “公子真就只能……” “可我们在山上时,确实看到是神明救了我们啊!” “是啊,不然神庙早就被大水卷走了……” “谁在说话!” 张将军一声呵斥,吓得窃窃私语的百姓更不敢说话了。 神明没有解释。 看来人的情况就能知道,这一出事,是躲不过了。 祂能感受到这些人浓重的杀心。 此前千年,百姓信奉许多神明,也不乏一些人类领袖出现,引领百姓向上向善。 朝廷不会坐视不管,但也不会动不动就动了杀心。 一边拉拢一边提防,才是最常见的做法。 祂一心为了子民,在赈灾中不知出了多少力,却得到统治者这样的对待…… 千里迢迢的,就为了杀祂? 说没有半点儿寒心,那准是假的。 那种淡淡的失望与酸涩之感非常微妙,难以言说。 祂的子民,身为统治者的子民啊…… “是皇上的命令吗?” “怎么可能是父皇。”和安公主握紧拳头,“父皇他……” 张将军扬头,几乎用鼻孔看人,根本不把所谓的公主看在眼里:“和安公主,末将想,您定是不想掺和到这事中吧?” “你……!” “公主,公主,听老臣一句话,您别在此事中表态啊。” 吕大人连忙把和安公主往包围外面拉扯,小声规劝。 “可他于本宫有救命之恩,这些天的付出你我也都看在眼里,我又怎能见死不救?” 时浅渡寻思,别闹到最后神明没事,弄得公主或是吕大人出事了,最后传来传去,归根结底不还是对神明不利吗? 还是把这俩人给拖走,免得她家爱惜子民的神明有后顾之忧了。 她拐了和安往安全的地方走:“公主就不用担心了,祂安全的很,肯定不会有事的。” “安全?你可知道那姓张的手下都是什么人?” 和安不知祂是真正的神明,心中焦急。 她拗不过时浅渡的力气,只能瞪过去:“他一直对你那么好,你反倒弃他不顾!” 还真是个有情有义的姑娘啊。 时浅渡心中感叹,然反手就是一个手刀…… 把人敲晕了。 这下把身边的吕大人吓得直瞪眼睛,连忙检查公主是否安好。 “你你你、你这!” “她没事,您老人家找人好好照看吧。” 她左手搭在腰间的长刀上,拇指在刀柄上抚摸。 要是朝廷派人过来暗杀,那就好说了,暗地里解决比什么都容易。 可这姓张的明目张胆地过来,她要是露面砍了所有人吧,那指定就成了全国的通缉犯。 躲躲藏藏地生活,那岂不是烦死人了。 她还想大大咧咧、舒舒服服地好好生活呢。 也不知道神明用不用她帮忙。 被某些子民一次又一次地背叛,祂不心凉吗? 祂能对子民下手吗? 她倒是坏心思地想知道神明的选择—— 当一心为了子民的神明被祂的子民当场追杀对峙,要怎么做呢? 不知是不是因为她在想祂,神明视线扫过来,在她身上短暂地停留之后,又淡淡的收回。 天空在不知不觉间渐渐转阴。 厚重的云在天边聚集,重重叠叠,黑云压境。 不出一分钟,就已然阴沉下来。 神明立在原地,不退不进,目光冷淡地直视张将军。 祂像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人,沉静极了。 张将军也并非无能之人,对此异象毫不退缩。 他在马上居高临下地看神明,喝道:“装神弄鬼!” 不等士兵们上前,一道惊雷落下,震得所有人心脏乱颤。 马儿也因此受惊,险些闹出乱子! “将军,这……” 有士兵见此异象,难免心神不宁。 紧跟着,瓢泼大雨骤然而落。 雨点噼里啪啦地砸在每个人身上,生疼生疼的。 就跟…… 大河决堤那天一模一样。 “决堤那天就是这样的大雨,决堤那天就是这样的大雨啊!!” “这、这是神明生气了,降罪于我们呢!” “神明大人,别生气啊!请您保佑我们……!” 有几个好不容易在洪水中活下来的老百姓吓得够呛。 他们纷纷双手合十,小声嘀嘀咕咕地念叨。 “哼,本将在此,竟然还敢说这等无稽之谈!你们跟随本将出生入死不知多少次,什么样的地狱没见过,还怕什么区区雨□□电不成?” 张将军见状,更是震怒,却没有对百姓下手,大抵是怕灾情之中再引发争端。 他表面对天降异象没有半分恐惧,但心中也有些犯嘀咕。 这个男人清贵又诡异,死到临头了还这么淡定,难不成是有什么后手? 或许,直接对这人下手不是好事,还是活捉了拿去审问更好。 他眯起双眼,大声喝道:“还不快将此人拿下,就此处斩!” 说话间,已是狂风大作。 风雨交加,乌云遮住天边的最后一丝光芒。 他在风雨中举起左手,轻轻摆了摆。 顿时,训练有素的士兵们纷纷举起手中的长弓。 箭在弦上,指向被团团包围的神明。 弓箭而已,对神明来说,不会有任何威胁。 祂早已想好对策。 既不用伤人,也不会让自己露出端倪。 然而下一刻,在张将军挥动手势之时—— 所有对准了神明的长箭全都扭转了方向,手指一松,冲时浅渡飞射而去! 时浅渡正双臂抱胸地看戏呢。 突如其来的箭雨叫她眉头一挑,心间一叹。 实力是隐瞒不住了。 这姓张的还真是聪明,因为和安公主那一句话和初见时的站位,就推断出她在神明心中的地位了么? 既然对她动了手…… 那也就别怪她手段残忍了。 电光火石之间,她的长刀已然出鞘,却见金色光芒在灰暗的雨夜中炸开! 温暖的神力围在她身边,不仅挡下雨滴一般细密的长箭,还强劲到让所有箭羽在磅礴大雨中化为了飞沫,消失殆尽! 众人只觉得金光一闪,接着狂风呼啸,数人被吹落到马下。 惊了的战马不管不顾地飞驰而去,撞破房屋、踏过积水,弄得城中混乱一片。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神明大人发怒了!” “就说不能对救了我们的公子动粗!” “时姑娘怎么样?” “刚才吓死我了,时姑娘还好吗?竟然对一个姑娘动手!” “一定是神明现身了,谁叫他们不相信神明大人!” 慌乱的百姓要么跪地祈祷,要么大着胆子上前,看看时浅渡的情况是否还好。 空气中的淡金色光芒与飞沫尘土随着雨水渐渐消散。 上前探查时浅渡情况的百姓吓了一跳,连忙后退几步。 他们惊得说不出话来。 只见时浅渡身上还带着淡淡的金光,而她的周身,别说是箭羽了,就连半截箭头或者羽毛都没有留下! 刚才可是所有人眼睁睁看着那些箭射出去的啊! 看士兵们突然调转方向,他们吓得都不会出声了,总不可能所有人都出现幻觉了吧? 昏黄黑暗的破败城镇中,所有人全都禁声。 就连刚才天不怕地不怕的张将军,都瞪大双眼,恐惧地吞咽。 手下的将士们更是握着弓箭,身上直发抖。 这可真是见了鬼了! 神明徒然波动的情绪缓缓归于沉寂。 祂本不想在神庙之外的地方使用神力,免得子民以为神力无处不在,更加依赖。 只是刚刚,万箭齐发的场景太叫人心慌了,不由自主。 “她是被神明眷顾的人。” 祂站在雨中,跨过数人,直直地注视着时浅渡。 雨水顺着黑发滑下,又从脸上滚落。 “不能伤害她。” 天边灰暗,没有光。 混乱的城中一片死寂,只余下神明冷清的嗓音与淅淅沥沥的水声。 显得愈发诡异了。 “神明大人现身了!” 也不知是谁这么大喊了一句,四散的人们顿时“嗡”的一声燥乱起来! “不信神明,还大开杀戒,迟早要惹出事端啊!” “如果再一意孤行,惹得神明震怒,最后倒霉的还不是咱们?” “快拦住他们,不能让这些混蛋伤害公子和时姑娘!” 见此异像,百姓们顾不得害怕士兵了。 他们随手拿起附近趁手的家什,一窝蜂地上前。 “洪灾才过!疫病还没好透彻!你们这些混蛋来添什么乱啊!恨不得让我们全都去死是吧?!” “公子救了多少人你们知道吗!” “刚才公主的话他们都不放在眼里,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雷声鸣鸣,不绝于耳。 远处有惊雷从天际坠落,形成一道白龙般电柱。 随行的士兵再也禁不住这内外双重恐惧,哪还顾得上什么军纪,纷纷在黑暗中四处逃窜,找地方隐藏自己的身形,心里不住地念叨—— 神明保佑!神明保佑! 张将军控制不住局面,眼看灾民变成暴民,连忙骑马原路冲了出去。 真他娘的,这地方太邪门了! 本来以为这回就是杀个趁灾情作乱的混子,谁想到真能撞见这种事?! 非但事没做成,反而适得其反了…… 这可怎么办才好?! …… 风雨渐息,却没停。 小雨一直淅淅沥沥地下着,雨水打在树叶或青石上的声音十分好听。 神明立在祂出生的神庙之中。 眼眸一垂,扫过自己与时浅渡的衣裳。 湿漉漉的布料已然变得干燥如初。 那身宽袍也化为叠裳,金色的发在暗色中格外亮眼。 余下不多的神力以极快的速度将神庙翻新,灰尘消失不见,又脏又破的陈设全都焕然一新,庭院中爬满青苔的石柱台阶也如同新置。 祂伸手,用指背碰了碰时浅渡的额头。 “你淋了雨,可有觉得不适?” “我身体好得很。”时浅渡摸摸突然就干了的头发,“倒是你,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别担心,只是为了影响天气,耗费太多神力了。” 神明开口,嗓音淡淡,听不出疲倦。 小雨转晴或晴转小雨都不难,极端天气最是耗费神力。 祂眼眸一转,看向时浅渡:“你这些天已经料到会有人来杀我了?” “这都被你发现了。”时浅渡耸耸肩膀,“最初我也没想到,前些天遇见和安公主,就小小地调查了一下朝中形势,发现数年之前幼主登基,太后为了稳定政权,就让自己兄长帮忙摄政,结果外戚专权,现在皇上都人到中年了,依然没什么权力,只能信神奉神,沉溺于求仙问药之事。” “朝中大臣早就不满外戚专权,赶上百年一遇的洪灾都被说是上天降罪了,想要逼国舅爷归还朝政于正统,结果啊……灾区又正巧传出什么神明之事,在百姓中极有威望,更巧的是,公主又来这儿了,这前前后后一咂摸,便觉得你居心不良,怕皇上借着此事对他的地位产生影响了。” 她说完,唇角凉凉地扯了一下。 “就是这样,就算你从未做过坏事,就算你一心一意地为你的子民着想,也依然会有人在你没做任何坏事的情况下,就想对你杀之而后快,还拿你杀鸡儆猴,告诫万民。” “我向来只读史书,从前也不曾以真身示人,忽略了本朝的情况。” 神明眉宇微敛,半晌,又舒展开来。 早就遭受过被子民抛弃的生活,此次被背叛,倒没觉得那么意外。 千千万万的人类中,总有善人,也有恶人。 只是这次更真切地让祂感受到,如果对所有子民都一视同仁,确实不太公平。 不伤害子民是祂的底线,除此之外…… 神明沉默片刻,收回自己的思绪,看向时浅渡。 祂道:“既然早就料到,怎么不与我说?若提前离开,就免得你今天遇险了。” “一点儿箭雨而已,哪算是遇险,再说,我这不是……想让您见识见识人类的险恶嘛。”时浅渡笑起来,手指撩起一缕金色的长发,“自您化作黑发那天开始,我不就说过,不是所有人都是善良的,像我这样无条件地拥护您。” 兜兜转转,不还是回到原点了? 恐怕明天、后天、一直一直,会有人明里暗里地寻找祂吧。 神明啊,最好还是不要亲自露面,宣传神鬼之事。 “想必那张将军没能完成任务,还搞得适得其反,根本不敢把真实情况说出去,最多是四处寻我,而不会有多少人找你的麻烦。” 神明抬起眼,沉静的目光扫过神庙中的每个物件。 离开这里数日,现在回来,觉得万分亲切。 已经在子民之中体验过一遭,还成了“妖言惑众的嫌犯”,就不必再回去了。 只要隐去身形,宿在祂的神庙之中,无论他们怎么找怎么搜,都不会有人发现祂。 好像“那位公子”从来就不曾存在过一样。 “你想在这儿生活么,还是回去?” 神明在属于自己的神庙中度过成百上千年的时光,早已习惯。 祂只是担心时浅渡身为人类,不会喜欢这一亩三分地。 “你有什么想法,直说就是,不管怎样,我都会保护你。” 祂像初见时浅渡时那样,说出神明的誓言。 这一遭下来,祂好像没有太多改变。 只不过,不会再以黑发黑眸的样子出现在子民面前了。 时浅渡眼珠一转,露出笑意。 她往前凑了凑,伸手撑住了神明身后的供桌。 “我可真是神明眷顾的人啊。” “……” 神明心中一滞。 与眼前人对视时,觉得眼角有些发烫。 时浅渡这幼稚鬼,又来调侃祂了。 她到底是喜欢强调自己的特殊,还是说,只是为了逗弄祂? 祂垂下冷清的眼眸。 几秒钟后,又重新掀起眼皮。 薄唇动了动。 祂应声:“你是。” “我知道。” 时浅渡笑容扩大,满意了。 “神明大人如此眷顾我,我又怎么能弃您于不顾呢?” 她埋头在男人耳畔,轻轻啄了啄祂微凉的耳垂。 被触碰到的耳朵开始发烫,渐渐染上绯色。 神明感觉到,汩汩神力如暖流般没入祂的身体之中。 她在不加掩饰地渴望祂。 不仅仅是需要,而是渴望祂。 跟那天她生气时一样,强烈地让祂心间震颤,喉咙发哽。 差点儿低低地哼出声音。 祂修长的手掌撑住身后的供桌,在软布上按出几道痕迹。 再往后看,是数百年前子民们为祂立的神像。 神像被祂以神力修缮,填补了缺口,但依然留有岁月的痕迹。 双眸向下,好像在注视着供桌前的一举一动。 “我啊,当然是在这儿侍奉您了。” 神明看见,时浅渡眉梢懒洋洋地往上扬起,并不太认真。 若单看表情,谁能想到她心底埋藏着那样的欲念呢。 祂体态优雅矜贵,一如往常般高不可攀。 漂亮的喉结滚了滚。 “怎么侍奉?” 320 衰微的神明15 一定会让您喜欢的。…… 第三百二十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怎么侍奉?” 时浅渡重复了一遍神明的话。 唇角懒洋洋地勾起, 却没有上前。 她只笑问:“神明大人希望我怎么侍奉呢?” 她笑起来的样子一直很好看。 尤其是略带促狭时,目光流转,眼尾微扬。 不太正经, 好似酝酿着什么“好事”。 跟生气时一样的幼稚,却给人完全不同的感觉,有一种压迫感, 还有一种……诱人堕落的魔力。 每每祂望着那双漆黑的眼时, 总会控制不住地想起与她的种种。 小到她关心的话,大到她的拥抱和手背的亲吻…… 现在回看过去,这样的惯性已经不止是一次两次了。 祂早就被人乱了心神的安宁, 再无法以“子民”的身份看待她了。 可惜意识到的有点儿晚。 难捱又欢愉的记忆“蹭”地蹿入脑海之中。 神明靠在供桌旁, 手指用上些力气, 指肚有点儿泛白。 微张的嘴唇闭上,漂亮的喉结滚了滚。 怪她, 把祂沉寂千年都不曾有过的**勾了出来。 不止是说那等事,还有陪伴,还有子民敬畏与索取之外的情感。 既然如此,她亲自侍奉是应该的吧? 淡金色的眼眸低垂, 静静地望着她。 抬手,如玉般光滑微凉的手指扫过她的下颚。 缓而柔。 “是你主动要求侍奉, 怎么还要我来提点?” 时浅渡低低地笑了一声。 本想逗弄祂一番, 竟然反过来激将她。 她才不会上套呢。 “说来也是, 您不曾体会过人间之乐, 当然不知道哪里最叫您欢喜了。” 她慢条斯理地说着。 富有侵略性的目光缓缓地、缓缓地从神明的眉眼开始,扫过祂红润的唇和修长的脖颈,掠过若隐若现的精致锁骨与叠裳之下细瘦的腰肢,再玩味地一瞥。 她笑容更加灿烂开心了:“不过没关系, 我会帮您细·细·探·索的,神明大人。” “细细探索”几个字一出,男人卷翘的睫毛微颤了一下。 两人的距离不远不近,刚好能感觉到对方身上的温度,又不会太过紧密。 呼吸暗昧地交织在一起,空气好似开始凝结,无法流通。 祂觉得自己的眼角跟脸颊开始发烫。 喉咙更干燥了。 是所有人都跟祂一样,会被她三言两语就说得如此么? 偏偏时浅渡脸上那么风轻云淡,就跟压根没有动心似的。 要不是祂能深切感受到“子民的需要”,感受到她给予的力量,恐怕又会觉得她不过是在玩乐,随便逗弄祂一番,便弃祂而去了。 神明深知她埋藏在心中的欲念,就没有做出任何动作跟反应。 祂只靠在供桌前,淡然望着那张叫祂心间泛起涟漪的脸。 “那便辛苦你了。” 祂语调平平,嗓音微凉,听不出半分旖旎。 而说话间,唇角好似微微翘了一下。 这是跟她学的吗? 好像变淘气了。 说得还真跟她是在“供奉神明”一样。 时浅渡跟着笑起来,动作比上次客气多了,没有一点儿粗鲁或者冒犯之感,反而处处克制有礼,不急不缓地贴上神明面庞上光洁的皮肤。 “不辛苦,侍奉您,怎么能说是辛苦呢?” 手指抚过祂的眉骨,扫过长长的睫毛,落在薄唇上。 她细细地摩擦,声音中满是笑意:“倒是神明大人您,可能会辛苦一些呢。” 说着,探头用唇触凑上去。 神明自然而然地回想起那日缠绵悱恻的亲吻。 于是主动地张开了唇,欢迎她的“侍奉”。 然而,时浅渡却在即将吻上时偏开了头,埋到祂的耳畔。 手指随着神明唇齿张开,不轻不重地按压在祂的唇上。 她笑:“您这么迫不及待吗?” 发觉自己被戏弄,神明的眉宇轻微动了一下。 祂并不因此而羞恼,没有立刻避开,反而好笑又包容地摇了摇头。 她还是这么幼稚而不正经啊。 “又开始皮了。” 祂抬眼,扫过偌大的、空荡荡的神庙。 最后,落在时浅渡的身上。 “今夜无人祭拜,只有你在此侍奉,时间很是宽裕,没什么着急的。” 这话无异于在说,漫漫长夜,祂只属于她自己,可以随意……咳咳。 时浅渡心说,神明大人还是有点儿说情话的天赋的嘛。 “您说的是,那正好慢慢来。”她缓慢而细碎地吻过神明的脖颈,最后,贴着祂的耳廓别有深意地翘起唇角,“请放心,我每一寸都会好好地侍奉到的,不会叫神明大人失望。” 温热湿润的气息洒在耳朵上。 神明的肩膀不自觉地耸了一下。 “一定会让您喜欢的。” 直到现在,时浅渡总是嘴上说着侍奉,实际上并没有多少接触祂的动作。 最多最多也就是一点儿若有似无的轻碰和几句放缓的话语而已。 可祂…… 已经被搞得呼吸低促了。 身上酸软不适,说不清也道不明缘由。 祂确实有些迫不及待了。 本能地叫嚣着,期待她的亲吻与触碰。 她倒好,跟那天强势又直接的架势完全相反,这回不需要祂用神力盖好衣裳,反而想用神力替她赶紧把叠裳撩开了。 偏偏时浅渡并无戏弄玩乐之意,反而神态沉敛,一副虔诚的模样。 心中也跟她的外表一样,那么……珍惜地对待祂。 神明是可以听见子民的心声的。 距离越是接近,心声越是强烈,听的就越是清晰无疑。 祂能清清楚楚地感受到眼前之人对祂的爱惜,能听见她在心中温声的话语。 以“希望”二字开头,看似祈祷,实则关怀。 【希望神明大人能喜欢。】 【体会到人类最简单的爱与欲,享受过人间之乐,以后以后就不会跟个大傻子似的只知道为别人付出了吧?】 【为自己的喜乐而活,才是真正的活着啊。】 【身为神明怎么会那么笨啊。】 【不过正好,别人漠不关心,才落在我手里了嘛……】 大傻子? 表面上叫的那么恭敬,背地里这么称呼祂。 唔。 神明的喉咙哽了一下。 脚趾微蜷。 深切的珍重与愈发浓重的欲念在子民的心中升腾,随着落在祂皮肤上的亲吻,转化为充沛的神力,注入祂的四肢百骸之间。 那种捧在手心里亲昵怜惜的感觉和眼前的画面重合在一起。 祂的心脏又酸又胀,身体随之发软,险些撑不住。 晚风带着雨水泥土湿润的气息,穿过神庙,让衣裳微微地浮动。 叠裳柔软,若隐若现地勾勒出神明完美的身形。 许是还未停息的雨丝随风洒入神庙,叠裳上湿润了一点儿。 时浅渡瞥见了,动作一顿,唇角扬起逗弄的笑意。 她扬头看神明的脸,便瞧见那双淡金色的双眸微微发软。 眨眼之间,祂眼皮一瞌,遮住了眼底的神色。 少有的,有那么点儿躲闪。 她笑得越发愉悦了:“果然大脑才是人最敏感的部位啊,您说是吧,神明大人?” 神明来不及多想,便又听见了她心中的笑意。 【真可爱。】 【这就要忍不住了吗?】 “……” 她果然还是故意的。 神明眸色微沉,比方才清明了些许。 祂压下心中叫嚣的欲念,淡声开口:“靠近一点儿。” 时浅渡没跟祂对着干。 既然是侍奉神明,那就听祂的嘛。 她乐意“好好地侍奉”。 她凑了过去:“然后呢?” 神明抬起漂亮的手指,轻轻捉住了她的下巴。 祂自己不曾往前凑,而是牵着时浅渡靠近了过去,直到两人的唇齿相碰。 温软而湿濡。 不知道是不是故意学她,祂的动作也是那么慢条斯理,像是在不急不缓地在自己的供品中挑挑拣拣,挑选了半天……终于选中了名为时浅渡的子民。 时浅渡偏过头,结束了短暂的亲吻。 她眉梢微挑:“我没感觉错吧?向来付出不求回报的神明大人……怎么还开始索取了呢?” “神明跟人类之间本就不应该单方面的索取,而是相互的。” 神明被拒绝了亲吻,眼下发烫,说话时气息显得短促。 祂想,时浅渡说的好听,什么侍奉祂啊,故意折磨逗弄祂还差不多。 真是不能相信了她的鬼话。 祂掀起眼皮,直看着她,说:“这不是你从前跟我说的么?” “噢,好像还真是我说的。”时浅渡做出恍然的样子,轻轻地舔吻神明已然温热的嘴唇,“神明大人,您想跟我索取些什么呢?” 两人自然而然地亲吻到一起,不算激烈,而是轻柔地缠绵。 神明喜欢被她这样温柔地轻吻。 显得她特别、特别地珍惜。 犹记得从前在房间里那回,时浅渡生气起来,张手掐住了祂的脖颈,但雷声大雨点小,看起来凶狠极了,动作却还是意想不到的轻柔。 她不舍得伤害祂,不舍得对祂下任何的狠手。 心中一点点泛起涟漪,越扩越大。 酸酸涩涩又溢出欢喜的感觉太陌生了。 祂的唇角不自觉地上翘,眉眼都有了从前不曾有过的温度。 “神明大人,您想要什么,都可以与我索取,我也会好好地供奉您。” 时浅渡在掠夺了神明所有空气之前,就离开了祂的唇齿。 她能听见男人低而轻的呼吸声。 微瞌的双眼睁开,眼前神明的表情与平时相差不算太大。 但她就是知道,祂对于缱绻的亲吻十分享受,很满意她的“侍奉”。 她满意地笑了起来,撩起神明漂亮柔软的金发,放在唇畔轻吻了吻。 “但是,只有我可以这么对您,您明白吗?” 另一只手落在神明的背脊上。 祂身量偏瘦削,双手撑住供桌时,后背上肌肤收紧。 隔着衣裳,都能感受到寸寸肌理与微凸的蝴蝶骨。 “不然……” 说话间,咬上了男人的脖颈,威胁似的。 “我真的会生气哦。” 她这回动作轻柔,不急不缓的。 但心情愉悦时,时间过得总是那样的快。 不知不觉间,已经侵略了大片领地。 叠裳柔软轻薄,有些散乱。 半遮半掩的模样啊…… 最是诱人心弦了。 神明垂首,嘴唇被吻得红润明艳。 眼前之人清晰明了的占有欲和需要感让祂感到战栗…… 又异常的满足。 隔了几秒钟,大脑才从享受亲吻的间隙中恢复过来,把注意力放在时浅渡方才的话上。 怪祂那次在房间里说了不该说的话,让她记到了现在。 祂真的不是因为时浅渡是子民,才容许她触碰的。 会说什么“既然是子民的愿望”…… 大抵只是潜意识里的一种自我保护吧。 “我不是那种随便的人。” 祂颇为无奈,还有些歉意,淡淡嗔了时浅渡一眼。 眼尾的红还未褪去,这一眼看起来别有意味的,倒是勾人。 “上次是我不好,惹得你……唔……” 神明的话说到一半,被掐灭在了喉咙里。 冷清沉静的淡金色的眼眸中闪过一抹难言的苦楚。 再一看,又像是欢愉。 “既然是神明大人您的过错,那总要有所补偿吧?” 时浅渡冲祂歪了歪头。 笑意盈盈的,但怎么看都没憋好事。 神明对她这样的表情再了解不过了。 祂的睫毛轻颤,险些绷不住那副沉稳的面容。 “怎么补偿?” 时浅渡摸摸下巴,心说,其实已经算是正在补偿中了…… 不过,既然祂不介意提要求,那她肯定是不会客气了。 要求男人别这么正经克制,喜欢就表现出来? 这个让她动手,逼人失去理智、放浪形骸才更有意思。 那就…… “一会儿不管我做什么,都不许拒绝,就算是补偿了吧。” 闻言,神明淡淡地勾了下唇角,失笑地摇了摇头。 细细数来,祂从来都没能真拒绝过她,不是么。 “我什么时候真的拒绝过你?” 时浅渡喜欢被祂包容的感觉。 一直都特别喜欢。 好似无论她做了什么过分的事,神明都能无条件地接受。 任她如何胡闹使坏,都没有关系。 这么宽容,又这么诱人…… 真的会让她勾起坏心思的啊。 这让她怜惜的同时,忍不住从内心最深处冒出些过分的恶劣情愫。 神明叠裳凌乱,但神色清明,高贵依然。 若是这样的人陷入无尽的泥泞,一定特别的好看。 美好的事物被破坏的时候,是另一种美好。 “神明大人,您这样,让我……” 后面的话语渐渐地模糊,听不清了。 她欺身而上,按住神明撑在供桌上的手掌,手指纠缠在一起。 紧接着,只稍稍用力,桌上的东西便被一扫而空。 唇齿再次相依。 这回不似刚刚那样轻柔,充满了侵略性。 还用上些技巧,更好地“侍奉取悦”亲爱的神明大人。 远不同于“福泽子民”的陌生喜悦在心中炸开,神明很快就被亲得微喘。 眉宇轻敛,喉结性感地滚动几下,发出抑制不住的哼声。 “嗯……” 神明平时克制而有礼,永远那么矜贵自持。 可眼下发出的声音又轻又撩人,像是有人拿着羽毛在心头故意扫动。 时浅渡能想象得到,男人此时此刻眼角发红、蒙着水雾的模样。 有人说,月亮奔我而来,那还算什么月亮? 但她就喜欢把对别人来说高悬于空的月亮,摘落到掌心。 她啊,要让高悬天穹的朗朗皎月…… 如倒影般堕入漆黑的湖水中,只能随着水波荡漾、沉浮。 沉溺其中而无可自拔。 神明的大脑有些缺氧。 混乱中,祂想轻轻咬她一下作为提醒,却在这时听见了强烈而染着深沉侵略性的心声—— 想要祂。 祂呼吸一窒,手指发紧。 神明堕入了人间。 321 衰微的神明16 只是想要占有您罢了。 第三百二十一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神明睁开了酸涩的双眼。 总是冷清的眉目透出淡淡的疲倦。 眼尾熟透了似的, 又红又媚。 真像是被人毫不留情地亵玩之后,陷入欲海的模样。 祂轻微地耸动了下身子,肩膀上的薄被往下滑落一些, 露出圆润的肩头。 白净光滑的皮肤上,赫然上淡红色的痕迹,暧昧极了。 身上酸溜溜的,不得劲。 祂收回“她不舍得伤害祂”这句话。 用那么多闻所未闻的法子折腾祂, 把祂弄得难受又突然离开,欣赏祂被难耐折磨的样子。 然后,非得诱骗似的想让祂说出讨饶的话来…… 这小姑娘, 不是幼稚, 是纯粹的恶趣味。 每次对祂“下狠手”, 都是故意的。 但是…… 好吧, 虽然事后不太舒服,但祂承认, 过程中祂也有享受的时候,每次喘息着被她温柔地拥进怀里的时候, 心中的满足感难以用语言形容。 从前, 总是祂摸着子民的头,让他们安心。 而现在有时浅渡在,像是位置互换了, 她总会出现在祂身边。 也就只有她,会关心一个神明过得好不好了。 她从来不信神明, 亦不会跟祂索取好处。 只关心祂的境况。 想到从初见时到现在的种种,沉寂了千年的心脏泛起波澜。 淡金色的眼眸动了动,想起身为时浅渡弄点吃的。 人类么,总是需要食物的。 身上有些地方还有点儿酸疼, 让人只想瘫着,不想动弹。 但是吧,又莫名的……感到惬意。 慵慵懒懒的,好像就这样窝在这儿不动,就是天底下最舒服的事情了。 如果,再被她拥住的话,就更舒服了。 祂都能想象到那种温暖而干燥的触感与气氛。 神明停顿几秒后,特意放轻力道,拖着疲倦的身体翻了个身。 不想,下一刻,被人迎面拥入了怀抱之中。 跟想象中一样干燥温暖。 还带着祂熟悉的甜甜的气味。 祂一怔。 又很快舒服地放松了精神。 祂就那么卸下力气,靠在时浅渡的身边。 肌肤相触,温软极了。 不似过去小憩后,身边冰冰凉凉的,迎接祂的只有无尽的孤寂。 然后独自一人站在神庙中,等待或许再也不会出现的信徒。 原来,醒来之后能立刻被人拥进怀里的感觉…… 是这么的美好啊。 怪不得人类都喜欢“老婆孩子热炕头”。 “神明大人,您醒了呀,睡得还好吗?” 时浅渡将祂微乱的金色长发拨到身后,免得压到。 “这次您睡得可是有点儿久呢。” 这话,怎么听都有不少揶揄调侃之意。 神明无需睡眠,睡觉只是打发时间罢了。 祂不知其他神如何,但祂这么多年来,只会在疲惫的时候小憩一小会儿。 一般来说,一两个时辰已经算多的了。 这次…… 祂抬眼,透过神庙的窗户,往外望了望。 天早就大亮了,现在已经接近中午。 金灿灿的阳光洒进神庙中。 从他们的角度,能瞧见空中的浮尘。 朦朦胧胧的。 “对于昨晚的侍奉……” 时浅渡以手肘撑起身上的重量,在神明的唇角上轻吻了一下。 她笑道:“您可还满意?神明大人。” 说罢,视线在男人身上扫了又扫,好像在打量什么。 她颇为开心地点了点头。 【眼框还是红的,真好看。】 【当然了,还是一身污渍的样子更好看。】 【哎呀,真想再……】 “……” 神明还未开口,就听见了某些跃跃欲试的心声。 还掺杂着一些能让许多人脸红心跳的笑意。 也就祂活得够久,足够淡定,才只红了一点儿耳根。 随着那些话,祂下意识地回忆起几个小时前的情景。 刚刚经历过,所以特别的……鲜活。 鲜活到一想起来,就忍不住滚动了下喉咙。 时浅渡用一切手段讨祂的“欢心”,激发祂跟人类一样最原始的本能,故意引祂…… 她是有意的,想看祂失去理智的样子。 折在了这么个年龄还不到祂零头的小姑娘手上,被折腾到…… 唔,祂心中多多少少有些别扭。 就算是神明,也逃不过最简单的情绪。 祂脸上没有情绪,眼皮一瞌:“你故意折磨,还想从我口中听到夸赞么?” “听起来好像有些不满?”时浅渡挑挑眉,尾音微扬,“昨天晚上可是你亲口答应我,说无论我做什么你都不会拒绝的啊,而且……” 她垂首,鼻尖刚好能触碰到神明的。 “您不是也很喜欢么,都爽出眼泪了呢,神明大人。” “……” 神明的睫毛颤了颤。 祂不是容易害臊的性子,但被一个小小小辈这么调侃,眼下与脸颊还是有些发烫。 身为神明,任人摆弄算是个什么事? 总要拿出些架子来吧。 不然,下次他们再来时,这小姑娘岂不是无法无天了? “那只是……”生理性的本能反应罢了。 祂本打算板着脸认真点儿。 可对方的唇舌贴上祂的嘴唇时,一切都被抛开了。 祂本能地张开了唇,缱绻温柔地与之亲吻。 是的,都是本能。 祂喜欢与她的亲吻。 “您不会是生气了吧?”时浅渡与祂的唇分开一点儿,懒洋洋地笑道,“别生气呀,说句实话而已嘛,而且,我只是……” 她揽住神明纤瘦有力的腰,将头凑到祂的耳畔。 “想要占有您罢了,神明大人。” 她的手指落在神明肌肤的红痕上,轻飘飘地碰了碰。 从上一个,到下一个。 神明的喉咙微哽。 占有欲这种东西不应该让人很是厌烦么。 怎么会让人从心尖尖上酸软起来呢? 祂微不可察地翘了下唇角:“我不会让别人……” 祂本想说,祂只接受时浅渡对祂做这样的事。 然而话刚一出口,莫名的,猛然想起了河神那天对祂说的话。 曲泽说—— “人类寿命,何其短暂啊!” 祂的话语噎进了嗓子里。 确实,人类就像花一样,花期短暂又脆弱无比。 世界上的所有生命,又开始就有结束。 只有神明例外。 过去与时浅渡相处的时日中,祂大抵是早就隐隐察觉了此事,所以从来不愿去细想,思维每次一偏向这边,就立刻停止思考。 但曲泽直白地戳破了祂潜意识里一直逃避的东西。 那么残忍地在祂面前撕开。 祂那时候,是想转身离开的。 可祂看到时浅渡先一步转身,心中的徒增一种难言的失落与难过。 所以下一刻,身体不受控制地牵住了她的衣角。 祂大概做了错误的决定。 一开始,只是对她有些在意,可她若即若离…… 反复几次之后,像是不知不觉间中了她的圈套。 最后就彻底地溺进去了。 果然人都一样,看到不确定的东西,第一反应总是握紧手指。 然后一不小心就被套牢了。 神明果然不应该以真身出现在人类面前,与子民们深入交流。 更不应该与人类纠缠,是吧? 待到花期将至,一年又一年…… 就只能看着喜欢的人一点点地老去,然后,独自永生。 就像几百年之前,祂只能看着最后信仰祂的那位老人一天天地凋零,最后死亡,再也、再也、再也不会出现在祂面前一样。 看到老人颤颤巍巍地走进神庙祭拜,看到老人逝去…… 尽管他们从未有过真正的对话,祂那时心里都是酸酸涩涩的,不好受了一阵。 更何况与祂有过更亲密关系的人离去呢? 想想,如今体会了醒来后被人拥住的感觉,等到失去时,等到只能像从前那么多年一样、自己孤零零地站在神庙里时,该有多痛苦啊。 或许有一天,祂会连她的模样都忘却了。 从前祂只是偶尔觉得孤身一人留在神庙中有些孤单。 现在,竟觉得永生不死在某种意义上讲,是一件很残酷的事。 神明直直地看着眼前的面容。 半晌,垂下眼眸。 祂说:“很不公平啊。” “什么?”时浅渡揽住祂的腰,“还想找点儿别人去吗?” 她眯起双眼,故作不爽地调侃。 “不是,只是突然想起曲泽的话了。” 神明不是个喜欢隐瞒的人,想到什么,便直说了。 祂用修长漂亮的手指卷起时浅渡一缕黑发,目光落在上面。 祂嗓音淡淡,一如从前那般清冽好听:“是你先引我如此,日后……却又会弃我而去,这不是很不公平吗?” “……噢,你说的是这个啊。” 时浅渡脸上的笑意渐渐淡下了些许,敛了下眉头。 心里骂骂咧咧地臭骂了河神好几遍。 “人类的生命确实很短暂,但是,你们神明也不是不会消逝啊。”她托住下巴,表情重新轻松起来,还拿眼角笑瞥了神明好几眼,开玩笑道,“您若是实在舍不得我,不想独活了,就想办法让人类不再信仰自己呀,只剩我这一个信徒的话……” 她又一次牵起神明的手掌,在祂的手背上轻轻地吻了吻。 “我不在了,您也就没了力量的来源,同我一起消散不见了,不是吗?” “哎呀。”不等祂回话,她就继续说道,“这么一说,怎么还有点儿浪漫呢?” 神明微微发怔,看着她没动。 “发什么呆啊,不会真的在想这个吧?” 时浅渡见状,在神明的脖颈后面轻轻地掐了掐。 祂顺着她的动作偏头,被啄了下唇角。 “神明大人活了这么久,见过那么多生死别离,怎么还伤春悲秋起来了,不怕叫我笑话吗?” 被这样调侃,神明并没有像她预想中那样,无奈地嗔她一眼。 祂只是掀起薄薄的眼皮,看向她时目光沉静冷清。 但时浅渡能看出,祂眼神里掺杂了淡淡的哀伤。 与见到子民受灾时的悲悯哀怜不同。 祂这回难过了。 也不知是因为人类寿命之短暂,还是因为神明无尽的生命,而感到悲哀。 那眼神,看得她心脏都软了下去。 她翻身抱住男人的腰,颇为强硬地把人按在怀里。 手指穿过祂柔软的金发,安慰似的轻抚了抚。 她好声哄道:“就算非要胡乱想那些,未免也有点儿早吧?还有很多很多年的时间,总会有办法,我永远不会让您难过的,神明大人。” 神明发觉她哄小孩一样的语调,眉梢一动,露出点儿笑意。 真是的,反倒让时浅渡这个幼稚的小姑娘过来哄祂了。 祂活了那么多年,不是脆弱不堪的孩子。 总之,祂会自己面对问题。 然后用几十年的时间,慢慢地想明白一切。 祂嗔了一眼:“说好话的是你,欺负人的也是你。” “我哪有欺负人。” 时浅渡笑嘻嘻地赖在神明身上,不轻不重地亲吻在祂身上。 用这种最简单直接也最有效的方法带给祂安慰。 “如果我什么时候真的控制不住自己欺负您了……” 薄唇贴上微凉的皮肤,她出口的话语有些模糊。 但语调里的笑意很是明显。 “那一定是因为神明大人您啊,勾.引到我了。” 她俯身在神明之上,垂首,轻轻地咬住了祂脖颈上的皮肤。 还故意用牙齿磨了磨。 “别总想那些太遥远的事了,享受当下不好么,神明大人?” 她反反复复地吻了又吻,嗓音温和地哄祂。 温和的背后,好似有什么在缓慢地堆积、升腾。 距离入睡的时间不过几个小时,神明身上还很敏感。 被亲吻几下,便有些低喘。 昨天还说是祂跟子民索取呢。 分明是她…… 没完没了地向祂索取。 知道祂总会纵着她,便故意恶劣地欺负。 “唔……” 原本温柔地落在眉梢额角或是脖颈耳廓的吻,不知什么时候就滑到了唇齿之间。 祂被夺走了空气,有些喘息不过来,眼角逐渐染上了湿濡的绯色。 半晌,时浅渡离开了男人的唇。 她看着被自己桎梏在双臂之间的高贵神明。 看祂像昨晚一样眼眸微软。 当神明不再高洁,而是跟被蹂.躏了一般,细喘着瘫在床铺之上。 身上沾了不少污渍,狼藉一片。 永远冷清自持的眉目染上一股子媚色。 清冽的嗓音开始发软,开始有了水汽。 然后,跌落人间的皎月绷着最后的理智,用尽量平稳的语调开口—— 给我。 祂大抵不知道自己看似命令的语气与哀求无异。 祂也看不见自己当时的模样有多勾人。 但她瞧的一清二楚。 是她亲手,将月亮摘落到怀里的啊。 时浅渡的唇角翘了翘,脸上有几分欢喜与满意。 但更多的,是深埋在眼底的危险。 “您肯定想象不到,那时您有多么诱人。” 她为了压下心头那股恶劣的小心思,把脸埋在男人的颈窝,不看祂的脸。 还轻轻地蹭了蹭,尽是亲昵。 【哎……真想要祂。】 【太想欺负人了怎么办啊?】 【眼尾发红地埋头细喘的样子太好看了。】 【喘起来声音也很好听。】 【想要祂。】 【啧,想狠狠地……】 【但刚把人折腾完没几个小时,实在是不太好呀。】 【真伤脑筋,月亮太漂亮了也不好。】 【要是能把人像昨天一样弄得掉眼泪就好了。】 【祂真好看。】 神明一时之间,分不清祂听见的心声,究竟是人类的恶念还是满心的期待了。 又或者,二者都有。 耳畔一遍一遍又一遍地反复着凝聚在祂身上的欲念,持续地感知到她对自己的需要和渴望…… 纵使全是一些欺负人的念头,但说实话,这无疑于某种意义上的春.药。 喉咙发干,喉结上下滑动了几下。 在时浅渡的眼里,祂真的就那么诱人吗? 诱人到…… 那些坏心思强烈到暴露无遗? 322 衰微的神明17 您学坏了,神明大人。…… 第三百二十二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神明想, 子民的愿望,就是祂的愿望。 祂以此为借口,抬手,抚在了时浅渡的后颈。 手指磨搓过温软的肌肤。 然后, 稍稍用力。 把时浅渡的头往下按了一点儿。 两人的唇碰到一起, 她的牙齿还轻轻地磕在了祂的薄唇上。 留下了轻微的刺痛和一道不明显的小口子。 时浅渡顿时笑了, 用舌舔舐那道伤口。 “原来神明都这么笨的吗?” 很淡的血腥味传来。 她舔了舔自己的唇,气音里有明显的笑意。 “嗯?” “……” 神力催动, 瞬间就愈合了那道伤口。 男人面色不改, 浅淡无波地说:“你看错了。” 祂半靠半倚在软垫上, 抚在时浅渡后颈的手指往前滑去,沿着下颚的弧度来到下巴。 没有太多的动作, 只用拇指,在她的下巴上反复地缓慢磨搓。 甚至都没有碰到她的嘴唇。 但这动作里的意味, 再明显不过了。 “我看错了吗?” 时浅渡注视着近在咫尺的男人。 祂淡金色的柔软长发散落在肩膀上,顺着发丝往下, 是除了她在无人能见到的美景。 跟流传千年的雕塑一样完美无瑕, 细腻的皮肤与肌理…… 在她的触碰下战栗。 “那我再好好感受一下。”她唇角弯弯, 凑过去吻上神明的嘴唇,“看看刚才看错没有……” 神明顺着她的力道, 张开唇齿迎接。 两人腻在一起亲了半天,才纷纷喘息着分开。 时浅渡在离开之前,还故意在祂的嘴唇上咬了个小口子。 她说:“事实证明, 我没看错嘛。” 指肚还淘气地在神明浮出血丝的唇上点了点。 接着, 指肚往下,前后落在几处红痕上。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又道:“说起来, 神力能恢复伤痕,我还以为你会把身上的痕迹也去除呢,怎么还留着?” “你不是喜欢么。” 神明对那些痕迹并不遮掩。 祂语气淡淡,好像只是语气平平地阐述事实,又好像学坏了,有些调侃的意味。 “瞧见这些……会兴奋,对么?” “……” 时浅渡用双臂圈住神明的脖颈,让祂震在自己的胳膊上。 自己伏过去,侧头吻上男人的耳后与脖颈。 “您学坏了,神明大人。” 她模模糊糊地开口。 神明直到自己说对了。 祂微微扬起头,方便让时浅渡亲吻自己。 祂喜欢这种另类的“供奉”。 或许睡梦中那句“供奉身体上的愉悦”描述的很精准吧。 时浅渡是个很会撩拨的人,而祂,则放任自己沉溺在最本能的反应中。 接受她的一切侍奉。 当然,偶尔也有些小动作,暗示祂的这位子民。 神明轻轻扣住时浅渡的腰,往上贴过去回应她的亲吻。 无声地让她感受自己的心意。 “……呵。” 时浅渡先是一怔,继而轻笑出声。 她勾住金发,往神明耳后别去,露出祂精致的面容。 手指顺势插进发丝中,捧住了男人的脸。 她揶揄道:“神明大人一大早就这么精神啊。” “时间不早了。” 神明红唇微张,吐出的气息有点儿热。 祂眼珠转动,扫向神庙的窗:“已经快中午了。” “说这个是什么意思?”时浅渡故意问,“是提醒我,您已经休息的足够久了?” “……” 她又是故意的。 明知故问。 神明眉宇微垂,露出两分无奈。 祂没因为面子之类的岔开话题,或是非要分出个高下。 而是掀起眼皮,温静地注视着时浅渡。 “如果你非要知道答案,那么……是的。” 祂妥协了。 向过去那么多次一样,包容默许她不正经的逼问。 时浅渡最受不了被祂这么注视了。 她觉得自己汗毛竖起,那么一瞬,特别想狠狠地让祂掉下生理性的眼泪来。 不过,她控制住了那股冲动,低低地笑了几声。 她揶揄说:“老房子着火,还真是烧起来没救啊。” 神明抿住薄唇,淡淡地嗔她一眼。 祂说:“若没人放火,管它新旧都会平安无恙。” “噢,这么说的话,是怪我咯?” 时浅渡耸了耸肩膀,一副“我的锅”的样子,好像要好好赔罪。 然而下一秒,她又歪头扬起恶劣的笑容,偏偏没有动作,不如神明的意。 她撇唇:“刚才不是还在控诉我昨晚故意折腾你么?” 那张淡笑着的漂亮面容看起来漫不经心的。 好似,她从未像祂一样期待什么。 但不管她怎么风轻云淡,神明都不会相信她摆出来的那副姿态。 因为祂耳畔无时无刻不回响着“子民的贪念”。 字字句句,全是渎神的妄语。 像是在耳边低声呢喃般,直叫人脸红心跳。 这在让祂避免被表象欺瞒的同时,也折磨着祂。 太犯规了。 动作语言不停地撩拨也就算了,连心声都在刺激祂的神经。 搞得祂好像中毒了一样。 “我不喜欢,你就会听我的,乖乖的什么都不做,乖乖地……”神明撑起些身子,偏头问她,“停下来吗?” “当然了。” 时浅渡眼都不眨地说了谎。 她表演一般牵起神明的手掌,俯身亲吻手背。 漆黑的凤眸微微上挑。 她笑看祂:“现在您只要说不喜欢,我就立刻乖乖地后退,再也不打扰您一下,神明大人。” “……” 神明心知她做的这一切都是故意的。 就是看祂现在的模样,也知道祂想要的是什么吧? 看来,对于这个幼稚鬼,一味的宽容只会让她变本加厉,更没完没了地,唔,欺负祂,欺压到祂头顶上。 祂眉头轻敛,想用神力稍微树立些神明的威严,不至于被动得像是个受气包。 “又或者。” 就在这时,时浅渡垂首,在神明分明的骨节上吻了又吻。 她动作轻柔,充满虔诚,又极尽暧昧。 “您此时若想要我侍奉,我也绝不会忤逆您的要求,好好地侍奉您。” 神明不由自主地曲了下腿。 搭在软垫上的手指跟着用力,按出印记。 有那么几刻,祂觉得自己不是什么福佑人类的地方神明,而是在欲.海与妄念中诞生的邪恶的爱.欲之神,专门勾人堕入混乱与毁灭。 尽管被勾着堕入其中的其实是祂。 神明垂下淡金色的眼眸。 “那……上前侍奉吧。” 时浅渡心说,神明大人真好哄。 才蹙了蹙眉头,这么一句话就哄回来了,还故作克制地让她侍奉…… 真是可爱啊。 “如您所愿。” 她欺身过去。 一晚上的摸索下来,早就对神明身体的喜好了如指掌。 她笑着“取悦”祂,不出两分钟,就让神明在她怀里细喘了起来。 冷清的眼底开始浮出水汽,染上绯红。 说来神奇,冰清水冷的气质竟然能与那股媚红完美地糅合在一起,孤高又糜艳。 时浅渡被祂诱得够呛。 正当她真准备动手的时候,外面传来了个熟悉的女声。 “公子,你们在这儿吗?” 是白露的声音。 紧跟着,还有和安公主的。 “你们最初就是在这里遇见他的吗?” “是啊,不过我们逃到这儿的时候,整个神庙还乱糟糟的,都是灰尘,荒废了很多年的样子。”白露在干净整洁到不可思议的神庙中四下张望,“怎么一下子这么干净了?” 她一脸惊讶,这看看,那看看的。 整个神庙大变样,她都快要认不出来了。 “本宫以前从不信什么神佛,但那时的金光,我们都看见了。” 和安公主也仔细观察着神庙中的情况。 这里很新,但她怎么看都不像是有人居住的样子。 她伸手在神像上蹭了一下,看看是否有灰尘,口中说道:“兴许世上真有神明,把神庙翻新也就不是什么难事了。” “您说的是。”白露点点头,“不知道公子和小渡姐姐在哪,有没有事。” 她算是跟两人关系最好的人了,不由得担心。 “除了这儿,我实在想不出来他们还能去哪了。” 神明显然也听见了外面的声音。 祂的双眼恢复清明,轻喘着推了下时浅渡的肩膀。 “白露跟和安公主找来了,你不出去见一下吗?” 时浅渡顿住动作。 但就顿了两秒。 她没有搭理外面的动静,继续吻在神明的身上。 温柔极了,轻而易举地让祂哼出声音。 神明下意识地捂了下嘴唇。 “哈……” 祂低声哽了更喉咙,胸腔上下浮动。 “放她们在外面不管吗?” “她们摸不到这个密室,找不到人,自然就离开了。”时浅渡浑不在意,“见她们也不着急这一两个时辰,等下午了我随时可以出去让她们放心,现在么……” 她笑着咬住男人的耳朵:“当然还是侍奉您比较重要了。” 气氛正好呢,怎么能随便抛下祂离开? 当然是继续侍奉她的神明了。 “我可不舍得让神明大人您自己在这儿难受啊,您说是吧?” 石室隐蔽,祂也能用神力隐去两人的身形,无论如何都不会被撞破。 可听见外面熟悉的声音,心中依然升起一股偷情般的负疚感。 同时,更觉得……刺激了。 “你……” “别管那些了,您啊——” 时浅渡轻软地掰过男人的头,让神明直直地与她对视。 除去极个别恶劣冒出头的时候,她显然是温柔又令人安心的。 她安慰似的吻祂,低声地哄:“感受眼前的一切就好了。” 眼前的一切? 衣料相互摩擦的细碎声响。 压抑低沉的喘息。 温热旖旎的气氛……和唇畔炙热的吻。 她总有千万种方法让祂溃不成军。 理智又一次被感性压制。 神明在心中混沌地想,什么舍不得祂难受,时浅渡这幼稚淘气还恶劣的小姑娘,就喜欢故意让祂难捱还差不多。 现在这么说,还不是她自己不想,非跟祂索取。 “嗯。” 祂喉咙猛地一哽,还因为太突然,没能用神力好好地把声音隐藏。 大抵是对祂走神的惩罚。 “公主,这边有声音,您听见了吗?” 白露的声音由远及近,小步走到了石室外面。 神明能清清楚楚地听见两人的脚步声。 就在外面,一墙之隔。 神经完全绷紧了。 时浅渡与祂完全相反,反而勾起了唇角。 她温柔地擦去神明眼角的水痕,埋头在祂的耳畔,恶魔低语一般小声开口。 “她们如果瞧见矜贵无暇的漂亮公子现在的样子……” 她笑了一声,逗弄道:“会是什么表情呢?” 外面的人看不见他们。 但她硬生生的用语言为神明构筑出了一副狼狈而淫.逸的画面。 神明调整气息,让自己尽量恢复平稳。 困窘的是,一种背德的刺激感反而让人沉浮于顶峰,不能自已。 祂真是对时浅渡又爱又恨。 “假设不成立,她们看不见。” 神明努力用最平稳的语调开口,声音还是有些颤。 清冽的嗓音染上水汽,更好听了。 祂把时浅渡的脖颈勾到自己唇畔。 “只有你能看见。” 草。 时浅渡在心里暗骂一声。 她头皮酥麻,差点儿没收住。 她的神明大人真是越来越学坏了,都会在兴致正浓时说情话撩拨了。 “是啊,只有我能看见。”她吻了吻神明的眉眼,压低嗓音,用沙哑的声音说,“您的一切,我都看在眼里,神明大人。” 撩拨不成反被撩。 神明心脏微缩,继而酸软的一塌糊涂。 难言的喜悦和一丝赧然窜入头脑,眼看着就要溃败。 “和安公主倒是比末将更快一步啊!希望您没有做什么让末将为难的事!” 张将军粗犷凶悍的声音一下子传遍了整个神庙,中气十足,想听不见都不行。 他冷哼一声:“来人啊,给我搜!就不信没有蛛丝马迹!” “是!” 稳重又纷乱的脚步声在神庙中四散开来。 显然是一只少说二十来人的队伍。 时浅渡身形顿住。 若是他们两人都消失不见,沦为通缉犯的话,未免太麻烦。 她毕竟是人类,不可能永远不出现。 况且这么多训练有素的士兵早晚能找到石室,“窝点”暴露了,以后还怎么有个清清静静的地方。 还是腾出点儿时间,把他们打发走了吧。 心中这么想着,她起身,离开了神明。 她一边系上衣带一边说:“我出去把他们打发走,你在这儿稍等一下哦。” “……” 神明拿绯红的眼角瞥她,少有的溢出些许不满。 差点儿就攀上顶峰,又突然坠入深渊,吊得祂不上不下的。 一口气憋在喉咙里面,十分难捱。 才系好的衣带无声地散落开。 时浅渡笑了一声,又动手系好。 衣带再一次被神力扯开。 来回重复了几次,她脸上露出无奈来。 坐在神明身边,手撑住祂脑袋旁的被褥,亲了亲祂的额头。 “神明大人,我把他们打发走,立刻就回来,好吗?” 神明总觉得她是有意的。 存心吊着祂折磨祂,是时浅渡一贯的幼稚脾性。 中途被打断实在不好受,不过祂知道偶尔的停顿是情趣,也能提高质量。 但这时候离开,把祂自己丢下这种事,在祂眼里,确实有些过了。 所以祂没有回话。 就靠在软垫上,偏头,静静注视着虚空。 眸光冷清,不露神色。 祂脸上的绯色已经落下不少,越发显得淡漠,恢复了矜重的模样。 唯有微微湿润的长发还能显出几分旖旎。 时浅渡心里也是痒的,也就那么点儿理智还能撑住。 见祂这样,不由得笑。 原来神明也不是全无脾气啊。 她轻柔地揽住男人的腰。 温温软软的,抱起来别提多舒服。 “神明大人,等我回来一定好好侍奉您,您说好吗?” 她磨搓着神明的腰窝,温声地哄。 薄唇安抚地在祂的眉眼上留下细碎的吻。 神明本就躁动着,被哄得酥酥麻麻的,心里直发软。 祂抬起胳膊,修长白皙的手指几下就帮时浅渡系好了衣带。 “穿好了再出去。” “是是是,我的神明大人说得都对。” 时浅渡闻到一丝占有欲。 她眉眼弯弯,摸了摸神明的头,拇指别有深意地缓缓抚过祂的耳朵。 “那我出去了,您乖乖在这儿等我回来哦。” 她转身没走出两步,又被男人用神力堵住了去路。 “回来一下。” 微凉的嗓音里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赧然。 时浅渡抿抿嘴唇。 可笑意还是从唇角开始,感染了整张脸。 她回头,拖住神明的后脑,不用祂说便吻上祂的唇。 唇齿纠缠,空气很快就恢复了胶着。 还真是老房子着火。 她掐住男人的下颚,与之分开。 又上前,吻去了祂红唇上的水光。 “好了,一会儿真停不下来怎么办?”她的呼吸有些沉,“我把他们打发走,好让他们以后别再来神庙打扰我们,以后有的是时间呢。” 神明默许了。 时浅渡理好衣裳,将略显凌乱的黑发打理打理。 做好这些,才悄无声息地离开石室。 神庙中已经被一群士兵翻得乱了套。 或许是和安公主也在的缘故,倒没有摔碎破坏什么东西,最多就是翻乱。 “仔细地搜!一个角落都别给我落下!” “破旧的神庙翻新成这样,本将军不信没人住!” 白露一介平民,无能为力,只能焦急地小声问和安。 “公主,就一点儿办法也没有吗?” “本宫看起来身份尊贵,无人敢碰,但也仅限于此罢了。”和安眉头紧皱,无奈又愤恨,“没有实权,就什么都不是。” 想要护住谁,除了拿她自身的性命挡在前面威胁,还有什么办法? 她跟白露过来是想提醒神庙不可久留,也不知他们是躲在某处,还是一直没回来。 时浅渡穿过隐蔽的狭窄通道,踏上神庙的地砖。 她声音不大,却吓得几个士兵一哆嗦。 “你们在干什么?” 众人昨天把天降异象看在眼里,此时全是趁着天明,壮胆上前。 原本没人的地方徒然出现了人影,让他们的精神立刻紧绷。 “将、将军!那个姓时的女人在这儿!” 几个男人手握兵器,把时浅渡团团围住。 却没一个人敢上前动手—— 昨天箭雨纷纷都没能伤她分毫,他们又能把她奈何? 说她是被神明眷顾的人,不信也得信了! 张将军闻言,立刻带人上前。 士兵们一个个全副武装,如临大敌。 “怎么就她一个?” 将军眉头紧拧,目光严肃阴沉,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冲时浅渡露出凶光,妄图把她吓退:“传播谣言的人不是你,只要你说出那人藏在哪里,本将军就饶你不死!” “小渡姐姐!” 白露跟着士兵们跑过来,被拦在了十余米之外,不让她上前。 她四下张望,哪儿也没看见公子。 和安不想让她陷入危险,便把白露拦在身后。 她说:“别着急,既然她在,公子肯定也没事的。” 她没有实权,出宫都是偷偷溜出来的,以现在朝中的形势,更不能带人跟张将军作对。 能做的,也就只有在时浅渡被严刑拷打逼问之前,护一护她了。 时浅渡清了清嗓子:“公子已经离开了,我也不知道在哪。” 张将军眉头一拧,根本不信。 他抽出腰间的宝剑,指向时浅渡白净的脖颈之间。 “满口胡言!再不说实话,老子斩了你!” 时浅渡压根不带怕的,轻蔑地笑了笑。 她用手指轻轻弹在剑刃上:“别说你伤不着我,就是能伤到我,我也没什么可说的,公子云游四海去了,不知归期,也不知去向。” “你这女人,敬酒不吃吃罚酒!” 张将军心里一狠,想着让她见点儿血,就知道怕了! 手上用力,把剑直直地捅向时浅渡的肩膀! 在剑尖触碰到衣料的刹那,一股金光闪过,将张将军整个人弹出了十多米! 他险些在部下面前摔个狗吃屎,以长剑拄地才将将撑住。 昨天下午的记忆涌上心头,手指不自觉地开始打颤。 他暗骂:“娘的,见了鬼了!” 昨天的事,竟然不是做梦吗?! 这个女人真是什么受神明眷顾的人? 时浅渡一动未动,脸上的笑意扩大了些。 “你们找公子的话,来错地方了,这里不欢迎你们。” “神、神明……又显灵了!” “神明大人,我也是逼不得已啊,不是故意的!” “是啊,神明大人,我们……” 队伍中响起窃窃私语声,被张将军的大喝声打断。 “你们这群蠢蛋,念叨这些,等着回去掉脑袋吗!” 他跟所有人一样,也觉得这里神神叨叨的怪让人瘆得慌的。 但他是将军,再怕也不能表现出来。 众人一听,顿时禁了声。 是啊,交代给他们的事办不好,就算活着回去了,又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如果再胡乱说什么神了鬼了,等他们的恐怕只有一死。 所以再怎么害怕,也不能表现出来。 “别管这个女人了,继续仔细地搜!”张将军重重地哼了一声,“柜子、墙壁、地窖都别放过,注意有没有密室,都看好了!” 不碰这女的就不碰吧,反正上面的命令是杀了那个妖言惑众的男人。 他转头看向时浅渡:“如果这里真的没人,想必你不介意让我们好好搜查一番吧?” 时浅渡答:“当然不介意。” 彻底搜查一遍才好呢,正好能洗清神庙藏人的嫌疑。 以后省的多麻烦了。 手握武器的士兵们散开之后,白露她们才上前来。 “姐姐,你没事吧?” 时浅渡摸摸她的头:“当然没事,别担心了。” 白露机灵,但面对武器,胆子不算大。 上上下下把时浅渡看了好几遍,见她没事才算作罢。 “公子真的离开这儿,云游四海去了吗?” “是啊,我也不知道他去哪了。” 时浅渡面色不改,说的跟真的一样。 好像自己压根没有把人撩拨起兴致之后丢在一旁似的。 “他们找不到人,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到时候全国通缉,他又该怎么办?”和安公主蹙了蹙眉头,“你说的这么轻巧,就一点儿也不担心他吗?” 时浅渡眉梢一挑。 她反问:“和安公主,你好像很担心他?” “你……” 和安开了个头,后把话掐灭在嗓子里。 她偏过头,目光沉沉地没再说话。 那人一袭月牙白锦袍,身形清瘦,容颜如画。 眸光冷清,动作却温柔,浑身透出一股说不出的高贵雅致。 她生在皇城,都从没见过这样的人。 说不好奇不关注是假的,但她身为皇室,又是如今这个受人桎梏的情况下,任性不得,总得把她身上的担子放在第一位。 那些锦衣玉食,早在她最初开始享受的时候,就已经明码标好了价格。 她沉默半晌,说:“那位公子气质高洁,心怀众生,远非常人所能及,若是因为这等破事受了难,实在可惜。” “唔,公主说的是。” 时浅渡扯扯唇角,脸上漾起淡笑。 她自言自语般开口,又似是故意说给谁听。 “祂啊,是天上的月亮。” “……” 神明早已隐去身形,让神庙任意被人搜查。 祂已经不止一次听见时浅渡在心中用皎月来形容祂了。 每次说到月亮时,都是她……欲念最深的时候。 这个词像是触碰了什么机关,弄得祂也更是不适。 时浅渡已经在外很久了。 她一直跟白露在聊天,没有一点儿加速把人打发干净的意思。 神明难免不满。 说好的“把他们打发走,立刻就回来”呢? 这人真是一向的说的比做的好。 - 张将军带人把神庙脸带这座小山包,都翻了个底朝天。 最后当然是没找到人,只得暂时作罢。 张将军以及白露、和安一行人,终于先后离开了神庙。 他们说,接下来会在各个州府郡县通缉神明,把人抓捕归案为止。 时浅渡对这个结果很满意,带着笑意,回到石室中。 她问:“您都听见了么,神明大人?您以后恐怕再也不方便出现在子民的面前了。” 神明掀起眼皮:“怎么感觉,你是在幸灾乐祸呢?” 祂面容白皙,不染半点儿红润。 洁净的纯白叠裳穿着整齐,哪还有中午凌乱暴露的模样。 看上去,像是早已脱离了欲.海的浮沉。 时浅渡不动声色地把这些收入眼底。 时间久到祂完全恢复了? 应该不至于呀。 “哪有幸灾乐祸,只是很高兴,您以后都是我的了。”她上前几步,捉住男人的手腕,慢条斯理地把玩祂美玉般漂亮的手指,“公主说您气质高洁,远非常人能及呢。” 说话间,膝盖冷不丁地往前一凑。 她以为能发现叠裳之下的秘密,让祂暴露与高洁完全相反的本能。 不想,任何异样都没有。 她一怔。 这才多长时间啊,真就彻底压下去了? 除非冲了冷水,不然不会啊。 神明见她讶异,薄薄的唇微不可察地翘了翘。 祂捉住时浅渡的手腕,没直接表达不满,但处处都像不满。 祂淡淡开口:“不必非要你侍奉,我自己也能解决。” “……” 时浅渡一下子就听出不对味了。 神明真生她的气了? 这是有意自己打理干净,等她兴致满满地回来时,给她泼一盆冷水。 学坏了。 也是真生气了。 她抿抿嘴唇,去揽男人的腰。 祂要离开,可惜她更快一步,手臂用力死死地缠住了神明。 “别走呀。” 她抱着人靠在墙边,去亲祂的嘴唇。 而神明偏头,躲过了她的吻。 嘴唇贴上了男人的耳朵。 她笑,顺势用舌勾了上去,极是温柔。 “是我的过,我就应该直接把他们赶出去回来找您。” “别生我的气了,行不行呀?” 时浅渡埋在神明耳边,嗓音轻柔低哑,能说到人心尖尖上。 她一遍遍地哄:“您的信徒给您赔罪,神明大人会宽容我的,对吗?” 神明一受不了她虔诚,二受不了她哄人。 祂喉咙微哽,还是没说话。 “中途有事停下,不止您不得劲,我也一样啊,您说是不是?” 时浅渡继续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特别耐心。 她双臂圈着男人清瘦的腰,整个人赖在祂的身上。 温温软软的,她喜欢抱着她的神明。 唔,她确实也不舒服。 神明的长睫颤了颤,心想,以时浅渡那股强烈的妄念来说…… 可能比祂忍耐的还要辛苦一些。 祂心下软了一些,回应道:“以后不再这样了?” “嗯,以后肯定不会把您自己丢在一旁了。” 时浅渡笑意盈盈地亲在男人的唇角。 她脸上露出几分恶劣因子,在神明耳边哑声说:“下次我们还在同样的时间停下,让我看看神明大人您自己是怎么解决的,好不好?” “……” 神明耳根绯红。 在心里骂了句混账。 323 衰微的神明18 真的只是抱抱。 第三百二十三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神明被时浅渡桎梏在石室的角落里。 那双纤瘦却很有力道的手臂拦在祂腰间两侧, 让人动弹不得。 眼前人的话,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可以说是惊世骇俗了。 祂明白话里的意思, 耳根透出薄薄的红。 “又淘气了, 胡言乱语。” 祂摸了摸时浅渡的头发, 心中无奈又好笑。 早就应该知道, 这小姑娘不可能那么容易妥协,好声哄祂却没有一点儿要求。 这次的要求么……咳咳。 时浅渡不依不饶:“哪儿是胡言乱语,我说认真的呢。” 她圈着男人不让人走, 赖在祂的身上。 “我是真的一直很想知道, 像您这样的人——” 她突然拉开了些距离,饶有兴致地打量着神明。 富有侵略性的目光, 让祂不自觉地深深吸了一口气。 “自.渎时究竟是个什么样子呢?” 【肯定很好看吧。】 【昂着头, 眼尾红透,一边喘一边自己调整。】 【不想发出声音所以咬住嘴唇。】 【但喉咙里还是冒出些细碎又好听的的喉音。】 【眼眶里浮出一点儿水光,然后……】 “……” 这些话说中了大半, 神明有些回味与赧颜, 但不足以让祂动容。 精雕细琢般的矜贵面容一直冷冷淡淡的, 神色如常。 祂垂首看着时浅渡:“你啊, 真是……” 【头脑里想着我。】 “……!” 听见最后那六字心声的瞬间, 神明刚出口的话全被噎了回去。 淡金色的双眸睁大,眼尾烫的厉害, 薄唇蠕动了一下。 祂的胸腔上下浮动, 就像是被人发现了什么可耻的证据、扒开了祂最是低劣肮脏的那一面,一时之间不敢直视时浅渡的双眼。 是的,祂那时是想着她的。 当时没觉得很不妥,现在被她猜到, 却很别扭。 总觉得对她做了很不好的事情。 “怎么突然不说话了。”时浅渡歪头看祂,“那我可就当成默认了哦。” 神明回神,长辈对小辈似的,弹了下她的额头。 祂掩饰掉自责,嗔道:“床上变着法地欺负人还不够?” 时浅渡可太喜欢神明无奈又纵容的模样了。 她立刻笑嘻嘻说:“当然不够了。” 说着,她把脑袋埋在男人的颈窝处。 神明的体温比人类低一些,皮肤总是微微发凉。 她凑上去蹭以蹭,很快就变得温热了。 “下次让我看看嘛,神明大人。”她赖皮,还一个劲儿地夸人,“您知道吗?您身上每一寸都好看死了,简直是巧夺天工。” “……” 时浅渡的总是会说出这种话。 咋一听没什么,越多想就越不对劲儿。 神明说不过她,便道:“说好的侍奉我呢?” “那也是侍奉您啊。” 时浅渡一肚子坏水跟歪理邪说,板住脸一本正经地蹙起眉头。 她伸出手指,隔着衣裳,点在男人的心脏上。 “您拍着胸脯、摸着良心说。” 说到这儿,她绷着的表情终于有些坚持不住,露出了不正经地笑。 红润的薄唇弯成一个漂亮的弧度,又坏又让人移不开视线。 她手指微微用力,在神明的心脏处按了下去。 凤眸眼尾轻扬,目光流转,满是戏弄。 “难道那时候,您没想着我么?” 神明垂在身侧的手指曲起,抓紧了叠裳。 祂外表淡然无波,而呼吸紧促了不少。 “看似一尘不染的高贵神明,在祂的子民不在眼前的时候,也不怎么正经嘛。”时浅渡满心都是坏心思,成心把神明说得像个坏人,“呵,身为神明,一边想着祂的子民、祂的信徒……” 她压低声音,在男人耳畔沙哑地开口,拉长尾音。 “一边疯狂地——” 神明抖了一下。 时浅渡太擅长用语言挑动人的情绪了。 祂每次都甘拜下风。 “别说了。” 祂回话时,嗓子是干涩的。 呼吸不太畅通。 “若再有下次,你想看遍看了。” 祂双眼微微垂着,跟时浅渡对视,一如既往地对她纵容妥协。 然而接下来,话风一转。 “你若再故意抛下我,我便想着别人,念别人的名字。” 时浅渡一顿。 哈,神明大人果然学坏了。 开始在言语上报复她了。 “真的?” 她手臂用力,掐了下神明腰间脆弱的软肉。 充满威胁地眯起眼眸。 “自然。” 神明颔首,神情淡淡,好似十分漠然,浑不在意。 “所以,你想看就随意看好了。” 说话间,淡金色的眼珠一转。 目光落在时浅渡的脸上。 时浅渡轻笑出了声。 她越看眼前的男人,就越觉得可爱,越觉得喜欢。 “神明大人,您真的不擅长说谎。” 手指暗昧地缓缓地抚过男人的眉骨、鼻梁、嘴唇…… 滑到下巴时,以指节由下往上轻轻一抬。 神明顺着她的动作昂首,被她啄在了喉结上。 祂轻轻一颤。 时浅渡笑说:“如果哪天您真的那么做了,正好啊,我一直觉得您被玩坏了的样子肯定很好看,可又有些舍不得,这下好了,再怎么狠心也用不着心软了。” 细碎的吻,从喉结一直往上,亲到了神明的唇畔。 她缓而轻地用牙齿去咬祂的下唇。 男人一开始端着抗拒,没两下就“被迫”撬开了唇齿。 祂真的从来拒绝不了她。 不同意让时浅渡看祂的要求,也就是现在头脑清醒,加之这事儿确实羞人。 若是真到中途停下,被亲得迷糊又难耐,哄两下恐怕就随了她的意了。 时浅渡为了报复神明小小的谎话,冷不丁地用力咬在祂唇上。 顿时就破了口子,冒出血腥味来。 “唔。”神明微敛了下眉,“别咬,轻点儿。” 祂没别的深意,就是字面的意思。 但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时浅渡被祂无意的话勾得心里发痒。 她用力,不由分说地将清瘦的男人锁进自己的怀抱中,轻嗅高贵神明自带的香气。 神明身上总是有一股清冽淡雅的气息,沉沉的,很容易让人心安。 她喜欢这种气味。 “神明大人。” 她的声音低哑,听上去很是压抑。 说话时,温热的气息喷洒在神明的耳廓。 “您是神明,有义务倾听子民的渴望,满足信徒躁动的欲念……对吧?” 神明心头一跳。 想来方才被张将军打断,祂不舒服,时浅渡也少不了难捱。 祂只想着小小报复她一下了,却没想到…… 她的精神头还旺盛着呢。 可是,昨晚已经被时浅渡折腾的够呛,加上下午自己…… 纵使神明能用神力愈合伤口,但不是所有机能都可以用神力填补恢复的。 “等一下。” “神明大人。” 时浅渡强硬地打断了男人的话。 她死死抓住神明的手腕,力气大到能在祂白玉般的肌肤上留下红痕。 “还请您……”她轻吻祂的手背,“乖乖接受我的供奉。” 毫无疑问,神明抵不住她的撩拨。 同样毫无疑问,如果继续下去,祂会更不好受。 薄唇已经吻到了下颚。 祂扬起头,光洁优雅的脖颈暴露在空气中。 喉结急促地滚动了两下。 祂才想板起脸出言拒绝,就听见了时浅渡强烈又压抑的嬉笑与恶念。 【吓唬吓唬祂,怎么还真当真了?】 【祂真可爱,好想要了祂啊。】 【但……唉。】 【就算是老房子着火,也不能来的太频繁了。】 【这事儿是为了高兴,要是让祂难受就得不偿失了。】 【哪儿舍得过分蹂.躏祂啊。】 【今天亲亲抱抱就得了,别伤着祂。】 唇上辗转的湿濡温度跟心中的轻叹一同传入神明的脑海之中。 祂心头一下子变得酸酸涩涩的。 这么一想,还真是。 之前时浅渡真想“侍奉”祂时,亲吻跟手掌的作乱是同时开始的。 这次嘴上说得有模有样,却只是亲祂,一双手落在腰间一点儿没有乱动。 神明冷清的淡金色眼眸软下一点儿。 侧头,主动轻吻了吻时浅渡的唇。 祂一直这样,浅淡的动作中夹杂着深意。 “来吧,我也想。” “……” 时浅渡的喉咙滚了滚。 她偶尔恶劣是恶劣了点儿,但从来不会过头。 面对赤.裸裸的邀请,反倒犹豫了。 狭长的凤眸黑漆漆的,似乎酝酿着风暴,谁也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 她平日里笑不离口,懒里懒散的混不正经。 然正经起来后,一张脸沉得吓人。 神明被她盯着,背脊上不由得升起一股战栗之感。 心脏的跳动更明晰了,四周的一切,安静得悄无声息。 只余下彼此的呼吸声。 时浅渡伸手,钳制住了男人的手腕。 她欺身贴上去。 然后在鼻尖与神明相碰时,低低地笑出了声。 她把人拥进怀里,轻啄了啄祂的唇角。 “想什么啊,今天就算了。” 她靠在神明的身上,隔着衣料,能感受到对方的温度。 接着,深深地吸了口气,平复纷杂的欲念。 “神明大人,您乖乖让我抱一会儿就好了。” “……好。” 神明轻抚了抚她的头。 安安静静地让她抱。 温热的,柔软的。 跟祂心口的感受一样。 时浅渡对祂很好。 小事上总是欺负祂,但大事从不过分,处处顾及祂。 跟初见时一样,关心祂的情况。 “神明大人。” 时浅渡突然出声。 “什么?” “我饿了。” “……” 神明一怔,因为先前的话而想歪了。 时浅渡果然还是要继续吧? 祂淡淡地牵了下唇角:“随你,我都可以。” “……?” 时浅渡挑起了眉头,眼神尽是调笑。 她故意笑话道:“你觉得我说的饿是什么饿?” 话音刚落,还不等神明回话,她的肚子就“咕噜”地响了一声。 神明沉默了。 祂偏头,耳根有点儿红。 还好祂刚才只回应了一声,没有直接去吻她。 不然,更是丢人了。 “早晨中午都没吃东西,确实该饿了。” 祂敛敛神色,瞥向神庙之外。 天色渐晚,夕阳已经落下。 大概再有一个小时,就彻底的黑了。 远处的城镇中有炊烟袅袅升起,浮向天际,隔着老远都能看得清楚。 祂淡声说道:“快到晚饭时间了,我去为你弄些吃的来,应该不用太久,你稍等我一会儿便好。” “去给我偷吃的?” “……” 神明责罚似的轻轻拍在时浅渡的头顶上。 祂纠正:“是去拿子民为我准备的供品,本就是供奉给我的,自然可以随意享用。” “好好好,您说的都对。” 时浅渡笑着捉住敲在自己脑袋上的手指。 放到唇边,自然而然地吻了一下。 “那我就在这儿等着您的投喂了,我的神明大人。” 神明颔首。 祂眨眼之间,就消失在了神庙中。 时浅渡没有等太久。 不出十分钟,神明就回来了。 祂手上端着一只托盘,上面是两道热菜与一碗米饭,还有两小块点心。 “我弄了你先前常吃的。” 祂手指一捻,眼前就出现了一个木桌。 接着,把几只盘碗一个个地放在桌面上摆好。 最后是筷子。 食物的香气窜入鼻息,时浅渡深深地吸了口气。 饥肠辘辘时,吃上一碗热饭热菜,实在是太让人幸福了。 她拿起筷子,双手合十地夹住,有模有样地说:“既然神明大人愿意把自己的供奉赠予我,那我就不客气了。” 神明唇角牵动,无声地浅笑了一下。 祂坐在时浅渡身边:“慢慢吃。” “你真的不吃一点儿吗?” 时浅渡觉得味道还不错,就问了一句。 人生在世,享受美食可是最重要的事情之一啊! 神明摇头:“你吃吧,我就不用了。” “好吧。”时浅渡耸耸肩,小声吐槽,“真是不懂享受。” 神明闻言,却道:“六百年前,我就吃过这两道菜了,味道与现在相差不大。” 诞生之初的那两三百年,祂比现在“懂得享受”。 子民们供奉的东西,无论吃食还是酒水,祂都一一品尝过。 喜欢吃的,也会多用一些。 菜品点心就那么一些,几百年时间里,菜品本身的改变还不如名字的变化大。 再喜欢的东西,享用个几百年,也变得索然无味了。 不只是祂,换谁都会这样,不是么? 活到现在,除了一些新鲜的没见过的玩意,祂很少会有什么兴趣。 时浅渡一怔,神情微沉。 寿命长久固然好,但太过长久的话…… 恐怕真的只剩下孤寂和无聊了。 永生是残酷的。 她越发这么认为。 因为太无趣,所以河神才会让自己陷入休眠的吗? “要是我擅长做饭就好了,能让你尝尝很多新花样。”她颇为可惜地嘟哝道,“可惜我的专长是炸厨房,做饭的话还是算了。” 神明看出她眼中的惋惜和可怜,摇了摇头。 “不用这样,我没觉得哪里不好。” 尤其是现在,有你在。 祂注视着眼前人,在心中低喃。 与时浅渡相识的这些天以来,祂的生活天翻地覆,大变样了。 祂体会过了很多从前不曾有过的感受,跟她,跟子民们。 已经很让祂开心与欣慰了。 神明日常里很会照顾人,规规矩矩,一丝不苟,不会出什么差错。 用过的碗筷一类都不用时浅渡管,祂自会收拾好。 “今天天空澄澈,要看星星吗?” 时浅渡酒足饭饱后,就开始打呵欠。 “嗯?”她抬头,“看星星?” “你不是喜欢看星星么。” 神明指的是两人在屋顶上那几次。 在县城里帮扶百姓时,她晚上无聊了,就时常拉人到屋顶上。 时浅渡笑了,冲男人招了招手。 神明走到她身边。 见她伸手,便配合地把自己的手递了过去。 “笨蛋。” 时浅渡的手指穿过了神明的指缝,再一用力,就把人拉到了自己的身边。 两人的肩膀相碰,相互依偎般靠在一处。 “重点不是看星星。”她懒洋洋地弯弯唇角,“而是看星星的人。” 神明心脏一跳。 这不是什么有意撩拨的话。 可祂眼眶开始发烫了。 心脏也觉得烫。 被轻飘飘的一句话点醒,明白了时浅渡的心意。 更明白了自己的。 原来那时喜欢晚上看星星的时光,是因为这个啊。 怪祂在情感方面实在愚钝,连这都没察觉出来。 “神明大人。”时浅渡又冲男人勾了勾手,拍拍自己的腿,“您过来坐好不好啊?” 本质上坐哪儿都无所谓。 但坐腿上…… 光看那个姿势,都很是奇怪。 神明没动,清冷的眉眼望向时浅渡。 还带着两分狐疑。 “这么坐我一伸手就能搂住您的腰,而且抱起来特别舒服。” 时浅渡好声哄骗。 她是真的很喜欢那么抱人。 不单单抱起来舒服,低头能埋到对方胸口,扬头能亲到对方嘴唇。 “别不动嘛,这是您子民的愿望啊。” 她双臂抱胸,一本正经地搬出子民的愿望当幌子。 片刻,又补充道:“真的只是抱抱,什么都不做。” “……” 补充之后更可疑了。 上次时浅渡说“子民的愿望”时发生了什么…… 祂还没忘掉呢好吧。 324 衰微的神明19 祂喜欢这样的情话。…… 第三百二十四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起来吃早饭了。” 外面传来了神明的声音, 随着脚步声由远及近。 祂早就料到自己回来的时候,时浅渡肯定还在赖着,掐了掐她的鼻子。 “别赖床了, 以往这个时间, 百姓们都做一个时辰农活了。” 鼻子被堵住, 时浅渡“啪”地拍在男人的手背上。 她懒洋洋地翻了个身,把被子抱在怀里,枕在自己的胳膊上。 软被有一角遮住了大半张脸,阻挡阳光。 她嘟哝道:“还困呢。” 神明失笑地摇摇头, 坐在床头。 拨开被角,把时浅渡散落的长发轻柔地捋了捋。 “起来吧, 我为你梳头。” 两人在神庙里腻腻乎乎了大半个月了。 就像所有刚在一起的恋人一样, 除了神明利用神力帮助人类灾后重建的时间, 几乎一直呆在一块儿,就连两人窝在一起读书下棋时,时浅渡也不忘顺手搂搂细腰握握小手。 不管怎么亲亲我我,也不会嫌腻的,只觉得不够。 神明每天早晨都会为时浅渡准备早餐。 然后帮她将散乱的发梳顺,按她的喜好束个清爽利落的马尾, 若再把长刀往腰间一别,英姿飒爽。 “那躺着梳吧。” 时浅渡打个呵欠, 往神明身边一滚, 顺势抱住祂的腰。 下巴搭上男人的腿,脑袋则靠在温软的腰间, 不只有意还是无意地蹭了蹭。 她模模糊糊说:“等你梳顺了我就起来。” “昨晚我们不是没做什么吗?怎么这么困。” 神明无奈,但十分惯着时浅渡,没再薅人起来, 而是揽住她的头。 手掌一翻转,一柄木梳就随着金光出现在手心。 祂动作轻柔地将梳子插入发中,一点一点地将发丝通顺。 “又不是非要做什么才可以睡懒觉啊。” 时浅渡笑着瞥祂一眼。 木梳的齿轻轻滑过头皮,怪舒服的。 圈在神明腰间的手不听话的掐了掐祂。 她不满道:“神明大人——以前您只把我当做子民时,每天早晨都问我要不要多睡一会儿,现在把我拐跑了,反倒总是催我起床了。” 神明静静地垂眸,看着她的侧颜。 这小姑娘犯懒耍赖时,总会很幼稚地撇嘴,表现得特别明显。 一边撇嘴,还会一边往祂身上拱,每次…… 都像是挤在祂的心脏上。 祂纠正:“是我被你拐跑了。” 以前不主动叫时浅渡起床,是因为只把她看做子民。 现在她不仅仅是子民,所以才希望能多些时间能与她相处啊。 祂不是个会刻意说情话的人,便只在心中这么想想。 “那也得您愿意被我拐跑才行啊。”时浅渡哼声,眯起来的双眼透出几分危险,“总是您先牵住我的衣角不让我走,现在反倒全怪在我身上了。” “……” 祂就知道,自己永远说不过时浅渡。 神明低垂着头:“不是怪你。” 祂只是…… 只是喜欢她罢了。 祂喜欢跟时浅渡相互打趣、斗嘴几句,很日常的交流就足以让祂打心底里觉得开心。 “起身一点儿,我给你束发。”祂揉了揉时浅渡的头发,“已经梳顺了。” 此时,时浅渡的倦意已经消散了大半。 她躺着翻了个身,舒舒服服地枕在男人修长的大腿上。 抬眼往上看,入目是神明线条流畅的下颚线。 好看的人真是怎么看都好看,三百六十度无死角。 神明的面容好似上天的鬼斧神工,眉目如初雪,冷清又静谧。 薄薄的嘴唇却十分红润,泛着迷人的色泽。 她伸出手臂,轻轻扣在神明的脖颈上。 稍一用力,便把人按下来。 神明顺着她的力道,弯腰俯首,温软的唇碰上了她的。 时浅渡没有深入地亲吻,只啄了啄祂的嘴唇。 很轻很轻地亲了两下。 任谁都能感受到她的温柔与珍惜。 神明更是如此。 祂按在床褥上的手指微微用力。 克制住自己想索吻的念头。 若是一大早就开始没羞没臊,两人这一天恐怕别做什么。 亲亲我我的时光固然愉悦,也是因为太愉悦了,所以时间过的飞快。 一不小心啊,就会弄到下午。 然后在一块儿洗一洗,洗着洗着又开始不老实…… 咳咳,结果转眼就天黑了。 回想起一些以前的自己完全想不到也绝不会做出来的荒唐事,神明的耳根微妙地红了一点儿。 祂用嘴唇与时浅渡欣愉地厮磨片刻,又亲了亲她的脸颊与额头。 手掌捧起枕在祂腿上的脑袋,祂说:“还继续赖着?” 其实,如果时浅渡说她想继续赖着,磨蹭磨蹭,神明肯定又会随她的意了。 时浅渡沉默几秒,终于翻身坐起,又打了个呵欠。 她模糊不清地嘟哝:“唉,昨儿晚上没睡好,好困好累啊。” “怎么回事。”神明眉头微敛,关心道,“又做噩梦了?” 祂还记得,先前时浅渡做过不太好的梦,弄得额头上都浮出薄汗。 “那倒不是,是个美梦。” 时浅渡否认。 “美梦怎么会累?” “呵。”时浅渡戏笑了一声,瞥祂,“您说为什么累?” “……” 神明的眼角变烫了。 实在可耻,祂的第一反应竟然是…… 时浅渡做了那样的梦。 祂真不愿意承认,自己自从“破戒”了之后,对此有些贪。 大抵真的是上千年的老房子着起来更烈吧。 祂收回视线,连带着将头脑中不正经的内容也消干净了。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祂淡声开口,把皮球踢回给了时浅渡。 “神明大人真是越来越学坏了。” 时浅渡调侃祂,一边简单地洗了个漱。 与此同时,神明也帮她把还温热的早饭放在了桌上。 不论是偷偷供奉信仰百姓还是的官员,总是愿意把自己最好的口粮供奉给他们信仰的神明,所以,神明每次拿回来的食物都很不错,至少是这个时代的中上水平。 在这个相对落后的时代,时浅渡倒是挺有口福。 她这回才吃了一半,便听到神庙外传来了蹬上石阶的脚步声。 紧跟着,是白露亲昵的呼唤:“小渡姐姐,你在吗?” 她手中拎着一小篮子菜,怀里用油纸抱着一块烧肉。 跑进神庙,先是冲着神明塑像拜了拜,继而左右张望了好几眼。 “小渡姐姐,我给你带来菜和肉啦!” “咳咳。” 时浅渡饭吃一半,咳了两声。 神明帮祂抚了抚后背。 “小白露来了,我再吃两口就出去。” 她喝了几口热汤,顺了顺食,又把嘴上的油光擦了下去。 白露跟和安来过一次后,又偷偷地跑过来一回。 她是个知恩图报的好孩子,跟时浅渡两人一道时得到了庇护,分开了也一直想着他们。 那次过来时,张将军等人还未离开县城,她关心了一下时浅渡的近况,没敢久留。 在外人眼里,时浅渡“独自”居住山中。 所以被问到每天吃喝时,她便说自己从山中就地取材,搪塞了过去。 没想到白露这孩子上心了,这回带了菜肉上来。 “慢点。” 神明见她有些急,拿起手帕为她擦了擦唇角。 祂跟着起身:“我也出去看看她。” 时浅渡挑眉,嘴里故意“啧”了一声。 “你啊。” 神明无奈地翘了下唇角,假意责打她一下,动作很轻。 祂轻声说:“你明知道的。” “我什么也没说啊,打我做什么?” 时浅渡嬉笑着哼声,搂住神明清瘦的腰,把人抱在怀里。 她推着人往前走了两步,便把男人按在了墙上。 她仰头,轻舔上祂的唇。 神明回吻她,气息交织,很快就开始细喘。 两人都很投入,缠绵悱恻。 但头脑都是清醒的,没有太上头。 很快,唇齿就分开了。 “我知道您心中只有我。” 时浅渡说完,又在男人唇上亲了两下。 “所以,这是一点儿小奖励。” 不可否认,每次被时浅渡亲吻,神明心情总是极度愉悦的。 她越是强势,就越说明她对祂的渴望程度和需要程度。 祂喜欢见她这样。 祂平息了呼吸,帮她理了理衣裳和头发。 “去吧。” 时浅渡出现在神庙中时,与平时无异,完全看不出刚把人怼在墙上亲。 她冲白露挥了挥手:“小白露来啦。” “啊,姐姐!” 白露一瞧见她,立刻小跑过来。 她献宝般举起手中的菜和肉:“我给你带了吃的,还有做好的肉,好不容易弄了点儿吃,我爹娘都没舍得吃,就留给我了,我给你带来了一半!” “谢谢,不过,肉还是拿给你爹娘吃吧。” 时浅渡摸摸小姑娘的头,越发觉得她乖巧可爱。 在白露疑惑发问之前,她说:“你不是亲眼看到过吗?我是被神明眷顾的人,吃食之类的不用担心,不会被饿到的,说不定吃的比你们还好呢。” 说到“被神明眷顾”的时候,她还不忘瞥了瞥隐去身形的神明。 神明就站在她们两人身边,叠裳垂落,白衣胜雪。 祂眉宇微凉,却又透着一丝温柔。 祂始终爱着祂的子民们。 “真的吗?” 白露一愣,懊恼地挠了挠头发。 她嘟哝:“也是,我真笨,怎么忘了这茬啊!” “你有这些心意我真的很高兴。”时浅渡坐在软垫上,拍了拍身边的位置,“来坐吧。” “哎呀,姐姐你之前也照顾我很多啊,说这个就生疏啦。” 白露没有客气,直接坐在时浅渡的身边。 她特别喜欢跟时浅渡在一块儿玩,因为时浅渡总是会听她说话,帮她解惑,还知道好多好多别人都不知道的新奇事物,在一起聊天有趣极了。 她把菜肉都收好放在一旁:“等我回去给爹娘吃,再余出来一点儿供奉给神明大人……” 提起神明,她言语一顿:“对了!” 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大事,抓住了时浅渡的手腕。 她脸上露出愤恨的神情:“小渡姐姐,你知道吗?县城里总是有人偷走供品,每天都有一两家被偷,就算让人看着都不行,不知道什么时候供品就不见了,但完全看不见有人来过的痕迹,手段特别高明,让我们大家伙头疼死了!” 时浅渡听着这些叙述,眼皮噼里啪啦地跳了好几下。 她心中有了猜想,问道:“是不是每天到饭点就被偷?” “对呀,姐姐你猜的真准!”白露咬咬牙,“那些可都是供奉给神明大人的!真过分,要是神明大人看不到供品生气了、不保佑我们了可怎么办啊,可恶的小偷!” “噗。” 时浅渡实在没忍住,低低地笑出了声。 她憋笑瞥向神明,果然看到祂的脸色微微发黑。 能在祂脸上看到这种表情,可太不容易了。 她就说嘛,就算真是给神明的供品,人类发现凭空少了,肯定觉得是“小偷”啊。 见她用手遮住嘴唇笑个没完,神明来到她身后,双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轻轻地捏了捏,提醒她不要再继续笑了。 身为神明,子民的供奉就是为祂准备的,祂拿的理所应当。 这会儿却被与祂相熟的子民说是小偷…… 祂少有的感到一丝尴尬。 还不是为她才拿的那些供品? 她倒好,就知道笑。 供品可是全到了她的肚子里啊。 “小渡姐姐?你这是怎么了?” 白露疑惑地叫她一声。 “噢,我没事,你别因为什么小偷生气了。” 时浅渡咳了咳,笑意彻底收敛起来。 她一本正经地开口:“神明既然能用神力保护我,想来是真实存在的,只是我们看不见罢了。那些消失的供品说不定不是有小偷,只是神明自己拿走了而已。” 白露一向相信时浅渡的话,恍然张开了嘴巴。 她感叹:“还真是!没准是神明带走了~”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她又跟着说:“这么想的话,神明大人好像跟姐姐你的喜好差不多诶!细细想一想,每次被偷……每次被神明大人拿走的,都是你比较喜欢的。” 轮到时浅渡略显尴尬地蹭蹭鼻子了。 而神明的唇角微不可察地翘了一下,闪过一丝笑意。 这回,时浅渡这幼稚鬼笑不出来了吧? 莫名的,祂想起从前,时浅渡故意在和安公主面前,隐去身形在他身上作乱。 那时她总是故意…… 神明神色微敛,垂首站在时浅渡身后。 祂面容沉静,脸上并无波澜。 美玉般的手指滑过脖颈,落在她的耳朵上反复抚了又抚。 指肚微凉,渐渐地磨搓发热。 时浅渡凤眸微眯。 好啊,存心报复她从前的小动作,是不是? 她略顿两秒,跟没发现一样,神色自如地说:“看来神明大人的品味不错嘛,我喜欢的当然不会难吃。” 白露笑着应她:“是是是,小渡姐姐的品味最好了。” 她跟时浅渡聊了几句,满脸笑意。 “说起来……” 忽然间,她的脸颊有些发红。 双臂害羞地抱住膝盖。 “我一直以为姐姐你跟公子……是那种关系,以为你们会结亲。” 提到高贵不可攀的公子,说起有些逾距的私事,她不太好意思开口。 估计也就是跟时浅渡相熟了,才会偷偷地背地里说两句。 抚在时浅渡耳朵上的手指一顿。 神明神色微动。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从心头升起。 有些满足,又不知在满足什么。 原来大家都能看出来他们是一对么。 所有人都知道,时浅渡中意的人是祂,是吧? 这样的想法让祂心口发热。 祂突然有些想念时浅渡的亲吻与触碰。 很想在这时被她拥住。 听她哄诱般在自己耳畔低喃。 很想就这么弯下腰…… 从背后将她揽在怀里。 神明垂下眼,长睫轻颤。 为了不真的让时浅渡在白露面前露出端倪,克制住了那股冲动。 “噢……”时浅渡拖着下巴,笑道,“我跟祂才不是那种关系呢。” 话音未落,神明抚着她耳朵的手,多用了些力气。 眼眸中闪过一丝失落,转瞬即逝。 平静的心中泛起微妙的涟漪。 祂想,真是一如既往的淘气。 竟否认了他们的关系。 祂知道时浅渡只是在开玩笑,甚至是故意在祂的面前开玩笑,可是…… 心中依然酸涩,如同千万只蚂蚁在啃咬,很是难受。 祂不想听见这个。 相反,祂想听时浅渡亲口承认他们的关系。 “咦,我看你们很亲近,还以为……怪我怪我。”白露抿抿嘴唇,并无欣喜,反而有些落寞,“也是,像公子那样矜贵的人,恐怕此生是不会同谁结亲的吧,很难想象公子喜欢谁的样子。” 她心想,小渡姐姐这么有趣又厉害的人,公子都不喜欢的话,更不会在意她了。 她这样的普通平民,若能嫁到一个富贵人家已经是很幸运了。 时浅渡带着贼兮兮的笑意,瞥了神明一眼。 她继续损道:“祂这人心有大爱,就知道天下苍生,谁若喜欢祂才倒霉呢。” “……” 神明的薄唇蠕动了一下。 心脏无限下沉,坠得祂呼吸不畅。 满心的失落。 整日腻味在一起时,只觉得很喜欢很喜欢,但只有听到不想听的话语,才知道到底有多喜欢。 喜欢到明知她说的假话,也会打心底里难受、失落。 祂曾经是不偏不倚,心中只有子民。 但现在不是了啊。 结果,乱了祂心神的罪魁祸首,竟然对别人这般否认关系、说祂的不是。 神明想,祂应当包容。 像从前一样包容她的一切,不应该不满,更不应该生气。 反正,就只是再明显不过的玩笑话不是么? 可是祂根本做不到。 心绪反复博弈,却无法控制自己做出正确的选择。 就像河神揭露人类寿命之短暂那天,祂应该转身与时浅渡拉开距离,却不由自主地牵住她的衣角,让她别走一样。 祂做不到平静地对待时浅渡的话。 哪怕只是逗弄人的假话。 祂只想听时浅渡说好听的。 只想听她说哄人的话。 神明一向清贵,举止温而有仪,从来没做过破格的事。 所谓“报复”也不过是摸摸时浅渡的耳朵,仅此而已。 可这回,祂在沉默片刻之后,手指从耳垂往下,滑落到白皙的脖颈,大有继续往下的趋势。 祂模仿时浅渡先前逗弄祂的法子,轻轻地撩拨她。 偶尔加重一下,以此表达自己的不满。 祂想让时浅渡收回刚才的话,重新跟白露解释他们的关系。 时浅渡动作一顿,背在身后的手指掐了下神明的腿。 来真格的,这是真生气了? 她属于喜欢打一巴掌又给个甜枣的那类人,对于逗弄人乐此不疲,又见好就收,不会真把人弄得气极,很快就好声哄回来。 于是,她笑意盈盈地继续跟白露说道:“所以说啊,你可别喜欢这样的人。” 神明一怔,明白过来,敢情这是哄骗着其他小姑娘不许喜欢祂? 祂有些失笑,又因为自己方才那些低劣的心思而发愧。 不应该连句玩笑话都心生不满的。 那像个什么样子? 对天下子民都无比包容,却对时浅渡比旁人更苛刻,这不合理。 这不对。 祂今天的心态不太正常。 还是不要留在这儿,独自去冷静一下吧。 “我、我知道,我不会喜欢公子啦,公子也不会喜欢我这样的人的。” 白露害羞地磕巴一下,脸上红扑扑的。 她对公子的确不是成人男女之间的爱慕,只是一种本能地憧憬。 要非说的话,算是对美好的人与未来的向往吧。 “你别这么认真啊,我就是开玩笑罢了。”时浅渡见她当真,连忙摆了摆手,“不过,说真的,你若是要嫁人,还是尽量避免那种不把你当回事、永远把其他事情放在你前面的人。” 被这么一说,白露的脸颊更红润了。 她害臊地咬咬嘴唇,转移话题:“别说我了,还是说小渡姐姐你吧。” 时浅渡笑了一声。 心说,这时代的女孩确实更容易害羞。 “我?” 白露点头:“是啊,姐姐,你的年纪不小了,比我大好几岁,我昨天还听见有人说起你,他们说,一般你这个年纪的女孩,早就成亲了,都是俩娃娃的妈了。” 她没有恶意,甚至有些关心在里面。 这只是环境原因,让她觉得结婚生孩子才是应该做的事情。 “你不着急吗?” “……” 时浅渡万万没想到,猝不及防地被侧面催婚了。 还是被一个比她小好几岁的小姑娘催的。 “结亲什么的……” 神明本打算离开,听见她们的对话,又硬生生顿住脚步。 别再说祂的不是了,好不好? 也不要喜欢别人,不要与旁人结亲。 留下来陪祂…… 神明沉默着,站在时浅渡身边。 白露的话莫名刺痛了祂,让祂不是很舒服。 祂抬起手,想再触碰时浅渡的耳朵与脖颈,但在半空犹豫片刻,又收回了。 漂亮的眼眸失去了某些神采,与她相处时浮出的笑意消散了。 怎么看都有些落寞。 祂说到底,在其他所有人眼中—— 是不存在的。 心中的烦闷难以用语言形容。 祂坐下来,伸出手臂,无声地从身后揽住时浅渡的腰。 祂似是紧张,又似是提醒,还像是…… 用这种方法表达祂的在乎。 时浅渡几乎是立刻察觉了神明的情绪。 她换了个坐姿,手掌自然而然地落在自己的腰间。 其实是落在了神明的手背上。 手指穿进祂的指缝,握住。 带给祂安慰。 她没再逗弄人,而是颇为认真的说:“结亲不在我的考虑范围之内,我早就决定留在神庙侍奉神明了。” 白露惊讶地瞪大眼睛:“侍奉神明?可是神明是看不见摸不着的啊,就算真侍奉神明,也可以结亲生子的吧,总不能留在这儿孤独终老啊,神明大人一定会理解的。” 圈在时浅渡腰间的手指下意识地用力。 她唇角翘了翘,拇指缓缓地抚在男人的手背上,好生安抚。 “有神明大人就足够了,我永远在这儿侍奉祂。” 神明的心尖轻颤。 这是祂第一次听到时浅渡如此认真地表达心迹。 而且,她没有半点儿犹豫。 祂喜欢这样的情话。 这回没能控制住情绪,神明贴上前去,温柔地亲上时浅渡的耳朵。 又从耳朵,逐渐吻到了脖颈、锁骨。 祂眼眸低垂,淡金色的眼底冷清又缱绻,但不带情.欲。 细碎的亲吻足够的小心也足够轻盈,只是想表达此时此刻的感受,而没有故意撩拨之意。 时浅渡稳稳坐在原地,拇指依然安抚似的轻抚祂的手背。 她神色如常,唇角往上扬起,冁然轻笑。 可与此同时,神明听见信徒的心中骂骂咧咧道—— 【淦。】 【已经好声说话没气祂了,怎么还故意撩人?】 【神明大人真是学坏了。】 【再多亲一下,立刻把祂按在地上让外人瞧瞧“矜贵的公子”被人草时是个什么样子。】 325 衰微的神明20 亲口对我说上一遍,可…… 第三百二十五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神明的动作一僵。 祂没再亲吻时浅渡的后颈, 而是报复一般,掐了一下。 你永远不知道这个看起来笑意盈盈的小姑娘心里在想什么骂骂咧咧的话。 她表面上总能掩饰的很好,情绪平稳无波。 要不是能听到子民的祈祷与恶念,祂恐怕每次都发现不了端倪。 时浅渡被掐得轻耸了下肩膀。 她换个坐姿, 瞪过去一眼。 神明丝毫没有干坏事被抓包的窘迫, 跟从来没做过什么小动作似的。 祂端坐在时浅渡身边, 背脊很直, 偏头静静地看她。 那双少有情绪的淡金色眼眸,在阳光下反射出细碎的光。 看起来格外温柔。 很难分清究竟是错觉还是真的抱有眷恋之情。 时浅渡又一次消下了不满与恶劣的小心思。 她总是没法真的对这个男人下狠手。 两人无声地你来我往几下,一旁的白露没有发现他们的小动作。 她还沉浸在时浅渡说“不结亲”的震惊中。 长这么大, 她从来没见过也没听说过哪个女人不结亲啊。 由于女娃较少,一辈子娶不到媳妇的老光棍,他们那边倒是有过一个。 她双手托着下巴缓了一阵, 才呐呐说:“那姐姐你自己在这儿得多孤单啊,我以后有空就常来看你吧!不过, 下次再来可能要稍微过一段时间了……” 说到这儿, 垂下脑袋,用手指一下一下地拨弄着有些破的鞋子。 她藏着心事,几次想要提起,但都没好意思开口。 “怎么了?”时浅渡随着她弯下腰, 与之视线平齐, “有心事啊?” 白露一颤, 怯生生地抬眼看她,点了点头。 她脸颊微红,挺害羞的。 “其实,我今天过来还有个原因就是……”略显粗糙的双手捂住了脸颊,她说道, “县城里有个商户人家,算是这地方的巨富了吧,长期走南闯北,水路旱路的经常碰到危险,家中有个长子到了结亲的年纪,听说我与公子和姐姐你关系很好之后,前几天像我爹娘提亲了。” “……” 时浅渡想,这个提亲理由很……奇葩。 但又在情理之中,让人哭笑不得。 她问:“你觉得他们怎么样,喜欢这门亲事吗?” “我爹娘很高兴,已经应下来了。” 白露先说了提亲的结果。 她想了几秒,又说:“对方家中富贵,听说脾气很好,我想,既然是看中我跟你们的关系要好,大抵是想要求得神明的护佑,图个心理安慰,对我肯定是不会太差的。” 她年纪不算大,容易害羞,但不是傻白甜,知道权衡利弊。 “这应该是我能遇见的最好的选择了吧。” 想想也是,对于这个时代的平头百姓来说,不失为一个好的选择。 时浅渡的心情微妙。 张开嘴,又表达不好此时的想法,只得闭上。 对待不相识的人可以冷漠,然而面对熟识的人却不行,总觉得自己应该做点儿什么。 但又能做什么呢? 给人从现在开始灌输现代思想? 费时费力改变这个时代? 饶了她吧。 每个世界的整体走向,都有自己既定的发展轨迹。 这个世界也一样,做不到一口吃一个胖子。 她呢,也只想吃吃喝喝休休假。 时浅渡牵住白露的手,温声说:“一切都看你自己的选择,你觉得不错就试试,如果日后有什么烦心事可以再来找我,我会帮你的。” 白露喜笑颜开:“我知道姐姐你对我最好了。” 她往神庙外看了看太阳,发觉时间渐晚了,起身。 “我得回去了,不然爹娘要担心了。” 时浅渡跟着起来,说道:“回去吧,趁天亮下山,自己注意点儿安全。” “知道知道,别担心,这条山路我从六七岁时就开始自己走了!” 白露乐呵呵地说着,有点小自豪。 她一边往山下走,一边回过头来冲越来越远的时浅渡挥了挥手。 只有十五岁的小姑娘笑得灿烂。 殊不知她的自豪在别人眼里却是苦难。 那么小的孩子,多叫人心疼啊。 送走了白露,时浅渡一个转身,就直接掐住了神明的脸颊。 祂的脸比较软,来回捏上几下,手感超级好。 她没忍住多捏了几下,眯起双眼,凶巴巴道:“刚才竟然偷摸摸地撩拨我,万一在白露面前露怯露馅了怎么办?” “……” 神明心说,你不是还想在外人面前直接按地上……的吗? 祂显露了身形,轻轻地在时浅渡的手背上拍了拍,示意她把捏在祂脸上的手指拿开。 “你过去不也是这样对我的么?” 时浅渡挑起眉:“报复?” 她戳着男人的肩膀,把祂往后怼,嘴里不忘开玩笑。 “没想到堂堂神明大人,竟然这么小心眼啊。” “你过去说这是情趣,待位置调换一番,就成了报复跟小心眼了。” 神明捉住她的手,语气中有几分无奈和笑意。 微凉的指肚划过时浅渡手心,牵着她,把手放下。 脚下一磕,正巧靠在了架着神庙塑像的石基上。 祂略垂首:“况且……” 双臂柔和地揽住时浅渡的腰,将她往前带了一点儿,拉近两人的距离。 “我听了你的话,情不自禁。” 祂言语淡淡,但比平日里多了些许暖意。 听着怪是温存的。 时浅渡目光微动。 回想一下,当时这男人确实有点儿打算离开的意思,但又坐下来来搂她的腰了。 真没想到嘛,活了那么长的神明大人,竟然会被一两句话轻易打动。 还“情不自禁”。 这话说的,真好听。 她一手搂住男人清瘦的腰,一手勾上祂的脖颈。 她笑说:“神明大人真是越来越会说情话了,本来我还想说,您现在都不像从前那样纵容您的好子民了,从前小小的调戏都要报复回来,现在弄得我都有些不舍得抱怨了。” “……” 神明微怔,眼底划过说不清的情绪。 祂知道自己连一两句玩笑话都要心生不满是很不对的,也因此悔过。 可祂那时候,同样也是…… 情不自禁罢了。 不是刻意说情话,也不是故意心生不满。 都只是不能自已。 神明吻了吻时浅渡的额头,动作轻柔。 祂并不辩解与反驳,而是道:“你若怨我是应该的。” 祂想,既然对她有不同的感情,理应对她更好。 不是吗? “哎呀,我这么明显的开玩笑你都看不出来的吗?” 时浅渡见祂认真,仿佛真的很是自责,手指摸上祂的头,穿过漂亮的淡金色长发。 她笑说道:“我还不至于这么小气,这点儿小事都会不高兴。” “……” 神明不由得些失笑。 祂怎么总觉得,这是指桑骂槐地挖苦祂? “既然你这么大方,那身为子民,一定不会拒绝我的要求吧。”祂直视着时浅渡,“方才那些好听的话,你都是对着旁人说的,现在亲口对我说上一遍,可好?” 时浅渡的喉咙微微一哽。 这算是神明第一次向她提要求吧? “既然是神明大人的要求,身为您的子民,自然不会拒绝您。” 她开口讲话,却又一顿:“但是,是有前提的。” 她笑着托住男人的腰,稍一用力就让神明坐到支撑神像的石基上。 手掌与膝盖轻而易举地拨开了祂的双腿,她贴过去,圈紧神明的腰。 “你……” 神明面上露出意外。 这个姿势无疑是羞耻的,弄得耳尖微微泛红。 但祂没说什么,眉宇舒展,纵容这一切。 祂一只手掌撑在石基上,一手由时浅渡的脖颈开始向上,缓缓地抬起了她的下巴,让她扬头看向自己。 目光从那双带着笑意的眼眸往下扫,在她的薄唇上停留片刻。 “这下满意了?” “嗯,很满意。” 时浅渡往上耸了一点儿。 两人的鼻尖碰到一起,呼吸交缠。 薄唇轻柔地碰了碰神明的,气氛好的要命。 她说:“我有您就足够了,神明大人,我会永远在这儿侍奉您。” 微哑的嗓音传进耳中,沁入心底。 神明几乎无需思考,身体本能地行动。 低下头,去索取亲吻。 祂被推得往后,背脊靠在了冰凉的神像上。 “你当真从来没有过结亲的念想么?” 说实话,只是听闻了她人的婚讯,祂心中就已经泛起了一种微妙的担忧。 如果时浅渡过去一直像其他女子一样,希望能嫁到一个好人家,那祂岂不是耽误了她? 又或者她现在思虑不周同祂在一起、等过了几年又改变了主意…… 届时,祂又该怎么办才好? “比如,嫁个富贵的好人家,有孩子膝下承欢之类的。” “呵。”时浅渡笑出声,逗弄说,“我只想让神明大人您在身下承欢。” “……” 神明脸上直发烫,偏头,轻轻咳了一下。 祂接着问:“别淘气,你真没想过吗?” “当然。”时浅渡不再开玩笑,不假思索地答,“结亲于我而言,唯一的作用不过是给予对方安全感,是否有那种陈规根本不重要,别人的眼光也不重要,而且……我不会出尔反尔的。” 神明放心了。 祂是想,祂希望时浅渡能过得开心顺遂。 当她的愿望与祂的期待有所冲突的话,该是多么痛苦又难以抉择啊。 这种冲突不存在的话最好了。 “说起结亲,小白露过一阵子就要嫁人了。”时浅渡把话聊了回来,“万一她过得不好,你会帮助她的吧?” “她是我的子民,我自然会有所护佑。” “那——如果她的夫家也在同时向你祈祷,正好跟她的愿望相左呢?” 时浅渡的声音微微拉长,给神明抛了个有点儿送命的问题。 她歪歪头:“神明大人还是对所有人都一视同仁吗?” “……” 神明沉默片刻,沉静地注视着近在咫尺的面容,微不可察地一叹。 祂说:“我早就做不到对所有人都一视同仁了。” 时浅渡明白祂话里的意思,心里直乐,美滋滋的。 但她轻咳一声,板着脸,在神明的腰间不轻不重地掐了一下。 “别打岔,我问正经的呢。” 【哎呀,我家神明大人的嘴真是越来越甜了。】 【真应该好好地品尝一番。】 神明红唇微抿,掩下了将要浮上嘴角的笑意。 这小姑娘一如既往的表里不一。 装得倒是挺像那么回事。 祂脸色平静,重复说:“说的是正经的,我再也无法对子民一视同仁了。” 说话间,还存心往前凑了一点儿,把两人的距离拉得更近了。 但祂的目光那么冷清,好像从来没有深意,一切都只是不经意间的举动。 “嘁,还说正经呢。” 时浅渡撇撇嘴。 但撇嘴不代表不受用,接着,便又在男人的唇上反复啄了几下。 “真甜。”她笑着逗弄,“这下总能好好说话了吧?” 神明垂眸,轻声说:“我自己也想过很多,对所有人视同一律,也是怕自己有所偏颇。不过,我会尽量多帮助庇佑无法自救的弱者,多帮助普通的百姓。” “那就好,不然,只会富的越来越富,穷的越来越穷。” 时浅渡说完,又笑着摇了摇头。 哪个世界都是一样,这都成了亘古不变的“真理”了。 这还有神明护佑,但不是哪里都有神明存在的。 这时,神庙外又响起了脚步声。 两人全听见了,纷纷安静下来。 反正可以用神力隐去身上,时浅渡并不躲闪,依然搂着神明的腰。 她不急不缓地小声说:“可能是白露吧,难道是有东西落下了?” 话音刚落,就有个年轻力壮的青年踏进神庙。 他生的高大,因常年在农田里做活,肌肉结实,皮肤晒出了健康的小麦色。 比起健壮的外表,声音显得过于腼腆了。 “时姑娘,你在吗?” 时浅渡一顿,看了神明两眼。 找她的吗? 听声音,不像是认识的人啊。 他们在神像的后面,而青年踏进神庙正门后,便在神像前驻足了,很是敬重地没有往里走。 三人隔着一尊高大的神像,相互看不见对方的存在。 一时之间,神庙中静悄悄的,不像有人在的模样。 没等时浅渡打理好褶皱的衣衫,青年就又自言自语道:“难道不在吗?那就先拜拜神明吧,希望神明大人能保佑我一切顺利。” 他颇为虔诚地站在神像面前,双手合十在面前,微微垂首。 时浅渡先前在县城里时,帮过不少人,小有名气。 想来,上山找她应是需要帮忙吧。 她不是吝啬的人,不麻烦的话,能帮就顺手帮上一把。 于是,她指了指外面,无声地用口型与神明说:“我去看看。” 神明颔首,松开了搭在她肩膀上的手掌 而就在此时,祂听到了子民掏心窝子的祈祷—— 【神明大人,我从见到时姑娘的第一眼开始,就很喜欢她,打心底里喜欢。】 【虽然我爹娘总是说时姑娘年纪有点大了,看身材也不好生儿子,还老跟我念叨这样抛头露面的女孩不守妇道,但我就是很喜欢时姑娘,感觉她跟我见过的所有女孩都不一样,懂得很多,能帮大家那么多忙也很了不起,比好些只知道吃喝嫖赌的男儿都强多了。】 【可惜之前有那位公子在她身边,我一直不好意思跟时姑娘搭话,从来没说过话。】 【这段时间听说那位公子离开了,好久没再出现过,我终于鼓起勇气过来见时姑娘了,如果神明大人您能听见,请您保佑我能讨时姑娘的欢心,把时姑娘娶回家去。】 神明:…… 326 衰微的神明21 请宝贝们看作话,一点…… 第三百一十六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神明的性子浅淡, 很少会出情绪上的波动。 祂也不是会缠着时浅渡的那种人。 这会儿勾住她脖颈的举动,实在是叫人意外。 修长的双臂就那么把人桎梏在自己的面前, 皮肤贴着她的细腻白净的脖颈, 微凉的温度透过去,亦被人类高于神明的体温侵蚀。 暖洋洋的温度,在傍晚逐渐降低的温度中更叫人舍不得放开。 时浅渡离开不得, 冲祂扬起眉角。 凤眸眨了眨,无言地问祂:这是怎么了? 那小青年特意费时费力来到半山腰的神庙找她, 肯定是有事才对。 要知道这附近的镇子和村庄都被洪水淹没,毁了一切, 虽然已经在重建中, 但有大片混乱荒芜的废墟, 过来一趟不容易。 当然,也正因为如此,白露偷偷跑过来两次, 让她心中颇为感动。 至于这个青年人,许是家中有人生病, 像向她求个方子之类的? 这点儿小事,她还是很愿意帮忙的。 神明也很在乎子民啊, 这会儿怎么不让她过去了? 她用口型说:我去看看。 还不忘捏了捏神明的腰, 叫祂不要走神了。 他许是有急事, 你应该能知道他在祈祷什么吧? 她又示意说。 【隔壁张婶家的小虎也喜欢时姑娘, 说时姑娘漂亮又能干,以后可以继承他家里的药铺,还借药材的事跟时姑娘找过话说,虽然作为兄弟这么想不太地道,但还是希望时姑娘不要喜欢小虎。】 【总之感谢神明大人, 您如果真能让我愿望成真,帮我牵线搭桥,娶时姑娘回家,我日后必定时常来这里祭拜感谢您的恩德!】 “……” 神明的薄唇动了动。 什么急事啊。 急着见她罢了。 是啊,对于祂而言,祂跟时浅渡有彼此的存在。 可在外人看来,祂是不存在的,她仍然是没有伴侣的年轻女孩,是可以追求的对象。 她知道自己可以有很多选择么? 祂虔诚在子民在向祂祈祷。 祈祷祂可以让祂的女孩与旁人成婚。 实在是…… 神明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此时的心情。 子民的祈祷越是虔诚、越是念想深重、越是距离近,祂听的就越是清楚。 此时,青年的声音清晰得就像是在祂耳边说话。 可祂面前的女孩,正伸出手,在祂面前晃动。 怎么了嘛。 她无声地说,笑意盈盈的。 祂的手指缓缓握紧。 没有任何一个人,能接受自己的恋人转头去见另外一个追求者。 神明也是一样。 祂在时浅渡挑眉看祂之时,捧住了她的脸。 垂首,便亲吻了上去。 先是像他们无数次的亲吻那样,用温热而柔软的嘴唇相互触碰,接着,用牙齿温柔地咬弄她的下唇,偶尔轻轻地舔一舔。 这一般都是时浅渡做的,而男人就在她的亲吻下缓缓回应,偶尔舒服地发出本能的哼声。 往日里,时浅渡这么做时,是主导与进攻。 换到神明做同样的动作,意味有些不同,更像是在索吻,在强调占有。 祂在强调自己的存在。 这男人……今天怎么突然变了性子了? 时浅渡察觉到神明隐隐的不安,没有再转身,哄人似的搂住了祂的腰。 她率先打破漫长的厮磨,用舌入侵了神明的唇齿。 “唔……” 神明低哼了一声。 与他们隔着神像的青年祈祷的认真,没能听见。 唇齿相依,祂比往常热情一些,主动地回应。 耳畔还能听见青年的祈祷。 祂捧着时浅渡的脸,更深入地吻了下去。 什么礼数、尴尬全都抛到一旁去了。 祂从未想过自己会一边听着祈祷,一边明目张胆地亲吻人。 就连两人的身形,都未曾用神力掩盖过去。 若被人瞧见了…… 那就瞧见了吧。 祂唇上的动作带着某种撩拨意味。 可表情、动作都那么优雅,目光清冷又沉静。 天空在辗转深吻的同时渐渐地沉了。 外面突然响起一声惊雷。 正在认真祈祷并等待时浅渡“回来”的青年被雷声吓了一跳。 他匆匆走到神庙外面,看了看天色的情况。 只见来时还晴朗得万里无云的天,此时已经是乌云密布,是不是地闪过一道骇人的白光,随之而来的就是隆隆雷声,好像下一秒就要下起倾盆大雨。 雨水中下山不易,容易出现意外。 这儿又离他家不近,需要赶上一段路程。 他想了想,有些失落地叹了口气,口中喃喃说:“时姑娘许是有事去别人家帮忙了吧,今天没见到,只能改日再来了。” 青年又冲神像拜了几拜,而后转身离开了。 鞋子踩在青石板上的哒哒声渐渐远去。 时浅渡闻声,离开神明的唇,轻轻地笑了一声:“把人家熬跑了。” 神明被她亲得有些缺氧,清冷的眼眸溺进去一些。 薄薄的眼皮垂下,睫毛遮住了眼底的神色。 祂不言,又凑过去啄了两下,唇一直贴着她的。 “神明大人今天这么主动啊。”时浅渡看出祂想继续,可她偏偏不顺神明的心,“还是说,往后我跟哪个男人碰面之前,都要这么亲一次?” 她当然不会认为突然而至的雷声是巧合。 能让神明主动亲吻,还不惜用神力把人赶跑…… 她好像猜到那青年许的愿望是什么了。 一脸淡然、仿若没有这等世俗**的模样,背地里却偷偷使诈,没想到祂竟然是这样的神明。 时浅渡揶揄道:“您怎么看起来……还有点儿高兴似的?” 神明身形微顿。 祂应是没表现出来的吧? 不想让时浅渡知道实情,所以祂没有回答。 就柔和地保持着刚才的动作,揽着怀中的人。 祂问:“有么?” “别人兴许看不出来,但我能看出来。”时浅渡弯弯唇角,笑问,“您还没与我说,刚才那人许的愿望是什么呢,是不是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 被说中了一半,神明眉宇微微耸动。 头一次不希望时浅渡这么聪明。 祂想直接坦白自己听到的祈祷和方才行为的缘由,可再一想,白露在时祂就展现了不该有的情绪,应当引以为戒才是。 时浅渡是祂的子民,更是祂在意喜欢的人。 祂这养小家子气……实在是惹人笑话,不应如此啊。 身为神明,总是无私待人,福泽万民。 没有怨怼与恶念,没有私心与争抢。 若被时浅渡知道,祂心中存着这等卑劣的心思,连个来寻她的人都不叫她见…… 她会不会失望? 神明眼珠微转,脑海中闪过了万千思绪。 祂静静地注视她,转移话题:“你,对他感兴趣?” 她家神明大人这个反问真是滑头。 时浅渡否认:“那没有,我啊,只对您感兴趣。” “那便只看我好了。” 神明微微歪头,长发随着动作扫在肩膀上。 没有过多的言语,就那么看她。 神庙外,雷声渐渐的息了。 乌云密布的天空也晴了不少。 不用两人说话,胶着暗昧的气息就说明了一切。 时浅渡没再存心捉弄追问,打算珍惜眼下的好气氛。 她的视线调戏般缓缓在神明身上扫了又扫。 叠裳不厚,料子柔软轻薄。 坐下时层层衣料向两侧散落,若只于一层遮体,能隐隐的透出肌肤的颜色。 跟隔了两层薄纱似的,半遮半掩最是诱人。 她轻笑道:“我侍奉您?” “……” 神明瞌上双眼。 “嗯。” …… 夜深了。 时浅渡酒足饭饱,到了晚上,睡眠倍儿好。 她早早地就休息了,睡得很香。 神明本无需睡眠,今日又有心事,便一直没有睡觉。 祂躺在时浅渡身边,辗转反侧。 过一会儿,又停下来,注视眼前的睡颜。 睡着时,她脸上少了些攻击性和慵懒的感觉,看起来只是个模样漂亮的普通女孩。 可她毕竟不是。 她拥有来去如风的能力,想要什么、想去哪,没人能阻拦得了她。 她选择谁、不选择谁也是一样。 祂理智上认为,自己是神明,顺应人意、庇佑子民的神明,而时浅渡首先是祂的子民。 对子民都那么的包容,难道不应该更包容时浅渡与她身边的事吗? 理应如此。 但祂就是控制不住那股醋意。 不愿意让她去见喜欢她的其他男人。 祂意识到,自己已经不是那个可以包容时浅渡一切的神明了。 有些事情是因为不在乎,才会宽容。 祂开始在乎了,心中有了更大的贪念和欲念。 祂希望时浅渡眼里只有祂,希望所有人都知道,时浅渡眼里只有祂。 可惜,祂只是个在旁人眼里“不存在的人”罢了。 祂恍然意识到,时浅渡白天说的那句“结亲于我而言,唯一的作用不过是给予对方安全感”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让世俗与法律认证的关系,可以给人安全感。 但,这话另一方面不也是再说,她不需要别人给她安全感? 是相信祂,又或是……她压根不在乎? 不在乎,所以无所谓拥有还是失去。 神明的鼻尖突然就酸涩了。 那么多年,祂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 即便看到子民受苦,也只是悲悯,作为神明从上天的视角为人类感到哀怜。 与时浅渡相处的这些天,祂感受到了人类的爱与欲。 此时此刻,祂彻底明白了人类的伤与愁。 不是害怕在人类短暂的生命结束后,没有人陪伴,孤零零地度过漫长的岁月。 而是在拥有时,就已经患得患失。 因为对方一句话,就胡乱引申出了许多猜测; 因为一点点胡乱的猜想,就心中酸疼,想要落下眼泪了。 祂实在难以入睡,无法像从前那般静心下来。 几经翻身辗转,再又一次面对时浅渡时,望进了一双漆黑的眼。 跟以前一样漆黑,就是有点迷迷糊糊的。 祂一怔:“对不起,吵醒你了。” 时浅渡打了个呵欠:“没事。” 神明休息时向来安静,这还是第一次把她不小心弄醒。 “是有什么心事么?” 神明的嘴唇动了动。 想坦白那青年来找她的真实目的,又怕她面露鄙夷。 难道说,喜欢就是让一个变得胆怯么? 祂捋了捋心神与思绪。 身为神明的道德边界和自我约束,让祂在犹疑之后,还是决定把事情坦白。 祂过去从未犯过这样的错误,但既然出现了,就去弥补好了。 “我有事想与你说。” 祂侧躺着,少有的没有坦荡而平静地看向对方。 眼皮垂下些,遮住了眼里的所有神色。 “我知道自己做了错事,希望你不要生气。” 说到这儿,喉咙已经变得干涩了。 “其实,白日里那青年……” 喉结上下滚动几下,如同被人掐了脖颈子似的,想说的话难以出口。 祂头一次发现,原来有时说一句话都这么艰难。 但祂还是说出口了。 言语轻淡,却藏着心事。 “他是想求我保佑他,可以娶你为妻。” 说完这话,神明终于抬眼看她了。 眼里掺杂着细碎的情绪,有忧心与不安,更多的是向人坦白了一切之后的解脱放松之感。 不必再瞒着对方,心事也可以摊开了说明白。 祂不想过多的胡思乱想。 祂不喜欢那样的自己。 “所以,我那时缠着你,还故意让天色转阴,使小计俩让他离开了。” 神明坦白了一切。 安静的,如实的,向祂喜欢的人展露一切。 过分的坦白无异于将自己的把柄与弱点交付于人。 祂明白这些,但还是这么做了。 祂不愿欺瞒,不希望时浅渡在未来从别人的嘴里,听到应该由祂主动讲出来的事。 “对不起,你应该知道这些,也应该有自己的选择,而不是由我替你做出选择。” 时浅渡已经全然清醒了。 她盯着眼前神态淡然却比平日多了一分沉重的男人,皱巴皱巴眉头。 “你怎么不早说?” 神明微怔,又很快恢复如常。 比想象中气的更厉害些,但她生气是应该的。 于是,祂忽略心中的难受,说:“是我自私了。” “这事倒是提醒我了,要是那小青年长得好看,合我的心意,可以在人类中寻上一门亲事,再时不时地来来神庙,明面上说是来祭拜祈福,实则与神明大人您好好相处,反正不会有人发现您的存在……”时浅渡拖住下巴,笑得特别不正经,“啧啧,这样的生活,想想可真是有滋有味。” 她一边说着,还故作轻佻地勾起了男人的下巴。 玩笑的意味再明显不过。 神明被逗得眉宇舒展,脸上露出些许无奈的笑意。 祂伸手,在时浅渡额头轻轻点了一下。 “怎么还开这样的玩笑。” 可时浅渡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 留下来的,是一种似笑非笑的讽意。 “谁说是玩笑了?” “……” 神明一时之间,分不清她是在玩笑或是认真的。 心脏似是被锋利的刀割了个口子,涌出汩汩热液来。 酸闷,苦涩,泡久了化脓腐烂。 刚浮出的笑意淡了回去。 喉咙又开始发涩。 被一句不知真假的话折腾的够呛。 “不是玩笑么。” 祂想去听听时浅渡此时的心声,探寻真实的想法。 可惜她的心绪相对平静,还不到能被神明听见的程度。 脑子里有些乱,祂提醒自己,要保持冷静与理性。 先前两次没能做到一个神明应有的包容,祂身为神明,面对祂的子民…… 面对既是子民又是恋人的时浅渡,即便是真的…… 喉结滚动,玉琢般的冷清面容在月光下显得有些苍白。 人类男人自古以来都有三妻四妾之说,权贵者一生中会有更多女人。 她不是一般人,想来,这事搁在她身上,没什么可稀奇的。 “你真的是这么想的么?” 神明理应,宽容她,包容她。 满足她的愿望。 祂不是从刚与时浅渡见面的时候,就说过“我会帮你实现愿望”的么? 所以啊,要容许她像所有人类一样追求普通平淡的生活。 有夫婿儿孙,有邻里乡亲…… 还有人陪她一起变老。 变老。 祂也想知道变老是什么滋味。 与所爱之人一起变老,体会人生的不同阶段,相互扶持。 想来,这是十分幸福的吧。 神明鼻尖泛酸。 不仅是因为那些半真不假的话,更是因为一人的差别。 祂想,祂果然还是做不到包容,做不到满足她的愿望。 可同时,祂也达不成自己的心愿。 苍凉的月光从窗缝洒入,将神明笼罩在月色之下。 祂坐在床头,轻轻撩起时浅渡散落的黑发,拨到她的耳后。 跟无数个清晨夜晚做的一样,动作轻柔,不经意之间流露出珍惜。 祂轻声说:“我也想陪你一起变老。” 话音落下,淡金色的眼底蒙上了一层薄雾。 转瞬即逝。 时浅渡本想趁着今天,好好地捉弄神明一番,给祂唬出平静冷清之外的表情,没想到却见祂这样,反倒弄得她心中闷呼呼的,直怜惜,再不舍得与祂开玩笑了。 “好了好了,还是有机会一起变老的嘛。” 她蹭到神明身边,不知从哪摸出了一枚硬币。 手臂顺势搂住男人的腰。 她说:“您选人头面还是数字面?” 硬币不是这个朝代通用的铜钱,但神明看的出来,这是要掷硬币。 祂将情绪敛起,失笑地揉了揉时浅渡的头。 “儿戏。” “是有点儿戏,但玩一玩嘛,您就不想知道,自己身为神明,运气到底如何吗?”时浅渡死活拉着神明不放,好声哄道,“神明大人,您就选一面嘛。” 神明不愿拂了她的意,便说:“人头面。” “那好,如果掷硬币的结果是人头面朝上,那我们就可以一起变老。” 时浅渡将硬币一掷,银色的硬币在空中飞速翻转数圈。 在硬币落到手背上的一瞬,她用手盖在了上面。 薄薄的唇角翘起一点儿。 手指故意放缓速度,慢慢地在神明面前张开。 那个嘴上说着“儿戏”的高贵神明,此时却偏头,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枚即将露出真面目的硬币。 在看到是人头面朝上的时候,祂似是松了口气,唇角跟着翘起。 祂说:“你惯会哄人。” “什么就哄人嘛,这是概率问题。” 时浅渡笑着圈住神明的腰,把人搂进自己的怀里。 她啄了啄男人的耳朵:“我前些天问过河神,他活的久,还真打听到了一些法子,总之啊,不会把您自己留在世间的,好不好?” “……” 神明的神色有一瞬的古怪。 她也问过河神? 可河神那家伙什么都没跟祂说,只哈哈笑了半天,说等时浅渡死透了,定要一雪前耻,把祂打败了吞噬个干干净净。 面对最贱欠揍的曲泽,果然还是时浅渡这种能动手尽量不动口的性子更能治他。 祂轻声问:“有法子?” 心脏鼓动,悄悄燃起了某些期待,绿芽抽枝。 为了子民活到现今,祂过去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渴望终结。 不是渴望死亡,也不是抛下子民不管不顾,只是希望某天能卸下重担,接力般移交给他人,自己获得从未体会过的“常人”的生活。 “那是自然,人类与神明的历史已经有数千年之久,发生过太多事了。” 时浅渡伸出了三根手指,跟祂保证。 见男人神色还未缓和,又哄道:“我永远不会抛下您的。” 祂敛起神色,用眼角睨了时浅渡一眼。 “那你先前所说的那些……” “开玩笑的嘛,我早就猜到他为何而来,才让神明大人您变得那么主动了。” 时浅渡打断了祂的话,还成心在神明的唇上辗转亲了两下,弄得祂颇为害臊。 然而话风一转,她又笑起来。 “当然,如果您乐意那样,那我也不是不行。” “自然是不愿。”神明淡淡嗔她,缓声说,“我几次提醒过自己,对子民都那样包容,对你就更应该多多纵容,我们身份不同,不应箍着你,你有选择与同类生活的权力。” “但我始终做不到。” 说到这儿,祂垂下了眼眸。 睫毛在眼睑下方留下一小片阴影。 “从前能做到处处完美,不疾不徐、不骄不躁地对待所有事情,心中平静如水,现在却这样,无限私欲,妄图限制你的生活……” 祂不是那个高高在上、无悲无喜的神明了。 也不再是那个只要子民开心快乐,就可以奉献一切的人。 若现在跟祂提起消逝,祂会立即冒出不舍。 祂有了挂念,有了恐惧。 祂没有了神明应该有的神性。 “我应该对你更好的。” 神明的表情就像初见时一样,冷冷清清的,没有太多情绪。 但就是让时浅渡的心脏软下来一点儿。 “您已经对我很好了,神明大人。”她叹息一声,将神明抱得更紧了些,“您知道吗?人类被爱都是因为弱点,如果只是因为您处处都好,那所谓的爱也不过是掺杂了利益的借口罢了。” 神明,冷静善良,优雅高贵,看似完美而遥不可及。 谁又能瞧见祂孤零零一人在破败神庙中度过的那漫长岁月呢? 灰尘,蛛网,野草丛生。 花草枯黄,四季轮转,周而复始。 慢慢生命一如诞生那一刻,为人类而活。 祂那上千年的时光,不过是这样几句话罢了。 “被爱是因为弱点……”神明低喃一声,渐渐的,眼底冰雪消融,“不是哄骗人的谎话?” “我怎么会哄骗您呢,神明大人。” 时浅渡又一次牵起神明的手,放在唇畔温柔地吻了又吻。 她发现男人喜欢这样,便时常做给祂。 神明低着头,静静地看着这一切,感受手背上的温度。 祂爱祂的子民。 祂爱上了祂的子民。 手掌翻转,轻轻地捧住了对方的下巴。 不用祂弯腰,时浅渡便顺着祂的意思上前,吻了吻祂的唇角。 显然是在哄祂。 祂也被人爱着。 327 时管局与结局1 她回来了。 第三百一十七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还是那两个缠斗在一起的身影。 眉目柔和的男人浑身是伤, 半长的发凌乱,被血渗得湿濡。 他显然不是对方的对手,却一直没有停下战斗。 两人的武器在空中相碰撞, “叮叮当当”地擦出火星。 长刀一下一下地捅进男人的身体。 他眉头动了动, 露出痛苦的神色, 神情却依然柔和。 这次,他跟上次梦见时说的话不一样,没再说“你好像疯了”,而是一边吐出猩红刺目的血水, 一边说:“你可真是个疯子啊……” 说话间, 染上血水的丰润嘴唇动了动,好像笑了。 …… 画面时而清晰、时而模糊,不是总能看的那么清晰。 时浅渡知道这是两个人在打斗,可除去这男人是被关在禁域中的那个, 另外那人却怎么也看不清楚,甚至连脸都看不见。 她在混混沌沌中紧皱起了眉头。 头脑昏沉, 说不好自己到底是醒着,还是在做梦。 关在禁域里的男人, 究竟是在与谁对峙? 是被谁毫不留情地刺了那么多刀, 弄得浑身是血的? 这跟他被关禁域有关系吗? 她想努力看得更清楚,奋力睁眼看, 却怎么也没不到那个人的脸。 上下左右地细看, 能看到身体, 看到腿脚,看到手臂…… 修长匀称的身体和四肢,漂亮白净的手指,修剪整齐的指甲。 还有她手里—— 那把通体漆黑的长刀。 这个人是她自己! 时浅渡霎时觉得背脊一阵发凉。 能让她感到邪门的事, 这世界上压根没几件。 这算是一件。 是她在跟禁欲中的男人打斗,是她亲手抹杀了那个男人? 难道这人……是她过去的任务对象? 而任务对象,现在被关在主世界里面? 在时管局的制度里,确实有从各个小世界中最优秀的人才选拔到主世界的条例。 主世界高于所有小世界。 这里的人寿命极长,若不是非自然死亡,可以拥有上千年的寿命。 有人类的地方就会有特权阶级和被剥削的人。 那些人在漫长的生命中,经历过各种冲突战争,积累了财富、创立了历史悠久的家族。 他们不欲亲自耗时费力地管理各个纷杂的小世界,便创立了时管局。 每个小世界中最是优秀的人,可以在死后以青壮年姿态被提拔到时管局任职。 所以,局里的员工大都不是直接出生在主世界的贵族,而是有机会对主世界一窥的普通人类。 他们被允许拥有原本小世界的记忆,利用自己的聪明才智为主世界做贡献。 大多数进入时管局的各个部门,工作到老。 员工们生命与普通人类相差不多,也会有生老病死。 整个世界遵循物质守恒,他们跟生活在小世界中的人一样,死去的人不会消失,而是以全新的人到另一个世界降生,只是他们从来不记得从前的回忆。 表现好的员工拥有选择“下一次投胎”的奖励。 古代世界,现代世界,或是指定降生在20世纪的巴黎名流家庭,像《午夜巴黎》那样体会浪漫迷人的黄金时代…… 这些,全都随意选择。 虽然再次降生到小世界的时候被抹除了过去的所有记忆,但拥有好的出身就代表能接受好的教育,为小世界做出更多的贡献,更有机会再次被时管局提拔,恢复几个世界的记忆…… 这对所有人来说,都是极大的诱惑。 大多数人都认真工作,兢兢业业。 当然,时浅渡本质上无需那么认真。 因为她从小就是在主世界长大的。 如果小世界里的优秀人才会出现在主世界,时浅渡一点儿也不会觉得奇怪。 可那男人是任务对象,又怎么会出现在主时空里呢? 她从未听说过被绞杀的对象会被关到主时空的监牢控制起来的事。 若是被强制关进主时空,怎么说也应该是对小世界甚至主世界都有威胁的存在吧。 能被她轻而易举地斩杀掉,值得大费周章地关到禁域吗? 更奇怪的是,她过去对这个男人一点儿印象都没有。 她的记忆被人抹去过么? 如果说最初因为禁域被罚时,她只是觉得不爽,非想幼稚巴巴地跟时管局对着干,现在则特别想摸清楚过去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总能出现在梦境中的男人,还有时管局同僚的那句“她只爱她自己”…… 有什么联系么? 是否去禁域中见了人,就能把一切摸清楚啊。 可惜她一直在各种小世界穿梭,联系不上时管局。 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去。 思维在分分秒秒中不停流动,意识存在,却好似没有能让她附着的躯壳。 她想睁开眼,想尽快醒来,脱离这个梦境…… 可她做不到,她醒不过来。 正当她开始不耐烦时,四周的景象飞速地变幻。 她的意识浮在空中,能听到看到周围的一切,就是醒不过来。 “你们干什么吃的!” 是主世界总督的声音。 总督是为主神总管一切行政事宜的职位,也掌管着时管局,职位要比时管局局长高上两级。 他站在局长的身前,满面愤怒地训斥。 “那地方只有高层才知道位置,到底是怎么让她摸到的?” “你想想,她看到那人,万一被激活了记忆怎么办?她要是变回个疯子,整个时管局都得陪葬!不对,说不准整个主世界都被搅弄遭殃了!” “还好这次没出什么篓子,她已经进入小世界出不来了。” “但你们要重视自己的职责,重视局里的漏洞和破绽,别再惹出乱子!” 时管局局长的头发已经花白了。 从时浅渡被送到时管局时,他就负责照顾和指导,是有感情的。 他问道:“小时为时管局贡献很多,事情已经过去了,她什么都不知情,就只能这样吗?” “当然只能这样,不然你还想怎么样?她见了那人,万一以后阴差阳错地知道了所有呢?”总督一口否定,瞪视局长两眼,“这也是主神的意思!” 局长眉头微蹙,却无法反驳。 时浅渡的看清他每一根白发,看得清他眼角的皱纹和昏黄的眼珠。 可渐渐地,眼前的画面开始免得模糊,越来越远。 她开始听见一个男人痛心疾首的话语。 “以前的事是我错了!我不应该支持那项研究!那种感觉真不是时间久了就能习惯的,我彻底的错了!现、现在我弃暗投明,愿意为您效力,请您给我这个改正错误的机会!” 约莫三十来岁的男人跪在地上,毫不犹豫地“哐哐”把头磕在地上。 他身上抖的厉害,然而就算再疼,对面的人不说话,他也不敢停下动作。 不出几十秒,已经是血肉模糊,地上猩红。 “你有个儿子?” 坐在椅子上的女人终于发话。 她语调懒散,拿指甲锉漫不经心地打理指甲。 从时浅渡的角度看去,看不见她的脸。 “……是。” 男人停下磕头,说话声低了几度。 女人笑了起来:“那你知道,你选择了我,你儿子就没机会了吧?” 红唇勾勒出漂亮的弧度,危险,带着兴味。 “反悔的话,会死的哦。” 男人飞速点头:“是、是,我知道,但我受不了了,您给我机会吧!” “行,那把他的系统改过来吧。” 女人冲身旁的人勾了勾手指头,就立即有人应声。 她低头瞥了眼时间:“又快到十一点了啊——” 尾音上扬,拉长。 笑容扩大。 她翘了翘桌面,玩味地看着男人:“去把他儿子带过来。” “等等!您、您让我儿子过来做什么?” 男人眼里露出慌张,但依然没敢从地上站起来。 “你放心,他能出什么事啊。”女人看他慌张,笑得更加愉悦了,好声说,“只不过以后需要你亲自执行,当然,如果你现在反悔的话,倒也没关系,给你这个机会。” 男人“咕噜”咽了下口水,额头上有冷汗滑落。 脸颊抽动,在犹豫应该怎么选择。 女人又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十一点五十五了啊。” “没问题!” 男人好像听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事情,忙不迭地高喊。 说完,在与对方的对视之中,嘴唇发抖。 “很好。”女人点点头,笑,“去吧,把他儿子带来。” 不出十分钟,哭喊声从远处传来。 “放开我!带我来这儿干什么!你们快放开!” “快放开我儿子!他什么都没做吧!你们抓人也要有理由吧?先拿出理由来!” 半大的男孩在几个男男女女的桎梏下被迫跟母亲分开,哀嚎不断。 而他的妈妈拼了命地跟在男孩身边,纵是身边都是虎视眈眈的打手也毫不畏惧。 她怒喝道:“趁我丈夫不在胡乱下手,你们的暴.政不会长久的!” 话音未落,娘俩被人强行推进了宴会厅一般宽大的房间中。 他们跌倒在地,手掌按在柔软的地摊上。 这玩意一看就是数十个世纪前的古董,放在现在昂贵的要命。 厅中唯一一个坐在椅子上的女人弯了弯唇角。 她笑:“巧了,你丈夫正好在这儿。” 那母亲一愣,抬头就看到了像狗一样嘚嘚缩缩地跪在地上的男人。 她登时明白了事情缘由,双眼猩红地破口大骂:“你这混蛋!窝囊废!你还是人吗?前几天还信誓旦旦说咱们三个永远一块儿支撑下去,转脸就跟个哈巴狗一样摇尾乞怜!呸!我真是瞎了眼了看上你这种**人!” 做儿子的年纪太小,没敢说什么。 但看向父亲的眼神也变了。 男人原本有那么一丝内疚,可一听女人骂自己,见儿子的眼神改变,立刻恼羞成怒。 他骂骂咧咧地大吼:“那他妈的还能怎么样?我选择过来,咱们三个至少能有一个人解脱,你们两人的情况也不会变差啊!何乐而不为呢?难道要白白地放弃这个机会?他妈的蠢蛋!” “你……你坚持无耻!” 母亲气得直发抖,手指死死抓住地毯。 力道之大,快要把名贵的古董扯坏。 “哈……哈哈哈哈哈……” 见状,椅子上的女人愉悦地笑了起来,漆黑的眼眸弯起,笑得异常好看。 她毫不掩饰自己的笑意,手指“哒哒”地敲击在桌面上。 “好了,马上就十一点了,别迟了,现在就开始吧?” 她的话如同命令,立刻有人双手捧着一把锋利的匕首奉上。 她接过匕首,随意丢到了男人的膝盖前。 “动手,先从心脏开始吧。” 男人浑身一抖。 母亲和儿子隐约察觉到不妙,纷纷看向女人。 “你们要干什么?” 母亲紧紧地抱紧自己的孩子,愤怒的眼底终于露出恐惧。 她带着孩子往后蹭去,却被人死死拦住去路。 “快让开,我跟我儿子什么都没做,放了我们!” 数名打手上前,架势吓人。 而女人摆了摆手:“无妨,马上到时间了。” 打手闻言,乖乖停下动作。 母亲瞳孔微缩,连忙看向大厅中的古董钟。 秒针一下一下地跳动,56、57、58、59…… “啊!啊啊啊啊啊……!!!” 她在12点整的时候猛地痛呼出声,撕心裂肺。 额头上一瞬间冒出大滴的冷汗,脸色都苍白了几个度。 几乎疼得昏厥过去,翻出了白眼。 只见激光穿透了她的手腕脚腕,一时之间,鲜血如注,瞬间就弄脏了名贵的地毯。 嘴里也有鲜血吐出,一摊一摊,好像马上就要不行了。 一直护住孩子的动作终于无法坚持,凄惨无状地瘫倒在地。 “妈!” 孩子脸色也很苍白,见妈妈这样,反射性大喊一声。 喊完才猛然发现,今天自己竟然没受到“奖励”。 意识到这点,只有十来岁的小孩非但没高兴,反而打了个寒颤。 有阴影投射在他身上。 他缓慢地、恐惧而空洞地抬头。 视线刚好与手中握刀的亲生父亲对视了。 下一秒,他转身就跑。 可是能跑到哪儿去呢。 他很快被人死死地按在了地上,四肢都被桎梏住。 以他的力道,怎样都撼动不了一丝一毫。 男人双手握刀,颤声说:“别、别害怕,跟平时一个感觉,还不会伤到手腕脚腕。” “放开……!爸,你是我爸啊!” 男人蹲了下来,脑袋上的汗珠顺着脸颊汇聚到下巴,又滴到地摊上。 他用左手死死握住右手手腕,好让右手不要颤抖。 就算没有他,平时他们都少不了疼啊! 他现在投靠过来,以后还能在物质上私下接济老婆儿子啊! 他根本没做错什么! 对,他的选择一点错都没有,这才是最理智的选择。 “别怕,你不会死,就跟平时一样,只是疼一会儿,很快就好的。” 他的表情已经有些麻木了,接受了接下来要发生的一切。 声音也越来越平静。 “混蛋,你混蛋,你不是人,啊……” 母亲没有死,但手脚腕被穿透没法起身,只能在地上蠕动,像是从地狱中爬出来的变异生物。 她每每多说一个字,就有血泡从嘴里冒出来。 血湿濡了好大一块地毯,远远地看过去,场景格外骇人。 可厅中的所有人,都一副默然,似乎事情早已稀松平常。 最中间的女人则用手托住下巴,看得兴致盎然。 她催促:“快点儿啊,心脏。” 男人从没对人类动过刀子。 刀尖颤动几下之后,还是没入了小男孩的胸口。 “啊……!” 男孩惨叫一声,竟是疼得晕死过去了。 匕首撕开了皮肉,直到露出了跳动的心脏。 黏腻的血液汩汩流下,有时飞溅一地。 孩子的母亲还在低声咒骂,这次是冲着中间的女人:“你这个恶魔!你不得……好死!” 可惜,这种咒骂对她来说不痛不痒。 女人眼珠微转,并不愤怒,反而露出显而易见的嘲弄。 “这种能力不是你们梦寐以求的么,有了能力不运用多可惜啊。” “他又死不了,就连健康程度都不会受到半点影响,你着急什么呢?” “多疼几次,早晚就能习惯了啊,真矫情。” 她翘起一郎腿,姿态慵懒。 唇角弯弯,笑得灿烂,却更显得恶劣。 “这种话,不是你们常对我说的么?” 这一系列疯狂又血腥的场景,对时浅渡而言,像是身处其中,又像是在看电影的画面;好像近在眼前,又好像离她好远好远,怎么都无法摸到。 奇幻般的斑斓色彩在眼前流动,是时空的边界,是梦境的再现。 她始终不知道她是醒着还是睡着。 一会儿模糊,一会儿清晰,一会儿又有些扭曲。 清晰又混沌。 像是个漫长又混乱的清醒梦。 这回朦朦胧胧的,有点儿黑。 她废了好大的力气,才终于看清了眼前的画面。 是禁域里的男人。 他跟与她厮杀战斗时的模样很像。 半长的发,柔和的眉眼,精致的鼻梁,丰润的唇。 这是一张柔美的脸,有种男女莫辨的美感。 只是,他的嘴唇轻轻勾着,神色有些莫名。 眼眸微微低垂,似乎在看着什么。 正好看着时浅渡的视角方向。 在看什么? 男人的眼睛缓慢地眯起了,莫名有一股摧残的暴虐感从他满是温柔的眼底透出。 他伸出一只手。 就在这时,有一双白白胖胖的婴儿般的小手伸出来。 轻轻地抱住了他的手腕,又咯咯地笑了起来。 男人一怔。 他张了张嘴,又合上。 不知道是不是时浅渡的错觉,她好像看到男人的眼眶红了一瞬。 不得不说,那样一张漂亮的面容,眼角泛红时异常动人。 他像是见了什么从没见过的、不应该见的、又或者说不能拥有的美好,就那么怔怔地看着那对抱住自己的小胖手,看了好久。 半晌,红润的嘴唇再次勾起漂亮的弧度。 他笑了,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柔美之感,好看的不像话。 这时任务对象的过去么? 需要她穿到这男人黑化前的十年之前? 她想多观察观察情况,便将她能看到的画面中的细节仔仔细细地过了一遍。 还没等她看完一些细节,眼前的一切就又开始不稳定地晃动了。 画面一闪。 眼前的是个极度发达的未来社会。 看着有点儿眼熟,好像在哪见过似的。 大抵是因为这是她自己醒都醒不来的梦境吧,有关眼前社会的一切设定,都在她的意识中自动浮现出来了。 这个未来社会,各个领域的科技都已经非常成熟了。 人类可以掌控土地、海洋甚至是天空,换句话说,几乎能掌控自然。 可是,有一项技术,从公元前几千年就开始被先人研究,一直到了公元后几千年,依然没能被科学家突破。 那就是,人类的永生。 不管是□□上的、真正意义的永生,还是将意识从人体中提取出来,像储存卡一样填入其他躯壳,以记忆的延续来获得永生…… 哪一种都做不到。 无论科技怎样进步,人类的体质有怎样的进化,这两项研究都没有任何进展。 人类不理解,为什么在科技的辅佐下,人类的大脑得到极大程度的开发、寿命也得到了很大的延伸,人类都能在体质和能力上有那么大的飞跃了,每个人都像是超人一样可以凭借自身打破牛顿定律,却依然没法永生。 寿命很长,但依然不够。 人类执念了近万年的永生还没能实现。 于是,当人类发现了有一个人如同动漫中的怪物一般拥有超强的恢复能力后,就退而求其次,开始对这个人进行研究,以追求更长久、更健康的生命。 如果每个人都能有这样的恢复能力,那么人类在重伤是存活率大大提升、许多病症也不再需要体会医治的痛苦——比如患了肝癌,只需要在蔓延之前切掉一小块儿器官,再等身体自己将切掉的那部分长出来愈合,不就结束了? 永生做不到,尽量的少些病痛、延长下生命总是好的吧? 所有人都支持这项研究。 为了自己。 当然,用他们的话说,更为了未来。 宽大明亮的实验室里,无数精密的仪器和器具整洁地摆放着。 许多透明的屏幕虚浮在空中,研究员们抬手在虚空里轻轻滑动,屏幕随之变化。 穿着无菌服的男男女女们在里面穿梭,时不时地相互交流讨论几声。 在经过几个人点头之后,有人来到了实验台前。 他说:“你可以回去了。” 语气淡漠冰冷,只是在公事公办。 实验台上躺着一个人。 她的心口前有个口子,一眼看过去很是严重。 还在渗血的皮肤一点点地、以缓慢却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约莫过了一两分钟,皮肤就恢复得完美无瑕了,好似从来没有过刀口。 她似乎早就习惯了这样的伤痕,尽管极度疼痛,脸上却没有特别明显的表情。 或许,这种疼还不是她经受过的最痛苦的。 薄薄的唇轻微掀动。 唇角凉凉地扯起一点儿。 她用人们为她准备好的干净温热的毛巾,擦去了胸口上的血渍。 接着,穿好衣裳,又披上了外套。 没有跟实验室里的任何人沟通,就自顾自地离开了。 她穿过明亮的走廊,路过一个个装满了高端仪器的房间。 那些仪器亮着灯,红色或蓝色的光芒一闪一闪的。 墙壁的隔音效果很好,听不见房间里面的人在讨论什么,只有在某个房门打开时,才能听到几声交谈,偶尔还响起仪器“滴滴”的声音。 一波科研人员们从另外一个房间出来。 他们穿着白大褂,跟她迎面走来,冲她客气地点点头。 而她完全的无视了,眼睛连扫都没有扫他们一下。 她独自一人来到了整座建筑最偏僻的高台上。 清凉的风吹起了额前的黑发,双腿露在外面,轻轻地晃动。 高台之外,是个深深的峡谷。 她眼眸一垂,往峡谷中望去,漆黑的眼眸里露出嘲讽。 峡谷中的遗骸堆积成山,比乱葬场有过之而无不及。 有的早已经变成白骨,有的还挂着腐肉、有驱虫在上面蠕动,有的则是刚刚丢下去没几天,还保持着漂亮的人形,胸腹上或是脖颈处被刀剖开的伤口已经干涸,留下一道深深的伤痕。 一个一个的,全是被剖肠破肚而死,惨烈至极。 而这些遗骸—— 狭长的凤眸,黑色的短发,薄薄的嘴唇,修长匀称的身量。 每一具遗骸都一模一样,是同一个人的样子。 是的,除去拥有极强的恢复能力,她的身体指标和实力都是出类拔萃的。 在她身上做的实验不仅是为人类研究□□的恢复能力,也是为了制作听话的战争机器。 他们想克隆出许多跟她一样的人。 但很可惜,看峡谷里那些丢弃成山的尸体,应是直到现在还没有克隆成功。 再高的科技水平,到了“创造高等生物”这个课题,还是被拒之门外。 时浅渡顺着视线,只能看到模模糊糊的大概景象,不太看得清楚。 好像眼前蒙了一层薄纱,怎么也看不清楚。 从她的视角,看不见女人的脸,不知道实验体的模样,要是能看清遗骸的脸也行啊。 都是克隆的一个模子,看清遗骸就能知道那人是谁了。 她集中精神,集中一切意识,终于撕破了迷雾。 却在山谷中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那是她自己的脸。 每一具遗骸,都长得跟她——一模一样。 一具已经腐烂的尸骸上,眼球因为重力滑落下去,发出黏腻的水声。 时浅渡被诡异的场景惊得头皮发麻。 虽然她现在只是意识,没有头皮。 原来,一直看不到“她”的脸,是因为她们是同一个人。 她虽然感受不到身体的存在,但意识和视角一直是随着“她”走动的。 因为只有意识漂浮在空中的感觉太微妙了,她也是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况,所以短暂的时间里,一直没有认知到这件事情。 可是太诡异了。 死去的“她”堆成了山…… 这是认真的吗? 时浅渡想用力看得更清晰一些,画面又是一闪。 快的来不及叫人反应,一盏巨亮的大灯就照在了面前。 她被晃得有些睁不开眼。 这次的梦境比前几次都真实了一些,好像已经冲破了迷雾,距离现实更近一步了。 就跟她真真实实地躺在这里一样,就连身下冰冰凉凉的触感都无比真实—— 她躺在冰冷的台面上,手脚都被束缚住了,动惮不得。 头脑中好像被移植了什么东西,滴滴答答地响。 “操作者,艾森博士,研究部位,心脏。” 一个模模糊糊的黑影站在她的身边,双手带着医用胶皮手套,面对摄像机有些兴奋地说出以上那几句记录,看起来很像是疯狂的科学家。 他身边还有几个像是助手的人,对面是一台悬浮在空中的自动录制机器人。 机器人负责将整个研究过程用影像记录下来,方便日后研究时反复使用,查看被遗漏的点。 艾森博士先在她裸露的皮肤上消了毒。 接着,拿起手术刀。 他神态自如,仿佛这样的事情已经做了无数遍,持刀的手极稳。 刀尖找准位置,刺入皮肤,割开口子。 接着,那把刀极其娴熟地剥开了一个人类的皮肉。 鲜血汩汩地流,血肉模糊。 这次的梦境太真实了。 时浅渡顿时疼得两眼一黑,额头上全是冷汗,青筋暴起。 几乎快要晕厥过去。 也是直到手术刀刺入,她才明白,没有麻药。 就那么直接毫不留情地刺进来,像对待牲口一样对待她。 她本能地想要反抗,但这个场景就像提前录制好的电影一样,不管她怎么想,她的意识都没有办法融入到那具躯壳中,不会做出任何动作。 时浅渡最怕疼了,一个小口子就能疼半天。 可怕的是,手术刀的动作还在继续。 没法反抗,也没法截断梦境的痛感。 她真想就这么晕死过去。 然而脑袋里传来一阵不轻不重的电流,把她刺激得再不能更清醒了。 手术刀在她绝对清醒的情况下,剖开心脏,还按需切下了几个小块。 而刚刚造成的狰狞的伤口,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了。 先是残缺的心脏缓缓地长出血肉,接着,伤口渐渐地愈合。 这个能力…… 呵,确实是她的身体也拥有的。 正当时浅渡凉凉地无声吐槽时,那把银色的手术刀又一次落了下来。 把才愈合的伤口,沿着之前的刀口,又一次切开了。 “愈合的太快了,总得重新切开,真麻烦。” 极度的疼痛一阵一阵地传来,能感受到每一刀切在身上的划痕。 她差点被疼得厥过去,但意志力强,还是听清了男人的话。 妈了个巴子的! 还麻烦,这是人说的话吗? 她在心里狠狠地咒骂,恨不得立刻杀光了实验室里的所有人。 撕心裂肺已经不是一个词语,而是对真实状态的描述了。 若此时不仅仅是意识,恐怕早已经满头汗水,面色苍白到没了血色吧。 再强悍的人面对这样身体上的摧残,都不会好到哪去。 她虚虚地睁开双眼,扫视过眼前的人。 周身的研究人员们,有的辅助解剖,有的在旁记录。 每个人都心无旁骛地干活,这对于他们来说,就只是一份工作。 一份很有意义的工作。 或许那会拿出去跟亲朋吹牛的那种。 没人脸上露出什么怜悯或是同情,相反,更多的是兴奋。 他们没有任何一个人,把躺在这里的她,当成一个活生生的人来看。 又有一刀自上而下地刺过来了。 时浅渡条件反射地涌起了痛苦的回忆和极度的抗拒。 想要控制这具躯壳逃离。 新一道血淋淋的伤口被硬生生撕扯开的时候—— 时浅渡猛地睁开了双眼。 额头上已经全是汗水,湿润了头发。 从纷乱不堪、似真似假的信息流中清醒过来,脑海中还快速闪回着许多各式各样的画面。 那些画面她明明没有经历过,却却觉得无比真实。 她一时之间,分不清那些是现实,哪些又是梦境。 也无法在第一时间搞懂,那些梦境究竟是从哪里而来。 她一头汗水了喘息了几声。 “疼”这个字,真是戳到她的心窝子了。 怕什么来什么。 天底下唯一就怕这一样,还非得给来梦到这一样。 现在…… 她能听见自己的喘气声。 意识这回终于没再玩什么悬浮,是回到正儿八经的身体里了吧? 她动了几下手指。 果真能动。 看来,是到达了新的小世界了吧。 她这么想着,眨了眨眼,看清了眼前的一切。 这是时管局员工们进行“身份匹配模式”时,所使用的生物仓内部。 她回来了。 328 时管局与结局2 你想让我怎么对你? 第三百二十八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她的身上很没劲儿。 是一种接近虚脱的无力感。 脑袋里疼的要命, 就跟被一个巨大的核桃夹子夹在中间似的,分分钟要从中炸裂。 晕眩感让她觉得自己磕了药,眼前的一切都螺旋状旋转不停。 空间在扭曲, 她想起身,身子却歪歪斜斜地撞在了生物舱上。 她晕得快要吐了。 身份匹配模式是任务者的意识被投入到小世界中,再由系统根据本人的身体状态、性格等各方面情况塑造出新的身份与身体, 每次时空传送都需要适应新的身体。 在这个模式之下,不仅要忍受时空传送的痛苦,还要协调意识与新身体。 而一口气穿行十几个小世界,她的意识已经脱离本体很长时间, 身体一直躺在被锁定的生物舱里, 太久没有移动过,纯粹靠着营养液维持基本的生存, 虚弱是在所难免的。 好在她的身体机能恢复很快,没过多长时间, 便觉得疲倦感褪去一些。 只是头脑还在晕眩,就跟醉了酒似的。 不过也不对, 她从没喝醉过,不能说理解喝醉的感觉。 昏沉之中,大脑依然在运转, 数个问题不由分说地浮现出来,越来越清晰。 根据零零碎碎的记忆来看, 禁域里的男人是被她杀死的任务对象。 为什么把一个反派带到主世界, 关到禁域中? 他是什么身份? 他们又有什么关系? 为什么不小心步入禁域见他一面, 就会被抛进小世界里惩罚了一番? 太多的问题了,除此之外,还有她丢失了的记忆。 那些时间线乱七八糟的画面究竟是怎么回事? 直到现在, 她也没能把那些画面重新按顺序排列,摸清事情的原委。 不过,既然被她重新记起来了,那她就算把主世界翻个底朝天,也要扒出真相。 根据她现在所掌握的资料来看,禁域中的那小子,是个突破口。 与其到处问人,还不去直接去禁域呢。 整个世界的一切,某种意义上讲,都在主神的监视之下。 每个人身边的每件事每个场景,都会化为影像资料,自动储存进主神如同无限储存器的大脑中,再经过主神的分门别类,把允许供所有人参考的资料,给时管局打开调阅权限。 所以,只要主神想了解,就能随时调取任何一处的信息。 几乎没有人敢做被主神禁止的事。 时浅渡除外。 说干就干,既然想到这儿了,就没理由不去禁域中探个究竟。 她在生物舱中稍微躺了一会儿适应适应自己的身体,没过一会儿就打开了舱门。 可惜晕眩还未缓和,这具身体又在舱中躺了太长时间——即便小世界与主世界之间时间流逝速度不同,度过十五辈子的时光换算成主世界的时间,也足够长久了。 所以才跳出生物舱,双腿就是一软。 幸好她眼疾手快,立即撑住了身旁的柜子。 与此同时,一阵警鸣提示音在时管局中响起,直接把全局通知了个遍。 想来是她所用的生物舱被严格关注着,人一出来,系统就自动发起通知了。 未等时浅渡彻底适应身体,就有数名关系还行的同事从明亮的走廊中急匆匆地穿行而至,看到她的脸,纷纷惊呼出声。 “时……时姐?!” “你醒了?” “姐姐你真的醒了!” 他们的面容比上次相见时,明显有了点儿变化,好像长了几岁的样子。 一直颇为崇拜她的叶竹连忙上前,把她上上下下看了好几遍:“太好了,看起来没事!我这就给你预约十分钟后的全身体检!” 袁青是现今任务部年纪最大的老大哥,看到时浅渡第一眼,吓了一跳。 等叶竹说完,他才说道:“我们都以为你醒不过来了,见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是啊,系统不知道是出了什么问题,没办法联系你,也没法召回你,就连任务世界的具体情况都看不到,还一直都修不好,我们还以为你会死!你可是咱们部门的老大,你不在的这段时间,任务完成率降低了不少呢,我们可头疼了!真不知道局长到底是为什么罚你……” 时浅渡挑眉:“系统修不好?” “啊……是的。”同事的声音突然变小,“碰到了点儿故障,我们都检查不出来怎么回事。” 另一人拍拍胸脯,说:“好在时姐你回来了,万一你真在任务中精神耗尽而死,可就永远消失了,我们都担心死了!” 要知道,躯壳+意识组成了一个完整的人。 当然,意识也可以理解为“灵魂”。 时管局管控着所有小世界中的人员流动,所以,为了不引起紊乱,只有主世界的人在时管局的系统中才能调动人的“灵魂”,让死后的某人重新降生到另一个小世界中,往复循环。 如果在任务过程中像时浅渡那样永远困在小世界里,一次次转换世界消耗力量,与□□分开的意识总有一天会枯竭而死,彻底地消失在夹缝中,再也无法转生。 “我们刚才发现生物舱有提示,还以为看错了呢。” “总之就是太好了!有时姐在,咱们部门的绩效肯定会重回第一!” 同事七嘴八舌,年轻人们把时浅渡众星捧月般围在中间,话语里多多少少透着对强者的敬佩,抱大腿似的捧着她。 袁青双臂抱胸站在外围,看着他们说话,没太上前。 “我没事,只是现在有点儿晕。” 时浅渡没坦白自己的不适,故作不在意地耸了耸肩膀。 系统出问题,但又说她不在的这段时间任务完成率降低,那说明其他人依然在正常地进行任务,对小世界的各种问题进行引导和管理。 所以,只有她的系统出问题了,她是被人故意关在里面的。 不知道这就是惩罚的内容,还是有人借着惩罚,让她永远消失在世界上。 是局长? 不应该啊,她算是局长带大的,没理由害她。 何况,局长应该也是接到上级的指示才让她受罚的。 “以前倒是我小看了身份匹配模式,不应该吐槽你们的身体太弱。”她锤锤自己的腿,在众人围绕中缓缓走出操作室,“没想到会这么耗费精神,弄得我难受。” “……” 她说话间,众人相互看了几眼。 他们怎么觉得…… 时姐比从前柔和了那么一点儿? “那也不能这么说,我们哪一口气穿过那么多世界啊,虽然时姐你的记录我们在系统里查不到,但能通过精神损耗情况看到你穿了十五个世界!”叶竹的语气有些夸张,“我们平时连续穿两三个世界就已经受不了了,你也太厉害了,真想知道你是怎么训练出来的,按理说,我们在学院里上的课都是一样的呀……” “这不是很正常吗?” 时浅渡活动活动手腕与脖颈,骨节“咯嘣咯嘣”直响,脑袋也晕眩的厉害。 但这不耽误她的张扬:“要是谁都能达到我的水平……嘁,美的你们。” 众人不禁小声笑了起来。 是嘛,这种语气才是时浅渡啊。 “是是是,时姐是天才嘛。” “行了,别再油嘴滑舌了。” 袁青轻轻拍了下叶竹的脑袋,给小年轻使了个眼色。 好像在说:不是已经提醒过你了吗? 他抬头时刚好撞上时浅渡的目光。 视线一碰,他就快速扭开了头,不再去看时浅渡的脸。 显而易见的逃避。 时浅渡无声地笑了一下。 以前见过的人太少了,也就是同事和一些被她杀死的任务对象,没多少经验。 这回穿行了十多个世界,见过形形色色的人,才突然发现,袁青对她,可不止是有点儿害怕、有点儿敬畏那么简单,而是一种刻在骨子里的恐惧。 他本能地怕她,视线相碰都会立刻躲闪的那种。 她刚从学院经过统一培训进入时管局时,许多前辈们都还在,现在只剩袁青自己了。 现在回想起来,那些退休的前辈们看她的表情……好像都是这种恐惧。 躲闪、畏惧,客客气气又敬而远之。 她有那么吓人么。 到底做过什么,又丢了什么记忆? 时管局每5年会从小世界提拔一次优秀人才,现在慢慢地回忆回忆,袁青以及他之上的那两届同事,退休时间都比较早…… “哎,老袁。”时浅渡叫他,唇角一翘,“你怕我?” 袁青的喉咙顿时“咕噜”一滚。 继而,他笑了一下:“说什么呢,都是同事。” “噢。”时浅渡把他的反应看在眼里,没再追问,“说起来,有个事儿,你们听没听说过会有咱们的任务目标被带到主世界的情况?” 袁青的脚步一顿:“什么?” 叶竹好奇道:“没有吧?不是只有小世界里有优秀贡献的人才能被选拔到主世界吗?任务对象都是被消灭的对象诶,从来没听说过坏人被带到这里啊。” “是啊,没有这种先例吧?” “要是把任务对象带过来,还不乱套了?” 同事们议论纷纷,全都否定。 “真没有?”时浅渡蹙蹙眉头,“那……” “好了,先让时浅渡去做一□□检吧,看看身体指标有没有问题。”袁青作为老大哥开口了,打断了时浅渡的话,“局长应该也看到生物舱的情况了,我去跟局长汇报一下情况。” 时浅渡眉头更紧了,对于话被打断,有些不爽快。 但她没发作,同事都是普通打工人,级别不够,知道内幕的可能性不大。 要说态度奇怪的……大概也就是袁青了。 兴许是作为老前辈,在时管局的时间比较长,所以有所耳闻? 她深深地看了袁青一眼。 不知道袁青感没感觉到她的目光,自顾自地往局长办公室的方向过去了。 细看的话,他垂在身侧的手指是握紧的,好像还有点儿抖。 哈,搞得她更好奇了。 禁域里那人,到底是个什么来头? “那我就听老袁的吧,先去体检看看。”时浅渡揉揉肚子,眼珠一转,把人支开,“我有点儿饿了,你们要不……帮我去带点饭?” “好啊好啊,正好到饭点了,我们去食堂帮你带回来。” 叶竹一口答应,揽上同僚的胳膊就往食堂走。 他还不忘小声跟身旁人说道:“青哥每次提醒我不要跟时姐走太近,但我觉得她一点儿也不凶呀!” “其实我也没觉得时姐凶,她就是有时候说话扎心了点儿。” “我跟她一届来的,她确实厉害到变态,但不至于说有多凶吧……” 谈话声渐渐远去,时浅渡伸手撑在了墙壁上。 脑袋里还是很晕沉,穿行世界的精神损耗,不是五分钟十分钟就能恢复的。 她把人支开,原本是想去上次不小心摸进禁域的地方,可她蹭蹭额头上薄薄的冷汗,又觉得,为了不英年早逝,应该少逞强,先去局里的医疗中心做个体检。 这么想着,脚上一转,便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然而踏入医疗中心的那一刻,也踏入了一个熟悉的场景中。 四周所见之处皆是纯白,一望无际。 脚踏在地面上,像踏在水面一般漾起博涟漪。 无尽的白笼罩了她,仿佛时空都被割裂,失去了流动性。 如果是普通人来到这样的地方,不出一分钟,就会迷失方向、迷失一切。 凤眸睁大,手指本能地轻抚在刀柄上。 头脑中的警钟拉响。 时浅渡没想到,竟只是眨眼的功夫,自己就无知无觉地进入了另一个空间,还是上次刚进来,就被人叉出去逮捕的禁域。 上回,她可不是从医疗中心的门口进来的啊。 莫名其妙的,怎么看都透着些诡异。 禁域禁域,按理说,是需要位置隐蔽、严加死守的地方吧? 能让人这么随便地就进来,明显就是设置有问题,怎么说也不应该怪她啊。 时管局的判定,竟然是让她受罚,还有没有天理了。 “时浅渡?” 轻柔的男声在纯白空间中响起,仿佛来自四面八方。 在偌大的空间中,显出几分空灵。 时浅渡驻足,转头看去。 只见容貌柔美的男人正望着她,眉眼弯成月牙,笑得异常温柔。 漆黑的眼眸如水般目光流转,好看极了。 “你这张脸……真是叫人怀念。”他顿了顿,又道,“不算上次那几秒,二十余年没见了。” 他被束缚着坐在虚空中,却不见凄惨。 眼眸弯弯之间,带着一种难以说明的亲昵感。 好像早就期待能与她见面。 时浅渡头脑里回闪过自己用长刀一下下把眼前人捅死的画面。 然后,在心头默默地打了一个“?”。 怀念……? 怀念个什么,被她捅死吗? 关于眼前的男人,她只能想到那么零星几个场景。 但不管哪个,好像都不至于让人怀念吧。 她没露声色,问:“我们从前见过?” “……” 男人沉默片刻,并不生气,而是笑了,笑得莫名有几分落寞。 搭上身上温顺柔和的气质很容易让人心生怜惜。 “准确地说,是我见过你很多次,叫人印象深刻。”他注视着时浅渡,“你应该见过我一次,但我不确定你有没有记忆,现在看来,果然没能让你回想起来。” 那眼神就像是透过眼前的人,看到了过去的事。 “也是,那时你记不住才正常。” 时浅渡拧起了眉头。 见过一次? 可那些记忆碎片里,分明杀死了男人至少两次,说明见过至少两次。 真以为她什么都不记得,所以胡说八道呢? 还是说,男人孤零零一个人关在禁域里太久,被逼疯了,精神不正常了? 这么一想,时浅渡紧紧拧着的眉宇又舒展开来。 好吧,胡说八道也不全是这人的错。 “我不管你在卖什么名堂。”她扬扬头,毫不客气地开口,“总之,所有乱七八糟的事情,都是从我上次见到你开始出现的,你给我惹了麻烦,最好把你知道的全给我秃噜出来,不然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呵……你真是一如既往地张扬。” 男人起身,手脚上粗重的镣铐“叮当”作响,让人没法忽略。 但他似乎早就习惯了这一切,不以为意。 “不过,我这个样子,怎么给你惹麻烦?” 那双四周略带粉晕的桃花眼柔柔地与她对视,显得十分无辜。 时浅渡下意识地随着镣铐的声响,扫过男人摩擦红肿的手腕。 被关在连时间流逝都捕捉不到的纯白空间里,无疑很可怜,普通人关上半月恐怕就会发疯了。 可怜归可怜,她还是在心中骂骂咧咧了一句—— 装,接着装。 “你怎么给我惹麻烦,恐怕你知道的比我还多吧?” 时浅渡双臂抱胸,眯起双眼,充满威胁感。 她一副与人讨债的模样:“要不是你,我至于被人丢进小世界里差点出不来了?还碰上什么狗屁故障,指不定是谁想让我死呢。” “可是,你不是挺开心的么?” “嗯?” 时浅渡又一次拧起眉头。 这男人,怎么总喜欢答非所问。 男人笑了笑:“你在小世界里,过的不都挺开心的?” “……” 时浅渡更觉得奇怪,他怎么会知道小世界里发生的事? 难不成是胡言乱语试探她的反应? “那不是在小世界里过的好不好的问题,是好不容易出来之后,发现自己被人算计了,而一切的开端,都是因为不小心见了你一面,所以,罪魁祸首当然是你咯。” “你竟怪我。” 男人脸上的笑容渐渐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淡淡的悲切。 细软的眉失落地耷拉着,漂亮的桃花眼中浮出水雾。 他轻声说:“你从前可不是这么对我的。” “……?” 时浅渡心说,她从前到底咋对这男人的? 难道不是拿刀捅了他好多下吗? 咋的,这人是有受虐倾向啊。 她的神色古怪了几秒:“你想让我怎么对你?” 男人脸上溢出笑容,抬起带着镣铐的手掌,冲她招了招手。 他的嗓音柔柔的:“我过不去,你过来一点儿,好么?” 时浅渡又一次扫过男人手腕上摩擦出的红肿痕迹。 这人的举动很故意,可怜巴巴地把自己的惨淡展示给她看。 被她毫不留情杀死过的任务目标,而且是一下一下又一下地捅了好多好多刀的家伙,会这么温温柔柔可可怜怜地让她过去么? 怎么看,都很值得人怀疑好吧。 她眯着双眼,漆黑的眼底透出一股居高临下般藐视的寒意。 男人感受到她的态度,微微怔住。 雾蒙蒙的眼眸中泛起水光。 “你对他们都那么好,为什么不能对我好?” 时浅渡背脊莫名窜上一股寒意。 她越来越觉得,这四方纯白的无限空间特别诡异。 连带着眼前的男人,都觉得不太对劲儿。 这人到底都知道什么,莫非所有事情都是在他的引导下进行的? “为什么要对你好?” 她上前几步,一把桎梏住了男人的下颚。 指节往上一顶,抬起了他的脸。 男人并不反抗,随着她的动作扬起下巴,透明的水珠顺势从眼角溢出一点儿,湿濡了卷翘的睫毛,留下淡淡的水痕,看起来我见犹怜。 “……” 时浅渡觉得,这人就像是知道她的命门似的,就连她什么时候容易心软都知道。 她沉默了几秒,忽而轻轻地笑了一下。 手指威胁般缓缓拂过他的下颚,移到了脖颈间。 只要稍微用力,就能掐断他的脖子。 “你什么实情都不跟我说,谎话连篇,还想人对你好?” 她慢条斯理地开口,嗓音低沉,有十足的压迫感。 脸上虽是在笑着,但仿佛随时都会爆发,手上一个用力,就能捏爆眼前人的脑袋。 男人却是一点儿怕的意思都没有,就那样静而柔地注视着她。 他的目光失焦片刻,许是在回忆过去的某些事情。 “我那时,觉得你跟我是一类人。” “那时?所以,现在知道我们不是一类人了?” “总归是跟从前不太一样了。”男人垂下眼眸,唇角若有似无地翘了翘,面目一如既往地柔和,“果然,不同的环境会造就不同的人,产生不同的结果,是吧?” “……” 时浅渡一瞬间想到了很多事。 不可否认,不同的环境就是会造就不同的人。 正因为他们拥有穿行时空间的机会,才能知道同一个人有不同的经历,就会成为“完全不同的人”,甚至是两个极端。 就像蝴蝶效应说的那样,一个微小的变化,就能引发巨大的连锁反应。 成功的人,失败的人; 好的人,坏的人…… 人们总是拿着“结果”去反推“原因”,想学习成功,避免失败,成为好人,而非坏人。 可惜的是,每个人都不可能100%地复刻别人的经验。 一生中偶然出现一个看似不起眼的变量,结果可能都会不一样。 她走神几秒,眉宇间不自觉地挤出了褶皱。 可男人说这些,跟她有什么关系呢? 片刻后,时浅渡回过神,手上更用力了:“少给我打哑谜,劝你在我生气之前,把你知道的说清楚,我没准好心地饶你一命。” 她的话音刚一落下,随着眼眸抬起,四周的纯白竟是消散不见了。 眼前的一切都是在熟悉不过的医疗器材一类。 “时姐,怎么在这儿站着啊,过来体检吧,已经准备齐全了。” “……” 时浅渡的手还保持着掐人下巴的动作,闻言,立刻收回胳膊。 她有些恍惚,刚才那几分钟,是幻觉还是真实? 329 时管局与结局3 你以为,我是被人从小…… 第百二十九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来吧, 时姐,体检还是老样子。” 医疗主任是个十来岁的中年男人,但对时浅渡一口一个“时姐”地叫。 时浅渡那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功夫谁不知道? 过去, 就是总督亲自过来了,对她的态度都不会太差的。 时浅渡白他一眼:“得了吧,差着辈呢,我有那么老吗?” “不老, 哪儿老了。”医疗主任笑着开口,说话很油滑, 但不算油腻,“再说了, 又不是论年龄排辈, 咱们这儿是按实力排辈啊。” “按实力排辈, 那主神都得管我叫姑奶奶了。” 时浅渡“嘁”地笑了一声。 她在主任的引领下走进了检测室。 “嘘——”主任恨不得立刻捂住她的嘴,“调侃别人也就算了,也就你敢这么大大咧咧地占主神的便宜了!别待会把我一块儿带沟里去。” 主神全知全能,也是整个主世界唯一一个不死永生的存在。 直到有人挑战主神, 并成功将其杀死、蹬上主神之位。 世代主神, 都是这样交替的。 所以坐上主神之位的人,都十分忌惮他人,尤其忌惮主世界中高于普通人类的贵族们。 时浅渡摆摆手, 浑不在意:“没事, 随意说两句罢了。” “那你也少口嗨两句。” “行行行,至少不把你带沟里去, 行了吧?”时浅渡大咧咧地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话说回来,刚才我一直站在门口, 哪儿也没去?” “你还想去哪?”主任奇怪地瞥过去一眼,“反正我往门口一看就正好看见你。” 他调试了几下仪器,往里间指了指。 “去躺上去吧。” “哦……好吧。” 体检需要躺在一个金属台面上,通过一台扫描仪器。 当时浅渡躺上去、皮肤触碰到冰凉的金属时,头脑里控制不住地冒出了梦中的情景。 手术刀硬生生刺进皮肤、切下心脏时的痛觉像是渗入身体的毒素,弄得她顿时“嘶”了一声,仿佛事件又一次重现了。 她这人太怕疼了,手指条件反射地轻轻颤了几下。 “怎么了?”主任听见动静,问了一嘴。 “没事,想到了一些不好的事。” 时浅渡深吸一口气,把那些不知是真实还是虚假的事情抛到脑后。 身体随着金属台面一起,被送入了仪器中,穿梭而过。 她想,只要把事情弄清楚,明白那些记忆到底是怎么回事就好了。 要是实在没人告诉她怎么回事…… 呵,等她的头不晕了,就算闹翻了整个主世界,她也要把真相给挖出来。 金属平台很快就从仪器里推送出来。 她睁开了眼。 凤眸黑漆漆的,吓人。 “小渡,表情怎么这么不好看,是哪儿不舒服吗?” 略显干巴的苍老声音在头顶上响起。 时浅渡一听就知道是时管局的局长单叔。 他额头上有些薄汗,看来是一跟袁青沟通完消息就立刻赶过来了。 鬓角的白发似是比她刚刚受罚进入小世界时,更明显了些。 “局长来了啊,老袁这消息够迅速的。” 她撑起身子,双臂支在身后,坐在金属台上翘起二郎腿。 “生物仓一有动静,我就知道了。”单叔在她膝盖上拍了一下,提醒她别这么大大咧咧地坐在人家检测的仪器上,“你这孩子就不能低调点儿吗?” 时浅渡反手拍过他的手掌:“这有什么的?坐一会儿而已,主任没那么小气。” 她小时候算是在局长的关照下长大的,就算她是有点儿养不熟的性子,两人的关系也比跟其他人的关系亲近一些。 单叔叹了一声:“我是说你刚过来时提及主神的那些话。” 刚一到医疗中心,他就听主任念叨了。 要知道主神全知全能,只要主神想,就能知道知道主世界甚至是小世界中发生的一切大小事宜,时浅渡本就被人盯着…… “那些啊,随口说说罢了,局长您真是老了,怎么唠唠叨叨的。”时浅渡冲单叔招了招手,凑到他耳边压低声音打听,“我有个问题,老袁他们没人跟我说,我想着您应该知道……是不是有任务对象被带到主世界这么回事?” 单叔的脸色微变,苍老的脸立刻严肃起来了。 “你……在说些什么?” “嗐,没什么,您不用这么严肃嘛,我随便问问。”时浅渡没藏着掖着,“就是禁域里那人啊,是被人从小世界里带过来的任务对象吗?到底是什么来头,我看他神神秘秘的,说话也乱七八糟。” “……” 单叔的脸色缓和了一些。 他抿着嘴唇,深深地注视时浅渡一阵。 半晌,叹了口气。 他语重心长地说:“你以后不要再琢磨这个事了,我都是为你好。” “您这说的我更好奇了。” 时浅渡从金属平台上跳了下来,大咧咧地伸了个懒腰。 再开口时,表情变得微沉:“其实啊,如果我被困在小世界里高高兴兴舒舒服服地老死了,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可惜我回来了。既然让我知道是有人故意不想让我回来——” 薄薄的唇角凉凉地一扯,露出了一个有些残忍的笑意。 她怎么可能会放过对她下手的人。 想来,只要弄清楚禁域里那个任务目标为什么会被带到主世界,又为什么会被关起来,就能知道事情的原委了吧。 她只是误入禁域,竟然就要让她精神耗尽死在小世界里。 而且,到死还不忘让她为时管局卖命,接连着一个个地做任务。 如果没惹到她,那不能追究就算了。 惹她了,那她管定了。 不过话说回来,刚才也去了禁域,却没有警报也没人抓她。 难不成真的是她穿行太多小世界,搞得精神恍惚、出现幻觉了? “听我一句劝,不要再深究这件事了,你不是对手。” 单叔面色沉沉,冲她摇了摇头。 他知道时浅渡的实力深不可测,但无论如何,又怎么能敌得过主神呢? 全知全能的存在,岂是那么容易被打倒的。 时管局局长这等要职,是不可能让提拔到主世界的普通人类就职的。 他是出生在主世界的贵族,已经活过上千年时光。 这些年里,他见过无数贵族向主神发起挑战,无一例外,全都是惨败告终。 主世界的贵族尚且如此,时浅渡又怎么能是对手呢? “系统故障偶尔是有,但无法恢复的bug,你以为真的存在么?” “……啧。” 时浅渡眼珠一转,立刻明白了单叔的意思。 时管局系统链接的是主神的大脑,机器设备都好修理,但找不出毛病也修不好的故障…… 除非是主神的大脑卡壳了。 说什么系统故障,也就骗骗那些刚来时管局的笨蛋们。 又或者,大家都明白是怎么回事,心照不宣地不敢说出来。 她不知道所谓全知全能的主神,到底有多厉害。 她只知道,让她吃了亏还不报仇…… 那还不如让她死透了呢。 时浅渡顿了顿,没叫人太为难,免得局长知道她想报复回去,会被连累。 她转移了话题:“局长,我饿死了,那帮家伙应该已经从食堂回来了,我去找他们了。” “嗯,你去吧,吃完饭记得回来拿体检报告。”单叔摆摆手,“记得不要再纠结那些事,我要从局里离开几天,你这几天就好好休息吧,把身体养好了。” “没问题。” 时浅渡满口答应。 然后,转脸就去了第一次误入禁域的地下训练场。 只可惜一无所获。 那时跟白天去医疗中心时一样,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闯入了禁域,本质上并不是她“找到”禁域,更像是……被人带领着引了进去。 她围着训练场饶了一圈,手指按在墙上,缓缓地、一寸寸地拂过。 这儿怎么看都不像是能去往禁域的样子。 时浅渡沉吟片刻,眉头忽而一蹙。 气流顿时以她为中心向四面八方奔涌而去,瞬间扫过整个训练场。 空旷的场地微尘飞散,又飘飘然而落。 这里没有任何密室通道又或是机关的痕迹。 想来也是,谁家会把监狱给安排在学院的训练场旁边? “邪了门了,到底怎么才能过去?” 她自言自语地低低嘟哝一声。 找不见禁域的位置,同事不知道,局长不告诉她…… 还能去哪解惑呢? 要她说啊,干脆直接去找主神算了。 把人打个半死,总归会乖乖地告诉她被掩埋的一切了吧? 那么多人挑战主神,不缺她一个。 时浅渡手指缓缓握成拳,轻捻。 拿定主意,转身便走。 下一刻,长靴在纯白的空间中踏出涟漪。 她动作一顿。 “你刚才,是在找我么?” 还是那个轻柔的声音。 男人手脚跟上次见面时一样,被粗粝的锁链束缚着,磨出红痕。 他的尾音微扬,语调中似是透着一丝开心的意味。 时浅渡回头,果真看到男人柔美的眼眸中泛着淡淡的喜悦。 那张柔美无缺的面容好似比上次见面苍白了些,也不知是错觉,还是在纯白中失去了判断力。 她拧起眉头:“你知道我刚才在做什么?” 一种被人监视了的微妙感觉从心底蹿起。 她讨厌这种感觉。 这莫名让她想起他们在执行任务时,通过系统查看任务目标状态的举动。 男人点点头,又摇了摇头:“我只是偶尔能探究到一点儿,算是一种特殊的能力吧。” 时浅渡双手负在身后,漫不经心地绕着他走了两圈,边走边问道:“我问你,你是怎么让我过来的?这地方到底在哪?怎么才能从时管局来到这儿?” “这儿啊。”男人沉默片刻,“这儿不过是那人为了□□我,专门创造的小世界罢了。就像每个小世界一样,没有具体的特定的入口。” “……” 时浅渡心中一跳。 狐疑地盯住眼前之人,却只在他脸上看到了真诚。 这人没有撒谎,他说的是真的。 “你说,这是一个小世界?[那人]指的是主神么?” 穿行世界,只有在任务时,才能通过时管局的系统进行。 她与同事们主动选择或者被动分配任务,每次穿行之前,都要在系统中填写自己的编号与姓名等等,经过与系统链接的主神大脑的批准,才能顺利进行。 也就是说,万千世界中,只有主神才拥有让人穿行世界的能力。 “你说的都对。” 男人从来不曾对她主动隐瞒,也不会敷衍,每次都回答地坦荡。 他轻声解释:“你没法主动找我,是我打开了主世界通往这里的路径,你才能来到我面前。当然,你不用担心,其他人是不会发现的。” “呵,你说的好听,第一次来时,还不是被人发现了?” 时浅渡半信半疑,更多的是怀疑。 她抬手,轻轻地点了点拴住男人手腕的锁链。 链条相撞,发出清脆的金属声响。 “还是说……上次你就是让人故意发现,用以陷害我的?” 她慢条斯理地说着,尾音微微地上扬。 凤眸往上一挑,漆黑的眼直勾勾地盯住了男人。 “我怎么会害你。” 男人的桃花眼说红就红,眨眼的功夫,就染上了绯色。 “我当时才掌握能力,想到你应是跟那时候差不多大了,就将你请了过来,没想到没能遮掩住痕迹,被那人发现了。你若说是我的疏忽,我不会否认,但绝不是想要害你。” 时浅渡沉默地看他半晌。 她的黑眼珠偏多,眼睛很黑,但是不亮,像深渊,也像死水。 不笑的时候,死死盯着人,能把人吸进去一样可怖。 若是普通人被她这么盯着,早就眼神闪躲,心虚害怕了。 而这男人红唇轻抿成了一条线,神情温柔又倔强。 活脱脱像是个碰上了负心汉的凄凉美人。 “……” 时浅渡收回视线,揉了揉太阳穴。 行吧,这关算他过了。 话说回来,真是奇怪啊。 被她救了的任务对象,对她是这个态度还正常,但这人…… 被她咔咔捅死怎么还用这种眼神看她?? 她是有点小小的自恋跟张扬,但她不觉得自己真有那么大的魅力。 “好,那我假设你从来不想害我,那你直接跟我说实话不就行了?”她居高临下地睨视着眼前的男人,“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我自然再也不会找你的麻烦。” “我倒是更希望你经常来找我有话说呢。” 男人笑了起来,桃花眼弯弯的,目光流转之间,像是盛着春水。 他见时浅渡的表情丝毫不变,颇为没落地一叹:“有的事情我用契约立过誓,所以不能说出来,况且……就算把知道的事告诉你,我手里没有证据,你也不会相信的。” “这件事儿,唯有你自己发现才行。”他掀起眼皮,柔软的笑此时看起来很是微妙,“自己慢慢去发掘真相,不是更有趣吗?你啊,太依赖用暴力解决问题了,反而遮掩了自己的头脑。” 时浅渡撇嘴:“一切阴谋诡计在绝对的实力面前,还不是无济于事。” 言下之意就是,能动手解决的问题,谁没事费脑子啊。 似是想到了什么,她轻微蹙了下眉头。 接着,又低头笑了一声。 “当然,光会杀人,有时候也不能解决问题。” 男人的唇角抽动,唇边温柔和煦的笑容缓缓落下去一点儿。 垂眼,长睫遮挡住了眼底的一抹戾气。 “你想到了什么?”他的声音还是那么柔和,“想到了谁?” 时浅渡收回思绪,哼笑:“我在想,只有主神才能打开通往各个世界的通道,且主神号称全知全能,如果你说的都是真的,那你为什么能让我穿行世界?主神又为什么不会发现?” “那人……确实是全知全能,你说的没错。”男人的言语略略停顿一瞬,再开口时别无端倪,也不与她藏拙,“但总会有人能做到小范围、短时间地打破他的能力,这也是上次见面后只聊了那么一小会儿我就让你离开的原因,我没法保持太长的时间。” 时浅渡看人是有准头的。 她细细观察这人的表情,认为他没有说谎。 “那么……你是因为能力特殊,才会被关在这儿的?” 主神掌管着整个世界,是绝对的权威。 如果有人能打破这种权威…… 主神自然不会容许能威胁到自己地位的可能性出现。 “也可以这么说。” 男人始终淡淡的笑着,眉眼温顺无害。 他低声念叨:“从我出生开始,他就在提防忌惮我了。” “好,你天生拥有跟主神类似的能力。”时浅渡凑近他的脸,“那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我被困在小世界中无法跟时管局联系,也可能是你做的手脚?” “……” 男人蓦的抬起了头。 他盯着时浅渡,眼眶一点一点地红了。 眼底隐约泛起水光,却又没有。 “我自始至终,从来没有过想要害你的心思。” 他一字一顿地说,似是字字泣血。 桃花眼中布满血丝,好不可怜。 时浅渡上次就见识到了这人让她心软的法子,见状,不过扯了下唇角。 她轻拍了拍男人的头,笑道:“我凭什么相信你?” “我能力有限,让自己所处的小世界与主世界相连就已经费劲力气了,且还有时间的限制,根本做不到把与我无关的两个世界相连在一起。” 男人的眼睛红扑扑的,绵软柔和,又莫名要强,像是柔韧的花儿。 “我要是能做到,早就想法子让你从小世界里回来了,何必看你……” 他住了嘴,直勾勾看着她,不说话。 眼眶里渐渐浮出了水汽,脸色似乎更苍白了。 时浅渡淡笑着追问:“看我什么?” 话音刚落下,透明的水珠便从眼角滚落了下来。 男人薄薄的眼皮瞌上,睫毛轻颤。 “哭什么啊,搞得好像是我欺负你一样。” 时浅渡从口袋中抽出棉柔巾,缓缓地帮他把眼角的水光擦净。 她的动作缓慢,怎么看怎么叫人觉得温柔。 男人的唇角翘了翘,很享受被她这样对待。 温顺的眼底露出些许狡黠。 可时浅渡一边轻轻地擦,一边状似无意地提起,声音比先前要温柔不少:“话说回来,既然你在某种意义上讲,跟主神有着相同的能力,如果我能轻轻松松地杀掉你……” 男人身子微僵,感受着对方的温度透过纸巾穿到自己的脸上。 他不可置信地开口:“你要杀我?” “别着急啊。”时浅渡目的达到,笑了一声,视线扫过那双并没有恐惧的桃花眼,“我是想说,如果我能轻松杀了你,是不是就说明……我也有能力杀掉主神?嗯?” “……” 男人似是想到了什么,唇边温柔无害的漂亮弧度又往上翘了翘。 他嗓音柔和温软:“主神果然是……全知全能。” “虽然你说的驴唇不对马嘴,但看你的反应……我说的应该是没错咯?” 时浅渡松开男人的脸,心中大概有了把握。 “他想让我死,那我就先他一步,让他后悔没有用更直接的方式杀我。”她说完,又张扬地扯了扯嘴唇,哼笑,“可能他是知道打不过我,才只能迂回地用消耗精神的办法耗死我吧。” “那人应该已经意识到自己杀错人了。” 男人突然出声,一如既往好听的声音里却透着一丝阴凉的笑意。 他眉眼弯弯,哪还有什么眼泪:“这次的休眠期还有不到一周,等他醒来,第一件事恐怕就是想办法杀死你,就像那时……他杀死我母亲一样。” “休眠期?” “你应该知道,世间一切资料都会储存在主神的头脑中吧,就算是所谓的神,也不可能承载那么多东西而不需要休息,每年都会有固定时期进入休眠状态,也就是这段时间,他才会比往常松懈,时管局的系统也总是在这段时间变得不那么灵光吧。你能回来,应该跟这个有关系。” 男人对主神的了解,似乎远比其他人要多。 说起与自己无关的事,他倒是从来不跟时浅渡藏着掖着:“当然,如果主神在这时遭受袭击,那资料就会流散,对包括主世界在内的许多世界都会产生不可估量的影响,其他对主神之位有所觊觎的人,自然不会在这段时间动手,反而会一心保护他的安危。” “这个说法倒是没听说过,我就当你说的是真的了。” 时浅渡寻思,可能正是因为这休眠期,她才能捡回某些被抹去的记忆? 她略微思考几秒,回头看向男人:“我会查清楚想害我死的到底是你还是主神,如果一切都是你搞的鬼,我不会放过你;如果跟你没关系,你也是受害者,那我肯定不会再找你的麻烦,更不会亏待你,作为你今天这么坦诚的报答……我会想办法把你从这里救出去。” “你说救我出去?” 男人的眼睛亮了一点儿,红红的眼睛追着时浅渡。 他乖乖地点点头,此时像是温顺的小绵羊。 “那我等你的好消息。” 一说起救他出去,倒是开始起劲儿了。 时浅渡心中轻哼一声,又问:“我还得问你一句,你好好坦白,你究竟是为什么会被人从小世界带到主世界?知道了具体的原因,有些事我才更方便去做。” 男人一怔,继而,轻轻柔柔地笑了起来。 他唇角挂着浅浅的笑意,并非嘲弄或者轻蔑,更像是想起了什么让他感到欢喜的往事。 漂亮的桃花眼失神了片刻,整个人的神态都变得柔软。 “你以为,我是被人从小世界里带到这儿的任务目标?” 330 时管局与结局4 少给我动手动脚。…… 第三百三十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你以为, 我是被人从小世界里带到这儿的任务目标?” 时浅渡拧起眉头:“难道不是吗?” 她上前一步, 盯着男人的脸,等他的后话。 这么细细看起来,男人的面色比她刚来到这里时,要苍白一些。 他嘴唇微动, 想要说些什么。 可下一秒, 时浅渡就脱离了那片纯白之境。 她站在训练场中,短短时间里接触了太多真真假假的信息, 头脑有些乱。 难道真的是她想错了,那男人不是某个小世界中的任务目标? 那又是怎么回事呢, 他们怎么会打起来? 她被抹掉的记忆,必然是有人不想让她记得, 所以她一直没有透露出自己已经想起了一些事。 或许是那男人认为她不记得, 所以说谎骗她的吧。 “时姐!原来你在这儿啊~” 叶竹拎着一份饭,蹦跳小跑着来到时浅渡身边。 他身后跟着几个同部门的同事。 他把食盒在时浅渡眼前晃了晃:“难道姐姐是想给那帮新生上上实战课?我们当年可是没有这样的待遇。” 同事也跟着附和:“是啊,我们可都想跟你取经呢。” “当年时姐你百分百的任务完成率, 学院里没人不知道, 我当时就想, 我以后要是能有这水平,以后投胎肯定爽了, 顺风顺水快快乐乐的!” 时浅渡“嗐”了一声:“投胎你也没有记忆啊, 什么都不知道, 投个好胎也没意思。” 她接过食盒, 干脆就坐在训练场一旁, 开始吃饭。 叶竹嘟嘟嘴唇:“那不一样嘛,投了好胎,就有足够的钱跟人脉, 就能取得更大的成就,也就更有机会再回到时管局任职了啊。”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成功这件事太具有偶然性了。有的人就适合在贫苦中努力求学读书,给他衣食无忧的环境,反而可能就废了;又或者正是贫困才让人经历了丧父丧母丧夫丧子一类的痛苦,这才能在痛苦中发愤图强,顺风顺水却可能让这个人湮没在平庸里。” 时浅渡一边吃东西一边随便发表想法,吃到甜点时,一连多吃了几口。 她吃美了,脸上跟着扬起笑来:“当然了,也有一部分人,无论是碰上什么样的经历,都不影响她成为实力拔尖的大佬。” 说到前面时,几个后辈同事全都若有所思。 听到她最后的话,叶竹轻笑:“比如时姐你自己,是吧?” “这都被你发现了。” 时浅渡得意地挑挑唇角,在后辈额头上戳了一下。 “话说回来,一个人最终的选择啊……”她尾音拉长,英气的眉宇皱巴起来,“跟他收到的善意和恶意有很大的关系吧。” “怎么忽然这么说?” “我觉得时管局的制度有一些弊端。” 时浅渡回想起自己的经历,把最后一口饮料喝干净,放到一旁。 她擦擦唇角:“等我把手里的事儿处理完,再说这个吧。” “手里的事儿?”叶竹坐在她身边,双臂抱住膝盖,“我们能帮上忙吗?” “想帮我?” “嗯!” 时浅渡看着眼睛亮晶晶点头的男孩,扯起唇角笑了一声。 她摇摇头:“你们是帮不上忙了,什么都别管也别沾边就行了。” 叶竹又问:“很危险吗?” “危险么……我没觉得危险,只是我自己就足够处理了,别人帮忙反而碍手碍脚的。” 时浅渡摸摸下巴,对她来说,应该不是什么危险的事吧。 越想越觉得,如果希望她死的人能打得过她,又怎么需要通过穿行世界耗尽她的精神? “你们帮不上我,但我觉得,有人应该能给我提供一些情报。” 远在她还没出生的时候,老袁就已经在时管局任职,是马上就退休的老人了。 想想袁青的态度,她总觉得他知道些什么。 叶竹想了想:“你说的是袁哥吗?” “嗬,没想到你还挺聪明的嘛。” 时浅渡毫不吝啬地夸奖一句,把空了大半的食盒收起来放到一边儿。 她擦擦唇角:“我一会儿去跟他聊聊。” “也、也称不上什么聪明啦。”叶竹被她夸得不好意思,搔了搔头,“不过,袁哥他下午出任务去了,估计没个几天回不来吧。” “……噢,这样啊。” 时浅渡蹙蹙眉头。 大多数人都是用身份匹配模式完成任务的,主世界与小世界的时间流逝速度不一样,但每次任务也少说是几天时间才会回来。 “什么样的任务?容易解决不?” 叶竹想了想,说:“之前袁哥失败过一次,这是第二回了,总结经验再去估计没什么问题了吧,可能大概八成……很快就能结束?” “最好能能很快就结束。” 时浅渡叹了一声。 她一向不喜欢拖沓,还想饭后稍微休息一会儿就去找老袁呢。 这下倒好,得等上好几天了。 - 时浅渡对那男人的话半信半疑。 在袁青没有回到时管局的几天里,她把主世界中所有能去的地方都绕了一圈。 不管她找的多么仔细,也没能发现去“禁域”的路子。 不仅如此,她提起禁域一词,同事们竟也是从未听说过。 难道那真的是个为了囚禁那人而创造的小世界? 得是什么样的人,才能让主神忌惮至此啊。 主神更替,除非是杀了主神。 莫非是那男人拥有杀死主神的能力? 也不对啊,如果他真有这样的力量,就不会被关进去了。 一个实力不如主神,却被忌惮的人。 还不是被从小世界里捞出来的,而是主世界的土著? 那他们两个又为什么会打斗在一起呢? 如果不是任务对象,那没道理啊。 难道是主世界那帮贵族看中了她的特殊体质,拿她做人体实验,想研究永生? 不至于吧,虽然只有主神能够永生,但其他土著也有上千年寿命啊。 还有记忆碎片中的那个抱住了男人的短粗婴儿手臂。 她记得男人被抱住的瞬间,眼底的阴沉瞬间变消散融化了,春水般荡漾温柔。 他有个孩子? 那么,孩子又是谁的呢。 可别告诉她,那是她的孩子,太吓人了。 时浅渡把脑子里现有的情报都写在了屏幕上,一条一条地列出来。 可是她想破了头,每次都好似有答案呼之欲出,但每次都在关键时刻溜走了,抓也抓不住。 总是觉得逻辑不通顺,好像哪块拼图放错了位置。 袁青出任务,等得她心中烦躁。 偏偏在这个时候,那男人反而不出现了。 就好似那两次对话都是她的幻觉一样,男人消失得无影无踪,哪儿也找不见他。 时浅渡一边休整身体,一边吃喝玩乐无所事事了几天。 又一次回到属于她的豪华宿舍,她脱下外套,猛地往沙发上一扔。 实在可恶,她觉得她马上就能想通了。 可就是差那么一点点。 再多给她一点情报,就一定能分析出一切。 她气呼呼地鼓了鼓腮帮子。 就在她烦躁地想打人时,往沙发上一坐,就没入了纯白的世界。 一回生,二回熟,三回就更是轻车熟路了。 她抬眼就瞧见了这个在回忆中被她捅过两次的男人。 他的脸色看起来有些苍白。 不是因为纯白的世界映衬,而是真的变得虚弱了。 就连红润的嘴唇,都有些失了血色。 她问:“你……这是怎么了?” “你是在关心我吗?” 男人丝毫不在意自己的情况,反而灿烂地笑了起来。 他的声音略显虚弱:“我的能力毕竟有限。” 这话或许是想让时浅渡多多关心两句,又或许真的只是在陈述。 时浅渡沉默两秒,轻笑了一声:“那我们快问快答,免得让你耗费太多气力,弄得好像是我故意想要害你似的。” 男人一怔,柔和的眼底顿时露出了可怜巴巴的失望感。 可惜时浅渡全然没给他说话的机会,很快接上话茬。 “上次说到,你不是被人从小世界里带到主世界的,是真的?” “我骗你做什么。” 男人一副受了气的样子垂下头,好似在怪她就知道揪着他问问题,还不信他的话。 他摇摇头:“如果你那么认为,那就是思考方向错了。” “既然是这样……” 时浅渡将手掌绷直,像刀一样凌厉地刺去,抵上男人的胸腹。 她的目光锐利,脸上反而带着笑:“那你说说,我为什么会捅你刀子?为什么会杀你两次?” 那一瞬,男人睁大了双眼。 他头皮发麻,一种隐隐的兴奋从心头窜起,同时也徒增一抹担忧。 “你可不止杀我两次,你……只记得你捅我刀子么?” 他伸手,却因为锁链的束缚,没法随意动作。 手指在触碰到时浅渡之前,被她轻而易举地避开了。 时浅渡扯了下唇角:“我还应该记得什么?” 手掌抓了个空,男人面上划过一丝失落。 他失了血色的嘴唇蠕动两下,眼眶发红地凑到她的耳畔。 “你不记得我们那些……?” 他看起来那么可怜,好像随时能落下眼泪来。 时浅渡不可否认,她心中软下了一瞬。 可下一秒,她迅雷般一把死死钳制住了男人细瘦脆弱的脖颈。 掌心贴着那光滑的皮肤,能感受到动脉一下下的跳动。 “少给我动手动脚。” “咳……” 男人不轻不重地咳了两声。 脸色更见苍白了。 他勉强道:“如果我真是你的任务目标,你是不是就会对我好了?” “呵,那也要看你是天生满口谎话的坏种,还是有救的人。” 时浅渡压低嗓音,言语中一股威胁之意。 “天生坏种……就连你也……” 男人布满血丝的眼中露出深深的失望,痛苦接踵而至。 柔美的眉眼又很快软了下去。 “还是那时好,你跟我一样孤零零一个人,就算身边有那么多人来来回回,却没有一个人真的关心你,没有人真的希望你能活着,也没有人能理解你,他们都希望你死,想杀你的人,是所有人眼中的英雄。” “你说,不了解你的过去,就没资格评判你的现在。”他柔声说着,眼眶里渐渐浮出了水光,红着眼凑近了时浅渡,一字一顿,“只有我能理解你。” 唔,这确实是她记得的话。 “可是你现在变了。” 时浅渡扬了扬眉梢,终于松开了手:“听你这么说,我以前好像很坏啊,那你觉得我现在是变好了还是变坏了?” “我以为结果是好的,但我或许想错了。” 男人被掐得脸色发红,低低地喘了几声,胸腔浮动。 他泫然欲泣,苦涩地牵起唇角,又倔强地说:“你会后悔这么对我的。” “嘁,这辈子我还不知道什么是后悔呢,那就等你的指教了。” 时浅渡轻笑,盯着那张失落的脸,故意拍了拍那只并未沾上半点污渍的手。 看到男人一副受伤的样子,更满意地露出笑意。 连装带蒙地威胁她? 开什么玩笑。 “你如果再跟我演戏,知道实情却不跟我说,我不介意再杀你一次。” 男人睫毛颤动。 垂头之时,眼珠滴溜溜地转了一圈。 这次再杀他,他就真死透了啊。 时浅渡不是最吃这一套了么,怎么一点儿也不给他好脸色? 想到先前看到的那些,手指缓缓地握紧了。 他没抬头,就那么低着脑袋。 “你为什么对你的任务目标那么好?为什么愿意救他们?” 时浅渡一时间思绪万千,又很快稳住了。 总是感觉,这个人似乎知道她在“受罚”期间所有的事似的。 她反问:“如果你发现,众人眼里十恶不赦的坏人,过去只是一个可怜到不能再可怜的人……就算是抱着杀人的目的过去,难道不会在动手时犹豫,难道不会救他们吗?“ 男人的嘴唇动了动。 半晌,冲时浅渡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他嗓音柔润:“我会杀了他们哦。” 又轻又柔的声音,此时却叫人毛骨悚然,就连好看的笑容都透出了几分诡异。 过去那几次见面,他总是温温柔柔的,好似一碰就碎。 如今红着眼说着狠话,竟是有些难以分清,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 时浅渡看他片刻,散漫地哼笑一声。 好吧,她承认,他们确实有时候挺像的。 就比如,他们笑得越灿烂,说的话就越狠,做的事就越绝。 她没接话茬,转而说道:“我上次有事忘了问,最后一个问题,你既然知道主世界中那么多外人不知道的事,那我问你,过去有没有人做过人体实验?” “……” 男人很意外,眼睛睁大了一点儿。 他低喃:“你连这个都知道了。” 他似乎总是能想起从前的什么事,短暂地陷入某些回忆中。 沉默一阵之后,他轻轻地摇了摇头。 “这个问题么,答案是,没有。” 时浅渡拧了下眉头。 她盯着男人多看了几眼。 “多信你一次。” 她转身想走,长靴踏出一片涟漪,突然反应过来,她想走还走不了。 “你想离开吗?” 男人了然,冲她伸出手掌。 锁链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离开前,抱我一下好吗?”他温声说,“就像从前一样。” 时浅渡一顿,像从前那样抱他? 她才不记得自己做过。 “让我离开。” 男人没动,继续用那双红扑扑地桃花眼倔强地盯着她。 眼眶还有越来越红的趋势。 “……” 时浅渡真想推推眼镜,自然地避开一下,可惜她没有眼镜。 到底是跟谁学的、怎么知道她对这种表情最没抵抗力啊! 两人僵持住了。 就在男人以为她要上前拥抱的时候,时浅渡弯腰在他面前,顿住了动作。 “对了,我记得你上次说,是主神杀了你的母亲,这又是怎么回事?你不介意的话……可以和我说一说,或许我能帮上你的忙呢。” 男人脸上期待的笑容渐渐落下,消失不见了。 他的呼吸在不经意间变得粗重了些,像是被引发了不好的回忆。 停顿了好一阵,才终于抬头看向时浅渡。 半长的发柔顺地散落着,随着他的动作,扫过那张柔美无暇的姣好面容。 “人们都以为,新生的孩子没有记忆,至今他都以为我一无所知。”他语气平淡而柔和的叙述,安静得要命,“可惜他们错了,我能调取出那段画面来,我从小就知道那人是怎么在我出生时、在我的面前逼我母亲自杀的。” 他的唇角一直擒着若有似无的笑意,但笑意盈盈的眼底不自觉掺杂了凄清之感。 一切仇恨与厌恶都掩盖在了那张保持笑容的面具之下。 “他全知全能,就连未来的事都能提前知道。” “我过去一直不相信,觉得他只是找个借口杀了我母亲罢了。” 说到这儿,他掀起眼皮,直直地与时浅渡对视。 “但是现在,我相信了。” 时浅渡心头一跳。 她记得,这人好像是说过什么“那人应该已经意识到自己杀错人了”。 所以,主神想杀的人应该是她,但错杀了他的母亲? 这还不是血海深仇?! 可男人的表情,真是不像跟她有仇。 一丁点儿恨意和埋怨都没有,反而一如既往地缱绻。 那眼神,黏的要拉出丝儿来似的。 “我上次只是提了一句,你竟然一直记得。”他眼中重新染上了温度,眉眼弯弯,“看来,你还是关心我的吧。” 时浅渡眯起双眼:“你母亲被错杀,而应该被杀的是我,正常人怎么都会对我有所怨恨吧,觉得当时死的如果是我就好了……可你这个反应,看着真是可疑啊。” “杀我母亲的又不是你,我为什么怨恨你呢?”男人平静地开口,“况且,是我——” 说到一半的话,被他掐灭在嗓子眼里。 抿抿嘴唇后,他松了口气,又似是想起什么,温柔地翘起了嘴角。 笑得异常柔和。 他停顿片刻后,轻声说:“有些事情我说出口就会死,如果你够聪明,现在你知道那么多事情了,应该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吧?” 时浅渡“唔”了一声,脑子还是有些乱。 这要是说没想明白,继续逼问他,岂不是就是说她不够聪明? 切,这个男人,这不是故意堵她的话么。 “对于你母亲的事,我听了很抱歉,想来你心里是很痛苦的吧。你不因此怨我,倒还算你有点儿理智,是个明事理的人。” 时浅渡能看得出,男人在说起母亲时,表情虽淡,但背后的痛苦是真的。 她上前,第一次颇为柔和地揉了揉男人的头发。 “如果你真的从未害过我,看在你跟我说了这么多的面子上……到时候我帮你报仇,怎么样?” 男人微微发怔,任凭她随意在脑袋上蹂.躏。 漂亮的桃花眼注视着眼前人,说不出的欢喜眷恋。 “我知道你肯定会的。”他柔声开口,“主神全知全能,自然是不会出错。” 他第一次正正经经地称呼“主神”,声音那么温柔。 温柔得能叫人莫名打个冷战。 时浅渡深深地看他一眼,又扫过男人苍白的面色。 他与往常一样,眉眼婉柔地笑着,但脸上透着疲倦。 有些发丝被薄薄的冷汗浸湿,贴在额侧。 看来这穿行世界的能力真的很消耗他的精神与体力。 “行了,看你自己都这样虚弱了,还不让我离开?”她象征性地帮男人理了下略显凌乱的头发,“别到时候仇还没报,你自己先死了。” “不会的,你不用担心我。” 男人冲时浅渡摆摆手,下一刻,纯白的世界中就只剩下他一个人。 又恢复了从前的模样,白茫茫的,什么都看不见了。 没有声音,没有人气。 一个人没入了无尽的纯白虚空里。 那副光洁貌美的面容上漾起笑意。 唇角的弧度扩大,显得越发柔顺无害了。 - 时浅渡回到豪华宿舍中,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呼出。 她打开屏幕,把自己知道的信息一条条地重新列了一遍。 关于她的记忆,关于那个男人,还有袁青他们那帮前辈对她恐惧的态度…… 心头好似有一个答案呼之欲出了。 可就是话到嘴边说不出来。 这种感觉实在是太特么难受了。 她敲了敲脑袋。 就在这时,收到了局里统一的自动提示。 袁青顺利完成任务,已回到主世界。 时浅渡的眼睛亮了起来,立刻挑起沙发上的外套,一边穿上一边大步往外走。 她肯定自己马上就能得到答案了,就差那么临门一脚。 只要再给她一点点的提示就足够了! 于是,袁青刚刚走进医疗中心的大门,就被她堵住了路。 “你这是……” 袁青被时浅渡火急火燎的样子吓了一跳。 他已经意识到了什么,本能地后退。 “老袁,你跟我说实话,你到底为什么这么怕我?” 时浅渡抓住他的手腕,盯着他,不让人有半点逃脱的机会。 她认真起来,那双凤眸是很可怕的。 袁青下意识地躲避视线,额头上浮出了冷汗。 他说:“我没怕你,我这刚做完任务,你让我体检,行不行?” “不行,我要的就是一个你怕我的理由,这不就是一句话的事儿吗?”时浅渡的脸色沉了下来,更叫人害怕了,“一句解释都不能说吗?” “我真没怕你,你怎么就不相信呢?” 袁青的鬓角染上了汗水。 他板起了脸:“做完任务不体检是很危险的,你非要这样吗?” 医疗主任听见两人的声音,从办公室里走了出来。 他看出气氛不对,当和事佬道:“哎呀,都是老同事了,有什么可吵的呀?时姐,时姐,你先让老袁做体检,以防万一嘛。” 时浅渡不忘白过去一眼:“谁是你时姐,不是说过差辈儿呢吗?” “是是是,小时,这样总行了吧?”主任继续劝,“有什么事咱心平气和坐下来聊嘛,是不是?” “我就问老袁一句话。” 时浅渡站在原地没动,但攥着袁青手腕的力气放轻了些。 她声音平和,缓缓地一字字说地特别清晰:“我只想问,为什么你们那几届人都怕我,为什么你会跟叶竹说,我只爱我自己。” 袁青的瞳孔微缩。 他实在没想到,时浅渡听见了他压低声音的“坏话”。 有什么记忆从脑子里一闪而过,他抖了一下。 时浅渡就是只爱她自己。 无论到什么时候,他都很难改变自己的看法。 袁青对自己背地里说的坏话不解释也不推卸。 他只是面色凝重的思考了几秒,终是叹了一声,无奈地开口。 “可我如果说出来,就会死。” 时浅渡动作微顿。 这个说法,倒是跟那个男人说的一样。 看来,两人都不是哄骗她,是真的因为某个“契约”而不能说出口。 “老袁,我没有要为难你的意思,你可以侧面告诉我一点儿,不用说的太直白,其他的我自己会去想。”时浅渡松开抓着袁青的手,帮他拍了拍皱巴的衣料,“如果你真的什么都不可能说,我有的事实在是想不明白,就只能去找主神当面问清楚了。” 她此时话语平稳,悠哉悠哉的,就更方才认真的样子只是个错觉。 薄薄的唇轻飘飘地往上翘起来。 她笑了笑。 “你应该是知道我的,要是我真的生气了,绝对会把主世界闹得一团乱,所有人……” 她凑到袁青的耳旁,压低嗓音:“都不会好过的。” 袁青浑身都僵了。 像是想起了什么恐怖的事情,嘴唇开始打颤。 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身体控制不住地往后躲了两步。 努力平稳了十余秒的时间,才恢复了些。 “就这么说吧。”他避开时浅渡的视线,断断续续地艰难开口,“如果你被一个人反复折磨,异常残忍地杀死了很多很多次,你也会怕的。” “……” 时浅渡顿时觉得心口直疼,不打麻药被当做实验体的记忆翻涌起来。 即便只是很短暂的一段记忆,幻觉般的疼痛却让她倒抽一口气。 她的呼吸也开始粗重了。 四周的一切都模糊又清晰,时间变得缓慢。 有一种迷幻又晕眩的感觉窜进脑海。 她有了一个猜想。 大概是几乎等同于真相的猜想。 这个很容易证实,只要—— 她没有回话,立刻动身,不出一分钟就来到了时管局的资料室,用关键词在万千小世界中搜查某个具体内容。 输入“未来世界”、“山谷”、“研究中心”几个字,很快就找到了一幅资料图。 图片中,是一座坐落在山间的高科技研究中心,而悬崖之下,是一个深深的山谷。 跟她“梦境”中的山谷一模一样。 只是,这个山谷中没有堆积成丘的遗骸。 时浅渡停在空中的手指不自觉地有些颤抖。 她呼吸紧促,喉咙发哽地吞咽了下。 一切都明了了。 她明白了。 为什么她从小在时管局长大,每一年的记忆都没有缺失,却莫名多出了一些无比真实的片段,为什么身为前辈的同事尊敬她却也惧怕她,为什么记忆里会出现孩子抱住男人手臂的画面、会有强迫别人亲手解剖自己儿子的场景…… 那些“梦境”不是假的,是真实存在过的,但也不是她被“抹去”了记忆。 而是,那些记忆本来就不应该出现在她的头脑中。 她是从小在时管局长大没错。 她轻轻松松地融入主世界的生活,受时管局局长的照拂逐渐成长。 她接受时空管理学院的教育,一件件地完成任务,受人追捧。 所以,“她时浅渡在时管局出生”这件事,板上钉钉一样深深地刻在她的头脑中,成了无需思考就毋庸置疑的事实。 她所做的思考,都是基于这个前提的。 她太坚信自己的身份了,所以才总是有一块拼图错了位,一直没能把逻辑捋通顺。 原来,从根本上就错了。 她把一切的猜想与推断,都建立在了完全错误的基础上。 呵,还真是。 那个男人还真是没骗她。 他是主世界的土著。 而两人缠斗的画面,不是“时浅渡”任务成功杀死了他,而是他任务失败被“时浅渡”杀死。 被人从小世界中带到主世界的任务目标,是她。 331 时管局与结局5 眼眶红了一圈。 第三百三十一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整个时管局上下, 都拿不下那个任务。 只要进过一次那个小世界的人,绝不想进去第二次。 所以,任务自然而然地被丢到他的头上。 凡是难搞的、没人想接的任务, 同事们都会抛给他。 “谈若, 你过来,这儿有个任务。” “嗯?” 谈若停下手中的动作, 回头看向同事们。 飞速把所有人的状态都收入眼底。 几个部门主管都在现场, 就连局长单叔都到场了。 在场的几个同事面色都不太好,像是经历了什么恐怖的事情, 显得疲累退缩。 看来,确实碰到了个难题。 在他看过去的时候,他们都避开了视线, 不与他对视。 大家都不喜欢跟他交流。 “什么任务, 我看看。” 他走上前去, 同事们立刻不动声色地跟他拉开距离。 局长单叔倒是不带有色眼镜看人, 对他与其他人没有区别:“大家各种方法都试过了, 但没人能解决, 要不是你之前的任务消耗太大需要好好休息,早就叫你过来了。” 所谓各种方法, 就是暗杀、□□、获取信任再背叛等一切能讨巧取胜的法子。 一般的任务目标, 即便戒心再重, 也总有七八成能折在这上面。 “这个人难搞就难搞在,她的身体恢复能力极强,如果不能瞬间给她造成巨大的伤害, 很快就能恢复如初,一般的伤害根本不能对她造成影响。”单叔把最新整理出来的资料传给谈若一份,“这是大家总结出来的, 目标的一些喜好习惯都在这儿,你去的话一定小心,她不是一般的残忍。” “局长,谈若那不是一般人,肯定比我们强。” “是啊局长,要比残忍,不一定是谁更残忍一点儿呢。” 有两个碎嘴的插科打诨。 谈若轻轻地扯了下唇角。 身为在主世界出生的人,他被驱逐到了时管局; 到了时管局,又因为土著身份被人排挤。 “谈若,你看。” 袁青话不多,不爱参与到那些乱七八糟的事里,对谈若倒是不算差。 他在屏幕上调取出了每次任务的图像,手到现在还是抖的。 这个任务,最初是分配给他的。 他第一次进入小世界后,都来不及联系局里给他离开任务,就被人活生生剖肠破肚直接死在任务世界里了。 那时,他以为是自己戳到目标的痛处了,就好好地分析一遍,换了不同身份进入小世界。 可怕的是,他进了四次小世界,次次如此。 一方面,他能想到的方法都尝试过了,没有一个能成功的;另一方面,他实在被几次惨死给吓怕了,就主动写报告承认自己技不如人,请求支援。 谁想到,不仅他不行,此后每个同事都被同样残忍的方法杀死在了小世界里。 任务永远失败。 同事们对于这个任务的态度,也从一开始跃跃欲试的“你行不行啊,不行我上”、“你太弱了,看我的”变成了“我不行,你们谁行谁上吧”,再也没人敢主动揽活了。 “她太吓人了。”袁青颤声说。 他现在对黑色的长刀有心理阴影了都。 谈若望向屏幕。 上面是十余名同事惨死的画面,血流如注,场景异常可怖。 而动手那人—— 她留着半长的发,脸上沾着殷红的血迹。 眉目英气,狭长的凤眸微微上挑,薄唇一弯,露出一个漂亮的弧度。 嚣张,高高在上地睨视一切。 谈若伸手,轻轻地触了下屏幕上的图片。 图片化为影像。 年轻的女人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她慢条斯理地拿出一块纸巾,并不擦掉脸上的血渍,却极其认真地把手中的黑色长刀擦拭干净,动作优雅又利落。 她面容出挑,怎么看都是极漂亮的,皮肤在灿烂的阳光下,白亮得发光。 “想杀我?” 她笑得像是暖阳,对刺杀之人没有半分怨怼。 “下辈子吧,祝你投个好胎。” 是真诚的祝福。 跟阴阳怪气不沾边,甚至还有一丝怜悯。 视线从地上的尸体上离开,她抬眼,正好望向了时管局系统的屏幕之外。 谈若与那双漆黑的凤眸对视了。 锐利,带着笑意,俯视众生,又有一丝…… 对无趣世间的嘲笑。 好像在说,看嘛,一切不过如此。 “最凶神恶煞的任务目标也会有弱点,摸到弱点就能逐一击破,但这个人是有史以来,第一次怎么都没法解决的目标,你的任务完成率一直是最高的,应该会有办法吧?” 谈若把系统中能查到的资料和同事们无数次任务的失败节点快速过了一遍。 他一边看一边说:“既然这么难搞,去她弱小的时候杀掉她不就行了?” 他的面容柔和干净,可说起杀人,没有一丝停顿。 温柔如水的嗓音跟说出的话语就像两个极端。 “每个世界的入口都是主神设定好的,想要改变时间节点,需要层层申请啊。”单叔皱着眉头叹了一声,“而且,你也知道的……” 一方面,主世界从各个小世界获取能量,越强烈的情绪能量就越是滋养; 另一方面,每个小世界如果没有大规模战争,又没有主神这样掌控一切的存在,人口暴增、资源枯竭……最后整个小世界中汇走向毁灭。 战争与恐惧在某种意义上,是维持世界发展的一种方法。 消灭一定人口,让人类有所敬畏,重建的废土之上便会欣欣向荣。 时管局的每个任务,都是选取社会开始混乱、经历过暴动、但没有被过分摧残的节点介入的。 这是最简单粗暴地管理小世界的方法。 每个员工做任务前,主神会设定好入口和提供给他们的资料。 没有层层审批,不能做出改变。 “我知道了。” 谈若关闭了屏幕,转身看向数名同事和领导。 漂亮的桃花眼一弯,他笑得温柔极了。 “让我试试吧。” 单叔点点头:“你努力,如果实在不行,就只能去层层申请了。” “他看起来挺温柔的,你们怎么好像都不喜欢他?” 有局里新来的后辈在人群中小声说。 旁边的人闻言,肩膀抖了一下:“温柔?别开玩笑了。” “人家可是那边来的贵族,从来不喜欢跟咱们普通人打交道的,你就别跟着凑近乎了。” “你多跟他接触接触就知道了,他杀人时就是这个表情。” “……” 笑眯眯地杀人,那不是……跟这次的任务目标有的一拼吗?! 回想起自己被杀的经历,后辈跟着一抖。 谈若在走进生物舱之前,顿住脚步,往人群中看去。 跟那两人目光触碰时,他笑了笑,柔和的面容上漾起春水。 “……” 诡异的感觉从背后直往上窜。 头皮瞬间发麻。 - 谈若总是能比其他同事们看到更多的资料。 同事只能按照主神的设定,在资料库中了解任务目标黑化之后的一系列残忍举动;而他则可以避开主神的限制,从任务目标出生开始,回顾他们的一生。 他知道自己为什么能看到,所以从来没有提起过这件事。 也没必要提。 如果说出来了,无非就是又被人阴阳怪气地揶揄一句“生在主世界的人待遇就是不一样啊~”。 在小世界中醒来后,他重新打开了系统资料查看一遍。 整个时管局都没人能搞定的任务对象,名叫时浅渡。 一个儿时就被丢弃在孤儿院门口的弃婴,一个天生的异类。 她因为天生比同龄人灵敏聪慧而受到排挤,六岁时淘气爬树,被人用石头砸中,从树上跌落,摔断了胳膊,从此被发现了超强的自愈能力,在孤儿院中更受排挤,是人们口中的怪物。 七岁时被官方带走,开始了特殊人才的培训,俗称战争机器。 与此同时,关于自愈能力的研究课题提上日程,日复一日地承受**解剖的痛苦。 研究发现,时浅渡的自愈能力虽强,但也有限。 这种能力对于穿刺伤具有更好的效果,而对于凹陷型疮口愈合能力稍差。 被剜下一小块肉或是一块器官,可以自行愈合,愈合速度比穿刺伤慢。 被剔除手指或四肢,无法在缺失肢体的情况下自行生长,只能做到止血;而肢体被斩开后,只要肢体不曾被销毁,就无需手术,将伤口拼接到一起,就能自行愈合。 大脑、心脏等重要器官,大面积损毁严重就无法再生。 基于这样的弱点,女孩在没有能力逃脱时,被人在大脑中植入了装置。 如果她不听从指挥,人们可以远程控制,直接把她炸成碎片。 再强的自愈能力,炸成碎片也恢复不了。 若是普通人,早在意识到自己只能日复一日地被解剖时,就选择自.杀来逃避这种无穷无尽的痛苦了。 但时浅渡这个小姑娘,不是普通人。 她从不反抗,接受训练和解剖,一次次地忍下痛苦,成了另所有高层都满意的战争机器。 隐忍听话的态度使她在平时的生活中拥有极大的自主空间,带着镣铐跳舞。 十来年的时间里,研究中心研究她的自愈能力,开发药物、制作克隆人。 一开始还有人抗议,认为进行**实验太过残忍。 可药物一旦开发出来,带给人类的好处数不胜数,渐渐地,就没了抗议的声音。 “反正她怎么都死不了,研究就研究呗。” “疼几次就习惯了吧,而且很快就能愈合,对她又没什么损害。” 一个人死了,那是谋杀; 百万人死了,那是历史。 同样的,百万人被当做实验品,那是惨绝人寰的屠杀; 一个人被当成实验品,则是万民所向的美好世界。 人们盼啊盼,每个人都期待着研究的推进,在网上说着轻飘飘的话。 没人知道,时浅渡在学着控制自己的自愈能力。 把未曾受伤时富裕的能量集中收藏起来,可以在受伤严重时再突然爆发,达到瞬间愈合、创造再生的效果。 经过反反复复的无数次的实验,她确定自己积蓄的能量可以瞬间再造缺失的器官与肢体。 然后,她斩下了自己头颅。 谈若想,这人是个疯子。 一个理智、大胆、清醒的疯子。 她太清醒了,所以做事时从不会犹豫。 那么果断地用任何人见了都觉得可怕的方式,彻底地摆脱了控制。 她自由了。 那时,距离第一次**实验已经过了十多年时间。 由她的**实验创造出来的药剂已经风靡整个世界,几乎每个人都注射过,每次注射之后的一定时限中,大家都拥有跟她类似的自愈能力。 获得自由的她没有杀人,只是血腥地创造了一个由她掌控的世界,让轻飘飘说过“反正也死不了,没什么损失”的人带上手环脚环,每天正午时分,自动穿透他们的手脚。 斩断后,大约十几分钟就能全部愈合。 第二天正午,再继续,一次次地循环往复。 她几乎不曾杀人,只是制造了一个不会死人的地狱。 就只是,报复回去罢了。 让所有人感受一下她曾经的痛苦。 “这不是你们梦寐以求的能力吗?” “有了能力就要用啊……不然岂不是浪费了?” “我又没杀人,你们疼几次就能习惯了。” 她把那些轻飘飘的话也还了回去。 整个小世界中,都没有人能阻止她的报复。 所以才需要时管局的介入。 人们都觉得她疯了。 但谈若不觉得,反而恰恰相反。 他认为,时浅渡这个人,太理智太清醒太有条理了,所以才能创造出那么一个像齿轮一样稳定运转的残酷的世界。 没有死人,偶尔有人自杀,也很快就能抢救回来。 她还设置了各种让亲人朋友出现内讧的制度,让那些自私的人们感受到自己的丑恶。 谈若第一次真正见到时浅渡时,她正在看一个父亲为了自己免于受苦,亲手剖开儿子的胸腔。 “那是你儿子啊,混蛋!” “闭嘴!两个人受苦总好过我们三个人都受苦吧!” 孩子的母亲阻止丈夫不成,便转而开始咒骂时浅渡。 她双眼猩红地瞪视:“时浅渡,你这个畜生!” “你为什么这么生气啊,反正你儿子也死不了,只是疼一会儿而已。” 时浅渡坐在华贵的椅子上,翘着二郎腿。 双手交叠,搭着膝盖,神态动作说不出的随性优雅。 她扯扯唇角,勾勒出一个漂亮的弧度:“十年前的九月二十一日,你在网上说:那有什么的,她自愈能力强,听说把胳膊扯下来都能很快接好,她怎么都死不了,对她没什么损失,研究一下造福咱们所有人啊!” “九年前的三月十五日,你说:今天解剖课,但大体老师跟活人相差太多,要是能亲手解剖那人,看见心脏怎么跳就好了,还可以切断主动脉之类的试错练手,学校要是能合作一下就好了。” “六年前的一月三日,你说:儿子摔断了胳膊,看他痛苦我太难受了,那个研究怎么还没结果?也太慢了吧!能不能加快点儿进度啊,要是研究推广出来,儿子就不用一直这么疼了!” 时浅渡慢条斯理地念了几条,抬眼笑看那位母亲。 她说:“你不是想看心脏怎么跳吗?现在看就好了呀,也可以看看主动脉切断了是个什么样子,放心,不会对你儿子有任何影响,他也不会疼很久,很快就会恢复的。” 女人的脸色由红转白,由白转青。 她嘴唇颤抖着,跟时浅渡对视,却再也说不出骂人的话。 丈夫破口大骂:“臭娘们,都是你自己干的好事,遭报应了吧!还怪我……” “聒噪。”时浅渡打断男人的话,“那要不要我念念你过去在网上说过什么?” “……” 男人顿时白了脸,吓得跪在地上磕头。 他颤颤巍巍说:“可、可我已经决定效忠您了,您大人有大量,能不能饶过我这回,我错了,我对比起您,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许多人臣服她,但都是因为惧怕。 他们更恨她。 在人们眼里,她是个可怕又可恨的疯子。 她是利用完就可以铲除的垃圾。 从出生时就不被父母需要,到现在…… 所有人都希望她去死。 时管局呢,也需要她去死。 真是个可怜又悲哀的人啊。 没有人期待她可以活在世界上。 跟他一样。 不,比他还要惨一点儿。 虽然人们都希望他死,但他至少还能活着。 不过,有时候,死也是一种解脱。 在这个可以往复轮回的世界里,时浅渡被杀死之后,就可以重新转世到新的小世界了—— 时管局并不会限制任务目标的轮回,毕竟,每个小世界都需要所谓的反派。 所以,他第一次与时浅渡交流时,对她笑着说:“这么活着很累吧,我帮你往生。” “呵,大言不惭。” 时浅渡微微一怔,继而勾起唇角,悠然地笑。 明知来人是想杀她,却不曾有半点慌乱, “我讨厌什么往生。”她不紧不慢地坐在椅子上,“太看重轮回,就会失去解脱的乐趣。” 谈若也微微怔住,低低地笑了一声。 人的想法总会不经意地表露。 她已经报复回去了,所以在等待着解脱。 从出生开始,一辈子时间都从未感受到半点善意。 她已经对这个遭透的世界感到厌恶了吧。 玩够了,报复满意了,生命也随之感到无趣了。 于是就结束了悲哀的一生,顺便拉了整个无趣的世界为自己陪葬。 用一己之力,让整个小世界走向毁灭。 从不受欢迎的出生开始,在万人厌恶的地狱中结束。 他那时有些走神,想,他最后的结局会不会也是这样呢? 或许,他报仇之后,也会觉得无趣和空虚吧。 “我知道你已经感觉无聊了,我可以帮你结束这一切。” 谈若眉眼弯弯,从背后抽出了武器。 他的嗓音如春风化雨一般轻柔:“如果你真的不喜欢轮回,我也可以想办法帮你。” “帮我?你先帮帮你自己吧!” 时浅渡从腰间抽出漆黑的长刀,眨眼间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她肆意张扬地大笑:“想杀我的人多了,怎么都说的那么冠冕堂皇?什么替天行道,什么帮我轮回,真是虚伪可笑!” 她刀锋凌厉,好像把一切都当成了猫捉老鼠的游戏。 即便已经将他重伤,却不着急杀人。 “下辈子,换个好点儿的理由来找我。” 谈若体会到了时管局同事们所说的残忍与恐怖。 他看着那把黑色的长刀,如同精细的手术刀一样,一点点割开他的皮肤,剖出骨头。 他听见骨头弹落在地上的声音。 “你这样……有什么意义呢。”他虚弱地喘息,苍白的脸上却习惯性勾勒着面具一般伪装的笑意,声音柔和,故意逼问她刺激她,“已经把所有人都报复回去了,你还有什么想做的呢?你到底,想要什么呢?难道没觉得这一切都很无趣吗?” 时浅渡顿了两秒。 或许是被他脸上的笑容吸引了注意力,多看了他一会儿。 她笑着说:“你笑起来真好看,为你留个全尸,给你一个痛快吧。” 说着,她从口袋里拿出一块儿干净的手帕,一点点地把他额头上的冷汗擦干净。 手帕拂过鼻尖,他闻到了一股温暖干燥的木质香气。 那味道,跟她此时的动作一样温柔。 “……” 谈若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就是突然有些想落泪了。 目睹了母亲的死亡,被父亲驱逐,被同事排挤。 谁能想到,这么残忍的一个人,竟也是第一个对他这么温柔的人。 来自死神的温柔。 真是矛盾啊。 他看到只有二十左右岁的女孩高高举起了黑色的长刀。 她改了口:“下辈子不要再来找我了。” “等一下。”谈若突然开口,“我想知道,你有什么想要的吗?” 女孩的动作略微停顿了一下。 她笑:“我希望在孤儿院时没人抢我的草莓糖。” 紧跟着,刀锋毫不犹豫地落下。 在意识离开的前一秒,谈若想起在资料图片中瞧见的,孤儿院里一毛钱一块的廉价草莓糖。 任务失败。 这是谈若第一次经历任务失败。 刚回到时管局,就听见房间中有人“吁”了起来。 “还以为你有多厉害呢,看来还是不如那个疯子更变态啊!” “局长可是把希望都寄托在你身上了,加把劲,再去几次呗?” 同事不怀好意地起哄。 谈若没搭理他们,反而叫他们更加不满了。 房间里响起小声的吐槽。 “嘁,有什么了不起的嘛。” “人家毕竟是贵~族~啊,跟咱们不一样。” 他起身,眉眼弯弯地看过去:“那你们知道,我杀了你们也不会被追究责任吗?” “……” 扎堆的几人顿时咽了咽口水,偷偷地往后挪了点儿。 他们都不是谈若的对手。 谈若收回视线,微不可察地掀了下唇角。 他敲了敲生物舱:“再让我去一次,我再试试。” 既然无趣,那就结束掉吧。 他会想办法杀了时浅渡。 然后按照她的意愿,想办法不让她转生轮回。 解脱的乐去么? 呵,他也很想……尽早地解脱。 谈若又去了那个小世界很多次。 可惜的是,无论他用什么办法,把失败的经验如何提炼总结,都只有被杀死这一个结局。 任务一次又一次地失败。 时管局成立千余年,第一次出现没人能解决的任务。 时浅渡就是站在食物链顶端的人,睨视一切。 他有时候都怀疑,就算是主神站到她面前,也会被她一刀一刀地杀死。 那么多次进入小世界,他们一边打斗一边说过很多话。 她总是会很真心地夸赞说“你笑起来真好看”,时不时地伸出修长漂亮的手指,帮他擦掉额头上的冷汗,帮他把散乱的发丝整理整齐。 她说:“你没在网上说过半点加害于我的话,但你非想杀我,我只能抱歉了。” 顿了顿,她又说:“你是好人。” 她总是一边残忍地杀掉他,一边露出张扬又怜悯的笑容。 然后跟他说:“希望你下辈子不要再碰上我了。” 他被杀过很多次。 但他忍不住一次又一次地进入小世界。 斯德哥尔摩综合征? 不,不是。 他才是那个“捕猎者”,只不过总是失败罢了。 他想,他是去做好事,为了帮那个可悲的人彻底地解脱。 没有别的原因。 任务断断续续地持续了几天,主神恰巧进入了休眠期。 所以,谈若用自己的能力改变了小世界的时间入口,来到了设定时间的20年前。 他在那家孤儿院门口看到了被放在城市垃圾桶上面的襁褓。 白白净净的小婴儿,用她漆黑的眼睛好奇地看着他。 谈若弯弯唇角,漂亮的桃花眼成了温柔的新月。 他的嗓音很好听,又轻又柔,温声地哄:“我来帮你了。” 这么小的孩子,都已经跟她日后那么像了啊。 他回想起落在自己额头耳畔的温柔手指,轻轻地笑了一声。 对一个手无寸铁的婴儿,心生不忍,下不了手? 怎么会。 如果这个婴儿知道自己以后会经历什么样的一生,也不会想活着吧。 他只是如她所愿,帮她远离这个丑恶的世界而已。 一切都会在几秒钟之内结束。 永别了。 他想。 一股摧残的暴虐感从他满是温柔的眼底透出。 他伸出一只手。 就在这时,小小的孩子伸出胖乎乎胳膊,抱住了他的手,咯咯地笑了起来。 “……” 他怔住。 眼眶红了一圈。 332 时管局与结局6 只是因为是你罢了。 第三百三十二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当谈若抱着个孩子出现的时候, 所有人都蒙了。 没等来任务顺利完成,等来一个孩子? “你……怎么莫名其妙抱出来一个孩子???” “这孩子是怎么回事?” “而且你刚才去哪了?我们都看不到你的任务记录,什么情况?” “是啊, 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你这是到哪乱搞弄出来的孩子啊!” 在一片喧杂中,只有局长单叔没有说话。 他意识到了什么,不由得睁大双眼,看向谈若的表情变得复杂凝重。 谈若深深地看了怀里的小孩子半晌, 掀起薄薄的眼皮。 他冲众人一笑, 介绍道:“这是时浅渡。” “……我去!” “草, 真的假的?!” 同事们听见这个名字, 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好几步。 场面静止两秒, 才有人重新上前, 看了看那个孩子的脸。 “卧槽,确实像是那个疯子!你还不动手杀了她!” 那人叫嚣着就要动手, 一句话就在混乱中, 鼓动了其他同事们的杀心。 “这么小的孩子……原来你们这么残忍啊?” 谈若往旁边侧身,躲过了扑过来的人。 他勾起唇角, 温温柔柔地看着所有人。 那漂亮明媚的笑容一出现, 众人背脊上窜出一股阴凉。 几乎没有动作,也无需狠话, 就让人定住动作。 “什、什么残忍啊!她是个什么人, 你又不是不知道!” “是啊, 你被她杀了不止十次吧!” “不过……她现在还是个婴儿, 应该跟咱们见到的那个人不一样吧?” “说的也是,好好教养应该会不一样吧,杀掉一个孩子确实……” “你们在说什么啊!她这种人,生来就是恶魔!” 同事中也分成两股不同的声音, 吵吵嚷嚷没个定论。 这时,突然有人出声:“话说回来,谈若,你是怎么把她带回来的?” “……” 嘈杂的声音全停下了。 大家把对于时浅渡的注意力放到了谈若身上。 是啊,因为这个任务目标太可怕,他们反倒忽略了另外一个重要的问题。 时浅渡可是任务目标啊! “他说得对,谈若,任务目标在规定上就没有被提拔到时管局的资格!” 他们都是对各个小世界有了无限贡献的人,才会因为优秀被提拔,这是一种荣耀。 可现在告诉他们,一个十恶不赦的坏蛋也跟他们一样…… 这怎么能忍? “那除了这样,你们有谁愿意多次进入小世界去完成这个任务么?” 此话一出,立刻就把众人的话堵了回去,连带着让人心里一颤。 进去就是一死,谁愿意进那个小世界啊! “所有人对她都没有办法,可见她实力之强,如果把她带到时管局,想必会成为很好的助力,帮我们提高任务的完成速度和成功率,我就向主神提出了申请,把她带到时管局。” 谈若说的没一句真话,但说的跟真的一样。 “咦,你的申请被批准了吗?我们有几个申请一直没有被回复诶。” 普通的时管局员工都不知道主神需要休眠这回事。 越多人知道,就越不安稳。 “你们不一直拿我的身份调侃我么?这时候怎么又发蠢了?”谈若面不改色,“我能越过条条框框蹭蹭审批直接联系主神,这很奇怪吗?” “怪不得。” “看他那得意的样子。” “……” 局长在沉默一段时间后终于发了话:“好了,这件事到此为止了,既然是主神的批准,那以后……她就由我照顾,以后所有人,都不要再谈论这件事情!” 他知道主神此时正在休眠,便察觉出了异样。 休眠中,是肯定无法批准申请的。 那谈若是怎么做到把小世界中的人带到主世界的? 这实在奇怪,但在这么多人面前,实在没法进行调查。 如果提出异议,不仅会暴露主神的休眠期,还会让谈若可以破坏规则的能力被大众所知,肯定会引起很大的骚乱。 活了这么多年的直觉告诉他,这事儿不能细扒,更不能由他做决定。 只能先把人留下来,等主神的休眠期过了,再跟主神请示。 到那时…… 估计木已成舟,就算主神也不好在众目睽睽之下再把这事儿大肆翻出来了。 谈若这小子,这套说辞和做法,应该都是事先算计好的吧。 “在主神过问这件事之后……”谈若垂下眼眸,“就都劳烦你了,局长。” 他眼中的笑容不变。 似乎早已预想到了自己的未来。 只是看向那个不大的孩子时,眼底总是会涌起一股晦涩难以分辨的情绪,似乎在透过此时这张脸,看着那个会张扬大笑也会对他面露温柔的女孩。 他告诉自己,这个孩子就是时浅渡。 十几年二十年后…… 孩子就会成为那个会温柔地帮他整理头发、擦去额头上冷汗的人。 杀人时都那么温柔,那一帆风顺地在时管局中成长起来,一定更是会对他好吧? 他看过系统资料里的记录,那么多人做任务,只有他得到过那么温柔的对待。 他一定是最特别的那个。 主神一定会因此惩罚他,可那又怎么样呢? 总好过跟从前一样行将就木地重复着每天的生活吧。 有时候他觉得,自己真是被杀死太多次,弄得精神不正常了。 他就是拒绝不了那只会落在自己头上的手。 动作那么的柔和,像是在为已经死去的人收殓衣冠。 但这就是他唯一得到过的温柔,让人欲罢不能。 呵,多么可笑又可悲啊。 数天之后,主神下了决断。 任务目标时浅渡留在时管局,为局里工作,由局长严密关注与管教。 所有知晓此事的人被强制立下契约,永远不能提起时浅渡的身份。 而谈若被调离时管局,召回主神身边。 明面上是这样的。 …… “又见面了。” 纯白色的世界中,时浅渡走到身上拴着粗重铁链的男人面前。 她以各种方式见过他很多次了,早就觉得他熟悉。 这回知道了事情原委,更觉得有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亲切感。 她微微弯腰,与桎梏的人平视:“同事都说,你是回到主神身边了,都很羡慕你呢。” ——那个人啊,本来就跟我们不一样,应该是去享福了吧。 ——上面说是被调回主神身边了。 她唤了他的名字:“谈若。” 谈若抬起头。 丰润却微微发白的嘴唇翘起,勾勒出一抹好看的笑容。 “看来……很多事情你都知道了。”他表情中有隐隐的期待,也有一股不易察觉的小得意,“我就说你那么对我,会后悔的。” “……” 时浅渡已经知道,是眼前这人把自己带回的时管局。 尽管那份“不属于她的记忆”断断续续并不完善,但她能猜到大致的一切。 比如,如果没被带到时管局,她大抵像自己见过的其他任务目标一样,惨惨淡淡。 比如,谈若八成是因为把她带到了时管局,才会被囚禁在这里。 在这个什么都没有的空白世界里,一关就是二十多年。 一时之间,心情有些复杂。 时浅渡轻咳一声。 想到自己前几次的态度,确实有点儿不好意思。 也对男人的境遇多了几分怜惜。 给了她良好生活的人,这么多年,竟然一直如此凄凉地被锁在这儿…… 既然让她知道了,必然不会对人置之不顾。 但,她不喜欢有人拿捏她的感觉。 她不知道那些事,也没人告诉她,怀疑错了人不是很正常吗? 先前不过是合理怀疑罢了。 她不露情绪,挑眉说道:“怎么,难道现在就开始以恩人自居,想要拿捏我了?” 谈若微微一怔。 他相信,以时浅渡的头脑,就算所有人都不能把真相公之于众、以前的同事也都到了退休的年纪,她也能靠自己的调查发现过去那些事。 他想,只要她明白了当年的事,自然不会再对他怒目横眉。 所以这段时间,他一直在等,在心底最柔软的那一块暗戳戳地期待。 毕竟,就算是遭受过万千苦痛的“那个时浅渡”,在杀人的同时,都会偶尔对他举动温柔的啊。 本以为能得到善待,不想还是如此。 他不由得一阵烦躁。 时浅渡,她对那么多人都很温柔耐心…… 怎么偏偏对他总是这个态度? 对他这样,却跟别人亲亲我我的! 头脑中有什么在一点点坍塌,如碎土般层层剥落。 心头涌出一股戾气,却又被成功地压了下去。 他垂首,没有抬头:“你这么说,未免……太伤人了吧。” “这么说,是被我说中咯。” 时浅渡伸手,却被谈若偏头躲了过去。 看似是难过闹小脾气,实则掩盖了眼底的阴郁。 她并不在意,耸耸肩:“期待我会客客气气地待你,说明你心中是提前有了预设的,觉得自己帮过我,所以我就应该对你好,不是么?” “……” 话是如此,但正常人不都会有这种想法么。 更何况,他当初把时浅渡带回来…… 就不是多么纯粹。 因为怜悯因为善良把人带回来? 呵,他从来都不是那种人。 他敛起神色,眼尾发红地看向时浅渡,咬了咬嘴唇:“可是,按你自己的话来说,是我帮了你,我跟其他人相比,难道不应该是与众不同的存在吗?你对别人好,却这样待我,难道不是很不公平么?” “严以待人,宽以律己,这本就是我的原则啊,能为难别人,为什么要为难自己呢?” 时浅渡摊开双臂,说得理所应当,没有半点为难。 然而,在开口说下句话前,突然顿住。 她盯住谈若:“你……怎么知道我说过这话?” 谈若不躲不闪,唇角的笑意反而扩大。 “我怎么知道,总之就是知道了。” “……” 这儿跟她知道知道玩文字游戏呢。 时浅渡轻笑,作势要走:“那算了,我看你对我并没有多少诚意,你还是自己待在这个小世界……到死吧。” “你杀过我那么多次,难道还不够么?” 时浅渡顿住动作。 抬眼一瞥,撞入了一双泫然欲泣的雾蒙蒙眼眸中。 男人的眼尾是红的,用红色眼影细细描过一样柔软细腻。 凌乱的发丝落在略显苍白的面容上,多了一份凌虐凄凉地美感。 她牵起唇角:“多一次不多,少一次不少,你说是吗?” “……” 男人的胸脯上下起伏几次。 线条柔和的面容上露出了几分茫然,似乎在思索究竟是哪里出现了差错。 他伸手,却被粗重的铁链限制住动作,只发出几声金属相撞的脆响。 继而一个不慎,便摔倒半跪在地上。 膝盖触底,在水面般的纯白空间中杵出涟漪。 难道在时管局这样一个平和背景下、被相对有权利的单局长照顾养育大,被同事们捧着哄着成长,又经历十多个小世界之后……她就变了么? 若说之前所有都是装的,这次是真的有些伤到了。 他死死盯着对方,泪珠无声地从眼角滑落。 她太懂怎么能把人捅得遍体鳞伤了。 不论身体上的,还是心理上的。 “当时,是你拜托我帮你的,为此,我落得如此地步。”他缓声开口,似是被人剥夺了力气,“你为什么对别人都好,却偏偏对我这么残忍?” “现在还有心思说谎,看来你没什么事嘛。” 闻言,谈若抿住嘴唇。 看向时浅渡的表情变得哀怨,好像在埋怨她血口喷人。 “你说这样的谎话,只会让我觉得,你一点儿也不了解我。”时浅渡来到男人面前,跟他拉近了距离,“我是没有那些记忆,但不管什么时候,我都不会主动让别人帮我的。” 谈若垂在身侧的手指缓缓握紧。 是啊,时浅渡那么张扬高傲的人啊,绝不会请求别人帮忙。 她只信她自己。 “太看重轮回,就会失去解脱的乐趣”,他至今都记得这句话。 或许,让她自己来选,她宁愿跟那个小世界一起消失。 时浅渡又道:“我可以帮别人,但我不需要别人帮我。你说,如果有人帮了我一次,他隔三差五地就说什么[要不是我当初怎样怎样,你能有今天]之类的,什么时候是个头啊?就像你□□,分明是一锤子买卖,但那人没钱了就过来勒索一样,永远还不完。” 她故意说几句不好听的,想继续多放句狠话,不想被男人抢了先。 “对不起。”谈若垂眼,眉眼柔软地乖乖认错,“我不该说谎,也不该说什么你会后悔的话。” “……” 还真是把她的话给堵了回去。 时浅渡“唔”了一声:“道歉就免了,你也没什么可对不起我的。” 她慢条斯理地整了整理衣袖,在男人身边踱了一圈。 “我这个人呢,很好相处的,也不介意顺手对人好一些,如果跟我相处不好……”她拉长尾音,笑眯眯道,“麻烦你从自己身上找找毛病。” 谈若又气鼓又想笑。 高傲张扬又幼稚的不得了,跟他知道的时浅渡一模一样。 他刚一在言语上服软,就把人哄好了。 看来,光是脸上楚楚可怜还不够,她更吃言语上的示弱。 唔,也不能有道德绑架的意思,她不喜欢。 他眼珠微转,嗓音轻柔地开口:“对人好一些,难道就是这样像看犯人一样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绕圈吗?” 没有矫揉造作的语调神态,但轻声细语的,就是能让人感受到一股委屈。 尤其是那双多情的眼睛往上微微一扬,更叫人觉得对不起他。 “你放心,虽然我不喜欢有人拿捏我,也不是我主动请你把我带到时管局的,但你总归是因为我受了苦,我不会恩将仇报。”时浅渡说,“我啊,会报答你作为感激的。” “我不需要你的感激。” 谈若抬高音量,敛了下眉。 他不信时浅渡一点儿看不出他的意思。 装糊涂么? “我又不是为了让你感激才做那些的。” “噢。”时浅渡应声,笑道,“那是为了什么呢?” 她抬手,缓缓地帮他把发丝别到耳后,把那双桃花眼彻底露了出来。 他的眼睛很漂亮,细看的话,是深棕色的。 眼中水波流转,带着轻柔的笑意。 眉眼总是弯弯的,就跟个小勾子似的,勾着别人。 而看向她时,眼周泛起粉晕,水汪汪的,看起来楚楚可怜。 倒是蛮好看的。 时浅渡承认,偶尔会被这个男人温顺的样子取悦到,可以忽略他背后藏着的那点儿阴翳。 她笑说:“好吧,看你这么多年不容易,你想要什么?可以跟我提要求。” 谈若也曾问过她同样的问题。 他眉宇松动,回想起过去经历过的种种,嘴唇动了动。 可是他发现,有的记忆细节竟然已经模糊了。 就算时不时地反反复复地回想过去,二十多年的时光,也足以磨灭许多回忆。 更何况,最近这段时间里,他知晓了很多…… 她与别人的互动。 她待人真温柔。 比他记忆中更温柔。 他还以为,只要是时浅渡这个人,无论有什么样的经历,是好是坏,都是个冷然的人,没有任何人能撼动她坚定的内心,她不会为任何人做出改变,只有别人承受与迎合的份。 就像袁青说的那样,“她只爱她自己”。 可事实并非如此。 他太嫉妒了。 想到这段时间他知道的一切,胸腔忍不住起起伏伏。 红唇紧抿,隐隐有恨意快要压抑不住。 换做是他,他当然会毫不留情地杀掉那些男人。 最好让他们死得透透的,永远也没机会跟时浅渡见面。 真是可悲,明明他才是与时浅渡接触次数最多、最了解她的人,也是那时唯一肯理解她的人,还是最终将她带到时管局、脱离悲惨人生的人…… 可两人相处的记忆,只有他自己记得。 她什么都不记得,最多知道她捅过他许多刀。 一想到这些,柔和的面容上徒增一股掺杂了戾气与委屈的恨意来,却又在顷刻间消散了。 他看向时浅渡,眼眶不知不觉间变得红润。 看上去,似是有些委屈和不甘。 可瞌下眼皮,遮住眼底神色的那一瞬,贪婪奔涌而出。 他问:“不论我说想要什么,都可以么?” 时浅渡摇头:“那不成,总得看看你说的是什么吧?” “我看古时候报恩,都是以身相许的。” 这回倒是没藏着掖着了。 时浅渡双臂抱胸,眼珠一转就笑了起来。 “以身相许?这恐怕不合适吧。”她一本正经地给谈若掰着手指头分析起来,“你想想,是你把那么小的我带回了主世界,从年龄上看,你都应该是我的长辈,怎么说我也不应当是以身相许啊。” 听到这儿,谈若心中已经开始打鼓,有了不好的预感。 而时浅渡凑到他的耳畔,笑着说:“你更像是父亲的角色,我应该给您养老送终啊。” “养老送终”四个字,还特意放缓速度、加重声音。 “……” 这话,不是气他就是咒他呢吧。 谈若被噎得差点暴露本性。 谈若嘴唇蠕动两下:“我好歹是主动帮了你,又因为你才遭受了这么多年的牢狱之灾的,只能孤零零地被关在这种地方,你倒是好,没完没了的故意气我。” 时浅渡盯着男人红扑扑的眼睛半晌,轻笑了一声。 真是惯会装可怜。 这是知道她容易被这样的表情蛊惑得心软,所以故意的么? 她可不是那么容易上当受骗的人。 她以手中的刀柄挑起男人的下巴,在谈若耳畔压低嗓音说:“话说回来,你刚在孤儿院门口见到我时……是想杀了我来着吧?” “……” 谈若微怔,万万没想到她知道这个。 时浅渡记得当时的情景么? 是啊。 虽然是为了帮她解脱,但他那时,确实是抱着杀死时浅渡的目的过去的。 至于最终改变选择……不过是为了他自己。 被人直接拆穿谎言,他没受影响,脸不红心不跳地敛起眉头,更显得委屈了。 “你对我那么凶也就算了,怎么还胡乱揣测。” 时浅渡好笑地低哼:“是不是胡乱揣测,你自己心里比谁都清楚。” 这男人虽然偶尔撒谎,还总是跟她演得楚楚可怜的,但对她没什么坏心思。 总归,把她带到时管局是真,为此受了二十余年的囚禁也是真。 她不是什么好人,但也不是忘恩负义之徒。 “看不出来,你这人说起谎话来还挺是那么回事的嘛。” “谎话?” “是啊,我上次问你,众人眼里十恶不赦的坏人,过去却是个可怜鬼,就算是抱着杀人的目的过去,看到他们可怜兮兮的样子,难道不会救他们么,你那时说你会杀了他们。” 时浅渡说着,轻轻地笑一声,歪头看着眼前的男人。 她调侃道:“实际上,你好像不像自己说得那么无情呢。” 谈若牵起唇角:“你想太多了,我怎么会对你说谎呢?” 他不紧不慢地掀起眼皮,透过有些凌乱的发丝看向时浅渡。 “换做我的话,我会毫不留情地杀掉他们哦。” 而且,是用最残忍的方式杀死那些任务目标。 要怪就怪他们自己就知道勾引人。 时浅渡挑起眉头:“是吗?” “我又不像你……” 谈若眼里笑意盈盈的,似是含着一汪春水,特别温柔。 他扯扯唇角:“还会有那么多怜悯之心。” 明明是笑着的,可这柔和细腻的嗓音,怎么听怎都像讽刺。 一种充满了不甘与醋意的讽刺。 “我会那么做,只是因为是你罢了。” 333 时管局与结局7 只是执念而已。 第三百三十三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我会那么做, 只是因为是你罢了。” 时浅渡与那双格外认真的眼睛对视了一阵。 她总是觉得有些微妙。 这男人分明与她没有太多的过往与接触,却总表出现一种超乎寻常的依恋与执着,就跟他们两人之间门真的有过什么、是她对不起人家似的。 喜欢她? 对她有那种感情? 说实话,她打心底里觉得匪夷所思。 一点打打杀杀留下来的情分, 过了二十多年还没消散? 纵使两人天天见面, 好好地经营维系, 感情这种东西都不一定能延续二十年时间门。 “你究竟在执着什么呢?想要什么直说便是,不用真真假假地找什么借口。”她收回视线, “要是因为只有我才能有实力帮你报仇,我倒还能多信你几分。” “……” 谈若不是容易生气的性子, 相反,他对太多事情根本无所谓。 可短短时间门, 被时浅渡这个没良心的女人气到了好几次。 你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他已经表达得很明白了, 她非要装糊涂,又能怎么办? 时浅渡见他吃瘪不语, 伸出手指。 指肚缓缓地抚过谈若蹙着的眉头上,将褶皱抚平。 “有什么话好好说嘛, 别总皱着眉头了,你还是笑起来更好看。” 谁曾想,一句短短的话语, 男人的眼睛亮了一点儿。 谈若略显苍白的脸上漾起笑意,桃花眼随之弯成了新月。 时浅渡果然还是时浅渡。 纵使有些地方变了, 但有些却永远不会变。 她还是跟从前一样,会夸他, 喜欢他笑起来的样子。 笑容不过是他用来掩盖情绪、恐吓他人的面具罢了。 但她好多次跟他说:你笑起来真好看。 没有一点儿虚假。 这让他都有点儿喜欢自己笑起来的样子了。 他脸上暗藏欣喜,柔声说:“我就知道你没变。” 时浅渡觉得眼前这人啊,真是矛盾。 有时让人觉得病态, 有时又干净得像是个无暇的孩子。 叫人不忍心让他白白高兴一场。 “我这种话只是礼貌性地客气一声,你不会是……当真了吧?” 谈若的唇角翘了翘:“你在骗我,对吧?” 他才不会相信呢。 若刚才只是礼貌地客气一声,那以前在小世界里呢? 难道也是随口说的不成。 然而,跟那双有笑意却没有温度的漆黑凤眸对视片刻后,他脸上的笑容跟着慢慢落了下去。 他曾经笑过那些男人蠢。 明知道时浅渡是个喜欢逗弄人的性子,就喜欢以此为乐,那些人却总是因为她的三言两语七上八下,上了她的当。 可直到此时,他才明白那种无能为力的惶惶之感。 看不透,看不懂。 正因为她很不正经,所以更难以琢磨。 不知道她到底是说认真的还是在开玩笑,又或是借着玩笑说真话。 你永远没法揣摩她的心中所想。 他总以为自己会是特殊的那个,总以为自己足够了解她了。 现在才发现,她永远不会被人看透,更别提拿捏。 兴许是动用不能完全掌控的能力太久了,谈若脸色更显得惨白了。 他仰头注视着时浅渡,眼尾染着红,失望又不甘。 牙齿咬咬嘴唇,模样病恹恹的,又压抑着不易察觉的的疯狂。 打是打不过她的,道德绑架只会适得其反,把心思掰开了揉碎了的说给她听也没什么用。 他就只有投其所好,然后等着被选择。 瞧瞧,这么长时间门了,就连他手脚上的锁链都不帮他打开,就让他这么拴着,只能扬起头去仰视她。 男人的表情变了又变,终于丧了气,红着眼看她。 他道:“在你眼里,我这样挺好笑的吧?” 竟然会在任务中从一个杀死自己无数次的女人身上贪恋温柔,这跟喜欢鳄鱼的眼泪有什么区别呢? 后来知道她一次又一次地对别人好…… 他等了好久好久的人,却对其他人那么好,而依然把他孤零零地抛在这儿。 煎熬,焦灼,嫉妒。 他有时会痛恨自己怎么会拥有这种能力。 天知道这些日子是怎么过来的。 情绪一点点地压抑,终于见时浅渡回到了主世界,他还以为一切都变好了。 他期待了那么久、盼了那么久啊。 “别这么说,好像我欺负了你似的。” 时浅渡缓缓蹭了蹭男人湿润的眼角,又给了颗甜枣。 她说:“不管怎么说,我总不会看着对我有过善意的人受这样的苦楚,作为回报,我会救你出去,帮你母亲的事复仇,等把这些事收拾干净了……再说其他的吧。” “这还不算欺负人?”男人眉眼温润地看她,“非要哭给你看才算么?” 时浅渡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怎么,非要坐实了我欺负你的事吗?” 谈若捕捉到那一瞬的停顿,往前贴到时浅渡的耳畔。 他眉眼弯弯:“你若是喜欢,我可以哭得很好看。” 大概是之前若有似无的勾引都失败了,没能勾起对方的怜惜,把话挑明了之后就直白多了,话里话外都别有深意。 “那倒不必了。”时浅渡答的干脆,“我还得好好孝敬您,怎么会让您哭呢。” “……” 这是把老父亲那个论调给拿回来说了。 谈若气得想动手打人。 不等谈若开口,时浅渡便直起身,又道:“通道打开吧,我把你的仇人了结了……再回来见你。” “你……” 谈若开了口,又闭上。 他还被主神设置的锁链拴着呢,她就从来没想过帮他想办法弄断?? 说到底,就是没把他放在心上吧。 他抬起手,锁链叮当作响:“你不需要有人带路吗?” “杀人还需要什么带路,直接杀过去便是呢。”时浅渡看出他的意图,却故意没动作,“再说,你这么多年都是囚徒,也不差这几天,突然出现在时管局,万一被总督他们瞧见了,提前有了防备或者节外生枝怎么办?” 谈若冲她眨眨眼:“你把我藏起来不就好了?” 时浅渡有点儿吃这一套。 她歪头,顺着男人的话玩笑道:“怎么,还玩什么金屋藏娇么。” 好说好不行,歹说歹不行。 不止如此,还阴阳他。 谈若看着自己手腕上的桎梏沉默片刻,双眼一垂。 “我身上的锁链是那人亲手设置的,你如果连这个都打不破,便不要说什么帮我报仇的话了,还是尽快想办法离开吧,免得那人休眠期一过,又要对你痛下杀手。” 说着,他望向时浅渡,关怀道:“我一直这样也没事的,你不用为了我赴死。” “……” 激将法,绝对是激将法。 这玩意对她可不好使。 时浅渡板着脸停顿几秒,哼笑:“看你可怜,提前帮你解开束缚也不是不行。” 她缓步来到男人面前,驻足。 修长漂亮的手指轻轻地点在他的肩膀上。 “但你要知道,激将法对我可没什么用。” 谈若眼角下弯。 但没敢笑得太明显。 时浅渡这人……真是跟他记忆中一样又高傲又幼稚。 他卖乖道:“我知道你只心疼我才帮我的。” 时浅渡撇唇,这人真是什么时候都不忘占她的便宜。 说心疼就心疼吧,权当哄他这一回。 她没再说话,把目光落在几条锁链上。 谈若的眸光闪了闪。 那抹隐忍的神情几乎要绷不住了。 当锁链被硬生生地破坏时,他如愿顺势跌到了时浅渡的怀里。 下巴搭上她的颈窝,让她看不见表情。 那一刻,谈若唇角上扬,笑意无限地扩大。 漂亮的桃花眼里哪还有什么可怜、哀怨或是不甘,一切情绪早已被深埋的得意与满足所占据,成了一种近似病态的占有欲。 早就该这样了。 要不是那个混蛋让时浅渡“受罚”进入小世界里…… 那时浅渡就只有他自己。 主神该死。 剥夺了他的亲情,还害他痛苦了这么久的时间门。 实在是……该死。 好在现在一切都回归正规了。 装可怜,自贬,撒谎,道歉…… 那些都算什么呢? 只要最后结果是好的,其他,他什么都不在乎。 “我太久没走路了。” 他声音中带着刻意装出来的可怜与歉意,叫人怜惜。 时浅渡看穿了他的小计俩,但没戳破。 她笑笑,轻轻揽住男人的腰。 他太瘦了,这么轻轻拥住,都觉得硌手。 关在这破地方二十多年…… 确实太苦了。 她不由得叹了一声:“这么多年怎么过来的呢,在这种什么都没有的地方,普通人早就被逼疯了吧。” 说话间门,她因身前的重量往后退了一步,背脊轻轻地磕在了墙壁上。 这是她宿舍的墙壁。 竟是不知不觉间门回到了主世界。 “但你会带我出来啊。”谈若在她耳畔开口,“想到还能见到你,就足够我撑到现在了。” 他的嗓音细腻轻柔,听起来温和,却透着一股执着。 “只要结果是好的,一切都值得。” 时浅渡顿了一下:“你这么说,倒是挺像被逼疯了的。” 她其实能察觉到谈若对自己的心思,她只是不能理解。 如果她猜测没错的话,这个男人应该被“小世界里的她”杀死了无数次吧? 怎么就……会喜欢她呢? 根据袁青所说的,“她”杀人可是极其残忍的,弄得袁青知道她们不一样,还是怕了她二十多年,是见了就想跑的程度,可见不是一般的恐怖。 在她的记忆中,也是一刀一刀地对谈若非常残忍。 他这个情况…… 真不是斯德哥尔摩综合征吗?? 她把瘦削的男人抱起来,轻轻放在沙发上。 转而去几乎没用过的开放式厨房前接了一杯温水,递给谈若。 她坐在一边,舒舒服服地翘起二郎腿:“你现在真不用去医疗中心检查检查?” 谈若双手捧着杯子,浅喝了一小口水。 温嘟嘟的,光滑湿润,还有些甘甜。 原来水入口后,是这个感觉啊。 以前怎么没记得水是甜的? 他无声地舔舔嘴唇,望向时浅渡,近似蛊惑。 “你过来,我跟你说实话。” 时浅渡顺着他的意思,往旁边凑了一些。 两人之间门还余下二十公分的距离。 谈若又道:“再过来一点儿,我还能害你么?” 时浅渡牵动唇角,无声地笑了一下。 她又懒洋洋往前一点儿。 谈若笑得更好看了,像是个给点甜头就心满意足。 他在时浅渡往前的同时凑了上去。 却在下一刻,被时浅渡用手轻轻隔开了两人。 她没直接拆穿什么,似笑非笑道:“你这点儿小计俩,都已经是我玩剩下的了。” 谈若知道,她一定是故意的。 她什么都明白,只是不说,若即若离地逗弄对方,直到完全掌控为止。 这是时浅渡这人一贯的习惯,他早就明明白白的。 但心中还是不舒服,被吊得七上八下,生怕出什么意外,真在哪儿一不小心惹到了她。 真是个霸道的人。 不允许别人揣度自己,却处处捏着别人。 他笑了笑:“是啊,我又不像你那样经验丰富。” 时浅渡心说,阴阳怪气,绝对的阴阳怪气。 她白过去一眼,为自己倒了一杯酒:“我杀了你很多次吧,到底有什么可让你执着的?” 想起遥远的从前,他脸上浮出温软的笑意,看向时浅渡时眼眶中蒙着水雾。 那些事情已经没有人知道也不会有人知道了,只存在于他自己的记忆中。 不,就连他自己都忘记那时的感觉了。 时间门磨灭了一切,只在心中记得,她那时温柔得让他很想落泪。 那一点儿念想让他撑了这么多年。 如果不是还念着这些,他都不能说自己这些年是活着的。 他语调有几分执拗:“你那时……帮我捋头发很温柔的。” “……” 时浅渡的动作顿了一下。 别管男人的表情是不是装出来的,眼底的水光与执拗总归是让她有些动容。 她收回视线,像无事发生一样,自顾自地浅饮了口酒。 捋下头发而已,都值得记住这么久吗? 他未免也太容易满足了吧。 “只有你对我那么温柔。” 男人又低喃了一遍。 眉眼弯弯,笑容明媚而柔和。 而重复的话语却让时浅渡突然意识到,谈若大概称不上是“喜欢她”。 或许最初,是有一些暧昧不清的感情掺杂在里面,是对她抱有某种好感,但久而久之,那抹并不明晰的情绪渐渐地不再是所谓的喜欢,而是成了一种执念。 记忆凋零,一切都化繁为简,只余下念想。 只是执念而已。 在孤寂冷清的、没有任何人烟的纯白空间门里,被拴住手脚永远地桎梏住,没有援兵,没人说话,囚禁二十余年…… 他得想着些什么,期待些什么,才能活下去。 他没有真正谈过恋爱,也许久不与人接触。 他只是[以为]自己喜欢她。 只是在一遍一遍的自我重复中,加深了这个印象,说服了自己。 他大抵已经忘了从前的感情与情绪,只会重复一句“温柔”。 因为这个念想是唯一能成为他支柱的东西。 把她带离了苦难的人,在她肆意成长的这些年里,却日复一日地生活在痛苦中,用那么一点点念想支撑着精神,盼着早日有能力打开小世界之间门的通道…… 因为有期待,所以坚持了一年又一年。 而好不容易成功打开一次通道,却被主神发现,让她进入小世界里出不来了。 可想而知,这人得是多么崩溃啊。 完了。 这事儿不能细想,越细想,她越是替人心酸。 ……还有点为自己为难对方的举动而后悔。 她真不是什么道德感特别重的人,更很少会觉得内疚,但这回,她少有地捂住脸颊,有点想哐哐撞大墙。 是应该对他好点儿。 他说的没错,她确实会后悔的。 时浅渡皱着眉头停顿半晌,又无声地叹了口气。 她揉了揉男人的头:“我会帮你把这些年吃的苦,全都讨回来的。” 谈若感受到头顶传来的温度,微怔。 她终于温声待他了。 原来那个时候,被温柔以待的感觉是这样的啊。 他弯弯唇角,柔和的嗓音却像是吐着信子的蛇,说着残忍的话:“我知道你会替我杀了那人的,这是早就注定的。” “我是说认真的。” 时浅渡直直地看向眼前的男人,终于开始认真了起来。 她说:“你改变我的命运,那作为回报,我也会改变你的命运。” “其实,没有什么改变命运。” 谈若淡笑着垂眸,望着玻璃杯中轻轻晃动的水纹。 半晌,他才重新抬眼,笑意盈盈地与时浅渡对视。 他似乎非常确信自己喜欢眼前的人,依然说着暧昧的话语。 “一切都是早就注定的,就像我遇见你。” “好好好,一切都是注定好的。” 时浅渡拗不过他,便无奈地笑着顺应了他的话。 说来也怪,十分钟之前,她还在故意戏弄这个男人,现在却有些不忍心了。 他那股执拗,比任何装出来的神情都更让人动容。 “你的脸色很不好,还是休息休息吧。”她点了点沙发,示意谈若躺下休息,“别等主神结束了休眠期,你连看热闹的体力都没有,看不见我上演的好戏。” 谈若歪头:“关心我?” “你这一脸苍白的死人相,走出去都得吓人一跳。” 时浅渡吐槽,拖住男人的肩膀就往沙发上按。 “只给我睡沙发么?”谈若往一旁的房间门瞥了瞥,“我已经很久没能好好休息了。” 被囚禁的年月中,对于动作的限制很大。 他来回来去,就只能改变那么一点儿动作而已。 时浅渡好笑道:“行,把我的床借给你睡。” 她将消瘦的男人带到床上,给他盖上一层薄被。 才把被角掖好,谈若便又掀开了。 他把自己身边留出一个空挡,轻轻地拍了拍。 桃花眼直勾勾地看她,露出了缱绻的期待。 时浅渡重新把被角掖上:“你休息吧,我就不打扰你了。” “我不怕你对我动手动脚。” 谈若突然开口。 他又冲时浅渡眨了眨眼睛,等她上来。 “呵。” 时浅渡先是一怔,继而轻笑出声。 若真是喜欢她,对她抱有男女之情,又怎么会在说出这种话时,只有浮于表面的暧昧和似勾似引的蛊惑,却没有情.欲呢? 她rua了下男人的脑袋:“好好休息。” “你就那么嫌弃我么?”谈若侧躺在床上,眼中的情绪愈发浓烈偏执,“你愿意与那么多人同床共枕,却不愿在我身边留下一时半刻,我到底哪里……做得不好?” “哪里做的不好?”时浅渡捂住他的眼睛,“该休息的时候非不休息,太不听话了。” 谈若明白她一向喜欢听话的人,便敛敛眉头,没有立刻说话。 过了一会儿,他才轻声说:“可我才离开那鬼地方,怎么可能立刻睡得着。” 他是有心机的,咬字时加重了“鬼地方”三个字。 自然而然地勾起对方心中的怜惜感。 时浅渡觉得也有道理,好不容易从无边无际的白色中离开,看见什么都得是新鲜的。 她没再催促男人好好休息,而是道:“那你……跟我说说你母亲?” “……” 谈若没立刻应声。 还以为时浅渡会哄他一句“那我陪你休息”之类的。 真就是连哄句好话都不愿意么? 他与小世界里那些人,究竟差在哪里? 他不明白,也不甘心。 他喜欢她那么长时间门,一直在心中念着她,年复一年地到了现在……终于等到了她来,可结果怎么就跟他想象中不一样呢。 心心念念了数年的人,如今就在身边没错。 可是他得到自己想要的了么? 没有,根本没有。 男人睁着眼睛,与她无言地对视。 不自觉地从那双眼中流露出一种受伤的情绪。 就那么红着眼睛看她。 神情淡淡,无声无息。 却也执着倔强,好似非要分出个胜负。 两人对视半晌,终是谈若先示了弱。 他心知时浅渡最不吃硬的,就以退为进地垂下眼眸来。 卷翘的睫毛轻盈地呼扇几下,使得眼底的神色半遮半掩、朦朦胧胧的。 时浅渡把男人的小动作小心思全都看在眼里,如他所愿地轻松笑了起来。 气氛不再僵持,她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靠在床边。 “我无意提起这事让你难过。”她敛起笑意,温声说,“只是,既然知道你母亲是因为我而被错杀,我自然不会当做无事发生,想多了解一些,替她讨回公道。” “不是因你被错杀,更不是你的错。”谈若摇头否认,“你不用有压力。” 一切的根源,无非是贪婪罢了。 正是主神他自己,亲手推动的这一切啊。 主神全知全能,这一点儿也没错。 “我能有什么压力。” 时浅渡怎么可能把别人手上的人命算在自己头上。 她一脸“你真笨”的表情看向谈若:“我的意思是,会帮你报仇。” “……” 谈若微怔,很快收回视线。 他知道,时浅渡必定会为他报仇。 “我母亲,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 说起母亲,他的本能是变得沉默,话比平日里都要少很多。 可太多年过去了,那股难过的情绪到底是什么感觉,他早就不记得了。 除去知道当时是“难过的”,他心间门只剩下了恨。 对那个人的恨。 靠着恨意的支撑,他活过了好多年。 再后来,就遇见时浅渡了。 “只能说母亲死于一个可笑的预言,仅此而已。” 他说起这话时,语气很平静,轻轻柔柔的。 眼眸瞌上又张开,笑中藏恨。 “在许多人的眼里,权力与不朽比世上任何东西都重要,是吧?” 时浅渡半靠半倚地坐在床边,有几分悠闲:“每个人看重的东西不一样,确实有人推崇权力与不朽,但这两样对于我来说,就什么都不是。” “我知道你对这些不感兴趣。”谈若捉住她的手掌,“你看重什么呢?” 他的目光黏在那张距他不过几寸距离的脸庞上。 可他不等时浅渡答话,便笑了笑,自嘲般轻轻柔柔地摇了摇头。 “算了,你不用回答了。” 说罢,他干脆翻了个身,背对着时浅渡。 还用被子将自己盖严实了。 “反正也不会是我。” 时浅渡是个聪明人,别管是阴阳还是绿茶,总归不会逃过她的法眼。 她一眼就能看穿男人茶里茶气的发言,但不觉得厌烦,反而觉得有两分可爱。 于是只轻笑了笑,没说话。 她靠在床头,手指帮忙掩了掩被角。 几下后,便没再继续动作了。 目光静静地注视着背对着自己的清瘦男人。 他身量修长匀称,就是有些瘦了,看着不似那么强壮。 安静地躺着时,瘦瘦条条的,没了眉梢眼角上透过笑意暴露出的那股隐隐的病态,显得清隽沉稳了不少。 时浅渡伸手落在他的头发上。 顺势而落,扫过耳朵,将零碎的发打理了一番。 谈若呼吸均匀,一动不动。 看似静静悄悄地睡着了,实则睁着眼睛等了又等。 许久,也不见身后的人过来哄他一声。 平静的眼眸渐渐地翻涌起波涛,黑漆漆的就像是压抑许久的海平面,根本无法轻易地平息。 红润的嘴唇抿成了一条冷硬的直线。 就在此时,他听见身后传来了自言自语般的声音。 “那个漫无边际的破地方很难熬吧。” 一只手伸过来,落在他的脑袋上,轻轻地揉了揉。 她总是说得理所应当,如同世界的铁则:“有我在就自然就没事了。” 很轻的动作,却蕴含着极大的力量,几乎立刻就抹平了二十余年的苦楚与崩溃。 “……” 他的肩膀颤动了两下。 眼底戾气刹那间门消散殆尽,只余下温软。 就像他从来只是个乖顺柔和的人。 时浅渡真是温柔啊。 比他那遥远记忆中的还要温柔。 直叫人心尖轻颤。 心心念念的一切都成真了么? 归根结底,他这么多年贪恋妄想的也不过是那一点点早就被他忘记了滋味的温柔。 他好像若有似无地回忆起了那时的感受。 那种期待,想要见她,想要被她动作轻柔地摸摸头。 哪怕要被一次次地杀死。 二十多年的等待,不过就是为了这么一瞬。 如今得到了,本应觉得满足才是。 可他心头却涌出了更加浓重的贪婪念想。 小世界里的那些人,可不止被她这样对待,不是么? 贪欲最是难填。 他也不欲阻止那抹贪欲。 谈若直视前方的虚空,眉眼柔和带笑。 他开口时,嘴唇张张合合,总是划出漂亮的弧度。 “那你抱我,好不好?” 334 时管局与结局8 又不是不让你跟我睡一…… 第三百三十四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占我的房子, 睡我的床,还开始使唤我了。” 时浅渡手掌一动,转了个方向。 刚好用手指虚虚地遮住了男人的双眼。 “休息。” 男人躺在那儿没动。 但他应是故意眨了眨眼睛, 让睫毛在她的手指上轻轻地扫。 “你真过分啊。” 房间很静, 外面暖熏熏的微风将窗帘撩起了一点, 又无声地落下。 男人嗓音也是暖的,但透着一股子压抑劲儿,像是连续憋了几日暴雨的夏日天空。 “明明什么都懂,什么都明白……却总是装糊涂。” 他始终没有翻身过来跟时浅渡面对面。 就那样层躺着, 背对着她,也把眼底的阴翳遮挡在了她的手指之下。 “为什么总是拒绝我呢?” 时浅渡无声地叹了一下。 这男人也太执着了吧。 关键的是, 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他并非真的喜欢她。 他的所有反应和行为, 都不是出自感情与爱意。 他只是不知不觉间…… 把她当成了心中的支柱而已。 把她当成了……支柱啊。 人越是生活得艰难,执念就越深, 也就越是觉得自己需要某种“缺失的东西”, 甚至觉得如果得到了那个缺失的东西, 就会拥有完满的人生。 也算是慢慢地给自己洗脑了吧。 时浅渡想, 谈若没有实实在在地与她相处过, 自然是不了解不熟悉她的。 待他们相处相处, 他或许就会发现自己的所谓感情不过是虚假的。 “拒绝你才是正常吧?” 时浅渡不客气地捏住男人的耳朵,不轻不重地拧了下。 她说话一向在理:“虽然你对我有所了解, 见过我很多次,但在此之前, 本质上我根本就不认识你,陌生人而已,总得有个相互熟悉的阶段吧?” “……” 谈若将嘴唇抿成了一条很不甘心的直线。 “陌生人”三个字狠狠地刺痛了他。 陌生人, 陌生人…… 是陌生人啊。 可不论他怎么不甘心,这都是个不可争论的事实。 时浅渡对他的记忆,是从那只有不足一分钟的短暂相见开始的。 对她来说,他们只不过才见第四面而已,相处时间不超过半小时时间。 所以,不能强求。 要理解她的质疑,接受她的冷漠。 也不能把小世界里发生的事当成真的。 时管局里所有的员工都是那么工作的,不是么? 好在,她已经回来了。 他们还可以慢慢地相互熟悉。 现在对他最好的选择,就是接受时浅渡的提议。 “那好吧。” 谈若想了一阵,将情绪埋藏起来。 他轻轻柔柔地应声说:“我们可以慢慢培养感情。” 主世界里没有野男人,许多老员工又都惧怕时浅渡,不会给他添乱。 至于那些崇拜时浅渡的小年轻么…… 他就算虚弱,对付他们还是轻而易举的。 大不了,就把频频碍事的家伙送到囚禁他的纯白世界里去,关个三年五载的,等他满意了气消了再放出来,看看还有谁敢随意觊觎不该看的人。 渗着凉意的桃花眼轻轻眯起,不算狠毒,但也能让瞧见的人觉得后背凉飕飕的。 时浅渡看他片刻,又道:“你要是实在不困,就把预言的事跟我说明白,总是藏着掖着干什么?咱们可是同一战线的,还是说……这又不能具体说?” “没错,是没法说出口。” 谈若收敛了神色,终是翻过身,面向时浅渡躺着。 只要提起遥远的过去,他总会缓慢地牵动唇角,温温柔柔地笑起来。 就像是个身处局外的人,露出一点儿讽意,却无动于衷。 这大概是因为他无法改变过去吧。 久而久之,被迫接受了一切,嘲讽是最后的反抗。 “那我跟你提问题,如果我说对了,你就点点头;说错了,你就摇头,这总归没问题吧?” 谈若应声:“好。” 时浅渡想了想,问:“这个预言,有关主神的地位和权力?” 谈若点了点头。 “生死有关吗?” 点头。 “预言之跟你母亲一个人有关联?” 摇头。 “还跟你有关?” 点头。 “那……你母亲在自己跟你的性命之中,选择了保全你的?” 这回,谈若沉默了片刻,才点了点头。 他明白,提起这种事,他应该感受到难过、悲哀与感激的。 可时间既治愈又残忍,它可以抹平一切。 就像许多失去了亲人或是失恋的人一样,痛苦会被掺杂在时间中,随之一点一点地流逝干净,直到再也记不起当时的情绪。 他们的寿命很长很长,他看着年轻,实则已经度过太多个春秋了。 母亲的模样可以利用能力调取出来,但最初的痛苦却再也感受不到了。 更何况,他一出生母亲就去世了,他们没有交流,没有一起生活过,所以没有更多的记忆可以供他去回忆去调动情绪,一切都是陌生的,对母亲这一角色唯一的感情就是那已经忘记了的难过。 相比之下,倒是记得父亲更多一些。 至少,直到现在,他还深深地恨着父亲。 只要没有杀了父亲,恨意将永存。 时浅渡注意到他那片刻的停顿。 她跟着顿了一下:“抱歉,再提起来可能有点残酷了。” “不残酷。”男人摇摇头,“我已经忘了。” “……” 时浅渡一向不是特别会安慰人。 她没有亲人,至今也不知道自己的亲人是谁,也从来不想知道。 她过得挺好的,有人抛弃她,只会是对方的损失。 她现在还庆幸小世界中的“父母”在出生时就抛弃了她,而不是一念之差下带着厌恶留下她,不然,还能指望一对没多少良心的男女在发现了女儿的特别之后,拼命地保护她不受伤害么? 被人从孤儿院强制带走,总比被亲生父母卖给军方强吧。 想到这儿,她笑了一声。 这世间一切,都是不稳定也不确定的。 只有自己的强大,才是永恒的。 “以后就不用再面临选择了。”她笑看着谈若的双眼,“鱼和熊掌,我们都要。” 谈若不自觉地随她一起弯了唇角。 不是往日面具般的笑容。 心头微微地动,好似废土抽出嫩芽,万物复苏。 时浅渡好似有一种魔力,只要她用那种胜券在握的眼神看谁一眼,那人就能感受到发自内心的希望与力量。 那是一种掌控的力量。 绝大多数人,都会被这种力量俘获,不自觉地垂拜。 说起来,这种类型的人,是天生的领导者。 偏偏时浅渡很懒,对承担责任这件事非常抗拒。 她只想对她自己负责。 所以,她过得肆意又疯狂,能原谅的时候原谅,该狠心的时候狠心。 无拘无束,那么快乐。 这是她的魅力所在,也是作为她的伴侣,会缺乏安全感的原因吧。 谁知道“虚无缥缈”的爱会在什么时候消失。 谈若失神几秒,头脑中已经有无数想法一闪而过。 藏在软被下面的手指早就在不知不觉间握紧了。 如果,他是说如果—— 他中意的人是个容易被控制的人就好了。 可若是这样的人,大概也不会如此让人着迷了吧。 他的话略显得阴阳:“你好像什么都能做到。” “那是。” 时浅渡张扬地应声,但又蹙了蹙眉头。 许是想到了什么,她补充道:“但总归有些事,是我不擅长的吧。” 谈若立刻明白了,这是在说,救那些百姓的事。 手指用力,差点攥出了“咯嘣”的声音。 可他嘴上却温声问:“你更喜欢无私的人么?” 若真是这样…… 那他可真是刚好相反,是个彻头彻尾自私的人。 就连所谓的付出,最初的目的只是为了自己。 “我吗?”时浅渡无需思索,便道,“我无所谓无私还是自私,无私的人不会跟我争,而自私的人,知道讨好我才是最好的选择,所以,只有愚蠢的人才会跟我作对,当然了,又因为他们愚蠢,不会造成什么威胁。” 她说得理所当然,好似这是世上的铁则。 当然,如果一个人变成了强者,这就是他的世界的规则。 不知不觉间,身边的坏人消失了。 所有人都面带着善意,一切变得简单。 谈若笑了。 这样啊,真好。 “问题被你给搞岔了。”时浅渡敛敛神,回想了下自己还没问完的问题,“许多事现在不知道也没关系,但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那个预言里,是我杀死了主神吗?” 谈若看她一阵,才点了点头。 其实,预言中是没有说出具体是谁的,正因为如此,主神才会杀错了人。 但按目前的状况来看,一定是时浅渡没错了。 “那就省事了。”时浅渡肩膀张开,姿势更放松了,“等主神休眠期过了,醒过来后肯定也意识到预言里的人是我了,都不用我们主动去找他,他会让人过来请我们的。” 杀错了人这件事,会让主神更加明白,预言无法改变。 所以,他一定会在自己熟悉的地方,做好万全的防备后,主动请她过去。 给她诱惑,跟她提要求,希望能把人“招安”。 如若失败,再在自己熟悉的环境里妄图反杀。 哦对,在他的语境里,是将挑战权威的反叛者正法。 “你就这么确定?” “自然。” 时浅渡从旁托起酒杯,在手心里缓缓晃动几圈。 液体随之拂过杯壁,如暗潮涌动。 “只要我们按捺得住,耐不住的就是被杀的人啊。” 她说起杀人,就像在说“今天吃什么”。 没有丝毫的心理负担。 说不好是她天生如此,还是时管局的无数个杀戮任务让她习惯了这些思维方式。 一个妄图置她于死地的人而已,更何况,血腥是主神更替永远的底色,哪一任主神不是杀了上一任才坐上宝座的呢? 杀人后,就要做好被杀的准备。 她不过是遵循世界的法则。 她也期待……能杀死她的那个人出现。 一时之间,房间里没再出声音,两人都没有说话。 消瘦的男人侧躺在柔软的床褥上,一瞬不瞬地看向时浅渡。 不是死死盯着,而是淡淡然地望着。 窗帘拉着,遮住了室外大部分自然光,只有微弱的光洒进来。 她一半身子都隐没在灰暗中,轮廓是模糊的。 奇异的是,那双漆黑漆黑的眼睛却没有融入黑暗。 它总带着笑意,几分的玩世不恭,几分的笃定。 特别吸引人。 谈若太久没能这么仔细地看着时浅渡了。 上一次这样,还是二十多年前,他被刺死躺在冰凉的地板上的时候。 可惜,那时失血过多,视线模糊,看不清晰。 现在才发现,原来她那样的好看。 他稍微动了动身子,往前挤过去一点儿。 不用说话,就这么无言地待在一起,他就打的心里感受到一种安宁。 不是纯白世界里的死寂,而是安宁。 焦灼,戾气,对未知的恐惧…… 一切都消散了。 他喜欢这样。 他伸出手,抓住了时浅渡的衣角。 然后,死死地攥在了掌心。 别离开他。 他等着一天,已经等了太久了。 嘴唇张开,不等说些什么,就又无声地闭上了。 呼吸变得均匀了。 时浅渡把见底的酒杯放到一旁,腾出手帮他掖了掖被角。 轻微的动作让男人的睫毛颤动两下。 他的手指不自觉攥得更紧了,不给她离开的机会。 每个人在入睡后,总会回归到最本真的模样。 那张不是迷花眼笑就是泫然欲泣勾人怜惜的面容,此时竟是露出了几分疲倦。 但眉头没有皱着,而是全然舒展开,似乎在她身边很是安心。 这样看起来,比平时更可爱了一点儿。 时浅渡收起略显复杂的心情。 不管怎么说,她跟谈若之间都不可能是陌生人。 他们之间有一种无需用语言说明的羁绊。 她自然不会把人丢下。 话说回来,听袁青说,那时谈若已经是时管局的老人在时管局待很久了,再加上她的年龄,怎么算都得是五六十岁的年纪了,还可能会更大一些,但他看起来一点岁月的痕迹都没有。 果然,主世界的土著人类都是老妖怪吧。 这么想的话…… 他岂不是孤零零地被人在时管局排斥了少说二十来年? …… 谈若是流着眼泪醒来的。 他真正睁开双眼时,枕着的枕头已经湿了一片,鬓角的黑发也全都浸湿了。 满脑子都是时浅渡与别人的相处,亲亲我我,情话温柔。 他毕竟不是主神,没有随意调取每个小世界具体每件事的能力,体能有限能做到的事情也有限,所以只能在精神尚好的时候断断续续地看到一些画面。 可那些,足够让他痛苦万分了。 他永远也忘不了,他在经过了无数次的尝试和努力,好不容易打开了被囚禁的小世界与主世界的通道后发生了什么。 他那时太高兴了,以为终于可以获救、可以与心心念念的人在一起了。 谁想到时浅渡刚进来,就被主神发现,被人带走。 主神把她投进了小世界里,说是惩罚,其实是要她死在里面。 而惩罚,呵,大概是给他的吧。 他一直认为时浅渡跟自己是一类人,谁也不信,只是两个冷冰冰的人在一起抱团取暖。他认为,自己得到过的温柔已经她的全部了,他确信自己是特殊的。 所以,他以为时浅渡会毫不犹豫地杀死那些弱小可怜的家伙。 他从没想过,她会救他们,会对他们那么的好。 他根本不是特殊的。 她甚至都记得他这个人的存在。 可他没有感觉到背叛。 很奇怪,他只觉得嫉妒,嫉妒每天都在折磨他。 他发了疯一样想得到同样的爱抚。 主神看出了他的念想,看出他的情感,也知道,他拥有类似主神的能力。 所以主神想要让他看到,他在乎的人,爱护的是别人。 还要让他看到,他在乎的人一点点精神衰竭死在小世界中…… 她一生会爱护很多人,唯独没有他。 归根结底,惩罚的人是他。 太狠了。 比被刀子捅,要疼多了。 疼得他掉尽了眼泪。 他以为自己才是最先与时浅渡产生链接与交集的人,以为自己可以率先在她的生命中占据重要的位置,却不想弄巧成拙了,让那么多人捷足先登,而他却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切事情就那么发生了。 把他排除在外。 他一次次地告诉自己,时管局中许多同事们都是这样工作的,什么□□之类的都很常见,根本无需太过在意,小世界中的一切都算不得真。 可他做不到,他忽略不了。 妒火与恨意成倍数地在心头滋长。 好在,时浅渡顺利回来了。 对,她回来了。 一切都回归正轨了,他也被救出来了。 谈若想到时浅渡,立刻翻身去找她的身影。 这时,他才发现身边根本没有人。 而他手中死死攥住的外套早就被人脱下来盖在了他的被子外面。 他睁大了双眼,立刻从床上坐了起来。 顾不得起猛了的晕眩感,摇摇晃晃地往房间门口走去。 手掌撑在墙上,另一只手去按门把手,按了个空。 房门猝不及防地被人从外面打开。 他反应极快,本来可以站稳,但故意放任自己,扑进了来人的怀里。 时浅渡被扑得往后退了几步。 “怎么了这是,这么着急干什么?” 她偏头,看到男人一双柔软的眉眼跟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又湿又软,明显是哭过一场。 谈若胸腔起伏。 扑在时浅渡怀中半晌,终于道:“我嫉妒他们。” 时浅渡挑眉:“嗯?” “我嫉妒他们。” 谈若又重复了一遍。 声音不重,却能听出深深的不甘。 时浅渡拍拍他的后背:“既然睡醒了,就先到沙发上坐一下吧。” “我恨主神。” 时浅渡顿住脚步。 她回头,刚好看到那张线条流畅柔和的脸上扬起令人毛骨悚然的笑意。 男人的桃花眼因为笑意弯成了新月,灿烂极了,春光明媚。 可他口中却道:“你帮我杀了他后,给我机会捅他几刀,好不好啊?” 时浅渡抓住他的手腕:“可以,让你泄愤了为止。” “那恐怕是要把他剁成肉酱了。” 谈若面不改色,就算这么说,也不能消除他心底的恨。 是那个人把他的一切都毁了,而且是故意的。 “……” 时浅渡白他一眼:“你这样很耽误我早晨的食欲诶!” 她真想重重地在谈若脑袋上敲一下。 可是…… 他的手腕太细了。 长期的囚禁,让他消瘦的厉害,手腕一握,根本没多少肉。 怪叫人心里不舒服的。 “我本来,是可以最先与你结识的。”男人被她拉到沙发旁,但没有坐下,“你知道我等了多久么?可到头来……” 他咬了咬嘴唇,笑容都遮不住他脸上的失落。 “我睡着了,梦里一直在掉眼泪,你都不在我身边。” “那我总不能一直在那边坐着陪你吧?”时浅渡拍拍沙发背,“我总得休息总得睡觉啊。” 男人忽然回头,还红着的桃花眼直勾勾地看着她。 神情似笑非笑的,可怎么看怎么有些怨怼。 “又不是不让你跟我睡一起。” 他头脑里充斥着她对别人的好。 那些好,他不曾得到过。 别人有什么,他就也想要什么。 只有这样,才能让他深深受过的痛苦所有减轻。 嫉妒叫人发狂,不甘的、痛苦的心理感受远远高于对亲昵的渴望。 他自己意识不到这些,用双手撑在沙发靠背上,上身往时浅渡身边靠,有样学样的凑到了过去,动作很轻地亲吻上她的脖颈与下颚。 他不是兴奋,而是情绪被痛苦推着上前,有些激动。 这些似乎在头脑中演练了成千上万遍,早已变得机械化程式化了。 所以动作并不生涩,也有感情有执着,只是…… 不含情.欲罢了。 最初那二十年,他想抓住那一丝温暖。 后来,他想得到相同的宠爱。 那种…… 小心翼翼的,珍重的,捧在手心里的爱护。 他渴望得到那些。 “呵……” 时浅渡无奈地捏了捏鼻梁。 男人在追求自己的渴望,同时,也在祭献自己。 他希望时浅渡有所表示。 仿佛只要有了身体上的接触,就得到了爱。 时浅渡按住谈若的肩膀,慢条斯理地把他推开了一点儿。 眼见着男人眼中有失望与戾气溢出,她笑了笑,在对方红润的嘴唇张开说话那一瞬,猛然上前,人按倒在了一旁的沙发上。 她的动作极其利索,快到谈若先枕到身下的抱枕,才来得及睁大双眼。 “你自己都说了慢慢培养感情,怎么还这样啊?” 她一手狠狠按着男人的肩膀,一手抓住他的手腕桎梏在头顶。 膝盖抵在他的双腿之间,不容人有半点逃跑的缝隙。 时浅渡挑起唇角,一点、一点地俯下身,一点、一点地与男人拉近了距离。 在渐浓的气氛之中,她偏头,鼻尖碰到了他光滑的脖颈。 她特意控制鼻息,让清浅的气流均匀地拂在男人身上。 那截白净的皮肤开始轻轻地颤。 出乎意料的,他看起来有些紧张。 谈若没料到她会突然做出这样大的动作,没能立刻反应过来。 身体被挤压在逼仄的沙发角落里,只能怔怔地仰头。 他看到那张好看的脸庞上露出调侃的笑,懒洋洋的,不正经,目光挑挑拣拣地落在他的身上,没出声响,却叫他感觉自己听见了“啧啧”的戏弄声。 “问你呢。” 他的喉咙滚动一下。 他无比清晰地感觉到,时浅渡渐渐地往上移了一点儿,薄薄的唇落在他的耳畔。 随着气流吹拂而来,低哑诱人的嗓音在他的耳旁炸开。 “难不成你把一个懵懂无知的小孩子抱到这里看她长大成人,就是为了等那个孩子长大了……对你做这事儿吗?” 336 时管局与结局10 别哭了。 第三百三十六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可我好像比从前更喜欢你了, 你说,怎么办才好?” 时浅渡耸耸肩膀:“那是你的事,问我做什么?” 眼珠贼兮兮地转了一圈, 她兴起了逗弄的恶劣小心思。 手臂一抬,手掌便轻轻捏住了男人温热柔软的后颈。 她偏头, 嘴唇刚好落在男人又开始发红地耳朵旁边:“还是说, 你想跟我请教请教,怎么才能脸不红心不跳地成功把人勾到手里?” “……” 谈若想, 时浅渡这人, 很多时候真挺故意的。 他不就是不小心害羞了一小下么。 那就只是本能的生理反应,他也控制不住心脏的跳动与血流的速度。 啧, 这么一回想, 那时真是浪费了绝佳的气氛与机会。 若不是害羞, 就可以直接勾住她的脖颈亲上去…… 他眉宇微敛,冒出几分懊恼。 错失良机, 那就再主动创造一次良机吧。 收敛好神色, 他轻应声:“若我说是呢?” “那就没办法了, 我教不了你。” 时浅渡突然笑出了声,等的就是谈若这句话。 她狡黠地咧开薄唇, 张扬道:“我天生就是招人喜欢,实在没什么可教你的呀。” 谈若真是咬碎了一口银牙。 天生招人喜欢? 呵……是挺招人的,太招人了。 他搭在时浅渡手背上的手指抑制不住地攥紧了, 特别用力, 直到手背上青筋暴起,才一点点地压制住了心头充满妒忌的戾气,柔和却阴冷的笑容从脸上渐渐落下。 “那你可以为我演示一下,多多实战演练几次, 可能我就总结出通用的规律来了。”他别有深意地开口,温热的嘴唇触碰到她的耳朵,“你说呢?” 男人总是柔声细语的。 双臂从沙发后面探过去,环住她的脖颈,双臂交叉搭在空中。 他的脑袋窝在时浅渡的脖颈处,像是终于到舒服环境的猫。 “既然你问我——” 时浅渡的话还未说完,谈若便打断了她:“你还是别说了。” 他不是时浅渡的对手,威胁是肯定没用的,那点儿狠劲儿在她身上使不出来,就只能眼神阴翳不快地窝在原地一动不动,心里恨恨不甘,五味杂陈,胡思乱想,却又毫无办法。 漂亮的桃花眼往上挑起,哀怨地瞧她。 几秒钟的时间,红了大半的眼眶。 逗得时浅渡直笑。 谈若的确很清楚,摆出什么模样更容易让她所有动容。 “这个表情看我,想什么呢?” 她在男人柔软的颈子上捏了捏,这时,男人病恹恹地笑了一声,阴毒与情意同时在眼波中流转:“我在想……要是主神能稍稍厉害点儿,让我跟你一起死就好了。” 他红润的嘴唇张开,开开合合间,笑着说起死亡。 “你就永远只有我了。” 时浅渡却连怔都未怔一下,点点头:“我身为小世界的外来者进入轮回,而你,作为主世界的土著……就死透了,我也能摆脱你的纠缠了,挺好。” 主世界的人,享受着人上人的待遇,接受小世界的供给,一生享乐无忧,寿命也极长,所以死后是不会轮回的,但死了就是死了,再无轮回。 正因为这样,所以人人都想争当主神,享受永生。 “纠缠……?” 谈若站直了身子,跟时浅渡拉开半米的距离。 他神色莫辨:“你就是这么看我的么?” “难道这么形容不对么?” “哈。”男人转瞬间就从沙发后面来到了时浅渡的面前,双手按在她的肩膀,“你说的没错,自从你来到主世界的那天开始,我就缠上你了,你啊……跑不掉了。” 他目光灼灼,粲然又阴狠地放完狠话,轻轻地喘。 按在肩膀上的手指缓缓曲起。 他的手,他的肩膀,都在不自觉地颤抖。 大抵是明白自己说的都是他全然没可能做到的废话,他盯着时浅渡,与那双始终无动于衷的凤眸对视,眼眶越来越红,紧跟着,泪光浮出,无声地贴着脸颊滑落下来。 他的嗓音突然变得柔软:“你跑慢点儿,让我追得上,好不好?” “噢。”时浅渡挑眉,“我还以为你会说,除非我杀了你,不然永远纠缠着我呢。” “……” 谈若的喉咙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他是想这么说来着,可见势不对,临时改了口。 时浅渡怎么什么都知道啊,难道…… 就连他现在是装出来讨她可怜的她都能看得出来么? 在时浅渡的手掌伸过来时,他布满血丝的眼睛不由得躲闪了一下。 “别哭了,都是血丝,明天眼睛会疼的。” 时浅渡用手掌盖在男人的双眼上,动作轻柔地碰了碰。 谈若睫毛轻颤。 他心中有点小小的窃喜,都不舍得他眼睛疼的么? 还好她没发现……都是演的。 “我给你敷一下吧。” 时浅渡把人到到沙发上坐下,自己去翻医用冰袋。 谈若脸上哀切的表情被得逞的笑意取而代之。 真好啊,就这么一点点地开始在乎他…… 最好不过了。 他在时浅渡转过身地一刹那收敛起笑容,眼眶红红地瞥着她。 “躺好,闭眼。” 时浅渡用命令的口吻说,把男人按倒,冰袋搭了上去。 她坐在谈若身边,舒舒服服地翘起了二郎腿。 谈若安安静静地躺好,冰凉的触感立刻从眼眶处传来。 他还能感觉到时浅渡的手掌搭在自己的脑袋上。 修长的手指穿过发丝,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抚弄把玩。 这感觉可真美好啊。 他突然发现,自己喜欢在闭眼躺下的时候,有时浅渡陪伴在身边。 这让他打心底里感到安宁与依恋。 若是那只手,轻轻地抚弄在他的下颚与脖颈间,或是背脊与腰间就更好了。 他觉得,自己像是在包裹在一种干燥而舒适的环境中。 只要时浅渡坐在他身边,伸出手揽在他的身上,便是将他罩在了她的羽翼之下。 轻轻浅浅一个简单的动作,就让他脱离了所有纷杂与痛苦。 冰袋之下的眼眶又有些发热。 他爱这个感觉。 他不想失去。 时间的流逝仿佛变得很慢,他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在脑袋极度放松的情况下,睡意萌生,他倦得意识有些脱离。 正在他的意识吊在中间,马上就要睡着的时候,他听见时浅渡轻笑着开了口: “要是哪天你真能勾得我对你下手,你就知道真哭是个什么感觉了。” 谈若的脑子里“蹭”的一声,头皮发麻的感觉窜到了天灵盖。 他瞬间就醒了个透彻。 可一时之间,那种正被人俯视着的恐惧感,还让他不敢表现出来自己醒着。 所以只得刻意保持住呼吸,一动不动。 她全都知道。 她每次,都全能看得出来么? 他怎么突然觉得,在主世界中长大的时浅渡,比小世界里的时浅渡更吓人了? 小世界里多是血腥,现在却……更会在心理上折磨人。 如果说世界上有一个人能吓到他,恐怕就只可能是时浅渡了吧? 他的呼吸很快平稳了下来。 敌不动我不动,只要时浅渡把他拽起来,就权当不知道好了。 搭在头顶上的那只手慢慢地往下一点儿,轻柔地扫过了他的鼻梁,落在下颚与脖颈处缓而柔地摩擦。 男人没动,看起来像是惬意得睡着了。 可时浅渡看得清楚,他的耳朵……分明在她的抚触下一点点地转红了。 要不是有意憋了一下,她能笑出声音来。 真是出乎意料啊。 谁能想到这个病恹恹总压抑着疯狂说话露骨还一直想勾她的男人,到头来会这么害羞呢? 若她要是动真格的,还不知道能把人逗弄成什么样呢。 怎么看怎么有点儿可爱。 手指在男人身上稍微磨搓了一会,终于停下了动作。 时浅渡端起咖啡,浅浅地饮了一口,又打开屏幕,开始找电影看。 谈若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他其实有些分不清,刚才那只落在他脖颈间的手到底是什么意思。 模仿“抹脖子”的动作威胁他? 可是又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 暧昧到他的心跳都加快了。 那种死亡警告与性.暗示共存的感觉让他有些战栗。 不知道下一刻,那只手是会拧断他的脖颈,还是探入他的衣衫。 可惜,两者都不是。 她只是玩玩,就转移注意力了。 谈若不由得失落。 不管是哪一种情况,他都甘之如饴。 正当他失落时,搭在眼皮上面的冰袋被人拿起来,翻了个面。 时浅渡还帮他轻轻地捋了下头发,又揉了揉他的头,就跟哄他睡觉似的。 啊。 谈若在心中呼了一声。 如果细细想来的话…… 时浅渡早就发现他是演的,却没有立刻拆穿他,反而给他拿冰袋。 所以,就算知道他是故意的,也……乐意哄着他么? 有什么在头脑中炸开。 他动了动身子,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 伸出手指,缱绻地缠上她的衣角。 …… 没过多久,时管局的平静被人打破了。 叶竹生拉硬拽着袁青跑到时浅渡的宿舍门口。 他“咚咚咚”地敲门:“时姐,总督来了!刚才把谈若请走了!” 时浅渡闻言,立刻拉开了门:“总督把谈若请走了?” 她瞧见外面的袁青,挑了下眉头。 袁青的脸立刻绷起来了,摇了摇头。 不是他啊! 他是有过犹豫,想要不要把事情上报一下,可是最终他什么都没做啊。 “我没有回报过谈若的事情,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啊!” 时浅渡敛了下眉头。 谈若才出去几分钟,就碰巧被请走了? 她以为主神会单独请她过去,或者把他们同时请过去,还真没想到,独独请了谈若自己。 不过不用着急,按她的推断,主神不会杀掉谈若。 因为,如果真能杀他,早在把他关进纯白世界里的时候,就应该杀了他了。 “我去看一眼情况吧,你们不用管了。” “什么,你也要去见主神?”叶竹立刻炸了起来,“是有什么很严重的事情吗?” 主神不是那么容易见到的,时管局里的人一辈子也没什么机会见到。 可时姐说的这么轻飘飘,还狠毒定,一想就知道不对劲儿啊! 袁青一把按住他的嘴,不让他再多出声。 他“嘘”了一声:“咱们这种人,就安静地等着结果就好了。” “唔……可是!”叶竹扒开他的手,“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诶!时姐会不会有危险啊?” “那可是时浅渡,能有什么危险?” 袁青死死拉住年轻的后辈,看着时浅渡冲他们摆摆手,逐渐远去 她的腰间,别着那把他再熟悉不过的漆黑长刀。 再见面时…… 会是个什么场景呢? - 主神在一个巨大的公共广场中接见了谈若。 他在成为主神之时,身上的时间流动就停止了。 已有千年年岁,外表看上去却不过三四十岁。 他身量修长,背脊挺直,由于常年被人仰视,养成了一身高高在上的气质,沉稳深邃的双眼盯着别人时,总能不怒自威。 四周其他人全都退下,只余他们两人。 谈若牵动唇角,脸上笑意扩大,眼底却流露出浓重的阴森恨意。 弯成新月的桃花眼像是淬了毒,森森然地盯着主神。 那表情好像在说:终于到这一天了。 主神果然跟时浅渡说的一样,会主动请他们了。 真讽刺啊,害怕死亡,却不得不把要取代自己的人请到面前。 呵,以为主动出手,就能占据主动权吗? 做什么都没用了。 他相信时浅渡,是不会让他失望的。 她一定会说到做到,杀了主神。 而主神不曾受到他人眼神的影响,坐在高处,垂首看着谈若。 他的眼神没有温度,仿佛这个人与他毫无关系。 “谈若,你喜欢时浅渡,对吧?” 谈若带着恨意的眼神终是有所颤动。 他问:“你提起这个做什么?” “她不是主世界的人,会生老病死,会轮回,而你不会。”主神语气淡淡,有种威严与疏离感,“如果是你或者她夺去了主神之位,那必然有一个人获得永生,而另一人或生命有限,或一直陷入轮回,这是世界的规则,改变不了的。” 谈若一怔。 他意识到主神想说什么了。 主神一眼便看出,自己的切入点没错。 短短几句话,就撼动了谈若想要杀他复仇的决心。 “你很想看到这种局面产生么?” 想吗? 当然是不想。 谈若垂在身侧的手指握紧。 看时浅渡不停穿越小世界时的痛苦从心头无限地上涌,头脑中嗡嗡作响。 像是被触发了某种情绪开关,抑制不住的嫉妒与憎恶侵袭而来。 是主神让时浅渡进入小世界害他痛苦的,应该杀了主神! 可是…… 如果时浅渡成了主神,他老了死了,时浅渡还依然年轻地好好活着,必然会有别人而忘了他; 如果他成了主神,时浅渡就会进入小世界轮回,又会…… 他的呼吸比刚才沉重了一些。 这一切都是主神算计好的吧! 或许都是故意的…… “我可以破格让时浅渡真正进入主世界,让她与你有相同的寿命,当然,以后不会给你们的生活有什么限制,你们可以自由自在地在主世界中游历、玩乐,一起渐渐地衰老,享受生命。” 谈若猛地抬眼看向主神。 他的牙齿咬合在一起,手背绷出青筋。 哈,这说得,未免太诱人了。 他真的有些心动。 可就是这个人,妄图剥夺他的一切啊!! 关于他自身,关于母亲,关于时浅渡…… 他几乎所有的痛苦,都是因为这个为了权力与**而失了人性的混蛋。 那些仇恨,那些仇若是不报…… 主神淡淡的看着他的表情变幻,无声地笑了一下。 其实很简单,只要让谈若改变了主意,谈若自然就会去劝时浅渡停止行动。 而谈若对时浅渡的执念,已经到了非她不可的地步了。 这种人,最容易掌控了,不是么? “两位在聊什么呢?” 时浅渡的声音突然插入其中,从广场的一端传来。 她缓步上前,一步步地接近了谈若。 主神搭在椅子扶手上的手指稍稍用力,拇指缓缓按压着抚过。 他本人一向不喜欢时管局的人。 小世界里的人类,不过就是下等人而已,只配为他们卖命工作,去做那些脏活累活。 要不是这次情况特殊……他连见都不想见时浅渡。 他面色平静地说:“时浅渡,你也来了。” 时浅渡这是第一次见到主神的真面目。 从前,她下意识地以为,主神应是个白发苍苍很有威严感的老人,没想到这么年轻。 她不动声色地把人打量了一遍,总觉得主神跟谈若有点儿像。 她说:“你只请了谈若一个人,我怎么能放心啊,你说是吧?” “现在见到他,放心了吧。” 主神语调不变,见到时浅渡本人也看不出慌乱。 丝毫不像是被“预言”影响了。 “你虽是被破例从小世界中提拔到主世界的,但这些年来表现不凡,任务完成率一直是百分之百,为时管局做出了很大的贡献,值得嘉奖,这次回来辛苦了。” 他顿了顿,视线在时浅渡与谈若之间扫视一圈。 “我记得你不喜欢轮回,既然如此,我破格允许你离开时管局的系统,正式进入主世界,这样,可以慢慢享受完漫长的生命,也不会有轮回之苦,你看如何?” 时浅渡暗暗“嚯”了一声, 心说,主神不愧是全知全能,还真是了解她。 竟然知道她不喜欢轮回么? 还以为是个什么谈判的路子,竟然是这么直击心灵的诱惑。 她若进入主世界,获得跟谈若一样长的生命…… 呵,她知道主神是拿什么诱惑谈若的了。 她瞥了眼谈若,手掌轻轻地拍在他的背脊上。 “别纠结了,我替你选吧。” 时浅渡少有犹豫。 她几乎不会被任何诱惑影响了自己决定好的计划。 更何况,是为帮助了她的人复仇,是向想要置她于死地的人报复。 她弯了弯唇角:“主神可真是为我们考虑啊。” 主神双眼微眯,在思忖她的话是认真还是阴阳怪气。 拇指不停地在椅子扶手上摩擦。 “既然你这么为我们考虑,我们也应该为你考虑才是。” 时浅渡站在偌大的公共广场中央,微扬起头,直直地注视着主神。 她的语调沉稳认真:“主神,你应该跟我相反,喜欢永恒吧?” 主神的眉角松动,神色微不可察地缓和,放心了些。 看来,是他提的条件还不错啊。 看时浅渡说起这话,应该是同意了吧? 谁不喜欢永恒呢,像时浅渡这样不喜欢永恒的才是少数吧。 只有主神,才能获得永恒的生命啊。 所以,他无论怎样,都要保住主神高高在上的地位! 他双手叠放在一起,右手食指轻轻地敲打在左手的手背上。 因为觉得时浅渡对自己的提议是满意的,说话时,语调都松快了一些。 “你问这个做什么?” “生而无常,死却永恒。” 时浅渡挑起唇角,狭长的凤眸随之弯了弯,露出张扬而放肆的笑容。 她一字一顿地说道:“主神,我送你入永恒吧。” “……!” 主神万万没想到会是这个结局。 他脸色一变,表情难看的同时,还有担忧和一闪而过。 主神的位置,他还远远没做够呢。 他永远也坐不够。 “这么猖狂的人,我还是第一次见。” 不过是个从小世界中被带到时管局的下等人罢了,还妄想真能打败他么? 要不是时浅渡与谈若的关系特殊,他又惦念起预言的事,根本不会对她侧目半分。 他就不信,他能把历代之中坐拥主神之位最久的人拉下宝座取而代之,会对付不了一个从小世界里跳出来的下等人。 什么预言,自己吓唬自己而已。 他只是因为谨慎,才会把预言什么的放在眼里,仅此而已。 实力,才是决定一切的根本。 他冷声说:“真是给你活路你都……” 不等主神说完,时浅渡就已经抽出腰间的长刀,眨眼之间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她刀起刀落无比利索,带着汹涌的杀意,没有丝毫放水与犹豫。 “猖狂?”她大笑,“哈,我还能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做残忍!” 所谓世界上最强的人,能有多强呢? 能比她还要强吗? 她会让这个人知道,妄图使用小计俩害她,是个什么后果! 招惹了她却还能好好活着的人,还没出生呢。 一对一厮杀,是夺取主神之位的规则。 两人在公共广场上的动静立刻引爆了整个主世界,不论是土著还是时管局,都引发了很大的震动,无数人往广场这边聚拢。 叶竹惊得吓了一跳,差点把手里的筷子摔到地上。 他咂咂嘴:“不是说主神千年也不会更迭一次吗?这让咱们赶上了?” 有局里的同事说:“挑战是挑战,最后结果说不准啊。” “不过,就算是挑战也很少见啊!我已经两次轮回到时管局工作了,还是第一次碰上!” “我天,等等……” 叶竹突然想到了什么,猛地站了起来。 “时姐跟谈若不是刚去没多久吗?” “什么?难不成是时姐动的手?不是吧,她又不是主世界的人,怎么敌得过主神?” 袁青一直没有参与到谈话中。 他低头,默默地吃着午饭,不言不语。 可拿着筷子的手指在抖。 时浅渡。 他们都太小看时浅渡了。 只有跟时浅渡当面对峙过的人,才能明白她的可怕,才能感受到被她支配了一切、却毫无反应能力、只能节节败退的无力感。 跟时浅渡对峙,是从心理上开始垮掉的。 公共广场的地面裂开了深深地刀痕,优雅精美的石柱坍塌、断裂。 碎石在碎裂飞散的同时,化为粉末与尘埃。 要知道,主世界中的一切,都是在小世界能量的供给下营造的,强能量就意味着坚固。 可这些在时浅渡与主神的眼里,都像是豆腐渣一样禁不住打。 不过十几分钟的时间,广场上就已经狼藉一片。 围观的土著们面色凝重,死死盯着中间缠斗在一起的两人。 小世界的任务目标挑战主神。 哈,数万年的光景了,这还是头一遭。 而且,那个叫时浅渡的,完全压制了主神。 “轰”的一声巨响,有人被从空中击落,化成一道黑影狠狠地坠入广场中央,在地面上砸出了一个巨大的深坑,尘土缭绕。 时浅渡随之落在深坑旁边,手臂一抖,甩去了刀长的血渍。 她身上也有数出擦伤和刺伤,汩汩鲜血浸透了衣裳。 下一刻,一股暗金色的气息从她的身体中若有似无地溢出,萦绕在周身半尺距离之内。 血流止住,皮肉上的伤口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直至完好如初。 暗金色的气息也随之消失了。 她一步步地往沙尘缭绕的深坑中走。 猛然,一股金光猛地冲破碍眼的沙尘,直冲她穿刺而来! 她毫不惊慌,一偏头,就以微小的差距躲了过去。 手掌用力抓住主神的衣裳,眨眼间就把这个满身伤痕的人带到了外面的平地上。 她扯住男人的头发,揪起来面冲自己。 薄薄的嘴唇翘了起来。 她懒洋洋地笑,好似自己压根没有身处战场,而是窝在自家的沙发里。 “怎么,不是说我猖狂么?怎么把自己弄得这么落魄了呀。” “你这……” 当失败到来,任谁都没法保持住原有的冷静从容。 主神难以置信自己竟然真会败给一个小世界的下等人,一个他从不会放在眼里的杂碎。 瞧见时浅渡脸上轻佻嘲弄的笑容,他险些失去理智破口大骂。 可疼痛让他清醒,硬生生地憋住了口中的言语。 这场失败就等同于死亡。 难道他的结局就只能是死吗? 不,他还不想死。 就算不能永生……至少也不要立刻就去死吧。 只要还能活着,日后,则有的是机会。 活着才是一切。 为了活着,主动示弱也没什么的。 “我可以,主动让出主神之位……” 他的嗓子受伤了,说话断断续续的,沙哑的厉害。 见时浅渡不回话,他又沙沙地说:“可以帮你和谈若……想到最好的相处方法。” “噢。” 时浅渡饶有兴致地应了一声。 她问:“你想活着?” 满脸血污的男人点了点头,他的表情看起来挺真挚的,不像是在说谎。 他又补充说:“谈若已经没有母亲了,你应该也不希望他……再失去父亲吧?我发誓,我一定会好好地弥补他,我发誓。” “……” 时浅渡脸上的笑容渐渐落下去一半。 她有过这方面的猜想,没想到还真的是这样。 也怪不得谈若如今……会是这个性子。 半晌,她脸上重新扬起了笑意。 “既然你是他的父亲,我就给你一个活命的机会吧。”她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枚硬币,开始了这个玩过了无数次的把戏,“抛硬币,让硬币自然落在地面上,如果是人头面朝上,你就会死;如果是数字面朝上,你就能活。” 她在主神面前蹲下,侧头看他:“怎么样?” 主神想不了其他。 他对时浅渡的性子再了解不过了,说这样,就只能这样。 百分之五十的几率,他不信他没这个运气。 就算真没有…… 也可以创造运气啊。 “好,我跟你赌。” “爽快!” 时浅渡将硬币高高地抛向空中。 只见银光闪闪的硬币飞速地翻转,又重重地砸到地面上。 没有立刻停下,而是在地上不停地快速旋转。 男人一瞬不瞬地盯着那枚硬币,在人头面马上要面朝上地停下时,动用自己残存的力量,隔空将硬币翻了一圈。 众人眼中,银色的钱币如慢动作一般缓缓地翻转。 “吧嗒”一声,稳稳地平落到地面上不动了。 朝上的,依然是人头面。 主神愣住,睁大双眼:“这是怎么回事?” 他不可能看错了。 明明已经把人头面翻到下面去了啊! 难道……根本就没有数字面! “你这是使诈!” 他意识到了什么,猛地抬头,死死地瞪向时浅渡。 在绝望中参破了真相的脸色异常难看,恨不得把眼前的女人千刀万剐! 他眼看着时浅渡脸色露出轻蔑又残忍的笑容,恨恨道:“你……你就是故意的!” 故意看他的笑话,看他有了希望又陷入绝望! 时浅渡喉咙里发出了低低的笑声。 她抬起脚,一下子踩在男人的手背上,居高临下地眯起狭长的凤眸。 那对眼珠黑漆漆的,望着它,就像望着深渊。 “能掌握在自己手里的选择,我为什么要交给上天啊?” 337 时管局与结局11 只余下对她的渴求。…… 第百十七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硝烟弥漫之中, 时浅渡将地上双面人头的硬币拾起,夹在食指与中指之间,特意放慢了动作, 在瘫倒在地上的男人面前,缓而又缓地为他好好地展示了一遍。 她吹了个愉快悠扬的口哨, 语调欢乐调皮:“surprise~” 主神握紧了拳头, 胆敢戏弄他的人,这还是第一个! 可他竟然输在了这么个年纪轻轻的女人手里。 他怎么可能……会输在一个来自小世界的下等人手里呢! 在骤然暴怒后, 他慢慢地恢复了一些理智。 一定是那个预言在他心里萦绕不断, 这才影响了他的发挥, 而时浅渡利用了他的心理,特意与谈若一起出现在他的面前。 对, 肯定是这样的, 他们两个人在一起算计他。 这一切都是在谈若这个该死的逆子的算计下推动进行的,就是为了抢夺他的主神之位。 他一定不会让那个预言成真! 就算他死……也要改变预言中的未来。 双眼微微眯起。 他不再做无用的事情浪费体力。 能量在手心一点点聚集。 “噢, 这是转性了?怎么一句话不说了,不是很有主意吗?” 时浅渡打量着主神,扫过他的手掌时, 视线略微停顿。 手中的长刀往谈若的身前一抛。 谈若很有默契地接住, 顺手挽了个刀花。 “你不是恨他,说要捅他泄愤么?” 时浅渡一手揣进口袋里, 吊儿郎当地冲他挑了挑眉。 说话间,无需低头看,就能在主神有所异动时准确地猛然抬脚踩下去。 身下顿时传来一声惊呼。 她不是会轻易动摇的人, 对于决定了的事情,极少做出改变。 害过她的人,没有理由放过。 她似笑非笑地看向谈若:“机会就摆在你的面前。” 谈若神色莫名地上前几步, 却一直低头看着刀。 不得不说,主神抛出的诱饵,对他来说非常具有诱惑力。 是因为全知全能、对他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吗? 主神知道他最需要什么,也知道他最害怕什么,甚至,知道曾经在他心中排第一的仇恨已经不知不觉地被另一种情绪占据了首位。 他的过去,一直是破破烂烂的。 直到如今,才出现分水岭。 如果放任仇恨,会让日后不可避免地陷入痛苦…… 沉默许久,他掀起眼皮。 视线落在了血泊中的男人身上。 过去主宰了他一切、造成了他所有悲剧的绝对□□者,现在那么凄惨地躺在地上,身体数处骨折,流出的鲜血几乎染红了整个衣衫,红得刺眼。 说来可笑,他们有血缘上的关系,这却是他有记忆以来第一与之相见。 以往的画面中,他都是被俯视的那个人。 而这次,是他俯视这个带给他无限痛苦的始作俑者。 谈若心中突然涌出一股快意和一股妄图毁灭的冲动。 线条柔和面容上,终于扬起了明媚的笑容,比春日的暖阳还要和煦几分。 为了一己私欲随意主宰别人的人,总有任人宰割的一天。 这个男人,他活该。 咎由自取的人,谈什么可怜? “谈若,我知道这些年你受苦了,可我也有难言之苦啊,我是第一次成为主神,也是第一次成为父亲,没有经验,一念之差就可能会酿成大错,你总得给我一个学习改进的机会啊。” 主神故意用磕磕巴巴的虚弱语调打起了感情牌。 他已经失血很多了,脸色渐渐变得苍白,看上去一下子衰老了几岁。 “我以后一定加倍地对你好,把你应得到的关爱全都还给你。” “……” 谈若的嘴唇抿在一起。 半晌,笑了一声。 第一次见面的人,跟他说这些,好意思么? 他从小就被驱逐出了主世界的领域,丢到时管局由人抚养长大。 那么小就被丢到时管局,又没人清楚是谁的孩子,显然不是什么受人待见的存在。 时管局的几位领导知道这是让他自生自灭的意思,不敢领养也不敢太照顾,就谁有时间谁就顺手喂养关照一下,算是吃“百家饭”长大的了。 当然,能力永远不与善恶画等号,并非在小世界中成绩卓越的人就有好的人品。 有些人知道他不受待见,便专门以欺负他为乐。 没有人照拂的孩子,到哪儿都一样。 在算不上好的境遇中一天天长大,他头脑中一直记得从出生开始看到过的所有画面,也可以凭本能调出记忆。 一开始,他不懂自己能看到的画面是什么意思。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终有一天懂得了那些画面和对话的意义—— 是他那高高在上的父亲,为了自己的主神之位,逼死了母亲。 就在他的面前。 在他刚刚出生的、最应该全家欢喜的时刻。 从那时开始,他的话变得更少了。 主世界把他排除在外,同事们知道他来自主世界,一边嘲笑他被主世界排挤的落魄境遇,一边嫉妒他卓越的实力,说他实力强悍不过是因为身份罢了,全然忽略了他的努力。 他就是夹在中间的异类,哪里都容不下他。 可他不能理解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从来都没做错什么。 “你母亲……也一定希望看到我们一起好好生活的。” 谈若随着主神的声音回过了神。 多年以来遭受过的苦楚与白眼重新浮上心头。 他仿佛又回到了孤零零的儿时,变成了那个终于能看懂记忆中画面的小少年。 水光不自觉地在眼眶中积蓄。 接着,无声地划过了满是笑意的面容。 他想,其实一切都是一场笑话。 主神见他落泪,以为是自己的感情牌起了作用。 他又说:“我知道你很喜欢时浅渡,就像我之前说的,你们寿命一致,可以好好地一起生活,你母亲要是知道,该多高兴啊,你说是吧?” 谈若的指肚缓缓抚过刀身。 冰凉的触觉让人清醒。 “是啊,母亲如果知道今天,一定会高兴的。”他牵动唇角,嗓音细腻,极是温柔,“终于等到这天了,我送你……去见母亲。” 说完,他自己顿了顿:“不对,你给我离母亲远点儿。” 主神瞳孔一缩,愤怒与恐惧同时喷薄而出。 好啊,他说了那么多好话,这个混账竟然如此狠心。 他按捺住了脾性,好声说:“我怎么说也是你的亲人啊,谈若。” “亲人?” 谈若唇角上扬,笑意却不达眼底。 没有亲人,只有仇人。 他嘲弄地笑出了声:“真不知道你有多厚的脸皮才能把这两个字说出口,你配吗?” 主神见他完全不为感情所动,心中暗自啐了一口。 这个逆子! 从出生开始就搅得他不得安宁,现在倒好,还想要杀他。 呵,恐怕谈若从知晓了他的预言开始,就已经在盘算着今天,算计了很久了吧。 早知道如此,当时就应该一刀杀了这个混账。 他是敌不过时浅渡,可就算他死…… 也不会让这个妄图弑父的混蛋成为主神! 大不了,就同归于尽。 他带到世上的生命,就由他亲手带走。 总之,别想将他取而代之! 在谈若举起手中长刃的时候,他笑说:“谈若,你装什么母子情深啊,从你有能力调取从前的画面时,就开始觊觎主神之位了吧?你跟我没什么不同,不过是妄图占据这个至高无上的地位罢了,还拿你母亲当做挡箭牌,真是虚伪啊!” 嘲讽的话语一出,谈若果然如他所料,动作与思绪都停滞了一瞬。 他抓住一刹那的空隙,以自杀的形式动用此前积蓄的所有能量,释放出致命的一击! 他愤怒地呵斥:“是我把你带到这个世界上的,你就应该听老子的话,你这个逆子!” 巨大的能量喷射而出,以他为中心向四周、尤其是谈若面前袭去! 冲击化为骤风,将周边的一切吹散,几乎化为了灰烬。 那一刻,谈若感觉到,一只手臂从身后揽住了自己的腰身。 他被往后带去,背脊靠在了一人的肩膀上。 这让他心跳漏去一拍,也感受到无法言说的安心。 眼眶中的水光在炽热能量的炙烤下蒸发了。 连泪痕都没有留下。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不再是一个人了。 会有人帮他。 会有人一直站在他的身边。 不用再因为过去而纠结痛苦,不用再被过去拖住脚步。 他应当亲手与他的过去做一个了断。 所有仇恨都会随着一方的死亡而渐渐消逝。 只要做出了了断,化脓的伤口总有一天会愈合。 就连疤痕,都会一点点淡去。 时浅渡抵消了主神倾尽全力的自杀式攻击。 暗金色的光芒在偌大的广场上炸开,席卷了数公里之内的所有地方,像是狂暴的龙卷风。 黑金消散之时,天空湛蓝,空气净透,好似一切都恢复了安宁。 她抬手,轻轻托住了谈若的背脊。 “我就知道他没安好心。” 主神此时已经灯枯油尽,几乎抬不起一根手指了。 他难以置信地瞪着时浅渡,始终不明白为什么小世界里的任务目标能有碾压他的实力。 小世界里的杂碎,不过就是猪猡罢了,根本没法跟他们主世界的人相比啊! 他此前从来不曾真的把小世界的人放在眼里过。 他们才是整个世界的主宰。 从出生开始,就高于小世界里的万千众生。 所以,到底是为什么?! 谈若死死揪住时浅渡衣角的手指一点点地松开了。 他扫过主神的表情,扯动了下嘴角。 “你真是直到现在,都没有半点悔意啊……” “呵……” 主神笑了一声,血泡从口中喷溅。 他冷声说:“我做了应该做的事,为什么要后悔?就算后悔,也是后悔当初没直接让你死!” 漆黑的长刃猛地刺入了濒死男人的胸膛。 谈若的胸膛起伏几次。 他勾勾唇角,纠正道:“把我带到世上的是母亲,不是你。” 殷红粘稠的血液从男人的嘴角流出。 他的喉咙滚了一下,嗓音沙哑:“你这逆子,背负着罪恶活着吧……” 虚弱沙哑的声音逐渐掐灭了。 直至死亡来临,那双眼睛都死死盯着谈若。 只有愤怒,没有悔过。 谈若的嘴唇轻轻地抖动。 他始终不明白,权力与永恒就那么诱人么? 他不理解,也不想理解。 手臂挥动,长刀又一次落下,锋利的刀刃瞬间变将皮肉拨开,血花飞溅。 有银白的光流从尸体中流散而出,奔向无垠的天空。 真以为提供了一点儿基因就能被称为父亲了么? 不,永远不可能。 主神于他而言只有着血海深仇的仇人而已。 他为母亲,也为自己的苦难复仇了。 从今天开始,他对得起母亲,也对得起他自己。 至于罪孽? 呵,他会永远抱着复仇成功的快乐与欣喜,好好地活着。 “所以说……那个预言究竟说了些什么啊?” 时浅渡扶住了谈若紧握到颤抖的手,稍微用力,把刀从他手里拿走。 她一如既往地认真擦拭刀身,问:“他已经死了,可以说了吧?” “你说那个可笑的预言啊。” 谈若从自己的世界中回过神来,侧头看向时浅渡。 他脸上沾着飞溅的血渍,红润的嘴唇嘲弄地弯成漂亮的弧度。 紧抿了许久的嘴唇终于懈了力道。 他整个人松弛了下来,精神也不再紧绷。 在他看来,那就是个笑话。 “他在我出生时,说自己因为全知全能的能力,预感到了未来。” “那时,我母亲正抱着我笑得眼里都是泪花。” “而他冷着脸,毫不犹豫地说,这个孩子必须死。” 说到“死”字时,他无声地笑了一下。 脑海中,百年以前的记忆与五分钟前主神的表情重叠在了一起。 不论什么时候,这个人从来不希望他活着。 “至于具体内容……” “他预言到,自己的孩子会在一个女人的帮助下,夺了他的主神之位。” “母亲选择保全我,在死前让他以咒法起誓,不能伤我性命。” 说到最荒谬之时,谈若柔柔地笑得愈发灿烂了。 他用双手轻轻地鼓了鼓掌,声音在空旷的广场中异常明显。 “主神全知全能,果然应验了。” “……” 时浅渡咋舌,因为太过讽刺,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她觉得这荒谬可笑,又觉得儿戏。 处心积虑,对妻儿如此狠心,就是因为这个? “他以为我那时年纪小,不会记得刚出生时的经历,就把我驱逐到了时管局。可我从小就会调取记忆跟画面,我从懂事时开始,就知道是父亲为了权势,趁母亲产后虚弱时,逼死了她。” 谈若说着,扭头看向时浅渡。 他说:“那画面在我头脑里重复了不下万次。” 他不懂事时,画面在重复; 他懂事后,重复的更频繁了。 他忘不了那一幕。 就算想忘,也忘不掉。 午夜梦回,一次又一次地梦到亲生父亲对着刚出生的自己说,他必须死。 一次又一次地梦到母亲为他求情,然后自杀而亡。 就死在他的面前。 那是逃不掉的梦魇,不知道用了多少年,才利用时间,成功磨灭了那么一点儿。 他无数次想,如果当时母亲选择让他去死就好了,他就不用那么痛苦地活着了。 可他又觉得这样不好。 如果是他死了,母亲必定也难以承受,余生都痛苦万分。 这种痛苦太难捱了。 还是他受着吧。 “我啊,从出生开始就是个悲剧。” “我只知道什么是恨。” 瘦削的男人带着浅淡柔和的笑意,与时浅渡对视了。 他的眼眶是红的,漂亮的桃花眼蒙着薄雾,有一种脆弱的破碎感。 “我每天靠恨意才能支撑着自己活下去。” 时浅渡被他瞧得心下软了一点儿。 那么小的孩子,就意识到了残酷的真相,这本身就很残酷。 何况他还能一次次地回看到当时的情景。 对一个幼小的心灵来说,伤害之大可以想象。 她伸手,轻轻地搂在了谈若的头上。 然而在她扬头动作的同时,男人垂首,轻轻地吻在了她的鼻尖上。 “直到我遇见了你。” 他轻柔地叹。 嗓音缠绵,埋藏着深重的依赖。 是的,直到遇见了时浅渡,他的生活终于有了改变。 生命里,不只有恨了。 他有了“恨”以外的其他期盼与念想。 他想见她。 想被他毫无隔阂地、温柔地捋捋头发,摸摸脑袋,擦掉脸上的脏污,就算—— 那是在提前为他殓尸。 他那时,是有点儿着魔了。 他心中都明白。 但他控制不住自己的脚步。 前面数十年时光,他用恨支撑着每日的生活。 后面的二十余年,则让他体会到了全然不同的煎熬。 而现在,他等到了一切的结束,和全新的开始。 他等到了时浅渡站在他的身边。 等到了她保护他,将他轻轻地揽在怀里。 未来也一定能等到独占她全部温柔的那一天。 让她只有他。 谈若低垂着眼眸,缱绻的目光就跟能拉出丝来似的,一寸一寸地扫过眼前人的面容。 桃花眼朦朦胧胧,似醉非醉,掺杂着病恹恹的依恋。 这些天的接触,让那些遥远的回忆与感受鲜活了起来。 时浅渡比他记忆中的更温柔,也更喜欢逗弄人了。 她总是能轻而易举地以最简单不过的动作和话语让他呼吸紧促,又或是心中惊惶,七上八下却又……甘之如饴。 他对自己说,一切苦难都是为了今日。 恨意消散,只余下对她的渴求。 就像此时此刻,他的视线落在那对薄薄的唇上。 心间蠢蠢欲动。 他想得到她的亲吻。 想得发疯。 338 时管局与结局12 那我奖励奖励你?…… 第三百三十八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时浅渡伸手在谈若面前晃了晃。 “想什么呢?” “我在想……” 谈若开口, 神情微恍,心中压抑的念想就要冲破头脑。 跟从前觉得自己“应该”亲她不同,这回是心中一种痒呼呼的感觉推动着他的选择与动作, 让他无需过多思考,身体就不自觉地动弹了。 他想亲吻时浅渡,特别想。 于是他垂首,在凑到了时浅渡面前时,又停下了动作。 他瞧见对方正挑眉看着自己。 这个眼神很常见。 他拼命想把眼底的暗涌压下去,换做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因为他知道, 时浅渡喜欢乖巧听话的人。 可他没能做到那样快速的转变。 在终于大仇得报、终于从过去的痛苦中解脱出来的时候…… 他太想有人可以拥抱自己, 可以亲吻自己了。 他喉咙滚了滚, 柔声问:“如果现在亲你一下, 你会跟我生气吗?” 他是会不管不顾地发疯一样获取自己想要之物的人。 唯独面对时浅渡, 他做不到。 就算他再渴求, 再妄想,也不能轻举妄动。 依恋着一个完全不受自己控制、一点儿掣肘都没有的人,结果就是这样。 只能尽力地讨她的喜欢, 而无法强求。 痛苦的根源就在这里。 他一边痛苦, 一边又沉迷。 他用哄骗的语调柔声说:“为了感谢你帮我复仇……我好好报答你好不好?” “好好”二字加重了语调, 温热的气息吹拂在她的耳畔。 时浅渡能感受到谈若强烈的期盼与渴望。 情绪推动着他走向疯狂, 好似下一刻,就要濒临暴怒或是崩溃。 她没有应允亲吻, 但揽住了男人纤瘦的腰,把他往怀里一拉,还顺势揉了揉那一头黑发。 谈若轻轻地靠了过去。 低头,就能蹭上她的颈窝。 莫名显得……很乖顺。 时浅渡知道男人不是真乖,但依然会被这样的乖顺取悦到。 不管心里和情绪上有多么疯狂, 不管是否会把这种疯狂流于表面…… 最终的最终,还是会在她的注视下压抑着收敛起来。 甚至都不用她说话,只需要一个眼神。 当然,收敛起来之后,往往会用病恹恹的眼神委屈吧啦地看她。 就差把“控诉”两个大字写在脑门上。 又疯又娇又可爱。 她哄了哄:“听话,现在有些不是时候。” “……” 桃花眼中病恹恹的缱绻暗涌渐渐消退了一些。 他还轻轻地用下巴蹭了蹭她的脖颈。 谈若本质上是很容易哄好的。 就像几天没见到主人的狗狗,焦虑暴躁地咬破了家中的鞋子沙发后,突然看到了主人,就撒泼似的欢快狂奔过去,不停地往主人身上蹭,轻而易举地被抚平了焦躁。 他贴上时浅渡的耳朵:“那什么时候是时候呢?” 时浅渡笑了一声,手掌安抚似的缓缓抚在他的背脊上。 她扬扬头,让谈若看向四周渐渐聚集的人们。 主世界的人,在时管局里被称作“贵族”。 说不好这算是是尊称还是戏称。 他们寿命千年,却从不用工作,不必为了生计奔波,有志向的可以动用各种资源学习,没志向的可以成日把酒言欢,总归,主世界的运转都依托于各个小世界提供的能量。 而各个小世界,则由时管局控制管理,局长有权力处理绝大多数事情。 只有一些重要的大事会上报给总督或者主神。 他们这样,可不就是“贵族”派头么。 谈若被驱逐到时管局之后,被嫉妒也是料想之内的事。 时管局的人们对他的身份羡慕又嫉妒,平时接触不到、也看不见差距,好不容易逮着个人,一看就是被嫌弃排斥到这边儿的,无权无势,人品差的自然就想多踩他几脚。 此时战斗结束,尘埃落定,贵族们纷纷上前。 他们之中也分派别,有的跟主神一样,认为小世界的人不过是活该被奴役的下等人; 有的则是漠不关心,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还有的并无偏见,甚至怀有感恩之心,感谢小世界中辛劳的人们。 “时浅渡,你难道不知道亲手杀死主神的人,才能继承主神之位吗?” 开口的男人瞥了眼谈若,神情中夹杂着厌恶。 时浅渡仰头,视线扫过在谈若上方不断飞散的光团,这么看,跟夏日中的萤火虫一样漂亮。 这些是在主神死后,从尸体中溢出的银白色光流,是“世界的意识”。 它们寄生在宿主体内,赋予人类掌控世界的能力,得到能力的人便是主神。 她问:“我知道啊,你有什么问题吗?” “你……!”男人拧起眉头,“那你为什么要让他动手?难道你要让他当主神么!他根本就没有那个实力,难道要让我们全都拜服于他么?” “是啊,名不正言不顺的……” “让谈若成主神也没什么的啊,总归比让小世界的杂……成为主神强吧!” “两个人一起挑战主神,这是不合规矩的吧?” 并非所有人都想获取主神之位,但涉及到这个位置,大家的话都很多。 在数千年之前,主世界也经历过很多次战争,为了夺取这个位置,抱团、党.政、阴谋、背叛、暗杀等等不计其数。 只要是有战争的地方,就算补给都来自小世界,也一样是炼狱。 每次都平静不了几百年,就又爆发战争,人们叫苦连连。 所以,在经过数次争论后,众人一同立下规矩,主神之争只能单挑。 凡是破坏了规则的人,会被所有人征讨。 “有什么不合规矩?” 时浅渡最后将手中的长刀擦拭一圈,“当”的一声将刀归入鞘中。 许多人被震得缩了缩肩膀,话变少了。 眼前这人的实力他们都瞧见了,绝对凌驾于他们之上。 “挑战主神的过程都是我一个人,我只不过把最后那两刀交给了谈若报仇,仅此而已。”时浅渡耸了耸肩膀,“我不想当什么主神,你们也不用排斥我来自小世界的这个身份。” “说起报仇,正常人能做到眼也不眨就杀了自己父亲么?” 有人提出抗议,神情显得激愤。 “让这样的人占据主神的位置,真的不会出事吗?” “真的是,要管理那么多小世界呢!” “话说回来,我一直以为当年真的是难产后一尸两命,没想到竟然是这样……” “想想这孩子也是可怜啊,主神比我们想象中还要狠心,唉。” 有人为过去的事情唏嘘不已,有人质疑谈若无法好好管理万千世界。 还有人因为谈若“捡漏”嫉妒不已,磨牙磨得火星子都要出来了。 “好好的主神不当,你这人也太奇怪了,不会是对主世界有什么阴谋吧!” 一个觊觎主神之位许久,但因为实力限制,从来不敢挑战主神的男人在人群中喊出声。 他想,这个谈若,未免也太幸运了吧! 被主神驱逐到时管局,都能碰上可以帮忙拿下主神位置的女人! 早知如此,他也去时管局碰碰运气了,说不准还能提早遇见这个姓时的女人呢。 他大声说道:“就算你是真有意禅让,也可以等到自己当腻了主神再让给别人啊。” 谈若闻言扫视过去,目光在男人身上打量一番。 他轻轻柔柔地开口:“当够了主神再禅让,特意给你留出时间去勾引吗?” 被人说中了小心思,男人的脸瞬间涨红。 他磕巴地呵斥:“瞎、瞎说什么呢!以为谁都像你一样么?” 谈若直直地看他:“我是什么样?” “你……” 男人开了头,就被人拽住衣袖,不说话了。 主世界的供给来自小世界,可分配资源的人是主神呀! 虽说嫉妒谈若,但谈若八成能成为主神…… 他没必要跟自己未来千八百年的资源分配过不去。 时浅渡见他们吵嘴,感到有些好笑。 莫名觉得这些人都很幼稚。 她没说话,只冲谈若伸出了一只手。 谈若见状,眼睛亮了一点儿。 时浅渡可是很少这样主动想要牵他的手的。 他立即把手递了过去,轻轻搭在她的掌心。 手指被温暖包裹的时候,唇角漾起满足的笑容。 天真烂漫的,看起来正常极了。 他故意用拇指轻轻地抚弄在时浅渡的手心上。 若即若离的触碰,别有深意。 时浅渡笑看了男人一眼。 “跟我走。” “好。” 公共广场,平日里除去是人们休闲娱乐的场所,也是每次集会的地方,用以供主世界的居民例行探讨问题、制定与更新规则、调配资源。 广场的一侧,有个独属于主神的座位,凌驾众生。 时浅渡牵着男人骨节分明的手,踏过碎石,踏过血渍,向那个座位走过去。 鞋底碾过碎石,发出如断骨半般脆的声响。 她说:“坐吧,谈若。” 谈若不服别人的管教,却从未反抗过时浅渡的意思。 他们对视片刻,他上前,在众人的注视下,坐上了那个位置。 聚集在空中的银白流光星星点点地坠落,悄无声息地没入了他的身体之中。 充盈的感觉从四肢百骸奔涌而出,眼明耳聪,世界都变得通透。 他回头看向时浅渡。 而时浅渡却从谈若身后用力捉住他的下颚,把他的脸硬生生地掰了回去,让他面冲对面乌泱泱的所有主世界居民。 她一直那么掐着男人的脸,控制着他的视线方向。 “你得看着他们,别看我。” 谈若顺着下巴上的手劲儿,看向前方。 是数不清的主世界居民。 是他未来要管控的万千世界之一。 “这事儿就这么定了,有人有意见吗?” 清脆的声音传遍了几乎化为废墟的公共广场。 她说的是问句,但等同于陈述句。 有人张开嘴,她便看过去,报以微微一笑。 狭长的凤眸带着审视的笑意,顿时让人心尖直颤。 那人顿时把嘴给闭上了。 三分钟前还议论纷纷呢,不知为何,此时整个广场上,没有一个人敢开口。 “既然没有人有意见,大家到现在恐怕也累了,就都回去吧。” 时浅渡发了话,那有意见的也变成了没有意见。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打也打不过,还能有什么办法? 没过多久,场子就散干净了。 时浅渡松开了掐着谈若脸颊的手指。 才要收手,被他捉住了。 谈若靠在椅背上,仰头看她:“你刚才掐疼我了。” 时浅渡一眼就知道他打的什么算盘。 她手掌一翻,反握住谈若的手腕:“怎么,还算计着要亲我呢?” “不是,只是那样已经不够了。”男人用手去勾时浅渡的脖颈,“我想要你主动。” 时浅渡没有立刻说话。 此时谈若坐在位置上,而她站着,以俯视的姿态看着他。 “我就那么入不了你的眼么?那你为什么时不时地摸我的头,时不时地哄我,有时还会把我抱在怀里保护我?”谈若的神色比方才压抑阴沉了些许,“你又为什么把主神的位置让给我?” 他想,时浅渡一定是在乎他的,不只是因为他把她带到了小世界。 就算把这层关系抛开在外,她也一定对他有些兴趣。 至少是兴趣。 “主神啊。”时浅渡搔了搔头,眼珠一转,就有了答案,“我可懒得管理主世界和那么多小世界,能力在我的身上,就算我想把工作推给别人都不行了,只能我自己做,累不累人啊。” “更何况……” 她毫不隐瞒地说完,略微停顿了一下。 “比起轮回,我更讨厌永生。” 轮回到小世界里,好歹没有记忆,每次出生的体验都是独一无二的。 不同的世界,不同的年代,不同的国家,不同的身份…… 由此,可以分支出无数的可能。 她永远喜欢新奇的体验。 谈若确实了解她,一下子就从她的话语中听出了背后暗含的意思。 他的脸色不太好看,嗓音压抑而:“你的意思是……以后我做我的主神,你就继续回小世界里轮回么?” 亏他一直在想,怎么才能做到让时浅渡跟他一样长生不朽,就算当上主神也不会因此有半分喜悦,反而心中压着石头,闷闷不乐。 可人家在想什么呢? 哈,人家在想,抛下他继续取消世界里快活呢! 比从前轻盈了数倍的头脑太过灵活了,只需稍微一想,就浮出了那些令他痛苦的画面,那些时浅渡不属于他、却宠着别人的画面。 情绪快速地波动,旧的痛苦刚刚离去,又因为喜欢而迎来了新的痛苦。 时浅渡看出他的崩溃,故作狠心地无辜开口。 “这难道不是最合理的结果吗?” “……” 谈若的唇角抽动了一下。 他盯着时浅渡,眼眶中无声地浮出水光。 终于不再是演技,而是被伤了心。 难不成他感受到的那一点点好都是错觉吗? 他一直觉得,时浅渡多多少少是有些在意他的。 他喉咙滚了滚,笑了一声:“你真狠心。” 他怎么都比不过她。 因为,别管是恨还是爱,他总归会有强烈的情绪。 而时浅渡没有,她永远理性得可怕。 什么人,都没有她自己过得舒服更重要。 可是他真的不甘心。 为什么独独不肯对他好呢? 之前那些温柔……不够! 他借着眼眶里的水光,故意说得压抑:“那我坐在这个位置上有什么用呢?你就应该直接杀了我,随便扶什么人做在这儿,不都是一样的么?你玩够了玩腻了,就随便换上一人,总归不过是傀儡罢了。这样,你还不如要我现在就死了算了!” “哎呀,怎么又哭了呀。” 别管眼泪是真是假还是半真半假,这男人哭起来是真的好看。 眼眶红润,泪光剔透,倔强地眼神又娇又疯。 疯狂、贪婪、偏执…… 无数带着贬义的词语,却跟“爱欲”极好地融合在一起。 抑制不住的贪慕狂暴而起,又在走向自毁的途中渐渐掐灭,化作泪珠,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说句直白的,他这种“疯子”陷入情.欲时,准是难以言说的撩人。 时浅渡用手指帮男人擦去眼角的泪花。 她风轻云淡地笑说:“我去小世界里也没什么的吧,你身为主神,不是可以分出一小部分神识到小世界里吗?跟我一起去就好了啊。” 历代主神不止是在主世界指点江山,也会偶尔抽空分出一部分意识,在不影响整个世界正常运转的情况下,亲自到小世界中体验轮回。 谈若红着眼看她。 他说:“自然轮回的话,我就不记得你了。” 要是他不记得时浅渡、不看住她,谁知道她又到处勾多少人了? “没有记忆正好啊。” 时浅渡先前的话,一直掺杂着逗弄玩乐的心态。 说到这里,却认真了一点儿。 她手指挑起谈若额前略显凌乱的发丝,帮他勾到耳后,又顺着耳朵的弧度,一路往下,抚上了男人线条漂亮的下颚。 稍一用力,便勾起了他的下巴。 “如果你自己都做不到轮回失忆的情况下只喜欢一个人,那又凭什么要求我呢?” “……” 谈若的唇蠕动两下,却说不出个所以然。 他觉得自己哑口无言了。 他永远说不过时浅渡。 她依然那么冷静,别人谈感情,她谈理智。 可是,他能怎么办呢? 谁叫他就是想要她,就是着了魔似的喜欢她。 被她看上几眼,情绪就会变得雀跃。 被她触碰几下,心里就开始发痒。 被她陪伴在身边,梦中都是一片清净与安宁。 他永远渴望她能像宠爱别人那样爱护他。 谈若沉默片刻,彻底接受了时浅渡的想法。 他问:“那如果是我依然喜欢你,追求你,你却一点儿也不在意我呢?” “那……” 时浅渡摸了摸下巴。 她玩笑道:“我可能要好好考虑考虑,是不是真的良配了。” “……” 这回谈若察觉出她的逗弄。 他咬了下嘴唇:“我还觉得你不是良配呢。” “噢,这样的话……” 时浅渡想继续逗弄他,还未说完,又听见他开了口。 “人生有很多次也挺好的。” 谈若一直低垂着眼眸,长而乱的睫毛上还沾着水珠,湿漉漉的。 他坐在只有主神能坐的位置上,手指抚过光滑的扶手。 做主神并非他的本意,他不迷恋贪婪于此。 如果能在永无尽头的生命中有些调剂,也很不错。 “可以出生在不同的时代,不同的国家,有不同的身份,学不同的知识,做不同的工作,然后……”他抬起头看向时浅渡,温柔的桃花眼中浮出眷恋而执着的笑,“喜欢上同一个人。” 时浅渡心中一跳。 “我会证明给你看的。” 谈若眼尾泛红,直直地与她对视,用手去勾她的掌心。 他柔声说:“我每次都会喜欢上你。” “……” 时浅渡的喉咙滚了一下。 她不是会因为情话而上头的人,却依然被哄得浑身愉悦。 她俯身:“说得真好听,那我奖励奖励你?” 手指拖住男人的下巴,她轻轻地亲吻上去。 嘴唇相互触碰的那一刻,男人便已经用双臂圈住了她的脖颈。 那架势,恨不得立刻把自己整个人都祭献给她。 他十分主动地张开唇齿迎接,不想,时浅渡只是浮于表面地轻吻了吻他的嘴唇,根本没有往深入了继续侵略。 他的唇还张着,她却已经离开了。 谈若手臂用力,箍着时浅渡的脖颈,不让她离开。 好不容易等到了机会,竟然只是这样…… 以为他是幼儿园的小孩子,什么都不懂的吗? “你不想在这里,就在这个位置上……对我动手么?” 他压根没有刻意隐藏嗓音中的暧昧与勾引。 手指一下一下很有节奏地抚弄在时浅渡白净的脖颈上,无名指与小指一起,故意在衣领的边缘摩擦,别有一番深意。 “我是成了主神没错,但我依然任凭你动作啊,你不想吗?” “别人都在我的管制之下,但我……” 他红润的唇贴上时浅渡的耳廓:“永远臣服于你。” 唔,谈若这勾人的功夫,确实又上了一层楼。 时浅渡神色晦暗,一手按上了座位的扶手,一手从他的腰身开始,隔着衣裳,慢慢地往上,动作不大,若有似无,直到触碰到他脖颈上的皮肤。 不出片刻,男人的皮肤便跟从前一样,红了大半。 呵,纸老虎。 勾别人时看起来挺猛,实际上还是动不动就害羞。 她懒洋洋地笑道:“还不行,你得加加码啊。” 谈若自己都能感觉到皮肤发烫,可见本能地羞到了什么地步。 他抿抿嘴唇,忽而想到了什么,温温柔柔地笑了起来。 “其实你说的没错,我把你这个懵懂无知的小孩子从小世界里抱到这里,看她长大成人,就是为了等她长大了……能与我有今天。” 339 时管局与结局13 红扑扑的,擒着水光…… 第三百三十九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其实你说的没错, 我把你这个懵懂无知的小孩子从小世界里抱到这里,看她长大成人,就是为了等她长大了……” 谈若抚上时浅渡的耳朵, 缓而又缓地抚弄。 他压低嗓音, 让声音显得又低又柔:“能与我有今天。” 柔和撩拨的细腻嗓音落入耳中, 时浅渡的喉咙轻轻动了一下。 这男人确实比较了解她,知道她喜欢听什么样的撩拨。 有那么一瞬,差点儿就轻易遂了他的愿。 她将被撩拨起来的欲念压下,双手撑在椅子扶手上。 肩膀前倾,轻轻地抵在男人身上。 “就只有这样?” “……” 谈若以为这话能让眼前的人有所变化, 感到兴奋或者是勾起怜惜。 不曾想,对方一点儿没动念, 就在眼前盯着他,一瞬不瞬。 盯到他心中燥意上涌,臊得眉梢眼角都是热的。 时浅渡见他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不由得轻笑。 该说是他脸皮薄,还是皮肤太敏感了呢? 又或是两者都有? 总归是有几翻暧昧的动作, 就开始脸上发红。 “害羞了?” 她慢条斯理地把玩男人微凉的手指, 垂眼看着他任凭自己动作的模样。 “你说你是心理上害羞呢, 还是皮肤太敏感了呀。” 谈若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发现自己就连手上的骨节都开始泛红了。 手指修长, 呈冷白色, 骨节红润,倒是有点儿像是某些小世界里流行的“纯欲”感。 他记得, 这可是很招人喜欢的呢。 “这样不好看吗?” “当然好看。”时浅渡吻了吻他粉红色的指节,“在某些时候会更好看,你说呢?” “某些时候……是什么时候呢?” 谈若拨开时浅渡的脸颊, 勾住她的衣领,往自己身前拽了点儿,直到两人气息交织在一起。 他把悠长的气息吹向对方的耳朵:“我没经过事儿,可没你那么有经验,什么都懂。” 似是勾引,但又有股咬牙切齿的恨恨意味。 摆明了在妒忌她的过去。 “呵。” 时浅渡笑着拍拍他揪着自己衣领的手,直起身。 她挑眉:“我怎么觉得你阴阳怪气的呢?” “我可不敢跟你阴阳怪气,还等着你把经验传授给我呢。” 男人跟着起身,怕人跑了似的,双臂勾住她的脖颈贴了上去。 手指缓而又缓地插进了她半长的发丝之中。 在后颈的地方,很轻地磨搓。 约莫是怕时浅渡不悦,又或是确实手生,没有做出越线的动作。 他掀起眼皮,眼神别有深意:“我保证我是个好学生。” 广场上专属于主神的座位比其他的高出一截,在几层石阶之上。 谈若拥过去的时候,时浅渡往后退了些,一只脚踩上了身后向下的台阶,身子不由得往后倾去,下一刻—— 被男人一个用力,搂着脖颈按住肩膀,摔倒在了身后柔软的床铺上。 时管局员工时的传送能力都来源于主神。 成为了主神,自然可以完全掌握这样的能力,眨眼间就瞬身到了她的房间。 她躺在床上,瞧见男人明媚而放肆的笑脸。 瞧见他的面容越来越接近,无限地放大。 然后,缱绻缠绵地吻上她的嘴唇。 他眉眼弯弯,小计俩得逞了一般,低柔地笑。 “教教我吧?我学的很快的。” 他按住时浅渡肩膀,一手抓住她的手,往自己的衣服上放去。 还灵活地带着她一起,慢慢地解开一颗扣子。 男人第一次在她面前显出强硬的一面。 强硬地按着她……接近自己。 时浅渡没有动作,任凭男人把自己按倒,还不忘给自己身后垫了个软枕。 她翘了翘唇角:“你还用我教么?我看你很熟练的很嘛。” 谈若动作顿住一下。 当然熟练,因为他在心中把可能会出现的各种情况,都重复演练了无数次了啊。 可毫无差错的动作与流程,却依然没能勾得她哪怕半点失神。 他的手指还在继续解扣子。 可坐在时浅渡身边,看她平静注视着自己的样子,心头那股期待渐渐凉了半截。 他突然想,或许在她眼里,他所做的一切都很可笑。 半晌,谈若笑起来,语调中压抑着什么:“都到了这个地步了,你还无动于衷么?时浅渡,你到底行不行啊,还是你在外面吃够了吃撑了,嗯?” 他的语气越说越急,露出而显而易见的焦躁感。 数次求而不得,他已经不知道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获取她的怜惜了。 “为什么偏偏我不可以?” “我究竟差在哪了?” “我比其他人差什么了!” 语气里渐渐多了妒忌与恨意。 他恨别人有的东西,他却得不到。 方才告白的时候,他还以为要成了。 他看到时浅渡眼里溢出笑意,那双凤眸笑起来好看极了。 他觉得自己终于打动她了。 到了这时才发现,他好像又一次感觉错了。 “我已经这样了,你真的没有一点儿感觉吗?没有一点儿想法吗?难道非要我把自己扒干净了求你,你才肯可怜可怜我吗?” 本来慢条斯理的动作突然加快了速度。 他想跟他说的一样,飞速解开所有扣子,却被时浅渡扣住了手腕。 他用力,可惜挣不脱对方的力道。 他不是对手。 被迫停下动作,谈若笑了一声:“都不打算可怜我一下的吗?是我……最初见你的时候目的性太强了,所以让你反感了吗?还是说,你根本不希望有人改变你的命运,一直以来的愿望就只是在小世界里一次次轮回,是我的自私举动妨碍了你,所以你讨厌我?” 他故意拿出把时浅渡带到主世界这事儿,问话的同时,更多的是想讨她的“报答”。 希望能因为这一层羁绊,而让她有所怜惜。 “我不反感你,也不讨厌你。” 时浅渡一个个掰开谈若的手指,直到他松开纽扣。 她看见男人脸上露出不解。 “你啊,动作挺熟练,可怎么总是……不带感情啊?” 她托住男人的腰,轻快地翻身。 两人位置调换,手臂一个用力就把他按倒在床上。 也不知是儿时的创伤带给他阴影,还是关在纯白的空间里时被闷坏了,又或者是太长时间的执念已经超越“喜欢”变成了他条件反射的本能反应,谈若身上有一种微妙的冷淡感,每次勾引亲吻她,总是不带情.欲。 比起感情推着他往前走,更像是为了亲吻而亲吻,为了动作而动作。 就跟设定了线路的机器人似的,只想达到目的,至于感情与感觉……被抛在一边了。 唯有一次不同,就是方才将先主神斩杀之时,他垂头想要亲吻。 那会儿,她能感觉到谈若的欲念与情感。 可中间打断了一下,就又恢复机械的动作了。 撩拨的话语能把她勾起恶劣的心思,可他自己呢? 长了眼的人往下一瞄就知道,直到现在,他都没什么“感觉”。 她见过谈若真挚热烈的眼神,相信谈若是喜欢她的。 或许,只是那份长达二十余年的执念盖过了名为“喜欢”的情愫,支配着他的行动? 时浅渡不能完全下定论。 她感到好笑又无奈,大概还有一点儿心疼。 “不是粗俗的动作就能带来愉悦的。” 她撑在男人身上,手掌捧住了他的脸。 垂首,轻轻地亲在谈若的唇角。 谈若仰头,想深入地亲吻。 时浅渡躲过去,轻笑道:“别着急呀。” 她伏到男人耳畔,压低嗓音,在温热的气氛中开口。 “我们慢慢来。” 【亲的是耳后,是脖子以上,全篇没有任何涉及脖子以下的亲吻,也没有脖子以下的动作!我真的求求了,修改了六七遍了,文里除了亲亲嘴亲亲脖子什么渣都没有!饶了我吧,苍天啊!】 薄唇落在光滑细腻的皮肤上,从他耳后开始,往脖颈上轻啄。 亲吻时刻意控制气息,吹拂在他的皮肤上。 男人的衣扣已经被自己解开大半了。 她抬起手臂,手指按在上衣的纽扣上。 “既然你喜欢从这儿开始……”她懒洋洋的语调里满是逗弄,“是不是你把我带到主世界的那天,就已经预想到被我一点点儿这样对待的样子了?” “就连这个场景,都预想过无数次?” 【这个地方连续锁过3次,本来已经换地方了,怎么又换回来了…各位审核能不能统一一下标准,改来来去真的很累…没有写脖子以下,只亲了脖子以上…】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皮肤上。 谈若的身体微微僵硬。 不知为何,衣裳的轻微颤动都能引起他极大的注意。 他感觉到自己暴露在了空气中,身上微微发凉。 正当他的注意力全被凉意吸引过去的时候,有湿濡的吻卷上他的耳垂。 他不由自主地颤了一下。 耳畔立刻响起了低低的笑意与哝哝细语。 “我会好好教你的。”时浅渡低声哄,“喜欢就哼出声,我喜欢听。” 谈若的喉咙动了一下。 他觉得自己已经被时浅渡身上散发出来的热度笼罩起来了。 空气被挤压,一切都变得逼仄,没有他逃跑的空间。 心脏跳动得比平时都厉害很多。 跟那次他露出肩头,被时浅渡轻轻抚摸肌肤时是一样的感觉。 暧昧又迷人。 他收敛了气息,笑道:“还什么都没做呢,有什么可喜欢的?” “是啊,有什么可喜欢的呢?” 时浅渡的鼻尖与薄唇若即若离地拂过男人的皮肤。 经过颈窝处时,停下来轻轻地舔咬亲吻。 不急不缓,舐过每一寸肌肤。 “去见先主神之前,特意洗了澡,是吗?”她嗅到男人光滑皮肤散发出的淡淡香气,温声揶揄,“早就计划着今天勾我与你这般吗?” 被说中心事,男人的呼吸重了一点儿。 手指不自觉地抓住身下的床单。 “刚才那一切做法,全是演练好的?”她继续笑说,“包括那些告白的话?生在不同国家、做不同的工作……喜欢同一个人什么的?” 谈若的胸膛起伏几次。 他开口解释:“你明知道不是,唔。” 才一开口,便被时浅渡触碰上了喉结。 喉结急促的滚动两下,截断了口中的话语。 “我相信你。”她见男人这般,笑得更加愉悦灿烂了,“计划着我不上钩就自己扒衣裳?除此之外还计划什么了?” 湿濡的吻反复落在喉结上,谈若扭头避开了可能会触碰到一起的视线。 他的脚趾不自觉蜷缩起一点儿,眼角烫得厉害。 “要是扒光了我还不上钩呢?” 这次问完,时浅渡却突然顿住了动作。 她不再触碰谈若,也不再亲吻他。 只是隔着一寸的距离,往他的耳朵吹了下热气。 笼罩住自己的热源突然远去,谈若立刻变得不习惯,身子小幅度扭动了一下。 他去搂时浅渡的腰,却被她抓住双手按在了头顶上。 时浅渡笑:“告诉我,要是还不上钩你怎么办?” 谈若先前带着她给自己宽衣解带时都没害臊,此时却止不住地浮出热意。 他喉咙干涩地笑了笑,看向时浅渡时,染上粉晕的桃花眼中浮出一抹压抑的贪婪。 “可你不是上钩了吗?” “错了,你是上钩了。” 时浅渡见谈若不自觉地挪动身子往她这边凑,低低地笑起来。 指尖若有似无得掠过细腻的皮肤,眼见着男人就是一抖。 嘶—— 真可爱啊。 这人本就敏感,把玩把玩手指头,都能让他骨节上的皮肤粉嫩嫩的,更别提有意地撩拨。 冷白色的皮肤早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透出粉红来,熟透了似的,极是漂亮。 她心中怜惜谈若的执念,便没有过多逗弄。 而是搂住男人的腰,把人往自己身上一带,抱了个满怀。 “唔……” 谈若终是忍不住低哼。 他眼角媚红,露出几分难耐。 兴许是从小就一次次地重复着看到生父逼死生母的画面,潜意识里对男女关系男女之事所有抗拒,所以他这么多年来,一直相对冷淡,头脑中的念想与执念远远高过身体上本能的渴求。 产生出强烈亲吻欲.望的次数,都是屈指可数。 眼下这样的难捱之感,还是第一次真切地体会到。 浮出水雾的目光落在时浅渡的嘴唇上。 他觉得口好干。 又一次疯狂地想要得到她的亲吻。 不仅如此,身上也远比平时更想得到她的拥抱。 想被她抱在怀里低声地哄。 想听她说喜欢。 可她从未说过喜欢。 确切地说,不仅是没说过喜欢,是一句表态的话都不曾有过。 就连撩拨起她的兴味都那么艰难,用尽力气才好不容易成功这么一次而已。 人家或许只是来了兴致,所以允许他被玩弄这么一回…… 他却已经希望得到更多了。 快速跳动的心脏忽而一阵刺痛。 他涌出了一股想哭的冲动。 他第一次因为时浅渡没对他说过“喜欢”而这么难过。 她正在如他所愿,安抚他,也亲吻过了他。 他明明得到了他一直以来想要的东西。 可他没有像想象中一样满足,反而更是难受了。 心里压抑得生疼。 他会因为时浅渡的温柔抚触与揶揄逗弄而动了情,可她呢? 她是抱着喜欢的念头在对他做这些吗? 还是被他缠久了,无可奈何地敷衍他一番? 又或者是叫他撩起了欲念,就顺手拿他发泄发泄? 如果她压根不曾喜欢过他在乎过他,哪怕只是一瞬,那他想方设法地因为嫉妒、因为不甘、因为想得到和其他男人一样的待遇而与她有了身体上的关系,又有什么用呢? 呵,还是有用的。 至少短暂得拥有了她。 不知不觉间,眼泪顺着眼角,流进漆黑的发丝中。 他笑出了声:“我是上钩了,快上我吧。” 最好在他身上留下印记,让他几天下不了地,好能让他好好记得今天。 时浅渡动作微顿:“怎么还哭了?” 这男人哭起来的时候,是真的招人心疼。 别管是真哭还是假哭吧,总之,每回掉眼泪,一双桃花眼四周染上薄薄的红晕,睫毛凌乱而卷翘,湿漉漉地沾染上水光,总叫人觉得自己对不起他。 更别提,他眼神里还总是有一股倔劲儿,惹人怜惜的同时,又怪勾人的。 她总是容易被这样的眼神与神态心软。 此时,在凌乱的床铺之上,就更是怜惜了。 她用拇指轻轻拭去谈若眼角的泪光。 “别哭了,眼睛又要肿了。” 说话间,还吻吻他薄薄的眼皮。 “我会心疼的。” 男人不仅没停下,反而笑意更浓了,甚至透出些许诡异。 他尾音上扬:“你会心疼我?” “不然呢?” 时浅渡浅浅白他一眼,又将他被泪水湿濡了的头发别到耳后。 她动作很温和:“到底为什么掉眼泪啊?” 谈若勾了勾唇角,低柔的嗓音里多了几分哑然,显得干涩。 他去吻时浅渡的唇:“太高兴了而已,你倒是麻利些。” 这能高兴得掉眼泪? 时浅渡不信,但没再破坏气氛地追问,顺势亲了下去。 唇齿纠缠到一起,男人十分主动,热切得仿佛要把一切都给她。 空气一再变得厚重,湿濡的亲吻中,肺里的空气逐渐减少。 男人喉咙里发出诱人的低哼声,扫得人心中发痒。 时浅渡捧住他的脸,两人分开一点儿。 获取了新鲜的空气后,又一次轻轻地啄了上去。 唇齿并用,舔舐男人丰润柔软的嘴唇。 他真的很甜。 亲起来比想象中还舒服。 她反复地亲了几次,才心满意足地抬起头,打算沿着男人的脖颈往下亲,以安抚他的躁动。 然而一抬头,却发现谈若依然在掉眼泪。 他的嘴唇被弄得红润微肿,眼睛也哭得有点肿,红扑扑的,擒着水光。 在她看过去时粲然一笑,软声说:“继续呀。” 那双似泣非泣的桃花眼中,过往的执拗好似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快要藏匿不住的病态笑意,叫人看了……心里酸酸涩涩的,直为他难受。 “……” 时浅渡的头脑冷静了一些。 她叹了一声,把男人抱到怀里。 一手轻轻地拍打他的背脊,另一只手揉了揉他的头。 她温声问:“要是让你感到不适了,就以后再说?” “为什么以后再说?” 谈若的嗓音霎时冷了好几个度,并且开始打颤。 他死死抓住时浅渡的手腕:“你连碰都不愿意碰我了吗?” 许是发觉自己太用力了,又很快松开了手。 他捂住双眼,笑了一声。 似乎很是无措地摇了摇头,无力的笑容反倒透出些许疯狂,像是想抓住什么却怎么也做不到。 停顿几秒后,他问:“不是才刚刚开始吗?我废了那么大的力气,尝试了那么多次,才成功这一次,你只回应了我这么一次,真的不想做到最后吗?” “我……” “但我想。”男人不给她说话的机会,又亲上了她的唇,“成全我一次不行吗?你生气的话,狠一点儿也没关系,弄坏也没关系,正好我能……” 他压低嗓音,娇娇柔柔的:“记得更清楚一些。” “那我怎么舍得。” 时浅渡无奈地笑了一声,安抚地吻他的脸颊、脖颈。 她安慰说:“别着急,今天都听你的,好不好?” 她对人好时,永远这么温柔。 或许真跟俗话说的一样,床上的话不可信。 谈若用双臂揽住她的脖颈,眼尾绯红,低低地喘。 “让我属于你。”他把脸埋进时浅渡的颈窝,“哪怕……就一次。” “突然这么说,是胡思乱想什么了?”时浅渡听出男人语气中压抑的疯狂,一边继续予他快乐,一边轻吻他的唇角,模模糊糊地说道,“你从前可不是会这么瞎想的人,以你的性子,笑着跟我说你会一直缠着我,说我跑不掉了才对啊……?” “嗯……” 谈若下意识地哼声。 是啊,以前就算是喜欢,也总是想,勾引她得到了身体上的依偎,一切就能变好。 时浅渡总归会被他纠缠着,早晚有一天能得到他想要的。 如今才惊觉他完全想错了。 身体上的触碰…… 远不等于喜欢和爱啊。 他没有回答,而是更紧地抱住了时浅渡的脖颈。 不多时,忽而昂起头,轮廓分明的性感喉结滚了又滚。 时浅渡一直轻吻着安抚着怀中的男人,直到他不再打颤。 她想撑起身子,谈若却不放手,依然环着她的脖颈。 她听到耳畔响起沙哑湿濡的嗓音。 “我是真的喜欢你。” 340 时管局与结局14 要是我忍不住可怎么…… 第三百四十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我是真的喜欢你。” 男人叹息一般的话语落在时浅渡耳畔。 还夹杂着几声轻喘。 他的双臂紧紧地将她搂住, 仿佛两人紧紧贴在一起,可以给他更多的安全感。 时浅渡垂下眼眸,伸手抚了抚谈若窝再她颈窝处的脑袋。 稍微用力, 圈得更紧了。 她无奈地笑:“别这么说呀……” 她感受到死死缠着她的男人身体一僵。 随之,又缓缓地放松下来。 谈若笑了笑, 神态中的痛苦却无法被掩盖。 他知道时浅渡不喜欢承诺, 也不喜欢谈什么爱啊、喜欢啊, 但至少…… 得在床上说两句哄人的好话吧? 在极致的舒爽与情不自禁的叹息之后,头脑中阴毒的恶意如同滚雪球一般越滚越大。 他想得到她的喜欢,想独占她, 想让她永远只把目光放在他身上。 可感情太虚无缥缈了。 世界上绝大多数事情都可以通过努力得到。 只有感情不行, 尤其是时浅渡的感情。 他得不到的人, 与其看她日后转而宠爱其他人…… 还不如他们死在一起。 在床榻之上做出殉情的假象,也别有一番意味。 最好,他能在极乐中死去。 这样他就永远跟她在一起了。 他搂在时浅渡脖颈间的手指动了动, 在她看似脆弱的皮肤上,细致地磨搓。 可笑的是, 他也杀不死时浅渡。 他恨自己没能力得到那份感情,也恨自己就连杀人的实力都没有。 什么主神呀,倒不如说他才是时浅渡的提线木偶。 执念得不到,就会痛苦。 而感情得不到, 会走向无尽的恨。 自我毁灭的念头在内心深处不断地膨胀。 就好像一只气球, 越吹越大, 越大, 就越容易炸裂。 “砰”的一声,什么都没了。 就在谈若任凭着心中的恶念勃发之时,他听见时浅渡嗓音低哑地笑着说:“要是我忍不住可怎么办啊?” “……!” 他心头轻轻一跳。 一股热意从身体中心涌向了四肢百骸。 【别这么说呀……要是我忍不住可怎么办啊?】 这是被他的话撩拨心动的意思吗? 黑色的毒蛇转瞬间就被按死在心头。 他脸上止不住笑意。 活了百来年, 他第一次笑得这么开怀,这么真挚。 整个人跟泡在暖洋洋的蜜饯里似的,又甜又暖,高兴得要命。 想把笑脸憋回去都做不到。 若说前一刻是痛苦得想死,现在便是快乐得死了也心满意足了。 原本在时浅渡脖颈间暗藏杀意的手指,缱绻地缠了过去。 他扬首亲上那对薄唇,用湿濡的舌去勾她。 时浅渡感受到他的热情,有技巧地引导着亲得毫无章法男人。 “嗯,你……” 男人哼了一嗓子,很快就被堵了回去。 他的手臂越来越用力,眉眼与腰身却越来越软。 气息纷乱,空气热烈。 亲吻能很好地调动情绪,时浅渡都能感觉到他胸膛之下那颗心脏跳动时产生的巨大冲击力。 两人唇齿分开时,他的眼里都挤出了水光,柔软得一塌糊涂。 唯有一处与之不同。 他细喘着柔声说:“可我就是好喜欢你,说喜欢——” 他故意拉长了尾音,红润微肿的嘴唇又蹭上时浅渡的耳垂。 声音带着小钩子,语调微微地往上扬。 “都是情不自禁……啊。” 时浅渡在他身上打了一下。 力气不算很小,疼得谈若低呼一声。 他嗔:“你掐疼我了。” 说完,又顿了顿,姣好的面容上浮出别样暧昧的笑容。 “还是说……你就喜欢这个?” “净胡说。” 时浅渡瞪他,把人抱在怀里,不着急动作,而是好声地安抚。 她说:“这都嫌疼,要是把我招过头了……明天有你好受。” 有的事儿很多时候就是不能太着急。 适当的时候缓着一些,好戏自然还在后面。 谈若知道她懂,她最懂,所以也不急,靠在她怀里任凭迂回。 只是想到时浅渡实在太懂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狠狠地嫉妒个几秒钟。 好在注意力很快就会被其他事情吸引走。 “有我好受?” 他勾起泛着光泽的红唇,笑得有些妖冶,极是勾人。 接着,挑衅一般说:“真的吗?我不信。” 他故意压低声音,在时浅渡耳畔说:“我觉得我还能承受个八百回合。” “嘁,你可真能以为。” 时浅渡好笑地掐掐他的脸,手指顺势插入男人的发丝之中。 她没再说话,沉默地垂首细细亲吻他。 动作很温柔,并不激烈,只是一个亲昵的吻。 一个越来越深的吻。 谈若很享受,脑袋陷在枕头里,模模糊糊地说:“给我快乐好不好?” 他就跟着了迷似的,桃花眼似醉非醉,朦朦胧胧。 又那么粘人。 “嗯……我好喜欢你啊。” 男人的嗓音柔和绵软,湿湿嗒嗒,黏黏糊糊的,还埋着一股不死不休的劲儿。 好似只要她要过他,他就永远这般缠在她的身上了。 直到死亡来临。 “把你带到这个世界真是太好了。” 他故意用低柔哑然的嗓音,夹着细喘与轻哼,在她的耳畔呢喃。 故意说出看似背德的话。 时浅渡喉咙一窒。 他发现了。 于是笑得更是迷醉灿烂。 “你做的很好,我很满意,谁能想到当年的婴孩能让我这么享受……唔。” 时浅渡用手掌捂住他的嘴唇,把后面的话也憋了回去。 她喉咙干哑地笑了笑。 “我亲爱的主神大人,您要不要看看自己现在是个什么样子?” “主神”一字被加重了读音。 这还不够。 她鼻息中浮出笑意,往他耳朵上吹了口气:“全知全能的主神,以后是不是要把这段内容截取下来,反·反·复·复地看,聊·以·安·慰啊?” 谈若瞳孔微缩。 话语带给人的异样激得他头皮直麻。 不知想到什么,竟是颤抖了起来。 过了好一阵,他才缓过来。 纵使他再疯、再与常人的想法反应不同,这时候也没法笑着说一句夸奖时浅渡的话来。 毕竟太丢脸了。 他又羞又愤,红着眼死瞪着时浅渡:“瞧你做的好事。” 咬牙切齿地说完,他的神色才渐渐缓和。 继而勾勒起唇角,手指抚上时浅渡的下颚与嘴唇,缓缓地摩擦。 他语调婉转:“我把你带到主世界,忍受了一十多年的牢狱之灾,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故意让我丢脸、嘲笑我不成?” 时浅渡与那双带着柔媚暗藏狂躁的桃花眼对视半晌。 冷不丁的,她低头,笑了一声。 “呵,真受不了。” 谈若的动作滞住,心吊了起来。 而时浅渡的嗓音哑的厉害,细听的话,还有点儿喘。 她俯身看着男人,遮住了光,在他身上留下一道阴影。 垂首下来时,反复亲吻了男人的嘴唇。 “你的反应……真是太可爱了。” 谈若整个人像一滩水似的,软了下去。 他受不了时浅渡这么跟他说话。 他怕自己会更丢人。 他双臂勾上时浅渡的脖颈。 “以后都给你看,好不好?” …… 谈若在黑暗中醒来,下意识地伸手往身旁探去。 在一片温暖中摸到了时浅渡的身子。 他松了口气,满意地笑了起来。 身体很沉,很酸,但什么也比不上心情的愉悦。 他拖动身体,投入身旁人的怀抱,顺势亲了亲她的唇角。 手掌在温热的被窝中摸索寻找,很快就牵住了时浅渡的手,手指滑入指缝,十指相扣地与之握在一起。 太喜欢了。 他喜欢自己的一切都被时浅渡好好珍视的感觉。 就连指尖都是愉悦的。 要不是实在太疲倦,真想永无止息。 人都说,太期待想象为真,很容易落空。 因为想象总比期待更加美好。 他早在很久以前,就幻想过这个场景,觉得一定是幸福无比,真到了眼前,才知道感受竟是比想象中还要美妙几倍,搞得他有一种身在梦中的错觉。 可这就是现实。 他终于求得的现实。 这时,时浅渡被身边的动静弄醒,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睛。 她带着起床气嘟哝:“天还没亮吧,怎么醒的这么早?” 这男人真就跟她料想的一样,那股不死不休的疯狂劲儿特别要命,一个眼神都能让人浮想翩翩,不由自主地又抓着他不放了。 更别提……他偶尔还会冒出两句故意而为的dirty talk,说得人上头。 所以,一不小心就过了头,现在才不过休息了一两个小时。 她本以为,谈若怎么也得睡到日上三竿。 她圈住男人的腰,主动帮他揉了揉。【真的只是帮忙揉揉,不是奇怪的举动,没有暗示qaq】 他身上虽瘦,但薄薄的肌肉很是漂亮。 线条流畅,手感很好。 把男人抱在怀里,温温软软的,舒服极了。 “唔。” 酸涩感让谈若低低一哼。 他绝大多数时候都很听时浅渡的话,此时显得尤为乖顺。 顺从着那股力道,把脸轻轻埋在她的颈窝。 还心满意足地蹭了蹭。 “我从小就总做噩梦,睡不安稳,每次都断断续续的。”他被“伺候”的舒服,餍足地瞌上双眼,说,“被关起来之后,每天混混沌沌,就更睡不好了。” 说完,他还故意柔柔地叹了一声。 虽有用卖惨的方式惹时浅渡心疼的嫌疑,说的却也是实话。 时浅渡心中了然,无声地叹息。 想来,拥有那样的记忆与过去,噩梦是常有的吧。 她亲昵地掐了掐男人的脸颊:“以后慢慢养一养肯,定会好的。” 谈若等了一阵,也没见她再有下文。 他不满意地蹙起眉头:“就这样?” 时浅渡就知道他不会善罢甘休。 但她没主动哄人,故作不知一般“嗯?”了一声。 “不然还要怎么样呢?” “……” 他们刚结束不到两个小时! 谈若咬了咬嘴唇,神情越发哀怨了,可惜房间里太黑看不清楚彼此的表情。 事后都不知道多跟他说几句好话、多哄哄他的吗? 因为发了狠的哀怨不满,他失了片刻的理智。 好在先前正处于身心愉悦的阶段,想到时浅渡对他的温柔和体量,很快就自行摆脱了。 他缓缓神,心中告诉自己,肯定是她装成不懂,故意来气他呢。 这般想着,果然放松了不少。 他借此提出略显过分的要求,嗓音婉转地笑说:“至少也得……每天晚上哄我睡觉吧?万一我又惊醒了或者睡不好,你也得醒来好好地哄我,给我安全感,直到我再次睡着为止。” “这还用说吗?” 时浅渡好笑得把人又往自己怀里揽了揽。 按揉在他后腰的手,在他适应之后,比刚才稍微加重了点儿力道。 她亲了亲男人的鼻尖:“现在不就是你说的这样吗?” 谈若掀了下唇。 心中被哄得呀…… 骨头都酥酥的冒起泡泡来了。 他突然拍了下时浅渡正帮他揉腰的手。 “别揉了。” 时浅渡停下:“怎么了?” 谈若在黑暗中别有深意地看了时浅渡一眼,笑容扩大。 他低柔开口,声音转了个弯:“要是又不小心撩拨了我,算你的算我的啊?” 呵,这男人。 这不知道这是在甩锅,还是在故意撩拨她。 时浅渡挑眉:“你这是埋怨我的意思吗?” 她说着,不忘在这个没良心的男人身上拧了一下。 “嗯?” 谈若“嘶——”了一声。 “挺疼的。” 时浅渡以为他下一句会是不满。 不想,却听男人懒洋洋地低声笑起来:“待会儿真给我撩拨醒了可怎么办,我是无所谓,倒是你……别到时候看一身红痕上面又添痕迹,一边发狠一边心疼我。” “……” 时浅渡短暂地停顿两秒。 真不知道是该打他一下作为提醒,叫他别胡言乱语,还是应该…… 相信了他的话?? 谈若察觉她半信半疑的纠结,笑声更显眼了。 他猫在时浅渡耳畔,说:“想不到你也有被人骗到的一天啊。” 下一秒,时浅渡就打在了他身上。 她白过去一眼:“还不是因为你看起来本来就像个小变态小疯子?” “我可比你大多了。” 谈若不已这样的称呼为耻,反而觉得不错。 他困倦地吸了吸鼻子,借着乏劲儿使唤道:“要不你帮我揉了揉脑袋吧,头疼。” 醒了是醒了,但不代表不困。 他身上可累着呢。 “嗬,还头疼?”时浅渡开玩笑道,“你这疼的地方倒是特别,我好像没对你的脑袋做什么吧?” 嘴上这么埋汰,她还是很照顾地开始帮他揉脑袋。 动作不轻不重刚刚好,弄得男人舒服得轻轻哼了几声。 “你想对我的脑袋做什么啊?还是说,有什么我不知道的……新玩法?” 谈若见她揶揄,见招拆招地反问回去,尾音上扬,带着卷。 “其实你知道吗?” 时浅渡在帮他揉脑袋的同时,手指故意在耳后拨弄拨弄。 她不正经地笑道:“大脑才是人最大的杏器官。” “……” 她不会还真有什么他不知道的玩法吧。 谈若沉默了。 他突然就想到了自己被时浅渡用几句话就推到顶儿的丢人时刻。 大概、或许、八成……她说的是对的吧。 但他不太想继续这个话题。 他没答话,打了个呵欠。 眼角挤出了生理性的眼泪,红扑扑的。 再开口时,他转移了话题,解释说:“我突然接受了主神的力量,太多纷杂的信息了,很乱,我不太适应。” 时浅渡觉得他的声音有点没精打采的。 可能确实是太累了,头太疼了? “那你还……”她顿住,轻咳一声,“勾得我收不住。” 头疼还乱来,真是的。 早知如此,就不折腾他熬夜了。 一熬夜,岂不是头会更疼? 熬坏了可不好。 谈若反而笑了,唇角得意地翘了翘。 他得意于自己的诱惑力,得意于时浅渡在他面前会失去理智。 哪怕只是一点儿,只是片刻须臾。 “你帮我揉揉就好了,不是什么大事,既然被你强逼着成了主神,以后总归要适应的。” 时浅渡在他头上弹了一下:“怎么就是我强逼着你了?” “主神生命无限,认识的人全都一年年地老去,随后死亡,只剩下自己。”谈若垂下眼眸,叫人摸不透态度,“有人觉得这是无限的权力,有人则觉得这更像是诅咒。” 比如时浅渡,一定认为永恒的生命是个诅咒,不是吗? 时浅渡想了想:“但是主神也可以选择死亡啊,又不是怎么杀都杀不死。” 不死的永恒生命是诅咒,但可以死的就不是吧。 “……” 谈若简直想骂脏话。 他猛地抓住了时浅渡的手腕。 “你想让我死?” 他话语中压抑着突然而至的汹涌情绪。 他死了,叫她去与别人快活么! “哎呀,可真是急性子。”时浅渡手腕一翻,把他的手按在了床上,“你可得好好活着,我还要瞧瞧你是不是做的跟说的一样好听,在不同的世界里反复喜欢上我呢。” 谈若病恹恹地收回视线。 他笑:“我自然不会骗你,就算做了鬼……得也纠缠着你才行呀。” 他牵着时浅渡的手,重新放回自己的脑袋上。 眨眼间就变乖巧了,就跟刚才的人根本不是他似的。 “继续再帮我揉揉吧,还是很疼,当主神一点儿也不好。” “嘁,用得着我就又开始卖乖了。” 时浅渡应了一声。 她本来不想在人家头疼的时候调侃,但突然想到了什么,实在没忍住。 真是太想逗逗这个男人了。 她逗弄道:“说起来……你到底有没有用主神的能力把那段偷偷截下来,以后留着看?” “……” 刚把这事儿抛到脑后,就又被提起来了。 谈若又羞又气的。 黑暗中,耳尖不声不响地红了。 “哪儿需要特意截下来留着?我们演现成的不就行了么,嗯?” 他突然翻身,迎面没入时浅渡的怀里,故意用牙齿轻轻地摩擦她的耳垂。 嗓音压低,冒出阴恻恻的气息。 “还是说……你没打算有下次?” 时浅渡把人抱个满怀。 她笑:“别闹,不是头疼么?好好给你揉呢。” 男人不肯善罢甘休,她便用上些力气,硬生生地把人掰了回去。 谈若又觉得有点儿心凉。 时浅渡啊…… 总是喜欢避开他的问题。 他自嘲地笑了一声,心中难免酸涩委屈。 时浅渡见他沉默,一边给他揉脑袋,一边从身后凑到他耳畔。 她好声地哄道:“虽然会有很多很多次机会……但每次都会有不同的趣味嘛,你说是不是?” 谈若的心脏快速跳动几下。 有点儿赧然。 他心说,那倒也是。 更何况这是他第一回完全被她拥有。 唔,要不…… 好好截下来留存,以后需要时再拿来欣赏欣赏? 就是吧,总觉得跟他做了什么亏心事似的。 他胡思乱想着。 修长的身子埋在被子里,温暖干燥又柔软。 身后的人帮他一下下按摩着疼痛的脑袋,动作小心,力道适中。 无需言语,只感受动作,就能明白他被人在乎着。 时浅渡真是一如既往让他安心。 而且,这次比以往的相处,更让他……感觉到满足。 他觉得现在真好啊。 被宠爱,被照顾,被时浅渡看在眼里,放在心上。 她宠人的时候太宠了,没有人会比她更好了。 凡是经历过的人,一定都不想离开她。 他也一样。 主神又有什么不同呢? 在时浅渡面前,他还比不上一个普通的人类。 不知道轮回的人们啊,多幸福啊。 他们不知道自己爱的人下一世转身投入别人的怀抱,当然也不知道,自己下一世同样移情别恋,与爱人分道扬镳。 他们只抓住眼前的爱与快乐就足够了。 可懂得轮回的人,就有太多忧虑、太多期待了。 就像他,会希望能永远永远地拥有时浅渡的宠爱。 希望每晚都能听见她在耳边充满情感的哝哝低语,与她缠绵悱恻。 一夜好眠之后,早晨在她的怀里醒来,亲亲她的唇角。 谈若突然很想问“你喜欢我吗”? 会不会一直喜欢他? 一直宠他爱他? 一直对他像今天这样好? 他真的很想问个清楚。 但他张了张口,最终,还是闭上了还红肿着的嘴唇。 什么也没说。 没必要在他这辈子有生以来最最幸福的时刻,问出一个对自己很残忍的问题。 他的眼角湿濡了。 眨巴眨巴眼睛,笑了笑,又收回了眼泪。 经过这次,他比从前更明白了什么是喜欢与爱。 不再是执念占据感情的上风了。 他变了。 不再像从前一样,喋喋不休地、一遍又一遍地、充满执念与恨恨地问时浅渡“为什么拒绝他”,问“为什么不对他好”了。 有些话,不问会更好。 只要不把话挑明,他就可以一直幻想。 341 时管局与结局15 要不是你昨晚太过分…… 第三百四十一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时浅渡给谈若揉了许久的头, 终于在她开始磕头之前,把人给哄着了。 她觉多,早就困了, 停下没一分钟,自己也睡死了。 一睡就是大半天。 再醒来时,已经是太阳晒屁股的时间了。 不过厚重的窗帘把窗户捂得很严实,一丝光线都不透。 房间中像是黑夜, 只能勉强看清物体的轮廓。 她翻了个身,发现身边的位置,早就凉下来了。 谈若怎么做到起的比她还早的? 真是够……有精神的。 看来昨天那点儿还不够他看的。 她打了个呵欠, 瞌睡虫还没跑掉, 迷迷糊糊地没完全清醒, 便在床上赖了一阵, 直到肚子饿得开始“咕咕”叫唤了, 才起了床。 走出房间, 客厅里没人,洗漱间也没人。 竟然没跟她说什么就出门去了? 时浅渡蹙了蹙眉头,担心谈若刚刚继承主神之位,会有人对他不利。 还是尽快洗漱,出去看看情况吧。 她简单洗了漱, 刚用洗脸巾把脸擦干, 就突然感受到了一股巨大的冲击力在数公里之外震荡! 这样的冲击, 虽不及她之前与先主神过招产生的力道,但也是不可小觑的。 与此同时,她还感受到空间的震动。 能掌控空间之力的,也就只有身为主神的谈若了。 她才舒展开没两分钟的眉头又狠狠皱巴起来。 手腕一翻,漆黑的长刀便出现在了手上。 她推门走出宿舍, 迎面跟叶竹撞了个正着。 叶竹睁大眼睛:“姐姐?” 他受到那股打斗的影响,正想离开宿舍去局里跟大家一起呢。 “时姐,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呀,我都不知道!” “昨天才回来。”时浅渡迈开脚步,“我有事,先走一步了。” “你……哦,好,你先去吧!” 叶竹本想问问她还好不好,见她离开,只得改口。 他抿了抿嘴唇,又叹了口气。 这里是主世界,没什么系统的时空转移可以用。 好在时浅渡动作很快,直奔战斗中心而去,不出五分钟就到达了现场。 只见四起的烟尘碎屑中,一个浑身是血的中年男人被金色的锁链困住手脚,高高地吊起。狰狞的伤口在“吊起”这个动作和重力的双重作用下,撕裂的更是厉害。 殷红刺眼的血液滴滴答答的,在地上积聚了一大滩,染红了石阶。 而数人站在离男人十余米之外。 他们大抵与男人是同族,眼中是真切的心疼。 “他已经输了,且毫无还手之力,以后再也不敢了,你就饶他性命吧!” “是啊!主神大人,请饶了他的性命吧!” 谈若坐在唯有主神能坐的位置上,一手撑住下巴,悠然自得。 他脸上是柔和的笑意,笑得越好看,眼神就越凉。 “你们是不是以为,靠时浅渡得到了主神之位的人……一定是个废物?” “我、我们哪儿敢这么想呢?” “请相信我们!” “我们绝对没有这个意思!” “呵,我是不敌先主神,也不敌时浅渡,但你们如果认为我是个随时都能被你们斩杀的家伙,那可就大错特错了。” “至于饶他性命?” 谈若敛了下眉头,换了个姿势,将一手搭在腰间。 他眯起双眼,柔柔地开口,听起来毫无攻击力:“我可是你们嘴里连亲爹都毫不留情杀死的冷血之人,更何况主神之争,历来不赢即死,这是数万年的铁律啊,你们都糊涂了吗?” 不等众人回话,他手指猛地一攥。 金色的锁链瞬间缠紧数倍,力道之大险些把人的身体缠断! 骨头碎裂的声音自空中传出,吓得年轻些的孩子直颤抖。 漂亮的手指一挥动,那团几乎不能称之为人的肉团便被抛到了那些人的脚下。 “我还是太仁慈了,留了他一口气。” 谈若唇畔的笑意扩大。 他懒洋洋地说:“要怨就怨他不自量力非要挑战主神吧,我都为他打破规矩了,没把人直接杀死,能不能救活,就看你们的造化了。” 那些人一探鼻息,还真有气! 他们立刻喜笑颜开。 只要还活着,还有一丝希望,那就是好的! 他们连连向主位上的男人叩首:“谢过主神!若他能醒来,必定好好教导他感谢您的恩德!我们就先离开了!” 一行人小心拖着伤者,急急忙忙地离开。 谈若看着他们欣喜的背影,凉薄地扯动了下唇角,面容更温柔了。 就连眉眼,在阳光的照射下,都好似浮了一层光辉。 直接让人失望,永远不是最痛苦的。 给他们希望,又叫这希望彻底破灭……那才磨人呐。 他已经能想象到,到时候的哭声是多么动人了。 可没等那些人走远,就迎面撞上了他们更是得罪不起的人。 脚步立刻停下了,几人相互对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们……我们先带他去疗伤,还请你不要拦我们的去路。” 谈若瞧见情况,也是微微一怔。 时浅渡左手搭在腰间的长刀上,低笑,没挪开脚步。 她刚扶人当上主神,第二天就有人挑战。 这不仅仅是在挑战谈若,更是在跟她作对啊。 她语气平和地问:“你们知道我最擅长的是什么吗?” 众人面面相觑。 他们知道时浅渡曾是某个小世界里的任务目标,但具体情况没有仔细了解过。 自谈若成为主神后,更是将时浅渡个人信息全部隐藏,想了解也做不到了。 他们摇了摇头。 直觉告诉他们,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时浅渡掀起唇角:“我最擅长把人间……化成炼狱了。” 她故意说得骇人。 手指把刀柄往外外推出一寸,“嚓”地一响。 男男女女们顿时一抖。 “你们都知道我本是小世界里被时管局锁定的任务目标,那有人知道具体的细节吗?想知道我在小世界里是怎么做的吗?” 时浅渡弯腰,接近了其中抖得最厉害的那个小男孩。 她笑意盈盈地说:“如果感兴趣的话,就继续找谈若的麻烦吧。” 说罢,她不等有人回话,便迈开脚步,与他们擦肩而过了。 脚尖点地几瞬,不出两秒就来到了谈若面前。 她上下打量了几眼,见他身上没有见血,这才放了心。 这男人,看起来瘦瘦弱弱的,没想到实力倒是还不错。 怪不得在二十多年前,会被时管局看做“斩杀她”的最后希望。 “你刚得到主神的位置,肯定很多人觊觎,想要取你性命,你还是多多跟我待在一起比较好,怎么大早晨的不叫醒我一下,还自己出来了?” “你这是在关心我,还是在贬低我?” 谈若坐在原地没动。 他欣喜于时浅渡醒来就立刻找他,担心他的安危,只是面上没显出来,偏偏要在知晓她没有恶意的情况下,故意曲解曲解她的话。 “跟那些人一样,觉得我一无是处,随随便便就能打发了?” “你在我面前,确实是随随便便就能打发了。” 时浅渡从来不会叫人占了她的上风。 扯扯唇角,三言两语就能让人气得牙痒痒。 她笑说:“打不过我的人,在我眼里都一个样,没有高低贵贱之分。” “你……” 谈若才哀怨地开口,便被时浅渡轻轻亲了下唇角。 “但有远近亲疏之别啊,笨蛋。” 谈若爱极了被她这样好声地哄。 她说情话可真好听。 “这还差不多。”他起身去抱时浅渡,却抽了口气,“嘶。” “怎么了?” 时浅渡见他用手死死捂住腰腹,立刻扒开了他的手指。 只见被手掌捂住的地方,血液已经透过衣服,一点点地洇了过来,红了一片。 她沉声问:“怎么不早说你受伤了?” “一点儿小伤,你这么紧张干什么?” 谈若本人却是越来越不着急,轻描淡写的,不当回事。 他见时浅渡拧着眉头的模样,别提多欢喜。 时浅渡挑眉:“这么不在乎啊,难不成是你为了让我绕着你转,故意受伤的?” “真叫人伤心呐。”谈若掀起眼皮,幽幽怨怨地瞄她,眼眶不知不觉地还红了一圈,“我这还伤着呢,你就开始这么污蔑我,合适吗?” “嘁,惯会跟我装可怜。” 时浅渡笑着白他一眼,主动上前将人抱了起来。 男人顺势就搂住了她的脖颈,还偷亲了一下。 有主神的能力,他们眨眼就回到了时浅渡的房间。 她把人安置在了床上,自己去找药剂。 主世界的药剂高效便利,一般的伤口都能即刻愈合。 不过,太严重的话,比如伤口过深或伤及骨头内脏,则稍微慢一些,需要一点儿时间。 她拿来药剂,放在一旁,上手去解谈若的衣裳。 这时,他衣服上透出来的血痕比起之前,已经扩大不少了。 谈若靠在软垫上,被解衣裳时,竟然有点害羞。 没忍住,想到了昨晚在这张床上发生的事。 他抿抿嘴唇,被粘稠的血液沾在身上的那层衣服被掀开时,小腹颤抖了两下。 他低唤:“疼。” “废话,这能不疼吗?” 时浅渡看到那处穿透了腹部的刺伤,根据伤情迅速搭配出适合的药剂。 看位置,肯定伤及脾脏了,不是立刻能好的。 她瞪了男人一眼,瞧见他略显苍白的面容后,叹了口气。 “嫌疼倒是别说是一点儿小伤啊。” 谈若没那么脆弱,说疼不过是想换来时浅渡的关怀。 他语调婉转地说:“是疼,但是没有你当年捅我时那么疼。” “……” 时浅渡又白了他一眼。 说的也是,这男人可是被她捅到死都不叫一声疼的人啊。 不仅不叫疼,还能笑出声来。 她到底有什么可担心的啊。 “知道你不怕疼了,但是以后还是要注意,别被有心人偷袭了什么的,我可不想哪天一醒来,发现主神异位了。” 谈若看着时浅渡垂首帮他处理伤口的认真模样,翘了翘唇角。 无法言说的愉悦感在胸膛中蔓延。 他勾上时浅渡的手心:“都是小事儿而已,我确实不是你的对手,但我面对其他人,还是至少能有自保和反杀能力的。” “我知道你不弱。”时浅渡反手就拍在他的手背上,“但我不喜欢有人欺负我的人。” 谈若表情没变,头脑中却炸开了烟花。 他不等伤口彻底处理完,就凑过去圈住了时浅渡的脖颈。 “我是你的人啊?” “你不乐意?那就不是。” 时浅渡搂住他的腰,倾身把刚坐起来的人放倒在床上。 她哄道:“乖,先把伤口处理好。” 但男人还是不松开她的脖颈。 反而故意在她耳畔吹起,故意压低嗓音喘上一下。 “就这样弄,不抱着你我觉得疼。” 时浅渡无奈地笑了笑,心说,现在都学会撒娇了。 明明那么能忍着疼,现在还跟她卖乖。 不过话说回来…… 能忍着疼,不代表不能感觉到疼啊。 她的动作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继而,眼神柔软了些许。 总归是她的人,自然得是她好好哄着。 她在床边弯着腰,以一个很不舒服的姿势帮他处理伤口。 先是在已经有所愈合的伤口上抹了药,又贴上一块防水的无菌敷贴,免得感染。 手指落在敷贴上,轻轻地摩擦几下,贴得更紧一些。 她眼眸低垂:“往后只有我能欺负你。” “呵,确实只有你欺负我了,还欺负得那么狠。” 谈若双臂突然用力,一下子便把时浅渡勾得压在了他的身上。 那对微肿的柔软嘴唇贴上她的皮肤,从脖颈一路轻拂到了唇畔。 张开牙齿,轻轻地咬了上去。 他低低柔柔地笑说:“要不是你昨晚太过分,把我欺负得那样惨,身上一直酸痛酸痛的,我又怎么会因为动作慢了半拍而受伤呢?” “都·怪·你。” “你可得好好地待我,好好地……补偿我。” “……” 342 时管局与结局16 那么依恋。 第三百四十二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原来是因为我, 才会让你受伤啊。” 时浅渡看向谈若的眉眼变得柔软。 手掌轻轻地抚在冷敷贴上面,说不出的温柔与内疚。 谈若因为她周身笼罩的怜惜感,兴奋得肩膀轻轻颤动。 时浅渡可是第一次露出这样的神情。 他是不是成功了? 别管过去都用过什么样的法子,总归是得到了她发自真心的情感? 彻底地, 得到她了么。 早知道受伤能有这么好的效果, 那他早就受伤给她看了。 他被胸膛中那股强烈的占有欲推着往前, 手臂圈着时浅渡把她往床上带,修长匀称的一双腿也缠了过去, 迫不及待地想要亲吻她的嘴唇。 “嗳,是我太过分了,才会让你受伤。” 时浅渡捂住他的小半张脸, 轻而易举地挣脱男人的桎梏。 她帮人把头发别到耳后:“以后我不会再对你过分了。” “……” 像是被人猛地抓住头发, 把脑袋按进装了冰块的冷水桶里, 霎时便清醒了个透彻。 谈若这才恍然明白, 方才那些温柔内疚,不过是她故意做给他看的。 为的就是后面这句话, 能带给他足够的杀伤力。 他牵动唇角,露出明媚到了极致的笑容。 一双桃花眼因为昨天滚了不少泪珠, 有点儿肿,布着血丝。 这般模样,笑得越是好看, 就越是有种病恹恹的脆弱感,透出诡谲,好像要一边崩溃到发疯, 一边做出什么难以挽回的出格事情。 叫人心疼的同事,又背脊发凉。 “你的意思是,以后都不会再碰我了, 是吗?” 男人躺着,时浅渡坐在他身边,刚好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两人对视良久,她始终没有什么表情。 看起来冷漠极了。 然而,黑漆漆的双眼一点点地逐一扫过男人光洁的额头、红扑扑湿漉漉的眼睛、纤长却凌乱得肆意生长的睫毛、精致高挺还染了点儿红的鼻尖、昨晚被亲到发肿的红润嘴唇…… 他这个样子可真是好看啊。 搭配他眼底暗藏的压抑与娇态,叫她不住地想到昨晚的疯劲儿。 那种极致的张力。 动作、亲吻、喘息、沉吟…… 一切都变得缓慢模糊。 可惜这些都是绿江不让写的东西,若时不时地回味回味,该是多么美妙啊。 时浅渡的目光缓缓扫过男人的脖子和耳后的位置。 上面还有她留下的红痕。 好像无一不在宣誓着,眼前这个男人是她的。 他越伤心、越脆弱、越疯越娇…… 她就越喜欢。 所以,总是忍不住想欺负他可怎么办啊。 想逗弄他,欺负他,等他红了眼睛,再亲亲抱抱把人哄好。 哎呀…… 她可真是恶趣味啊。 都怪他过分可爱诱人了。 白皙瘦削的手指突然抓上她的手腕。 男人到底是没她那么沉得住气,撑起身子就要与她对峙。 “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时浅渡在他起身的瞬间,按着肩膀把男人按回了床上。 她欺身而上,遮挡住了背后的自然光,在谈若身上留下一道黑影。 “我还能是什么意思?” 她笑着躬身,垂首,亲吻在他的唇角,没有离开。 两人的嘴唇触碰在一起,温热的。 “字面上的意思呗,我以后会克制一些,不再像昨天那样下狠手压榨你。”牙齿咬过去,她轻轻地**,“不再那么过分,好不好?” 谈若被她这虚晃一枪弄得又气又想笑。 憋了两秒,还是忍不住笑了。 他狠狠地咬了时浅渡的嘴唇:“你是故意吓唬我?故意说那种模棱两可的话?” “嘶,你怎么还咬人了?” 时浅渡抿抿唇,那种温热渗出的感觉很明显,是嘴唇流血了。 她眯眼故作生气地瞪向谈若。 “别用你的能力让伤口恢复。” 谈若扬头,用舌轻轻地舔过渗出的血珠,缓缓卷回口中。 他低柔地笑了起来,多了两分娇态:“你也咬我呀?” 桃花眼的优势就在于那似醉非醉的朦胧感,笑起来眼睛一弯,活脱脱的邀请。 “我咬你做什么啊?” 时浅渡一手圈上他的腰,另一手一挑,便用被子把两人遮了起来。 她不正经地凑到男人耳畔轻笑:“我要你才对。” 谈若不自觉地蜷缩起了脚趾。 他听见细密的呼吸落在自己的耳边。 “我太喜欢欺负你了。” 他仰头枕在柔软的枕头上,喉结滚动了一下。 手指缩了缩,勾在时浅渡身上。 “你真是幼稚。”他笑说,“用欺负人这种方法表达喜欢,不是小孩子的把戏吗?” “我跟你的年龄比起来,就是小孩子啊。” 时浅渡撇撇嘴唇,不以为意。 她还有意地反复亲吻逗弄,不过分,却又有点儿勾人,叫人不上不下的。 口中不忘模模糊糊地说:“怎么,不喜欢呀?” “唔,我是……求之不得呢。”谈若被搞得气息有些不稳,“但你只能欺负我。” 他张开唇齿去索吻,却被时浅渡躲了过去。 他喘了两声,被吊得难捱:“呵,还想脚踏几只船不成?嗯?” 勾起他的想法又连亲都不给亲一下,真是过分了。 “你的伤伤及脾脏,就算药剂见效快,也要休息少说一天才行。” 时浅渡按住他不让动,手指在空中一挥,就有几道暗金色的束缚在了他的身上。 她伸手覆在男人腹部的无菌敷贴上,轻轻地按压一下。 他果然蹙了下眉。 看起来还是挺疼的。 “呵,好好休息吧,我去弄点吃的来。” “等一下。”谈若颇为哀怨,“你好歹陪我一会儿啊。” 身上那几道暗金的束缚只用了时浅渡的三成力道,他有能力挣脱开。 “要是让我费力硬把这束缚撑开,恐怕会让伤口……更严重吧?” 他柔柔地唤,看似好声好气地商量,实则威胁。 好像在说—— 你若不陪我,我伤得更严重给你看! “伤口更严重?” 时浅渡挑起眉头,丝毫不会被这话威胁。 她笑道:“变严重的话,我就更不会碰你了,直到你修养完好为止。” “……” 谈若被噎了一道。 他磨了磨牙齿,在时浅渡离开之前又开了口。 “你喜欢战损的感觉吗?” 时浅渡脚步略微一顿。 “其实,你很喜欢看我脆弱不能反抗、又沉迷无法自已的样子吧?就是那种……被血腥侵蚀,身上满是污浊的画面,会让你很兴奋吧?你喜欢杀人,喜欢别人受你掌控的模样,你天生就是这样的人,难道不是吗?” 男人被束缚在床上无法动弹,温柔的话语却从口中不停地吐出。 只是说的话,跟温柔二字完全不沾边。 说得他好像下一刻就会冲破桎梏,弄得一身是血给她看。 时浅渡迈开大步折返到床前。 抬起头,风驰电掣地锤了下来,而到了谈若面前时,猛地停住, 拇指按住中指,然后,“嗒”的一下弹在男人的额头上。 “故意拿这种话激我是吧?” 时浅渡有时候怀疑,谈若疯也不是真疯,而是装出了一股疯的假象。 他脑子里啊,清醒着呢。 “喜欢血腥喜欢杀人的人,那是变态。”她狠狠地在男人脑袋上rua了两下,弯腰凑到他面前,“我最多嘛……只是觉得你红着眼掉眼泪的样子特别好看而已。” “那我现在哭给你看,你能留下来陪我吗?” “……” 呵,这思维,够跳跃的。 在这儿等着她呢。 她眯起双眼:“为了随时能骗我心软,特意练了假哭?” 谈若真恨她处处能把他噎回去。 他抿抿嘴唇,温声说:“还不是为了讨你的欢心?” 时浅渡盯着他的双眼:“噢,所以,昨天晚上都是假哭。” “……” 谈若的耳根蓦的红了。 莫名害臊。 因为不是假哭。 是真的被那种舒服又难捱的劲儿给弄哭了。 都怪她太有经验,而他太又嫩。 真不公平。 真叫人嫉妒啊。 “噗。” 时浅渡成功地被男人的模样取悦到,笑得开心极了。 她瞧上一眼就知道,昨天肯定不是装哭。 “看在你昨晚那么诚·实的份上,就陪陪你好了。” 她抬腿便半靠半倚在了谈若身旁。 谈若被她弄得不太自在,又恨又妒忌地扭头:“呵,是你经·验·丰·富欺负我什么都不懂,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你反倒拿这话来调侃我。” 时浅渡小心地揽住男人的腰,避开他尚未痊愈的伤口。 她问:“不高兴了?” 谈若没说话。 是嫉妒,还有……不安。 他总觉得时浅渡永远不会安于一人。 就像他从不敢问她,喜不喜欢他,会不会一直喜欢他。 喜欢一个人,真是让人又开心又难过的事啊。 “好啦,我都留在这儿陪你了。” 时浅渡把男人捞进怀里,轻轻地抚摸他的背脊。 而男人很是乖顺,翻身靠了过来。 在两人的额头触碰到一起、他整个人没入温暖的时候,谈若说不好自己是哪根神经没搭对,突然开口道:“我太害怕你离开了,怕你哪天甩下我,不再多看我一眼了。” 时浅渡一怔。 谈若这人很少一本正经地说话。 像现在这样,少见。 “笨蛋,整天胡思乱想些什么?” 她亲吻男人的唇角,知道这样说不能让他安心。 于是,继续问了一句。 “怎么做你才能有安全感?” 谈若的冲动行事不过那么几秒,现在又恢复了。 誓言最是无用,他自然不会要求时浅渡跟他说什么海誓山盟。 他眼珠一转,有了注意,面上露出柔和的笑。 “我之前读书,书上说,爱意是可以培养的,只要每天做亲昵的事,就可以保持住两人的感情。”他手指轻轻地扫在时浅渡的手心,若有似无的,“以后每天早晨起床后,你都把我从床上抱到洗漱间,亲一下我的嘴唇,怎么样?” “就这样?” 谈若点点头:“就这样,不过,记住是每天,不能落下。” “好。”时浅渡笑了笑,“我答应你。” …… 历代主神中,很少有愿意亲自到时管局露面的。 谈若不同,他在时管局长大,本就无需遮掩,更比避讳露面。 所以,在连续经历两次主神挑战、位置基本稳定后,他放出主神要到时管局“检查指导工作”的消息,要求时管局所有在职与退休员工参加集会,缺一不可。 时管局因为这事儿炸开了锅。 局长单叔知道谈若就是新一任主神,可其他人都不知道啊。 低下的员工全都兴奋得过了头,好奇主神究竟是什么样。 那可是控制着时管局,不,控制着千千万万个世界的人啊! 前段时间才赢取位置,又强势碾压了两位挑战主神的人,实力可见强悍。 就算不崇拜主神,也至少会因为这个身份而好奇。 以前从未听说过哪位主神主动来时管局,这次他们可真是幸运啊。 跟这样的人物接触,万一能讨到什么好处呢? 所有人都跃跃欲试。 “袁青哥,你说,主神会是什么样啊?” 叶竹也颇为兴奋,还在集会前换上了自己最喜欢的衣服—— 任谁都希望可以面对面地给主神留下一个好印象。 “……” 袁青心说,还能什么样? 不是时浅渡,就是那位……谈若呗。 他虽是惧怕时浅渡,但也知道,时浅渡喜欢变化而不喜永恒,又是个知恩图报的人,知道了谈若的身份之后,总归会给谈若一些好处。 最大的可能,就是把主神之位送出去了。 他提醒道:“你别抱太大的希望,可能现实跟你想象中的不一样。” “肯定不一样啦,我知道的。”叶竹拍拍他的肩膀,“时姐肯定也会来的吧?” “……” 他果然还是什么都不知道。 下午时分,时管局的新老员工与各个管理层们全都集中在了最大的训练馆中。 局里的部门很多,时浅渡所在的,是工资最高、福利最好但也是最危险的部门,其余部门的任务相对简单,但事务繁杂,人数也并不显少。 各个部门齐聚一堂,乌央乌央的人头攒动。 “不知道新一任主神是男是女,长什么样子啊?” “听说是个男人,好像还挺年轻的。” “好看吗?听说他们年龄很长,就算百八十岁也就是二十来岁的模样。” 到处都是窃窃私语声。 忽而,有一声呵斥打破了训练馆中的嗡嗡声。 “谈若,那里是我们给主神留的位置,你赶紧下来!” 约莫五十来岁的男人中气十足地喊了一声。 他面露不屑,语气稀松平常,一看就知道这么呵斥过无数次了。 退休员工和在职员工所在的区域不同,有工作时不是随时都能见面,袁青跟老同事许久未见,光顾着聊天了,竟然忘记提醒他们谈若的事。 他连忙拽了男人一把:“嘘,别说了,他可能是……” 同事以前欺负谈若惯了,压根没往那方面想,脱口而出:“我们都是来参与主神的集会的,他算什么东西,还想让我们仰望不成?” “哈哈,这么多年不见,你还是那个样子啊,谈若,看了就让人来气。” 其他经常对谈若冷嘲热讽的男人也开口,没什么好话。 他冲谈若比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别占着主神的位置了!” “你们说的没错,这里呢——确实是主神的位置。” 谈若笑意盈盈地开口,嗓音温柔地像是丝毫没有动气。 这时,挑事的几人终于察觉出不对劲儿。 相互之间拉扯了几下衣裳。 当年与谈若做过“同僚”,但一直对他被孤立的情况视若无睹的退休员工们,也纷纷感到了一阵不妙。 谈若勾起唇角:“所以,我站在了这里。” “……!” 几秒钟前还大放厥词的男人们就已经纷纷定在了原地,再也不敢说话。 他们喉咙滚动,“咕噜”一响,昭示着恐惧。 他们二十多年前…… 可没少阴阳怪气地欺负谈若啊! 主神掌控着整个世界,如果要报复他们,那再简单不过了。 在他们离开时管局轮回之时,而已随便把他们安排到贫民窟、奴隶之类的最下等的地方,最大的可能就是凄惨而生,凄惨而死,就算没有现在的记忆,那也是他们在受苦啊! 那样的出身,就更难做出贡献,被调到时管局工作了。 时管局的生活,是所有人来过之后还想再来的。 虽然说偶尔任务会麻烦一些,但福利好待遇好,还能进入小世界执行任务时带着记忆体验不同的人生……没有人会不喜欢。 “我、我们……”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现在,我回来了。” 谈若打断了他们的话,双手负在身后,高高在上地睨视众人。 他温声说:“你们等着看吧。” 几人猛地垂首,背后竟是不可抑制地冒出了凉飕飕的恐惧感,不敢抬头。 谈若还是跟以前一样,笑起来那么渗人。 不,比以前看起来更可怕了。 谈若见状,无声地笑了一下。 他不着急惩罚或是报复。 让他们胡思乱想,惶惶不可终日,才是最有趣的报复,不是么? “等等,难道说……” 这时,叶竹突然咋咋呼呼地冒出惊讶的声音。 他伸手指向谈若:“你就是新一任主神?!” 袁青捂住了脸。 叶竹怎么总是慢上半拍啊! 谈若凝视名为叶竹的年轻男孩,温柔的目光别有深意:“你就是觊觎时浅渡的人?” “……” 叶竹“咕噜”咽了下口水。 他怎么感觉,好像被人拿刀比着脖子?? - 怎么整顿时管局,主神见他们做什么,都不是时浅渡的事情。 她也懒得管那么多。 自己不当主神,就是因为讨厌一堆破事太麻烦。 于是,她就在训练场外座位上晒太阳看书。 主世界的知识相当丰富,集所有小世界于一身。 就连书的种类都多得数不过来。 打发时间一本本看的话,真是看个万年也看不完,更何况每个小世界的书籍还在随着时间的推移而不断增加。 约莫过了二十分钟,训练场中热闹了起来,新老员工们开始有秩序地离开。 谈若眨眼间就出现在了时浅渡的面前,迎面靠了上去。 “好像又渗血了,很疼。” 他的脸色略显苍白,指了指自己的肩膀。 疼大抵是真疼,撒娇也是真在撒娇。 时浅渡收起手中的厚厚的书本,轻轻搂住男人的腰,让他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她撩开衣裳,果然看到肩膀的纱布之下又溢出血来,伤口狰狞。 “你稍微忍一下,我给你处理。” 上次谈若打败了挑战者,她也威胁了一遍,确实让蠢蠢欲动的人安分了不少。 可不是所有人都害怕时浅渡。 有一部分土著压根不把时浅渡放在眼里,反而觉得小世界里的人不过就是下等人,能打败主神那就是运气而已,还扬言要“夺回”主神之位,顺便杀杀时浅渡的威风。 “我们岂能让一个下等人控制这个世界?” 他们当时是这么说的。 主神挑战是合乎规矩的,众目睽睽之下提出了挑战,不好找理由推脱。 所以,便有了第二次主神挑战。 数万年的时光里,刚蹬上主神之位就在一个月内接连被两次挑战,谈若还是头一份。 可惜,那些人的算盘全都打错了。 谈若从来不是弱者,他只是不敌时浅渡罢了。 不出十分钟,他就毫不费力地把挑战者按死在了地上。 面带笑容地杀死了对方。 “看来上次是我太仁慈了,还留人性命,从今往后我都会按照主神挑战的规矩来,你们……懂了吗?” 温温柔柔地杀人可比性格凶悍要渗人多了。 围观众人当场就变了脸色。 时浅渡当场看了这次对决。 什么“要不是你昨晚太过分,我又怎么会受伤”啊! 分明是谈若自己的打法太疯太浪了。 他不在意对方的攻击,不在意疼痛,对方越是伤他,他的笑容就越是明媚如春,眼底的神色与手上的攻势也就越是阴毒狠厉。 自己的血液与对方的一同溅在脸上,漂亮的桃花眼像蛇一般吐出危险的气息。 直到把对手无情地碾压,笑意才渐渐地缓和。 然后,来到她面前时,又话锋一转,开始说“疼”,叫她帮忙处理伤口。 肩膀上的伤就是那时候留下的。 本应早就好了,但这次的伤口像是带了持续灼热效果一样,不仅不容易好,还时而恶化,很难治疗,这样拖拖拉拉了一周多的时间,也没能好利索。 现在,还在往外渗血。 “能稳扎稳打,非要不计死活地乱冲,伤口一直好不了你就开心了吧?” 时浅渡随身带着调配好的药,帮他换上,动作温柔。 “你照顾我,当然开心。” 谈若往她怀里蹭,嘴唇故意贴上她的耳垂。 他又小声埋怨:“但你不碰我,不开心。” 时浅渡作势要哄哄他、亲吻他的嘴唇,却在他配合的时候偏头,在他耳畔处说道:“那也是你活该如此。” “……” 谈若真恨这里不是自家,还有外人在。 不然,铁定要把时浅渡扑倒在地上,缠她一阵。 他深吸一口气,装作没听清楚,眯着眼睛问:“你刚刚说什么?” 时浅渡笑了一声:“没什么。” 她知道男人听见了,便扶住他的下巴,啄了啄那对等待她亲吻的红唇。 “这样就高兴了吧?” 没等谈若回话,走小路不小心路过两人的袁青猛地顿住脚步,鞋底在地面上蹭出了不小的声音,一下子打破了低声细语的温情。 时浅渡顺着声音看过去。 只见袁青瞪大双眼看着他们,神色震惊又尴尬,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那表情,不知道是震惊于主神竟然这样“小鸟依人”,还是震惊于杀人不眨眼的时浅渡竟会这样温柔平和地对待别人。 总之,这两个,哪个拿出来都能把二十多年前时管局那帮人吓个半死。 被时浅渡看了一眼,袁青猛地回神,话也不说“蹭”地窜走了。 他寻思,不会是他一把年纪出现幻觉了吧?! 那可是时浅渡啊! 不论怎么勾引,都无情无心、不会爱任何人的时浅渡啊! 时浅渡瞧着他的背影,无奈又好笑地耸了下肩膀。 她其实挺想跟袁青说一声的。 她不是只爱她自己。 她是最爱她自己。 爱惜自己,才能拥有爱人的余力。 至少她是这样认为的。 …… 深冬时分,时间不早了,天却才蒙蒙亮。 谈若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窝进身边人的怀里,脑袋轻车熟路地往她颈窝处扎。 他的睡眠比过去沉了不少,但还是醒的偏早。 不出两分钟,他便打了个呵欠,睁开双眼。 一抬眼,看到的便是频频出现在他梦中的那张脸。 关于父母的梦,他已经很少做了,全被她占去了位置。 真霸道呐,不仅占据了他清醒时的大部分注意力,就连梦境都不放过。 他注视时浅渡半晌,在她颈窝蹭了蹭。 接着,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想再多眯一会儿。 谁想,时浅渡被他不小心弄醒了。 她嘟哝:“又这么早醒了啊。” “已经不早了,七点多了。”谈若调侃她一句,“自从不用你到时管局做任务,真是比过去懒惰了不少。” 时浅渡揉了揉眼睛,还没彻底清醒。 她挑眉:“要不我还去正常工作做任务?” “……你敢。” 谈若脱口而出,又马上反应过来,她有什么可不敢的。 好在主神能力在他的手里,他可以不允许时浅渡通过时空传送。 修长的手指一搭没一搭地拨弄时浅渡的头发,他笑问:“怎么,是不是又想去小世界里找个别的小情人去逍遥快活了,嗯?” “我说是的话,你是不是就信?” “哼。” 男人凉凉地低哼,声音很冷,却也有娇态。 他冷不丁笑了一下,莫名其妙地扯远了一句:“对了,又到了时管局需要从小世界提拔新人选的时候了。” 时管局每隔五年都会从小世界里选拔最优秀的人才来到主世界工作。 时浅渡迷迷糊糊地带着困意“嗯?”了一声。 “怎么了?” “呵……” 谈若低低柔柔地笑了几声,柔软的眉眼中有一瞬的阴翳闪过。 他去抱时浅渡:“抱我。” 时浅渡莫名清醒了不少。 纵使男人什么也不说,她也明白了什么。 她无奈地笑着起身,熟练地把人抱了起来。 男人的双臂立刻勾住她的脖颈,那么亲昵,那么依恋。 在温热的怀抱中前行十余米后,他被轻轻地放在了洗手池的大理石台面上。 腰间的手还未松开,他被人用膝盖一抵,就张开了双腿。 【为啥发出去还啥事没有的章节,修改一下作话就锁了啊!衣服穿的好好的,没摸没动作,就抱着亲了两下,舌头都没伸,咋就锁了,我不懂…】 时浅渡靠在他两腿之间的台面上,手臂环着他的腰。 稍微收拢手臂,便让人紧紧地靠着自己了。 她扬头亲了亲男人的嘴唇,带着一股柔软的暖意。 男人则用手臂搭着她的肩膀,闭上双眼感受她的亲吻。 时而动动唇,小心地回应几下。 晨时的拥抱与亲吻已经持续了很长时间,成了几乎变为惯性的必修课。 不似夜晚那样极尽缠绵,而是温馨的、充满情趣的简单亲吻。 嘴唇的触碰,相互感受对方的存在。 这样并不深入的接触,两人也能气氛极好地腻味个十几二十分钟都不嫌多。 谈若没想到时浅渡会真的顺着他的意思,每天早晨乐此不疲地从床上抱着他来到洗漱间,既不强势索取,又不动手动脚,只保持着轻轻触碰嘴唇的亲吻或是停留在脖颈耳后的简单亲吻,还会好声地哄他,说两句逗弄人的情话,满足了他提出了一切要求。 这让他十分享受。 早晚是不一样的情绪流动。 但都叫他一天比一天更喜欢时浅渡了。 或者说是爱。 他也觉得自己每天都溺在对方的宠爱之中,被人捧在掌心,拥在怀里。 就连他过去频频出现的不安之感,都消退了许多。 他已经好久没有被打破那抹平静与安宁了。 今天除外。 随着时浅渡温柔的动作,谈若眼底蔓延的阴翳渐渐回缩,直至消失不见。 他垂下眼眸,好似变得乖顺又温柔。 偏头往前亲了亲,轻轻咬了下她的嘴唇。 时浅渡掀起眼皮,笑看了他一眼。 “今早不会又要擦枪走火吧?” 两人早晨一般只会浮于表面地亲亲抱抱,温温馨馨地腻味一会儿,基本不会真的越线开战。 但也偶尔会一不小心地出点小差错,又滚回床上赖到了中午。 谈若靠在时浅渡身上,反复亲吻她的耳朵和脖颈:“你以后真的一定要回到小世界里轮回,体验不同生活吗?” “我只是小世界的人,世界的运行规则不就是这样的吗?” 时浅渡有些意外,男人已经很久没有提过这件事了。 她环着谈若的腰,问:“怎么突然又说起这个?” 谈若摇了摇头。 他笑说:“你要是有什么贪念就好了,也好能拿捏你,让你不要从我身边离开,哪怕只有一时半刻,总归我会想办法让你不必轮回,一直与我生活在主世界的。” “偏偏你什么都不想要,什么都不贪,非要去小世界里轮回。” 时浅渡见男人的眼眶不知不觉间红了一圈。 不知是真的还是装的,但都很招人心疼。 “有的人,为权欲而生,有了权力才会高兴;而有的人,就只想随心所欲,自由了,也就快乐了。我只是去不同的世界里体验生活,又不是移情别恋。”她顿了顿,抬眼直视谈若,“还是说,你之前说什么不同的世界,喜欢同一个人,都是骗人的?” “当然不是。” 谈若敛了下细软的眉,用眼神狠狠的地嗔她。 他认真道:“我会证明给你看。” 时浅渡眉眼一弯:“好。” “我不管到哪,都只会喜欢你。” “好。” “你也要跟我一样,不然我……不会放过你的。” “好,都依你的,主神大人。” ——正文完结—— 343 时管局与结局番外1 吸血鬼x储备粮…… 第三百四十三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时浅渡没有失去记忆。 她像每个时管局员工一样, 在主世界待到了特定时间,就重新进入轮回。 本应没有记忆地重生,但她却还记得过去的一切。 不用想, 就知道是谈若故意没有抹去她的记忆。 真是个不听话的家伙。 不过也是, 他若是乖乖地听话才怪吧。 好在, 拥有记忆的生活也不会太无聊。 至少时代背景和周身的环境,是她没有接触过的。 人也都是新的。 作为在众星捧月中长大的纯种血族, 她从小到大都受人尊敬,一切都很顺利, 偶尔在族中内斗里遭到暗算,在她眼里也不是什么问题。 自从她年龄见长,越来越多的族人对她趋之若鹜, 纷纷想得到她的青垂。 但一直没有见到谈若的脸。 重生到小世界,长相应是不会变化的。 她坐在一间装潢华丽古朴的房间中。 面前的桌子上摆满了美味佳肴,正散发出腾腾热气。 都是人类食物中顶顶好的。 她虽是血族,需要饮血维持生命, 但毕竟有着深远的人类记忆,对于美味食物的爱始终不会改变,所以她每天都要求手底下的人为她准备人类的食物。 因为这个习惯,她没少被族中敌对的派别诟病。 他们说她不配为纯种血族,日后必会污染血统的纯正。 但她从来不以为意。 食物啊! 那可是人类智慧的结晶。 有谁能拒绝从古至今的各种美食呢? 至少她不能。 她执起白金所制的刀叉,切开肉嫩多汁的牛排。 放入口中一块儿,幸福地眯起了双眼。 唉,那些不喜欢人类食物的笨蛋啊…… 暴殄天物。 白金刀叉一块块地让牛排消失了个干净。 她本来想用银子,银制刀具才是最常用的嘛,但才想叫人为她定制一套,就被无数族人投以微妙奇怪的眼神, 就连一向亲她的族人都面露难色。 想必是她实力强盛,又买了银制品,让他们感到威胁了。 毕竟这么舒服的生活是靠手底下的人撑起来的,她还得叫人帮她干活呢,就换了白金的。 他们想不到,她若想杀族人,哪里需要什么银制刀具啊。 一桌子美味,不出半个小时,就吃得七七八八了。 这时,却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 时浅渡抽出手帕,擦了擦唇角的油光。 她说:“进来。” 与她同父异母的妹妹巴特莉快步走了进来:“姐,有个前天被抓的人类刚刚从牢里跑了出来,伤了好些人,还……杀了阿尔诺,现在被抓起来了,大家在等着你做裁决。” 阿尔诺,是在所有人中与时浅渡走的最“近”的人。 他外表优雅克制,礼数有加,进退有度,实际上狡诈、阴险、高傲,还很大男子主义,更是时浅渡见过最不要脸的伪君子—— 两人明明什么都没有,却被他的表演与谣言弄得人人都以为他们是恩恩爱爱的一对。 轰轰烈烈的谣言,在半年之中就传遍了。 所有人都以为他是最优质的好男人,只有时浅渡知道他是什么货色。 阿尔诺的存在能帮她抵挡掉大部分桃花,她早就动手把人给做了。 这回有人替她下手,算是帮了她的忙了。 正好她吃的差不多了,便起身:“带我过去瞧瞧。” - 人类与血族的斗争从未停止过。 前几天刚刚受到了一次人类的“清剿”,他们损失不少,人类也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有些人类被俘,捉到了他们的地盘里,成了“血袋”预备役。 时浅渡跟在巴特莉身后,穿过一条灯火通明的走廊。 走廊地上铺着地毯,墙上挂着不是哪朝哪代的古老油画,在火光下显得质感极佳。 还没走到监牢的门口,就听见里面响起水流的声音。 滴滴答答。 时浅渡知道,这是放血的声音。 她蹙了蹙眉头。 她一向不太喜欢放血。 在她看来,吸食人血并不致死,没必要次次都杀人。 况且人活着血液还能再生,总比一次性放干净了血要划算得多吧。 不过算是能理解,毕竟人类面对吸血鬼时也从未心软过半分。 巴特莉帮她打开牢房的栅栏铁门。 目光扫过被绑住放血那个男人的脸,忽而一顿。 她抬脚就踹飞了正在放血的同族。 痛呼声在众人耳畔炸开。 在场的人纷纷垂首:“您来了。” “不是说等我做裁决吗?” 她扬头给一人示意,那人便立刻上前,给男人包扎了手腕。 “时浅渡!” 被踹飞的男人撞得头破血流,从地上爬了起来。 他一直跟时浅渡不对付,从来不会像其他人一样尊敬她,就连装装样子都不会。 “怎么,过来给你的情人报仇了?”他扬起眉头,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话锋语调突然一转,“报仇就不允许别人动他么,这是什么规矩!” “什么规矩?当然是我的规矩。” 时浅渡又要动手,就有族中长老后她一步到地方,叫了那人一声。 “有时找你,还不快过来?” 她顿住手,掀起眼皮,面对长老也毫不客气。 “给我管好你的人。” “时浅渡你……!呜,我知道了,我这就来,啐!” 那人还要再骂,被长老及时揪走了。 在场的其他人把他目送走了之后,又回头去看时浅渡。 有人偷偷地私语:“你们说,这个人类会怎么死?” “不管怎么死,肯定很惨……” 时浅渡扯扯唇角,收回视线。 她看向刚被放了血的虚弱人类,缓缓走到他面前。 “谈若。” 男人低着头,没动,就跟没见叫声似的。 时浅渡歪头,凑到他的面前。 “谈若。” 男人黑色的眼珠微微转动,落到她的脸上。 他好像不认识她,也不知道这个名字。 “你在叫我?” “不然呢?”时浅渡捉住他的下巴,“你看我像是在叫别人吗?” “呵……”男人垂眼,“你认错人了,我不叫谈若。” 他的嗓音很柔,许是因为放血,显得虚弱。 “……” 时浅渡眯起双眼。 玩什么花样? 所有人都知道,时浅渡眯眼可不是个好的信号。 巴特莉上前:“姐,你想怎么处置他?” 她扭头看向男人时,眼眸逐渐变得猩红,散发出危险的气息。 只需一下,她就能杀死脆弱的人类。 可是,一个伤了他们那么多同伴的人,怎么能死的那么轻松。 时浅渡在男人身边嗅了嗅:“这人的血真香……带到我的房间去吧,当储备粮。” “这……” 巴特莉还以为她会当众虐杀了这个人类,不想却是这样。 她犹豫两秒,还是说道:“不立刻杀了他吗?” 其他人也出乎意料。 “他的血虽说挺香的,但也不至于当什么储备粮吧?” “他可是杀了您的情人阿尔诺啊!” 时浅渡瞧见,说到“情人”两个字时,男人的脸颊抽动了一下。 她心中轻笑,已经了然了。 “难道你们还要我重复第二遍吗?” 当那双凤眸扫过去时,众人都不再说话了。 - 时浅渡把巴特莉送来的男士衣物丢给浑身血迹的男人。 她指了指自己房间中连带着的浴室:“去洗干净。” 男人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手中的衣裳。 没有多说话,乖乖地走进浴室。 不多时,就响起了哗哗的水声。 时浅渡勾了勾唇角。 好啊谈若,故意没有抹去她的记忆,到她面前时自己还装作失忆…… 显然是想试探试探她,发现他失忆了还会不会在乎他。 她给自己倒了一杯葡萄酒,坐在沙发上浅饮了两口。 不知过了多久,水声停下了。 浴室中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 时浅渡眼眸一转,正在思考应该怎么逗弄逗弄谈若这家伙,便听见房门被人敲响了。 外面的是个低沉磁性的男人声音:“利法求见。” 时浅渡余光瞥见,刚刚转动的浴室门把手,又转了回去。 她无声地笑了一下,扬声说:“进来吧。” 身量高大修长的男人穿着得体地走进房间。 他动作优雅,彬彬有礼。 视线在房间里转了一圈,没见到其他人口中的人类,轻轻地勾了下唇角。 “我刚刚回来就听说阿尔诺死了,想来夜晚伤神,就过来陪陪您。”他在沙发前驻足,弯腰,执起了时浅渡的手,“也好找些乐子,以抚慰您的心。” 时浅渡手指用力,把他往自己身前拽了拽。 仰头,在他耳畔笑说:“你说……找些什么乐子呢?” 不等这人开口,浴室的门突然打开,一股带着香味的热气扑面而来。 谈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地抓住利法的头发,把他狠狠地砸在了华贵的茶几上! 头骨与茶几相撞,“咚”的一声巨响! 时浅渡听声儿都能感觉到剧痛。 她坐在原地没动,看着利法拧着眉头瞪向谈若。 “你是什么人?!” 难道这个就是杀死了阿尔诺的人类? 竟然在房间里洗澡! “我是什么人?” 谈若的嘴唇勾勒起漂亮的弧度。 他眉眼温柔无比,眼神却是惊人的阴翳。 如同淬了毒的匕首,刀刀致命。 他直勾勾地盯着利法。 这个男人…… 在他的面前勾引时浅渡。 真是不要命了。 而时浅渡……竟然也配合这个野男人的动作! 他的胸膛浮动,力量在手掌中聚集。 他想杀了这个混账。 要把那只碰到过时浅渡的手切下来丢了喂狗。 “他是我的储备粮。” 时浅渡适时地勾住谈若的衣领。 稍一用力,就把人拽得跌落到她的怀里。 她扒开谈若的衣领,露出尖尖的牙齿,轻轻咬在他的脖颈上。 上一秒动作还那么狠厉的男人,此时竟是乖顺得不行,兔子一样乖乖巧巧地背靠在时浅渡的身上,任凭她抱住腰身,撩开衣领。 她笑了一声,问:“到我的进食时间了,利法,你还要在这儿看吗?” 利法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总不能说,我跟您一起享用美食吧? 他咬了咬牙,终是没说什么。 “那我改日再来找您。” 利法很快退出了房间。 只剩下谈若了。 时浅渡从谈若身后抱着他,嘴唇贴上了耳廓。 她压低嗓音:“谈若?” “为什么回应他的话,跟他**?”谈若的语调有些压抑,恨恨又透出委屈,“还有你的那个情人已经被我杀掉了,你若是不满……就冲我来吧。” 时浅渡笑:“哪个情人?” 这人终于肯承认自己是谁了。 “就是被我杀死那个啊。”谈若扭头,线条柔和的脸上扬起病恹恹的笑意,“我捅了他很多刀,他死的特别特别痛苦,你不想看看他最后一眼吗?” “我看他干什么?” 时浅渡瞧他嫉妒的样子,不由得好笑。 她终于解释说:“我跟他什么都没有。” 谈若突然抬高些音量:“但我在牢里两天,所有人都说他是你的人!” 他来到这个世界后,不能利用主世界的主体找寻时浅渡的位置。 本来按照设定,他“投胎”的地方跟时浅渡距离很近,可来到小世界里之后,才发现世界中的事情随时都在改变,出生后就已经改变位置了。 世界太大了,寻了很久,才找到机会接近她。 他是故意被抓进来的,就是想从侧面了解时浅渡的情况。 他跟思春的少年一般满心期待,可他听见的却是那些刺耳的消息。 一开始他不肯相信,觉得肯定是谣传。 可所有人都那么说,他们都说阿尔诺是时浅渡的情人。 他们很恩爱,容不下别人。 他觉得自己的心脏要被撕裂了。 他给时浅渡留下了记忆啊。 所以,她就是会每到一个世界就爱一个人,是这样吗? 眼眶不知不觉地红了一圈。 他喉咙滚了滚,又突然低低柔柔地笑了一声。 “你若是没有记忆……”他沉默两秒,终是做出了一定的妥协,“也就算了,可是你有记忆,你知道我是谁,你没忘掉我,可你还是找了其他人,我接受不了。” 男人的手指渐渐攥紧,但脸上的笑容依然好看。 他垂首,凑到时浅渡耳边,又温柔地重复了一遍。 “我接受不了。” 越说就越是委屈,越是妒忌。 若是以前的老情人找上门来还可以理解,可以努力去克制他自己,努力去适应。 可是,新人,他受不了。 他接受不了时浅渡在记得他的情况下,在明知他也会来这个小世界的情况下…… 还看上别人。 天知道他在牢房里了解情报的那两天,他是怎么过来了。 撕心裂肺地疼。 偷偷地掉光了眼泪。 可即便如此,他也做不到恨时浅渡。 也不舍得伤她一丝一毫。 就只能把恨意泼在那个混账男人身上。 都怪那人勾引了他的爱人。 他的手指修长,指肚反反复复地抚过时浅渡的脖颈。 “你要是非得这样,还不如直接杀了我。” 哎呀…… 眼眶红扑扑的,真好看。 时浅渡在心中感叹。 她瞥见谈若手腕上的纱布已经被血渗透了,他却跟毫无知觉一样,还在用力握着手指,这样会加速血液的流失……真说不好是无意的还是故意的。 淡淡的血腥味传了过来,很香。 对这个身份的她来说,特别诱人。 她的喉咙滚动了一下。 照着谈若的性子,故意成分占比更多。 直到她的身份,便故意放血…… 按理说,故意的,她没什么好心疼的。 但就是觉得,那红色太刺眼了些。 她无声地吸了口气,遏制住身体的本能,翻出止血的药。 刚握住男人的手腕,就被他挣开了。 “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我想说,别闹了。” 时浅渡强硬了些,圈住男人的腰,把他按在了自己的怀里,硬是抓住他的手腕。 谈若倔强地不肯治伤,她便亲亲他的耳朵:“乖,听话。” 男人的身子一下子软下去不少。 这哄人的话…… 还跟从前一样温柔。 “真乖。” 时浅渡夸了一句,尽快帮他上药。 香甜的血液染上手指,她几次想要把那处伤口重新撕裂,让血肆意地流。 好在她的定力极好,除了两次微不可察的停顿,几乎不曾表现出来。 可谈若了解她呀。 他柔和的眉眼中露出得意的神色。 他是犹豫过,让时浅渡成为血族还是让他成为血族。 区别就在于谁咬谁的问题。 脑袋里不同想法交战了许久,最终还是选择,他成为人类。 因为这样—— 就能看到时浅渡为他的血而着迷的模样了。 缩略一下就是,为他而着迷。 他想看到因本能而离不开他的时浅渡。 所以,见到时浅渡动作停顿,他浑身战栗。 他兴奋得快要藏不住目的。 “怎么,想喝我的血?”他故意把手腕往前贴过去,让血腥味离她更近,“你跟我把阿尔诺的事说清楚,我就给你喝,怎么样?” 时浅渡的眉头耸动一下。 舔了舔发干的唇。 她停顿几秒,快速把绷带缠上他的手腕,系好。 紧跟着,在轻笑中把男人抱上了自己的腿。 她坐在沙发上,而谈若跨坐在她身上。 她扬头,舌尖掠过他的脖颈。 “我如果说,我真的很想喝你的血……你会不让吗?嗯?” 男人的肩膀不自觉抖动一下。 他真希望时浅渡就这么一口咬下去。 然后沉迷地抱着他…… 湿濡的触感与温热的气息同时落在许久未经人抚慰过的地方,腰间也被那双温热的手臂圈着,是他再熟悉不过、再喜欢不过的感觉。 他一直如此渴望她的怀抱。 可她抱了别人。 谈若笑了笑,有些苦涩,但面容更加明媚了。 桃花眼笑起来的时候,弯成好看的月牙。 “这么明目张胆地白嫖吗?” 他柔声问,叫人看不清心中所想。 只觉得森冷。 “那我应该付什么酬劳?” 时浅渡双臂抱着男人的腰,抱得舒服极了。 手指不由自主地扫过他的腰窝。 “我跟阿尔诺什么都没有,没办法告诉你什么呀。” 香甜的气味太诱人了。 许是因为她刚刚吃完饭,口有些渴,此时喉咙干得厉害。 模模糊糊地说话时,反复吻在了男人的脖颈上。 谈若微怔:“真的?” 他有些狐疑。 可神奇的是,在听见时浅渡亲口澄清的那一瞬间,积压了许久的怨憎与委屈,竟是消散了大半,他差点高兴得露出真切的笑容。 太好哄了可怎么行? 他在心中直笑话自己,一点儿原则都没有。 时浅渡闭上双眼,笑道:“当然是真的,我连一个手指头都没碰过他,就算我想换了枕边人,那理直气壮地换掉就好了呀,又有什么可骗你的呢?” “……” 时浅渡解释起来都这么气人。 “可所有人都认为他是你的男人,且就算没有他……刚才那个呢?” “你让他进你的房间,接近你……” 吸血鬼从来不是什么忠贞的种族。 有几个伴侣,或者总是更换伴侣那是常有的事。 “阿尔诺散播谣言,他身份高贵,我可以借着他摆脱桃花;至于利法么……” 时浅渡扬头,啄在男人的唇畔。 她笑说:“你装不记得我,我吓唬吓唬你罢了。” “……” 谈若嘴唇动了动:“我如果忍住了呢?你就跟他一直做下去?” 他眼底浮着水光哝哝埋怨时,让人心疼的要命。 谁能想到,就是这张脸下面埋着刻在骨子里的疯狂,就在半个小时之前,面带笑容地生生虐杀了一只颇有身份的血族呢。 时浅渡跟他对视片刻。 心道,真会装乖装可怜啊。 偏偏她上头了。 怎么看怎么觉得可爱顺眼可怎么办? 她说:“我当然会在你难过之前把他丢出去。” “可我已经难过了。”男人的鼻尖蹭上她的,“你怎么补偿我?” “储备粮还开始跟我谈条件了?” 时浅渡咬破了他的嘴唇。 血珠瞬间浮出,舌尖舔上去。 香香甜甜的气味在口中蔓延,这次不是闻见,而是饮进了口中。 她有些没忍住,反复**了上去,拭去血液。 “你的嘴唇真软。” 谈若的耳根有点儿红。 他瞧见,时浅渡眯起双眼,漆黑的眼珠里竟是渐渐泛出暗红的光,悠悠地注视着他。 那双凤眸享受而充满贪念,仿佛就只有一个目的:占有他。 这目光看得他心里发紧,呼吸不由得变了变。 就是这样的神情。 他想看到的就是这个。 这给予了他极大的满足感。 他忽然想起时浅渡曾经说过,大脑才是人类最敏感的杏器官。 大概真的是这样。 他主动让一侧的衣领滑落,露出脖颈处的细腻皮肤。 一手勾住时浅渡的脖颈。 他柔声开口,故意说的模棱两可:“你轻点儿。” 时浅渡环住他的腰,轻声笑了笑。 薄唇贴上男人的颈子,鼻息轻轻地拂过。 尖尖的牙齿露出,触碰在皮肤上。 她感觉到男人在战栗。 不是害怕,而是……兴奋。 “你就这么想让我喝你的血?” “我……唔。” 谈若刚开口,猝不及防地被咬上了脖颈,低哼一声。 唇齿的舔舐让他的头皮发麻。 时浅渡喝他的血了。 他的血液会与之相融,滋养她的身体。 她会着迷于他的血液。 就算全身的血液都被放干了又怎么样呢。 他拥有了她的迷恋。 空气渐渐变得厚重,整个空间好似升了温。 四周静悄悄的,只剩下水声和轻轻浅浅的呼吸声。 男人就这么跨在她的腿上,手臂缠着她的脖颈,面容上浮出病态的享受。 血液从身体中流逝,可他只能感受到温软湿濡的啜吸。 他爱死那个感觉了。 被时浅渡深深需要、深深着迷的感觉。 虽然,这只是因为他的血。 就在这时,脖颈处的触感消失了。 尖牙离开,伤口愈合了一些。 他怅然若失,茫然地睁开了双眼。 “怎么了?” 时浅渡喜欢这甜香的血液,更喜欢她咬得用力时,男人皮肤轻颤的模样。 他动作乖顺,眼神却疯狂,竟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兴奋愉悦起来了。 真是……可爱啊。 可惜他先前受过伤,以健康为重,已经不能再继续享用他的血了。 所以,只得忍住念想,停了下来。 她舔舔男人留有血渍的脖颈,手上抚上他的背脊,把人拥得更紧了。 谈若垂下眼眸,细细地喘了几声。 他眼中浮着水雾,略显迷蒙。 “不继续喝了吗?” “继续?” 时浅渡拖住他的背脊,突然保持着两人原来的姿势,把人按倒在了沙发上。 她鼻尖蹭上还留着咬痕的脖颈,嗅到上面的淡淡血腥味。 还是那么诱人。 谈若摸了摸她的头。 神色中的得意与享受更加明显。 就在那对温软的薄唇重新贴上他的脖颈,让他以为对方又要沉迷地咬上来的时候,时浅渡轻轻地吻在了那处痕迹上,小心翼翼,轻轻柔柔。 “再这样下去你要失血过多了,笨蛋。” 这让他的心跳缺了一拍。 被亲吻的地方好像被点着了,好烫。 他被烫得缩了下肩膀。 在吸食血液的过程中,被勾起的念头愈发浓重了。 他神色暗了暗。 手臂环住了她的脖颈。 时浅渡一路啄到男人丰润的唇上,又反复地亲吻上去。 撬开唇齿,与之纠缠在一起,越发热烈了。 直到男人因缺氧而不适,她才松开了那对柔软的红唇,轻轻地啄上几下。 男人被她亲得眼角绯红,就跟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满是水光。 他喘息着轻柔笑道:“这是……想进食点儿别的?” 没等时浅渡答话,他懒洋洋地调侃,话里别有深意。 “他们肯定会说你污染血脉的。” “我管他们做什么?” 时浅渡心说,吃个人类的饭食都已经是污染血脉了,管那些她还要不要快乐了。 她拇指缓缓抚在男人的唇上,抚过被她咬破的小口子。 “乖乖当我的储备粮……没有人能伤害到你。” 谈若以唇舌卷上她的手指,眼神娇态尽显。 “那你是每天都要进食吗?” “至少……今天要进食吧。” 344 时管局与结局番外2-1 人类时姐x吸…… 第三百四十四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谈若看上了一个女孩。 准确地说, 是那个女孩的血。 本想强硬地把人掳走,正巧,女孩家出了意外, 经济状况急转直下, 负债累累。 每日都有债主上门讨债,亏得女孩的武艺在人类中颇为了得,才保住了父母差点被讨债人斩断在桌上的手指。 对于有些功夫的人,若是硬来,恐怕会弄出动静。 如今这样刚好, 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把人带走。 于是, 谈若换上一身上好的黑色小礼服, 头带礼帽,执着手杖, 繁复精致的金属花纹在阳光下反射着耀眼的光。 他在讨债人被打出房门时, 装作路过,动作优雅地驻足。 温柔如水的目光, 刚好与门口拧着眉头的女孩对视了。 不出两米的距离,就算没有流血, 他都能隐隐闻到那股淡淡的清香。 红润饱满的唇勾勒出漂亮的弧度。 他柔声问:“需要帮忙吗?” 女孩睨他一眼:“不劳你费心, 先生。” 谈若想, 真是个桀骜的女孩, 看起来很不服管教的样子。 制服这样的猎物,就变得更有趣了。 “你们到底什么时候还钱!要是再不还钱,咱们就法庭上见了!” “让法官大人裁决,小心你家的房子都得抵给我们!” 讨债人见多识广,一眼就瞧出谈若那身绝对是大富大贵之人才能有的行头, 碰上有钱人多管闲事,他们连忙大声吼了几嗓子,手里拿着武器张牙舞爪。 谈若眼珠一转,低声笑道:“债务问题,我可以为姑娘解决,往后必然不会有人打搅你的父母,相对的,我也需要姑娘帮我做一件事,不知道你是否愿意做个交换?” 女孩眯起眼睛,定定地看他两秒。 她笑道:“你知道我家欠了多少钱么?” “钱对我来说不过是数字。” “……呵,那好啊,债务就由你帮我们还清了。” 谈若唇角的弧度扩大。 他看向讨债之人:“十日后,自会有人把钱送到,如果没有,就拿着此物去公馆找人即可。” 他拿出一枚徽章,放在了男人的掌心。 接着,冲女孩伸出手掌,动作优雅。 “请与我来吧。” 女孩把手放在了他的掌中,看着他缓缓合拢手掌。 男人带着手套,隔着上好的布料,感受不到他皮肤异于常人的冰冷。 女孩与男人一同坐上一架装潢华贵的马车。 他们面对面坐着。 男人始终保持着绅士,就是到了密闭空间中,也不曾露出半分恶意。 那张线条流畅的面容上,总是保持着温和柔美的笑容。 他无言地看着身处下层的女孩在马车中露出好奇的神采。 让她满足了好奇心后,他才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姓时。” “时小姐,我是谈若。” 谈若低低地唤了一声,做了自我介绍。 他被近在咫尺的甜美气息诱得舔了舔嘴唇,尖尖的牙齿露出一瞬,又很快遮掩了起来。 女孩太瘦弱了些,现在还不是最好的时机…… “我家族中的人和事比较纷杂,出于某些原因,我需要你在我的住处歇上半月以上,等到事情结束了,我自会将你完好无缺地送回去,可好?” 时浅渡点点头:“好啊。” 谈若的唇角没忍住,牵动了一下。 待这个女孩养得健康之后,血液的味道想必更加美妙吧? 若是她足够配合,长期把她养在身边也未尝不可。 “你生得真好看。” 女孩清脆的声音打破了他的思绪。 他抬起头,眼里冒出两分意外。 他瞧见女孩正直勾勾地看着自己,似乎被他的外表吸引了。 他笑了笑,桃花眼在笑起来时,弯成一道温柔的弧线。 很温柔,只是纤长的眉毛在垂眼时,遮住了眼眸中隐隐约约的暗红色光芒。 “谢谢。” 人类果然还是人类,那么容易就会相信貌美富贵的男人。 拥有香甜血液的女孩也没什么不同,真是可惜。 马车在这时减缓了速度。 车外渐渐响起了喧哗声,吵吵闹闹。 谈若在车中闭目养神,没有露出任何兴趣。 而在时浅渡撩开车帘开口时,他睁开了漆黑的双眼。 “广场上在处决前天抓住的吸血鬼。” 他往外瞥了一眼。 只见广场上,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无数看热闹的人类。 而中央,有两个最底层的弱小血族被人类捆绑住,身上蒙着一层厚厚的黑布。 在到了时间后,人类解开黑布,在阳光下暴露的吸血鬼立刻凄厉地叫了起来,好是凄惨。血统不纯的血族是这样的,会因为阳光而轻易丧了命。 而人类们,则看得解气,一声声地叫好。 他笑盈盈地冷眼看着眼前的一切发生,直到女孩松开车帘。 上好的布料遮住了车窗。 他收回视线:“时小姐喜欢这样的活动?” “没什么感觉。” 时浅渡懒洋洋地靠在软垫上,双臂抱胸,耸了耸肩膀。 她淡淡说:“不是被真的吸血鬼饮血而死,就是被剥削我们的领主、官员、高利贷主吸血而死,底层的人不就是这样么?” 谈若笑了笑。 呵,倒是比想象中聪明许多,跟许多人类都不一样。 还真是有趣的人类。 若是养在身边做长期的储备粮也是不错的。 他没再言语,闭上双眼,重新开始闭目养神。 时浅渡在他的脸上扫了几眼。 男人身量瘦削,皮肤冷白,闭眼时,薄薄的眼皮上透出青色的血管,凌乱卷翘的睫毛在眼睑上投出淡淡的阴影,别有一种美感。 他的嘴唇好像刚饮了血一样的红润,看起来软软的,总是带着漂亮的弧度。 她还是觉得男人很好看。 那种难以形容的美感,她还是第一次见到。 - “我家族里的人,都很奇怪,希望你不要见怪。” 男人曾这样跟时浅渡说过。 后来她发现,确实是这样,都很奇怪。 那些男男女女会在她走出房间时直勾勾地盯着她,脸上露出贪婪的表情。 有人想上前,便会有其他人一把拦住。 “你疯啦!这可是那位的猎物!” “他今天又不在,你怂了?” “让那位吃吃瘪,你们难道不想看到他那时的表情吗?” 他们这样窃窃私语。 但一直没有行动。 直到有一天,带她来到庄园的男人已经三天没有出现了。 她被几个神色各异的男女围在走廊的角落里。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那位把你好生养着,还花了大价钱填你家的窟窿,可见对你的重视……要是他发现你被人捷足先登,恐怕会被气死吧?他的反应一定会很精彩很精彩,你说是不是?” 开口的男人向她伸出了手。 就在手指快要触碰到她的脸颊时,一阵清风拂来。 下一刻,伴随着男人痛苦的闷哼声,他被人一击狠狠地按在了墙上。 脑袋与墙壁碰撞,顿时磕出了血。 谈若站在时浅渡的身后,一手拦住她肩膀的同事捂住双眼,一手猛地刺入了男人的脖颈。 尖利的指甲深深陷入皮肉之中,血腥气在空气中炸开,熏得人头昏。 气管被穿透,动脉被截断,男人就连话都说不出,只能从嘴里不断溢出血泡。 他的表情却与平日无异,甚至笑得更是温柔明媚了。 仿佛他从未伤害过任何人。 “看来,你们是越来越不把我放在眼里了,对吗?” 一句温温柔柔的话语,让几人抖如糠筛。 有人大着胆子说道:“我、我们都是来劝他不要冲动的……” “这样啊。” 谈若掀动唇角,穿透了脖颈的手指一用力,就笑眯眯地攥断了男人的脖颈。 他将细心饲养的女孩揽在冰冷的怀里,笑道:“以后没人需要你们费心了。” “……是。” 几人垂首,不敢再多言语。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谁都不敢吱声。 他们全都没想到,那个人类女孩竟然会让谈若动手杀人。 他已经很久没有亲手杀人了。 久到…… 快让他们忘了,他杀死他们不过是动动手指头的事。 谈若捂着女孩的眼睛,把她带回了装潢温馨华贵的房间里。 这段时间,女孩很信任他,在他面前乖顺极了。 他喜欢听话的人,所以,不介意发发善心,多对她好一点儿。 就像养了一株漂亮又娇嫩的花,得悉心教养,才能让花儿在盛开之时开得更艳更美。 带到花儿绽放,他就可以愉悦地采颉,享受美味的鲜血。 如果到时候她还能这样听话…… 他可以一直好好地养着她,给她最好的生活。 “时小姐,让你受到惊吓了,以后这种情况一定会杜绝,请你放心。” 谈若语气温柔地安慰,桃花眼一弯,像是空中的新月。 只是对血液的期待,让他眼中少有的溢出了几分危险的气息。 他将沾了血的手藏在身后,优雅地在时浅渡面前弯下了腰。 “你坐一会儿,我去洗掉身上的血腥味。” 他拍拍女孩的肩膀,让她坐在沙发上。 转身,很快就踏进了房间连带的浴室中。 他是故意说得暧昧,在关上浴室门的时候,发现女孩脸上并无惊慌或抗拒,反而盯着他被无数人称道过的面容,一直地看。 呵,真不知道是应该夸她识时务,还是应该感谢自己的面容很容易吸引年轻的女孩。 难道是优渥的生活渐渐地掩埋了女孩身上那股不羁的气息? 浴室的门合上了。 时浅渡收回视线。 她翘了翘唇角。 他真好看。 待人也很温柔。 不知道那份温柔与优雅被撕毁时,会是个什么样子。 浴室中传出水声。 不久,水停了。 身量修长的男人穿戴整齐从浴室中走出来,一如既往的优雅克制,宛如贵族。 唯有一头漂亮的黑发还湿润着,散发出水汽,与平日不太相同。 时浅渡说:“我给你擦头发吧。” 谈若微微一顿,继而笑道:“那就劳烦你了,时小姐。” 他坐在沙发上,看着女孩起身去拿毛巾。 然后来到他的身后,把毛巾轻轻裹在他湿润的黑发上。 动作很轻柔。 力道刚刚好,还隔着毛巾,有规律地按压。 倒是怪舒服的。 他瞌上双眼,有点儿享受。 按到舒服时,喉咙滚了两下,差点哼了一声。 他想,把储备粮养在身边还真是不错。 人类在某些时候,比他们血族会享受多了。 殊不知,乖顺的储备粮注视着他滚动的喉结与冷白的皮肤,眯起了双眼。 男人问:“你刚才不害怕么?” 时浅渡收回视线。 她轻笑说:“我知道你会来的。” 年轻的人类女孩嗓音清澈,还带着些小孩子似的稚气。 可那话语中的笃定,却叫谈若微微一顿。 女孩信任他,或许可以更进一步,称之为信赖、依赖。 这莫名让他感觉很好。 早知道拐骗人类女孩会这么有趣,他就应该早些动作,早点领回来一个养着,说不定能让过去那段漫长的岁月都变得有意思起来。 不过,别的女孩都不如眼前这一个,因为她的血是香甜的。 格外香甜。 - 谈若留在庄园里的时间越来越长了。 他经常温柔体贴地带着领回来的人类女孩在庄园里玩耍。 有时候,还会亲自帮她推秋千。 然后,嗅着空气中残留的香气,期待正式开始进食的那天,舔舔唇,露出尖利的牙齿。 “咦,那个女孩是人类吗?” 出门在外很久的金发青年才回到庄园,看到在阳光下读书的女孩,惊讶地眨了眨眼睛。 他鼻子动了动,笑道:“闻起来血液很香啊,我可以试试吗?” 与青年一同走在小路上的男人“嘘”了一声,提醒道:“是那位把她带来的,照顾得可精细了,你别自己往枪口上撞。” 青年一愣:“那这姑娘……日后岂不是惨了?白白长得这么好看了,暴殄天物呀。” 谁不知道谈若的残忍? 尤其是他沾上血的笑容,令人毛骨悚然。 他不近女色,也不懂怜香惜玉,捕食只为了用血液填饱肚子。 一点儿别样的情趣都没有。 “你说,要是我用压箱底的宝贝跟那姑娘换,你说他会同意不?” 青年的话音未落,就察觉到一股森冷的视线落到了自己的身上。 他抬头,只见温柔的男人站在三楼的阳台上,笑容明媚如此时此刻的阳光。 背脊顿时一凉。 他举起双手:“开个玩笑嘛,别当真呀。” 夜幕很快降临。 时浅渡与谈若一起,坐在铺了红丝绒桌布的桌前用餐。 长长的蜡烛无声地燃着火苗,照亮了整个房间。 谈若身为血族,并不以人类的食物为主食,更重要的是血液。 只是人类小姑娘每天都要吃东西,他与之待在一起的时间长了,就习惯性陪她用一点儿。 他浅吃了点东西,目光在时浅渡的脸上盯了一阵。 瞥见她正在微微蠕动的红润嘴唇,停顿两秒。 他破天荒地想,她看起来确实好看。 吃东西的样子也怪可爱的。 他状似不经意地提起:“时小姐似乎很受欢迎。” 时浅渡笑了笑:“可能是吧,我家没欠债的时候,喜欢我的年轻男孩能从北街排队到南街。” 她说的很自然,好像早就习以为常。 男人握着刀叉的手指攥紧了些。 他笑容不变:“等时小姐从这里离开后,有什么打算呢?” “打算?”时浅渡顿了顿,“把我看中的男人带回家,这算吗?” “……” 谈若的脸颊紧绷。 他很生气。 生气于他的储备粮竟然还不满足于他安排的完美生活。 她想跑,想离开他。 离开了他的庄园,她还能找到更好的生活吗? 离开了他,她还能找到更好的人吗? 没有人会比他对待储备粮更上心、更在意、更温柔了。 他看到女孩拿起酒杯,愉悦地扬头,把她过去压根买不起的昂贵葡萄酒饮入口中,白皙的脖颈随着酒水的滑落而滚动。 他瞧见紫红色的液体在水晶杯中滑动,像血一样暗红。 手背上青筋爆出。 他抿住丰润的嘴唇,以防尖利的牙齿露出,过早地吓到女孩。 他的喉咙跟着滚了滚,线条柔和的面容上,少有的有忍耐的神色一闪而过。 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躁动。 他告诉自己,再有两天,就可以愉快地进食了。 如果到时候女孩愿意服从他,一直乖乖巧巧地留在他的身边,把那些找男人的话收回去,取悦他、让他满意…… 那他可以考虑不杀她。 如果不听话的话,他会让她明白什么是悔不当初。 那么多男人都喜欢她? 呵,他可以让那些男人一个一个地消失。 她非说喜欢的话,可以做成人干或者木乃伊,丢到她的面前。 他轻轻靠在椅背上,温柔无害的面容上扬起温暖的笑容。 - 终于到了可以享用美食的时候了。 压抑许久的欲念终于眉梢眼角溢了出来,温柔与残忍挤于同一张脸庞上。 漆黑的眼底浮出暗红,漂亮的桃花眼弯成月牙。 谈若一身体面的礼服,衬出他完美无缺的身材。 脖颈欣长,肩宽腰窄,一双笔直的长腿优雅地叠在一起。 他冲女孩招招手:“时小姐,请过来一下。” 时浅渡坐在他身边:“怎么了?” “这段时间,我对时小姐如何?” “挺好的呀。” 时浅渡想也没想就回答了。 谈若勾起唇角:“既然如此,若我说想要获取些利息……时小姐是不会拒绝的吧?” 他靠近时浅渡,身上带着一股暗沉沉的压迫感。 但更多的,是一种性感优雅的男性气息。 他捉住时浅渡的下巴,作势要亲吻她的嘴唇。 气氛愈发暧昧,能听清彼此的呼吸。 然而偏头时,他的眼眸一点点地透出血色。 在时浅渡看不见的地方,无声地露出了獠牙。 眼看着就要咬伤她的脖颈。 可就在牙齿落在脆弱的皮肤上那一刹那,时浅渡猛地掐住了男人的喉咙,以极快的速度,直接把男人死死按倒在了沙发上。 谈若一向从容的面容第一次露出讶异的情绪,不可置信地望着俯视自己的女孩。 突如其来的变动与惊讶使他的心脏突突跳动起来。 男人的獠牙与血色的双眸还未收好。 他本能地反抗攻击女孩,却被她用力,更紧地钳制在沙发上。 他抬腿,也被女孩轻而易举地按压到一旁。 时浅渡! 他竟然从未发现,他的储备粮有这样的实力。 或者说,人类之中能与他匹敌的本就是极少数,让他放松了警惕。 而且她隐藏的太好了,把他都欺骗了过去。 愤怒与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同时涌上心头。 是个什么感觉,他说不明白。 就像精心养育了许久的花儿被人采走了似的,充满了不甘。 那么香甜的血液就在面前,可他喝不到。 那么美好的生活他可以随意交付给女孩,但她不喜欢。 她要跑。 她要挣脱牢笼,离他而去了。 她究竟还有什么不满? 在情绪的催动下,他的眼周染上红晕。 他万分想要抓住时浅渡的肩膀,把她丢到那张专门为她添置、他从未触足的大床上去,然后咬住她的脖颈,纠缠着吸食她甜美的血液。 直到她再也不能反抗他,直到她只能乖乖地留在庄园里,被他锁在身边。 可惜,被挟制住的人,竟然是他,他反抗不过一个人类。 时浅渡挑起唇角:“不是作势要亲我吗?怎么不继续了?” 谈若被扼住脖颈,躺在沙发上微扬着头。 他在瞬间的震惊与愤怒之后,忽而优雅地缓声轻笑起来。 他柔声说:“怎么,时小姐难不成在期待我的吻?” “我不用期待。”时浅渡垂首,“我可以自己去取。” 薄唇碰上了那对微凉的嘴唇。 她先是在表面缓缓地**,接着,撬开了男人的唇齿。 谈若本可以张口咬下去的。 只需轻轻一动,甜美的血液就可以从她的口中流出来。 但湿濡温软的舌缠上来的时候,他心中一颤。 莫名其妙的,身子竟是软了几分。 女孩不似他想象中那么仇视血族,反而动作很温柔,温柔地与他索取。 与血液的香甜不同,另一种微妙的愉悦感从心口溢出,很快就涌遍了全身。 女孩已经没再用力气钳制他了。 可他依然没能逃脱。 似醉非醉的眼底渐渐涌出贪婪与某种狂热。 他想要些什么,却又说不清楚。 “唔……” 直到他有些呼吸不畅,胸膛起起伏伏之时,时浅渡才从他的嘴唇上离开。 原本微凉的唇已经被弄得发热发烫,反着水光。 “我从来到这儿的时候起,就知道你们是吸血鬼。”时浅渡轻轻地啄在那对红润的嘴唇上,心情愉悦地逗弄,“本来打算摸清了庄园里的各处情况后,用你们的脑袋去换赏金,可后来么……我改变了想法。” 她垂首,牙齿咬上男人的耳垂,喉咙里发出低哑的笑声。 “你的财富是我的,你也是我的。” 谈若从来不知道,女孩清透的嗓音还能变得这么低沉沙哑。 就跟……要把他吃了似的,让他心尖颤了颤。 好像有什么变得不一样了。 “看来时小姐早就知道我的身份?人类可真是善于欺瞒啊。” 男人并不慌张,反而勾了勾唇角,笑得明艳撩人。 他舔了舔唇,眼神迷离泛红,水汪汪的,直叫人心神荡漾。 “优秀的猎人,总是以猎物的方式出现,不是么?” 时浅渡喜欢男人的笑容,喜欢他红扑扑的眼,更喜欢他斯文优雅背后的娇态与疯狂。 她观察他很久了。 每次她故意晃动酒杯,都能看到男人克制地滚动喉咙,漆黑的眼底泛起猩红。 那股很难克制的冲动被慢慢地压抑下去之后的禁.欲感,撩人的很。 如果疯起来,一定会更好看。 她想占有他的一切情绪。 她想把这样好看的男人圈在怀里亲吻逗弄,管他是人是鬼。 天知道每次睡前,男人摸摸她的头跟她说晚安时,她多想立刻把他圈住按在床上,不让他回自己的房间去。 于是,她又俯身过去,与男人的唇齿纠缠。 她能听见男人性感的闷哼声。 谈若被吻了几次。 沉浸其中的同时,心情竟是愉悦得很。 他喜欢这种无意义的动作。 时浅渡不是想从他身边逃跑,反而是喜欢他么? 呵,还真是与众不同的人类。 “时小姐,你喜欢我什么呢?” 他语调沉稳,不紧不慢,尽管有些细喘,但依然十分温柔克制。 红唇分分合合,总是勾勒着好看的弧度。 他暗红色的双眼注视着眼前的人,视线总是不自觉地往她的嘴唇与锁骨上瞥。 再开口时,优雅的语调中掺杂了些许的讥诮。 他温声说出露骨的话:“现在这是想与我做什么呢?我恐怕会让时小姐失望了,我们是无法与人类孕育出生命的。” 男人被她遏制着脖颈,语气从容,笑靥如花。 他嗓音低柔,能把人哄得身子发软。 唯有那双漂亮的眼睛,与温柔的表面不同,压抑着某种哄诱的光芒,压抑着某种贪婪与狂热,能拉着所有人一同沉沦。 “怎么会失望?”时浅渡不断摸索,亲吻他的嘴唇,“我只要你。” “咚咚咚。” 房间门被人敲响。 外面传来金发青年的声音。 “大人。” 没料到有人回来,男人瞳孔微缩。 他想起身,却被时浅渡用力按了回去,身子陷入了柔软的沙发中,眼尾绯红。 【为啥总是改一下作话就被锁啊…】 时浅渡把谈若按在沙发一角,动作毫不客气,只在他耳畔长长地“嘘——”了一声。 她看着男人眼尾绯红、不住低喘的样子,压低嗓音,笑道:“如果想被人瞧见你现在的样子,就弄出点儿声音听听。” 345 时管局与结局番外2-2 人类时姐x吸…… 第三百四十五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你在房间吗?” 金发青年又敲了敲门。 时浅渡轻抚谈若的脸, 往门口扫了一眼。 她低声说:“还不让他离开么。” 男人勾起了唇角,红润的唇在冷白皮肤的映衬下,更显得糜艳。 那双桃花眼一点点扫过女孩的脸, 有股说不出的迷醉之感。 “既然能轻松认出我的身份,那必然对我们有所了解……时小姐,你不知道么?”他喉咙里溢出柔软低沉的笑声,“我们可不是介意被别人观摩的种族,就是与人分享,也是常事啊。” 时浅渡挑眉:“那便让他进来?” 她作势就要起身。 男人长臂一伸,有力地缠住了她的腰。 他眉眼间流露出几分愠怒。 “时小姐变心真快,方才还说只要我呢。” 他用一边手肘撑起点儿身子,恢复了冰凉的唇贴上时浅渡光滑的脖颈。 湿冷的舌轻轻舔舐上去,却没立刻用尖利的牙齿刺破皮肤。 他还是那样克制, 低低笑起来的时候, 七夕喷洒在时浅渡耳边:“还真是没良心,这些天可是我对时小姐那样无微不至,即便不说利息,也至少不应转而向其他人投怀送抱吧?” 时浅渡搂住他的脖颈:“那还不叫他离开?” “为什么叫他离开?” 谈若唇角上扬,血色的眼底又妖冶的光芒浮现。 他反复在脖颈那块皮肤上若有似无地轻碰。 只要稍微用力, 咬下去,就能品尝到再美味不过的血液。 但既然时小姐喜欢,他多与之**几分也不是不行。 虽然他不曾主动带着目的去蛊惑女人,但根据他这么多年的经验来说…… 他只要温柔地笑一笑, 就能让人轻松上钩。 说他是猎物? 这恐怕不一定准确吧。 他故意在时浅渡的耳畔说些叫人类害臊的话:“刚好让出声给他听听,也好让他们知道,时小姐是我的女人,不好吗?” “好啊, 有什么不好的?” 时浅渡非但没有害羞,反而哼笑一声。 她抱住男人的腰,两人不住两秒,就跌跌撞撞的靠在了门上。 木质的房门晃动两下,发出声响。 谈若才想说什么,喉结猛地一滚。 “你……!嗯……” 门外的金发青年吓了一跳,怀疑自己幻听了。 他连忙又敲了几下门:“怎么了这是?” “让他们好·好·地听听。” 时浅渡压低嗓子,用只有两人的声音在男人的耳畔开口。 她感受到那股轻颤,满意地挑起唇角。 谈若被折磨地够呛,露出獠牙,就报复一般咬在了她的脖颈上。 血液立刻涌出,唇齿间全是他忍耐很久的甘甜气味。 顿时,血香四溢。 他嗓音沉沉地说:“我在享用美食,怎么,你也,嗯……想掺上一脚么?” 刻意压制的语调颇能威慑人。 可惜被时浅渡蓄意撩拨,喉咙里溢出了一声不稳的低哼。 他收住喘息,暗红的眼注视着眼前看似瘦弱的人类女孩。 心中发誓,定要把丢掉的面子给找回来。 - 男人的黑发散乱,早就被汗水浸透,湿漉漉的。 他趴在自己亲手为储备粮挑选的柔软大床上,没有衣物与棉被的遮挡,背脊上流畅的肌肉线条一览无余,冷白的皮肤上交织着暗昧的红痕。 凌乱的睫毛低垂着,在眼睑处留下淡淡的阴影,却遮不住眼底暗红的血色。 还有些蠢蠢欲动的小阴谋。 被所有人吐槽不知道怜香惜玉的他,反而被带回来饲养的人类女孩按在床上给…… 他不信,就算是在床榻之上讨不到一点儿好处。 好在人类再怎么样,体力也不及他们。 他眼珠微转,落在身旁的人类女孩身上。 本想趁时浅渡睡着,狠狠地欺负回来,顺便报复她的欺骗。 可一看到那张脸,就忍不住想起先前的欢愉。 耳根无声地红了一半。 他舔了舔嘴唇,眯起来的双眼显得很是餍足。 虽说几次想化被动为主动都失败了,只能被动承受,可是…… 体会还挺不错的。 唔,算她还有几分本事。 以前他只知道捕食,用血液填饱肚子,没想到在她的引导下一边抵死纠缠一边勾住她的脖颈、咬破皮肤吸食血液,会更叫人战栗,更叫人快乐。 疯狂? 是有点儿吧。 但他喜欢。 尤其是她的手离他的脖颈或是心脏距离太近的时候,他会冷不丁地想起来,这个女人是想杀死他去换奖金的,她只要用力就能让他血溅当场。 而他的獠牙也深深陷入女孩的脖颈,摄取她的血液。 那种与死亡共舞的愉悦与疯狂……无法言喻。 简直是至上的享受。 真想每分每秒都深陷其中。 要是她能乖乖留在他身边,不跑掉也不去勾搭其他男人,就不报复她了也不是不行。 谈若不禁有些回味。 他伸出手,下意识地想搂时浅渡的肩膀。 又在触碰到她之前,顿住。 抱什么啊,肉麻。 跟个人类似的。 他们可不喜欢这种没用的,吃饱了高兴了爽快了就行了。 一种莫名的高傲让他收回了手。 下一刻,他一顿。 等等。 她莫不是以前…… 跟其他血族也这样做过? 所以今天才回这么懂,让他沉溺到无法自拔? 难言的气恼与嫉妒漫上心头。 他险些打破了保持多年的从容优雅,缓缓地呼吸几次才将情绪稳下。 他决定,还是要把这无法无天的储备粮欺负回来。 而且是狠狠地欺负回来。 桃花眼微微眯起,笑容里多了几分诡异。 他撑起身子,按住时浅渡的肩膀便要欺身而上。 血红的唇贴上了她的皮肤。 “唔,别闹了。” 时浅渡困倦地揽住谈若的腰,轻巧地一翻身,便把他扣在了床上。 她手臂收拢,把男人没有一丝赘肉的细腰搂在怀里。 还顺势啄了啄他的唇。 “……” 她好像,对他的腰格外的情有独钟。 谈若突然有些得意。 该死,被她抱着怎么这么舒服? 他不禁有些迷醉。 视线落在眼前的红唇上。 就跟那天用餐盯住她嘴唇时的感觉一样,觉得她真好看。 他被一个人类女孩吸引去了注意。 他不自觉地垂首,用唇舌去勾时浅渡的嘴唇。 时浅渡笑着掐了掐他的腰。 她嘟哝道:“你们还真是精力充沛啊。” 谈若不爽地眯起桃花眼,压抑低柔的嗓音听起来很是危险。 “这么说的话,时小姐以前也体会过?” “体会你一个还能应付的过来。”时浅渡睁开双眼,勾住他的下巴,“怎么,想继续么?我是听你说不要才大发慈悲地放过你的,现在就又恢复了?” 她懒洋洋地笑起来:“没想到谈若先生这么喜欢我呀,主动来索吻。” “我只是饿了。” 谈若没承认自己只是想亲亲她。 他露出獠牙:“都怪你非拉着我做那些无聊的事,消耗不少体力,现在饿得很。” 时浅渡无声地笑了一下。 还不承认自己喜欢。 要她看啊,这男人是喜欢的要命。 “原来你觉得很无聊啊,怪不得反应那么差劲,以后果然还是换人好了。” “……” 谈若眯起双眼。 “差劲?” 殷红的嘴唇勾勒出漂亮的弧度,他笑声低柔,透出一股森冷的戾气。 线条柔和的面容,猛地一看总觉得温柔无比,可细细观察,就能发觉温柔背后的阴翳。 “你要换谁啊……?” 尾音慵懒地上扬,声音缱绻喑哑,却暗藏疯魔。 喉结滚动,他又道:“谁能比我更好?” 他觉得这个女人实在可恨。 欺骗了他,让他付出,让他自以为养了个乖顺的储备粮…… 最终却全是她的演戏她的戏弄。 不仅如此,还在占有了他侵蚀了他的情绪之后,说他差劲。 她说他差劲。 男人诱惑力十足的气息在她的鼻息间浮动。 时浅渡不由得轻笑。 谈若是很爱干净的,平日里不管是衣裳器具还是家具地毯都一尘不染。 他自身也是一样,身上总是带着一股沉郁优雅的气息。 她喜欢。 过去那段时间,就算谈若从她的房间里离开了,这股气息却久久不散。 她总觉得这股气息像是在勾引她。 她舒舒服服地搂住男人的腰。 “没人比你更好。”她哑声在谈若耳畔开口,“我只要你。” 这是她第二次说这句话。 上次没太多感觉,这回却让谈若心头一跳。 因为这话的双重意思。 他就说,他怎么可能反应差劲。 要是差劲,她怎么可能按着他欺负那么久。 不然,早就食之无味了嘛。 他眼底的暗沉杀意缓和了不少,又有几分得意浮现出来。 他刻意用低柔好听的声音在时浅渡耳旁说:“既然时小姐满意,以后你为我提供血液,我允许你像今天一样对我,怎么样?” 时浅渡笑看他:“好事都让你占了?” 凤眸里染着笑意,似是调侃。 谈若被人不客气地拆穿,冰凉的脸上有些发烫。 “给你提供血液不是不行,但总要考虑我的健康。” 时浅渡有一下没一下地把玩着男人冷白的手指,有点儿走神。 她在注视谈若线条流畅的肌理与皮肤。 明明是上好的身材,却总觉得差了点儿什么,不够意思。 或许对于这个男人来说…… 半遮半掩、身上坠着几件撕破的没扒干净的衣服会更加撩人。 “我自然会在意你的健康问题,做到心中有数。”谈若执起时浅渡的手,轻吻在她的手背上,“时小姐这样有趣,我可舍不得你死。” 既然是贪他的钱,那实在好说。 他的财富数不胜数。 时浅渡问:“那……现在很饿?” “是有一点儿,怎么?主动为我献血啊?” 谈若翻身面向时浅渡,嘴唇贴上了她白嫩的脖颈。 只是白净的皮肤上,多了一小块青紫。 那是被他吸血后留下的痕迹。 换做平时,他必定毫不犹豫地一口咬上去,不管被咬的人死活。 可这次,獠牙贴上去后,竟是停顿住了。 没控制住,用舌轻轻柔柔地舔了舔那青紫的伤口。 他低笑:“可惜我还不饿,你算是白白讨好了。” 时浅渡压压唇角,掩住无声的笑意。 她拥住男人:“不饿就休息吧,我看你也不是完全不累。” 说话间,手掌在男人的后腰上按压揉动了一下。 “唔。” 谈若眉头一敛,有些羞恼。 “还不是怪你,时小姐。” 时浅渡差点“噗嗤”笑出声来。 这一本正经的埋怨,听起来怎么有点儿娇嗔呢。 她稀里糊涂地帮他揉了几下:“怪我,下次多多补偿你好了。” “……” 补偿? 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 那下次还了得?? …… “大人这次是大开色戒呀,竟然一连数日都没怎么出房间!” 金发青年的性子活分,碰见谈若的时候大大咧咧地扬声开口。 他两步就登上了七八节台阶:“我看那位小姐模样漂亮,性格也好,想必让大人你很享受——” 后半句话,在谈若阴翳的目光下没说出来。 他红唇轻动:“把你那些污言秽语收回去,不然要你好看。” 金发青年啧啧称奇,实在没想到谈若会有因为女人而生气的一天。 还好他没有跟谈若讨人,不然肯定是吃不了兜着走嘛! 他跟上谈若的脚步,没大没小地一同往前。 作为整个庄园中最浪的人,他对这方面的事了如指掌。 他八卦道:“感觉怎么样?” 谈若的脚步诡异地停顿了一下。 他的腰突然酸了起来。 沉默几秒后,他说:“很好。” “我就说嘛!” 青年猛地一拍手,喜悦程度更上一层楼。 他寻思,谈若如果陷入温柔乡里,以后他们的日子岂不是就好过多了? 这么一想,心情那叫一个好,言语不自觉地又少了几分敬意。 “我见时小姐性格温软乖巧,一定很听话吧?” “……” 谈若双眼一眯,掐住青年的脖颈把人狠狠地按在了墙上。 他笑:“你不说话,是会死么?” “唔……大人,松……松开……” 温软乖巧? 很听话? 呵。 他意识到,在外人看来,他才是那个为所欲为的人。 可惜,他是被人为所欲为的那个。 虽然说…… 享受也确实享受吧。 但总归因为自尊心,不想让旁人知道实情。 也不想听人提起这些事情。 “谈若先生,怎么了?” 身后响起人类女孩清脆好听的声音。 他微怔,耳根偷偷地红了一撮。 他松开了青年的脖颈,转而向时浅渡伸出手。 “没什么,马车已经准备好了,我们走吧,时小姐。” 时浅渡顺着他的意思,把手搭了上去。 她经过青年时,冲他点点头、扬了扬唇角作为示意。 青年被掐得够呛,脸都憋红了,捂着脖颈子咳嗽。 见时浅渡跟他打招呼,刚想摆摆手回个招呼,就见谈若遮住了女孩的脸。 “……” 万年不开花,一开花就这么上头? 真够可以的。 - “大人,有人拦了马车。” 马车才刚离开庄园没有二百米,就被人拦住了去路。 作为马夫的下属已经做好了杀人的准备。 “我们找时浅渡。” 有些熟悉的男声在外响起。 时浅渡撩起车帘,往外一看,暗暗“我靠”了一声。 她心说,人呐,还真是为了钱不要命。 不过也是,他们只是普通人,看不出这庄园里的人有什么不对劲儿,只以为是普通的人类贵族呢。 她拍拍谈若的手背:“我出去一趟,你稍等一下。” 谈若随着她的身影看过去,注视着时浅渡把拦车的两人带到了不远处的树林中。 虽然只远远见过两面,但如果他没看错的话…… 那两人应该是时浅渡因为欠债而险些被砍了的父母? 他突然觉得有点儿不对劲儿。 于是压制住自己的气息,跟上去一探究竟。 “你们不要命了?不是什么地方都随便来的。” 男人顿时有点要发火:“时小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想赖着我们的工钱?” 女人也不太高兴,拧着眉头说:“我们在那里住了这么长时间,也不见你回去一次!要不是听说你来了这儿,我们还找不到人呢。” “……” 时浅渡无奈地叹了一声。 她从怀中拿出一个小布袋,丢到女人的手中。 “我今天就要过去啊,你们快离开吧,这里很危险。” “哎呦,还比说好的多了一半?时小姐真是大气啊!” 两人顿时喜笑颜开,变脸那叫一个快。 他们连忙把钱收起来:“以后再有演戏的活计,还记得叫我们啊!” “……?” 谈若气笑了,柔和的面容上闪过狠厉。 敢情这位时小姐,从一开始就是以她的血液和境遇为诱饵,想要潜伏到庄园里杀他的! 他自认为成功的哄骗,从头到尾都是她演的戏。 他就说,怎么随意诱拐了个人类,就有能压倒他的实力呢? 时浅渡愚弄了他。 而且,她说最初想让他死,是真的。 或许现在她说的一切,也不过就是骗他的。 可他却愚蠢到就连吸食她的血液都小心翼翼,不想弄疼了她。 还没有谁敢这么玩弄他! 愤怒、羞耻、还有某种无法隐忍的疼痛喷涌而出。 胸腔中有什么在发胀,顺着血液肌理蔓延到四肢百骸。 口中都莫名变得苦涩难忍。 握成了拳头的手背青筋暴起。 淡青色的血管在冷白皮肤的映衬下更加明显。 他有那么一瞬,真想发狠地拧断时浅渡的脖子,抽干她的血液,让她再也没法欺骗他,然后……或许,再制成标本,好好地珍藏起来。 可他没有这么做。 他无声无息地回到了华贵古朴的马车中。 双手搭在腿上,举止优雅。 在时浅渡回到马车上时,目光流转,积压着暗涌的眼眸一弯,露出了温柔的笑意。 好似一切都没有发生。 他想,如果她肯说实话,他就原谅她一次. 毕竟他们本是不同的种族,相互残杀才是正常,他最初把时浅渡带回庄园,也不过全是虚情假意罢了,“喝她的血”跟“要他的命”也没有太大的区别。 他们可以相互抵消最初的欺瞒。 所以,他温和地问:“时小姐,是有什么事吗?” 时浅渡笑着瞥他两眼:“你不是都听到了么?” 她压根没当回事,表现太坦荡了。 坦荡到谈若有一种“这就是个小事”的错觉。 他心头的怒火不降反升。 “我不是早就跟你说过吗,我本来是想用你们的人头去换赏钱的,我总得用个轻松的方法,摸清庄园的布局,了解庄园里到底有多少敌人才行吧?” 她又重复了一遍,伸手自然地搂住了他腰,就像过去这些天晚上搂他时一样。 谈若想躲,却终归没有躲过她的搂抱。 “我做了万全的准备,唯一没想到的是……” 她轻吻男人的嘴唇,眉梢眼角皆是温柔的笑意。 “谈若先生这么讨人喜欢。” 谈若的心头轻轻一跳。 他表情不变,视线扫过那张总能吸引他的脸。 然后强硬地强迫自己别开了头。 她笑起来太好看了。 那种肆意的,快乐的,还有点儿小小自恋的笑容,很让人着迷。 比她暴露本性之前,装得乖乖巧巧的样子让他着迷多了。 他觉得,恐怕没有多少人能抗拒她的笑容。 而且她说他讨人喜欢。 手指在手掌上反复的磨搓了几下。 压住在胸腔乱窜的喜悦。 谈若垂下眼眸,面色不改。 “时小姐喜欢我?”他故作凉薄地轻笑,温柔里渗着凉意,“我怎么知道,时小姐现在不是在愚弄我?” “那你就当我是在愚弄你好了。” 时浅渡话音未落,男人猛地抬眼,眼尾绯红地盯着她。 她就在这样的注视下,不正不经地笑了起来。 “看来,谈若先生自己也不相信我刚才的话嘛。” 时浅渡环住男人的腰,把他圈在自己身边。 谈若身量修长,肩宽腰窄,不仅是活脱脱的衣服架子,抱起来也特别舒服。 他似乎很得意于此,得意于自己的腰身格外让她欢喜。 “再说了。”她眯起眼睛,“你最初不也是心怀鬼胎么?” 男人收回视线,抿了抿唇。 在长久的沉默后,他终是沉声说:“那就算扯平了。” 这话听起来,怎么都有点儿不甘心。 因为被牵着鼻子走的人是他。 若只是这样也便罢了,他竟还真的……喜欢上她了。 这让他的心情复杂,在不甘与不舍之间游荡。 这时,拢在他腰间的手臂紧了紧。 “既然是我把你拐来占为己有,我会对你负责的。” 频频把他欺负得那样过分,当然得负责。 谈若在心里轻哼,嘴上却柔声道:“时小姐打算怎么负责?” “唔。”时浅渡眼珠一转,看起来像是憋着坏心思,但语调一本正经,“如果你喜欢的话,我可以带你像普通人类一样到教堂里举行仪式,获得大家的祝福。” “……” 他能喜欢这个吗?? 男人的脸色变了变,眉宇间染上了愠怒。 他笑问:“时小姐,你说什么?” 时浅渡瞧见,那精致手杖都要被这人给捏炸了,但多年的教养与习惯让他没有爆发出来,依然维持着一贯的优雅与从容。 唯有一双笑意盈盈的桃花眼里藏涌着阴郁冷戾的情绪,或许还有一点儿难过与质问。 她实在没忍住,低笑着拥住了男人的脖颈,脑袋笑得窝在了他的颈窝间。 她当然不会拉着一只吸血鬼去教堂里了。 她怎么舍得呀。 “我说,我太喜欢你了怎么办?” 她吻上男人的唇角,嘴里不忘好声地哄。 “让我亲一下。” 男人的喉结滚了滚。 一如既往地性感。 他知道自己又沦落了。 346 时管局与结局番外3-1 真千金x假少…… 第百四十六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时浅渡第一次见到萧谈时, 是在小厨房。 早已失了温度的饭食脱手而出,摔在地上。 饭菜撒了一地, 瓷碗摔碎, 炸裂飞溅,划过骨节分明的手指。 伤口不小,顿时就有殷红的血滴滴答答地滴落到地上。 纤瘦柔美的年轻男人扭头, 看向打翻了碗的家仆 眉宇间如常地擒着笑意,却没有一丝温度。 “这是什么意思?” 负责伙食的家仆被他的表情吓得消了点儿气焰。 过去他就觉得这位少爷笑起来冷森森的, 很是吓人…… 他本来有些退缩,瞥见窗外往这边走的人影, 又挺起了胸膛:“你可别怪我,主子剩下的饭也不是下人能随便碰的,这要是让二少爷怪罪下来……” “你叫本少爷什么?” 说话间,身穿锦衣的青年大摇大摆地走进了厨房, 那身锦缎跟萧谈身上粗陋的布衣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他瞥见地上打翻的饭菜和血迹,得意地扯了扯嘴角。 “是小的口误,口误。”家仆连忙给自己来了两巴掌, 恭恭敬敬地赔笑道, “大少爷。” “哼, 你们知道就好,以后再让我听见有人叫错了……” 萧锦手执折扇,把在场的下人全点了一遍。 他转身看向男人时, 折扇一抖,打开了在身前轻轻地扇上了两下。 他不怀好意地笑起来:“怎么,大哥……哦不,骗吃骗喝的冒牌货色怎么还好意思在这儿赖着啊?也是, 在本少爷家里吃好的穿好的,上最好的学堂……花了多少钱,你就给本少爷一口一口的吐出来多少,没钱还,那就好好做工,可能到你死的时候,就能还个七七八八的了吧?” 萧锦说着,往前走了几步,来到男人身前。 他将折扇一合,去拍男人的脸。 “要不然,你给本少爷当仆人,我每个月多给你二两赏钱,怎么样?” 萧谈笑了起来:“都说不欺少年穷,我过去从未欺你半分,你才得意两天,就这般做派,小心物极必反,乐极生悲,大少爷。” 他的笑声轻轻柔柔的,仿佛对自己的处境漠不关心,又好似算计着什么阴毒的计俩。 “大少爷”个字被刻意地加重。 搭配着他柔和明媚的笑容,反而形成了一种极度的讽刺。 萧锦脸色一变,顿时暴怒地一巴掌甩了过去。 萧谈躲过去一些,但指甲还是刮在脸上,留了道红痕。 “你少来教训我!以往父亲对你好,都是因为你是先夫人的孩子,把对于先夫人的感情全都倾注在你的身上,现在父亲发现被骗,气得把自己珍藏多年的砚台都摔了,说是对你恨之入骨都不为过,至于祖母……祖母从来都不那么喜欢你,你还是多想想自己以后怎么活吧!” 他的母亲是继室,他虽然也是嫡子,却处处比那个没了娘的大哥矮上一头,不仅爵位未来会落在身为嫡长子的大哥头上,父亲还因为爱妻早逝,对大哥处处袒护。 就连他母亲,也因此受了不少委屈。 要不是祖母不太喜欢大哥略显诡谲的性子,恐怕他和母亲的处境会更加艰难。 现在倒好,原来被父亲重视的大哥根本就是个冒牌货! 侯府大少爷是被有心人狸猫换太子的野种,而真小姐竟然流落民间多年,儿时当乞丐,后来被人收养,二十年来随商队走南闯北,成为一介商贾! 这个爆炸性消息成了京中流传甚广的头号丑闻,让侯府蒙羞。 可对于他跟母亲来说,却是个天大的好消息。 “一个杂种罢了,还敢在本少爷面前狂!” 他一脚踹在了男人的腿上,强硬地让他跪在自己面前。 大手一挥,让自己的跟班强迫男人磕头。 “叫你狂!我叫你狂!哈哈哈!” 时浅渡刚到府上,人生地不熟,不想多管闲事。 多年经商,早已养成了一颗处事不惊的冷硬的心。 她在众人都没有发现她的时候,负手而去。 然而,抬脚离去之时,萧谈发现了她。 天生偏瘦的柔美男人被曾经的弟弟狠狠按在地上,额头上的血液顺着皮肤滑落,在白净光滑的皮肤上留下一道殷红的痕迹。 他掀起桃花眼,直勾勾地盯着她,不只是因为疼因为恨还是因为丢脸,眼周绯红。 可他没有出声。 在定定地注视她两秒后,垂下了眼眸。 时浅渡仿佛瞧见了他轻轻颤动的卷翘睫毛,还有神色中的倔强。 看起来是易碎的珍品,但更像是有毒的美艳花朵。 她突然有一种感觉,这人若是能有机会入得官场,必定封侯拜相。 负在身后的手指轻轻地捻了捻。 她开口:“你们在干什么?” 清脆中带着几分张扬的女声顿时让男人们停下了疯狂的殴打。 萧锦回头,眯着眼睛看了她几眼。 眼中的不屑都快流于表面。 一个粗野的商贾女罢了,哪里配当他的姐姐? 真以为穿上件华服就成了高门贵女了么。 他脸上不屑,但心知父亲和祖母都把眼前人当成心肝来疼,恨不得把过去的二十年全补回来,没敢说上什么不敬的话语。 “原来是大姐啊,没什么,弟弟替你教训一下这个霸占你位置的杂种而已。” “少把屎盆子往我的头上扣。” 时浅渡懒洋洋地轻嗤,锐利的眼神扫过几个家仆。 她身上那股张扬看起来很不好惹:“还不快滚?” “这……是、是!” 家仆犹豫,但最终在她的注视下离开了。 只剩下了青年身边的跟班。 萧锦拧起眉头:“我敬你一声大姐,你最好别惹我!” 时浅渡揪着萧谈的衣领,把他拎了起来。 转而看向自己的便宜弟弟:“屁都不是的富家纨绔,少跟我耍脾气。” “你……!粗俗!别以为父亲和祖母会罩着你一辈子!” 时浅渡扯了扯唇角。 她还不想闷在这破院子里呢。 要是把她打发走了更好。 天地高远,不当这千金小姐,她有的是活法。 她把萧谈带出厨房后,就没在跟他说话了。 而男人开口道:“你来找我,是想报复我占了你的位置吗?” 时浅渡脚步一顿,回眸,看向男人狼狈红肿的面容。 即便如此,也能瞧出他是个美人胚子。 “我报复你做什么?又不是你策划的一切。”她耸耸肩膀,挑起眉梢,说道,“那你呢,恨我回来抢走了你的位置?” “呵,怎么会,只是物归原主罢了。”萧谈柔声笑了笑,“只是没想到你会帮我。” 被人瞧见了他被人侮辱的场景,他却丝毫不觉丢脸,神色如常。 “算不上帮你,人呐,就是那样,捧高踩低,势利眼的很,我从十二岁开始就跟着商队走南闯北,见过的人多了,也曾经身处过你的位置,顺手捞你一把而已。” 时浅渡身着华服,是规矩柔和的款式,却挡不住她身上肆意的锋芒。 她笑道:“话说回来,要不是你,我还没办法体会那么丰富有趣的生活呢。” 男人勾勾唇角:“这么说的话,是我帮了你?” 时浅渡笑了一声:“怎么,还要跟我提条件?” 这厮要是个见杆子就爬的无赖…… 那还真是不如看他被打死。 男人润润殷红的唇,略带红晕的眼睛看向她时,忽而一弯。 他笑得极是好看,嗓音轻柔:“我饿了。” “……” “听闻京中最负盛名的酒楼水云间就是时家旗下,不知道大小姐……?” 男人笑得愈发明媚了,好似一切伤痛侮辱都与他无关。 - 府中已经传出丑闻,让人看了笑话,若再把养了二十年的孩子逐出家门,只会再落得个冷血的骂名,对府中的名声更是不好。 所以,不管候老爷再怎么由爱转恨,权宜之下,也只得把萧谈留在家里。 但府上的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老爷和老夫人都讨厌他。 下人们不仅怠慢疏忽、缺衣少食,还在主子的默许下欺凌克扣。 萧锦更是没少洋洋得意地对其欺辱谩骂,践踏到尘埃里。 他不好过,每次不介意地柔柔一笑而过。 唯有那双笑眯眯的眼里偶尔泛起令人恐惧的异样光芒。 整个儿府上,也就只有时浅渡碰见萧谈时,会顺手照拂一二。 一来二去,两人倒是慢慢地熟悉了些。 为此,萧锦没少在背后骂她装好人。 没过多久,就到了百花盛开之时。 府上设了赏花宴,邀请了京中不少权贵。 众人大都能察觉到,这是想借宴会让新回来的大小姐识识人。 这种场合,萧谈不出席显得缺了礼数; 出席吧,又徒增尴尬。 他就像个透明人一样,穿行席间,该赔笑便赔笑,该装空气就装空气。 许多曾经与他呼朋唤友的公子哥,如今知他这般处境,一见他便连忙拉着同伴避开。 人们都对他避之而不及,好像他是什么脏东西一样。 他本来就不喜欢这样的场合。 见没人注意自己,便想回房间休息。 “想想我妹妹差点儿就嫁给那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野小子,我这心里就一阵后怕。”有萧锦的朋友拍着胸脯聊天,“还好你长姐的事被发现得早上一步。” 提到萧谈,萧锦恨不得呸两口:“那个野种,不提也罢。” “哎,我刚才听见王家的夫人在与萧兄你长姐和祖母说话,话里不是一般的亲密。” 这时,又有人从不远处走来,朋友用胳膊肘怼了怼萧锦。 萧锦往朋友来处瞥了一眼,不屑地轻嗤。 同伴见他没回话,又疑惑地说:“不会是王家有意提亲吧?我听闻你长姐流落在外时出身商贾,王家怎么会……” “这就是你有所不知了。”另有一人与他解释,“萧兄的长姐可不是普通的商贾出身,时家是苏北最大的商号,这几年在京中也站稳了脚,更何况,我听传闻,时家能有这般的规模,萧兄的长姐功劳极大,商号的人全都听她号令,如今有这双重身份,更是抢手的很。时家最初可不同意她被萧伯伯带回来,毕竟就算是普通老百姓侯府也不能随随便便就抢人回来,应是两家达成了什么协议,这才有了今日。” 萧锦闻言,冷哼一声:“再怎么样也是商贾出身,岂能登大雅之堂?” 他讨厌时浅渡。 这个女人,竟然几次帮了萧谈。 帮助萧谈,就是在跟他作对! 更可恶的是,父亲与祖母还对她太过溺爱。 对外介绍时浅渡时,只说是归来的大小姐。 宾客们却不知,直到现在,时浅渡都不曾正式改姓。 他早就觉得,既然时浅渡回来,就应该尽快到祠堂跪拜,认祖归宗。 可父亲竟是用“给她一点时间”就轻而易举地把他打发回来了。 哪有外姓人被称作萧家大小姐的道理。 简直是荒谬绝伦。 他已经成了大少爷,却还是跟想象中不一样。 一切光芒都被那个粗俗不堪的时浅渡抢走了,实在可恶。 他越想越气,猛地一转身,迎头就撞在了萧谈的身上。 萧谈杯中的茶水直接泼洒了他一身! “混蛋,你这个野种,竟然撒了我一身的水!” 萧锦顿时大怒,从一旁的桌上抄起酒杯,猛地砸了过去。 酒水纷飞,泼了萧谈一脸。 酒杯磕在额头上,顿时划了道口子。 他没能站稳,急促地后退了几步,直到撞上了其他人才停下脚步。 他感觉到,一只有力的手臂揽住了他的腰,以免他摔倒。 “怎么回事?” “萧兄,你这一身水……?” 众人的视线都被萧锦的怒斥声吸引过来。 他们全都瞧见,萧家那个鸠占鹊巢的冒牌货竟然靠在大小姐的身上! 若是亲兄弟,这样倒情有可原,但萧谈的身份…… “萧谈,你这是干什么?” “天啊,真不知耻,竟然这样对时大小姐!” 园中登时议论纷纷。 时浅渡方才眼疾手快地在男人的腰上扶了一把。 那腰肢细瘦,臂弯一揽,竟是格外的顺手。 而男人并没有靠太久,站稳后便立刻离开了。 可是,就这么一两秒钟的功夫,就让附近的来宾全看在眼里了。 更多的嫌弃斥责声不断,细细碎碎地响在四周。 萧谈松散的发丝和凌乱的睫毛都湿漉漉的,多了一种楚楚可怜的朦胧感。 他抬眼,漂亮的桃花眼周已然染上红晕。 他抿抿嘴唇,没在意那些话语,先与时浅渡道了欠。 “对不住,冲撞你了。” “啧啧,真行,占了我姐的位置二十年不说,现在还开始勾引她了,你能不能要点儿脸啊,萧谈!我都替你害臊!” 萧锦怎么可能错过这个机会,他双臂抱胸,好像不把萧谈按在耻辱柱上不罢休。 这两个人他都不喜欢,那就是看热闹不嫌事大了,扬声说话也丝毫不在乎自家姐姐的声誉。 “你不会觊觎我姐呢吧!真是个贱货!” 也就是时浅渡出门在外十年之久,不在乎那么繁文缛节。 若是从小养在闺阁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千金小姐,被弟弟这么喧哗叫嚷着宣传,早就丢脸得抬不起头来了。 时浅渡唤道:“萧锦。” 萧锦看她,眉宇间都是报复成功的得意狞笑。 他故作担忧地上前,假惺惺道:“姐,你没事吧?” “呵。”时浅渡笑道,“你知道为什么你成了大少爷,父亲和祖母还是不看重你吗?” “……!” 萧锦脸色猛地变了。 他好像听到宾客人群中有人在偷偷地笑,有看笑话之意。 大抵是笑他不识大体,在外人面前让家族蒙羞。 时浅渡见他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嘲弄地扯扯唇角。 她从怀里取出手帕,递给头上湿漉漉的萧谈。 “擦擦吧。” - 深秋,快入冬了。 日子一天比一天冷。 自那次宴会之后,萧谈勾引萧家大小姐这事儿,就作为小道消息在私下里传开了,人们不仅绘声绘色地描述园中的事,还一传十十传百地添油加醋了不少其他细节,好像萧谈真的是个不知廉耻的登徒浪子,对时浅渡做了许多脏事。 就算时浅渡澄清,众人也只以为是她身为女孩子家不想承认,背地里却全默认了那些谣言。 这些闲话没闹到萧老爷和祖母面前,但没少被人在茶余饭后提起。 下人们更是时不时地窃窃私语。 萧谈在府上的处境更艰难了。 除去以往的缺衣少食,怠慢与欺凌,又多了几句辱骂的话。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臭不要脸,竟然勾引大小姐,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一个多月前还对他毕恭毕敬的下人们,发现自己伺候了许久的“少爷”,竟然跟他们一样是个低贱之人,当然想要报复辱骂回去,一个个的就跟变戏法似的长出了一张恶毒的嘴脸。 至于他们为什么敢,自然是因为主子们默许了。 人人都敢克扣他的吃食和被褥衣衫,人人都敢骂他一句踩他一脚。 也就只有时浅渡,对他还想从前一样,没有任何变化。 见面打个招呼,偶尔帮衬一把,关系不远不近。 京中众多生意,都需要时浅渡掌事。 所以,她在府中的时间不多,即便回家,也是多陪陪祖母。 老太太一把年纪了,身子虚弱,又是真心心疼她,叫她不太忍心表现得太过冷漠。 尽管,她对这个家并没有什么感情。 又一次在祖母身边陪到入睡。 时浅渡跟祖母身边的妈妈打过招呼,便踏着星月回到自己的院中。 “奴婢已经把洗漱的热水备好了,小姐还有什么吩咐的吗?” 身边的丫头干活伶俐,把该准备的全备好了。 时浅渡摆摆手:“没什么了,时间不早了,你去休息吧。” “那奴婢退下了,小姐需要再随时唤奴婢。” 小丫头知道她不习惯有人伺候,欠了欠身就离开了。 时浅渡关好房门,褪下最外面的厚衣裳。 慢条斯理地用热水洗了漱,仿佛洗去了一整天的疲倦。 她一边揉着额角,一边坐到床边,将手探进被子。 刹那间,就察觉到了不同的温度。 她微怔,抓住被角,猛地把被子掀了起来。 只见清瘦柔美的男人正里衣凌乱地窝在她的床铺之上,笑意盈盈地注视着她。 他目光缱绻,眉宇尽是温柔,或许还有一丝玩味。 一双含笑的桃花眼在此时,发挥出了应有的魅力,水汪汪地染着粉晕,又娇又媚,就差把“勾引”两个字写在明面上了。 “所有人都说我勾引了大小姐,如若不做到实处,未免太亏了。” 347 时管局与结局番外3-2 真千金x假少…… 第百四十七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说起来,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时浅渡略微回忆一下,就能想起两次“不经意”的触碰。 比如那日,萧谈被酒杯砸头撞在她的怀里, 他“慌忙”地头回, 鼻尖就轻轻地扫过了她的额头,或许还有那柔软的嘴唇,只是当时太突然了, 她没在意那么多; 还有一次,萧谈被诬陷偷了萧锦的东西,挨了打,撑着她的手掌起身时, 指肚便轻轻地扫过了她的掌心,痒呼呼的。 这个男人想干什么? 在府中找个人做靠山么? 又或者是……引起她的不满,借着丑闻惹怒父亲, 让父亲可以名正言顺地将他赶出府去? 不管怎样,真是大胆。 以为她就不敢么? 她这么多年, 什么没见过, 岂会被这种事吓到。 时浅渡负在身后的手指轻轻地捻了捻。 不动声色地注视了萧谈半晌后, 懒洋洋地笑了。 她提起衣袍, 坐在床边。 抬手,就抚上了他如画般的眉目。 指尖一点点地描过细软的眉, 接着, 抚过鼻梁,落在男人柔软红润的嘴唇上。 他的唇蠕动了一下。 时浅渡以为他吓到了,正想笑着噎他一句,指尖却是一湿。 只见男人不退反进,用舌尖轻轻的舐上了她的指肚。 桃花眼四周淡粉, 倒真像是盛开的花儿。 模样是真的赏心悦目。 只不过…… 他好像从来不在乎什么廉耻,就连此时也是笑如春水,没有丝毫勉强或是羞耻之意,难以想象这是在侯府中长大的少爷。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馆里的男.娼呢。 她似笑非笑:“你还真是有备而来啊。” 抽出唇舌间的手指,落到男人的里衣上。 她动作灵活,一秒钟就能轻轻巧巧地解开一颗扣子。 不出一小会儿,干燥洁白的衣裳就被解开了。 手指抚过喉结的时候,男人动了动。 “别动。” 时浅渡睨他一眼。 萧谈抬起的手便又放了回去,喉咙里响起轻柔的笑声。 缠缠绵绵的,掺杂着一丝慵懒,极是诱人。 “这种事怎么能叫大小姐亲自来呢?”他手指一卷,缠上了时浅渡的发尾,“该是我好好侍候大小姐才是。” “怎么,你不喜欢事情不在你的掌控之中?” 时浅渡始终坐在床边,不进不退。 这个角度,刚好能居高临下地注视着躺着的男人。 她笑了,显出几分凉薄:“巧了,我也不喜欢。” “……嗯。” 萧谈喉咙急促地滚动了两下。 他被人扣住命门,呼吸变得紧促不自然。 如果时浅渡没看错的话,那双柔和的眼眸中,闪过了一抹阴郁的恶意。 他意识到,时浅渡在玩弄他。 或许还有羞辱的意思。 故意让他难堪,而又不能撕破了脸面。 “你不是勾引么?这就是代价。” 时浅渡什么也没说,但他仿佛听到了这样的话。 这就是她这番动作背后的意思。 他有些失算,怎么也没想到,时浅渡竟然一点儿不似他见过的那些女子,不仅不容易害羞气恼,反而远超他想象中的生猛。 他抿住红唇,手指忍不住抓住枕头,越发用力。 脸颊眼角开始发烫,耳根因为对方的大胆一点点红透了。 屈辱与难捱同时在头脑中升腾,混混沌沌,说不好是哪一方占了上风。 他只知道自己思绪越发混乱,什么都无法思考了。 就在他觉得马上就能解脱的时候,身边的位置突然一轻。 时浅渡松手站了起身。 他猛地清醒了。 呼吸湿热,眼眶发软,满是水雾。 喉咙干干的,难受的很。 “明天父亲和祖母就会知道下人们私下里传的那些事,我会让父亲把你赶到城南的宅子独自去住,免不了断粮断钱。你若是想科考,需要纸笔书墨,可以每个月去时家的钱庄领上一笔钱财,算我个人对你的资助。” 时浅渡一边说着,一边用冷掉的水净了手。 她气息平稳,与之相比,更显得男人低喘的模样狼狈不堪。 萧谈暗地里咬咬嘴唇,隐下眼中的难耐与阴翳。 他故作不在意地翻身,笑道:“怎么,大小姐不继续么?” “我讨厌有人随意进出我的房间。”时浅渡淡淡地截了他的话,用手帕细细地擦净了手上的水珠,“也讨厌有人算计在我头上,更何况是这种方式。” 她掀起眼皮,看向萧谈时,蓦地将湿濡的手帕丢到地上。 “下不为例。” 说罢,她转身离开了房间,把萧谈独自留在了床上。 “……” 萧谈衣裳凌乱,面颊飞红,身子胀痛。 怎么看都像是发生过了什么。 不如被萧锦带人欺凌时那样悲惨,心中的狼狈之感却远超那些时刻。 房门关闭,他垂下了眼。 视线落在被丢弃在地上的那块手帕上。 那是上次他脸上被泼了酒水时,她递给他的那块。 也不知是怎么想的,他盯了手帕许久。 许是身上难捱,导致思绪有些混乱。 她生气了。 过去那么多次见面,她总是帮他,这次却负手而去。 还……羞辱了他。 是羞辱吧。 实在没想到,时浅渡竟然会直接对他…… 萧谈深吸一口气,尽力平复自己被撩拨起来的欲念。 不管是心理还是身体都很不舒坦。 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可没有想象中高兴。 反而胸口发闷,被什么堵住了一样。 因为被羞辱践踏了? 或许有关系,但不全是。 被萧锦羞辱那么多次,他只在心中一点点地积压了恨,丝毫没有其他情绪。 他躺回床上,好好地盖了被子。 脑子里控制不住地回想刚才那些画面。 痛苦与欢愉并存,羞耻与享受并存。 他竟是突然有些遗憾。 遗憾时浅渡没把他“羞辱”到最后。 然而头脑中的画面猛地一转,就跳到了她将手帕丢到地上的情景。 最终,画面停在了那块被丢弃的手帕上。 他突然觉得心脏被刺了一下。 身上又冷又热。 她说,她讨厌有人算计在她头上,更讨厌这种方式。 她还说下不为例。 为什么要用这么方式呢? 因为这种方式可以最快达到目的啊。 或许还因为有趣吧,占了大小姐的位置,再勾引大小姐…… 呵,他就是这么坏,那又怎样? 不过就是这点儿原因罢了。 多想无益。 总归很快就能离开萧府了。 离开这个生活了二十余年却不属于他的地方。 他不在了,父亲和祖母……也会高兴吧。 萧谈翻身侧躺,瞌上双眼。 他能感觉到,自己被包裹在柔软暖和的床褥之中。 这些都是上好的料子,比他从前用的还好。 入冬以来,一天天的变冷,他的衣裳被褥却被克扣,生活可想而知。 他已经很久没有享受过这么舒服的待遇了。 没把他赶出去,却让他住在房间里啊…… 时浅渡对他,到底还是有那么一丝温柔在的。 想到这儿,郁结的心情转好些许。 这让他夜晚睡得极好。 直到第二天上午,他瞧见时浅渡命奴婢把所有床褥都换了一套新的。 他怔住了。 心脏好似被一只大手捏了又捏。 - 不出半天的功夫,在私下里广为流传的“勾引”之事就传到了萧老爷耳中。 他勃然大怒,当即下令把萧谈逐出府,搬到城南的宅子自生自灭去。 府中属于萧谈的东西不多,下人们也不给他好好收拾,一个时辰之内,就连人带东西全装到马车里搬走了。 “快上车吧,老爷让我收拾好了就走,你别为难我。” 马夫不耐烦地催了两遍。 他要上手去推人,被萧谈躲了过去。 萧谈往府中望了望,什么也没瞧见。 他勾勾唇角,终是蹬上了马车。 “走吧。” 这天之后,他一连两个多月,都再没能见时浅渡一面。 初冬眨眼间就成了深冬。 夜里落了大雪,整个世界都染成了白色。 他穿好衣裳,批了件老旧的狐裘。 这还是他从前留下来的衣裳,虽然旧了,但结实耐用又保暖。 他能靠这件衣裳度过这个冬天。 城南这宅子不大不小,但整个宅院只住他自己,便显得有些空旷了。 萧老爷让他自生自灭,所以家里没有一点儿支持,连个下人都没有给他派遣,给他个住处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这样也好,若跟来了个下人,肯定也不会把他放在眼里,事事怠慢。 还不如像现在这样,雇一个短工,每天帮他烧烧饭菜即可。 日历又被撕下去一页。 快过年了。 看到日历上的日子,他本能地就想到了时浅渡。 他总是能想起她,总是想见她。 他想起她在众叛亲离时给他的那一点点照拂,和最后那块被丢到地上的手帕。 想起她生气了。 都说雪中送炭难,时浅渡被他占了人生,却对他没有分毫怨怼,反而是唯一愿意在他低谷时帮扶一把的人,他应好好感谢人家才是。 道理他都懂,可他还是气了唯一对他好的人。 呵,他是挺混蛋的,他也知道自己从来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读那么多圣贤书都是白读,他心里可不认同那些。 他只知道,想要什么就去不择手段地争取。 萧谈手执书卷,坐在书桌前许久。 书中的内容对他来说十分简单,即便如此,也没能看进去几个字。 他的目光落在被丢进了木盆的里衣上,有些失神。 又得洗衣裳了。 这两个多月,他时不时地就会梦到那个晚上。 梦到时浅渡对他做的一切。 说来好笑,无情的羞辱都被他当成了宝。 半晌,萧谈将书扣在桌上,动身去了钱庄。 他没有直接进去,而是在钱庄对面的茶楼坐下。 “公子,您又来了!”小二笑着上前,“还跟从前一样?” “嗯,一样。” 萧谈应声,用剩余不多的银钱叫了壶茶。 他一边细细地品味,一边观察着路上的来往行人。 钱庄掌柜的说起过,时浅渡过去一个月来一次钱庄,可最近已经两个月没来过钱庄了。 他想,许是时浅渡还在生他的气,所以不想碰见他。 商贾们都有年底清算的习惯,绝不把前一年的账留到第二年。 所以,时浅渡再怎么不想来,这几天必定会出现在钱庄。 - 年底,时浅渡忙得飞起,脚底恨不得踩出火星子来。 只说京中的生意,就够她忙一壶的,何况家里的生意远不止这点儿。 她才在钱庄里间的暖炕上落座不久,就见掌柜的敲了敲门走了近来。 掌柜的说:“大小姐,萧公子今日来取银钱,听说您在,说不见面道谢不合礼仪,这便在外面候着,想要跟您当面道谢。” “……” 时浅渡敛了下眉头,但没从账目中抬起头。 她只道:“让他进来吧。” “是,萧公子,请吧。” 萧谈身披老旧的狐裘,轻轻地关好了门。 他发誓,自己想见时浅渡的其中一个原因,便是想与她道谢。 可见到那张总会在脑海中浮现的脸,见到她低垂着头,连一个眼神都不肯给他…… 他的喉咙不听使唤了。 他柔声笑道:“我还以为大小姐把我赶到那老宅之后,就不愿再与我相见了呢,没想到大小姐还愿意让我进门。” “我也没想到,你还知道什么是不合礼仪。” 时浅渡合上一本账册,放到一旁,又要打开新的一本。 她的视线始终没离开账本。 指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探了过来,直接按在账本上。 “不错。”男人笑着偎在她身旁,“我确实不在乎什么礼义廉耻。” 他牵住时浅渡的手,暧昧地放在自己的腿上。 “我瞧上次那架势,大小姐也不应是在乎这些的人吧?” “对什么样的人,做什么样的事,仅此而已。” 时浅渡带着笑意睨他一眼。 不知是她走南闯北真的毒舌,还是他在意,萧谈被这话说得心中不畅。 她是在说他下贱,说他不知廉耻么? 听过那么多侮辱的话,独独时浅渡的最是伤人。 “大小姐上次那般渎犯于我,我还以为大小姐喜欢那样,是想把我藏在那宅子里,找时间偷偷地相会呢。”他红润的唇微微勾起成弧,眉目含笑,“不想大小姐一连两个月都不愿见我一面,就连钱庄都两个月未曾来过。” 时浅渡捉住男人的手腕,从自己肩膀上拿了下去。 “我想你会错意了。”她伸出一只手指,“其一,我两个月不来钱庄,只是因为初到萧家,有太多事情需要处理,而我足够信任掌柜王叔,这才松懈一段时间。” 她感觉到男人的身子僵硬了一点儿。 她又伸出第二根手指。 “其二,我会资助你,只是因为我觉得你有能耐封侯拜相,到时候对我家的生意大有裨益,仅此而已。” “……” 萧谈脸上的笑容随着她的话语敛去。 沉默片刻,又恢复了嫣然。 “仅此而已?”他眉宇柔和,似笑非笑地开口,“那大小姐为什么碰我?” 男人的声音一直很好听,总像是带着小钩子,缱绻极了。 尤其是附在耳畔、尾音微微上扬时,最是诱人。 好似一两句话,就勾出了情丝。 “为什么?当然是为了告诉你,不是什么人都可以随意招惹的。” 时浅渡掀起眼皮看他,唇角一挑,脸上多了几分张扬。 玩味的眼神落在男人身上,像是在挑挑拣拣。 她心想,倒也不排除……当时她确实被这男人勾引到了。 过去那些年,她见过形形色色的男人。 可说不好为什么,总觉得不合胃口,很是无趣。 她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直到那天,她瞧见萧谈眼眶发红的难耐模样,快哭了似的昂首细细地喘……就像是突然被人打通了天灵盖,了解到了某种隐秘的小兴致。 萧谈眼神微动:“所以,我是成功地招惹到了大小姐?” 他凑到时浅渡面前,特意加重了“招惹”二字。 时浅渡望着男人总是情意绵绵的桃花眼。 抬手,指肚不轻不重地碾过萧谈眼尾的那抹红。 他卷翘的睫毛扇动一下。 轻轻地颤。 就像他如水的眼眸。 确实招人喜欢。 她突然回想起那天夜里,男人慵懒地窝在她的床铺之上,用湿软的舌轻轻勾住她的手指,其中暗含的暧昧意味不言而喻。 她有点儿后悔,当时没一个用力,把手指捅进他的喉咙里。 他可能会难受地哭出来。 哎呀……这么欺负人,可是不太好。 时浅渡收回了视线。 她轻笑:“不要跟一个商人谈感情,我资助你,可不是白白资助的。” “怎么会让大小姐白资助?” 萧谈确信自己多多少少能在某一瞬间勾引到了时浅渡。 他用唇贴上她的耳朵:“若是考不中,我便拿自己赔给大小姐呀。” “若是考不中。”时浅渡睨他一眼,“你就不必再见我了。” “……” 萧谈眼底的笑意淡去,仿若有危险的光芒与他的贪婪杂糅在一起。 他勾勾唇角:“我知道了,大小姐是鱼和熊掌都要得到。” 时浅渡没答话,手执账本,一行行的看过去。 男人并不气馁,手指一点点地卷上了她的。 他无疑生了一张极其好看的脸,从小就数不清的人夸赞向往。 在过去,若是能被他远远地看上一眼,足够人兴奋许久。 如今,名门公子的头衔没了,他的容颜却不减当年。 颀长瘦削的身子隐藏在宽大的狐裘之下,显得有两分空旷,不禁让人想到,伸手一勾,就能把他柔软的腰肢揽进怀中。 他撑在时浅渡身边,压了压喉咙,使嗓音变得低柔勾人。 “大小姐,现在是否想提前索取些利息呢?” 348 时管局与结局番外3-3 若有似无地引…… 第三百四十八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时浅渡与近在咫尺的男人对视半晌, 收回了视线。 她重新拿起账册:“我在忙,你如果没事,领了钱就离开吧。” 萧谈握住她的手腕:“账册就那么急么?” “你说呢?” 时浅渡拿眼角睨他一眼。 拍掉了男人的手。 萧谈垂下眼眸, 神态中流露出一抹很容易让人于心不忍的失落。 “那我不打扰大小姐。” 他坐在暖炕上,往时浅渡身边凑了凑。 还不忘脱下狐裘, 盖在了她的肩头,两人共用一件衣裳披着。 既显得他有心了, 又徒增了暧昧的氛围。 “我陪大小姐一日,可好?” 时浅渡没抬头:“你若是不用温书,那就随你。” 话里话外的意思便是,考不中后果自负。 “那些东西, 比起勾引大小姐来说,容易太多了。” 萧谈笑了笑,从不把科考放在眼里。 过去身为大少爷的时候,权贵们都知道他聪慧, 宴席聚会总会在父亲和祖母面前夸张地赞扬他是天才、定会光耀门楣,却不知,他是藏了拙的, 他是真担得起那天才之名。 他偎在时浅渡身边,故意用嘴唇若有似无地触碰她的耳廓。 在皮肤相触的时候, 他真想过分一点儿, 就那么缠上她的耳垂。 但她又该生气了。 这是她的地盘, 而他一无所有。 也不知是因为缺乏权势,还是因为不想时浅渡生气,萧谈最终没有做得太过分。 他只道:“若是考中便能让大小姐欢心,那大小姐还真是给我铺了个捷径。” “口说无凭,到时候你再来与我道喜吧。” 时浅渡说完, 便真的沉心到账册上,不再开口了。 “那是自然。” 萧谈似乎胜券在握。 他用胳膊撑在小桌上,安静地看着身边的女人。 光这么瞧着,唇角不自觉地往上翘了翘。 他承认,最初他恨过萧府的人,至今也在恨着萧锦。 因为即便他确实占了时浅渡的位置,那也是被动的,他丝毫没有选择,也不知内情。 说他是大少爷,他便是。 忍受繁复的家规,礼仪得体,言行得当。 他得彰显侯府门风,做完美的表率。 说他不是大少爷,他就又不是了。 从前的一切一笔勾销,成了全京城的笑柄和侯府的耻辱,被踩到泥土里。 好像他是个费尽心机谋害时浅渡的卑劣下贱之人。 一点儿也不公平,不是么。 也就只有时浅渡,会像帮助一个陌生人一样,平等地待他、照拂他。 可是,只当个陌生人怎么够? 他偏要占了她的位置,还勾了她的人。 他偏要“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说不清是阴毒恶劣的心思,还是某种变了味的倾慕在心中如同毒瘤一般滋养起来,再加上那晚的事……他有时觉得自己恨时浅渡那般羞辱他,好像他就是个可以随意玩弄的物品,可更多时候,他爱她的抚摸,他回味欢愉大于体会痛苦。 两种全然相反冲撞的情绪挤压在一起。 他很想见她。 见到她的那一刻,他便知道,是什么占了上风。 他要得到她。 他要让时浅渡像他一样,总是不经意间想起对方。 不能只有他被夺取了注意力。 身下的暖炕烧得正旺,暖洋洋的,比他的住处不知道好上多少倍。 萧谈在桌上靠半晌,胡思乱想着,渐渐有了倦意。 他眨眨眼睛,懒洋洋地窝下去,一点点枕到了时浅渡腿上。 修长的身子在暖炕上蜷缩成一小团,面容平淡柔和,眉宇间掺了几抹困倦与疲惫,看上去有些可怜,倒终于像是个落魄的富家少爷了。 时浅渡瞥去两眼,见他没有乱搞小动作,便随他去了。 她听见男人的呼吸越发平稳,不多时,竟还偶尔发出低低的哼声。 显然是睡熟了。 呵。 她在暗地里勾勾唇角,好笑地摇了摇头。 她左手翻动账册,右手轻轻地搂住男人的脑袋,抚过他柔软顺滑的黑发。 男人的脸温温软软的,被她一碰,睫毛就轻轻地颤动。 或许只有在睡着了的时候,他才会显得这么乖顺吧。 拇指微动,落在了男人软乎乎的唇上,缓缓地轻抚。 平静均匀的鼻息撒在她的虎口,带着温热。 窗外飘雪,而室内温暖又旖旎。 狐裘、呼吸、香炉浮出的青烟、男人的体温…… 一切都是温热的。 时浅渡总觉得房间中有股过去从未嗅到过的美妙香气。 不知睡在她腿上的男人,用的是什么香? 时间流逝,不知过了多久,萧谈又细声低哼了几声。 她感觉手指被男人啄了一下,痒痒的,用唇轻轻地亲吻。 紧跟着,又是第二下。 “大小姐,我又在梦里见着你了。” 男人的嗓音带着刚睡醒的朦胧低哑,柔和又撩人。 他在暖炕上翻了个身,仰头望向时浅渡,伸出温热的手揽住了她的脖颈。 桃花眼底含着春水,那旋涡能勾着人一同沉沦下去。 他哑声地笑:“房间里可真热。” 说着,作势要讲衣袍撩开。 时浅渡抬手便按在了他的腰间,把人重新怼回了自己腿上。 她眯起双眼:“乖乖待着,不然就滚出去。” 萧谈闻言,不怒反笑:“所以,大小姐更希望我乖乖地留在你身边,而非是赶我走了?” 他觉得,这位大小姐已经慢慢地上了钩。 “我只是不想有人打搅,误了正事。”时浅渡松开手,“你若想离开,就请便吧。” 靠在她身上来回来去地故意勾她……实在扰乱注意力。 “好不容易有机会与大小姐共处一室聊上几句,当然不想离开了。” 萧谈坐起身,稍稍正了正神色,笑晏晏地看着她。 “不急,相信大小姐总有主动与我讨利息的时候。” - 凛冬将逝之时,京中发生了一件大事。 侯府那个名声狼藉的弃子,在殿试上一举夺魁,由皇上亲封了官职。 听说皇上龙颜大悦,对这位弃子,不是一般的看中。 从萧谈靠着自己的真功夫迈入殿试的那一刻,就已经得到了上下官员与显贵们的关注,殿试之后,还未等他走出大殿,消息就像吹走了寒冬的春风一般,卷进了人们的耳中。 纵使无数人夸赞过萧谈聪慧,也从未有人想过,他能有如此学识,不仅在皇上面前成功地澄清了一些子虚乌有的污蔑之言,还得到了赏识。 毕竟,萧家乃开国功臣,子孙可承恩荫,无需科考,直接由皇帝恩授官职。 而萧谈过去身为长子,一有爵位可以世袭,二有官位无需烦忧。 谁能想到他有这等本事? 萧家再大,总也大不过皇上。 萧谈在侯府受到那么多苦楚委屈,被无数人诋毁唾骂,他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么? 不少达官显贵在得到消息后,第一时间就命人备了贺礼,送到了萧家城南的破旧老宅门口。 尤其是过去与萧家、萧谈关系不错,出事后却弃之敝履的,更是将礼备得丰厚。 可惜,许多人在宅子门前等了许久,也不见萧谈回来。 萧谈从宫中离开后,第一件事,就是想把这大好的消息告诉时浅渡。 他想让时浅渡知道,她的资助不会白花。 他还想让她高兴,讨她的欢心,最后……勾了她的人。 当他坐在御赐的马车中回府时,已经满脑子都是那张慵懒又张扬的脸。 什么殿试,什么夺魁,什么皇上的赏识…… 全都抛到了脑后。 他想,他就要得到时浅渡了。 修长漂亮的手指轻轻拢在狐裘上,被柔软的触感缠绕。 这件是新的。 那次离开钱庄不久,时浅渡就差人为他送来了新衣。 很明显,她心里是在意他的。 红润的唇不由自主地往上翘了翘。 “我要在水云间宴请朋友,把我放在这儿就可以了。” 经过京中最名贵的酒楼水云间时,他叫停了马车。 初见时浅渡时,她请了他一顿大餐。 如今得了赏赐,他可以把最贵的酒菜都点一遍,请时浅渡一同用膳。 时浅渡一直希望他做官,想必今日会等着他的结果吧? 踏进酒楼,他唤了个小二:“麻烦差个人送信去萧府,请你们东家来这儿一趟,就说有人想请她一同用膳。” “我们东家?”小二挠挠头,“客官,您指的是时大小姐吗?” “是,劳烦你们差人将她请来。” 萧谈刚从殿上得了赏赐,不是一般的阔绰。 他将银子塞到小二的手中作为跑腿费。 小二连忙把钱推回了萧谈的手里。 他说:“大小姐就在楼里,正有应酬呢。” “……” 萧谈如春风拂面的表情一点点地凉了下来。 他的神色不太好:“哪间?” 小二见他出手阔绰,穿的虽然旧了点儿,但全是上等货,以为是来谈生意的,便没敢多想多问,直接把萧谈引到房间门口,欠了下身便离开了。 萧谈听见,房间里时不时地传出欢声笑语。 里面显然不止是一两个人。 亏他还为时浅渡找理由,心想她可能是想给他庆祝。 他抿住嘴唇,将房门缓缓地拉开。 他看到一个约莫十七八岁的年轻男孩坐在时浅渡身边,笑着帮她倒酒。 而时浅渡一副东家做派,正与几个身宽体胖的富贵商人谈天。 他学富五车,能得皇上赏识。 可此时竟找不出形容自己心情的语句。 像是大冬天里被泼了盆冰水,满心的欢喜期待被浇灭,彻骨的寒凉。 手指攥得越来越紧,牙齿狠狠地咬在一起。 他从未被愤怒与痛楚湮灭过。 这是第一次。 他的眼眶不知不觉间红了一圈。 “你找谁啊?” 有人问他。 他听见了,或许也没听见,总之是没回答。 血液冲上头脑。 他仿佛听见了血液在耳蜗中咆哮。 他快步走进房间,抓住了时浅渡的手腕:“我有事想跟时大小姐说个明白。” “你是哪儿来的野小子,时大小姐可不是你……” 有人上前拦他,却在撞上他温柔的笑意时,被瘆得硬生生后退两步。 还有人想开口,被时浅渡拦下了。 “今天我有点儿事,就先离开了,大家吃好喝好,账都算在我头上。” 萧谈把她带到了隔壁的雅间。 才一关门,他便按住了时浅渡的肩膀。 漂亮的桃花眼中浮出血丝,眼眶透出一股病恹恹的红。 他死死地盯住眼前的脸,半晌,婉转地低笑一声。 “大小姐,你真是贵人多忘事,不记得今日是什么日子了么?” 男人刚来时看起来气极了,但声音一如既往的柔和。 任谁过来,都听不出他生气。 时浅渡扒开他抓在肩膀上的手指:“我知道,但我事情那么多,总要一件件地办。” “……” 萧谈抿了抿嘴唇。 他考取了功名,获得了赏赐,他心心念念地想见她…… 可时浅渡呢,根本没把他放在心上。 他只是被排在后面的那个人。 “是,事情要一件件地办,可大小姐与人聚会便罢了,为什么还有男侍在你身边斟酒?年轻貌美的,还未开春,穿得倒是凉爽……” 说话间,妒忌在心底喷薄。 他都不曾在时浅渡面前穿得那样清凉呢。 时浅渡好笑地说:“那是别人带来送给我的,最多是帮我斟酒,说几句讨巧的话,笑看两眼,逢场作戏罢了。” 萧谈的脸颊微微抽动一下,神色莫名。 “大小姐很喜欢逢场作戏么?” 不管是帮他还是碰他,又或是那天在钱庄里抚摸他的嘴唇…… 或许对她来说,都只是不值一提的逢场作戏? 他心口生疼。 他不甘心。 于是,他勾起了唇角:“大小姐不是还想借我加官进爵,扶持自家的生意么?这个态度对我,就不怕我演上一出农夫与蛇,让大小姐你……没了萧家,又没了时家?” 男人笑起来的模样很好看,眼睛弯弯的,灿如暖阳。 但就是这毫无攻击力的笑容,诡谲得厉害,潜藏着毁灭的疯狂。 就像是被毒蛇缠绕在身上,使人动惮不得。 时浅渡却不以为然。 她盯着男人红扑扑的眼睛,思绪自然而然地跳转。 跳转到那个被男人勾出别样欲念的夜晚。 彼时,他眼底盛着旖旎,用湿濡的舌轻舐她的手指,一颦一笑皆是勾引。 被扣住命门,白净的脸上便染了绯红,手指抓住枕头,越来越紧。 他胸膛浮动。 他喘息,发出好听的哼声。 真叫她喜欢。 活了二十多年,她才知道,原来她喜欢瞧男人这样。 她无声地笑,勾住男人的腰,把他往自己身前一带。 男人并不抗拒,顺从地靠在了她的身上。 “盘算着日后对萧家跟时家动手?”她问,“你会吗?” 身上传来属于对方的温度,让萧谈淬了冰的身子渐暖。 时浅渡还是第一次主动抱他,主动搂他的腰。 他险些投了降。 好在理智尚存,他扯了扯唇角,显出几分病态的乖戾之感。 红唇贴上时浅渡的耳朵,若有似无地引诱她。 “大小姐,这也是逢场作戏么?” “你觉得呢?”时浅渡双臂缠上男人的细腰,拇指落在腰窝上,不正经地抚了抚,“是逢场作戏好呢,还是假戏真做好呢?” 萧谈期待这样的拥抱已经很久了。 光是对方身上的热度,就烫得他心里开了花。 他察觉到时浅渡的动作,听见自己心脏的鼓动声越来越大。 大到他快要听不见其他声音,只能听见心跳,还有时浅渡在他耳畔低哑的笑声。 他觉得自己要化了。 他从不知道他竟是这么渴望她。 他不满地说:“可以真做,但不要假戏。” 时浅渡的喉咙有些哽咽,觉得眼前的男人格外的可爱。 比那几次勾引她的时候更可爱。 “好,那就依你。” 她笑一声,带着淡淡酒气的薄唇亲了亲男人的嘴角。 接着,流连辗转到了他光滑的脖颈之间。 “作为你殿试的奖励,怎么样?” 几分钟前的滔天愤怒与痛苦,被时浅渡三言两语的哄逗抚平,不再想着纠缠聚会和男侍的事,而是在心中泛起了丝丝喜悦。 她吻了他。 她记得今天殿试,知道殿试的结果。 她说,要奖励他。 “现在还是白天,大小姐就迫不及待地索取利息了么?” 萧谈脸上的戾气终于消退不见,眉梢染上愉悦。 双臂缠上了时浅渡的脖颈,红润温软的唇贴了过来。 男人笑中带喘:“不用回我那儿么?” 他口中的调侃好像不愿意,行动却勾人的很,生怕她不上套。 “我家酒店的隔音很好,不会叫人发现当今状元郎在青天白日之下行为放荡,也不会有人知道被赶出萧家的你……真真是成功勾引了家中大小姐。” 时浅渡故意在男人耳畔拿他的身份调侃。 见他呼吸渐渐紧促,懒洋洋的笑容更显得恶劣。 她哑声说:“现在就要你,好不好?” 萧谈的喉结一滚。 他哪儿说得出拒绝的话。 349 时管局与结局番外3-4 让我属于你。…… 第三百四十九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萧谈喜欢被时浅渡垂首注视着的感觉。 那双漆黑的凤眸中透出兴奋与占有的冲动, 能让他浑身战栗。 他想把自己的一切都给她,想讨她的欢心, 想取悦她。 她那么处事精明, 坐怀不乱的…… 若是能见到时浅渡痴迷于他,似乎此生都值了。 不过,这些还不是最让他沉沦的。 他怎么也想不到, 最要命的,是时浅渡说停下的时候。 他想要多多缠绵几回, 但她不许。 她会搂住他的腰, 细细地啄他的嘴唇, 哑声地哄。 “听话, 不然明天你会不舒服的。” 湿热的气息随着低笑声喷洒在皮肤上,他顿时软了身子, 因那份充满克制的关怀而难以自持。 分明是哄他乖乖停下的话语,却像催.情的药, 让他恨不得求她过分一点、再过分一点。 过去的二十多年,他恭而有礼,洁身自好。 沉迷情爱不是他熟悉的情绪。 但这回, 他全然沉沦其中,不能自拔了。 他爱每一次亲吻,每一次触碰,每一次亲昵的呢喃。 他希望时浅渡能对他满意。 “我都还没能尽兴, 大小姐,你真不想继续了?” 萧谈勾着时浅渡的脖颈,暧昧而撩人地轻叹。 锦衣早已凌乱地丢到一旁,一片狼藉。 时浅渡靠在身后的软垫上,环住男人的腰, 把他搂到怀里。 薄唇亲了亲他那不停勾人的红润嘴唇。 她温声笑话道:“嗓子都哑了,还没能尽兴么?” “……” 萧谈听出话里的揶揄,暗地里咬咬嘴唇。 他是头一回经这事儿,没什么经验,所以…… 喊早了。 他一开始想勾得时浅渡对他上瘾,也想刺激她的情绪、让她有成就感,所以在刚刚开始不久,就有意无意地在时浅渡耳畔低喘着发出声响。 结果他发现其实不必如此的。 无需刻意地发声,他就会被激得哼哼不断,头脑炸裂时还会喊她的名字。 “嗓子哑了,也是怪你。” 他故意用上力气,咬在时浅渡的肩膀上。 像是在蓄意报复。 “瞧瞧,这都已经开始怪我了。”时浅渡摸摸男人的头,笑道,“要是听你的继续,明天我都得被你背地里骂得不停打喷嚏。” 萧谈知道,这是他能做出来的事儿。 他挑起被丢到一旁的宽大狐裘,盖在两人身上。 手臂搭在时浅渡的腰间门,轻轻环着。 无比清晰的温度与细腻无间门的触感透过皮肤传递到大脑中。 这让他深刻地感受到,此时他们属于彼此。 他们做了最亲密的事。 于他而言,身体与心理都得到了强烈的依恋之感。 他喜欢这样拥在一起温存。 好像他永远得到了她。 “大小姐对我可还满意?”男人柔声笑着与她**,“日后不会厌弃了我,改换旁人吧?” “嗯?你说什么?” 时浅渡揉了揉太阳穴,蹙着的眉头舒展了一点儿。 她嘟哝道:“怪不得刚才我头脑发热,定是那酒里有催情的药……” “……” 萧谈的喉咙突然哽的厉害,身上发冷。 方才的温存感刹那间门消散无余。 她想表达什么? 表达她只是一时失态,所以才有刚才的荒唐吗? 表达事情……本不该如此? 他说时浅渡怎么突然对他热络了…… 正当他想开口说什么的时候,雅间门的门被人敲响了。 “萧公子,你还在吗?侯爷来找了。” 又有一人敲了敲门:“谈儿,渡儿,你们都在吗?” 萧谈眉头抽动了一下。 是父亲…… 不对,是侯爷。 若是让人们发现他这个被赶走的平民杂种与大小姐真有了点儿什么…… 一种偷.情似的兴奋感冒头出来,他的呼吸紧促了几分。 但不论如何,不能叫人知道这一切。 不然,对时浅渡不好。 他不希望有污言秽语缠着她。 时浅渡揽在萧谈腰间门的手一顿。 想来是殿试事大,把萧家上下也惊动了。 只是她没想到能直接找到云水间门来。 她拿起萧谈的衣裳,帮他利利落落地穿上。 萧谈见她这般主动帮他穿衣,心头不由得有幸福感冒头出来。 他只当刚才时浅渡是自言自语盘算着报复回去,唇角往上翘了翘。 张开双臂,享受被她照料的愉悦。 不想,下一秒,时浅渡却压低声音道:“你自己去,别说我也在这儿。” 萧谈简直想笑声来。 他想问时浅渡,到底是怎么做到动作温柔却如此伤人的? 还真是不要跟一个商人谈感情么。 他的鼻尖酸软,扬了下嘴角,最终没笑出来。 眼眸发红,浮出水光。 “我在你眼里究竟是什么?” 他声音不大,不会叫外面的人听见。 嗓音有种绝望压抑的哑然。 他心中想的是,不能让人发现这个房间门里发生了什么,怕她被人戳脊梁骨。 可时浅渡却直接跟他撇清了关系,就连“共处一室”这种事都不想承认。 “我只是一个身份远不及你、可以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像个物品一样随意摆弄的东西么?”他盯着时浅渡的眼睛,“你喝了催情的酒,需要我时,就玩弄我一番,发泄掉情绪;不需要了,就这样丢掉,是吗?” 这种行径,又跟那个该死的萧锦有什么不同呢? 唯一的不同就是他恨不起她。 他可真想恨她。 但他发现自己做不到。 鼻尖、眼眶都是湿热的。 有水光浮出,模糊了视线。 而时浅渡坦然地与他对视,连眉头都没有动一下。 萧谈自嘲地垂下了头。 自己打理好衣裳,转身便要离开。 时浅渡勾住他的腰,稍一用力,就把人抱回了自己怀里。 她从背后亲了亲男人的耳朵:“你哭起来真好看。” 萧谈知道这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该笑的时候。 可他……还是本能地翘了下唇角。 耳后的亲吻痒痒的。 他缩了下肩膀。 “萧公子?”门外响起小二奇怪的疑问声,“奇怪了,我没见着萧公子离开过啊。” “我在,劳烦你将侯爷带到隔壁稍等一下吧。” 萧谈公事公办地扬声回了一句。 他耸肩让时浅渡松开胳膊,低声说:“大小姐,你父亲在等我。” “殿试上表现那样好的萧公子,怎么变笨了?” 时浅渡没松开手臂,反而搂得更紧了。 她在男人的脖颈上落下细密的吻,笑道:“若是从前或许真会碰到被人在食物里动了手脚的情况,但我现在的身份不仅仅是商贾,还是侯府的大小姐……有谁敢明目张胆地给我下药呢?” 萧谈蹙起眉,脸上有戾气一闪而过:“以前有人害你?” “想害我的人多了,想勾引我的人也多了……” 时浅渡察觉到男人的情绪,掐掐他的脸作为安抚。 她说:“但真正成功的,也就只有你。” 萧谈心脏一跳。 他挑起眼皮,目光流转,多了几分得意的娇态。 心说,这情话说得倒是好听。 “满口谎言,就知道哄骗于我。” “那直到现在,我就只哄骗过你一个人。”时浅渡把下巴搭在男人的肩膀上,温声道,“至于日后会不会厌弃你换了旁人……你若能不变,我就不变。” “大小姐可真是会找借口,一句话就把自己日后的改变赖在别人身上了。” 萧谈低低地哼了一声,显然对这个说法不满意。 他往后轻靠,依偎在时浅渡身上:“强抢了民男,却不想负责,这就是侯府大小姐吗?” 时浅渡低笑起来:“那我真是大胆,把皇上钦点的状元郎囚在自己怀里,对他……” 她各种作乱,唇齿不轻不重地咬在男人的耳朵上。 “行不轨之事。” “嗯。” 萧谈喉咙一滚,还是没忍住哼出声响。 他抑制住紊乱的气息:“你……” “为什么大殿上论今说古、雄辩高谈的状元郎连躲都不躲一躲呢,是喜欢被这么对待吗?恭贺你高中的大人们知道你才离开宫中不到半个时辰,就变成这样了吗?” 萧谈被这些揶揄弄得耳根酥酥的。 时浅渡从不说什么下流的话,但他就是有一种自己被当众扒光了的错觉。 他喘息,不甘示弱,仰头勾住她的脖颈,低柔地笑。 “大小姐,你若改了姓,或许还应叫我一声兄长吧?真不知道一墙之隔的侯爷若知道你这般对我……会是什么样的精彩表情。” 时浅渡略微停顿两秒,若无其事地亲吻他的脖颈。 或者说,更凶更具兴味了。 她从萧谈身后揽着他,下巴搭在男人的颈窝处。 垂眼,刚好能看到那双修长漂亮的腿。 “你可真会玩,我的好兄长……” 她低笑,嗓音微哑,叹息一般唤他。 “好哥哥。” “啊……” 萧谈脚趾蜷缩,手指狠狠地抓住了时浅渡的衣裳。 他轻颤,耳后渐渐松软在了身后人的怀中。 时浅渡瞧见那张看起来热气蒸腾的湿漉漉的面容,瞧见那双红润漂亮的桃花眼,还有轻轻颤抖的睫毛和滚动的喉结……心底软的一塌糊涂,又有什么蠢蠢欲动。 她手臂用力,把男人更紧地圈进自己怀里。 “好兄长,以后别叫别人瞧见你这副样子,乖。” “那就看你的表现了。” 萧谈眼下发烫,心中愉悦得发烫,又有点儿赧然。 他没想到自己还会有害羞的一天。 “我的表现还不够好么,还是你没有好好地感受清楚?” 时浅渡慢条斯理地帮他擦了擦,又整理好了衣裳。 她掀起眼皮看他:“不然,今晚兄长再来找我感受感受?” “……” 摆明了故意歪曲他的意思。 萧谈敛着眉头嗔她一眼。 他心里直嘟哝:时浅渡可比他会玩多了…… 收拾好衣裳,他起身,把褶皱的地方又细细打理了一遍。 男人挺直背脊,将腰带一束,顿时衬得他身长玉立。 总是宠辱不惊的桃花眼愈发柔和,红唇一挑,便带上若有似无的温儒笑意。 几下子的功夫,就从方才的诱人模样变成了进退有度的高门贵子。 手指落在门上,抬脚,又顿住。 他回头道:“那晚上大小姐可要等我。” 噗。 时浅渡还以为他立刻变得多正经呢。 她被萧谈逗得直笑,上前拥住男人的细腰,又在他唇上亲了几下。 “好啊,我等你。” 这男人怎么处处都这么讨她喜欢啊? …… 萧谈成了京中“新贵”。 几年之中数次晋升,让不少人眼红,却又不敢得罪。 他被从萧家赶到了偏僻的老宅子里的事,人尽皆知。 与萧家关系好的,自然还用萧家与他拉关系; 而与萧家敌对的,便看准了他受了辱,想拉他报复。 但萧谈的态度一直很暧昧,对曾经养育了他又狠狠践踏抛弃了他的萧家人不好也不坏、不亲也不远,好似好坏一笔勾销了,从此之后不再往来便是最好。 传闻,侯爷亲自找过萧谈两次,还命长子萧锦上门道歉,都没能缓和他们的关系。 一日下朝。 “萧大人,请留步。” 一个年过五旬的微胖男人跟上萧谈的脚步。 他笑着说道:“近日,侯爷应是与萧大人提起过小女的事了吧?你与小女本就有婚约,只是从前耽搁了,却一直没有毁约,萧大人已经二十有五,实在是该考虑娶妻生子了。” 【想想我妹妹差点儿就嫁给那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野小子,我这心里就一阵后怕。】 萧谈头脑中浮现出从前听到的话,轻笑了一声。 他说:“我无意娶妻生子,也不再是侯府中人,那婚约早已就不作数了,刘大人还是早些为令嫒另谋亲事吧,免得继续这样下去,年华耗尽,空留遗憾。” “萧大人,即便没有婚约,小女也是倾慕与你。”男人一直跟在萧谈身边,“我那女儿,都已经埋怨死我了,确实都怪我出事后搁置了此事,错都在我,跟小女无关啊。” “刘大人,你多虑了。” 萧谈脚步不停,也并不多给刘大人眼神。 他淡淡说:“我无意娶谁,跟大人和令嫒都没有关系。” “萧大人,你……” 他年轻,身量又高,脚程比刘大人快不少。 不一会儿,就把一头汗水的刘大人甩在了身后。 不少官员都把他们的互动看在眼里。 “看来,萧谈是真不打算在跟萧家来往了,这么直白地拒绝了刘大人,就跟避之不及似的……”有人窃窃私语,“往后是不是就该报复回去了?” “也不尽然,你瞧这几年,他可从来没给萧家使过绊子,最多是针对那个萧锦,更像是私人恩怨。”另一人说,“他倒不算是个白眼狼,顶多是恩断义绝,不来往了吧。” 萧谈听见他们小声嘟哝,一猜便知在说什么。 他扭头睨了一眼:“二位大人在说什么?” “没什么。” 男人被他笑盈盈的模样吓了一跳,连忙轻咳几声。 他赔笑道:“我们正要去小聚,酒美人更美,不知萧大人可愿意赏脸?” “我还有事就免了,诸位大人玩得尽兴。” 萧谈不知想到了什么,翘了翘唇角。 脚步又加快了些。 “嘿,萧谈这人真是奇怪,这些年大大小小的宴会,从没见他碰过女人,登门求亲的拒了一个又一个……莫不是有断袖之癖?可也没见他去过倌馆之类的啊。” “哼,他还长了一张那样的脸,我那宝贝女儿最近一直念叨呢,说一定要嫁给像萧谈一样洁身自好、冰清玉洁、心中只有政事的好男人,最好还就是他萧谈,给我念叨的呀……” “哈哈哈,原来张大人也有这种烦恼啊。” “嗐,别提了……” 另一边,萧谈马车离开皇宫,在一处繁华的街市上停下。 他下了车,又步行一阵,走进一栋不太起眼的房子。 “我回来了。”他脱下外衣,轻车熟路地挂在红木衣架上,“今日刘大人与我提起从前的婚约,还说起了刘小姐的倾慕……前几天大小姐的父亲也提起过这事儿,他们都想促成这段姻缘呢。” 时浅渡的视线始终落在手中的册子上。 “你怎么说?” 萧谈抿抿唇,心中酸酸涩涩的,不是滋味。 不太想直接说出答案。 于是,他用夸赞的口吻轻柔笑道:“我曾见过刘小姐几面,如花似玉,知书达理,而刘大人官阶不低,又有实权,想来能在未来给予我不少支持……” 他的眼睛就没离开过时浅渡的脸。 一边说着,一边期待能从她的脸上看到不悦与嫉妒。 可惜,就算他瞪破了一双眼,也没能瞧见这样的情绪。 时浅渡挑起眉,调侃道:“哦?兄长想娶妻生子了?” 她说得好像他们从来没什么关系。 “……” 萧谈大步上前,一把拿去了她手中的书,随意丢到一旁。 他欺身便偎了过去,手臂环上了时浅渡的腰。 “你就不能对我有点儿占有欲吗?”他越发不满,桃花眼中有股说不清的哀怨,“你就从没想过,让我只做你的人,只对你坦诚相见,从心底到身上的每一寸……都只属于你吗?” 时浅渡把他抱了个满怀。 男人站起来时,背脊挺直,身量修长,虽然面容柔和,却不显得柔弱。 可每次窝到她身上时,却软得像个没了骨头,温软可口。 她的手落在男人光洁的后颈上,拇指轻轻地磨搓逗弄。 “怎么,你不属于我吗?” 萧谈沉默半晌,垂眼:“属于。” 面对这种问题,他说不出否认的话来。 “那不就得了。”时浅渡搂着他的腰,“你瞧,这是戏班子今天才送来的新戏篇目,有几处我觉着还不错,打算过两日去看看。” 萧谈窝在她身边,没动,也没看那烫了金边的册子。 他恹恹地说:“你又不会带我同去。” 啧,怎么还酸溜溜的? 时浅渡笑话他:“你哪次没去?” “是,去了就瞧见那些俊俏的小伙子特意为你提前扮上,恨不得个个到你面前舞弄一番。”萧谈凉凉地轻哼,柔软的嗓音中是说不出的妒意,“你是不是特别享受叫他们捧着,啊?” “我哪知道自己享不享受?难道不是每次还不等人到我面前,就被你给轰跑了。” 时浅渡笑着用手指点在他的额头上。 这男人醋起来,就跟发大水了似的,味儿那叫一个蹿。 “不这样做,我还能眼睁睁地看他们围上你不成?” 萧谈在她腰间门掐了一下。 他停顿一会儿,又说:“你真不愿与我结亲么?” 这个话题,他提过两次。 每次都没有得到正面的回答。 久而久之,想要把她独占、想要她在人前承认他的存在,这样的念头越积越深。 尤其在深夜突然想起时,总会折磨得他无法入眠。 他也曾想过,自己权力无边,只要向皇上讨个赏赐,就不必对她朝思暮想,不必只能在时浅渡有空的时候避人耳目地偷偷来见她,更不必在瞧见有人向萧家或时家求亲时咬破牙齿了。 可他知道,决不能这么做,除非他想彻底失去她。 “我可以入赘。” 他补充,还亲吻时浅渡的脖颈讨好她。 “你连一个身份都不愿意给我么?” 时浅渡挑眉:“你确定父亲知道了不会勃然大怒?” 她不忘轻轻咬住男人的耳垂,还故意拉长尾音。 “我的好兄长。” 兄长这词,本没有深意。 但调.情的次数多了,就让人浮想联翩。 萧谈收住气息,说:“被赶出去的外人再以别的方式回到萧家罢了,说不定还能亲上加亲呐。” “那……我不喜欢小孩子。” “那便说是我的问题。” 萧谈答得不假思索。 时浅渡继续调侃他:“无所出,那是要被休弃的。” 萧谈面上微微一烫。 这话说得……跟他能生孩子似的。 “若是亲了结了,他们哪里敢提出这个?皇上知道这番情况,恐怕还会更加重用我。”他双臂勾住时浅渡的脖颈,压着嗓子,哄诱般说道,“让我属于你。” 恐怕没有人能抵挡住这种话。 时浅渡的手指紧了紧。 她偏头,就能与男人入水的眼眸对视。 他的眼神既真挚又疯狂,缱绻的嗓音中染着着喑哑的压抑情绪。 就像恶鬼修罗压制住浑身的恶意,楚楚可怜地求一个家。 她缓缓抚在男人身上,吻了吻那双漂亮的眼睛。 她听见男人的气息渐渐紊乱。 “你说,那些倾慕于你,觉得你洁身自好不近女色的千金小姐们,要是知道你这样求人结亲,怕是要失望了吧。”时浅渡懒洋洋地调侃,“要是见到你这个样子……会怎么想?” “管别人怎么想,反正只有你能看到。” 时浅渡动作一顿,笑意扩大。 她侧头吻了男人的嘴唇。 反正只有她能看到。 350 时管局与结局番外4-1 权宦x小皇帝…… 第三百五十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陛下, 谈大人正忙,请您留步!” “陛下,陛下!” 一溜小太监跟在时浅渡的身后, 迈着小步, 干着急又不敢真上手拉人。 要知道他们谈大人对这位小皇帝还是很敬重的,或者说,至少是表面上很是敬重,礼数上从来叫人挑不出毛病,仿佛他真的只是小皇帝的一条好狗。 谈大人都不会不敬, 下面的人就更是不敢了。 但谁都知道, 情况刚好跟表面上相反。 小皇帝不过是个傀儡。 “陛下, 这殿里真不能进啊!” 在时浅渡一只脚踏入勤政殿时, 小太监们齐刷刷地跪了一地。 不用回头都能听见磕头声。 一是求她,二是做样子给里面那位听。 “已经快要子时了,谈大人忙到现在,总该休息了吧。”时浅渡说道, “我只是进去瞧瞧, 看把你们紧张的,谈大人还能扒了你们的皮不成?” 她年纪不大,约莫只有十五六岁。 一张小脸还有些稚嫩,但举手投足间已经有了股张扬的气质。 “你们在外面等着吧。” 她吩咐了一句,就迈进殿中。 殿里灯火通明。 尤其是桌案前, 燃着上好的油灯。 有个瘦削的男人伏在案上, 一动不动,走进一看…… 竟是睡着了。 桌上是一些还未批完的奏折。 有一份正打开放着,上面有朱笔留下的俊秀字迹。 谈若的字很漂亮,柔和又不乏力道。 时浅渡瞄了几眼, 很快就了解了奏折上的内容。 又看看朱批,男人三言两语便处理的很好,有见地,有条理,也有手段。 至少比现在的她要更适合…… 唔,身为皇帝,确实不应该这么说,但谈若好歹是在权力的漩涡中浮沉那么多年,光是陪伴在先帝身边的时间,都比她的年龄还大了,头脑手段都是不容置疑的。 她没再多看,视线转移到谈若的睡颜上。 许是去势的缘故,男人本就温柔俊美的面容更多了几分阴柔,面部线条柔和,下巴干净,没有胡茬,红润的嘴唇较为丰润,看起来并非是个寡淡薄情的人。 他不似过去许多有了权势的太监,只知结党营私、祸害忠良、花天酒地,而是投身政事。 先帝亡故、战事四起的这些年,说实话,如果没有他,国将不国。 也就是因为太监身份,才让他身上没有一丝美名。 时浅渡脱下身披的华贵外套,轻轻地盖在男人身上。 接着,好奇地伸手,在他光洁的下巴上抚了抚。 细腻的皮肤触感传来的瞬间,一只大掌捉住了她的手腕。 男人用了些力气,但没有太过分。 他似笑非笑地睨着小皇帝:“陛下,您这是做什么?” 细瘦的手指还贴在男人的下巴上。 时浅渡并不慌张,笑道:“刚才有道阴影,我以为是蹭上了墨水。” “……” 谈若眯了眯双眼,没再追究这件事。 他转而道:“陛下,这儿不是您该来的地方。” 细看的话,那双漂亮的桃花眼中,露出些许危险的气息。 “大人误会了,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见时间太晚了,路过勤政殿,发现谈大人还在辛劳,特此过来提醒大人劳逸结合罢了。”时浅渡慢慢抽出自己被握住的手腕,往后退了两步,“那大人尽早歇息,别太劳累了。” 说罢,她转身就离开了。 看起来真的对桌案上那些奏折毫不关心。 谈若看向她背影离开的方向,沉默片刻。 自他掌权以来,几次废立幼帝。 过去那几个小皇帝,个个人不大,心思倒不少,也不知道是不是受到背后家族的挑唆,毛都没长齐呢,就想跟他斗,夺走这通天的权力。 所以,他才会选了一个没有母族支持落魄皇女,推上宝座。 那时时浅渡刚被接回京中,过得不好,也没有任何倚仗。 不大的小姑娘从小没什么人教养,只能听他的话。 时浅渡登基的这几个月里,倒是很让他省心。 她从来不妄图插手政事,乖乖做他的傀儡。 不仅如此,她对他的态度一直还不错,从不会骂他或给他冷眼,好像他不是人人喊打的该死的奸宦,不是身子残缺只能当牛做马的下等人,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臣子。 那种平常的眼神,他许久许久没有见过了。 手底下的人都说,小皇帝每天最多读读书,没有过逾矩之举。 别管是书房还是这勤政殿,她从未主动来过。 这次……还是头一次。 难道是时间久了,就开始有了夺权的心思? 呵,那他可是要夸赞一句,小皇帝大多数时候隐瞒的真不错。 一旦权力回到小皇帝手中,等待他的无非是一死。 也只有一死。 他永远不会让自己处于那种境地。 谈若收回视线,抬手揉了揉酸涩的脖颈。 肩膀上有什么东西滑落下去。 这时,他才从日积月累的劳累中回过神发现,小皇帝竟是把自己的外衣给睡梦中的他盖上了。 衣服上还残留着温度,以及小皇帝最喜欢的淡淡木质香气。 视线落在衣裳绣着的龙纹上。 他眼里多了两分复杂。 时浅渡的心思,他有时候真是看不懂。 她不知道,这衣裳只有皇上才有穿戴的资格吗? 还是说,这是在试探他? - “陛下。” 轿子停在太和殿前。 谈若站定在旁,冲时浅渡伸手。 他仪态很好,身量修长,恭敬地欠身,却不显得卑躬屈膝。 伸出的右手指甲修剪干净,指节分明。 在淡金色的阳光下,显得格外白净漂亮。 时浅渡很喜欢这个环节。 她把手搭在男人的掌心,轻轻地牵住。 攥得很实。 温热的手掌合在一起,乍一感觉,好似普通人这样手牵着手。 直到她下了轿子,也没有松开。 谈若的眼皮跳动一下。 他扫去一眼:“要入殿了,臣为陛下整理仪容。” 时浅渡这才松开了手。 她坦然地抬头,直视男人漂亮的桃花眼。 而那双桃花眼却动了一下,垂下眼眸去。 纤长卷翘的睫毛遮住不少神色。 但这样,遮不住男人的柔美。 她掀起唇角,注视着高她一头的男人在她身前弯腰,细致又麻利地为她整理仪表,动作很轻,一丝不苟,手指就在她的皮肤边上动,却从未触碰到她一丝一毫。 不愧是伴在先帝身边十多年的人,就算有了权势,伺候人的活儿依然办的细致。 她喜欢看谈若伺候她。 登基之初,只觉得有趣和好奇。 现在则喜欢上了这种感觉。 但只喜欢瞧他这么做。 “陛下,请入殿吧。” 谈若直起身。 他跟在时浅渡身后迈入太和殿。 心中总是觉得有几分奇怪。 按理说,十五六岁已经是心中知事的大姑娘了。 可时浅渡竟是对他一个太监的照料丝毫不曾抗拒,让他摆弄衣裳,搭他的手,甚至是…… 牵住他的手。 不是敷衍地随便搭一搭,而是轻轻地握着。 那种感觉很微妙。 女孩子家的手要比从前那些小皇帝的更细瘦一点儿,却将他的手指握在掌心。 干燥而温暖的触感从贴在一起的皮肤上传递过来,会让人有点儿走神。 背在身后的手指不由得捻了捻。 他还没见过哪个身世清白的姑娘会不介意太监近身的呢。 真是有些看不懂时浅渡的心思。 他不喜欢这种感觉。 所以,在朝堂上有人提出为陛下选夫的时候,他略微思索片刻,就答应了。 那些老头子是见皇帝亲政无果,就退而求其次地想让心思玲珑的男人入宫,帮小皇帝夺回政权,顺便生个男孩立为太子,好稳固时姓的政权。 而他想的是,等孩子出生,便可以登基即位了。 “朕年纪尚小,还不想考虑婚事。” 谈若听见声音立刻抬头。 他好像在小皇帝的脸上看到了一闪而过的不悦。 小皇帝还是第一次敢在朝堂上反对他的意见。 真是反了天了。 又一个傀儡打算夺权了吗? “陛下既然身为皇帝,便要为江山社稷着想,不可儿戏。”他驳回了时浅渡的话,语气多了几分危险,“请陛下放心,臣会为陛下择良人入宫的。” - 谈若一连数日,都没能在早朝之外的时间见到小皇帝的影子。 换做平常,他们一天少说要见上五六次。 而且…… 每日早朝时,小皇帝好像不再像从前那样牵他的手了。 他处理完一天的政务,才不过下午。 很少有这么轻松的时候。 手指不自觉地轻捻了捻。 他起身:“陛下呢?” 有人恭恭敬敬地欠身答道:“大人,陛下正在御花园玩耍呢。” 谈若到了御花园时,远远地就见到小皇帝正蹲在地上,四周围了一圈太监宫女,看起来像是出了什么事。 他加快脚步,走近了便听见众人的声音。 “陛下,您这是怎么了?” “小福子,瞧你办的好事,若是叫大人知道了,有你的好果子吃!” “还不快扶陛下去那旁坐坐,再麻利地叫太医来瞧瞧!” “我没事。”时浅渡皱着眉头,缓缓地站起身,“不关小福子的事,是我叫他陪我玩的。” 一旁,不过十几岁的小太监正跪倒在地。 他颤颤巍巍的,一句话也不敢说。 “都是小事,又无关政事,你们都不准告诉谈大人,别叫大人烦心,也免得让你们自己受了皮肉之苦,明白了吗?” “可是陛下,您……” “没什么可是的,我又没磕了碰了的受伤,大人就算知道了,最多就是叫太医瞧上几眼罢了,但你们就不一样了,难免会挨了板子。” “……是,如果陛下有哪里不适,还请立刻说与奴才们知晓啊。” 谈若的手指慢慢攥紧。 最初将这时浅渡推上帝位时,手底下的人就是无用的家长里短都会念叨给他听。 可最近,有关小皇帝的个人情况却越说越少了。 他说是怎么回事呢。 这小皇帝……倒是会笼络人心。 不知道在他专于政事的时候,发生过多少类似的事呢。 他低哼一声,柔声开口:“陛下这是怎么了?你们兴师动众的,偷偷摸摸地背着我说什么呢?” 霎时间,众人的背脊一凉,头皮直发麻。 他们连忙转身,冲着谈若便跪了下去,哐哐磕头。 这么近的距离,怎么可能听不见呐! 大人这是全听去了才对! “大人,小的、小的……” 为首的太监惶恐的厉害,嘚嘚缩缩地有点语无伦次。 听声音,舌头都快要捋不直了。 他当然不单纯是因为这件事害怕。 更叫人害怕的,是他听了小皇帝的话而蒙蔽谈若。 这相当于是背叛。 谈若一颗颗地拨弄着手中的念珠,不怒反笑,唇角的笑容更是明媚了。 他道:“先说说发生了什么吧。” 话是对那太监说的,目光却落在时浅渡的身上。 小皇帝正把手按在腰腹上,额头上有些汗珠,不像是跑来跑去闹出来的,倒像是冷汗,也不知道是淘气中磕到哪儿了。 都已经出冷汗了,还说是没事呢? 呵,这帮奴才,真是胆子肥了,这种事竟敢都敢蒙蔽他。 这样下去,是不是都慢慢地只听小皇帝的话了? 先把小皇帝的事处理完,再跟他们算账! “大人,是小福子这小子,陪陛下在这儿玩闹,两人闹到树后面时,奴才……”为首的太监两眼一紧闭,豁出去了一般说,“奴才没能都看清楚,没一会儿就瞧见陛下捂住肚子了。” 谈若看向小福子。 小福子抖如糠筛:“大、大人,奴才什么都没做啊,真的,请大人相信奴才!” 天地良心,他真的只是陪陛下打闹而已啊! 陛下虽然是女孩,却喜欢舞刀弄枪的,喜欢手里拿着木棍跟人打闹。 而且,陛下很有天赋,要不是现在年纪尚小又研习的时日不多,恐怕杀伤力要比现在翻上许多倍,轻而易举地把人打得屁滚尿流。 他只是听命陪着而已,别说他打不过了,就是打得过,他也不敢伤到陛下啊。 “谈大人,小福子没伤到我。” 时浅渡站在小福子身边,安抚似的拍了拍他的头,又扯开一点儿他的衣领。 小福子一抖,脸上直羞,却不敢反抗,只能露出脖颈的皮肤。 只见他还算白净的脖颈上,留下了一道被木棍敲出来的红痕。 看起来不算很重,但也挺疼的。 谈若蹙了下眉头。 心说,小皇帝可真是不知害臊。 随便哪个太监的衣裳,都能这么随便扒吗? 呵,也是,他们又算不得男人,被扒了衣裳,也只是他们颜面尽失。 而小皇帝么…… 既然是皇帝,当然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了。 就跟……想牵便牵他的手一样。 “陛下这是什么意思?亲手惩罚了小福子,便不用臣插手了么?” “不是惩罚,是我没收住力道,不小心打到他两下。”时浅渡没把这次的小插曲当回事,笑道,“不管是小福子还是他们,都是怕大人烦心,大人可得体量他们。” “噢。” 谈若勾了勾唇角,笑意微凉。 真会当好人呐。 小皇帝都为他们求情了,他若惩罚这些人,反倒他才是恶人了。 久而久之,岂不是弄得人心不稳? 他手指缓缓地拨动念珠,心中盘算着好好地教育教育这个不听话的小皇帝,再加快推进选夫的日程,待孩子出生……她就没什么用处了。 他没露声色,睨向小福子:“抬起头来。” 小福子小心翼翼地抬头。 因为衣领大开着,年纪又小脸皮薄,漂亮的面容上泛着粉红。 他看向谈若,水灵灵的大眼睛极是讨人喜欢。 谈若碾动念珠的手指微微一顿。 约莫空了两秒,拇指才继续动了起来。 呵,他听说过,小福子是时浅渡特意叫人调到身边儿的。 他了解过小福子的背景,没说什么就应允了。 这会儿才知道,原来小皇帝挑了个这么水灵的小太监陪自己玩。 他抿了抿嘴唇。 “来人,小福子照顾陛下不周,拉下去打二十板子。” “真不是他伤到了我。”时浅渡蹙起眉头,“谈大人,我知道是怎么回事,自己就能处理。” “哦?” 谈若眯起漂亮的桃花眼,心说,真是知道护着人呐。 他今日有闲空,不介意多跟这小皇帝耗上一耗。 他问:“陛下自己怎么处理,不如也教教臣?” 时浅渡唇角一翘:“谈大人愿意亲自帮我?” “臣自当为陛下效劳。” 谈若欠身。 - 时浅渡窝到了床上,俗称,龙床。 她身上盖着软被,舒舒服服地躺着,眉眼多了几分慵懒。 在找了个最舒服也最方便的姿势后,招了招手。 “谈大人既然想帮我,就过来吧。” 谈若眯起双眼,心说,倒要看看这小皇帝是要搞什么名堂。 他一直对时浅渡保持着尊敬,所以并不逾距,恭敬地站在床帐之外。 “陛下这样教臣,恐怕不方便吧?” “这样才是最方便的。”时浅渡伸出一只手,“大人,手给我。” 谈若心头轻轻一跳。 不由得立刻想到早朝前,他无数次执住这只手。 然后,被她温热细嫩的手指握住。 最近这半个多月,她都没那样牵过他了,却在背后跟小福子疯玩。 他垂眼,将手递了过去。 他感觉到,那只手像过去那么多次一样,牵住了他的,然后拉着他,慢慢地往床铺上靠拢,最终,触碰到了一片温热。 他一顿,就要收手:“陛下这是什么意思?” 他已经意识到,对方是真的没有受伤。 小皇帝应该是小日子到了,这才会腹痛难受,额上冒出冷汗。 只是,他竟然不知道,她会难受到冒冷汗的程度,也从没听人提起过。 过去那段日子,都是她独自忍着疼痛么? 想到这儿,谈若眉头轻敛,莫名有些不悦。 时浅渡懒洋洋地笑道:“我肚子疼,谈大人照着我的动作,帮我揉揉便好。” 她没有松手,反而更强硬了些。 瞥见男人立在床边,嘴唇抿成一条线的样子,轻声笑了笑。 “怎么,大人是要食言?还是觉得我不配被大人照料?”她另一只手撩起床帐,“我听闻,过去父皇有个头疼脑热的,大人可是日日伺候在身边呢。” 谈若静静地看她半晌,红润的嘴唇勾起一点儿,露出柔和的笑意。 小皇帝还真是毫不掩饰,就那么想像先皇一般拥有权力吗? 看来是他过去对时浅渡太仁慈也太敬重了,叫她不知道究竟是谁该听谁的话。 心中浮出一些阴损的狠招,脸上却笑意盎然。 眼睛一弯,像是一轮新月,极是好看。 他没有立刻撕破脸面说什么,声音反而变得更是温柔了。 “服侍陛下,是臣的本分。” 说着,他恭敬地半跪在床榻旁边,修长漂亮的手掌探入软被之中。 轻轻地落在了温热的小腹之上。 “既然是陛下的要求,那臣就冒犯了。” 丰润的嘴唇一直保持着好看的弧度,但莫名多了些凉薄。 总是似笑非笑的桃花眼往下一垂,遮住戾气。 一个半大的姑娘会让他这等人近身伺候,还真是出乎意料。 想来,也就是觉得……他们算不得男人吧。 一种莫名的讽刺与悲哀感窜上心头,还有一点儿愠怒。 尽管只是一点点儿。 他许久不曾真的生气过了。 “谈大人手巧心细,又怎会是冒犯?” 时浅渡压下面容上那不太沉稳正经的笑容,只轻巧地翘了下唇角。 她的视线扫过男人的黑发、额头、鼻尖与嘴唇。 最后,还掠过了微凸的喉结。 伺候人时好看,批阅奏折时也好看。 低眉顺眼时诱人,凉薄轻笑时也诱人。 “我喜欢还来不及呢。” 351 时管局与结局番外4-2 腿上直发软。…… 第三百五十一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我喜欢还来不及呢。” 小皇帝懒洋洋的语调在头脑中又一次浮现。 谈若负手望向窗外, 看着一片枯叶从树上飘飘荡荡地落下。 手指不停地轻拨着念珠。 这些日子,他总能回想起这句话,回想起当时的情景与触感。 隔着薄薄的床帐, 若隐若现地看见她的脸。 不得不说,小皇帝巧言令色的功夫可真不赖,也不知道是跟谁学的。 他当时真想好笑地说, 这番功夫, 恐怕是用错了地方。 只是没想到,小皇帝很快就睡着了。 在他轻轻的揉抚之下, 窝在床上睡得很沉。 好像对他特别信任。 “大人, 各家公子的画像送到了。” 柳公公抱着数卷画像, 小步停在谈若身后。 “给陛下送去吧。”谈若顿了一顿,回头又道, “罢了,我亲自送去好了,好催促陛下尽快定下人选。” “是。” 小皇帝的母妃地位低微,又是靠些不光彩的手段才怀了龙种,惹恼了先帝与太后, 连带着未出生的孩子受到牵连和白眼, 所以过去十几年, 她都是在外散养。 过去的住处清苦, 什么好东西都没有见过。 所以,她最喜欢的地方就是御花园和藏书阁, 常在这两处。 谈若在御花园的凉亭中看见了大咧咧喂鱼的小皇帝。 “陛下。” 谈若上前, 立刻有人很有眼力见地在凉亭中支了桌子。 他命人将画像放在桌上,道:“臣为您筛选了京中尚未娶妻的名门公子,这番已经将画像为陛下带来。朝中的诸位大人催得紧, 还望陛下尽快定夺。” 时浅渡蹙着眉头睨过去几眼。 真是有事“诸位大人”,无事“老东西”。 她拨弄拨弄那些画卷,状似无意地说道:“我怎么记得,上次谈大人与柳公公提起诸位大人时,不是这么称呼的。” “……” 谈若想起,看到那帮人在选夫之事上的各种小动作时,他笑着骂他们“老东西”来着。 原来那时候说的话,叫小皇帝听去了吗? 胆子越来越肥了…… 现在都开始调侃他了啊。 “陛下倒是什么事情都了如指掌。” 他似笑非笑地勾起唇角,面容柔和,语气却颇有威胁意味。 还不忘阴阳怪气地鼓了鼓掌。 “大人说笑了。” 时浅渡没多言语,打开了几幅画轴,全都摊开在桌子上。 画师应该是宫中最好的了,但总归不那么写实,她瞧着也都大差不差。 反正么…… 都没有谈若那张脸来得漂亮。 况且,还可能存在塞了银子便画得好看一些的情况。 而且这些人都是些世家公子哥,从小到大高高在上的,身边都是下人环绕,被别人照顾还差不多,哪有人能照顾她呢? 要说伺候人,肯定也是谈若更胜一筹,细致入微。 更何况…… 她知道太监是生不出孩子的。 母亲就是难产而死,她不想生孩子。 若是以前,她反抗无果、身不由己倒也罢了。 现在老天爷给她扭转命运的机会,要是抓不住,就只能怪她自己。 说是老天爷给她机会不太准确。 是谈若给了她机会。 所以呐,怎么看都是谈大人更和她的心意。 她撇撇嘴,越发觉得画像无趣。 于是,她随意问道:“大人,我应该从这九位里面选出几位来?” “几位?” 谈若挑起眉梢,碾动念珠的手指蓦地顿住了。 这小皇帝,选一位不够,还要选几位? 半晌,手指重新开始动作,似乎比过去更用力了一点儿。 “陛下还想选多少?难道这宫中还能有两位正夫不成。” 话里不自觉地带了一点儿嘲讽的意味。 他自己都没能注意到。 “过去历朝历代的男帝择秀女入宫,不都是一次性选许多人,然后再一点点儿地给她们提位置么?”时浅渡视线始终落在画卷上,语气淡淡,说得理所应当,“我知道皇后并非如此,但我又不是男帝,有些不一样也是正常的啊。” 说到这儿,她抬起头,看向谈若。 “大人不想先了解了解这些人选的脾气秉性,再做最后的定夺吗?” “……” 谈若心里低柔地笑了一声。 小皇帝可真是巧舌如簧,端得一副为他好的理由。 不就是想多选几个模样漂亮的男子入宫么? 小小年纪,色心倒是不少。 “再说,若只有一人……” 时浅渡脸上闪过胸有成竹的笑意,好似确信自己能轻而易举地说服对方。 她笑看过去,说道:“待日后真生孩子,那人便知道孩子是自己的。” 如果招许多人,就没人知道孩子是谁的。 这样,显然可以轻而易举地牵制住那些人背后的家族与势力。 若无利可图,哪有男子会心甘情愿地给女人当所谓“正夫”啊。 主动愿意入宫的人,哪个心里没有小九九。 谈若停顿几秒。 接着,红润的唇勾勒起漂亮的弧度。 “那就依陛下的意思吧。” 他觉得小皇帝说得有道理,心中却有些不快。 大抵是因为她太有主见了。 他不喜欢这种心眼太多的傀儡。 “请陛下今日之内选出三位符合心意的人选,差人告知臣便可。”他恭敬地欠了下身子,“臣还有些事要处理,就先行告退了。” “你们把画卷都收拾好。” 时浅渡吩咐了一声,快步跟上谈若的脚步。 谈若察觉到有人跟来,敛着眉头放慢了些脚步。 他问:“陛下,可还有事?” “嗯,马上就是中秋时节了。” 时浅渡与他并排走在花园的小径上,微风拂过面容,舒服得眯起双眼。 她边走边说:“前几年动乱,一直未办宫宴,不如借这次中秋举办宫宴,顺便请大人意中的几位公子随家人一同进宫赴宴,见过真人,知道品性,再定夺也不迟嘛。” “陛下,您说得轻巧。”谈若扯了下唇角,笑得柔和,“您可知一次宫宴要宫人提前准备多久?单说膳食这一项,又要花费库中多少银两?” 他越发觉得小皇帝不老实,且异想天开。 举办宫宴…… 是想找机会与忠心的臣子勾结,除掉他这奸宦,夺回大权么? 她不会真的以为,那帮老东西有人真心地忠于她吧。 “不是那种大规模的很正式的宫宴,随意些就好,只请一些近臣,由大人挑选即可。” 时浅渡看向身边的男人,突然一顿脚步。 拉住了谈若的手腕。 “大人,等一下。” 谈若驻足看她,想知道到底搞什么名堂。 不想,一扭头便见到小皇帝微微踮起脚尖,伸手到他耳畔。 两人的距离极近,他能清晰地瞧见女孩那双漂亮的凤眸和长长的睫毛,甚至是感觉到对方身上的温度,嗅见那股淡淡的木质香气。 他突然回想起刚把小姑娘接回宫中时的一些事。 那时还是冬日,她第一次闻到这香,趴在桌边双手轻捧着微烫的小香炉。 笑得好看极了。 他瞧见了,在心中笑她果真是幼稚。 在耳畔的手指轻轻一动,摘下了一片半绿半黄的叶子。 时浅渡拿着叶茎,指肚一捻,叶片快速地转起了圈儿。 她笑得灿烂:“掉了片叶子。” 恰逢微风渐起,吹起了衣袍。 谈若执着念珠的手指一攥。 待他反应过来时,才发现自己一直没有呼吸。 小皇帝好像从未改变。 依然笑得那么好看。 - 中秋宫宴到底是敲定下来了。 由于时间紧迫,谈若忙得脚步离地。 正巧一场秋雨降了温,还叫他染了风寒。 即便如此,事情也不能耽搁。 他硬是半刻都没有休息,拖着抱恙的身子忙了数日。 一天只睡两三个时辰是常有的事,累的愈发消瘦。 有时候,他都不明白自己究竟为什么答应小皇帝的要求,还这般兢兢业业。 “大人,陛下叫小厨房送来了补汤,叫您不要劳累到太晚。” 柳公公端着食盒,轻轻地放在桌上。 他跟在谈若身边久了,是真的关心自家大人。 他看着谈若眼下地青紫,说道:“大人风寒还未痊愈,更应该好好养养身子,不宜太过疲累,这些天,大人都瘦了。” “哼,早些歇息……” 谈若睨了一眼食盒,轻哼一声。 说得轻巧好听,他繁忙数日,小皇帝以为到底是因为谁? 还叫人送来补汤…… 真是惺惺作态。 要是真关心他,又怎么不亲自过来? 随便发话让小厨房做点儿东西就把他打发了,真是笑话。 即便心中这般嘲弄,他还是打开食盒,端出小碗浅浅了饮了一口。 热流顺着唇舌一路滑落到胃里。 在微凉的秋日,十分舒服。 唔,这天气喝上一点儿倒是不错。 他们这等人,喝多了水会不方便。 所以,他喝了小半,便将碗放下了。 “陛下已经休息了?” 柳公公看了看时辰:“按以往的经验来说,应是还没有。” “正好我有些乏了,去感谢感谢陛下的挂念。” 谈若起身,在小太监的服侍下披上了稍厚的外衣。 柳公公垂首:“是。” 他知道,自家大人这般阴阳时,是要去敲打敲打陛下了。 时浅渡年岁不大,又放养惯了,是个爱玩的性子。 所以,叫人在寝宫院前的树上做了个秋千。 还未走近,谈若便瞧见淘气的小皇帝站在秋千上,一晃便荡得老高,竟是平行于地面,甚至是超过了栓绳的树枝! 树枝要是不慎断裂了,结果可想而知。 那一刻,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心脏都快提到嗓子眼。 这个小皇帝,整天都做这么危险的事么! 真是不知死活。 她到底有没有把自己的性命当回事? 若是时浅渡死了,那帮老头子肯定认为是他下的毒手,把脏水泼到他的头上。 自己不惜命,死了还得拉着他下水,给他添麻烦。 更可气的是,竟然从未有人跟他说起过,小皇帝是这么玩秋千的。 他手指死捏着念珠,继而唇角一翘。 面容上露出轻柔的笑意,莫名的诡谲阴郁。 微眯着的桃花眼显出几分暗红,渗人得很。 柳公公瞥见他的脸色,背脊一凉。 跟了谈若多年,自然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他连忙解释:“今日之前,陛下还未玩得这么过火过,大人息怒,奴才……” 就在此时,秋风传来了时浅渡一晃一晃的声音。 因为荡在空中,声音偏大,传得老远。 “要不是谈大人替我辛劳,我也没办法过得这么轻松,可不能叫大人累坏了身子,就算他不喝,也总得把话带到,多催催总是有效果的嘛。” 谈若轻轻挑起了眉。 这小皇帝,说她听话吧,总是折腾。 说她不听话吧,又还算是有良心。 至少,没跟先前扶持的那两个男孩一样,背地里把他咒骂得猪狗不如。 贴身宫女是时浅渡自己选的,年岁不大。 她歪头好奇地问:“那陛下怎的不亲自去一趟?” 只见那乘了人的秋千高高荡起。 在荡到了最高点时,时浅渡身子猛地被甩了出去! 谈若瞳孔猛缩,下意识地要迈开脚步冲过去。 然而下一刻,那道被甩出的身影在空中旋身几次,以一个漂亮而稳妥的姿势落在了地上。 她的动作轻盈利落,好看极了,任何人瞧见了,都得是叹为观止。 谈若顿住脚步,心脏“咚咚”狂跳。 苍白的脸上重新浮出血色。 下一刻,他恨不得掐住小皇帝的脖子,让她好好地体会一下将死是个什么感受。 当了皇上,身体性命就早已不属于自己了。 尤其是做他的傀儡。 时浅渡难道不明白这个道理么? 小皇帝真是越来越过分了。 任凭她这样发展,那还了得? 他负手上前,才迈开脚步,就又听时浅渡开了口。 只见她懒洋洋地揉了揉脖颈,道:“谈大人疑心重,我若去看他,难免要让他耗费心力与我试探斡旋,实在没有必要去叨扰,反正谈大人做事我放心,要说不放心的,也就是怕大人的身子骨撑不住了。” “……” 心头的怒气与狠戾莫名缓解了不少。 谈若不停地拨动念珠,动作飞快。 不出一会儿,就将所有珠子都拨动了一圈。 小皇帝…… 是真的放心他、关心他么? 可笑。 真可笑。 身为皇帝,就算只是个女孩,也总该知道世人都是怎么评说他们这等人的吧? 他在心中冷笑了好几声。 片刻,垂下眼眸。 要是可以,谁不想光明正大地步入朝堂,做个清正廉明的忠臣呢。 谁又愿意被咒骂为奸宦,谁又想去势入宫,做个太监呢。 真不知道小皇帝这番话,是故意说给人听的,还是出自真心。 若是有心为之,那心思真是够重的。 但他希望这些都是真心的。 他也很可笑。 月色下,柔和的面容上露出了嘲弄的笑意,轻轻柔柔的。 阴翳满满的桃花眼眯起,眼尾染着淡淡的红。 咋一看,又柔又冷。 似是柔软阴冷的蛇在吐着信子。 他终是没有上前,转身离开。 柳公公连忙跟上,小声问:“大人可是要回去休息?” 谈若拿眼角瞥他一眼。 他柔声道:“被陛下吓得特别清醒,你说呢?” “……” 柳公公打了个寒战。 不出几步,走在前面的谈若又突然顿了下脚步。 他回头,面色不太好看。 “明日叫人把那秋千拆了。” - 没过多久,中秋宫宴就如期而至了。 秋日里,宫中是一片繁华景象。 与过去那些宫宴有所不同,这次宫宴的气氛显然非常松弛。 时浅渡一没实权二没背景三年龄小四又是个姑娘家…… 单拿出来其中一点或两点,就足以让一些人不将她放在眼里了。 皇上没有威严,气氛自然就不会太低压。 不过表面上的功夫做的还是不错的。 至少,有谈若在她身后坐镇,不会有人不敬。 酒过三巡。 不少朝臣都聚拢到谈若面前,手执酒杯攀谈敬酒。 “谈大人,咱们喝酒,我敬您一杯!” “大人,我也一起,谈大人可不能厚此薄彼啊!” 谈若身边永远不缺人围着。 当然,没多少人有好意就是了。 就算他势大,也没有人打心底里看得起他。 那些人脸上都揣得是恭恭敬敬的笑意,把不怀好意的心思掩埋在心底。 人们都知道太监不便喝酒。 越是这样,就越有人喜欢端着酒杯敬他,非要把他灌得身子不适、瞧他出丑才好。 谈若岂能不知道这些人的心思。 红唇一勾,笑得温柔又凉薄。 他敷衍几句,目光不自觉地去寻时浅渡的身影。 只见小皇帝正笑意盈盈地与几个年轻的世家子弟攀谈。 他记得那几位,都是画卷上的人选。 也不知时浅渡说了什么,把人逗得直笑。 看他们的笑容,竟是有几分真心。 负在身后的手指一点点攥紧。 看来,他们的小皇帝有了自己看中的人选啊。 就这么迫不及待地跟人接触么? 真是一点儿都不知道矜持。 这样主动,只会让他们的家族蠢蠢欲动,她不知道么? 那些男人,入宫都是为了把持朝政,她不明白么? 蠢笨。 无知。 他在心中低斥。 没来由的一阵烦躁。 面前敬酒的朝臣们无不发现了他的走神,顿时心生不满。 一个低贱的臭太监罢了,这般祸乱朝纲、作威作福,竟然都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有人唤:“谈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还有人说:“难道谈大人就让我们这样举着杯吗?” “你这可就是不给我们面子了,谈大人。” 谈若回过神,不悦地敛了下眉头。 但面上保持笑容,略带嘲弄的嗓音十分低柔。 “各位大人还需……” 我给面子吗? “那诸位给朕面子吗?” 时浅渡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出现。 她站在谈若身前,凤眸微眯,懒洋洋地笑了起来。 似乎不满于众人都只向谈若敬酒。 众人面面相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真不知道这小皇帝是真的蠢笨还是假的蠢笨,竟然在这种时候发难? 看不出来他们在灌谈若的酒么? 即便不说灌酒的事,把这种话明目张胆地说出来…… 真不怕谈若这太监不悦吗? 看来,小皇帝是一点儿指望不得了。 果然不能对一个没人教养的女子报以什么期待。 众人隐去失望的神色,纷纷表面恭敬地欠身。 口中也说着恭顺的套话。 一众纷杂的声音中,谈若不自觉地翘起唇角。 小皇帝这是……为他挡酒? 这么想了一瞬,他又自己否认了。 呵,什么挡酒。 怕是想享受皇上的待遇吧。 这就沉不住气了? 看不惯他处处占着她皇上的权力地位? 想把他甩掉独自为政? 他压下心头嘲弄的怒意,冲时浅渡伸出右手。 “陛下累了,臣送您回去休息。” 时浅渡抬眼,与他对视。 片刻,将手放在了男人的掌心。 轻轻地握住。 手指收拢这么个“攥”的动作,不大,但谈若感受的真切。 心中的隐瞒减退些许。 他低哼。 算她听话。 “诸位大人先自便吧,柳公公,你叫人多照看着些,别出了事端。” 谈若撂下话,牵着小皇帝的手,离开宴席。 他没侧头看时浅渡,但能感觉到小姑娘对他寸步不离,两人之间超不过两寸的距离。 这叫他心情很好。 他带回宫的小皇帝,理应听他的话。 两人走在宫道上,路过的太监宫女纷纷驻足垂首。 尤其是瞥见两人牵着的手时,更是不敢抬头。 眼看就到了寝宫时,谈若敛起眉头。 他觉着身上有些发热。 只有秋风吹来时,才会感觉好些。 难道是前些日子太疲累了,前脚风寒才好,后脚就又回来了? 才走这么一段路便开始发汗…… 他的身子已经虚弱到了这种程度了么? 牵着小皇帝的那只手心出了些汗。 他守礼数,便松开手,不叫湿滑的汗水沾上对方。 “谈大人?” 时浅渡疑惑地看他。 “无事,臣身子不适,不能让陛下染上晦气。” 谈若带着人走到寝宫之前。 期间风起,应是凉爽不少,他身上的不适却没有丝毫消退。 燥热感反而更胜了。 眼眶越发湿热,呼吸也变得粗重。 垂在袖口中的手指紧紧握起,指甲在掌心留下深深的痕迹,才能保持头脑的清醒。 他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竟然有人对他用这等下作的手段。 真是胆大包天。 他深吸一口气,沉心迈上低矮的台阶。 额头上有虚汗浮出,白皙的脸颊染上不正常的红。 脚步有些虚浮,一个不稳,被时浅渡伸手揽在了腰间。 他心头一跳。 微滞,紧跟着呼吸更重了。 “大人身体不适吗?” 时浅渡偏头说话,气息刚好拂在男人耳畔。 谈若抖了一下。 腿上直发软。 一定是药效的原因,他才会这么喜欢那只圈在腰间的手臂,想往上靠。 要知道,他们去了势的人,最厌恶有人接近自己的腰腹。 “陛下无需挂怀,只是前些日子的病还未好利索而已。” 他强撑身子,忍住那股从内而外蔓延出来的瘙痒难耐之感。 扬了扬头,示意小皇帝自己入殿。 “陛下自行进去吧,免得臣将病气……过给您。” 说话间,诡异地停顿了两秒。 因为小皇帝以双手半拥半撑地扶住了他。 “我看大人还是入殿休息片刻吧,我叫太医过来为大人瞧瞧,免得拖久了更伤身子。” 时浅渡拥着男人,把他往自己的寝殿中带。 “……” 叫太医过来瞧瞧? 呵,来瞧他的笑话么! 他们这等人是不方便纾解的。 中了招,多半只能硬生生地捱过去,其中的痛苦难耐可想而知。 当然,也有些法子可以纾解,但没什么人愿意用那种方法。 究竟是哪个王八蛋,竟然能神不知鬼不觉地给他下了这种侮辱性极强的药? “陛下若想见哪个太医明日横尸街头,尽管叫来便是。” 他有些怒了,语气变得冷硬。 可是在这个情况下,出口的嗓音又软又媚。 就跟沾了水似的。 时浅渡听了,唇角微微一勾。 她将人带入殿中,轻轻地放在床榻之上。 “那我们就不请太医。” 她牵住男人的手臂,往床上按。 动作坚定,毋庸置疑。 手背贴上柔软的织品,谈若轻轻一触就能意识到自己躺在了哪儿。 他反抗,却因药效的汹涌而至,使不上多少力气。 他面颊飞红,呼吸不稳。 他隐约听见清脆的嗓音在耳畔响起,伴着温热的气息。 他感觉到小皇帝小心地帮他掀开一点儿衣裳散热。 “谈大人,你好像发烧了,我帮你散散热。” 小皇帝的手指碰到了他的皮肤。 他一颤,脑海中回想起被她牵着的触感。 那么多次,心情愉悦的…… 手牵着手。 他的喉咙滚了滚。 “滚。” 他恼羞成怒。 第一次对小皇帝不敬。 神志已经有些不清晰了,再强的意志力也很难在药效之下保持清醒和理智。 发热的身体,很想一抬手臂便纠缠住身边的人。 可他不能做出那么丢人的举动。 更不能,也不想在小皇帝面前漏了怯。 他已经是个身下没东西的废人了,又怎么能让自己的身子□□.裸地暴露在他人面前,可笑地低喘扭动,徒增了笑柄? 那般丑陋的姿态,不能叫小皇帝瞧见。 她不知事,没见过男人,不知道太监与其男子有什么不同。 等瞧见了真相…… 她更该不听他的话了。 她会变得像其他人一样,冷眼看他。 她还会觉得他恶心。 或许,连他的手都不会牵了。 许是药效过剩,他的心脏冷不丁地一酸。 在喉结滚动几次之后,谈若终是用殷红的唇挤出了柔和却充满危险的笑容,压着嗓子,说了句颇有气势的威胁之言:“陛下,每个人往后的路,可都是自个儿走出来的。” 时浅渡一只膝盖抵在床上,伸手,遮住了男人的眼睛。 她说:“我知道,大人,我会照顾你。” 男人看不见,那双漆黑不见底的凤眸微微眯起。 她居高临下地勾起了薄薄的唇。 352 时管局与结局番外4-3 他的眼尾红了…… 第三百五十二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究竟是什么样的心思, 才让他在药效褪去之后,依然没有推开对自己为非作歹的小皇帝,没有立刻叫人把这个胆大包天的女人拉出去杖毙了呢? 谈若一觉睡到了第二天早晨。 阳光透过窗,洒在代表着至高无上地位的寝殿中。 他模模糊糊地看到眼前的景象, 有些失神。 说实话, 他有些没想到, 自己能在这儿醒来。 还以为会被人抬着托回自己的住处。 身上是小皇帝每天都在盖的柔软锦被, 像一双大掌, 将他严实又温暖地包裹着。 他想起昨晚, 小皇帝温柔地拨开他额前的发, 然后帮他掖好被角。 思维有些混乱了,他揉了揉发痛的太阳穴。 不知道“温柔”的感受是真实的, 还是只是他可笑的臆想。 摇曳的烛火,炙热的气息, 无尽的欢愉…… 梦境一般的画面不断翻涌。 他仿佛瞧见了小皇帝拥住他的模样,看到两人的身影相叠在一起, 在他细密的轻喘声中,被散落的床帐遮掩, 只剩下一道融而为一的黑影。 真是荒唐。 小皇帝荒唐。 他更荒唐。 荒唐到在得到疏解后,依然装作药效还在,缠上了小皇帝的腰。 甚至,还在欲念的泥沼之中,两次妄图亲吻她的嘴唇。 他那时,发了疯一般想要得到她的吻。 情人一般亲昵的吻。 谈若用漂亮的手指抚了抚唇。 不是因为他被亲吻了。 而是因为小皇帝从未吻他。 甚至,她还捂住了他的眼睛。 并不想…… 看到他的脸吗? 他无声地笑了一下。 嘲弄自己的可笑。 昨晚的事,其实根本算不得什么相互纠缠的□□。 或许是顾及他的面子,又或许是根本不想看到那肮脏丑陋的画面, 小皇帝从未真正褪去他的衣裳,就连胸膛的皮肤都不曾大面积露出来过。 就只是看也不看的摸索罢了。 没有缠绵的亲吻,没有温柔的爱抚,也没有一句话。 什么都不是。 可笑的是他竟是感受到了无上的欢愉。 并非单纯指身体上,而是心里,打心底里发出的感受。 他喜欢被她触碰,就像喜欢被她牵住手指。 或许他早意识到了自己对她有种不一样的关心。 超过了对傀儡小皇帝应该有的关心和在意。 只是一直不愿意承认。 可小皇帝捂住了他的眼睛。 她不想看到他的脸。 呵。 她很温柔,也很照顾他的感受,很配合他的需求。 所以,他才能获得那么美好的体验。 此生第一次知道,原来他们这等人也能有那样的感受。 她只是不想看到他的脸。 漂亮的桃花眼里蔓着血丝。 他心脏是疼的。 有一种难言的压抑与痛苦感一点点地蔓延着遍布了全身。 他觉得许多事都乱套了。 本来不应该这样的。 不知道从今往后,小皇帝会用什么样的眼神看他。 指不定会有什么样的侮辱在等待着他。 虽然各式各样的侮辱他早就听过无数遍,见怪不怪了,但只要一想,过去总是笑盈盈看着他的小皇帝眼里冒出嫌恶,呼吸就变得不通畅了。 谈若红着眼眶沉默许久,突然扯了扯唇角。 小皇帝厌恶他又怎么样呢? 反正是在他手里,不想见他也得见! 至于情绪态度…… 呵,装也要给他装得好好的。 他撑起身子,一阵酸酸涩涩的感觉传来,叫他敛了下眉头。 一不小心,就又想到昨晚的荒唐事了。 他和小皇帝,在这儿…… 谁想过,他竟然会是第一个“上了龙床”的人呐。 想到这里,他有种说不出的愉悦。 尽管只是小皇帝没有感情地帮他疏解了药效,他也绝不可能真的跟小皇帝发生什么,但就是得到了一种莫名的满足感。 这一遭,可是小皇帝在“伺候”他。 这么一想,他更觉得满足了。 兴许,小皇帝也没有那么讨厌他反感他? 亲自帮他做那种腌臜事儿…… 唔。 他的耳朵有点红。 虽然小皇帝捂着他的脸还不亲吻他,但她主动伺候他了啊。 可能是他当时的脸色不好看? 或者是,他年岁大了些,不太讨喜? “大人,您醒了。” 大抵是听见了房间门中的动静,柳公公不一会儿就端着温水走进了房间门。 他将盆放在一旁,上前服侍谈若起床更衣。 “昨晚是你帮我净了身子?” 谈若坐起来就发现身上很干爽,跟他的记忆不太一样。 记忆里,他早就折腾得腻乎乎的了。 柳公公一顿,紧跟着,脸色变得不好看了。 他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说:“应是……陛下吧。” “……” 谈若的脸色也瞬间门变差。 黑了好一阵,才慢慢地缓和了。 小皇帝还在事后帮他擦了身子? 没换衣裳,所以应该只是把毛巾伸进去擦的。 一时之间门,又羞又恼。 还有一点儿莫名其妙的…… 喜悦。 这小皇帝倒是心思细腻,会照顾人。 难不成,也对他……? 他抿抿唇,又否认了这可笑的想法。 哪儿会有女子…… 喜欢他们这种裤.裆里没东西的下贱之人啊。 柳公公见自家大人没说话,连忙转移话题:“说起来,昨个儿晚上奴才瞧见陛下与晕沉不醒的大人独处,还撂下了门栓,真真是吓了一跳呢,还以为陛下要对您不利,险些就叫人来撞门了……” “唔。”谈若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后来呢?” “后来陛下说,她知道如今的自己根本没办法威慑群臣,一旦大人不在了,立刻会被人废掉,换男帝登基,所以,她得仰仗大人,绝不会做出任何对大人不利的事情。奴才一听,便在外守着,没再想着叫人进去了。” 柳公公学起时浅渡的话时,颇有两分夸赞之意。 他又道:“陛下年岁不算大,但心思活络,倒是明事理。” “……哼,一点儿小聪明罢了。” 谈若心情很复杂。 听闻小皇帝不会对自己不利,却不觉得高兴。 甚至还觉得有些扫兴。 小皇帝只是因为需要仰仗他…… 所以昨晚才帮他的么? 没有了权力,他什么都不是。 唯有权力,不能放手。 “大人将陛下带到宫中,给了陛下这样好的生活,陛下心中念着您的好呢,离开时还可细致地为大人您掖了被角,嘱咐奴才不要打扰,让您好好休息到自然醒,这才离去。” 谈若已经在柳公公的服侍下打理好衣裳。 他习惯性地将念珠串子握在手里,轻轻地拨动。 “哦?照这么说,陛下倒是会照顾人。” 原来记忆里小皇帝帮他掖被角的事是真的啊。 他轻柔地笑了起来,不知道在盘算什么。 既然在意那小皇帝…… “大人。” 殿外有人唤了一声。 听声音是小福子。 时浅渡身边儿的小太监啊…… 这是差人过来关心他了? 真是识趣。 谈若心中满意,还有些不易察觉的期待。 他顿住手指上的动作,在榻上坐下。 “进来吧。” “是。”小福子双手捧着一张书信,跪在谈若面前,“大人,这是陛下叫奴才送来的,说是昨日从世家子弟中选中的入宫人选,请大人过目。” “……” 入宫人选? 呵……入宫人选! 谈若猛地将手中那串珠子摔在地上。 力道之大,竟是崩断了细绳,珠子散落了一地! 一室安静。 除去珠子弹跳砸落在地面上的声音,再无其他。 小福子已经开始控制不住地发抖。 他把头深深地埋在双臂之间门,牙齿死死咬住嘴唇。 恐惧让他的表情都变得扭曲。 就连熟悉谈若脾气秉性的柳公公都没敢立刻说话。 谈大人何时发过这么大的脾气啊! 那串念珠,可是从他认识大人那天,就一直被带在身边的啊。 “大人息怒……” 谈若气极,脸上的笑意却扩大,更是灿烂了。 如同过毒的太阳,凡是阳光照射之地,皆化为枯土。 寸草不生。 宫宴,选人,入宫。 他辛劳数日,撑着病体,一天只睡个把时辰…… 最终只是给小皇帝提供了一个挑拣的平台。 他当时究竟是为什么同意举办中秋宫宴? 大抵是,为了让她开心吧。 真是讽刺。 现在回想起来,时浅渡叮嘱他注意身体、放心他处理政事,是真心的,对吧? 毕竟,还需要他当牛做马,而她去跟其他男人寻欢作乐。 她想得到美。 以为荣华富贵是不需要付出代价的吗? 那就错了。 他给的荣华富贵,可不是乖乖当个听话的傀儡就足够了。 怒意在心中燃烧。 有那么一瞬,他险些立刻下令废了这小皇帝。 但理智阻止了他的行动。 先帝子嗣中,年纪尚小容易控制的两个,都已经试过,没有太合适的人选了。 况且选夫一事已经推进到现在,再突然变卦,就算是他也定是阻力重重。 若是出了差错,瞬息万变中,他的性命都堪忧。 还是牙牙学语的小孩子最容易控制。 待小皇帝没用了,自然可以让她假死,然后把人关起来。 到时候,他想做什么不行? 就算小皇帝不乐意,也只能听他的话。 她就只属于他了。 反正小皇帝不会喜欢他。 那就…… 等她有了喜欢的男子,生了孩子,然后再把这一切都夺去。 让她也尝尝痛彻心扉的滋味。 心中不自觉地浮出了狠厉变态又扭曲的心思。 没错,现在不是谈情爱的时候。 他更不是该被情爱乱了心神的人。 谈若眯着柔和而阴郁的桃花眼,沉默半晌,低哼出声。 - 不过眨眼的功夫,三位“皇夫”就入宫了。 为了能尽快有子嗣,便要安排侍寝。 谈若没安排翻牌子这种流程,而是私心地选了样貌最普通的那位做为第一位。 他凝视着那人许久,快要把人看毛了时,才挥挥手。 “带下去好好洗涮干净,我先去知会陛下。” 他加重了“洗涮干净”几个字。 话里还埋着一股厌与恨。 今晚…… 就要有人爬上小皇帝的床了。 在他亲手安排下。 指甲深深陷在皮肉中,刺得掌心生疼。 不过没关系。 只要生出了孩子,小皇帝就是他的了。 最多最多,也就是一年的光景。 谈若稳了稳心神,迈入殿中,如常地走到时浅渡面前。 仿佛那个旖旎的晚上从来没有存在过。 “大人,你来了。” 时浅渡正在读书,听见脚步声抬起头来。 她自如地牵起男人的手腕,将一串念珠放进他的掌心。 “先前只是线崩断了而已,我为大人串起来了。” “……” 谈若心头一颤。 他垂首,默然看着小皇帝对他好。 但也只是对他好。 因为小皇帝需要他的支持,需要他手中的权力。 没有了权力,他什么都不是。 还不如一条狗。 权力是他唯一拥有的东西。 绝不能弄丢了。 他在心中暗暗发誓。 为了保住手中的权力,他可以做一切事。 就算是送旁的男人…… 上小皇帝的床。 “陛下。”他并未道谢,收起念珠,像是对它毫不在意,“臣已为陛下择了今日侍寝的人选,还请陛下先回寝殿,等人梳洗过后便会送来。” 时浅渡顿了一下。 狭长的凤眸中闪过一丝不悦与狡黠。 只是垂下的睫毛遮了这抹神色。 每露出这种神色,她便是想出恶作剧了。 虽然不是立刻的。 “唔,我知道了。”她放下手中的书,“话说回来,我还没问过,记得过去男帝执政时,入宫女子都要由嬷嬷挨个检查身子,那三人入宫时……都由大人检验过?” “……” 谈若背在身后那只手攥得骨节发白。 让他亲自去看那些身子健全的高门子弟么……? 小皇帝还真是,残忍。 他沉默半晌,忽而一笑:“陛下若是需要,臣把人带到您面前来,咱们一个个儿的检查……可好啊?” “倒也不必,大人只要确认他们洁身自好、干干净净的没有病症就好,其余的么……” 时浅渡站起身,双手负在身后,如同风流才子一般偏头微微一笑。 她笑说:“朕可以亲自查验,就不劳烦大人了。” 谈若闭了闭眼睛。 唯有这样,才能掩去眼眶的酸涩。 小皇帝就那么想“亲自查验”吗? 她到底是有多少色心? 到底是对这等事,有多期待? 如此这般…… 那更是瞧不上一个阉人了吧。 越想,就越是悲哀愤怒。 他唇畔的笑意愈发的温柔诡异了。 某种汹涌的恨意与爱意纠缠在一起,在心脏上破口而出,涌出肮脏的浓水。 又不是只有男人那脏东西才能叫人快乐。 他是个阉人没差,但他见多识广,懂得足够多啊。 他也能叫小皇帝快乐。 有手有口,又懂得伺候人,不比那些个世家子弟强多了? 谈若上前一步,白净修长的手指轻轻勾住时浅渡的下巴,拇指在她唇上暧昧地抚弄。 他漫不经心地轻笑道:“女子初次难免不适,不如……” 他垂首,贴近小皇帝的耳廓。 阴柔的笑声低低响起。 “臣有些功夫还是拿得出手的,不若今日先帮陛下适应一番?” 谈若一向说一不二。 他决定的事,少有改变。 既然打算要了小皇帝的身子,便没有停下来的理由。 反正他的心是黑的,一直都是。 他强硬地抓住时浅渡的手腕,却在听见她开口时僵住了身子—— “原来谈大人伺候女子的功夫了得啊,看来经验颇丰。” 他全身的血都冷了下来。 脸色霎时苍白。 他被轻而易举地伤得遍体鳞伤。 那懒洋洋又带着笑意的调侃之言,听不出是嘲弄还是感叹。 但从语境来看,怎么都不可能是后者吧。 他突然觉得身子骨直发软。 他变得软弱。 有几刻,他真想说他也是干净的,不是随便之人。 他从一个苦役太监往上爬,不是凭借着一张漂亮的脸一朝一夕就成了的。 他没走过捷径。 他只给过陛下一人。 稀里糊涂,却又心甘情愿地……给了陛下。 但这一切,没能说出口。 他是掌权者,小皇帝只是傀儡,他不能示弱,不能开了这走向覆灭的先例。 一旦示弱,等他的就只有被人拿捏和……死亡。 他不能做先动感情的那个人。 只有没有感情,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就是装也得装出来。 所以,那双桃花眼轻巧一弯,露出明媚柔软的笑意。 他回避了问题,用低柔的嗓音说:“陛下请放心,臣会叫您舒坦的。” 男人一脸的温柔,看起来跟平时无异。 但时浅渡分明瞧见,他的眼尾红了。 她舔了舔唇。 想起了那晚神色迷乱的谈大人,突然很想碰他可怎么办啊。 大人知道自己看起来特别可口吗? 唯一不好的就是,他太不坦诚了、太能耐得住性子了。 就跟她预料的一样,那晚之后,谈若就跟事情从未发生过一样,压根“不当一回事”。 若是不坏心思地刺激刺激他,恐怕他很难松口,承认对她有感情。 她扯扯唇角,心中早就有了打算。 半月之内,她要看这个男人向他坦诚。 “舒坦么……”她笑道,“说起来,我还未曾问大人,那晚可还舒坦?” 谈若微怔,耳根发红。 羞恼之意一股脑地往上冒。 那晚,是他此生忘不掉的欢愉,也是他永远的噩梦。 他终是手脚并用地缠上了小皇帝,把自己最可笑低贱的一面展露在她的面前,像个妓子,勾住她的脖颈,在她耳畔细密地喘。 他不舍得她离开,害怕再也没有第二次。 他无数次幻想她主动解开他的衣袍,接受他的残缺,给他温柔的吻。 但那些幻想都没有发生。 时隔数日,小皇帝突然提起这事儿…… 呵,羞辱他么? 丰润的红唇勾勒出漂亮的弧度。 他笑嫣嫣开口:“当时臣中了药,神志不清,什么都记不得了。” 停顿片刻,他又柔声说:“若是污了陛下的手,臣向陛下赔罪。” 嘁。 时浅渡暗地里撇唇。 她就知道这男人会这么说。 不过没办法,内侍么……防备心强也是正常。 等把人拐到怀里,再多欺负回来就好。 “赔罪就不用了。”她耸耸肩膀,“当然,也不必劳烦大人伺候我了,我又不是对□□一窍不通的孩童,怎么能叫大人连这种小事都亲自记挂呢。” 这是不想叫他碰的意思? 谈若自嘲地想,小皇帝果然不想被他碰啊。 忍着恶心帮他那一回,已经是恩赐了吧? 他垂下病恹恹的眼眸。 就在此时,柳公公在门外站定,恭敬地欠身。 他说:“大人,陛下,人已经梳洗好,送到陛下的寝宫了。” …… 谈若在寝殿外站了许久。 他本不打算亲自候着的,但在耳房辗转反侧,怎样都无法入睡。 满脑子都是他与小皇帝的那个荒唐的夜晚,是那些曼妙旖旎的画面,是那些让他羞赧、气恼、期待又恐惧的心情,是他药效消退后那些心甘情愿的举动。 然而画面一转,与小皇帝缠绵悱恻的,又变成了另外一个男人。 身子健全精壮的男人。 他亲手选出来的众多男人之一。 他睡不着,也忘不掉。 他恨自己是个阉人。 恨他只要没了权力就什么都不是。 权力是他彻底得到小皇帝的前提。 小不忍则乱大谋,若是贪得一时,把小皇帝据为己有…… 等他没了权力,只能是鸡飞蛋打,什么都剩不下。 一遍遍这样警醒自己,他才按捺住了冲动。 即便如此,心中也是针扎了一般疼痛。 殿中分里外间门,站在殿外,是听不见声响的。 但他仿佛听见了男人低吼的声音,和小皇帝的细喘。 这是现实,却似是陷入梦中,被魇着了。 他出不来。 “大人,您要不回去歇歇吧。” 柳公公知道他这段时间门实在是太忙碌、太疲惫了,忍不住出言相劝。 “再待会儿,你先行回去吧。” 他劝了几次,都没能把自家大人劝回去休息。 大抵是瞧出了谈若的心思,无奈,只能无声地叹息。 从前觉得,像陛下这样没有背景的女孩好控制,是个好的选择。 现在看来……大人是不是选错了呢? 夜晚的时间门过得格外的缓慢。 但太阳总会升起。 谈若以为自己做好了万全的心理准备,但在他亲自为小皇帝收拾床铺、看到锦缎上那抹猩红时,鼻尖还是猛地一酸。 有什么在挤压着内脏,力道之大,让他疼痛难忍。 眼眶发烫、湿热,险些要掉下泪来。 那颜色太刺眼了。 一切都是他的抉择。 是他理智上认为最好的选择。 只是没想到…… 会是这样的难受。 他觉得自己被压得直不起腰了。 353 时管局与结局番外4-4 别把他自己丢…… 第三百五十三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谈若病倒了。 大抵是连轴转地忙碌了一个月有余, 身子虚弱,又在入冬时节受了寒,当天上午就开始发热,到了晚上, 更是烧得厉害。 他时而昏睡时而清醒, 但醒着的时间很短,几乎用了药就又昏昏沉沉地睡去了。 期间, 一直都是柳公公在贴身照料。 都是从小入宫的苦命之人, 他心疼自家大人。 每每想到中秋宫宴有人下药的事还未查探明朗,大人就又害了病, 他几次在心中叹息。 就这样断断续续地昏沉了两天一夜, 直到第二天晚上才彻底醒来。 身上温度不如前一天晚上那样高, 但依然烧着。 他躺在床上, 嘴唇干裂, 面色绯红。 身上关节都是疼的。 因儿时受过太多苦、遭过太多罚,阴雨天气里, 他本就容易身上犯疼。 这会儿受寒发热,关节和肌肉都酸胀得很。 纵使不想去想这些痛苦,也难受得没法让他忽略。 他心里还想着小皇帝。 想着那块染了猩红的白绢。 那种痛苦是持续不间断的, 也是无法抗拒的。 就连那晚飘飘欲仙的放纵与愉悦,放到如今也成了痛苦的源泉。 因为他知道那样的体验不会再有第二次。 那时有多么美好,现在就有多么残忍。 小皇帝有了别人。 她已经知道真正的男人作何模样了。 大抵也知道了他的腌臜低贱。 她不会喜欢他。 从前不会, 以后也不会。 他从未想过小皇帝与人圆房这件事,会给他如此大的痛苦。 他甚至开始后悔。 他甚至想落泪。 头脑昏沉,皮肤滚烫,肌肉酸痛。 却又因为心事重重而思来想去、难以入眠。 月色透过门窗的缝隙洒落进来。 他想,又到晚上了啊。 小皇帝今日…… 会去找谁, 又会叫谁陪伴呢? 不知过了多久,正当他在酸痛与燥热中昏昏欲睡的时候,门被人推开了。 除去小步快走的声音,还有柳公公特意压低了嗓音的话语。 “陛下,大人病得厉害,今日虽有好转但依然烧着,万一让您也染上了病症,奴才是十条命也不够赔的呀!” 陛下——? 困意消散了不少。 谈若掀开沉重的眼皮,果然瞧见了熟悉的身影。 小皇帝拎着衣袍迈入殿中,向他走来。 那一刻的喜悦难以用语言表达。 她来看他了。 就算只是贪图倚仗他的权力。 他撑起身子,却被时浅渡快走两步,重新按回了床上。 还顺手掖好了被角。 “大人既然还病着,那些礼数就都算了吧。” 跟他记忆中一样温柔。 他有些恍惚。 似乎身处那个荒唐而旖旎的夜晚。 他忍着晕沉稳了稳心神,才似笑非笑道:“陛下怎么还来了,怎的没从那三人中选上自己心仪的,叫他好生陪着您呐?” 时浅渡定定地看他片刻。 男人端得是一副风轻云淡、浑不在意的模样。 但依她说啊,嫉妒都快喷薄而出了。 真是个妒夫。 她翘了翘唇角。 她在床铺前撩起衣袍,坐在柳公公帮她搬到身后的椅子上。 “这宫里宫外的大小事宜都要劳烦大人,这才害得大人太过忙碌导致身体虚弱,我又怎么能不关心大人的情况呢?”她瞥了眼柳公公,“我在这儿陪着大人就是,柳公公下去歇着吧。” 柳公公看向谈若。 谈若没应声,垂下了眼眸默认了。 “是,奴才就先下去了。” 柳公公退下后,房间中静了许久。 时浅渡懒洋洋地靠在椅子扶手上,细细看着谈若。 她想起那天早晨,她站在外间,看到的那个消瘦的背景。 男人在床铺前微微弯着背脊,隐约能瞧见蝴蝶骨的轮廓。 消瘦得似乎只剩了一把骨头。 最近这些天,他一直在忙,根本没有好好休息过。 她难免有点儿心疼。 但她没有上前。 她瞧见男人伸手,沉默地将那块柔软的布料叠起。 细细致致地叠成了方形,攥在手里。 然后,时间像是静止了。 他在那站了一阵。 半晌,他转身。 抬眼就与她撞上了视线。 “谈大人,怎么了吗?” 男人盯着她看了许久,身上的气势不如过去了。 好像心死了一般,有些木然。 他终是勾起唇角,笑眯眯地说:“昨夜真是辛苦陛下了,您做的很好。” 故意说得她好像只是一个生孩子的工具。 她也笑了。 还在心中给这个浑身上下就嘴硬的混账默默记上了一笔。 等日后,定要狠狠、狠狠、狠狠地把人给欺负回来。 至于谈若现在这副害了病的难受模样么…… 呵,活该,都是他自找的。 时浅渡无声地哼了一声。 她见男人面色红润,伸手探了下他的额头。 男人下意识往她掌心蹭了一下。 她微怔。 被取悦到了。 唇角一挑。 她起身:“我看大人还需要好生养病,就不在这儿打扰了,大人早些休息吧。” “……” 谈若恨不得咬碎一口银牙。 这就走了? 柳公公离开后,一句话都没说,就走了? 小皇帝到底有多么不想见他! 他用气音低柔地笑了几声:“臣身上酸痛难忍,极难入睡,好不容易半梦半醒地快要去见周公了,谁想陛下突然到访,惊醒了臣,如今再难睡着了……陛下一走了之,心里可还过意得去啊?” 时浅渡憋住了笑。 拐弯抹角地让她留下,却连一句“陛下留下来陪臣”都不会说。 罢了,谁叫她的谈大人这两天“心事多”,辗转难安呢。 看在他生病的份上,哄哄他睡觉吧。 她重新坐了回去:“大人都这么说了,我要是离开了,岂不是对不起大人这些年的劳苦功高?” 谈若虚虚地看她几眼。 他将肌肉关节酸疼的手臂伸出软被。 冲时浅渡伸出了发烫的手掌。 像是要确认,就算小皇帝有了别人,也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不管发生什么,她都得听他的话。 他看着时浅渡顺着他的意思,把手放在自己掌心。 接着,像过去发生过无数次的一样,被小皇帝轻轻地攥住了。 呵。 真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感到讽刺可笑。 亏他还有权力,亏小皇帝得倚仗他。 就算知道他是个阉人,就算不情不愿……也得乖乖地牵他的手。 什么恶心厌恶,都得给他好好地憋回去。 他被刺得千疮百孔的心脏中,泛起一股扭曲的快感。 他想,小皇帝早晚是他的。 只能是他的。 自从男人牵了她的手,他好似得到了某种宽慰,精神一下子放松了不少。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就渐渐地睡着了。 她想让柳公公换盆冷水,好为这个虚弱的男人擦擦额头上的虚汗。 不想,才起身,手上便是一紧。 即便入睡,谈若也没有松开她的手。 就那么紧紧地攥着,生怕她离开似的。 这么一丁点儿动静,就让他睡着不那么安稳了。 就这么怕她跑了吗? 时浅渡又满意,又觉得好笑。 真是个……缺乏安全感的人啊。 她弯腰,在谈若耳畔笑道:“谈大人是在挽留我吗?” 男人没醒,自然不会回话。 他只是动了动身子,喉咙中发出不适的低哼。 大抵是身上太难受了,睡不安稳。 唯有一只手,还稳稳地攥着她。 时浅渡垂下眼眸。 又往下靠了一点儿,薄薄的唇轻吻在男人唇畔。 “嗯……” 男人低哼。 她忍不住笑:“大人可真是粘人。” 时间已经很晚了。 她略微思忖片刻,便小心翼翼地把谈若往里推了推。 自己褪去鞋子,爬上床铺。 反正四舍五入算是做过了…… 大人早就是她的人了,睡一下抱一下也没什么的吧? 她用空着的手揽住男人细瘦的腰,轻轻拥进怀里。 谈若真的很瘦,稍一用力,就靠在了她的身上。 他身上还在发烫,抱着他,就像是在初冬里抱着一个小暖炉。 “陛下……” 极其细小的呢喃声响起。 还染着些水汽。 真不知道是病得厉害,还是梦到了什么叫他心碎的事。 时浅渡耳朵一软。 这男人,身上这么烫,面色眼尾都红扑扑的…… 若是借着病折腾他一番,一定别有意趣。 唔,说不定还能听见一些叫人脸红心跳的胡言乱语。 她眼珠一转,脑子里就有无数诱人的画面一闪而过。 可惜,大人病得这么厉害,若是欺负他,未免也太不人道了。 而且等他清醒了,肯定觉得受到了侮辱。 她还不至于对自己中意的人那么混蛋。 抱一抱亲一亲就算了吧。 她这么想着,更紧地圈住了男人的腰。 抬头,在他的唇上辗转亲了又亲。 - 稳定的生物钟让谈若未到卯时就从睡梦中醒了。 初冬时节,外面还是一片漆黑。 他总是这个时间起身,提前准备好皇上所需的一切。 二十余年如一日。 他觉得自己好多了。 身子不再那么酸痛,温度也降了不少。 最多再休息一日,应该就能好透了。 纤长细密的睫毛颤了颤。 他摒去困倦与疲惫,睁开双眼。 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背影。 他怔住,心脏猛烈地跳动几下。 他竟是一直依偎着小皇帝,从身后环着她的腰! 小皇帝背对着他与他睡在了同一张床上? 他的嘴唇抽动一下。 心中非但没有喜悦,却涌出了一股难以抑制的悲哀。 一个姑娘,就这么毫无防备地睡在他身边? 呵……这是多不把他当男人看啊。 是见过其他健全的男子,便知道他无法对她做什么,还是觉得他再怎么样也只是个奴才,所以如此大胆,随随便便地就与他睡在一起了? 可笑的是,人家躲着他背着他…… 他却离不开似的贴过去抱她的腰。 说什么小皇帝早晚是他的啊。 呵,不过是自我安慰罢了。 事实是,他永远没办法像其他男子一样得到他喜欢的人。 也永远得不到他想要的感情。 可是—— 只要小皇帝被他伺候过一次,她会喜欢的。 她会知道他的用处不只是权力。 想得到她,想独占她…… 但更想得到她的怜惜。 揽在小皇帝腰间的手无声地往下探去。 下一刻,被人抓住了手腕。 “大人,你醒了。” 谈若手臂微僵。 在短暂的停顿后,他继续了自己的动作。 用上力气,继续往下探。 温热的唇触碰上了时浅渡的后颈。 他笑说:“陛下怎的连个阉人的床都爬啊?” 在妒忌与自卑的驱使下,他不自觉说得尖酸刻薄。 “大人不记得了?”时浅渡挑眉,一边把男人伸到了危险位置的手往旁边拿,“是大人你拉着我不放,非不让我离开,我没办法才留下的啊。” “……” 谈若心脏又遭一次重击。 原来是无可奈何? 呵…… “陛下若真想离开,法子岂不是多得是?” 他继续用力,面容上的笑意越发诡异,甚至是狠戾。 可声音却一句比一句低软柔和,又娇又媚,带着某种恨意。 “留下来上了臣的床,是希望臣好生伺候您吧?” 桃花眼弯成新月,透出诡谲阴郁的光。 可同时又浮着水雾,眼尾红软。 “说到底,伺候人才是臣的看家本领。” 他撩起小皇帝的衣裳,呼吸渐渐低沉,喉咙哽了又哽。 他说:“臣伺候陛下。” 时浅渡不喜欢这样。 她皱眉:“停。” 谈若肩膀轻微一颤。 小皇帝已经是第三次拒绝他了。 算上叫人侍寝那天,是第四次了。 为什么那些男人可以碰她,他却不行? 他就这么入不得小皇帝的眼么! 眼前的一些都变红了。 就跟那白绢上的一样猩红刺眼。 若不懂情爱、没有情爱,就不会如此痛苦。 道理都懂,可他还是想求她爱他,求她施舍一点儿喜欢。 哪怕只有一点点儿。 一次次的拒绝极大地加速了理智的崩塌。 他不住地亲吻面前那白净的脖颈,病恹恹地笑:“臣是没有那脏东西,但定会比其他男子把您伺候的更好,更叫您满意……” 多年如履薄冰不敢示弱的倔强与刻在骨子里的自卑,在喜欢的人面前暴露无遗。 他不想哀求,又想得到她,得到她的宠爱。 他频频低喘着开口:“臣没伺候过旁人,臣……是干净的。” 情绪逐渐失去控制。 他疯了一般想让小皇帝知道他也可以给她欢愉。 他想让小皇帝不要因为他是个阉人而厌弃他。 “今天不行。” 时浅渡的力气也不小。 她猛地翻身,将谈若的手臂按在床铺上。 就跟那天晚上一样。 她瞧见,男人眼底起雾了。 那双桃花眼本就漂亮,四周染着粉晕一样,似醉非醉的。 此时,阴狠与哀求诡异地融合在一起,格外撩人。 “呵。” 谈若短促阴柔地笑了一声。 只是今天不行么? 即便需要倚仗他的权力,小皇帝都不愿让他碰。 他又能做什么呢? 他只是想伺候她罢了。 除此之外,什么都做不到啊。 就算想做也做不到。 他注视着近在咫尺的面容,眼眸发红。 怎么会喜欢上这个小皇帝了呢? 他也说不明白。 但就是喜欢,就是嫉妒得发疯。 “上次陛下帮了臣的忙,臣自应报答。”他又重复了一遍,“陛下,让臣好生伺候您。” 时浅渡早就被男人低柔轻喘的嗓音撩拨得贼心四起。 她以肘撑起自身的重量,半靠半倚在谈若身上,手指穿过柔软的长发。 接着,牵起男人修长漂亮、指节分明的手掌,放在唇畔轻吻了吻。 “既然大人这么热情……” 她懒洋洋地笑了起来,双眼自然眯起。 本以为需要十天半月的,多刺激这人几次才醒。 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受不了了。 非要伺候她…… 真可爱。 她垂首,轻轻亲吻在男人的额头上。 谈若一怔。 一直在跟小皇帝较劲的胳膊卸下了力道。 这是……什么意思? 不待他反应,细密的吻遍从额头逐渐往下,吻过他的鼻梁、鼻尖,吻过那对红润柔软的唇,吻过下巴……最后落在他的脖颈间,反反复复地温柔亲吻。 他喉咙滚动,只是浮于表面的触碰而已,就让他头皮酥麻。 没忍住,微微昂起了脑袋,将脖颈彻底地暴露。 他低唤:“陛下……” 他感觉自己好似在做梦。 一个轻飘飘的梦。 他浮了起来,一切注意力都被轻柔的亲吻夺去了。 手臂不自觉地去揽小皇帝的腰,想要贴得近一点,再近一点。 小皇帝在亲他。 小皇帝与他黏在一起,纠缠在温热软被之下。 小皇帝……解开了他腰间的纽扣。 他们这等人,是很难被撩拨起欲念的。 会有想法,却更多是心理上的期待。 可面对小皇帝,一切都乱了套。 他觉得好热。 好似回到了那个美妙到让他频频回味的夜。 他知道小皇帝要碰他了。 他喜欢她给予的一切。 不让他触碰也好,至少她还愿意碰他,不是么? 谈若用双臂勾缠住时浅渡的脖颈,将自己的唇送了过去。 他想得到小皇帝的亲吻。 唇齿纠缠,缠绵悱恻的那种。 他从没经历过这些,所以显得很生涩,小心翼翼地用唇舌去**她的嘴唇。 动作看似流畅,但心中没底,生怕自己做的不如其他男人。 他想比其他人做的更好,更能取悦她。 只要她喜欢,他做什么都愿意。 可惜,在湿濡的舌触碰上那对薄唇时…… 时浅渡猛地僵硬住了。 她突然甩开男人缠在她身上的手臂,坐直身子,踩上鞋靴就离开了里间。 “……” 谈若眼角突然就落下泪来。 就跟她的离去一样,没有任何的征兆。 舌尖上似乎还残留着柔软的触感。 像是被世上最尖厉的刀,硬生生地在心脏上剜去了一块肉,疼得他几乎要晕厥过去,眨眼间的功夫,已经是泪流满面。 他这辈子第一次这般掉眼泪。 哭得肩膀直抽动。 喉咙里发出嘲弄的笑声。 声音并不大,却声嘶力竭。 刚刚亲吻小皇帝的嘴唇,让她生气,让她厌恶了吧? 为什么明知她不喜欢还控制不住自己啊! 他的脊梁骨,被一次次、一点点地敲碎了。 他想说,他可以乖乖不碰她的身子。 他可以不妄想亲她的唇。 他什么都听她的,绝不违逆。 只求她别走。 别把他自己丢在床上。 谈若蹭去眼角的泪光,免得一个阉人哭哭啼啼地更叫人厌烦。 他起身,掀开被子,想跟到外间去与小皇帝道歉。 然而,视线扫过床铺时,忽而一顿。 只见方才小皇帝躺过的位置上…… 落了一点猩红。 “……?” 这总不能是他半夜里不知不觉间突然长出来了吧? 混沌的头脑懵怔半晌,突然就明白这一切是怎么回事了。 他气笑了。 354 时管局与结局番外4-5 一种疯狂肆意…… 第三百五十四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谈若心不疼了, 胸口不闷了。 眼泪吧,也不掉了。 他面色微沉, 不多时, 扯动唇角。 敢情时浅渡不论如何都不让他伺候,是因为这个。 怪不得说“今天不行”。 呵,这小皇帝…… 骗得他好惨。 他可得好好地跟小皇帝说道说道, 让她知道,骗他没什么好下场。 从床头的枕头下面拿起好好保留的念珠,在指间轻轻地碾动。 他整理好心情,起身,笑眯眯地便往外间去了。 还未出去, 便与时浅渡迎面碰见。 他习惯性有礼地顿住脚步, 似笑非笑的面容上多了两分玩味。 若是平日里,柳公公等人瞧见他这个表情, 准得心里打鼓。 但此时么…… 他刚哭过, 一双眼睛又红又肿。 怎么看怎么叫人心疼。 时浅渡见状, 歪头笑道:“大人刚才是哭了吗?我好像听见声响了。” 谈若不由得有些害臊。 他身居高位数年,什么时候掉过眼泪啊。 “呵,陛下听错了。” 小皇帝被接到宫里这半年时光,吃的好了,个头长了不少。 即便如此,仍是比他矮上了大半头之多。 他垂眸,颇有种高高在上的俯视感, 容易叫人生畏。 抬手抚上小皇帝的耳朵, 轻柔而暧昧的抚弄。 柔和漂亮的面容上浮起了阴恻恻的笑容。 他问:“陛下为何欺瞒于臣啊?” 那刻意压着的嗓音又低又柔,威胁意味满满,若是在雷雨深夜的冷宫里听见这样的声音, 恐怕要吓得汗毛竖起,魂飞魄散了。 时浅渡反问:“我欺瞒大人什么了?” 哼,这小皇帝还敢反问他? 谈若背在身后的手指,快速拨动念珠。 “陛下小日子到了,却不告诉臣,还故意让臣瞧见那白绢,欺骗臣与那王公子圆了房……”他侧头,嘴唇碰上了小皇帝的耳垂,“陛下您说,臣应当怎么惩罚您啊?” “我可没有欺瞒大人。”时浅渡挑眉,语气很是无辜,“那本就是我防止蹭上床褥所铺的小垫子罢了,方便替换清洗,大人你理解错了,总不应该怪我吧?” “再说了……” 她顿了顿,又一次开口,有一种毋庸置疑的气质。 “我是皇帝,又怎会需要那种东西自证贞洁。” “……” 谈若直磨牙。 他是不曾安排人垫下白绢。 可就算是没安排,他瞧见那种场景,能不理解错了吗? 别说他难过都要难过死了,想不了那么多,就是当时理智万全,也总不会问出“这是陛下您圆房留下的落红吗”这种听着就很变态的话吧? “分明就是故意的误导,陛下您说得当真是无辜。” 她绝对是瞧出了他的心思,所以对他的安排不言不语,最后故意让他瞧见那“落红”。 这番下来,就能刺激他的心绪,让他无法安宁。 而王公子么,别管是身为名门的教养,还是为了在其他两人面前显得更有优势,都不会把那晚什么都没发生的实情往外说的。 他低哼,不得不承认自己被小皇帝摆了一道。 时浅渡故意笑说:“大人若是不满,日后再安排那人来我寝殿就好了。” “……” 谈若心窝子里的火,蹭蹭地往上窜。 她还是想让那些人侍寝么? 说的也是,欺瞒了他这事,不代表小皇帝就愿意他伺候,愿意让他亲吻。 来之不易的好心情霎时间荡然无存,变得乌云密布。 “陛下就这么想叫人侍寝?” “是啊,实在是想得很。” 时浅渡勾住男人的腰,一边抱着他一边往前走。 直到把他重新带到了床铺之前。 “大人。”她在男人耳畔叹息着唤了一声,“往后大人日日侍寝,好不好啊?” 谈若的耳朵酥热的厉害。 他被人抚弄在后腰,莫名就又……想到了那晚。 腿上不住地发软,被轻而易举地推倒了。 他躺在了柔软的被褥上。 紧跟着,小皇帝跟那天一样,膝盖抵上了床铺。 他听见她懒洋洋地笑问:“大人方才可是想亲我?” 温热的指肚划过脸颊,落在他的嘴唇上。 他心头一跳,有期待也有惶恐。 他说不好小皇帝这话,是逗弄还是嘲讽。 “陛下想说什……” 他被擒住了唇舌。 那种感觉太突然,也太过美妙。 导致他头脑停滞了片刻,才做出反应。 手臂依恋地缠上了小皇帝的脖颈。 湿濡而缱绻的吻弄得他气虚喘喘,眼尾染上绯红,又湿又软。 他有一种强烈的感觉,自己仿佛在这一刻属于她了。 时浅渡与他纠缠片刻,掀开被子,也瞧见了那抹红。 她一顿:“刚才把大人的床铺弄脏了一点儿。” “不碍事。”谈若低低地喘息,撩拨似的去往别处亲,一边模模糊糊地说,“陛下可以换种方法……弄得更脏一点儿也无妨。” 他喜欢方才的亲吻。 他觉得还不够。 远远不够。 还想要更多,更多。 他压抑住风暴一般的狂热期许,呢喃着吻她。 “陛下,多给臣一些。” 时浅渡喉咙一滚。 谈大人可真是叫人没法抗拒。 她笑问:“大人这是在邀请我?” 男人眼波流转,在熹微的光线中泛着淡淡的妖冶的光。 “不是陛下您说要臣侍寝的么?臣……随时都好。” “本不想白日宣淫,奈何大人这般热情……” 时浅渡撩开他的衣袍,细密的亲吻逐渐向下。 她感受到了男人的轻颤,似乎还本能地,有些逃避。 他怕被瞧见他低贱残缺的证明。 她顿住动作,重新吻上男人的嘴唇:“大人不喜欢就算了,我们还像上次一样。” 谈若睁开紧闭的双眼。 心中很是矛盾。 他又怎么会不期待不着寸缕的、亲密无间的触碰呢。 他只是……害怕罢了。 “臣不想陛下瞧见了觉着恶心,别污了您的眼。” “我家谈大人怎么会恶心呢?”时浅渡好笑地勾起唇角,温声好好地哄他,“大人最好了。” 谈若心下一软,酸酸涩涩的。 他知道这种话八成是骗人,但还是觉得高兴。 因为小皇帝一句随随便便的哄逗就不知道东南西北了。 他可真是个软骨头啊…… - 天已大亮了。 谈若窝在床上,衣裳凌乱地褪到了腰间,却没彻底褪去。 他终是没能允许自己彻底地暴露在小皇帝面前。 因为深埋在心中的、极度的恐惧。 他在等小皇帝回来。 虽然不希望在事后被她晾在这儿,更想腻味腻味…… 谁叫她这几日有些特殊呢。 过了一阵,时浅渡终于骂骂咧咧地回来了。 她太讨厌每个月这么几天了,就是再好的吃穿用度,都没法改变这些日子的不便。 害得她没顾上多于她家谈大人多温存温存,就得离开去打理一番。 她一回来,就瞧见谈若独自一人盖着软被窝在床上,懒洋洋的,眼角分红水润,凌乱湿濡地睫毛随着抬眼的动作轻轻颤动,有几分说不出的美感。 瞬间就让她回想起了男人圈着她细喘的模样。 说叫人心肝乱颤都不为过。 若不是她这两天实在不方便…… 非要再纠缠个一时半刻的,尽兴了再说。 “大人。” 她坐在床边,轻轻抚上男人的脸颊。 男人往她这边靠了靠,手臂环上她的腰。 “话说回来……臣怎么记得,陛下上个月并非此时?” 谈若在宫中近三十年时间,面对的不是皇上就是嫔妃,大事小事私事公事都多了去了,自然对许多人难以启齿提及的事情也了如指掌。 他将手捂热了之后,覆在小皇帝的身上轻轻地揉了揉。 “我从小受冻受累多了,一向是不准时的。” 时浅渡见他这般,越发觉得谈大人真是个心细又会伺候人的。 她又说:“要不然,也不会每回前两天都疼得厉害。” “太医应是为陛下瞧过了吧?” “嗯,开过方子了,不过调理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慢慢来才行。” 时浅渡弯腰,去亲吻男人的嘴唇。 他的唇异常柔软,亲起来舒服,叫人流连忘返。 谈若却在自己餍足了以后撇开头,很干脆地躲了过去。 他掀起眼皮,笑问:“上回陛下占了臣的身子……怎么不这么亲啊?” 时浅渡没想到这人到现在还对之前的事儿记着仇呢。 这是开始翻旧账,兴师问罪了? 她实话实说道:“……我怕大人咬我。” 那会儿,她能感觉到谈若对她的好感。 但也仅仅是好感罢了。 他总是气定神闲,少有慌乱。 她就是打着帮忙的旗号满足自己的私心,万一她家大人被她气着了,狠狠地咬她一口……她可怕疼,还得好几天吃饭都不利索。 “万一大人不乐意,狠心把我舌头要坏了,太医上药时问起怎么回事,我总不能说是想占谈大人的便宜,不小心被咬的吧。” “……” 一时之间,谈若竟是无言以对。 怎么也没想到,让他每每回想起那晚,都在欢愉中夹杂了一丝刺痛的事…… 竟然有这么个简单的理由。 害得他以为,自己有多不招小皇帝待见,在床上都不想看他的脸,不愿意亲他的嘴。 她可真是太会气人了。 憋了几秒,谈若才气笑道:“陛下当臣是狗吗?” “当然不是。”时浅渡笑嘻嘻道,“现在知道大人不会咬我了。” 她又去亲吻男人的嘴唇,反复亲了几次。 “大人的嘴唇真软。” 谈若微仰着头,享受每一次亲吻。 只是心中泛起了一丝酸涩。 他知道,自己最多是一条好狗。 一条看门的好狗。 仅此而已。 “那陛下为什么捂住臣的眼睛?我记得方才陛下还说……”他一边轻喘一边将头埋在小皇帝的耳畔,“特别喜欢瞧见臣红着眼睛唤您的模样。” 时浅渡的喉咙滚动了好几次。 她简直不要太喜欢。 至于那时么…… “我不想在大人眼里看到恨意。” 她扣住男人的肩膀,让他可以依偎到自己身上。 手指搔了搔鼻尖,掩去一点点心虚。 “毕竟那回算是趁人之危,不确定大人是否愿意让我碰。” 如果谈若不愿意,那不就是……强迫他了吗? 虽然说,强迫的同时也是帮他。 唔,一正一负算是抵消了吧,不算理亏。 “呵,亏陛下还知道那是趁人之危。” 谈若低哼一声,做得是一副高傲的嫌弃姿态。 心里却有点庆幸自己那时候神志不清,身体无力,没办法反抗。 若不是那次,他意识不到自己竟然……那么喜欢小皇帝。 爱她给予的一切,并且想要更多更多。 不过,也正是因为意识到了喜欢,才会走到今天吧。 一切都乱了套,让小皇帝知道了他的心意。 虽然他不曾明说,但是个人肯定都能察觉清楚。 身处拥抱与亲吻中,却已经开始担忧未来。 “实在是太喜欢大人了。”时浅渡坦然说道,“自然就想要得到大人。” 谈若万没想到会突然听见表白,微微一怔。 心下发软的同时,扯动唇角。 这才是最可怕的,不是吗? 喜欢的时候不管怎样都想占有得到,若是,不喜欢了呢? 对一个阉人的喜欢,又能保持得了多久呢。 - 沐浴之后,谈若在柳公公的服侍下擦干了长发,梳顺。 接着,换上特意熏了香的衣裳。 “陛下此时在哪?” 柳公公欠身答:“陛下正在书房接见两位大人。” 谈若垂眼:“去书房吧。” 他在书房外面与两位朝臣打了碰面。 与记忆中众人厌恶他却不得不恭敬的画面有所不同,如今,那份恭敬退却不少。 两人略带蔑视地睨他一眼,还掺杂着一些幸灾乐祸的嘲讽笑意。 那表情似乎在说: 这个臭阉人定是活不了多久了! 你猜陛下什么时候取他性命? “谈大人,今日怎的不见你在书房啊?” 谈若脚步微顿,弯成新月的桃花眼露出威胁的意味,红唇一勾:“奉劝二位大人不要什么都说,小心闪了舌头,日后后悔。” “你……!呵,我倒要看看,你还能得意几时!” 两人甩袖而去,气愤的哼声不断。 谈若气定神闲地收回视线。 旁人瞧不出破绽,也就只有熟悉他的人,能从他拨弄念珠的频次中见得端倪。 柳公公心知大人噎人的话说得笃定,心中却不然。 他无声地叹息,为谈若感到高兴,也为他感到悲哀。 他们这样的人啊,一辈子能遇见喜欢的人,得到一丝回应,体会常人的感情,已经是极大的幸运了;可若是又因此丢去性命……不知道到底是幸运还是不幸。 “你在此候着吧。” 谈若吩咐,走进了书房。 时浅渡正在忙,听见声音抬头,顺手将奏折翻过来盖在桌上。 她脸上一笑:“大人,你来了。” 她并不在意谈若是否敲门是否请示,一直不介意他来去自如。 整个皇宫,不论他想去哪,想怎么做,她都不会插手。 “陛下在忙什么?”谈若站定在小皇帝身边,“已经劳累许久了,这些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得出结论做出改变的,陛下还是多休息才是,注意身子。” 视线扫过扣过去的奏折,心间泛起苦涩。 这就开始避着他了吗? “没事,趁年轻,还扛得住,忙几天算什么。” 时浅渡顺手用左臂勾住男人的细腰,将圈在身边轻轻揽着。 右手翻开另一本折子,视线上上下下扫过文字。 谈若垂首到她耳畔,用唇若有似无地轻蹭。 他柔声说:“休息会儿吧,陛下。” 落在小皇帝脖颈间的手指也不老实地轻轻动作。 这样的暗示,已经相当的明显了。 可小皇帝偏偏专注于眼前的政事,还拍拍他的手背。 他来之前,就做好了不被小皇帝关注的准备了。 但真到了这儿,胸口还是闷闷的难受。 自他们第一次坦诚相见,已经过去大半年之久了。 小皇帝一开始总是喜欢跟他待在一起,每每环着他的腰时,都会不正经地乱动。尤其是他在勤政殿中为她处理政务时,更是喜欢故意捣乱,弄得他心神不宁。 他则蹙着眉头,轻轻拍在小皇帝的手背上,示意她不要乱动。 可渐渐的,随着他允许小皇帝接触权力,她就变了,不那么爱碰他了。 她更喜欢处理政事,每天埋头在治理国家上。 就如同现在,手臂环着他的腰,却不再抚摸他。 就连他那样明显的勾引,她都不当回事。 谈若暗地里咬了咬牙齿,想得越多,心中就越疼。 他勾住小皇帝的下巴,往上一挑,让她扬头看向自己。 垂首,便吻上她的唇。 湿濡的舌撬开她的唇齿,强迫她与自己纠缠在一起。 小皇帝顺着他的意思,与他反复亲吻几次,直到他的呼吸不稳,低低地喘息。 她从不会拒绝他的主动,按理说,应该高兴才对。 但他却感到压抑,感觉时浅渡不过是兴致全无地敷衍他。 他更觉得无力,只能干着急却无可奈何。 他无论怎么勾引,都无法让小皇帝像从前那样喜欢他,喜欢他的身子。 果然,对一个阉人的喜欢啊…… 持续不了多久的,对吧? 唇齿的依偎是让人愉悦的。 他却忍不住满心的悲哀。 “陛下。”谈若喘息着开口,眼底流露出压抑的疯狂,“歇会儿吧。” 他在邀请她。 希望能得到她的怜惜与触碰。 哪怕是在书房中要他。 时浅渡被他亲得也有点喘。 她亲亲男人的唇角,又揉了揉他的头。 她哄道:“大人,今日我还有事,你先去吧,免得累着了。” 谈若过去二三十年劳累,早就积劳成疾,身子并不好。 每每看到他强撑着日复一日地辛劳,她总会心疼。 可谈若心中一笑。 累着了? 如今除去宫中事物,许多政事都不再需要他经手,他能累着什么? 赶他走也便罢了,至少找个好些的理由吧! “臣不累,倒是陛下,已经忙碌几个时辰了。”他往小皇帝的龙袍里面探去,“臣给您疏松疏松筋骨,好生伺候您一回。” 他恨恨地想,今日,他偏就要在这书房与小皇帝将事儿办了! 不是越来越不乐意碰他了吗? 不是沉迷政事吗? 他现在又不是完全没了权力,小皇帝有些事情还是得仰仗着他呢…… 他手上加大了力道。 “大人,我不喜欢被人摆弄,你知道的。” 时浅渡有些无奈地敛敛眉头,捉住了男人修长漂亮的手掌。 她这些天确实事情太多,一会儿还会有人来呢。 谈若不管,又去亲她的嘴唇、下颚与脖颈,在她喜欢的地方不断地撩拨。 他怎么会不知道小皇帝喜欢听话的人,不喜欢被人主动“冒犯”? 可是啊…… 呵,他若是一直乖乖地,她身边哪儿还会有他的位置! “臣哪儿敢摆弄陛下您呢?”他嗓音轻柔地婉转低笑,泛红的桃花眼中染上几分骇人的娇态,“臣只想将您伺候好了,伺候舒坦了,仅此而已。” 时浅渡知道,谈若这人,看似强迫她,实则是哀求她。 一个太监,一个阉人,正抛下自尊地跟她求.欢。 她确定,自己厉声呵斥拒绝之后,能逼得这男人掉下眼泪。 若是再加上一个狠厉的嫌恶的眼神…… 啧,那她家大人能被立刻逼疯。 如果不是真的有事,她好想恶作剧一次。 虽然很恶劣,但真的很刺激。 她实在是太坏了,总是想欺负她家大人。 “陛下,岑大人与侯大人到了。” 门外的小太监垂首通报。 谈若有些疯狂的动作微僵。 他知道,今日就这样了。 时浅渡收敛起方才心底冒出来的恶劣心思,温柔地摸摸男人的头,又哄道:“大人,你先回去歇着吧,我忙完了就去找你。” 她知道这男人极度缺乏安全感。 所以,还勾住他的脖颈,抬头又亲了亲他的嘴唇。 “千万不要多想,知道吗?” 谈若的嘴唇蠕动了两下。 他想说些什么,最终却没开口。 只自嘲地扯了扯唇角。 “臣先退下了。” 他将小皇帝被他弄乱的衣裳打理整齐,动作很快,细致认真。 就跟从前一样,只是没说那句“臣为陛下整理仪容。” 做好这一切,他没敢再多看小皇帝一眼,便转身离开了。 因为他觉得在时浅渡面前,他今天所做的一切都像是一场笑话。 他真怕一抬头,就在她眼里瞧见了嘲弄与鄙夷。 多可笑啊。 特意沐浴、更衣、熏香,主动亲吻、勾引…… 所有的所有,全像是笑话。 - 自从强烈地感受到自己对小皇帝的感情之后,谈若根本没法抗拒她。 予取予求,对她想要的一切,都难有保留地给她。 也包括他手里的权力。 他眼见着自己的权力,一点一点地过度到了小皇帝手里。 他本能地感到危险。 他好似看到了自己的未来。 别管谁站在他如今的位置,心中都会明白,权力就像是手中的绳,每往外送一分,他的危险就多一分,铡刀在一寸一寸地往下落,最终,会斩下他的头颅。 他从来都不蠢,也知道后果。 他意识到自己感情的时候,就想过,小皇帝八成是因为权力才会碰他,才会予他那些欢愉,说出那些好听的情话,借此哄他沉溺。 后果他都想过,但感情总是胜过理性,他控制不了自己。 他做不到在得到小皇帝亲吻的时候别开脸。 除了满怀期待地纠缠过去,承受她的亲吻抚摸,他什么都做不到。 他是真心喜欢她。 她就不一定了。 他听到小皇帝跟他说过几次喜欢,也说过好多次哄人的好话。 但那些只是哄人。 他始终觉得,不会有人真喜欢他们这等人的。 尤其是有了权力的人。 没了权力,他便没什么用处了。 他一早就知道这件事。 可惜,又有什么用呢? 他什么都懂,可还是一头扎进去了。 一次又一次地做出错误的选择。 他突然想起几个月前的一天,小皇帝跟他说:日后我就可以为大人分忧了。 分忧? 他身上没来由地发凉,还打了个颤。 因为这话意味着,他渐渐地失去了权力,也失去了作用。 小皇帝不再需要倚仗他。 他可以去死了。 谈若过去没料到过,他这样一个无论尊卑贵贱、刑罚武力,还是羞辱咒骂都无法打垮的人,会有一天,因为爱而跪伏在别人面前,主动把权力还于他人之手。 愚蠢至极。 可是,又心甘情愿。 要说唯一让他感到安慰的,便是小皇帝时至今日也未曾宠幸他人。 至少据他所知,她从未与旁人过夜。 上过那张龙床、还宿在小皇帝寝殿中的人,唯有他而已。 虽然说,他也已经有一阵子没再能与她**了。 小皇帝最近繁忙得很,每日到了深夜才会回寝殿,累得倒头就睡。 倒是有点儿像过去的他。 也正因为如此,小皇帝已经很多天没有碰过他了。 最多是牵手拥抱,就连亲吻都变少许多。 她开始疏远他了。 原来过去,后宫里那些娘娘们逐渐失宠的感觉……就是这样啊。 他知晓许多娘娘偷偷地掉眼泪。 那时,他还不能感同身受。 谁想到转眼间,偷偷掉眼泪的就成了他自己了。 他有时候会想,若是能与小皇帝有个孩子,就算得不到宠幸,多少也能有点儿慰藉。 就像那些在宫中蹉跎年华的男帝后妃一样,孩子便是她们的支柱。 可惜他是个阉人。 他什么都没有。 “大人,陛下差人过来,问您这会儿空闲么?” 屋外响起柳公公的声音。 谈若回过神,心中泛起涟漪。 忍不住有点儿期待。 这已经成了本能的反应。 可他又一想,小皇帝如今大权在握,又怎么会再愿意碰他呢? 掐指一算,他已经半月有余没曾被她按在床上亲吻了。 “去回陛下,说我一会儿就去。” 他站起身,明知这次恐怕还是会失望而归,却依然准备沐浴更衣。 他们这等人啊,身上总是不干净,若是不勤洗着点儿,难免有味道。 每次去见小皇帝之前,他都会细细致致地把自己各处都洗干净了,梳了头、熏了香才去。 就算最近一直没能得到垂爱,也从未断过。 他每次都是抱着期待去见她的。 等到他准备好一切,来到时浅渡的寝殿时,已经是半个多时辰以后了。 手指一直轻轻地拨动那串念珠,把一颗一颗珠子拨到后面。 外间没有人,他迈进里间,却见小皇帝已经睡着了。 呵。 他无声地轻笑了一下。 大抵又白白准备了。 有那么几瞬,他真想从手中作为礼物的锦盒中拿出那只簪子,狠狠地刺进小皇帝的脖颈,又或者是他自己的,最好一个都别活。 他实在太好笑也太贱了。 即便知道小皇帝开始暴露本性,开始疏远他排斥他…… 可他还是想要讨好她。 握着锦盒的右手渐渐用力,攥到指肚发白。 红唇勾勒起漂亮的弧度,带着一种快要藏匿不住的病态忍耐。 泛红的桃花眼也笑得一样好看,却染上阴凉与哀切。 他真恨她。 但他更多时候爱她。 他尊严可以不要,性命也可以不要。 他是多么能豁得出去的人啊。 可他竟是连伤害她一点儿都舍不得。 脑海中天人交战,想杀人再自杀的念头几次疯狂地喷涌而出,又几次被压了下去。 睫毛在不知不觉间湿润了,眼前的世界变得模糊。 谈若终是没有从盒子里拿出簪子,而是来到床边。 轻手轻脚地,将锦盒放在了枕头旁边。 他想,事到如今,小皇帝若是能看在从前的情分上,给他一条生路就不错了。 不过这可能是异想天开吧。 他是冒犯过皇上的人,是她人生中的污点。 斩草除根,就能让污点“从未存在过”。 也好。 苟活着又有什么用处呢? 难道要每天看着她与后宫男子卿卿我我,然后暗自抹掉眼泪么? 她是个十几岁的小皇帝,而他却是三十有余的老太监。 从最初喜欢上她的那一刻开始,就应该知道结局了,不是么? 谈若弯腰,偷偷地吻了吻那对薄唇。 一开始,他的动作很轻,生怕吵醒了她,让她不悦。 可没过几秒,动作渐渐地疯狂起来,用力地翘开她的唇舌。 膝盖抵上床铺,手臂缠上小皇帝的腰,狂热万分。 他想,不过就是一死。 就算死,他也想让她再怜惜一次。 就算不碰他的身子,也抱抱他,亲亲他。 压抑的情感喷涌而出,他看到小皇帝惊讶地睁开双眼,手肘撑着床铺起来。 他双臂用力,死死纠缠她,还按住肩膀把她按回床上。 他笑起来,柔声地呢喃:“陛下,臣再伺候您一回。” 像过去很多很多次说的一样。 时浅渡快速抓住男人的手腕,一用力就按到一旁。 她刚才正美滋滋地享受她家大人轻轻柔柔的、小心翼翼的吻呢。 突然疯狂起来,着实惊了她一下。 “大人。” 谈若想挣脱桎梏,无果。 他死死盯着眼前的脸,发丝散落些许,在空中飘荡。 大概能想象得到,一向注重仪容的他,如今像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她比刚被他接到宫里时漂亮多了。 那时她干瘦干瘦地,还有点儿土气,一看就过得不好。 她乖乖地看他眼色行事,从不忤逆他,也不会另眼看他。 她总是听话顺从地把手放进他的掌心,然后轻轻地、亲昵地握住。 渐渐地撩动了他的心。 想来,从那时开始…… 她就已经开始计划后来的一切了吧。 他嘴唇动了一下。 泪珠顺着脸颊的弧度滑落。 泛着滚滚猩红的桃花眼缠绵又狂热地看着她。 现在除去柳公公和少数人,大概都已经忠心于小皇帝了吧。 惹恼了她,一声令下,便会有人拉他出去。 他没说话,也不曾解释。 安静地跟小皇帝面对面坐在龙床上。 等着她发话。 “大人,你怎么哭了。” 他听见小皇帝关怀地话语。 拇指蹭去了他的眼泪。 他心中发笑,心说小皇帝真是跟从前一样,惯会装好人。 “臣……” 他沙哑地开口。 不想下一刻,小皇帝却往前探身,重新吻上了他的嘴唇。 不只是浮于表面的、敷衍的吻,而是与他无间地纠缠在一起。 手掌扶住他的腰,一边亲他,一边将他放倒。 “怪我,非想要装睡吓唬吓唬大人,是不是叫大人觉得我不等人就睡着了,白白浪费了大人……”时浅渡俯在男人身上,轻轻地嗅了嗅,“精心准备的一切啊?” 时浅渡看她家大人哭得那么可怜啊…… 又想安慰他,又想狠狠欺负他可怎么办啊? 还有那些特意准备的小细节,唔,可真是可爱啊。 她模模糊糊地说:“别生气嘛,前阵子那么忙,我都好久没碰过大人了。” 谈若直发怔,一种死灰复燃的感觉在脑海中猛地炸裂开来。 小皇帝不……不排斥他,不曾厌恶他这个阉人? 没想过过河拆桥,而是一直需要他? 他太期待与小皇帝的亲吻与拥抱了。 不过亲吻几下,那双满是哀戚与疯狂的眼眸就湿软了下去。 心脏不自觉地飞快跳动,整个人溺进被褥之中。 “陛下真不是在欺瞒哄骗臣么?”他喘息着问,语调阴柔,“别是瞧着臣还有用处,就偶尔给个甜枣安慰一下,要是让陛下忍着恶心这般对臣……那就不好了。” 他勾住小皇帝的脖颈,眼眸中闪过期待又绝望的光。 继而,又缓缓地闭上双眼。 他希望这些都是真的,又怕得到的终将失去。 “不是与大人说过很多遍不要多想的吗?” 时浅渡无声地叹息,英气的眉眼愈发温柔了。 大人真是笨蛋。 她先前无数次好声告诉他不要胡思乱想,怎么还是自己折磨自己? 不听她的话,不相信她的喜欢,却又…… 深爱着她。 她家大人怎么这么叫人着迷? 男人说话阴阳怪气的,却从不反抗她的动作。 手掌一撩,就用软被把他们遮在下面。 她一边安抚自家大人,一边好声地解释道:“这段时间每天都有人催我叫人侍寝,说要么尽早诞下一儿半女的,要么就将皇位稳固下来禅让给皇兄,还有人不断要求我将大人斩首示众……” 说到一半,她不爽地蹙蹙眉头,冷哼一声。 莫名的有几分与她现在所做之事不相符的稚气。 “破事太多,我怕大人知道了,整日胡思乱想不得安宁,这才避着你一些,现在事情被我压下去了,便可以放心地告诉大人了。” 不知是动作太撩人,还是心中太熨帖,谈若觉得自己酥麻的厉害。 心脏里咕噜咕噜地冒起泡泡,如同死水泛起涟漪。 执政多年,他自然知道那些老头子有多难缠。 小皇帝竟是独自把这些都挡了回去么? 而且,全都是为了他。 为了让他能安心地爬她的床,跟她在一起。 “我得把权力死死握在手里,才能让大人半生无忧。” 她哑着嗓子在谈若耳畔低声地叹。 细碎的吻一点点儿地从耳朵开始往下。 “我喜欢大人,永远不会抛下大人的。” 她不知道第多少次亲上她无比喜欢的柔软嘴唇,直至男人彻底瘫软。 “唔……” 谈若忍不住低哼,柔和婉转。 一种疯狂被按压掩埋,另一种疯狂肆意地滋长。 他无比渴望地缠上小皇帝,似是想要将这段时日中所有的情绪在此时发泄干净。 那些悲戚,那些绝望,那些痛苦…… 那些每到夜晚就无法抗拒的想念与期待。 “陛下,别离开臣。” “大人总是喜欢多想,我不会离开大人的。” 时浅渡叹息,同时也被他这般模样搞得喉咙发紧。 谈若红着眼眶,眷恋地盯着她。 别离开他。 不然,他受不了。 他会疯。 他得到过她的温柔与怜惜,就再也无法忍受没有她的日子了。 355 时管局与结局番外5-1 女老板x男公…… 第三百五十五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喧嚣夜店中, 有个角落呈真空状态。 客人们都绕开那个脏兮兮的位置,等着工作人员来打扫。 高高瘦瘦的男人拎着水桶、拖把和一些清洁产品走过来,把手中的东西放在干净的地方, 开始着手清扫。 他带着口罩, 柔顺的黑发随着动作划过额角与眉梢。 就算遮住了面容, 也能从他柔软漂亮的眉眼中看出这必定是个美人胚子。 他将袖口挽起,带着橡胶手套,一点点地清扫脏了的座椅和地面。 弯腰垂眼, 安安静静,跟嘈杂的环境格格不入。 花了有二三十分钟, 才彻底地打扫干净。 他摘下手套, 拿出手机, 看了眼屏幕上的时间门。 三个妆容精致、衣着靓丽的年轻男人经过他身边,一脚踢在水桶上。 顿时, 里面的脏水撒了一地。 “啧啧啧,姓谈的, 你怎么沦落到过来打扫卫生了啊?” “人家清高啊, 摸一下都不让, 不仅业绩垫底, 上回还把客人惹生气了……” “直接让客人下不来台,人家多有能耐啊。” 几个男人一唱一和的,眼里嘲讽又鄙夷。 “长得好看有什么用, 最重要的是让客人高兴,你懂吗?” 谈若睨过去, 笑意盈盈的眉眼间门露出些许嘲弄。 他笑说:“只有长得丑的人才会这么说。” “你……!” 三个男人其实模样都不错,在普通人里算是好看了。 但跟谈若相比,就远远差上一大截了。 正正因为如此, 第一次来店里玩的客人总会选谈若。 甚至有些老客头一次看到他,都会加个微信,下回找他定位置。 他们没有基本工资,没有发台率就等于没有收入。 客人都因为那张太过漂亮吸睛的脸而选择了谈若,就是抢了他们的生意。 要说店里不嫉妒他的,恐怕没有几个。 长得漂亮,说话也好听,许多人都喜欢跟他聊天。 唯一的缺点么,就是太“清高”。 他从来不会跟客人距离太近,多数人看他的言行举止,就能明白他的意思。 只陪人聊天喝酒,不会做其他事情。 为了某种乐子而来的客人,往后再来,自然就不那么愿意找他了,只剩下纯粹为了放松心情、喝喝酒谈谈天的客人,业绩难免下降一些。 当然,也有一些难缠的客人就是喜欢他、就是看上了他,愿意一掷千金。 可惜不管客人点多少酒水、给多少小费,他连摸都不让摸一下。 前一阵子,有位豪横的富二代大小姐一个晚上点了几瓶全店最贵的酒,还给了他多到让其他人眼红的小费,想搂着他动动手脚,被他当着许多朋友的面给制止了。 那位大小姐当即发了火,一群有点闲钱的朋友也起哄拱火。 事情闹得挺大的,还影响了其他客人,最后还是领班出来不断道歉才算了结。 本来就业绩不好,还得罪了客人和领班…… 活该他被轰到这儿打扫卫生。 男人总是对比自己优秀的人充满嫉妒。 有个人看着谈若口罩上面的那漂亮的眉眼,心中恨恨,也越发鄙夷。 他想,真是假清高。 要真那么清高,为什么靠着一张漂亮脸蛋过来跟他们抢生意呢? 那个富二代大小姐,他追着聊了很久,好话都说尽了…… 可人家竟然一丁点儿小费就把他打发走了。 他有哪不如谈若? 他摸了摸手上刚得到的名表,炫耀似的说:“瞧见了吗?昨天好好表现一晚上,就顶你忙上一个礼拜的提成,又赚钱又有免费的女人上,哪个男人不乐意?真不知道你在装什么!” 谈若对男人的炫耀视若无睹。 他把手机听筒那边递向对方,在屏幕上按了一下。 【瞧见了吗?昨天好好表现一晚上,就顶你忙上一个礼拜的提成,又赚钱又有免费的女人上,哪个男人不乐意?真不知道你在装什么!】 录音播放,他柔柔地笑弯了眼睛。 这三人真是愚蠢的要命。 他是碰上了些情况,但领班罚他也就是做做样子。 “你的客人应该还不知道你背后是这么说她的吧?需要我连音响吗?” “我草!”男人立刻急了,“你他妈的……” 三个男人关系不错,立刻上前去抢谈若的手机。 有人不小心踢了一脚地上的水桶。 只见那水桶“咕噜噜”地快速滚了出去,撞在了一双价值不菲的鞋上。 桶底省了一点儿的脏水飞溅,泼湿了一片裤脚。 男人见状,立刻面色惶恐地拉住朋友。 干这行有几年了,他一看就知道,自己惹祸了。 这双鞋、这裤子…… 就是清洗费用都够他受,更何况,还有可能清理不干净。 “对、对不起……” 他上前,试图立刻帮忙擦一下,可又怕越来越糟糕,害怕让客人感到冒犯。 伸过去的手指在裤脚前停下,又颤颤巍巍地收了回去。 领班快速注意到这边的情况,连忙上前询问。 “您好,我是今晚的领班,请问是出了什么问题?” 时浅渡指了指刚才口出狂言的男人:“倒也不算什么大事,只是刚才听见有人说,在这儿工作有钱赚,还有免费的女人可以上,好奇你们这儿都是些什么货色,没想到被他们踢翻的脏水撒了裤脚和鞋子。” 领班的脸都黑了。 在迷幻的色彩之下,脸上一阵红一阵绿的。 说这种话……还让女客人听见了? 这男的是有多愚蠢啊! 脸长得还行,脑子里都是屎吗? 他狠狠地瞪过去一眼,口中道歉不断:“对不起女士,我们店里肯定是不会留下这样的人,请您放心,我们一定会对这件事做严肃处理,以后严格管理,至于您的裤子和鞋……” 视线一垂,反复扫了几眼,他没忍住暗暗咋舌。 这么贵的衣裳…… “我助理来了,你们跟她沟通吧。” 时浅渡冲刚走到这边的女孩招了招手。 “时总,您吩咐。” 与助理简单说明了情况,她便径直离开了店里。 专车已经停在路边,随时都能离开。 “时总,请等一下。” 柔和好听的嗓音自身后响起。 她回头,便见到刚才被人嘲讽的男人追了出来。 男人身量修长,高高瘦瘦的,衣裳并不算多么华贵亮眼,没有一件是国际大牌,但都是低调有品味的设计师品牌,搭配也很舒服好看。 而左上胸前别着一枚某大牌这季新出的胸针,一下子就成了点睛之笔。 他此时摘了口罩,可以发现他面部线条柔和,略上了妆的冷白色的皮肤十分细腻。 这是一张很漂亮的脸,五官全都恰到好处。 尤其是那对漂亮的眉眼,总是染着盈盈笑意,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她上下打量几眼,心中评价:确实好看,难怪惹人嫉妒。 追她出来,难道是要道谢? 毕竟,若是他本人告状,难免有打小报告的嫌疑。 职场里挺忌讳这样的,甚至许多领导都不喜欢背后小报告的下属。 “刚才谢谢你把那人说的话在领班面前拆穿。” 果然。 时浅渡心中了然。 她没当回事,拉开车门,坐上了后座:“我只是听着觉得他实在可笑,跟你没关系。” “时总。” 男人又唤了一声,递过来一张卡片。 她的视线中,是男人的手。 不得不说,有时候,造物主是偏心的。 男人的脸已经那么好看了,谁想手也一样,漂亮得很。 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指甲修剪得干干净净。 而手指间门,是一张名片。 上面印着姓名和联系方式。 谈若。 “时总,您下次要是再来,请随时与我联系。” 男人的嗓音很柔和,尾音微微地拉长,有一点儿软。 别人或许听不出,但时浅渡见过的多了,一听便知,是故意这样拓展客户,希望客人们再来夜店可以找他订位置。 哦,原来不是为了道谢。 是为了赚钱啊。 她接过名片,没说话,撞上了车门。 - 【会所帮忙挡桃花,来吗?】 【价格好商量。】 时浅渡给谈若发了两条信息。 今晚在私人会所有个轰趴聚会,业内许多大佬名流也会参加。 要知道,70%的生意都是在私人会所这种地方谈成的,可能相互聊上十分钟,就成了一笔几千万的生意,多少人都是挤破了头都想跻身其中。 她不喜欢太吵闹的环境,但若是能谈成几笔声音,也不算亏。 只是每次总有一些不务正业的富二代或者浑水摸鱼、想借着还算可以的脸搭上富婆资源的男人上前献殷勤,不是盯着她的脸,就是盯着她的钱。 偏偏这些人啊,还要打着“感情”的旗号。 真是像苍蝇一样烦人又恶心。 还不如直接来笔“金钱交易”,挡去桃花。 谈若一看就是个只看钱不走心的人,面上柔和,心里凉薄。 跟这样的人交易,省事。 【好。】 【时间门地点呢?】 【穿着有需要注意的吗?】 男人回复的很快。 时浅渡把大致情况简单说了说,用语音发了过去。 男人却一直保持着文字往来,节约她听语音的时间门。 【好的,我知道了,我会准时到达。】 夜晚,会所中灯火明亮。 一簇簇的业内名流们坐在柔软舒适的沙发上,相互攀谈。 见到熟识的人到来,便起身招呼,碰杯饮酒。 而一旁的舞池中,有人在优雅低沉的音乐声中翩翩起舞。 “时总,我们又见面了。” 一个三十余岁的男人来到时浅渡身边。 还未等她回话,便自行拿着酒杯跟她碰了个杯。 “这就是缘分吗?” 谈若看看这人仅是微胖却显得很油腻的脸,翘了翘唇角。 这种搭讪方法,哪个姑娘听了不得翻个白眼? 他心说,怪不得时总需要找人挡桃花。 他们刚坐稳,屁股还没坐热乎呢,竟然就碰上了这样的奇葩。 看起来,已经这样追着时总有几次了。 时浅渡快速翻了个白眼,将刚碰过杯的酒杯撂在桌上。 她顺手就揽住了谈若的细腰,把人往自己身边扣。 “王总,这次又是什么事?” 谈若腰间门一紧,眨眼间门就被人搂进了怀里,鼻尖划过她的头顶。 他一怔,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他讨厌在交易中有这样亲密的举动。 做这份工作这么多年,他从来不接受任何动手动脚。 从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因为他心中太明白了,一开始觉得搂搂腰、摸摸大腿.根、捏捏屁.股不算什么,之后必定会越陷越深,开始为了钱允许人亲亲脸颊、亲亲嘴,最后便是陪人上.床。 就像是温水煮青蛙,越来越多的钱,会勾着人无限下沉。 可能有的人会为此而自豪吧。 但对他而言,不是什么值得自豪的事。 这次来会所,明明已经提前说好,他的工作只是充当门面、抵挡桃花而已,拒绝一切触碰。 时总到底有没有听进去他的话? 这些有钱人,都觉得自己可以为所欲为吗? 只是情况特殊,若把人甩开,那就尴尬了。 他只得按捺住心中的不悦,红唇一勾,露出明媚柔和的笑容。 微微向王总点了点头,作为示意。 王总一瞧见他们的互动,脸色稍微变了一下。 本来有不少话要说,但时浅渡对面坐着的都是有身份的大佬,不能给人家留下不好的印象。 他扬头喝了一口红酒,说道:“既然时总有事,那我们一会儿再聊。” 见人离开,时浅渡扯扯唇角,松开了谈若的腰。 她笑道:“不好意思,咱们接着说吧。” 自始至终,没有跟谈若说过一句话。 很明显,他就是个工具人。 腰间门的手臂离开后,他眉梢间门染着的那抹不悦终于褪去了。 晚上的时间门过得很快。 聚会远远没有结束,但时浅渡到了该离开的时候了。 她不喜欢熬到太晚。 将随身携带的东西交给谈若,她去了趟洗手间门,叫人在走廊等着她。 谈若为她拿着包,站在墙边,却不会像许多人一样靠着墙。 他的品味一直很好,穿的是私服,但融入这样的富人圈子里毫无违和感。 “谈若?!” 熟悉的低呼声响起。 谈若眼皮一跳。 果不其然,他转脸就看见了一张厌烦的脸。 “你竟然也来这儿了?” 年轻的女生扫过他手中的最新限量款女包,脸上闪过一丝愤怒与鄙夷。 当然,两者之中,更多的是愤怒。 “我一晚上在你那儿消费了二十多万,摸一下腿你都不让,敢情是嫌我出的价少是吧?” 她第一次碰到这么叫她痴迷的脸,刷卡请朋友喝那么贵的酒都没带迟疑的。 只是没想到,反而会被当众被拒绝。 天知道她当时有多丢脸。 此番瞧见谈若来了会所这种级别的聚会,又愤怒又嫉妒。 “怎么,不是说不卖身吗?这是被谁给包了啊?” 谈若脸上闪过不悦。 但还是保持着一贯的柔和。 他柔声说:“赵小姐,请你尊重一点儿。” “尊重?一个鸭而已,还说什么尊重!” 赵思琪双臂抱胸,语气极差。 之前被拒绝的越直接越丢人,她就越是想把面子找补回来。 然而在与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对视时,心中猛地一颤,竟是有点想往后退。 她怎么觉得这个男人看人的眼神有点儿……吓人? 她抿了抿嘴唇,退缩两秒,气势又强撑着回来了。 之前就已经够丢人的了,此时不能输了气势。 她低低地哼了一声,不甘、愤怒又嘲弄地问:“你跟谁来的,她给你多少钱?我出双倍怎么样?” “一天一万,怎么了?” 两人循声看去。 只见时浅渡正轻轻地把挽起的袖子放下来。 她眼眸微微垂着,漫不经心。 谈若见她出来,主动从包中拿出护手霜递了过去。 这个牌子的手霜,比普通人面霜价格都贵。 “一天一万?”赵思琪惊了一下,“一个月给他三十万?” 在她的观念里,一个月金钱加礼物一共五到十万,已经是不低的价格了。 至于在夜店里的二十多万,是在酒精作用下,想直接用钱把看中的男人砸到手里。 况且,点的酒又不是不喝,只是二十万业绩算在谈若身上而已。 时浅渡不答反问:“你还有事吗?” 赵思琪被这风轻云淡的态度噎住,弄得脸上直红。 她觉得自己被蔑视了。 好像被人嘲弄,没有钱就别装。 “呵,你是有多缺男人啊,一个月三十万包个男人。”她面子上挂不住,不由得嘲讽,“这么大手大脚地花钱,也不怕把家里的产业赔没了?” “思琪,你胡说什么呢!” 一个中年男人低低地呵斥一声,上前拉住赵思琪的手腕。 他冲时浅渡赔笑道:“时总,女儿有点不懂事,让你见笑了。” 说完,又拍了下自家女儿的肩膀,颇为严厉地给她使了个眼色。 他严肃道:“还不快给时总道歉?” 时总? 赵思琪一听,更觉得难堪和丢脸了。 她还没大学毕业,花的钱都是父母给的,可这个女的是靠自己赚的钱! 在想泡的男人面前发生这种事,更觉得脸上发烫。 “我才不跟她道歉呢!” 她猛地甩开父亲的手,转身就走。 在听见时浅渡说“没关系,我不会跟花父母钱的小孩计较”时,脚步诡异地一顿。 可恶,她又不是赚不来钱,她以后肯定努力赚好多好多钱! 谈若被逗得翘了翘唇角。 桃花眼一弯,像是一轮新月,浮出淡淡的柔软的光。 方才的戾气早已在不知不觉间门消失殆尽。 没想到,时总是个这么有趣的人。 - 时浅渡在会所喝了不少酒,不能开车。 谈若便把车从地下车库开到了会所的门外。 “时总家在哪里?” “车上有导航。” 时浅渡指了指屏幕。 谈若显然是个特别合格的男公关,在他身上花的每一分钱都不会白花。 最显著的优势就是他优越的外在条件,带在身边十分有面子。 就说今天在会所里,都有几个人在看到他时面露惊艳。 其次服务质量与态度都很好。 她跟人谈事情,经常把他一晾就是许久,但每次跟他说句什么,他总是能立刻接上话茬,出口的话也让人相当舒服,有时还能逗得她跟其他老板们莞尔。 就算是聊到了一些市场上的专业话题,谈若竟然也不会露怯,还颇有见地。 就连老板们都对他很是赞扬,直夸她的眼光好。 这么进退有度、仪态得体的人,又让面子加了一分。 除此之外,就连现在开车,谈若都能展现出很高的水平。 一辆全城都没有几辆的豪车,他却了如指掌。 一看就知道是对各种各样的豪车都提前做过功课了。 也怪不得他一点儿勾肩搭背都容不得,还一直能有许许多多的工作。 他熟练地打开导航,启动车子。 一边开车,他一边笑说:“时总说出一万一天时,可把赵小姐给噎到了。” “我又没说谎,今天是一万啊。” 时浅渡舒舒服服地靠在副驾驶上,抱着手机给他转了一笔钱。 她说:“给你多打了点儿,就算是违约金吧。” “违约金?” 谈若想到了那下搂腰。 当时确实很不悦,但时浅渡只是虚虚地圈着他的腰,做给王总看而已,并不用力。 他见过各色各样的人,能看出来,她没有借机调戏的意思。 “是啊,我听见你跟赵总女儿的对话了,也记得你的要求。” 时浅渡对这个面面俱到的男人很满意。 日后若是有这样的商务场合,一直带着他去的话能省不少心。 或许可以达成长期合作,而不是一锤子买卖。 谈若笑了笑,眉目柔和地摇摇头。 他说:“我一会儿给时总转回去吧,就不要明码标价了。” 对这件事,他一直很有底线。 时浅渡挑眉。 这男人还真是有点儿意思。 怕这次多收了一小笔钱,日后碰上更加得寸进尺的事吗? “不如,时总就当欠我一个小小的人情?” 谈若开车行驶在夜路上,很稳。 他温声说:“我知道跟时总提人情是有些过了,但我保证日后若是需要劳烦您,最多就是跟搂一下腰一样,对时总来说只是举手之劳的小事。” 唔。 时浅渡靠椅背上,望着夜色中川流不息的车子。 她想了想,笑说:“没问题。” “谢谢时总。” 车子里安静了几秒钟。 除去风声,什么也听不见。 “很多干你们这行的,玩的都可花了,你倒是个特例。”时浅渡懒洋洋地说道,“你这样业绩容易比不过别人吧?” “还好吧,这样也已经比做别的来钱快多了。” 谈若语气平平,似乎并不以此为耻。 只是,头脑里忍不住想起了那个巴掌。 那个重重地扇在他脸上的巴掌,和亲戚们阴阳怪气的嘴脸。 红润的嘴唇微微一动。 他翘了下唇角。 “那倒也是。” 时浅渡耸耸肩膀,打了个呵欠。 男人立刻把温度调高了两度。 “时总要是困了,就小睡一会儿吧,五十分钟车程呢。” - 时浅渡睡醒时,已经马上就要十二点了。 许是因为喝了不少酒,虽然没醉,但更容易困倦,竟是睡了这么久。 而且睡得特别扎实舒服,可见谈若开车有多稳。 车已经停在车库里了。 刚刚好的暖气开着,不冷不热。 她扭头,就瞧见男人靠着驾驶位上,闭着双眼休息。 似乎也睡着了。 按照正常的车速来看,应是十点出头就到她家里了。 男人竟是在旁边等了她两个小时? 她撑起身子,谈若几乎是立刻睁开了惺忪的双眼。 他蹭了蹭眼睛:“抱歉,我不小心睡着了。” “没事,你可以叫醒我的。” “时总看起来挺累的,就没叫你,反正我也没什么其他事。” 谈若把后座上的厚衣服递给时浅渡,率先下了车。 他来到副驾驶一侧,拉开车门。 手里还拎着一个塑料袋,里面似乎装了食材。 “你饿了?” 时浅渡想,应该是在她睡着时去外面买的。 “不是,时总你晚上喝了不少酒,明天脑袋或者胃里可能会不舒服。”谈若关上车门,锁好车,把要是还给时浅渡,“我可以进去给你煮一点儿东西吗?十几分钟就好,喝了明天应该会舒服一些。” 时浅渡睨他一眼:“进来吧。” 这是她第一次在半夜,让一个只见过两面的男人进家门。 当然,什么都没有发生,也不会发生。 男人系着围裙,用家里的小奶锅煮了汤。 他站在燃气灶前,低垂着脑袋。 白色的热气不断升腾,莫名增添了几分美感。 说十几分钟,就真的是十几分钟。 他把汤盛出来,放在餐桌上。 然后把用过的厨具全都清洗干净,放回橱柜中。 在很有礼貌地打招呼之后,便离开了。 时浅渡小口小口地喝着热汤,透过落地窗,看着高高瘦瘦的男人步行离开别墅。 她知道,她这别墅区虽然豪华,但相对偏僻,这个时间门很难打车。 男人一路开车过来,心中必定知道这事。 但他对自己怎么走这件事只字未提,也没有任何抱怨。 只是认真地把这当成一份工作。 时浅渡喝完了最后一口汤。 心想:这钱花的值。 - 大半年的时间门里,谈若又从时浅渡那里接了好几次的“工作”。 大都是一些私人的聚会或者晚宴,偶尔也有些行业活动。 他很喜欢这位客户。 每次都给他极大的自由,从来不限制这限制那。 而且时浅渡很大方,不仅仅是只给钱大方。 对于她的人脉,也不会藏着掖着,时常会主动把他介绍给其他人。 要知道,那些私人聚会中的信息,往往是最昂贵的。 他跟在时浅渡身边,总是能得到许多有用的信息。 然后用他这些年攒下来的一点儿钱投资炒股,小赚了几笔。 当然,这些都不是最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她很尊重他。 除去在会馆时搂的那一下,她从不会动手动脚,从来没有任何过分的要求。 就只是带着他去参加一些活动,让他挡桃花、撑门面。 她是个很正经的人。 她把“公关”当成一份工作,肯定他的工作价值,说他做的很好。 她说,他们两人之间门,是一种很良性的“合作关系”。 她对他挺照顾的,也从来没有鄙夷,态度甚至称得上是温和。 一个身价数十亿的大老板说出这种话…… 这让他有些欣慰。 仿佛当年为了攒钱给母亲治病,而高三辍学打工,最终因为来钱快而进入这个行当,一干就是五六年,也不是一个错误的选择。 虽然母亲知道他赔笑卖酒之后,狠狠地打了他一巴掌。 后来,母亲去世了,什么都没有留下。 还欠了点儿债。 那些债不多,去普通公司上班,省一省也能还上。 但他发现他很难转行了。 高中辍学,没文凭、没学历、没工作经验。 被人问起之前做什么,他都不好说。 没少因此受人奚落。 如果求之前认识的老板们帮忙,应该可以找到一份还可以的工作。 比如秘书之类的,他相信他做得好。 但他不是很喜欢欠人人情,仰人鼻息。 若是继续仰人鼻息,赚的却还没有之前多,又是为了什么呢? 所以,他晚上继续在店里工作,白天就自学一些经济金融之类的,想在店里赚够了本钱之后,就可以靠着投资拥有持续的收入,养活自己足够了。 碰上像时浅渡这样的人,实属幸运。 不仅让他有机会听到很多大佬的见解,还肯定他的价值。 他寻思,等他真攒够了一笔,离开这个行当时,一定要认真向时浅渡道谢。 【今天我朋友在你们那儿订了位置,你上班吗?】 谈若正瘫在床上,打算好好休息一天。 手机“嗡嗡”地响了两下。 他翻身,拿起手机看了眼消息。 每个行业都有不一样的苦。 他们的话,每天昼夜颠倒,别人下班,他们上班。 好不容易休息一天,就想好好地赖着。 但他还是在停顿了几秒钟之后,从床上爬了起来。 【时总,我一会儿就过去。】 洗澡洗头、搭配衣裳、简单上一点儿妆。 这一套流程走下来,就算熟悉,也花了四十分钟。 若是换做别人,他肯定就装睡着了没看见,等过几个小时再说句抱歉。 但时总不太一样。 他挺乐意去帮时总的忙,给她“撑门面”的。 哦,还赶走一堆烂桃花。 时总每次都很满意。 还会夸他。 能从这份“工作”中得到夸奖与赞赏,比多给他一沓钱还让人高兴。 谈若打理好一切,就打车去了夜店。 八月初正是最闷热的时候,如果不打车过去,容易出汗。 “谈若,你今天不是说不来了吗?” 门童跟他相熟,瞧见他,用胳膊肘怼了一下。 “时总来了吧?”他问,“你知道在哪吗?” “嗐,我说呢,你是奔着时总来的啊。”门童给他指了指方向,“啪”地拍在他肩膀上,“你以前休息时可是谁都不搭理啊,这回不会是对时总不太一样吧?” 谈若笑而不语,就那么看着对方。 一双笑眯眯的眼睛仿佛在说:你说呢? 门童背脊一凉,立刻拍了拍自己的嘴:“呸呸呸,我知道你一直规规矩矩,跟别人都不一样,就把这当成一份工作……我不就是随口一说嘛,你别瞪我呀。” 谈若穿过一波一波的人群,终于看到了时浅渡的身影。 但是这回,她不是独自一个人。 只见她众星捧月般坐在中间门,身边是他的后辈,一个年轻漂亮的可爱男孩。 那男孩跟他不同,放得开,在场子里人气相当高。 他穿着带亮片的无袖衣裳,脑袋上顶着一对毛绒绒的猫儿,脖颈间门则带着一款黑色蕾丝边的颈链,链子最中间门,还挂着一只可爱的小铃铛。 谈若瞧见,时浅渡抬手,用食指轻轻地剥了一下那只铃铛。 下一秒,男孩开心地笑了起来,偎在她身边帮忙倒酒。 那是店里最贵的酒。 垂在身边的手指不由得握紧了。 谈若觉得此时的时总跟他认识的那个有点不一样。 他以为,时总一直那么正经认真,忙于工作。 他还以为,时总问他是否上班,是想让他陪着,不想找其他人。 来看是他想错了。 原来,时总在不需要他陪衬的时候,也是这样与人玩乐的吗? 时总也是需要这样……**的吗? 他感觉到了一种危机感。 怕别人抢走他最稳定、最大方的客户。 不论怎样,他都不能眼睁睁地看见时总让其他人给抢走。 谈若简单整理了一下头发和衣裳。 这套衣服时总夸过两次,想来她是喜欢的。 “抱歉,时总,我来晚了。” 他走到时浅渡身边,扬起无害的温柔笑容。 似若桃花的眼眸一弯,水汪汪的,有一种说不出的柔软媚态。 “你来了。” 时浅渡拖着杯子,手掌缓缓地转了两圈。 琥珀色的液体在杯壁上旋转着划过。 她看了眼身边的男孩,笑说:“阿艺说你今天难得放假休息一天,既然这样就不用特意过来了,长时间门不休息是要累坏了的。” 谈若眼眸弯弯,红唇也一直保持着漂亮的弧度。 然而眼珠微微一转,看向阿艺。 霎时间门,柔和的目光闪过戾气,笑意也染上了几分凉薄。 在一片喧嚣中,渗人的很。 年轻的男孩背脊发凉,喉咙一连滚了几下。 他有点发怵,不太情愿,却终是起身离开了时浅渡。 “哥,既然你们认识,还是你坐这儿吧。” “谢谢。” 谈若嗓音低柔,语调客气。 他垂眼,坐在了时浅渡身边。 两人距离不过两寸。 356 时管局与结局番外5-2 您有什么需求…… 第三百五十六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小渡, 这位是谁啊?难道就是你从前跟我提过的那个?” 坐在时浅渡身边的姐妹用肩膀怼了她一下,好奇地多看了谈若两眼。 她冲谈若伸出右手:“你好,我是袁小玫。” 谈若心头微微一跳。 原来, 时总会在自己的朋友面前提起他吗? 心中没来由的好一阵高兴。 因为阿艺而起的不爽感也随之消散了。 时总看中他, 而非别人。 他客气地点点头,与袁小玫轻轻地握了下手。 “我是谈若, 时总还跟你提起过我吗?” “哦对对对,就是这个名字!” 袁小玫勾住自家姐妹的肩膀,很亲昵地赖在时浅渡身上。 她眼睛很亮, 上下打量了谈若好几眼。 “我们时总啊, 说你工作认真, 知识储备丰富, 各方各面都相当周到, 而且原则性很强, 不像你们店里某些男人, 卖.身赚钱还出来耀武扬威, 以为只要上了床就是女人吃亏, 殊不知自己才是跟猴子一样可笑的蠢蛋。” 时浅渡白她一眼:“你不要添油加醋,我没骂的这么难听吧?” “拜托, 你阴阳怪气地噎人才是最要命的吧?” 袁小玫也毫不客气地白了回去。 还在时浅渡头上乱rua一气, 弄乱了她的头发。 谈若心知时浅渡说的是谁,勾起唇角轻轻一笑。 他抬手, 帮她把有点乱的头发捋了捋。 “不敢自夸多有原则,但像他们那样背后议论, 我是肯定不会的。” 真有原则的话…… 也不会来做这一行了,不是吗? 他又回想起母亲狠狠打自己的那一巴掌,想起了母亲流着眼泪的模样。 直到去世, 母亲都一直很自责耽误了他一辈子。 还有那些亲戚朋友,他们穷的时候,当面夸他孝顺,为了母亲什么都肯做; 可瞧见他那么几件充当门面的名牌时,又在背后骂他没出息。 “哎哟,你是不知道,他在外面是去卖了,要不能赚来这么多钱叫医药费吗?” “听说整天陪女老板吃饭喝酒,还有些更下贱的呢!” “但他傍上那些老板,以后是不是就有钱了?要是有事可以跟他借呀!” 没什么文化,又天性不算善良的七大姑八大姨,背后没少嚼舌根。 捧高踩低、端起碗来骂娘…… 早就是见怪不怪的了。 就连租房对门的阿姨,听说他的工作性质之后,都会多看他两眼。 越是被人戳脊梁骨,就越不应该放任自己。 他不想被那些人骂着,然后一点点地堕落下去。 所以,他更要抓住时总这样的客户。 绝对不能让人把时总抢跑了。 “谈若?” 袁小玫神手在他眼前晃了又晃。 谈若回过神:“抱歉,我刚才有点儿走神,袁小姐想说什么?” “我刚才是说,听过你们时总的夸奖,再见到你的样子,真想让你长期扮演我男朋友,各方各面都面面俱到的,随叫随到,细心温柔,人又这么好看,肯定得羡慕死我那些朋友们!” 谈若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时浅渡。 他与那双淡笑着的凤眸对视一秒,又离开挪开了。 “袁小姐说笑了,你这样优秀的女孩,怎么会需要找人扮演男朋友呢?” “嗐,渣男太多,花着你的钱还骂着你的人。” 袁小玫耸了耸肩膀,猛地灌了一口酒。 她隔着时浅渡,凑近了谈若:“你真不考虑考虑?” “行了,你别喝那么多。” 时浅渡熟稔地按着她的额头,把人给按到了一边去。 她拿走袁小玫的酒杯放到一旁,指了指谈若。 “这算是我的搭档了,你别挖墙脚,过几天的聚会我还指望他给我挡桃花呢。” “姐姐,我也可以帮你挡桃花啊。” 阿艺看着他们聊了半天,一直围绕着谈若。 他插不上话,有点儿着急。 终于能插上话了,他连忙往时浅渡面前凑了凑。 可爱的小脸上露出笑意,还有一颗小虎牙。 “像姐姐这样身份的人,偶尔换个年轻一些的也正常嘛。”他探头上前,脖颈间的小铃铛轻轻地晃动,“而且,我可不像谈若哥那么古板的哦。” 小男生故意用一种开玩笑的口吻说出来,让人生气都生不得。 说完,他还冲时浅渡wink了一下,可可爱爱。 不油腻也不招人烦,肯定是照着镜子练习过无数遍了。 谈若眼珠一转,睨了阿艺一眼。 当着他的面挖墙脚? 还说他古板? 阿艺这是暗示时总他们可以有“夜间活动”吧。 他笑道:“时总可不是那种……” 就在这时,时浅渡用手指轻轻地勾了一下那只小铃铛。 他仿佛在喧杂中听见了铃铛的响声。 落在沙发上的手指用力,在上面按出了几个小坑。 时浅渡懒洋洋地笑着说:“还是算了,谈若这样挺好的,在商言商,不用掺和其他事情,可以一直良性地合作下去,省不少麻烦。” 谈若紧张的心脏一点点地放松了。 还好,时总没打算换别人。 时总果然正经,时间精力都是投在工作上。 又或者…… 只是不想跟他们这种人有肉.体上的关系。 嫌脏都说不定呢。 他心中忽而有些不舒服。 唇角往上扯了一下。 - “谈若,你最近这半个多月的状态不太好啊,总是看见你走神。” 领班在夜晚降临之前,在换衣间跟谈若随意聊了几句。 谈若换了衣服,又用阴影稍微修饰了一下眉眼。 他按部就班地做完每一件事,沉默不语。 “你不是打算在三十岁之前攒笔钱离开这个行业吗?要不是你够拼,就你这不愿意跟客人有半点亲密接触的性子,得攒多久才能攒到足够的钱啊,咱们这工作也就是个青春饭,干一天少一天,别总是走神,加把劲儿。” 谈若又沉默了几秒。 “我知道,我会多注意的。” 领班说的不假。 他们这种工作,擦边**之类的总是更容易留下一些大客户。 像他这样的,只能是平时花更多心思、用更多时间才行。 最近这段时间,他总是走神,想着时总会不会找他。 微信一响,总觉得是时总发来的。 可惜,时总已经小两个月没有找过他了。 自从那次在店里跟阿艺聊天后,就一直没见过面。 有时候,他都忍不住怀疑,是不是阿艺背着他去把时总挖走了? 他总是想起那个画面。 漂亮的手指勾住小铃铛,轻轻地一拨。 银色的铃铛在空中晃了又晃。 他还状似不经意地问过阿艺,反被笑话了两句。 比他小了好几岁的可爱男孩耸耸肩膀,跟他说:“前辈,你入行比我久,来来去去的事情还不知道吗?时总那样的大老板,换换人再正常不过了吧,可惜这次没换我头上。” 他当然知道这个道理。 他只是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越活越回去了。 时总当然不可能永远需要他。 可他不想失去时总这样好的客户。 所以,他会时不时地发消息给时总维系关系,问候一声情况。 时总偶尔会回复,但都很简短,只说最近不在A城,要有一阵时间才能回来。 心中又隐隐燃起了期待。 夏日飞逝,步入深秋。 期待着期待着,转眼就到现在了。 他看见时总的朋友圈,已经回到A城了。 但依然没有联系他。 “谈若,那桌让你过去呢。” 领班拍拍谈若的肩膀,叫他打气精神。 “好,我这就过去。” 谈若点点头,扬起柔和的笑意。 但看着有点儿公事公办。 他这人模样漂亮,温温柔柔的,没有攻击性。 尤其是那双漂亮的眼睛,笑起来弯弯的,总有一种水汪汪的朦胧感。 再加上情商高会聊天,打心底里尊重人,一向很招人喜欢。 不出一小会儿,他就与人熟络了起来。 三言两语把几个小姑娘逗得直笑。 “没有喝的了,我去给你们再端来一些。” 他柔声说完,转身走向吧台。 不想,一抬眼却撞见了那双熟悉的凤眸。 柔和的笑意还未褪去,就直接僵硬在脸上了。 他背脊微梗,怔怔地看着时浅渡。 大脑中一片空白。 某种隐秘的欢喜与恐惧同时窜出。 他的头皮发麻,后背冷到轻微地打颤。 短暂的喜悦过后,他突然觉得害怕。 是那种…… 被人抓包了一样的尴尬与恐惧感。 他来不及思考,快步走到时浅渡面前。 “抱歉时总,我跟她们……” “你道歉做什么?” 时浅渡笑了笑,扫过去一眼。 她神色淡淡,没当回事。 “……” 谈若怔住。 是啊,他根本不用道歉。 因为这是他的工作。 这一刻,他突然意识到了—— 他似乎对时总有些好感。 所以,才会害怕被时总误会,想要解释。 他不知道过去怕阿艺抢走时总,是有关感情的占有欲还是什么。 但他能确认,他生出“害怕”的情绪,是因为喜欢。 垂在身侧的双手,顿时有些不知道应该放在哪。 好在他性子淡定,呼吸两次,沉下了心绪。 “时总,您今天有事吗?” “哦,是有个活动,有点儿临时,刚才给你发消息你没回复,我顺路就过来看看。”时浅渡低头回复了几条消息,又抬头笑着说,“你既然有事就先忙吧,我自己去就可以。” “不是,刚才只是帮朋友照顾她们一下。” 谈若笑了笑,说得跟真的似的。 - “今天怎么感觉你……有点儿不在状态?” 时浅渡坐上副驾驶,拉好安全带。 谈若的手指一顿,停了一秒,按下了车子的启动键。 他弯弯唇角,开玩笑说:“可能是好久没有陪时总您出来了,实力退化。” 时浅渡打了个呵欠:“也是,快两个月了。” 每天碰到的客户层次性格都不一样,许久不见了,难免会不习惯。 她没有多想。 而谈若抿了抿嘴唇,带着笑意的眼眸垂下来,神色有些复杂。 他开车行驶在夜晚的马路上,脑子里发乱。 其实,他知道自己今天应该拒绝时总的。 既然已经发现了好感的苗头,就不应该听之任之。 对客户有感情,可不是好事。 可当时在店里,看到他期盼很多天的面容,根本想不了那么多。 不由自主地,就开口推掉了其他客人。 他等时总,已经等了很久了。 他一直在期待见面。 只是,突然之间明白了自己的那点儿小心思,发现自己对时总抱有应该存在的好感,他待在时总身边,总是忍不住多看她两眼,有些小小的走神。 这是非常不专业的做法。 都是不应该犯的错误。 不管是对时总有了感情,还是继续陪时总出来,又或者是在工作期间的走神…… 哪一个都是错误。 他自嘲地扯扯唇角。 车子在车库中停稳。 两人一同下车。 “说起来,我这两天事忙,一直没有叫阿姨来帮忙清扫。” 时浅渡见今天时间还早,便站在门外,指了指黑漆漆的别墅。 她问:“不然你今天帮忙收拾一下?” 谈若点点头:“好,我去收拾。” 他有一次碰上客厅乱,帮忙收拾过一次。 别墅里其实不算多乱,打扫起来并不难。 他照顾母亲多年,不管什么家务事都信手拈来。 先是客厅、书房,接着是卫生间、浴室。 最后清扫到了最常用的那间卧室。 他推开门,就明晃晃地看见双人大床上,放着一件深灰色的睡衣。 无疑是男士的。 他手指一紧。 时总没有男朋友,他是知道的。 如果有男朋友,便不会需要他陪着出席各种场合了。 所以,时总真的是在需要带男伴挡桃花时,就找他这个“有原则”的人,而有其他需要时……就再去找别人来家里吗? 原来时总也是有这样需要的啊。 只是因为他不愿意做那些,所以从来不在他面前表现出来。 时总不止会跟他一个人联系。 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是在与旁人**。 他心中说不出的苦涩。 有那么一瞬间,谈若打破了自己一贯的原则,忍不住想—— 如果他没有那么“清高”,这件睡衣是不是就是他的了? 但他还是稳住自己的情绪,把他的工作尽善尽美地完成了。 他干活利索,别墅又不算特别脏乱,十几个房间很快就打扫干净了。 “时总,我收拾干净了。” 谈若打理好一切,把拖把跟抹布之类的全都归位。 他走下楼,没有多说什么,很规矩地径直来到门口开始换鞋。 看起来跟平时没有什么差别。 时浅渡正坐在沙发看手机。 她把手机放到一边,踩着拖鞋来到玄关。 “今天辛苦你了,慢走。” “不辛苦,对了,时总。”谈若换好鞋,抬头温柔地笑说,“您回A城之后,也好久都没有联系我,是觉得我哪里做的不够好吗?” 他顿了顿,摘下挂在衣架上的外套,看向时浅渡时目光流转。 “您是找别人了吗?还是有什么是我做不到的,您有什么需求都可以说。” 两人已经相熟了,时浅渡就跟他贫了两句。 她不正经地调侃道:“什么都能说?” 谈若心头一跳,不自觉想到了那件灰色的睡衣。 现在已经十一点四十了。 说实话,这是一个暧昧的时间。 他红唇一翘,勾勒出漂亮的弧度,笑意盈盈的面容与微微上扬的语调别有几分旖旎:“如果是时总的话,吩咐我做什么都没问题啊。” 话音未落,他瞧见时浅渡脸上的笑意渐渐地落下去一点儿。 他身上的温度也随之落下去一些。 “跟您开玩笑的,时总。” 他柔柔地笑弯了眉眼,没有半点冒犯与逾距。 跟从前一样“专业”。 只是胸腔之内,酸涩不断地蔓延。 357 时管局与结局番外5-3 不要钱。…… 第三百五十七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时总, 这边请。” “我还在这边存了一瓶好酒,等签完合同……” 年纪轻轻便开始接手家族企业的富家公子走在时浅渡斜前方,为她引路。 他穿戴低调而不失奢华, 咋一看不起眼, 但那股优雅的气质极是亮眼,一看就知道不是普通人,更不是个草包富二代。 而谈若,只能坐在大厅中,看着他们一同走进了个私密性很好的房间。 交谈声与脚步声渐渐消失, 什么也看不到了。 他收回视线。 拇指缓缓地抚在微凉的袖扣上。 这身衣裳, 是他为了每次陪时总出来,特意花大价钱订制的。 因为他发现,以前那些低调的设计师品牌, 似乎还跟时总身边应酬那些人差上一个档次。 什么大牌、设计师品牌, 只是普通人眼里的香饽饽而已,最多是中产。 真正的富人, 许多都是手工款订制款,是普通人连接触都接触不到的领域, 就是想花钱订制一件, 都找不到门路。 最初跟在时总身边时,她接触的层次还没有那么高。 不过一年多的时间而已,时总身价翻了好几番。 可他, 好像依然停留在原地。 尽管他一直抓住跟在时总身边的机会不断学习,回出租屋时查资料、扩大知识面…… 还是没什么用。 他每次看到时总被那些年轻帅气多金、学历高家世好的富家公子请走时,都会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力感,他深刻地意识到网上那句话,圈子不同, 不能硬容。 很多东西,普通人买得起,但用不起。 就比如他身上这套西装,他咬咬牙是可以订制一身。 但不敢蹭脏不敢弄破,放家里都要小心翼翼的。 他穿,是人供着衣服。 而且,这种订制的东西,以后不需要了卖二手都不好卖。 大牌的东西折价不多,有的还能保值升值。 订制的呢,贵了卖不出去,便宜了哪儿舍得啊。 他知道他完全是穷人思维。 但他就是个穷人。 他跟时总不一样。 也就只能偷偷地看她几眼。 进了别墅,帮她收拾收拾房间,做一顿饭。 然后等着微信铃声再次响起。 见一面,体贴细致地陪她,再分开。 说喜欢当然是不敢说的。 他怕说完再也没有机会见面。 怕时总觉得被他这样觊觎……很恶心。 就只能很小心地藏好那点儿心思,装作什么都没有过。 他以为,只要时不时地见见她,就足够了。 只是已经过了几个月了,他还是不能习惯这一切。 看到那么多优质男人与时总攀谈、聊项目,还是会觉得心中酸涩难过,会感到羡慕嫉妒。 他还嫉妒可以留在时总房间中过夜的人。 多少次送时总回家,他都很想说,他也可以。 可惜时总从来没对他有过别的意思。 他只是一件用的顺手的工具。 仅此而已。 能看见、能沟通交流,却永远也触碰不到。 心中一次次地翻涌起波涛,又一次次地被他压下去。 每次都感到无比煎熬,痛苦而不甘。 他开始质疑自己决定留在时总身边到底是对是错。 或许自行离开,才是最好的选择。 “谈若?你今天也在这儿啊,真是好久不见了。” 招摇的语调在大厅里响起。 谈若回头,就见到了个还算熟悉的故人。 “我还以为是是谁呢。”谈若勾起唇角,“原来是背后辱骂客户被赶出店里的阿龙啊。” 阿龙的嘴角抽动一下。 他不过是背后口嗨,嘴了客户一句,结果就被谈若跟那个被叫做时总的女人给害了。 好在他有本事,这一年多的时间,转眼就哄了一位傻白甜千金小姐订婚。 “听说,你跟了那天帮你的时总?” 他整理整理自己的一身名牌,生怕谈若看不见lg,极是自大。 “你不是一直装清高吗?还不是靠卖.身做鸭赚钱?” 谈若抿抿嘴唇:“少拿我跟你相提并论。” “怎么,难道我看见你坐着那个时总的车进别墅园区还是假的了?”阿龙低哼一声,“我是不能跟你相提并论,因为我已经订婚了,今天是跟岳父一起出席重要会议,不是你这种人能比的。” 谈若心中笑了一声。 也不知道是在笑对方,还是在笑自己。 他是跟时总去过无数次别墅区。 可那又怎么样呢。 时总有别人,不会碰他。 “你这种人,会这么想也正常。” 他垂眸,转身离开,想去看看时浅渡那边结束没。 “哎。”阿龙上前几步,跟上谈若的脚步,在他耳旁说,“你以前可不是这种模棱两可的态度,不会是你想陪她上.床,但她看不上你吧?” “……” 谈若蓦的顿住脚步。 压抑的感情被人用这种直白露骨的话戳穿,有什么在他心中炸裂。 他回头便是一拳,猛然间打在了阿龙的左脸上! 这拳头又硬又狠,一双漂亮的桃花眼眼尾微红,透着令人惧怕的阴凉。 他已经克制太久了。 一次又一次地看到喜欢的人跟其他人站在一起,像是一对金童玉女;一次又一次地来到别墅,又在收拾完房间将那件男士睡衣从洗衣机里拿出来晾好再离开;一次又一次地满怀期待地等到了时总的信息,期待她能对他有点不同,期待他的陪伴终有一天能打动她…… 可他什么也没有等到。 一年多了,时总对他一点儿意思都没有。 阿龙被打倒在地,“哎呦”地叫唤起来。 他被打得鼻血横流,几秒钟就在地上滴滴答答了一摊。 “阿龙,阿龙。” 约莫五十多岁的男人快步上前,扶起了阿龙。 他连忙拿出纸巾:“这是怎么回事啊?” “岳父,他故意伤人,他……” “谈若。” 谈若身子一僵,打人的右手垂在身侧,微微地颤抖。 他心中惶惶,一时间都不敢去看时浅渡的脸。 那种样子被时总看见了。 还给时总惹了麻烦。 都是因为,他管不住自己的情绪和感情。 时浅渡从走廊中出来,敛着眉头扫视一圈。 她记忆力好,一眼就认出了阿龙。 视线一转,又看向了阿龙的岳父。 她点点头打招呼:“万老板。” “时总,这个是你的人?” 万老板扶着流了不少鼻血的阿龙,不想得罪时浅渡,也不想就这么算了。 他眼珠一转,说道:“时总,虽然他是你的人,但毕竟阿龙是我的女婿啊,总也不能这么平白无故被人打了。” 谈若上前半步,压低嗓音说:“对不起,时总,我刚才有些冲动……” 时浅渡往下招了招手,叫停了他的话。 那次在店里见过他们的争执,又怎么会不相信谈若。 她问:“万老板想怎么做?” “哎呀这,就喜欢跟时总谈生意!”万老板喜笑颜开,“不如这样,咱们要签的单子,要是能按上次我们提的那么签,这事儿就算了。” 阿龙吹鼻子瞪眼:“岳父!这怎么能算了呢?” 他狠狠地看向谈若,恨不得把他生剥了! 万老板拍他:“你别说话!” 时浅渡扯了扯唇角。 她就知道万老板要提起这个。 “这样,那个单子的事就算了,万老板另找其他人合作吧。”她抓住谈若的手腕,作势要走,“流鼻血而已,连轻微伤都算不上,行政处罚都不会有,报警还是上法庭都随你们。” “别别别别别……!” 万老板立刻把本就不太中意的女婿抛下,追上时浅渡。 他赔笑道:“误会,误会,我刚才那是开玩笑呢,时总别当真啊,不过是有了口角发生点儿摩擦,能算什么事儿呢?” “岳父!小美要是看见我被打了,问起来我可怎么说啊?” 阿龙张口闭口就拿万老板最爱护的女儿说事。 他可是费了好多心思,才攀上了个恋爱脑富家千金的啊。 才跟谈若炫耀没两句,就被啪啪打脸! 他瞥见谈若脸上柔和的笑意,顿时气的脸红脖子粗。 时浅渡似笑非笑地睨了阿龙一眼。 “好,既然万老板这么爽快,我也送你一份大礼。” 她冲谈若勾勾手指:“我记得你的网盘是自动备份手机内容的吧?” “是。”谈若立刻拿出手机,“已经发过去了,时总。” 时浅渡手指动了几下,把手机揣回口袋。 她笑道:“大礼已经发给万老板了,没什么事我们就先走了,再会。” 两人还没离开,便听到身后响起了一段趾高气扬的话语。 【瞧见了吗?昨天好好表现一晚上,就顶你忙上一个礼拜的提成,又赚钱又有免费的女人上,哪个男人不乐意?……】 “啪”的一个巴掌声,响得像是二踢脚。 - “对不起,时总,今天给您添麻烦了。” 谈若坐在别墅的沙发上,很正式地跟时浅渡道了歉。 “小事而已,一看就知道是那阿龙先挑事。” 时浅渡端着茶杯,润了润嗓子。 她靠在柔软的沙发上,笑道:“我倒是好奇,他说了什么能气得你那么失态?” “……” 谈若喉咙一哽。 他抬头,与时浅渡对视,突然觉得脸上发烫。 张了张口,又干涩地闭上。 停顿半晌,他问:“时总,您觉得我怎么样?” “各方面都还不错。” 时浅渡觉得他似乎有重要的事情想说,便把茶杯放在茶几上。 她双腿交叠,倚着沙发:“怎么了?” 谈若看着她,喉咙不自觉地滚了滚。 呼吸似乎比刚才沉重了些。 谁都会想跟喜欢的人亲近。 牵手拥抱亲吻甚至是更亲密的事情,谁都会想。 他也会想。 天知道,时总偶尔在车上睡着时,他有多想亲亲她的唇角,又或者只是额头。 他也没少暗戳戳地期待,时总能在熟稔后稍微动动手脚,在给其他人介绍他时搂搂他的腰,做样子一般亲一下他的唇。 他其实……也有过几次暗示般的试探。 可惜他们最亲近的接触,不过是最初在私人公会的那一下。 时总太尊重他了。 其实不那么尊重也可以。 他想说,时总如果需要夜里有人留下来,他也可以。 可他终是没说出口。 这事儿若是客户提出来倒还好说。 主动求过夜算什么? 摇尾乞怜么? 一旦说出了口,那就是一点儿尊严都没有了。 先前说得那么“清高”,如今却这般主动献身…… 又当又立,实在惹人耻笑。 他不是优柔寡断的人,就如同当年为了给母亲治病,只一个晚上就做好了决定。 既然终究没办法得到时总的喜欢,与其继续这样痛苦…… 倒不如自己做个了断。 所以,他敛了敛思绪,说道:“时总,抱歉,我以后可能没办法继续陪您参加活动了。” 时浅渡动作一顿。 她早有耳闻,谈若想赚够钱就尽快离开这个行业。 于是略想了一下,她点点头:“也好,换个环境也不错。” “……” 心里好似叫人给剜下了一块。 谈若心口生疼,有些喘不上气来。 就,这么简单就答应了吗? 一句为什么都不问。 就像是普通的上司与下属,不,就连同事情谊都说不上。 当真对他半点感情都没有么?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主动表示断开“合作”,根本不是想要分开。 而是想听见时总的挽留。 话已经架在这儿了,他开玩笑似的说:“好歹也是认识这么久了,时总一句话都不挽留的吗?” “唔,强扭的瓜不甜。” 时浅渡耸耸肩膀,语气颇为轻松。 “你不想干了,强留有什么用?” “强扭的瓜是不甜。” 谈若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拧在了一块,难受的很。 他心说,瞧啊,你在时总眼里什么都不是。 可他啊……却那么喜欢时总。 为她推掉了很多工作,每次见面都那么开心,视线追着她转个不停。 他不断学习,不断精进,希望站在她身边不会给她丢脸。 他总是偷偷地想,要是陪伴久了,能得到哪怕一丝好感也是好的。 但那些努力那些小心思,又能算什么呢? 时总就连一句挽留的话都没有。 一点儿台阶都不给他留。 他不想离开。 他忽而觉得委屈,又十分不甘。 说不出的爱恋与嫉妒几乎要吞噬理智。 打人的拳头根本没办法将一次次埋在心头的情绪宣泄干净。 某种狂风暴雨般的情绪继续积压,越来越深重。 他想留在时总身边。 别管是用什么样的方法。 红唇勾起。 抬头,瓣若桃花的漂亮眼眸中伴着血丝。 他笑着开口:“但是解渴啊。” “噢。” 时浅渡垂眸,手指缓缓地蹭在价值不菲的腕表上。 她懒洋洋地笑问:“我拿你解什么渴呢?” “……” 谈若难堪地笑了笑,也被那漫不经心的态度刺痛了心脏。 呵。 终是走到这一步了啊。 时总什么没见过,应是已经从话里看出他的小心思了吧。 真是丢人,要是母亲知道他主动求着陪人上.床,定要几巴掌将他抽醒。 他也不知道怎么就这样了。 “您不是想知道阿龙说了什么才激到我了么?” 他起身,往前两步,走到时浅渡面前。 膝盖抵上沙发,手掌跟着也按在她的身旁。 他缓缓地俯身,红润的嘴唇落在时浅渡耳畔,但不会触碰到她。 唇角一勾,先是低低柔柔地轻笑了笑。 接着,他缓声开口,嗓音有种病态的喑哑。 “他说,我想陪您上.床,但您看不上我。” 他一边说一边笑,眼眶不自觉地湿濡了。 水汪汪的,尽是自嘲与疯魔。 真的挺可笑的。 摆过清高的架子,最后求着陪人上.床。 就连最后那点自尊都丢在了地上。 时总恐怕也会看不起他。 可要是能一直留在她身边…… 呵,又有什么不可以呢。 如果时总喜欢,可以一直保持着身体上的关系啊。 他可以假装时总喜欢他。 他可以欺骗自己,然后像从前一样工作。 只是偶尔在时总需要的时候加个班。 时浅渡掀起眼皮,缓声说:“你不是不喜欢也不接受这种事吗?” “……” 谈若扯了下唇角。 他真想大笑,然后狠狠地抽自己两巴掌。 但是他没有。 “是,您尽管笑话我吧。” 他垂下眼眸,湿漉漉的睫毛凌乱地遮掩住眼底的红。 柔软的嗓音多了一丝沙哑,变得缱绻又压抑,说不尽的痴缠与娇态。 “我喜欢您,时总。” 他能想象到落在他身上的目光有多么鄙夷。 或许他天生就是不要脸的人吧。 陪伴没法得到时总的爱怜,那边用身子。 他终是堕向了深渊,成了自己过去最不耻的人。 “不要钱,我乐意陪您,怎么都行。” 358 时管局与结局番外5-4 我把自己给您…… 第三百五十八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两人的距离不过几寸。 时浅渡身子舒展, 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 只要一抬眼,就能看到男人隐忍红润的眼和湿漉漉的睫毛。 他眼底有痛苦,却十分倔强, 似是把自己的一切都赌在了她身上。 他把被人侮辱践踏过无数次后,最后的坚持与自尊在她面前抛开舍弃掉了。 就像飞蛾扑火。 沉默在蔓延,尴尬紧随其后。 谈若心头的那点儿期待,慢慢地冷却掉了。 难堪密密麻麻地爬上他的皮肤, 血液涌到脸上, 似是要把人吞噬。 白净细腻的皮肤已经涨得泛起微红。 即便如此, 依然倔强地用那双雾气蒙蒙的眼看着时浅渡。 “我为什么要让你陪呢?” 时浅渡勾住他的下巴, 缓而轻地抚摸。 男人一向干净得体,无论走到哪都能保持着最好的仪态。 他穿戴整齐, 下巴滑滑的,没有半点胡茬。 “你说不喜欢身体上的接触,我就按照你的规矩来,尊重你;你现在想跟我有进一步的接触了,我就要同意跟你做那些,你不觉得很可笑吗?” 谈若扯了扯唇角,勾起自嘲的弧度。 果然得到了羞辱吧? 真是活该,他算个什么啊。 说白了, 他只是个供人随便挑选、为了钱在不同女人身边陪笑的低贱之人罢了。 虽然, 在喜欢上时总之后,他已经没怎么陪过其他人了。 他低低柔柔地笑了,说不出到底是在哭还是在笑。 柔美的面容上浮出几分难掩的乖戾娇态, 又莫名苦涩,惹人心疼。 生活不是偶像剧。 他也不是性转版的灰姑娘。 他沉默不语许久,终于问道:“时总, 最初陪您去会所那次,您说可以让我跟您提一个小小的要求,还作数吗?” “作数。”时浅渡轻笑,“我说话一向作数。” “我想抱抱您,就……普通的抱一下。” 谈若语调平平,说得很坦然。 说罢,他伸出双臂,缓缓地圈上时浅渡的腰。 下巴搭上了她的颈窝。 温热的皮肤相触碰,他瞌上双眼。 有那么几刻,他真想跟个变态一样强硬地亲上去,说他可以。 可理智很清楚,这是很恶心的举动,更叫人嫌恶。 心中怎么就…… 那么难受啊。 时浅渡感觉到,男人的肩膀轻轻地颤抖。 有水珠落在衣服上,湿润了衣料。 他哭了。 泪珠无声地顺着脸颊滑落。 不用上妆,就拥有了天然眼尾红。 他暗恋了时总好久,没想到会以这么不体面的方式结束。 真想保持着最好的清高的模样分开啊。 可是,他能怎么办呢? 他真的不想离开时总,又忍受不了日复一日的嫉妒。 越嫉妒就越自卑,越自卑就越嫉妒。 这已经成了一种无解的恶性循环,他可能注定没办法体面地跟时总分开吧。 “时总,我好嫉妒那些能与您亲近的人。” “我不想离开您。” “但真的……每次都好难受。” “往后让我陪您吧。” “我不要钱,还随叫随到,不会去陪别人。” 男人絮絮叨叨地说,声音又低又柔,带着细碎的哭腔。 他真的是脸都不要了,发了疯一般祈求。 心脏上终于被豁出了个口子,积压了太久的喜欢、嫉妒和自卑破蛹而出。 情绪已经推到顶峰,动作却是相反的极度温柔,半点也不舍得伤她。 “自从辍学入了这行,我觉得这种工作对不起对象,所以从来没交过女朋友,身子特别干净,没有叫任何人碰过,更不会有什么病症……” “噢,雏儿?” 时浅渡似笑非笑地低哼了一声。 她捏住男人的后颈,让他直起腰,与自己对视。 她瞧见了那双水雾迷离的桃花眼。 漂亮是真的漂亮,还莫名有种凌.虐的美感。 “是。” 谈若自己说出来,都觉得好像是个笑话。 正常人谁会相信啊,一个数年中陪过不知道多少客户的人…… 他又想发笑了。 真不知道他在时总面前已经成了个什么形象。 “时总,您要不……”他破罐子破摔地低笑,暗红的眼好似真的疯了,“亲自查验查验?” 时浅渡翘起一郎腿,恶劣地歪了歪头。 “那——”她拉长尾音,“你脱吧。” “……” 谈若脑子里很乱。 他几乎可以想象到,自己若真脱了,会是个什么结局。 无非是更多的羞辱,半点颜面都不剩下了。 “您真的对我没有一点儿……” 他与那双沉静的眼对视,收回了话语。 他蹭蹭眼角的水珠,垂眼解开领口的扣子。 “我知道了。” 谈若觉得自己的胸口好闷。 说不出的难受。 水珠在眼眶里打转,时不时地就落下一颗。 可即便是此时,他也不敢用身上的西装蹭一下眼角,不敢让可能染了化妆品的眼泪掉落在衣服上,因为太贵了,他就这么一身配得上时总的皮。 脱了,他就更什么都不是了。 时总以前对他不是这样的。 他委屈极了。 但又觉得自己活该。 他小心翼翼地脱掉外套,认真地叠好放在沙发上。 接着是领带。 他明白,其实他可以不用忍受这些,转身就走的。 可是他更明白,走了就再也没法回来了。 他没得选。 他不想离开时总。 当他是疯了也好,有病也罢。 总之这是他的选择。 “算了。” 时浅渡突然打断了他。 他手指一顿,接着,用更快的速度开始解扣子。 时总是想故意羞辱他,让他知难而退吗? 看他可以忍受,就叫停了。 时总就那么的……看不上他吗? “谈若,算了。” 谈若闭着眼睛抿了抿嘴唇。 泪珠噼里啪啦地往下掉。 仰头,沉默几秒,往前走了两步,站定在时浅渡面前。 他红着眼,脸上的笑异常压抑哀戚。 “我听您的,恬不知耻地脱都不行吗?” “您是不是觉得我特别不要脸?特别的恶心?” 谈若看着那张令他眷恋无比的脸,垂下眉眼,痴痴地笑了一下。 他觉得自己这番就像是古装电视剧里那些被冷落的、歇斯底里的妇人。 明知道没有机会,也不会得到垂爱,却任凭自己沦落。 他木然地从沙发上拿起领带和外套。 “对不起,我知道了。” 他刚转身迈出一步,又飞快地回过身,猝不及防地打了个回马枪。 速度很快,手掌直接按在了时浅渡身后的沙发背上。 他勾起殷红的嘴唇,眼底尽是缠绵狠戾的阴霾。 他想压低嗓音说,要不您报警吧,我可不一定会做出什么来。 可他做不出来伤害时浅渡的事来。 不全是因为喜欢她。 更因为,他怕她恨自己。 额头抵上了时浅渡的,鼻尖轻轻地触碰到一起。 呼吸纠缠在一起。 他能感觉到气温的升高。 “时总,您对其他人也都这样吗?” 他真想问个明白。 为什么……对他这么残忍? 时浅渡想了想:“那倒是不会。” “……” 谈若想说,他明白了。 彻底明白了。 “对不起,我不会再妄想……” 时浅渡微微扬头,亲上他的嘴唇。 她右手抚上男人的脖颈,哄弄一般轻轻地捏住。 几乎毫不费力,就撬开了他的唇齿。 “唔……” 男人的身子软了下来,顺着落在脖颈上那只手的力道,一点点偎在她身上。 思绪空白,只觉得一切的注意力都被舌尖上的触感吸引去了。 “时总。”他下意识地低喃,“时总……” 时浅渡扣住男人的腰,将人揽在怀里。 指肚触碰到细腻的皮肤,轻轻地抚了抚。 “我不会对其他人这样的。” 她笑着,翻身将男人按在柔软的沙发上,把他亲到气喘吁吁。 桃花眼里多了一层水雾,谈若仰头,露出修长的脖颈。 如同掉进了一个叫人迷醉的梦中,似梦似幻。 “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这么疯啊。”时浅渡俯身,轻轻地笑,“就那么喜欢我吗?我沉默几秒,又或是说出那么几个字,你就都受不了了?” 谈若没答话,只在心里说:因为我喜欢您好久了。 他一手缠上时浅渡的脖颈继续索取亲吻,一手去解自己的衣裳。 时浅渡按住他的手背,拨到一旁。 她懒洋洋地说:“你的衣服还是留着我自己动手比较有趣。” “你说呢?” 薄唇贴上了男人的耳廓。 热气喷洒在耳边,谈若心里一跳。 让他停下…… 是为了自己来,增添乐趣吗? 头脑中不由得幻想出了时总一颗颗解开他的衬衫与皮带的画面,极是…… 光是想想就有些受不住,身子不由得轻颤。 - 昨晚谈若挺高兴的,被亲到迷迷糊糊或者舒服到头脑一片空白的时候尤其喜悦,他觉得自己一定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就连睡着时都是餍足地靠在时总肩头入睡。 而今天一大早醒来,时总还睡在身边,没有把他丢在别墅里自己离开。 他终是成了时总的人。 也终是堕落到底,走上了陪.睡的路。 谈若不知道应该高兴,还是应该苦笑。 哭哭啼啼地发了一波疯,然后得到了时总的一点儿怜惜。 或许是怕他出事,所以安慰他的吧。 可是,不管怎样…… 他都是时总的人了。 他轻手轻脚地支起身子,垂首,轻柔而珍惜地轻吻在时浅渡的唇畔。 后颈被人捉了个正着。 他惊讶地往后躲了一下,却被圈住了腰。 “大早晨这么生龙活虎的啊。” 时浅渡抱住男人的腰,在床上翻了个身。 一下子就把人扣在了手臂之下。 “时总。”他蹭过去,下巴贴上时浅渡的颈窝,桃花眼轻轻地瞌上,“我把自己给您了,往后就是您的人了……您以后随时叫我过来。” 他病恹恹地笑了笑,嗓音很轻柔,就像外面的天一样云淡风轻。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对自己彻底的失望了,也不指望时总能再高看他一眼。 或许过去,时总还能真的尊重他。 但昨夜之后,再无可能了吧。 他明白他昨天有多丢人。 时浅渡一下一下地抚在他的背脊上。 “那你以后搬过来住吧。” “……搬过来住?” 谈若怔住。 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 “嗯,搬过来吧。” 这跟他想象中的反差有点儿大。 谈若还以为,自己只能默默等待时总的信息,偷偷地掉眼泪呢。 难道是昨天的反应和表现都还不错吗? 他有点高兴,点点头:“好,我今天就去收拾东西。” 这绝对可以说是意外之喜了吧? “不着急,今天可以多休息休息。”时浅渡亲亲男人的喉结,“昨天辛苦了,嗓子都喊哑了呢。” “……” 谈若的耳尖顿时红了。 时浅渡又说:“把你那边的工作辞了吧。” 谈若一顿。 他很久没有接待客人了,但毕竟要赚钱,就一直在店里做些其他简单的工作。 此时听着对方吩咐一般的话语,还有话语背后的意思,无声地扯动嘴角。 他低笑:“时总是要包.养我的意思吗?” 这是他想要的。 没错。 终究是走到了这一步。 但悲哀之外,他总觉得哪里很别扭。 “您是在可怜我吗?” 他不相信,昨天之前还不愿碰他的时总,怎么就突然改口了? 总归不能只是因为他……表现好吧? “不是要包.养你。” 时浅渡扯了扯嘴角,故意眯起凤眸,显得十分恶劣。 她在男人耳边低声开口:“是要奴役你。” “……” 谈若点点头:“噢。” 顿了顿,他又说:“没想到时总……有那方面的爱好啊。” 这回变成时浅渡沉默了。 她自然懂得“那方面”是哪方面。 她好笑道:“不愧是场子里出来的,玩法那么花啊。” “花吗?还好吧。” 谈若不喜欢那些,反而还有些反感。 但如果,这是唯一留在时总身边的方法的话…… 他愿意。 反正早已没什么自尊了。 更堕落一点儿,又有什么的呢。 他假意勾起唇角,故作不在意地慵懒笑着:“只要时总喜欢,我就喜欢。” 时浅渡将男人的双手钳制住,右手轻轻掐住他的喉咙,慢慢用力。 她感觉到,喉结在她的掌心快速地滑动。 “你喜欢?” 不喜欢又有什么用? 谈若红着眼看她,有种病态的媚色,唇畔带着似笑非笑的弧度。 他柔声说:“没什么喜不喜欢的,讨您喜欢就好了呀。” “我喜欢什么啊。” 时浅渡松开手,狠狠地弹在他的额头上,白净的皮肤顿时红了一块。 男人似是真被她弄疼了,顿时用双手捂住额头。 嘁,净知道卖乖。 她白过去一眼:“我是想说,我的助理月底就要离职了,你不是早就不想做这份工作了吗?不如来给我当助理吧,每天加班,替我赚钱。” 谈若眨巴眨巴眼睛。 原来……“奴役”值得是资本家的奴役啊。 意识到自己真的误解大了,耳朵无声地红了大半。 他低咳一声,心中又是兴奋又是高兴,还觉得有些不自信。 给时总当助理吗? 他一个陪酒卖笑的人罢了。 但说真的,尽管他觉得自己配不上这个位置,欢喜还是像溢出了啤酒瓶的泡沫,咕嘟咕嘟地奔涌出来,连唇角的笑意都抑制不住了。 怪不得他跟时总“辞行”,说不做了,时总留都不留一句! 要是昨天他没有急得发疯的话,恐怕时总昨天就说起这事了吧。 时总早就想……把他带在身边了么? 像时总这样的大老板,肯定不会拿工作开玩笑。 一定是看到了他背后的努力,觉得他专业水平足够了? 想到这儿,他更高兴了。 “原来时总盘算着这么剥削我呢啊。” 他翻身,趴在自己交叠的手臂上,遮住下半张脸,只余下一对漂亮的眉眼。 桃花眼满是缱绻,适当地拿了点劲儿:“时总觉得我合适吗?” “怎么不合适?” 时浅渡凑过去,亲了亲他的眼睛。 她不正经地笑说:“白天卖命,晚上还要加班的那种。” 谈若唇上的笑容,却在听见“晚上加班”这种玩笑时落下去一些。 他苦涩地抿抿嘴唇,眼睛却一直弯弯的。 “生活助理吗?好啊,都听您的。” 时浅渡察觉出了他情绪的变化,把人往怀里圈了圈。 “不是生活助理。”她叹气,“好吧,怪我光开玩笑,没有顾及你的心情。” 她拽开男人的手臂,去吻那对柔软的唇。 果冻一样,软软滑滑的,极是诱人。 “就是工作上的助理。”她讲谈若弄地微喘,心满意足地舔舔嘴唇,“你不是每次陪我出去,都求知若渴似的关注大家的聊天谈话,等回去之后还查资料做笔记学英语来着吗?我也认识你一年多了,你大概是个什么水平我是能看出来的,做助理应该没什么问题。” 谈若立刻回话。 心头那股热乎乎的冲动推着他勾上时浅渡的脖颈。 又一次把自己的唇送了过去,与她纠缠。 为什么呢? 为什么时总一直对他这么好呢? 他以为自己低贱的行径已经被判了死刑,可时总竟是依然没有厌弃他嫌恶他。 时总愿意给他助理的职位,还是那么……尊重他。 时总她啊,真的从头到尾,没有一次看轻过他的工作。 他气喘吁吁地问:“我如果做的不好呢,时总。” 时浅渡哼笑:“我要是点儿看人的水准都没有,早就破产了。” 她感受到男人浓重的依恋情绪,被勾得心中直痒。 谈若这人,细致耐心,办事有条不紊,还勤奋好学。 她这小两年的时间,抓住机遇,身价翻了几番。 公司要处理的事物难度和工作强度自然也不同往昔了,就像艺人爆红之后需要调整团队才能跟得上后续的宣传一样,她也需要更多的人才。 一直跟在她身边的助理事赶事地崩溃过好几次,员工也有些在公司调整变动的时候领了三倍工资主动离开了。 谈若只是偶尔陪她应酬,但应酬可不是简单的事。 人情社会里,有些时候更显出门道来。 他永远能处事不惊,毫不露怯,完全跟上了她的成长,除去行业和业务问题,就连经济形势、国家政策、投资保险……甚至是酒庄古董高尔夫这些都能说得头头是道,但又不会抢了老板们的风头,完全当一个“非常懂行的陪衬”。 这种人才,千金也难求的好吧。 天知道他背后下了多大的功夫去学习那些。 还得背下来,吃透了。 到后来,有些应该是助理陪她的场合,她也是叫谈若一起的。 每次,谈若都在陪她结束应酬后,开车送她回家。 如果赶上饭点,就给她弄点东西吃;如果喝酒喝多了,就弄点汤养胃。 最后再一个人一身疲倦地离开。 她总是懒洋洋地坐在沙发上看他忙。 看他小心翼翼地脱下昂贵的西装,挽起衬衫袖口,露出性感的手腕。 他会站在开放式的厨房前,低垂着眼眸,特别好看。 她有时候真想把人圈在怀里,按在沙发上狠狠地欺负一通。 唔,话说回来,昨天倒是真把人给逗弄惨了。 让他脱,他就真脱。 明知是戏弄,却还是那么做了。 就那么……喜欢她的吗? 这男人藏得可真好,她先前只能感觉到他的好感,却没法确信他的喜欢,谁想,竟然已经喜欢到了那种程度了。 红着眼掉着眼泪求她啊…… 时浅渡又舔舔嘴唇。 好事多磨,这老话说的真没错。 不然也不会发现他哭起来那么美味。 她把男人环在自己身边,逗弄道:“馋你身子果然是对的。” 谈若讶异地挑起眉梢:“难道时总早就想对我……” 他忽而低柔地笑了起来,眼睛一弯,微肿的唇贴上她的耳垂,似勾似引。 “您怎么不早点儿动手呀。” “想跟你保持长期的合作关系,那自然要遵守你的规则。”时浅渡耸耸肩膀,说的理所应当,“不破坏规则,合作才能长久。” 能有个合得来的合作伙伴太重要了,可遇不可求。 比起情情爱爱,还是事业更重要。 “……” 谈若难免失落,又觉得可以理解。 他笑道:“时总把事业放在我前面啊,真叫人难过……那我只能努努力,让您在事业上也离不开我了。” “就是因为离不开,所以才不会打破你的规则啊。” “那您为什么不早让我去做助理呢?” 谈若眯起漂亮的眼眸,尾音慵懒,有种威胁之感。 这像是在兴师问罪,又像是在撒娇。 时浅渡抚上男人的脸,拇指在唇上轻轻地抚弄。 “天天见面啊……” “我可不一定能忍住不把你按在办公室里欺负。” 谈若目光流转,眼尾染上一股子熟透了的媚红。 他勾上时浅渡的脖颈,与她纠缠在一起。 “以后时总可以尽情这么做了。” 359 时管局与结局番外5-5 您不要我了吗…… 第三百五十九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谈若搬进别墅里后, 给家里进行了一次大扫除。 他按照时浅渡的喜好,把两人的东西好好收拾一遍,摆放整齐。 当翻到那件灰色的睡衣时,顿住了动作。 “时总。” 时浅渡正窝在沙发上用投影放电影。 扬头往后看去, 就见到身量修长的男人正拿着不属于他的睡衣走下楼梯。 她问:“怎么了?” “这件睡衣——” 谈若来到沙发前, 故意拉长尾音。 他在等时浅渡的反应, 希望她能主动丢掉这件困扰了他很久的睡衣。 要知道,他没瞧见一次, 心里就难受一次。 时浅渡眨眨眼:“睡衣怎么了?” “……” 谈若面上的笑容有些干涩。 红唇渐渐地抿紧,又缓缓地松开。 他眼角暗红,倔强地与时浅渡对视。 “介意?” 时浅渡从茶几上抄起水杯, 喝了两口果汁。 杯子掩盖掉了唇畔的笑意。 谈若点点头:“嗯, 有点儿。” “过来坐。” 时浅渡冲他招招手。 男人把睡衣放在沙发边,自己坐到了时浅渡身边, 轻轻地靠了过去。 他还主动的亲亲她的唇角,动作虽轻,却满是亲昵。 时浅渡揽住他的腰,压低嗓音,在谈若耳边说:“那也不能丢。” 谈若承认, 心里在霎时间兴起了滔天醋意。 他不知道是哪个男人, 对时总这么重要,让时总即便有了他也无法忘却。 又或者, 他是那个作为替身的存在? 脑子里不知道涌出了多少乱七八糟的电视剧剪辑名场面。 他勾了勾红唇,笑问:“是什么人,叫您这么念念不忘啊?” “怎么,你想取而代之?” 时浅渡挑眉,懒洋洋地瞧着他。 她看见, 男人眼底除去痴缠,更多了叫人心惊的妒忌与哀戚。 好像还有那么一丝委委屈屈的埋怨。 她能瞧得出来,男人爱她。 所以想当她的唯一。 她勾了勾手指:“过来近一点儿。” 谈若听话地又靠近一些,侧耳倾听。 他感觉到温热的气息吹拂而来,听见时总说—— “你想当我爸?” “……” 他嘴唇轻微地抽动了两下。 染着红扑扑媚色的桃花眼立即嗔过去一眼。 他问:“时总,您真不是在敷衍我?” 从来没听说时总父母也住这里啊! “当然不是敷衍了。” 时浅渡憋了半天的笑,终于恶作剧成功一样地乐了起来。 她抱住谈若就歪倒在沙发上,动手动脚地欺负他。 “我爸妈虽然不常来,但各有一套睡衣放在衣柜里备用,你醋劲儿怎么这么大啊,看见一件男士睡衣就开始胡思乱想了吗?”她与谈若鼻尖相碰,眯眼问道,“说实话,你是不是从第一次帮我打扫房间时,就开始跟一件衣服吃醋了?” 谈若被说得面颊直发烫。 他也没想过,自己会因为一件睡衣难过那么久啊! 足足难过了八个月之多,实在……好笑了点。 他不答,想转移注意力,便主动地亲吻时浅渡的嘴唇。 身子也主动凑了凑,跟着往上贴贴。 时浅渡幼稚的劲儿上来,不依不饶。 “不能打岔,你好好回答我。” 谈若眼眸一垂,闪了闪,再抬眼看向时浅渡时,已经是笑意靥靥。 他似勾似引地柔声开口:“我要是非不答,时总难不成还要惩罚我么?” “那我想想罚你什么。”时浅渡眼珠一转,“罚你一个礼拜不能进主卧睡觉吧。” “……” 谈若眉心一跳。 “时总舍得浪费那么多……大好时光?” 他伏着身子上前,抬头吻上时浅渡的的嘴唇。 不深入,只在表面慢悠悠地逗弄勾引。 时浅渡被他勾得贼心四起,模模糊糊地笑道:“这么短的时间,你勾人的功夫倒是没少进步。” “看得多了自然就会了。” 谈若轻咬住唇,双眼微眯的模样像是勾魂摄魄的狐狸精。 他笑得有几分糜艳:“只是时总以前没给我机会罢了。” - “云姐,我跟你八卦一下,时总跟谈特助之间……?” “就是亲密关系,有吗?” 宽敞明亮的办公室中,有个可爱的小姑娘偷偷问自己的前辈。 这话题一出,正在午饭休息的员工们立刻聚到了一起。 “特助跟时总配合很默契诶,关系肯定不一般吧?” “你……哎呀。” 有个女孩往旁边怼了下朋友,给她使眼色。 说不准又是个喜欢谈特助的年轻小女孩,当着人家面这么说,多叫人心里难受呀。 他们公司,在外人眼中有两个黄金单身金饽饽。 一个是时总,一个就是谈特助。 也有小道消息传闻两人的关系,但没人敢问,也就不了了之。 时总这个高度,自然是没有男员工敢觊觎了。 但谈特助么,总是容易招年轻小姑娘。 云姐是公司的老员工了,喝了口水,说道:“其实谈特助啊,背景很复杂,据说最初是做男公关的,但是被时总慧眼识珠看中了,很早以前就开始陪着时总去参加一些活动,让许多老板都很欣赏,想从时总手上挖人呢。至于时总他们的关系……据我所知,时总一直把他当成最重要的合作伙伴,说谈特助是可遇不可求的人才,想一直保持良好的合作关系。” “那就是……没有有其他关系的意思?” 女孩满面欢喜,正巧看见谈若穿过走廊推开玻璃门经过这边。 她立刻从工位上站起来,小跑着来到谈若面前。 “谈特助,抱歉,虽然有些唐突,但我还是想问一下,你现在是单身吗?” 谈若听过许多类似的问题了。 他温声笑了笑:“抱歉,我想先专注工作,没有谈恋爱的想法。” “那太好了!” 小姑娘当场灿烂地笑了起来,把众人都笑懵了。 她开心地拍了下手:“这么看来,时总肯定是单身对吧?我那蠢哥哥还是有点儿戏的!不枉我刚留学回来就帮他来打探消息!谢谢你,谈特助!” “……” 谈若温柔的笑容扩大,如同七月灿阳。 他道:“你哥哥是?” “哦,就是李天维那个笨蛋。” 小姑娘知道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也不介意曝光自己的身份。 她耸了耸肩膀:“天天让我出主意打探消息,烦都烦死了,不过呢,我超喜欢时总,要是时总成我嫂嫂,我一百个愿意,就勉强帮他一下吧。” 谈若想起了那个总跟时浅渡示好的大少爷。 本硕都是世界一流大学,流利掌握四国语言,谈吐好教养高,自带沉稳气质。 长得也好看,用网上的话说,就是天之骄子、高岭之花。 自身条件都这么好了,人家家世也雄厚,普通人就是八百辈子也追不上。 这还只是时总的追求者之一罢了。 时总身边,已经不再是那些需要他去挡的“烂桃花”了。 个个都是优质得与时总比肩的男人。 而他,离开了那个行当,走到时总身边…… 只是更清楚了自己与时总的差距罢了。 谈若推门走进总裁办公室。 时浅渡正盯着电脑。 听见声音,抬眼瞥了一下:“你来了。” 谈若没立刻回话,俯身伸手撑在桌面上,偏头就亲上了她的嘴唇。 他一边动作一边似勾似引地唤:“时总……” “怎么了?” 时浅渡手上没有要紧的事,便把触控板推到旁边,手臂一勾把人拢到怀里。 她扬头,懒洋洋笑道:“心情不好,事情不好办?” “不是,事情解决了。”谈若垂眼,笑得温柔,“就是突然想您了。” 时浅渡把玩着男人的手指:“有心事就说嘛,怎么还跟我藏着掖着了?” 他的手指被捏几下,骨节就会变得粉红粉红的。 特别好看。 谈若一直低着头,安静地看他们交叠在一起的手。 他做任何事情,都能理智处理。 唯独碰到有关时总的事,总是头脑纷乱。 “时总。”他又唤了一声。 很多事情,很多想法,他都不敢跟时总说。 生怕他把那些心思都说出来,会叫时总觉得磨磨唧唧的,惹得她厌烦。 他只是个助理。 是个有幸窥得上流社会的面目,又被排除在外的人。 他深知他们地位上的差距。 他跟时总之间的牵绊,脆弱得好似一张纸。 轻轻一捅就破了。 他沉默许久,终于说:“我想跟您结婚。” 他说的非常直白。 直白到时浅渡的动作一顿。 她抬头看他:“结婚?” 谈若看到她的反应,就已经明白了一切。 时总从没考虑过跟他结婚。 心头酸涩,挤出的酸水几乎要从眼眶里涌出来。 他弯了弯眉眼,几乎叫人看不出内心的煎熬与痛苦。 他装作看不懂她的意思,继续说道:“嗯,我会主动找律师写好婚前协议,如果日后分开就是我净身出户,不会贪图您一分钱财产的。” 其实,他已经找过律师拟好了婚前协议,时总可以在这基础上修改。 “你想的这么远啊。” “……” 谈若鼻尖都开始发酸了。 说起结婚,时总就这么的平静,一点儿想法都没有么? 他强撑着勾起唇角:“您就没想过结婚吗?还是……只是没想过跟我结婚呀?” 男人的嗓音很柔软,在人耳边低吟的时候,有种勾人的魔力。 总能三言两语就叫人心中发软。 “结不结婚……我觉得无所谓。” 时浅渡憋着笑,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耸了耸肩膀。 她搂着谈若,轻轻摇晃转椅,正儿八经地说:“你说,现在八字还没一撇,你就开始想到以后分开了,既然结了婚也能分开,那不是多此一举吗?” “但如果我不是过错方,法院一审不会判离的。” 谈若的眼圈发红,即便如此,依然倔强地与时浅渡对视。 说完,却又突然别开了脸。 是啊,法院一审不会判离。 然后拖个半年一年的,二审也说不定怎么样。 律师啊,肯定会抓住他以前的工作,说是他花言巧语骗了时总。 若时总真会厌弃了他,婚姻也没办法给他保证。 但是至少……能让他现在多一份安慰。 就算到最后真分开了,也能有个小本本,证明他们的过往。 时总不想结婚也好,可怎么也说两句好话哄哄他吧。 “我最初来公司时,您说不透露我们的关系,免得大家带有色眼镜看我。” “您说的有理,我就全听您的安排。” “可现在都过了很久了,大家都认同我的工作能力。” 谈若低声说了几句。 他停顿几秒,才继续开口。 “您知道每次我看到有那么优秀的……” 他又闭了嘴。 无尽的苦涩与妒意都化在一声病恹恹的轻笑里。 他眨眨酸涩的眼睛,再看向时浅渡时,眼眶里已经擒着一层薄雾。 睫毛轻颤的样子,有种说不出的脆弱感。 红润的嘴唇往上勾了勾,柔和倔强的笑容让人心碎。 “时总,您就从来没有想过我们的以后吗?” 时浅渡抽出一张纸巾,给他擦了擦眼角的水珠。 没忍住,扬头亲上男人嘴唇。 这个男人,跟她熟悉了后,最擅长的就是半真半假地掉眼泪。 大抵是发现自己一眼眶发红,她就会心软,在一起的这段时间里没少这样。 那双桃花眼眨呀眨的,跟撒娇无异。 她特别吃这套。 不能算是骗人,只是能忍住眼泪的时候,故意不忍着。 然后挤出来一点儿泪光,叫她哄。 比如她每天忙工作忙到脚不离地,只把男人当成一个普通助理使唤,最多轻吻一下、忽略了他的感情需求的时候,又或者是有许多优质男人环绕身边,她与人谈笑风生你来我往,让他吃醋了的时候,他总会在晚上她不忙的时候用泪眼朦胧的方式跟她撒撒娇,腻味一会儿。 而且每次都特别好哄,抱在怀里说两句好话,亲亲他的耳朵和嘴唇,或者摸摸背脊安抚安抚,他就不再说什么了,安安静静,不争不抢。 他挺小心的,不打扰她工作,也从来不抱怨。 有委屈也不会怪她,反而拼了命地工作,想让她需要他。 时浅渡能看出来,除非他心里太难受,是不会跑来跟她撒娇的。 每次掉眼泪,都是借着这种方式把情绪抒发出来,免得积压太多,最终成了恶魔。 她只需要稍微安抚一下,就能让他内心的躁动平息。 就像此时,抱着他亲昵一会儿,就能让他好很多。 她撬开男人的唇齿,动作极尽温柔。 谈若从来不反抗她的意思。 或者说,他的本能抗拒不了时浅渡的任何要求。 尤其是身体上的触碰。 他喜欢她,由内到外的喜欢,只要被她抱在怀里,好像整个世界都与他无关了。 人们说,如果真的爱一个人,就会想到两个人的以后。 他就幻想过无数次以后。 为了那些,他什么难过痛苦都能忍受。 可他问起时总时,时总没有回答。 只是亲了他,饶过了话题。 他承认自己真的有些伤到了。 他被人拥着腰,按倒在了沙发上。 有细碎的吻落在脖颈间。 他乖乖地仰头承受,让自己放松,享受时总给他的一切。 过去,他嫉妒、不甘、甚至是产生出恨意的时候,只要让自己感受到时总对他的感情和喜爱,那股汹涌的情绪就能平缓地落下去。 这次却有些不对劲儿。 他止不住难受。 “为什么呢,时总。” 是时总先提出在一起的,却一直都是地下恋,不让任何人知道。 所以,他只能看着一个又一个男人围上来。 “如果就只能跟您这样偷偷摸摸的,永远也没有以后,那您何必给我希望呢?不交往也可以的啊,您就直说,我只是个情人,让我从一开始就没有幻想不好吗?” “可你不止是情人啊。” 时浅渡执起男人的手,轻轻地亲了亲他的手指。 她笑说:“以前亲你几下你就迷迷糊糊的,今天怎么这么清醒?” 谈若勾了勾红唇:“我的问题让您那么为难吗?” 那他可以装傻,可以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时浅渡撑起身体,靠在沙发背上,让男人跨坐在她身上。 “为难倒是不为难。”她拍拍谈若的背脊,“你闭眼。” 谈若很听话地闭眼。 他感觉对方握着他刚才吻过的那只手。 然后…… 一个微凉的东西套在了手指上。 头脑在意识到这是什么的一瞬间臌胀起来,惊得嗡嗡直响。 猛地睁开双眼,低头,就撞进了那双带笑的凤眸中。 他喉咙哽了哽:“您……” 心脏跳动地太剧烈了,仿佛要冲破胸膛。 他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这辈子,还是第一次口才这么差。 时浅渡翘起唇角,又吻了吻他戴上戒指的手指。 她笑问:“喜欢吗?” 谈若的眼眶发热,抑制不住地去亲她的嘴唇。 就跟要证明他没在做梦似的,直到把自己弄得喘不过气,才抱着她的脖颈喘上几声。 他哑着嗓子开口:“我以为您从来没考虑过我们的以后。” 时浅渡垂下眼眸。 她本来是没考虑过的。 她这人关注当下,看中工作,对结婚没有什么期待和想法,觉得跟谈若这样生活就挺好的,她多忙工作,谈若则帮她打辅助。 就算不领证,事实婚姻不也是婚姻么。 谈若不说,她就没多想过。 直到有天晚上,谈若帮她出去谈事,回家时醉醺醺的。 他不太能喝酒,多喝点儿就醉。 但他一般都很有分寸,不会在外面喝多了。 也不知是因为喝醉了所以大胆,还是为了壮胆而故意喝醉。 总之,他从文件夹里拿出一小沓纸,放在她面前。 “时总,我想跟您结婚。” 他白皙的面容因醉酒变得红润,醉眼朦胧地看着她。 修长漂亮的手指把文件往她面前推。 她瞥了一眼,就瞧见最上面写着“婚前协议”几个大字。 “我其实早就找过律师了,婚前协议您看看,想怎么改都可以。” “请您放心,我肯定不会贪图您的财产,如果分开,就是我净身出户,就算是您送给我的礼物,哪怕就是件衣服,只要是您出的钱,我都不会带走的。” 男人半趴半倚在她的腿上。 他唇畔始终带着好看的弧度,好似在描绘一个美好的未来。 手指在文件上移动,指到下一条内容上。 “如果您喜欢孩子,我们就生一个,以后我照顾,我可以努力兼顾家庭和工作,如果您觉得我影响工作,我也可以离职,不会影响您公司的效益。” “如果您不喜欢孩子,我们就不生,协议里也写明了,如果我以后反悔,需要对您进行一定的赔偿,我绝对不会用什么下三滥的手段去做伤害您的事,请您相信我。” “当然,我还是……” 他柔和的嗓音降低了一些,醉醺醺地笑了笑。 温柔背后,浮出一丝酸涩的期待。 “希望能跟您有孩子的,不是说非要孩子不可,就是觉着……有孩子能跟您亲近一些,就算以后分开,也能有理由多见见您。”他吸了吸鼻子,桃花眼往上一挑,“协议上也写了,要是生孩子,就跟您的姓。” 这男人,喝多了也还是那么有条理。 一条一条地给她说协议上的内容。 说到一些好的未来,他习惯性勾着的红唇总会再往上翘一翘。 痴痴而迷醉地笑,那么开心。 她摸着男人柔软的头发,趁着他少有的醉酒,故意逗弄:“可是我不想结婚,跟你也只是玩玩。” 她瞧见,男人的眼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 然后他笑了,特别明媚地笑了。 “您不要我了吗?”他声音柔和缱绻,暗藏娇态,“那我还不如去死。” 他的姿态看起来那么平和。 却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那种死寂一般的安静是极其可怕的,比发疯还让人背后阴凉。 他醉醺醺、病恹恹地看着她,好似下一秒就要同归于尽。 但他又笑了。 一边掉眼泪一边笑,窝进了她的怀里。 “我不舍得死。” 男人闷了很久很久,才从她怀里抬起头来。 他说:“死了就真的再也见不到您了。” 他眼眶红扑扑地看着她,目光中尽是缠绵。 她没忍住,搂住男人的后劲和腰,把他推倒在床上折腾了一番。 她能感受到谈若的所有感情。 那种炽热的情绪不止让她心软,还有些心动。 会本能地想与他亲近,克制不住冲动。 想发狠地要他,又舍不得对他粗鲁。 她还是第一次对人爆发出如此强烈的情绪。 绝不仅仅是什么怜惜,或是单纯地身体吸引、寻欢作乐。 时浅渡看着谈若手指上的戒指,忽而回想起第二天,这男人一边做早餐一边揉腰、嘴里还疑惑地念叨难道是昨天晚上睡觉姿势不对的样子,没忍住低笑。 那时她就知道,谈若断片了,根本不记得晚上发生的事。 现在想起来,莫名的好笑。 “开心了?” 谈若点头,一洗刚才泪眼朦胧的可怜模样,桃花眼弯成了新月。 他起身,红唇轻轻柔柔地一勾,别有意味。 “小李总的妹妹在外面,我去帮他们指点指点工作。” 时浅渡拉住他的手腕:“这就走了?” 她刚才可有些是蠢蠢欲动。 “确实不应该这就离开。” 谈若眼中闪过狡黠,俯身在时浅渡面前。 他歪头,指了指自己的脖颈。 这意思再明白不过了。 时浅渡笑着白他一眼。 她亲上去,留下了一道浅浅的吻痕。 “你永远是我的人,公布了就没有逃跑的机会了哦。” 谈若微怔,继而笑意扩大:“正合我意,您可不能反悔,时总。” 360 时管局与结局番外6-1 师父x徒弟…… 第三百六十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谈若缓缓睁开了沉重双眼。 他看着房间中的一切, 有些懵怔。 他还活着。 喉咙的干涩喑哑,身体的痛楚虚弱,昭示着一切都不是梦。 他已经被废去修为, 削去仙骨, 沦为废人。 千余年来, 背负沉重的责任, 不负六界与苍生。 到头来,却换得如此下场。 “您醒了, 师父。” 清亮的声音随着开门声一并响起。 时浅渡端着精心调制的丹药走到床边坐下。 她看见师父苍白的模样,眼底闪过一抹杀意。 师父多年以来,以天下苍生为重, 一次次不惜牺牲自己来保全世人, 谁曾想, 这样一个光风霁月、心怀大爱之人,竟会因此遭人记恨算计, 背上了霍乱六界的罪名。 要不是她在感应到不对劲儿时立刻赶回来, 怕是连师父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了。 回想起师父被锁住双手、一身狼狈的情景,她恨不得立刻掀翻了整个仙界。 她将师父的发丝往一旁捋了捋,将丹药递过去。 “这个对师父的身体大有益处。” “又能有什么益处呢?”谈若虚弱地笑了笑, “我已经是个废人了。” 时浅渡蹙眉, 态度强硬了些:“那也要吃, 至少身体能好得快些,不再这么虚弱。” 她把丹药塞进师父嘴里, 手指不经意地碰到了他的嘴唇。 谈若无声地舔了舔唇。 他问:“能留我性命,渡儿做了交换?” “小事一桩,只是说,师父惹下的麻烦, 由我带人解决就好。” 时浅渡帮师父掖了掖被角,没把麻烦当回事。 她安慰说:“师父放心,魔神即便转世,对我来说也定不是什么难事,不管是魔神还是陷害师父的人,我都不会放过。” 谈若心中明白,他能被留下一命,全是因为他这位好徒弟。 他是心怀大爱、兼济苍生不错,但他徒弟天生放荡不羁,不服管束,却偏偏天赋极高,是千年一遇的天才,才拜师不过几十年,就已经成为翘楚。 如今,就更是横扫六界再无敌手。 恐怕是怕要了他的性命后逼急了徒弟,才会无奈作罢吧。 他侧头,淡淡地看着时浅渡。 只是,眼眸深处藏着某种无人知晓的狂热。 目光缓缓地划过徒弟的脸,从额头开始,扫过鼻尖,最后落在唇上。 把她捡回来时,她才七岁,是个小团子。 他看着她慢慢长大,了解她的一切,曾经在身后握着她的手腕教她剑法,也曾在她玩闹到精疲力尽后背着她回房间,在她生病时日夜看守。 他一遍一遍地告诉这个不服管束的小姑娘,要兼爱世人、大爱无疆。 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希望小徒弟那双装得下天下的眼中只有他自己。 一开始,只是嫉妒自家的徒弟整日整日不回来,就知道找别人去玩。 后来,他恨她渐渐成熟,有了担当,有了怜悯之心。 是他亲自教习了她一切,让她学会了尊师重道。 也是他率先有了不该有的感情。 他厌恶有了那种恶心心思的自己。 身为上仙,他不应产生那样的感情。 更何况是对自己的徒弟。 所以,上百年时光中,他恪尽职守,慎重其事地做自己该做的事情,以六界苍生为重,克制住自己的情感,从未越雷池一步。 他为了自己的责任,割舍情爱,从不曾亲近渡儿半分。 他是高高在上的上仙,他心境空明、心怀苍生。 他被无数的赞誉捧上神坛。 殊不知,他总会在夜深人静时,想她到疯魔。 可那么多的克制,给他带来了什么呢? 什么都没有。 他失去了一切,成为一个废人。 他只剩下她了。 在遭受无尽刑罚的时候,他早已死心,对世间再无留恋,发誓若有来世,只想肆意快活地过这一生,再无约束管制,爱就是爱,恨就是恨。 他在最后一道能夺他性命的刑罚落下之前,最后的念头便是想见她一面。 他见到了。 他心中想,愿来世还能见面。 不想,无需来世。 他还活着。 他想换个活法。 他不想再克制对她的感情了。 可惜的是,他如今是个修为尽失的废人,连上仙的名号与地位都没了。 即便是从前,他都只能占个师父的名字,实力早就被她超越。 如今这般,恐怕更是只剩师徒的名分了吧。 他离她越发的远了。 他优秀的小徒弟,对彼时的他都不曾动心…… 又怎么会喜欢现在的他呢。 谁会顶着一世骂名,爱上一个废人。 谈若扯扯唇角。 他轻声地唤:“渡儿。” 接着,伸出一只手。 “师父,可有什么吩咐?” 时浅渡应声,顺着师父的意思牵住了那只手。 师父的手有些凉,受刑后虽然虚弱,却依然光滑柔软,握在手里像是上好的白玉。 真不知道怎么会有人连手指尖都生得这么好看,不愧是她的师父。 “师父的手好凉,我帮您捂一捂。”她双手一合,将师父修长漂亮的手掌握在其中,“您好像很久很久没有牵我的手了,上次似乎还是……” 她想了想,由于时间久远,竟是说不准年份了。 “至少百年以前了吧。” 谈若勾了勾唇角。 往日里艳红的嘴唇,此时缺乏血色,不那么诱人了。 是啊,很久没有牵过她的手了。 自从他意识到自己的心思后,再没有过了。 他脸上的笑容多出了几分诡谲,能看得别人心中发毛。 而目光又是极近缠绵的,落在两人相握的手掌上。 “以后,师父便不是什么上仙了,也不再能为世人做些什么了。” 他掀起眼皮,再与时浅渡对视时,那抹微妙的笑意与痴缠的目光已经消散得一干二净了。 虚弱苍白却依然柔美无双的面容上失落与怅然,仿佛他在乎的只有天下苍生。 身为徒弟,自是不忍心看见师父落得如此模样。 时浅渡蹙起眉头,想了一堆快刀斩乱麻的粗暴方式,而后舒展开眉宇。 她回过神,学着师父在她小时候安慰她的样子,揉了揉师父的头。 “没关系,等我为师父正名,师父自然会回归上仙之位。” 也正是在这时,她才突然发现,师父比想象中瘦削许多。 师父把她带大,又是人人敬重的上仙,她总觉得师父身量宽厚。 不知是因为刑罚,还是本就瘦削,她觉得师父跟她想象中有些不同。 也怪师父从来不让她接近。 说起来,这上百年来,师父从来不许她近身。 别人家师徒,师父摸摸徒弟的头,徒弟抱住师父的胳膊撒撒娇,都是常有的事。 她看见别人师徒之间那么亲昵,总是觉得师父对自己太冷淡了。 不过她从没怪过师父,毕竟她师父光风霁月、心系苍生,不是一般仙者可比,她心中虽然会不爽,但也算能理解吧。 如今师父落难,她倒是有机会跟师父多多亲近了。 这么想着,她重新握住师父微凉的手掌,颇为幼稚地一根根把玩手指。 谈若眼底浮出笑意。 小徒弟还是跟小时候一样幼稚。 “仙骨被废,再也无法成仙,即便你为师父正名,也无济于事。” 他眉目微敛,说话间已染上了淡淡的哀切之意。 过去柔和又淡然的桃花眼中,无声地浮出了一抹淡红。 不仅如此,还用微软的眼角睨了她一眼。 “那有什么。” 时浅渡又揉了揉师父的脑袋与柔顺的黑发。 她放低了声音,温声道:“等我找出害您那人,就夺了他的根骨。” 她说得轻松,就跟在说“今天吃什么一样”。 好像夺人根骨这种为人不耻的事情,是理所应当的。 她一边安慰,一边瞄了两眼师父的眼睛。 红扑扑的,莫名的……叫人心软。 她印象中,师父一直是仙门表率,从未露出过半点脆弱。 想来,这次被人构陷,遭受如此惩罚,定时让师父伤透了心。 师父真可怜。 她在心中低叹一声。 “胡闹,夺人根骨,实为不齿,怎么这么大了还叫师父不省心?” 谈若假意低斥一声,收回视线,手指微紧,握住了时浅渡的手掌。 他摇了摇头:“更不要说是为了师父这么做。” “您是我师父,我理当报恩,不为您着想要为谁着想?”时浅渡低哼一声,“而且,那人害您如此,我不过是以牙还牙罢了,待真相水落石出,那人怎么说也是一死,倒不如死得有点用处,这个道理,就是天帝都不会反驳的,只不过不能摆在明面上说罢了。” 换做从前,若小徒弟说夺人根骨,谈若必定严加呵斥。 可经历了这么一番…… 他一心为人,又有谁会为他呢? 见师父不回话,时浅渡并不在意。 “您不用多想了,就算真有人骂我又怎样?总归是师父最大,我不会让您受委屈的。”她把谈若的手放在唇畔呼了呼,“师父的手怎么还这么凉?” “许是身子太虚弱所致吧。” 谈若听她愿意为自己背负骂名,唇角微不可察地翘了翘。 只是,渡儿依然唤他师父,也是拿报恩当成缘由。 他不喜欢。 他想要的是她的感情。 “身上也冷得很。” 他垂下眼眸,长长的睫毛遮挡住了眼底的光。 再开口,嗓音沙哑低柔,别有深意。 “不过,有渡儿帮忙捂着,感觉好多了。” 时浅渡蹙蹙眉头:“不然,我去为您寻来流火珠吧,如果那老头不愿意借我,我打他一顿抢过来便是,肯定能让您暖暖身子。” “……” 谈若沉默了两秒。 许是他上百年来从不跟小徒弟亲近的缘故吧,她倒是不会把他的话往歪了想。 不然,就以渡儿的聪明头脑,又怎么会看不出他话里的意思。 不过也是,若是把他喜欢徒弟这事说出去…… 别说是从前了,就是现在他名声狼藉,恐怕都不会有人相信。 “算了,渡儿,我出了这种事,就算有人有心帮忙,也必然不方便出面。”他又摇了摇头,端得是一副温柔淡然的模样,“别因为我跟旁人起了争拗,你是实力强,以一当十不是问题,但若真起了事端,又怎么敌得过千军万马。” 然而话风一转,他柔声问:“你记得师父小时候怎么哄你睡觉吗?” 小时候,时浅渡这孩子调皮的很。 大晚上的依然精力旺盛,闹腾来闹腾去,就是不睡觉。 每次都是他把不大的小姑娘抱在怀里,让她窝在他的腿上,轻轻拍打她的背脊,慢慢地哄她睡觉。 “噢,记得。” 时浅渡了然,想起小时候的事,不由得翘了翘唇角。 还是小时候跟师父亲近。 “师父,我本不应该对您不敬,但您如今身子不适,那徒儿就失敬了。” 她将师父轻轻揽在身边。 距离动作都颇为亲昵,却并不暧昧。 谈若心中低笑,很是自嘲。 尊师重道,都是他一点点教给她的。 把一个不服管教的张扬小鬼教养成如今这个样子,天知道废了多大的力气。 他现在却想,如果当初没有一次次地严厉管教她就好了。 她若还跟最初那样张扬胡来,还敢拿石头砸他的头,说不准…… 更容易对他生出妄念。 他满身虚弱地撑起点儿身子,靠在了时浅渡的身边。 身体隔着衣料与她相靠在一起,被她搂在腰间,能感受到热意涌来。 鼻息间,还有她最爱的木质香气。 那香是他花费许多心力才制成的,就是为了讨她喜欢。 那时,他看到渡儿露出欢喜的笑容对他说谢谢,看到渡儿托着下巴坐在香炉前美滋滋地轻嗅……无数次想拥她在怀里,炙热而疯狂地亲吻她,希望能求得一些回应。 他的喉咙微哽。 鼻尖轻动,无声地吸入她身上的气味。 “难为你了,若是叫旁人瞧见你我师徒如此,指不定要传出什么样难听的话来。” 他心中想的手上做的全是如何勾引,嘴上却满口师徒情分。 时浅渡拽了拽被角,把师父盖得更严实一些。 她的手臂搂住了师父的腰,才发现师父的腰可真细。 轻轻一揽,竟然就能被她圈在臂弯之中。 都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师父此时又这般虚弱…… 她怎么照顾都是应该的,断不能多想什么。 于是,她轻声笑了笑:“古有卧冰求鲤,这样帮师父也是应该的。” “……” 得,这是从师徒进化成父女了?? 嘴唇勾勒出漂亮的弧度,谈若无声地笑,莫名的疯魔。 他想,若是渡儿知道这些年来,他都是怎么想她的—— 她会觉得恶心吧? 361 时管局与结局番外6-2 渡儿,你轻点…… 第三百六十一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时浅渡抬手, 虚虚地落在谈若的额头之上。 淡金色的光由手掌渡向他的体内。 随着灵力没入,疼痛感削弱,冰凉的身子也渐渐暖了起来, 终于有了一丝温度。 心头亦然, 随着心情转好,暖烘烘的,真想偷笑几声。 而谈若闭上双眼, 掩去了因时浅渡愿意为他耗费心力而产生的的喜悦。 他缓声说道:“还是不要为了耗费灵力了,我如今修为尽废, 就是渡了灵力也无济于事,徒增浪费罢了,还会害你一身疲倦。” “师父, 我自有分寸。” 时浅渡轻轻地揉了揉师父的背脊, 希望他能舒服一些。 她垂眸看着自家师父依然苍白疲倦的面容,眉头始终蹙着。 师父已经在她这儿修养数日了,身体却依然这样虚弱, 就说这冰冰凉凉的身子,竟是几乎没有好转, 就算她频频渡了灵力都填充不了亏空。 应是再想想办法, 说不准, 有什么灵丹妙药能对症下药。 “唔。” 谈若喉结一滚,轻轻地哼了一声。 “怎么了,师父?” 谈若摇摇头, 柔美无暇的面容上露出淡淡的笑意。 他轻声说:“没什么, 只是刚才心口有些堵,现在无碍了。” 时浅渡看着师父跟从前无异的笑容,便觉得心中难受。 她的师父啊, 千百年来一心正道,为天下苍生,性情温柔淡然,如今被人欺负得险些丢掉了性命,却还是这样,一点儿都没有变。 是不是师父……就只会呵斥她啊。 她不爽地撇撇嘴唇。 现如今师父身子虚弱,倒是一并对她温柔起来了。 她温声说:“师父如果有哪里不适,随时跟我说。” “好,若有不适,师父定会与你说的。” 谈若见小徒弟没有怀疑,垂眸,收回了视线。 什么心口发堵,随口一说罢了。 他只是瞧见渡儿在走神。 他希望她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他的身上。 “对了师父,这几日我大概要出去一趟,去寻些法子回来,说不准能让您好转起来。” 时浅渡牵住师父的手,还是那么凉,真像是上好的白玉。 谈若与她对视片刻,眼眶忽而红了一圈。 却又在浮出绯色的时候,别开了头。 他轻笑,柔声说:“让你为难了吧,本就事多,还要照顾我这样一个废人。” 这回,他没有自称“师父”。 漂亮的桃花眼往下一垂,别提多叫人心疼。 似是把苦楚尽往肚子里咽。 过去谪仙般的人身上,多了一股淡淡的愁绪与破碎之感。 时浅渡见他如此,没忍住,摸了摸师父的头。 黑发似是绸缎一般柔软。 她心想,师父真不愧是师父,哪一处都这样完美。 而且,最近师父很少呵斥她了。 若是放在从前,她敢摸师父的头,早就被瞪了。 不呵斥她的师父,比从前更好了。 她喜欢这样的师父。 显得……唔,莫名乖巧。 不知是不是因为师父身体虚弱,所以没力气呵斥她,这才有了改变。 她突然大逆不道地想,若是师父一直这么虚弱也不错。 略微跑了几秒的神,时浅渡收回思绪,在心里呸呸呸几声。 哪里有诅咒自家师父的嘛。 她虽不是什么善茬,但也绝不是忘恩负义之人。 她又揉了揉师父的头:“师父永远是师父。” 谈若牵起唇角,温柔的笑容之下,有两分微妙。 他不想永远是她的师父。 不过,不能操之过急,还需慢慢来。 他直视着时浅渡,低声问:“师父如今什么都没有了,你也不会抛下师父吗?” 时浅渡扯扯唇角:“当然,师父有我啊。” 她说完,冲自家师父挑起眉梢,颇为张扬。 “怎么,师父有我还不够吗?” 谈若知道时浅渡是在安慰他,以免他含冤至此心中难受。 他笑了笑,嗓音低柔,看似随意,却是出自真心。 “师父有你就够了。” 真的,有她一个人就够了。 谈若躺在床上,看着自己亲手带大的女孩一步步走出房间。 温柔背后的痴缠与狂热终于汹涌地溢出。 要是渡儿不止是摸摸他的头就好了。 要是她提起膝盖抵在床上…… 他真想被她结结实实地拥在怀里。 而不只是为他取暖,隔着衣裳虚虚地靠在她肩头。 可惜,至少现在,渡儿只当他是师父。 有怜惜,也只是对师父的心疼。 想要让渡儿这样的天才爱上他这么个废人,恐怕难上登天。 也就只能以师徒之情,把她捆绑在身边,死赖着她。 呵,他怎么想得到,自己有朝一日需要用这种下三滥的法子啊。 早知如此,就应该趁他风华正茂、万人敬仰,在他最光鲜亮丽的时刻对她示好,一点一点地接近她,就算被人臭骂不配为人师又怎样? 总也好过如今,只能独自痛苦。 他恨这一切。 除了她。 - 谈若就那样好生修养了数日。 每天都有小徒弟为他准备饭食和上好的丹药,以滋补亏空虚弱的身体。 时而,她还会将自身灵气渡给他,缓和身上的痛苦。 他很享受这样的生活。 丢失了很多东西,也得到了很多。 世间能量果然是守恒的。 直到时浅渡离开为他寻找填补亏空的法子,平静了许久的心又重新有了波动。 偏僻的园中,就剩下个忠诚的小仙,照顾他的饮食起居。 一天两天,八天十天,半月一月…… 时浅渡一直没有回来。 不是说只去几天的么? 怎么会一去不回! 就是过去他身体无恙的时候,渡儿都不曾这么长时间都不留信给他。 “上仙……!” 服侍的小仙追上前去,揽住谈若,不让他出门。 情急之下不小心唤了上仙二字,又自知说错,捂了捂嘴巴。 他说:“小仙被细细吩咐过,不能让您离开结界,若是您为人所伤,小人实在无法交代啊。” 谈若驻足,双手负在身后,淡淡注视小仙:“那你实话与我说,外面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渡儿为什么一直未归?” “这……” 小仙有些为难,不太愿意讲。 他想了想,还是说道:“前段时间,魔神转世之事早已在六界传开,妖魔冥三界皆有异动,时姐姐离开时,正好赶上魔族妖孽霍乱人间,便与人一同前往铲除,确实耽误了一些时日,时姐姐晚归一些也是正常。不过请您放心,小仙听闻,事情早已顺利解决,想来时姐姐不日便能归来。” “时姐姐?” 谈若侧头,去看小仙垂下的脸。 他轻笑:“渡儿知道你背后不知礼数地这般叫她么?” “这……小仙为时姐姐所救时,姐姐说这般随意一些就好。” 谈若眉眼一弯:“噢……是么。” 他在心中默默记上了一笔。 “是,小仙绝无半句谎言。” 小仙的脑袋埋得更深了。 谈若缓步回到屋中,在廊下备好了茶水的矮桌前坐稳。 修长的手指扶住圆圆的茶盏,轻轻转动。 他静静地看着颜色浅淡却漂亮的茶水上浮出波纹,忽而低柔地轻笑:“你是没说假话,只是有事隐瞒于我罢了。” 说罢,端起茶盏,浅浅地饮了口茶。 温热而清香的茶水入口,划过喉咙,留下一道暖流。 他掀起眼皮,刚好与偷瞄他的小仙对视,把人吓得立刻低下了脑袋。 “我是被废去了修为不错,但我不是个傻子。” 谈若为自己又倒上了一杯热茶。 他将茶盏放在鼻下,闭着双眼轻嗅:“如实地说吧。” 小仙没有像想象中一样被人呵斥,心中有些意外。 他其实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接触谈若。 以前是听说这位上仙光风霁月,是个温柔随和之人,但时姐姐说自己总被师父呵斥,两种声音,他便更相信了时姐姐,没想到传闻才是真的。 “好吧,既然您执意要求,我也不敢隐瞒了。” 虽然上仙此时没了力量,但日后如何也不是绝对的。 就看上仙能一眼瞧出他有所隐瞒,就知道一定不是泛泛之辈了。 小仙敛了敛眉,实话实说道:“其实,时姐姐去了哪里我也不知道,小仙所隐瞒的,并非是时姐姐的去向,而是……许多外界的流言蜚语。” 他抬头瞥了谈若两眼,又收回视线。 “说罢。” “许多人都说,论时姐姐的实力与功绩,应是由她补上上仙之位,都是因为您的关系,她才依然停滞在原地,不受重用。” “有人还说……时姐姐一去便是一个多月也不见回来,只留下一道日渐薄弱的结界,定时不愿再照料您这个包袱了,或许,她不会再回来了。” 谈若端起茶杯的动作僵在原地。 他轻轻放下茶盏,垂眼。 “胡言乱语。” 渡儿怎么可能会抛下他不管呢。 她说过永远也不会抛下他的。 “渡儿很快就会回来的。” 他嗓音淡淡,似乎对一切都胸有成竹。 只是藏在袖中的手指紧握,在掌心留下月牙状的痕迹。 渡儿不会不要他的。 - 一月过去,又是一月。 时浅渡离开时留下的结界已经非常脆弱了。 如果不及时加固,可能再有半月,就会自动解除。 可她依然没有回来。 她最初离开时,谈若的身子在她细细的调养下,已经好了两三成,嘴唇恢复了红润,他也能时常走出房间,到院落中吹吹风,活动活动。 两个月过去了,他的情况却越来越糟,已经很少再出门了。 他总是窝在烧暖了的床上,想念那只拥在腰间的手臂。 都说久病床前无孝子,渡儿终是厌倦了照料么? 他是不是…… 不应该装得那么过分啊。 他是难受,是虚弱,只是没有在她面前演得那么虚弱罢了。 在时浅渡面前的时候,他简直是柔弱到不能自理。 什么事都让她帮忙。 他深夜躺在床铺之上,心中酸涩难以言说。 呵,还想着以师徒之情赖上渡儿呢。 可惜压根就没有那个机会。 渡儿想走,还不是随时就能走了? 他毫无修为,就是找人的法子都没有。 只能等她回来。 一天一天又一天地等。 他想,如果渡儿都不要他了…… 那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 没了她,他就只剩下残破病弱的身体,和无尽的恨。 他想她了。 特别想。 想被她抱在怀里,还想亲吻她的嘴唇。 想做一切压抑了上百年的事。 等她一回来,他就用上自己所有的力气把想做的事情全都做上一遍。 之后,就是死,他也可以瞑目了。 暗红的桃花眼底冒出病态而决绝的笑意。 他似是想到疯魔了。 可她怎么还不回来啊? 心里的疼早已超越身体上的虚弱不适。 谈若翻来覆去,实在无法入眠—— 他已经这样有些日子了,夜里想人想得心脏发疼,睡不着觉,硬生生熬到天亮才渐渐入睡。 他撑起虚弱的身体。 就在这时,一阵清风带着淡淡的木质香气拂入房中。 他怔住,鼻尖顿时一酸。 渡儿没有把他丢下。 “师父,这么晚了,您怎么还没休息?” 时浅渡半夜回来,本想偷偷地看望师父一眼。 没想到,却发现谈若坐在床边。 她轻盈地落到师父身前,目光一扫,就皱起了眉头:“师父,您怎么比我走时还瘦了?我不是叫人好生照顾您么,难道他没有上心?” 谈若没有立刻说话,在熹微的光亮中,直直地看着时浅渡。 眼尾染上薄红,给冷清平和的面容徒增一股脆弱。 他低声开口:“师父以为你不要师父了。” 总是柔和的嗓音多了一丝沙哑。 更叫人心疼了。 不知是夜晚的风太过旖旎,还是师父的眸光太过诱人。 时浅渡心下一软,半跪在床铺前,拥上谈若的腰。 男人瘦的几乎只剩一把骨头了,比她离开时要硌手一些。 他的腰那么细,几乎不盈一握。 从前那么强大的师父,如今没了仙骨与修为,竟变成了这个样子。 着实让人心疼。 她叹:“您永远是我的师父,我怎么会不要您了呢?我是听说一种上古灵草能对您大有裨益,这段时间一直在外寻找,没能尽快回来,好不容易寻到之后,发现它与凶煞相伴相生,废了一些力气才成功取到,从明天开始就可以为您用它炼制丹药。您放心,我以后再也不会离开这么长时间了。” 丰润的嘴唇在亲在时浅渡脖颈间的前一秒停下。 谈若眼底的猩红被他渐渐压下。 原来渡儿是为他去寻药,而非故意拖延,不愿见他。 若此时继续行动暴露了他的心思…… 那渡儿会不会觉得很恶心,日后真的再不回来了? 他缓而又缓地长长呼出一口气。 双臂环上时浅渡的肩膀。 他低头,嘴唇划过脖颈那片光滑的皮肤。 “师父只有你了。” 他轻声说。 语调明明那么平静,却莫名叫人心软。 温热的呼吸吹拂在时浅渡耳畔,她觉得有些痒。 圈在师父腰间的手臂拢紧了些许。 她想,师父的腰真细。 - 时浅渡不在的这两个月里,谈若夜夜无法入眠。 长此以往,有点儿留下病根。 说是病根,更不如说是填了新毛病。 非要时浅渡在夜里陪他,才能快速地入眠。 “师父,明日那丹药就要练成,我得亲自盯着去取。”时浅渡坐在床边,摸了摸师父的头,“您醒来若是不见我,千万不要着急。” 这段时间,她越发喜欢摸师父的脑袋了。 同时也开始理解为什么别家的师父都喜欢这么对徒弟了—— 因为摸摸别人的头能获得一种很微妙的爽感! 尤其是对方并不反抗,十分乖顺地任凭触碰时。 看着虚弱的师父安静地盖着被子靠在床边,被她摸头时会无声地垂下眼眸…… 她心中的满足感无法用语言说明,简直想把师父抱在怀里揉上几下。 师父纵使没了修为,也依然仙姿秀逸,温柔无两。 唯一不同的,就是眉宇间多了一丝虚弱与愁绪。 他不再是仙法无边的师父了。 他是需要她保护的人。 她愿意永远保护师父。 她会永远对师父好。 “我知道了,你出门在外也要小心,不要与人起了争执。” 谈若躺在床铺上,睡前也不忘叮嘱。 他心满意足地牵着时浅渡的手,唇畔带着笑意。 “哎呀,知道知道,师父怎么到现在还这么不放心我?跟从前似的,每天对我不是叮嘱就是呵斥。”时浅渡说起以前的事,不爽地撇撇嘴唇,“别人家的师父对徒弟都可亲了,也就您,整天整天的训斥我。” 谈若无声地笑了笑。 拇指微动,磨搓在时浅渡的手背上。 总是呵斥她,还不是怕他们走得太近之后,他会控制不住自己。 他怕一个冲动,就把自己低劣的心思暴露出来。 他怕她离开。 此时此刻也一样害怕。 “师父呵斥你,那是想要好好教导你,难道不应该么?” “应该,怎么不应该。” 时浅渡的手掌落在男人的脑袋上,又渐渐地往脖颈间滑了一点儿,淘气地捏了捏。 她懒洋洋地笑道:“只是嘛,如果训斥我的人不是您,坟头草都有两尺高了。” “又胡说。”谈若低斥,话风一转,“这么说来,师父对你倒是特别的了。” 时浅渡垂眼,看着男人柔和淡然的面容。 她笑:“师父当然是特别的了。” 谈若心头一跳,喉结滚了又滚。 他手指穿过时浅渡的指缝,十指相握。 时浅渡的视线从男人的脸庞转移到手上。 她瞧见,师父白如美玉的手指不过磨搓那么几下,指节就蹭得泛了红。 特别好看。 这个看着她长大,知晓她一切过往,教习她剑术与仙法的男人啊…… 瘦削到能被她毫不费力地就揽在怀里了。 她从来不服管教也不认道理,却也是濡慕敬仰他的。 男人告诉她无数道理,什么仁义道德、忠孝节义、大爱无疆。 她一直都觉得很是无趣。 - 谈若在一阵不大不小的吵闹中醒来。 “上仙不会见你们的,请你们尽快离开吧。” “笑话!还上仙?他此时不就是个柔弱的废人么?” “我妖蛇一族的首领还配不上他吗!” 谈若快速捕捉到了“妖蛇”二字。 妖蛇一族当今首领,应是四百年前的妖蛇公主。 那位公主仰慕于他,曾在仙与妖两族交好之时,命人前来提亲。 那时,他虽还不认识渡儿,但心中只有正道与苍生,不曾想过儿女情长,就直言拒绝了。 听说公主十分受伤,妖蛇一族也觉得有失颜面。 谈若打理好衣裳,走出房间。 他轻声说:“你们是来寻我的吧,不要为难他。” “你就是谈若?” 身材曲线极佳的美女蛇妖微微挑起眉梢,上下打量了几眼。 她颇为嫌弃地撇撇唇:“如此瘦弱,又失了修为,怎能配得上我蛇族首领?” “是配不上。”旁边的男妖认同,“不过既是入赘,就不用考虑那么多了,首领以后不喜欢了,就直接杀掉便是,倒也省事。” “入赘?” 侍奉的小仙惊讶地叹声。 怎能让失去修为的上仙独自一人去入赘妖族? 先不说有多危险,这分明就是侮辱! 他大声质问:“此事你们可问过上君?休要在这里胡言乱语!” “我们自然是先去拜会上君,才会来到这里寻人,这点基础的礼节我们还是懂得的。不瞒你们说,就是上君说,只要本人同意,他就不会多加干涉。” 男妖身上的妖力排山倒海一般压向小仙,顿时就让他跪地不起。 他冷哼一声:“一个喽啰,哪那么多废话。” “劝你直接跟我们走,与其留在这儿叫人嘲讽唏嘘,还不如乖乖入赘,保你吃香的喝辣的,往后衣食无忧。”女妖也跟着开口,“首领对你还是有感情的,你只要伺候的好,必定不会亏待于你。” 谈若上前,扶了小仙一把。 什么有无感情的,此举不过就是羞辱与报复罢了。 他心知肚明,却从不动气,嗓音依然平静柔和。 “我有徒弟日日陪伴,不仅衣食无忧,且从来没人敢嘲弄我半分。”他顿了顿,红唇勾勒出漂亮的弧度,“若是不想受伤,就收起你们的侮辱,赶快离开。” 说罢,他不多停留,转身便要回到屋中。 反正有结界,他们伤不倒他。 “呵,你就那么忍心,耽误你徒弟一辈子吗?” 一句轻飘飘的话,将谈若的脚步狠狠钉在了地上。 他走不动了,身子微微僵硬。 “你现在对时浅渡来说就是个累赘,她要帮你收拾残局,要保护你,还要照顾你,这有多累人你知道吗?你又能保证,她能这样照顾你多久呢?” “她若有了恋人,你又该怎么办?等着被她从这儿赶出门,还是自行乖乖滚蛋?” 呼吸随着一句句十分现实的话语变得粗重。 不算宽厚的胸膛起起伏伏。 血液好似凝结在一起了。 他身上愈发冰凉。 谈若沉默几秒,转身:“渡儿不会抛下我的。” 他说得还是那么温柔沉静。 “哈,你这未免太自信了吧?”蛇妖张扬地笑道,“你不会还不知道,天帝之子中意时浅渡,神族聘礼已经到了你们上君那儿吧?” 桃花眼无声地睁大一圈。 谈若发怔。 他双腿一软,险些没能站稳。 人类可历经磨难修炼成仙,可仙族却与神族有着不可跨越的差距。 就是修炼千百万年,仙也永远无法修炼成神。 唯有经由神族的允许,仙族才能受封成神,移居九天之上。 能与神族成亲就是得到了认可,可以直接飞升成神。 以时浅渡的资质,恐怕用不了多少年,就是成为上神都不在话下。 更何况,中意她的是天帝之子。 那她八成就会是未来的天后。 呵…… 谈若眼眶一热。 心中有什么轰然倒塌了。 他们真的越来越远了。 她无限地成长,而他则无限地坠落。 他勾了勾唇角,笑容更加柔和:“她收了?” 什么帮他炼制丹药。 怕不是去看那些聘礼了? 男女两只蛇妖相互看了一眼,异口同声道:“不然呢,留下来叫你耽误她么?” “……” 谈若扯了扯唇角。 他耽误渡儿。 是,他就是因为私心,才一遍遍地跟她说,他只剩下她了。 就是因为私心,才会时常故意惹她怜惜。 就是因为私心,才会无数次若有似无地撩拨勾引。 他只是希望她也爱他。 他有什么错呢? 要是一切都能没有顾虑地随口说出来就好了。 可他怕渡儿觉得他恶心,对他失望,觉得他是个道貌岸然的混账。 他想亲近,又不敢。 他时常觉得痛苦,却安慰自己,能得到她的陪伴已经很幸福了。 “哪儿来的妖孽敢趁我去取丹药,跑来打扰我师父休息?” 在两只蛇妖打算强破结界时,时浅渡凭空出现在院落之外。 双脚落地,骤风四起,带着一股肃杀之气。 她右手搭在腰间的长刀上,轻笑道:“我倒数三个数,如果还不滚蛋,就不要怪我不客气,改日踏平了你们蛇妖的老巢。” “三、二……” “一。” 话音还未落下,漆黑的长刀就已经出鞘。 剑气四溢,瞬间斩断了一人身上的坚硬鳞片! 鲜血不要命地喷涌而出,黑色的鳞片在空中散落,沾着鲜血落到泥土里。 两只蛇妖纷纷瞪大了双眼,疾退十余米之远。 他们的修为已经是同族中的佼佼者了,鳞片几乎坚不可摧。 可眼前这人……! 说她能横扫六界,恐怕不是玩笑。 时浅渡甩刀,血液随之被甩在地上。 她眯起凤眸:“滚。” 蛇妖再不敢多言,搀扶着伤者,快速离开了这是非之地。 “师父,我刚才……”很酷吧? 时浅渡扭头一看,发现师父早已不见身影。 她收好刀,快步走进房间。 谈若已经回到床上休息,盖好了软被。 一如既往的,他眉目温柔却恬淡,一头如瀑的漆黑长发散落在身后,身姿翩然。 骨节分明的漂亮手指间捧着一本书,有发丝轻轻扫在纸上,发出微响。 师父还是那么好看。 时浅渡舔舔唇。 她坐到床边,大咧咧地说道:“还以为师父会看完我的英姿再同我一起进来呢。” “师父已经没了修为,不想再想起伤心事。” 谈若对答如流,似是从未被什么聘礼打乱过思绪。 “好吧,倒是我忽略了师父的感受。”时浅渡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瓶子,递到男人手中,“师父,这是用那上古灵草炼成的丹药,您用了定能填补亏空,不再整日身子冰凉虚弱。” 谈若掀起薄薄的眼皮。 目光落在瓶子上。 他最初以为,渡儿为他寻上古灵草制药,只是因为心疼他。 现在看来……怕不是为了离开他前往神族? 心脏被人揪得生疼。 无数压抑的苦楚与爱恋在胸腔之中反复冲撞。 他险些没能忍住,抓着她的肩膀质问。 真想声嘶力竭地告诉她,她的师父,她眼前这个沦为废人的男人,他喜欢她许久了,他日思夜想昼夜不眠,满心的欢喜与痛苦全是因为她…… 好在理智尚存,谈若抿抿嘴唇,压制住了那些冲动。 他把书册扣在床上,但没有立刻接过瓶子。 “等师父的身体好一些了,你是不是要离开这儿了?” “您这是听谁说的。” 时浅渡好笑地往男人身边坐了坐,自然而然地牵住他的手。 “我说过,我不会离开您的,师父。” 她打开了小瓶子,不由得调侃两句:“快吃了吧,师父怎么变得跟我小时候吃药似的,还需要别人一遍遍地哄着吃啊?” 谈若接过瓶子,盖好盖子,放到了枕头旁边。 他明白,作为师父,除了他以外的任何一个师父…… 都不愿意成为徒弟的累赘。 所有师父都会希望徒弟离开仙界,移居九天之上。 只有他不一样。 他自私。 他想独占她,他想得到她的喜欢。 他不想离开她。 “事情不是已经传遍了么,你会住到九重天上去,往后便成神了。” 谈若抑制住自己的疯魔,平静地说出喑哑的话语。 他勾起红润的唇,柔声笑道:“恭喜你,师父替你高兴。” 被她救起来时苍白到失了血色的嘴唇,如今已经这般红润了啊。 时浅渡注视着他张张合合的嘴唇。 半晌,往上移去。 只见瘦削虚弱的男人笑容温柔,好似真心为她感到高兴。 漂亮的桃花眼中擒着些许落寞与不舍。 好一副一心为了徒弟的好师父形象啊。 如果忽略了他眼尾那抹叫人心神荡漾的浅浅红晕…… 恐怕真会让人觉得他只是一个好师父。 这段时日中,与自家师父亲亲密密地早晚相陪,她若是再看不出来师父什么时候真心、什么时候假意,那她未免也太无能了。 但即便知道这幅姿态是装出来的,就是为了让她心疼与不舍…… 她还是没能控制住心绪,心头一阵酸涩。 特别想手臂一伸,把人死死地捞进自己的怀里。 见她一直没说话,谈若又问:“你……可是真的喜欢那人?” 他看起来在问所有师长都应该问的问题。 “师父既然已经祝福我了,还问这个做什么。” “……” 谈若顿了顿,眉目柔软地垂下眼皮。 遮挡住了眼底的妒意与痛苦。 他温声笑了笑:“从小师父就教你一心为了天下苍生,也从未见你对谁动情,突然听说此事,难免觉得惊讶,若是你不懂得什么是七情六欲,便草草地与人成婚,师父怕你会吃亏。” “我懂啊,当然懂了。” 时浅渡瞧着男人的侧脸,细细观察他的表情。 谈若红唇紧抿,脸颊轻轻抽动一下。 如同叫人硬生生撕裂了心脏一般,疼得难以忍受。 过去再多次受伤,也从未如此难受过。 他在外人眼中,一直是谪仙一般的人。 干净,温柔,心中只有大爱。 而此时,隐去心底一切污糟的黑色脓液,勾勒起唇角,露出姣好的笑容。 他目光清澈,向她展露出一种柔和到极致的天真之感。 “你倒是比师父强多了,师父从未有过情爱,不懂那些。” “……” 对于师父在说假话这件事,时浅渡心知肚明。 她这段时间,一直心知肚明。 可叫她无奈的是,她每次定会被蛊惑。 与那双深埋了痴缠欲念,表面却纯净无暇、温柔至极的桃花眼对视,她的喉咙轻微滚动,视线一颤,扫过男人殷红丰润的嘴唇。 她伸手,轻车熟路地缠上男人的细腰,把人拥进怀里。 稍稍往前用力,就与之一起倒在了床褥上。 薄薄的唇贴上他的耳廓,拂出温热的呼吸。 她哑声笑道:“师父不懂的话……只能让我来教教您了。” 突如其来的意外惊喜,让谈若心脏狂跳。 压抑地上百年的情绪几乎喷薄而出。 他是有意勾引渡儿,只是没想到,她真的这么容易就上钩了。 更没想到,她这么主动。 他简直兴奋到战栗。 手掌摸索着攀上了她的腰。 “渡儿……” “师父。”时浅渡打断他的低喃,“您是不是很希望我像刚才那么说啊?” 身上的血液霎时凉了个透彻。 谈若清醒了。 慌乱冲上头脑,他连忙推在时浅渡的肩膀上。 这太突然了。 恐惧袭来,逼得他头皮发麻。 混乱中,竟是连一句辩解的话都不知该如何说起。 莫非,她早就看出了他的心思? 早就知道他对她有非分之想,所以才在离开前拆穿了他的伪装? 他不知道渡儿会怎么看待他。 他不敢去想结果。 他怕自己会彻底失去她。 他,绝不能失去她。 即便被她恶心,被她厌恶,被她鄙夷…… 他也不能失去她。 他想要得到她。 如果不能得到她的喜欢,就得到她的拥抱与亲吻。 极其短暂的慌乱过后,谈若笑了。 似醉非醉的桃花眼中氤氲着水雾,红润的嘴唇勾勒出诡异的弧度。 与平日无异的柔和笑容却带着一种莫名的疯狂。 终于不再掩饰了。 他嗓音低柔湿软,重复她的话:“师父不懂情爱,渡儿教教师父?” 真是狡猾,不承认也不否认,还反过来勾她一番。 时浅渡扯动唇角:“我真是被师父心怀大爱的外表和维持了上千年的美誉给骗了。” “要不是这些天与师父朝夕相处……我还看不出,师父早就有了那样的心思呢。”她俯身,薄唇一张一合,蹭在男人的脖颈上,“怎么,师父还需要我教您什么是七情六欲么?” 温热的唇蹭在颈间,谈若不自觉地轻颤。 他幻想过太多次这样的画面了。 两人混乱的拥在一起,气氛微妙而有一丝旖旎。 让人不知道下一秒是无情的嘲弄,还是缠绵的亲吻。 “怎么不需要?”他扬头,嗓音婉转,“师父只要你教。” “……” 时浅渡呼吸微滞。 她轻而易举地抓住男人抵在两人之间的手臂。 稍一用力,就按在了他头顶上。 谈若此时比普通人类还要虚弱,哪里受得住她用力。 手腕被狠狠掐住,桎梏在头顶,疼得厉害。 他好看的眉头蹙起,忍不住轻哼一声。 “渡儿,你轻点儿。” 说话间,他还不忘用红扑扑的桃花眼睨她一下。 362 时管局与结局番外6-3 师父未免也太…… 第三百六十二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渡儿, 你轻点儿。” 男人眉头轻蹙,桃花眼四周略带粉晕,却并无旖旎之色, 根本不像陷入了欲念中,仿佛真的只是吃痛地低呼, 对她的行径感到不满。 偏偏出口的话叫人遐想连篇,跟那温润脱俗的清淡面容形成极大的反差。 时浅渡抿住薄唇, 将浮躁的气息压下。 她手上懈了些力道, 瞧见男人苍白的手腕上留下一道红痕。 真是敏感啊。 在把玩师父的手指时,她就发现师父的皮肤很容易红。 只是没想到,比她想象中还要敏感。 她收回视线,没有像谈若想象中一样立刻碰他。 “师父, 是您手把手地把我带大,教我修炼,教我剑术和仙法,教我要心怀众生……我这么多年来, 一直敬您重您, 认为您是世上最值得尊敬的人, 尽可能地遵从您的教导……” 时浅渡每说出一个字,谈若的温度就凉上一分。 他明白, 自己让渡儿失望了。 没了修为,他成了废人,但还能不至于让她鄙夷。 这下好了,就是最后一丝遮羞布也被他自己亲手撕扯破碎。 他不再是渡儿敬仰的师父了。 众人口中光风霁月的上仙,若沦为万人嫌,也不过是短短数月的功夫罢了。 “真没想到,您竟然会是这样的人。” 时浅渡没有再碰师父的身子一下。 她捉住男人长发, 手指轻轻地扫在发尾。 一搭没一搭的。 “爱上自己的徒弟,借着身子虚弱频频勾引……若不是这段时间与您的接触多了起来,我反复地试探确认,还不敢相信呢。”她垂首,看向师父,“真是被您给骗得好惨啊,您说,别人知道您这样的道貌岸然么?” 谈若躺在床上,长长的睫毛缓慢地扇动几下。 被最眷恋的人这样嘲弄,苦涩难掩。 可那能怎么办呢? 他就是爱上了她,朝思暮想,想到肝肠寸断。 他忍了上百年,为了所谓的道义与苍生,从未接近过她一次。 “您还记得,您是我的师父,一字一句地教我尊师重道吗?” 这话就像是巴掌,抽在谈若的脸上。 他当然记得自己是怎样一点点地苦心教导这个女孩的。 正是他的教导,让渡儿再皮,也对他十分尊敬。 一直敬重的师父,是这样的嘴脸…… 很叫人恶心吧。 心中痛到极点,无暇的面容上并未露出绝望。 相反的,他的眉眼温柔又干净,就那么静静地看着时浅渡。 半晌,眼尾绯红地轻笑了笑。 话到了这个份上,没什么隐瞒的必要了。 他柔声说:“可师父就是爱你。” “……” 时浅渡玩弄发丝的手指一滞。 万万没想到,师父会突然这么直球。 她的心脏不可抑制地跳动起来。 其实,早在发现失去力量的师父消瘦又乖顺的时候,她便开始怜惜了。 随着师父不断勾引,怜惜变了味,有异样的心思漫上心头。 “师父真希望,自己从未教过你什么尊师重道。” 谈若心知渡儿很心疼他的境遇,便隐去眼底的狂热的痴缠,只余下失落与苦涩。 他温声笑说:“如果是那样,或许你还有可能会生出妄念吧。” 透明的泪珠无声地从眼角滑落。 时浅渡觉得,自己清醒地迈入了师父的陷阱。 她知道师父是故意哭给她看的。 她也知道师父是故意用这种方式惹她心疼。 她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清楚。 可就是看不得师父难过。 视线中,消瘦而虚弱的男人窝在床上,衣衫不算凌乱,却足以让人遐想。 他面容柔和而清冷,唯有眼眶染着淡淡的红。 或许,他不知道她早就有了非分之想,只是在绝望中做最后的奋力一搏,希望用以前的情分和虚弱的身子博得一点儿可怜,让她不至于完全抛弃他。 又或者,他察觉了她的心思,所以故意这样引她上钩? 不管怎样,她是真的上钩了。 时浅渡轻叹一声,俯身将师父揽到自己怀里。 谁叫这是她师父呢? 气不得骂不得,只能宠着。 谈若微怔。 环住他的那些温暖,有些不真实。 他早就做好了被渡儿狠心咒骂抛弃的心理了。 他本想,没了仙骨,没了修为,再没了渡儿…… 活着实在没什么意义了。 被人拥住的一刹那,桃花眼中本能地一热,浮出水雾,再不是装的了。 渡儿果然还是心软,这样都不会狠心对他。 以后应该还会有机会跟渡儿见面吧。 背着时浅渡,淡然清冷的眼底抽出情丝,缱绻缠绵。 他真的好喜欢她,好想得到她。 到底怎样,才能让渡儿爱上他这样一个废人呢? “师父,您知道吗?” 时浅渡开口,打破了谈若的思绪。 她压低嗓音,附耳说道:“我啊,从来都不懂得什么是尊师重道。” 谈若心头一跳。 像是预感到了接下来的话语,他屏住呼吸。 难不成…… “我敬您重您,从不忤逆您,在外听您的话,从来都不是因为我真的像其他人一样,真的把师父您放在了一个高不可攀的尊贵位置。” 她手臂收紧,把师父更紧地圈住,下巴亲密无间地搭上他的颈窝。 “我只是知道您对我好,所以,我希望师父高兴。” 突如其来的欣喜在大脑中横冲直撞,搅弄得头脑混乱。 谈若的胸膛起起伏伏,喉结滚动。 这是…… 愿意接受他心意的意思吗? 真像是做梦啊。 他缓了缓思绪,侧头,嘴唇缓缓划过她的脖颈。 “渡儿真的希望师父高兴么?” “当然。” 时浅渡轻笑,故意将气息吹拂在师父耳畔。 她瞧见,男人轻轻颤了一下。 师父未免也太敏感了吧? 真是诱人呐。 谈若才要开口,又突然想到刚才那句“您是不是很希望我像刚才那么说啊”,喉咙一哽,把带着炙热爱意的话咽回了肚子里。 他突然很想掉眼泪,害怕渡儿又只是在捉弄他,鄙夷他所做的一切。 说的越多,可能就越是叫她恶心。 他已经不知道应该相信哪句话了。 毕竟,他从不觉得如今的自己对身为天才的渡儿能有什么吸引力。 “你别离开师父,永远陪着师父,好吗?” 时浅渡还以为,师父会说出什么叫人血脉喷张的涩气之言呢。 她颇为失望:“就这样么?” “……” 谈若无声地低笑。 他夹在理智与疯狂之间,简直要被逼疯了。 一方面觉得,若永远得不到她的爱,就算活着也没什么意义,难道要看着她与旁人成亲么?可另一方面,他又想,那总比彻底地叫她厌恶、失去了她强啊! 他眼眸一垂,试探着问:“渡儿还想让师父说什么?” 罢了。 时浅渡心说,师父都已经那么直白地与她袒露爱意了…… 也该她主动一次,不能总是逼着师父。 她不舍得。 “那我听师父的。”她笑着亲上师父的脖颈,“我日日夜夜都陪着师父,好不好?” 薄唇在男人的皮肤上反复磨搓,几下,就让他红了耳根。 谈若忍不住轻哼。 低低哑哑的,好似下一秒,理智的弦就会崩断。 那股熟悉的兴奋感与战栗感又爬上了心头。 他眼底的狂热几乎掩埋不住,嗓音越发的柔。 “是师父想的那个日日夜夜吗?” “师父您想的是哪个日日夜夜啊。”时浅渡逗弄道,“我怎么知道师父所想?” 谈若掀起眼皮,第一次用满是病态痴缠的目光直视时浅渡。 他柔声说:“渡儿分明知道,因为师父爱你。” “……” 淦。 师父可太会利用各种神态了。 时浅渡险些被那抹难掩的痴缠旋涡吸引去,冲动地做一些不理智的事情。 她叹息着埋头在师父的颈窝:“师父……” “反正我已经这样了,其实,你无需一直把我当做师父。” 谈若想说,渡儿可以只把他当成一个男人来看。 “那不行,师父永远都是师父。” 时浅渡立刻拒绝,还没等谈若失望,她就又不正经地开口了。 她说:“我想要的人……就是师父。” 她再清晰不过地听见,师父的呼吸变得粗重了。 谈若很是难耐。 积压了上百年之久的感情喷薄而出。 他恨不得强迫渡儿对他动手。 “那便不要浪费了如此时光啊,渡儿。” 他柔声说着,手掌再一次攀上对方的腰。 时浅渡摇头低笑几声。 唉,师父真是太诱人了。 要不是实在有事…… “师父,您先将我为您带回的丹药服用了,免得身子这般虚弱。”她安抚似的揉了揉师父的头,“我得先去找上君把话讲明了,总不能让那些聘礼就这么放着吧?” 说到聘礼,谈若才猛然想起来,渡儿拒绝的可是一个成神的机会。 他觉得抱歉,又自私地感到一阵暗爽—— 渡儿愿意放弃神位,只为了与他在一起。 但是……! 她竟是把他撩拨起了兴致,又突然说有事。 谈若有些不悦,嗓音渐柔,显得阴恻恻的。 “渡儿是故意的吗?不先去处理,故意中途打断……” “师父多虑了。”时浅渡掩住偷笑,一脸认真地解释说,“我是担心师父,所以才回来一趟,就怕您会多想,心中难受。” 谈若被她哄得心情缓和一些。 他眼底有笑意,却垂眸,不暴露出来。 “师父急这一时半刻做什么。”时浅渡在师父耳畔逗弄道,“等事情都解决了,就是一两个时辰也是它啊,您说是吗?” “……” 谈若的耳根被撩拨得直泛红。 他睨过去:“要去便去,你什么时候是万事都要与师父打报告的性子了?” 时浅渡笑着起身。 她打理好褶皱的衣裳,看着师父也起身坐在床边。 “那师父,我就先去一趟了。” 谈若看着她特意欠身行了一礼,继而转身离开。 故作淡然的双眸里终是浮出了失落。 他真怕渡儿叫冷风一吹,或是被上君劝上几句,又离他而去啊。 他一点儿也不想让她离开。 至少至少……也要亲一下再走啊。 就在此时,时浅渡突然回身,扶住师父的后颈,垂首亲吻下去。 她模模糊糊地好声哄道:“亲一下再走吧。” 舌尖撬开男人的唇齿,湿软地纠缠在一起。 她好似陷入了一个香甜的温柔乡中。 怎么就这么撩人心魄? 气息渐渐不稳。 她在男人柔软的唇上反复亲吻了几次。 “师父可别胡思乱想,乖。” 谈若的呼吸也早就乱了。 他红唇一勾,雾蒙蒙的桃花眼中浮出娇态。 “师父不胡思乱想。”他尾音微扬,像是带着小钩子,“师父只想你。” 363 时管局与结局番外6-4 那渡儿现在满…… 第三百六十三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他那时是刻意勾.引渡儿来着。 可这孩子定力真好, 到头来也没为他留下。 他有点儿失落,但也无可奈何。 时浅渡离开后,谈若从桌上拿起一本看了一段时间的书, 翻开一页。 他很想静下心来读书,可谁叫小徒弟对他的影响太大了呢,时浅渡离开了多长时间, 他就走神了多长时间,一直没法不去想她。 迫不及待地期待她立刻回来见他。 那种有惊无险、失而复得的兴奋感盘旋不去。 他总觉得美好得像是幻觉。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的好事? 渡儿非但不厌恶他的低劣,不嫌弃他的虚弱, 还亲吻了他。 他不自觉地摸了摸唇。 美好的触感似乎还停留在上面。 他喜欢她的吻。 炽热湿濡, 你来我往的缠绵。 心脏满足得快要炸开。 比他过去偷偷想象的感觉……刺激多了。 渡儿也比他想象中侵略性更强。 温柔, 却三两下就强势地占有了他的一切思绪。 这时, 他头脑里突然蹦出了时浅渡埋在他耳边说的话—— 【我啊,从来都不懂得什么是尊师重道。】 所以…… 就那么凶巴巴地以下犯上么。 真是没大没小。 谈若手腕一翻,以手中的书本遮住了红唇上的弧度。 也不知是为什么, 渡儿说了那么多好听的情话,他却独独把这句记的格外清晰。 他甚至能想象出女孩说起这话时的表情—— 就像她每次拔刀时一样, 慢条斯理,似乎将一切都掌握在手中。 英气的眉眼舒展, 薄唇漫不经心地往上一勾。 熟悉她的人都知道, 此时被她锁定的不管是物还是人, 都已经成了她的囊中之物。 那句话背后的侵略性和占有欲让他战栗。 他得意于渡儿那样的看中他,却也有些头疼。 因为他不知道渡儿是为什么而在意他,如果知道缘由, 他就能利用这点,永远地把他的渡儿勾在身边,他们永远在一起。 时间比想象中过的更快。 不知不觉间, 天色渐渐地暗了。 谈若没能把人等回来,生着闷气把书丢在桌上。 沐浴过后,便早早地上床休息了。 他知道事情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解决的,但也不至于在上君那儿待到这么晚吧? 又不是不知道他一直在这儿……等着她回来。 心头闷闷地思来想去一阵,他决定,他这个师父应该摆摆架子。 即便没了修为,那总归也是师父么。 一日为师终身为…… 算了,这个就不说了。 总之,要像从前一样,该罚渡儿时,就要罚上一罚。 免得她彻底地爬到他头上,一句话都不听了。 谈若侧躺在床的里侧,面冲着墙壁,不做声地装睡。 心中盘算着,就算渡儿回来,也绝不搭理她。 晾她一个晚上才好呢。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听见外面响起了细小的动静。 接着,有人推门进来。 她并未亮灯,而是借着月色摸黑前行。 极轻的脚步声停在了床铺前。 衣物被搭在了一旁。 她的膝盖压在了床上。 她掀开了软被。 她小心地爬上来,躺在了他身后。 她轻轻地伸出手臂,落在了他的额头上。 灵力无声地没入他的身体之中。 半晌,她又轻手轻脚地摸索到了他的手腕上。 温热的指肚轻轻压在腕间,探寻他的脉象。 她似乎松了一口气。 最终,那只手臂圈住了他的腰。 温热的身体从身后包裹了他。 太温柔了。 温柔到他眼眶一热。 渡儿这是检查他有没有乖乖服下她带回来的丹药,看看他的身体有没有好转。 忙碌了大半天,回来第一件事,还在关心他的身体。 要不…… 就不要计较那么多,装睡不搭理她了? 正当谈若这么想的时候,有细碎的亲吻落在了他的颈间。 温热,微湿,依然那么温柔。 他心中一跳,湿软的一塌糊涂。 被污蔑受罚的所有怨怼和恨意,都在这样的温柔之下烟消云散。 更别提对她晚归的那一点点不满了。 “唔。” 谈若低哼一声,翻身投入时浅渡的怀抱中。 他的嗓音有两分沙哑慵懒,像是刚睡醒:“这么晚才回来啊。” 还是小小地表达了不满。 “还……”他拉长尾音,“偷偷地爬师父的床。” 黑暗中,染着淡粉的桃花眼掀起,淡淡地睨向了她。 谈若神态语调明明很清淡,可时浅渡总是觉得,师父有种莫名的娇态。 她对这种感觉有点儿上瘾了,每回瞧见,都想拥人入怀。 然后,好好地疼惜师父一番。 这么想着,她也做了。 “我把师父吵醒了么?”她迎面将人拥住,轻声问,“还是说,师父一直醒着?” 谈若差点以为自己装睡被发现了。 好在他知道自己就算没有修为,闭气也不在话下,情绪上没有露馅。 他眼珠微转,岔开话题,低嗔:“本是想等你回来的,谁想你一直不回?” 时浅渡知道师父这是怪她呢。 就跟撒娇似的,真可爱。 师父怎么这么诱人? 她有时候都想,若是师父以前不对她那么严厉、不故意呵斥她不接近她就好了,越早跟师父亲近起来,就越早能发现师父人前人后不同的一面。 说不准,她早个一百年就跟师父同枕而眠,享受到师父的好了呢。 她心情很好,没有过多逗弄自家师父。 “好好好,都是徒儿的过,以后再也不这么晚归了。” 她一边哄,一边抚在男人瘦削的背脊上。 许是因为黑夜让人多愁善感,手上的触感忽而让她感慨良多。 “师父从前也这么瘦吗?我总是觉得,师父的肩膀很是宽厚,能把我背在背上,没想到转眼之间,就要由我来保护师父了。” 说到最后,她语调微扬,有些小得意。 手臂渐渐收拢。 她埋进男人的颈窝,轻蹭两下。 “我保护您。” “只是保护么?” 谈若随着背脊上一下一下地抚弄,舒服得垂下双眸。 他别有深意地问:“对师父好,只是因为要反过来保护师父的责任吗?” “那——”当然不是。 时浅渡本想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 然而只开了个头,便戛然而止。 呵,这是在套她的话呢吧。 她眯眼,反问:“师父觉得我应该怎样呢?” 薄唇不老实地啄上男人的喉结。 谈若喉咙滚动,不由得低哼一声。 身上慢慢地觉得热,但心头是有些失望的。 他想听见渡儿亲口说出对他的喜欢。 就像他说的那样。 他真怕渡儿所做的这一切,都只是在安抚他这个废人。 可转念一想,至少她愿意安抚他,不是么? 他抿抿红润的唇,声音低柔婉转:“师父比你想象中贪婪多了,不只想要你的保护。” “不论师父想要什么,我自然都会好好奉上,叫师父满意。” 时浅渡微微向男人垂首,故意表达自己的尊敬之意,一派尊师重道的虔诚模样。 而低垂的凤眸掀起时,却已是漆黑一片。 似是能将人活生生地吞噬。 谈若轻声地笑了。 在熹微的光线中,一双桃花眼盯着时浅渡,笑意浅淡却柔和到触人心弦。 就像过去的每个春日中,温而有仪地指点她一样。 他说:“那渡儿现在满足师父吧。” “……” 时浅渡在心中骂了句脏字。 师父红着眼眸故意勾人的模样固然勾人,但并不是最让人顶不住的,最要命的是他端得那副温润清冷的模样,语气淡淡地说出一些令人遐想的话。 着实是叫人招架不住。 她抗拒不了这个男人的蓄意勾.引。 她上前,先是细碎而温柔地亲吻他的脖颈,接着是耳朵、下颚。 手指插入他柔软顺滑的黑发中,转而拖住后颈。 温软的唇触碰到一起。 谈若早已主动张开唇齿,似是撩拨地轻吻。 “渡儿……” 他唤。 嗓音又柔又哑,情意难掩。 他梦到过无数次类似的场景,以往,这些都是羞耻的,是难以启齿的。 他每次都在梦中得到欢愉,又在醒来后对自己无限地谴责。 他觉得自己愧对“师父”二字,也愧对渡儿,有时都不敢看她的双眼,生怕他眼中狂热的贪恋让她发现端倪,叫她觉得恶心。 而此时,一切都成真了。 她主动的。 她愿意予他欢愉。 “渡儿……” 他一遍一遍地轻唤。 低哑而饱含欲念的话语一次次地落入她的耳中。 分明只有两个字,却像是某种魔咒,念得她心肝都化了。 那像是在勾她,在引她堕落。 时浅渡心中徒然升起一股暴虐的冲动。 真想把师父…… 欺负到伏在她耳畔抽泣啊。 埋藏在内心深处的恶劣情绪被缱绻的低喃声唤醒。 待她反应过来时,发现自己的动作已经快过大脑一步,把师父的双手紧紧钳制住,用力地死按在床铺上,弄得师父眉头敛起,好像还无声地抽了口气。 师父如今身子大不如从前了,且还是虚弱的,没能完全调理好。 她怎么能生出那种恶劣的心思呢? 时浅渡喉咙滚了滚,稳住心绪,俯身安抚地在男人唇上反复亲吻几次。 她哑声地调笑:“对不起,我是不是把师父弄疼了?” “……” 谈若喉咙一窒。 - 两人都很擅长观察他人的情绪,几次亲吻,几句话语,很快就能从彼此的反应中察觉出对方喜欢什么,受不住什么。 谈若坏心思地一次又一次在时浅渡耳旁低喘着唤她“渡儿”。 当然,后果就是…… 他真的被欺负到埋在她耳畔抽泣。 对于一直心怀天下、孤寡了千余年的人来说,这着实有点过头。 好在这也让他把压抑太久的情感宣泄了不少。 时浅渡瞧见男人沾着水珠的睫毛和红扑扑的桃花眼,无声地舔了舔唇。 她没忍住,又侧头凑了过去,与他动作温柔地亲吻了几下。 谈若的呼吸很快变得不稳。 分开后,蒙着水雾的眼眸狠狠嗔她一眼。 毫无节制的小流氓、登徒子。 他在心中暗骂。 但骂得美滋滋的。 渡儿就那么……迷恋他的身子啊。 也应是极喜欢他的吧? 毕竟,他想象不出自己跟不喜欢的人抵死纠缠的样子。 至少他接受不了。 他只愿意跟渡儿做这些。 “师父困了?” 时浅渡见师父一脸餍足与困倦,眼皮微瞌着,便不再多搞事情,默默地圈住他的腰。 她安抚一般缓缓地摸摸男人的背脊和后腰:“累了就睡觉吧。” “唔……” 谈若舒舒服服地低哼一声。 他没睡觉,纤长卷翘的睫毛轻轻地扇了扇。 似是在琢磨什么。 片刻后,他状似并不关心地随口提起:“说起来,渡儿真的能舍弃成神的机会吗?” “还以为师父在想什么呢,原来是盘算着监督我的工作。” 时浅渡对自家好师父的心思门清。 她凑上前去亲男人的眼睛:“您就这么不放心我啊?” 谈若别开脸,拿劲儿地不让她亲:“怎么,师父问一句都不可以吗?” 说的就跟是他逼她放弃的似的。 还不是她自愿的。 等一下。 话说回来,若渡儿以后后悔了,会……恨他的吧? 如果有一天,渡儿对他这个没用的废人没兴趣了,不想浪费时间精力照顾他了,开始对这段有些畸形的、见不得光的关系厌弃了……会恨他的吧,恨他把她引上了歧途。 到那时,他将成为渡儿心中永远的耻辱—— 她跟她那修为尽失的废物师父有过一段疯狂的过去。 他的鼻尖突然酸了。 许是因为晚上哭过许多次,眼泪又开始想往外冒。 酸涩的双眸湿湿软软的,浮出水光。 “师父当然可以问了。”时浅渡说完,又撇了撇唇,“先不说以我的实力,神不神的又能怎样,就算是成神对我大有益处,我也绝不会选择接受聘礼嫁与什么天帝之子的方式,我可不想叫人觉得我是靠着别人才能得到机会。就算要飞升九天之上,我也靠自己……” 说话间,她发现了异样,动作一顿。 师父好像…… 又要掉眼泪了? “师父,怎么啦。”她蹭去男人眼角的湿濡,“我刚才随口说的,不会丢下师父自己飞升的,我无论去哪儿,都会把师父带在身边,好不好?” 谈若无声地笑了笑,有几分苦涩。 如水温柔的双眼中藏着深深的眷恋和执拗,注视着时浅渡。 “渡儿,你会后悔吗?” 他得到过最好的最想要的,又怎么能忍受失去呢? 要么就别给他,要么就别离开。 他接受不了。 光是想想,就已经崩溃得要命了。 “后悔什么?”时浅渡挑起眉梢,“后悔跟您发生这一切吗?” 察觉到师父心中的压力,她叹了一声。 “才开始,怎么就去想结束了啊,师父。” 她摸摸男人的头,十分温柔。 “这可不是个好习惯。” “你还没回答问题呢,渡儿。” 谈若最讨厌的,就是她话里的敷衍。 每次听见她顾左右而言他,心都要疼到碎裂了。 偏偏渡儿总喜欢这样。 他垂下了眼眸,掩盖住病恹恹的光:“你会后悔吗?有过一段这么叫人不耻的关系……” 要是渡儿说她会后悔…… 手指死死地抓住了身下的被单。 时浅渡捉住师父的手腕,将他用力的手指轻轻掰开。 男人很听她的话,慢慢地松开了手,转而与她十指相握。 她直言:“师父多虑了,我不觉得不耻,也不会后悔。” 停顿几秒,她重新把人拥进怀里。 “师父不要有心理负担,觉得都怪您我才会与您做出这些,其实,自从您受罚受伤与我住到一起,我早就察觉到了您的心思,之所以对您生出想法,也并非全是因为您的勾.引。” 说到这儿,她嗓音低哑地笑了起来,啄了啄师父的耳垂。 “当然,您的勾.引也功不可没就是了,谁叫我喜欢您那一套呢。” 谈若被说得眼下有些发烫。 他想得意地笑,又很想给这欺负他的徒弟来上一脚。 最终,他抿唇,似笑非笑地开口道:“你既然早就看出师父的心思,也对师父有了想法,为什么从不说呢?所以说,你就是故意耗着师父,叫师父难过?” 那小表情,看起来,如果她回答的不满意,他非得想方设法地狠狠惩罚她似的。 “当然是因为——” 时浅渡拉长尾音,买了个关子。 她弯弯唇角,懒洋洋地笑说:“我想听师父先说出来啊。” 双臂环住师父的细腰,颇为幼稚地抱着人在床上滚了一圈。 她把男人压在身下,好声地哄道:“师父,再与我说一次,行不行呀?” 谈若被哄得心情很好。 不管心中多么不爽,总能很快被她哄好。 他似醉非醉地笑看着时浅渡:“渡儿就那么想听吗?” 说真的,他欣喜于时浅渡那么喜欢他的情话,跃跃欲试地想要撩拨她。 又怕自己撩拨过头了,让她又没完没了地折腾他—— 他是喜欢那些欢愉没错,但总归是要适度吧? 时浅渡点点头。 “师父……”谈若侧头,凑到时浅渡耳畔,“下次再说给你听。” 切。 时浅渡不爽地撇嘴唇。 “下次?明天吗?” “……” 谈若诡异地停顿了一下。 时浅渡立刻笑出了声,话语中尽是愉悦的笑意:“逗您的啦。” 她抱着男人,把脸轻轻蹭在他的颈窝。 说不出的亲昵。 就这么在黑暗中安静地相拥许久。 谁也没有说话,空气中只余下轻轻浅浅的呼吸声。 半晌,时浅渡轻吻男人的脖颈:“师父,您别总是多想,我不会离开您的,真的。” “嗯。” 谈若瞌上了双眼。 不管以后如何,至少此时,她的话是真切的、毫不作假的。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她的感情。 他相信此时就是永远。 364 云予1 小狗变糙汉警告(也不算特别糙…… 第三百六十四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时浅渡对于自己在阴冷的监牢中醒来这件事感到了几秒钟的惊讶。 阴凉的低温让人迅速清醒。 她打量四周, 视线轻巧快速地转了一圈。 这是间见不到太阳的无窗牢笼,八成是在地下。 寒凉的气息仿佛要渗入骨髓,冻得她不适。 监牢四周的地上画着某种阵法,延伸出金色的锁链, 桎梏着她的双手双脚。 而头顶上时不时地传来地震般的巨大震动, 还隐隐听见厮杀与咆哮声。 地下的砖瓦碎石在震动下脱落, 好像很快就要坍塌。 她没能立刻弄明白眼前的境况。 好在阵法对她来说不难破解。 正当她打算挣开锁链时, 前方猛然响起一阵轰鸣声。 墙壁坍塌, 隆隆作响, 尘烟四起。 地牢被人手动开出了个能过人的大窟窿。 “大人,这儿这么阴森, 那老头肯定不会住在这种地方吧?” 两个人影随着说话声出现在时浅渡眼前。 说话的是稍矮一些的那个, 恭敬地跟在身量修长矫健的男人身后。 “诶, 大人,前面竟然关着个人类女人!” 他瞧见时浅渡,眼眸突然变了竖瞳,露出一股杀意。 前面的男人一头棕发,微卷, 显出两分野性。 他皮肤白净, 眼神却锐利, 气场极强。 裸.露的手臂上是匀称漂亮的肌肉,淡青色的血管透过皮肤,很是性感。 他青筋暴起的手中还抓着一个半死不活之人的脖颈,手臂一甩, 就将人狠狠地摔到墙上,发出一声凄厉的痛呼声,若是没有救治, 可能没一会儿就死透了。 可他的面容平静,没有丝毫波动,就像碾死一只无关紧要的小虫。 男人虽然跟记忆中软乎乎的小家伙相比高壮了许多,但…… 时浅渡还是一眼就看出来,这张脸是云予。 同一个人,却是天差地别的形象。 她反应很快,马上就把这张脸跟系统中说的,黑化后的云予联系了起来。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这个世界,是未经她参与的十年后的世界。 眼前的男人速度很快,眨眼之间就出现在了她面前。 棕发随着动作微微浮起,又轻轻地落在额头上。 时浅渡瞧见,他额角有一块疤痕,是刀伤,一直往下蔓延,险些刮过眼睛。 许是因为掺杂了仇恨与阴霾,那双浅棕色的眼睛不再清亮了。 “你还活着啊,时浅渡。” 他嗓音低沉,无悲无喜,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 时浅渡一怔,心头密密麻麻地泛起酸涩。 被这么称呼真是不习惯啊。 他记得她,却全然没有感情。 这个世界里,他们也是认识的啊。 “时浅渡?是过去的传闻中,被盛铭诚杀死的那个天才吗?”小跟班一只手无声地化为利爪,满是杀意地盯着时浅渡,“人类可真是喜欢内讧,这么大的威胁竟然一直被自己人关在地牢里,倒是便宜了咱们!大人,趁她没法反抗,杀了她吧,省的她与您作对!” 云予浅棕的眸子往身旁一睨。 眼神淡淡的,却叫跟班顿时闭上了嘴巴。 他抬起手指,还未做什么,身后便又响起一阵轰鸣。 一个扛着一把巨大长刀的男人从窟窿处落到地牢中,在尘烟中只余一个人影。 下一秒,锋利的银白色长刀冲破烟雾,直直地冲云予砍来! 云予毫不躲闪,修长有力的手指“啪”的一声按在刀刃上,硬生生地按住了对方的行动。 他手腕翻转,妖力喷薄而出,骤风如锐利的刀刃一般在墙上留下深深的痕迹。 对方以长刀格挡,将妖力抵消。 烟尘散去,露出了那张不算精致却英挺霸道的眉眼。 盛铭诚的模样比时浅渡的记忆中沧桑了些,皮肤成了深一些的小麦色。 最让她惊讶的是,他少了一只手臂,只剩强健有力的左臂扛着比人还高大的巨刃,鼓囊囊的肌肉像是要爆炸一样叫人害怕。 “我还想问你那几个老头子躲在哪了呢,没想到你自己先找来了。” 云予的手掌化为利爪,露出尖锐的指甲,轻轻一蹭就能穿破人类脆弱的皮肤。 提到仇人的时候,锐利的眼底泄出深谙的杀气。 盛铭诚轻哼:“早就在父亲去世时,那老头子就很少跟我联系了,我怎么会知道他们的下落?” “既然不与他们为伍,那你杀气腾腾地过来,是什么意思?” “不与他们为伍,不代表要眼睁睁看着你对人类不利,放任你随意作乱!”盛铭诚眼神一如既往地凶悍,“那几个老头子怎么说也是如今实力最强的人类,若是他们聚集到一块儿,恐怕对你很不利吧?你怕他们齐心协力,所以才要趁他们没能达成统一,一个个地击破,对吧?” “他们能有团结的时候?” 云予扯扯唇角,桀骜的面容上浮出不屑。 “有倒是有,可是……” 强大的妖怪往旁边迈了一步,把身后时浅渡的身影露在盛铭诚面前。 他冷声笑道:“在对付她的时候,确实很团结。” “……!” 盛铭诚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的嘴唇颤抖:“时浅渡?我不是叫你离开了么……?!” 一瞬间,种种思绪细密地爬入头脑。 他有些耳鸣,不知身处何处。 他假意杀了时浅渡,偷偷把人放走,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间地下密室里,脚下还有对付强大妖怪时才会用到的束缚类法阵?! 这是那几个老头子共同出手,才能做到的程度。 他们就那么讨厌时浅渡、害怕她成长得太迅猛让他们失去地位么? 他以为时浅渡逃离了…… 不想,她却一直在这里受苦。 他眼底有恨意累积,双眼猩红。 压抑到几乎无法喘息。 云予一挥手,光芒闪过,时浅渡身上的锁链应声而碎,却没有伤到她分毫。 他无言地离开时浅渡,又与盛铭诚擦身而过。 “老头子不在这儿,走吧。” “是,大人。” 小跟班快步跟上自家大人。 - 曾经岁月静好的城市,已是烽烟四起。 到处都是断壁残垣,坍塌碎裂或是爆炸燃烧过的楼体摇摇欲坠。 曾经的妖管局早就荒废多年了。 有权有势的人类躲到城市中一个个的“保护区”中,长期有24小时的结界保护,身处底层的普通人在混乱环境中艰难求生,人管少有他们的死活。 十年前在网络上肆意吵嚷“驱逐妖怪”“不支持人妖共处”“应该开战”的普通人或是死了,或是凄惨可怜地苟且偷生,为一块过期的面饼与人大打出手到鼻青脸肿。 官方的除妖师组成强力的队伍与强悍的妖怪对抗,没有精力顾及普通人,而编外的除妖师则组成导师+学生+医护人员的小队,自行维护治安。 时浅渡跃上地面,抬手遮住刺目的阳光。 在双眼适应光线后,便见到了这满目疮痍的世界。 她早在云予跟盛铭诚的对话中,确认了自己的猜测。 这是云予黑化后的世界。 按照她的性格习惯塑造的身份,实力上与她本人不对等,虽说强悍,却不是无敌,便按照小世界的本来走向,被曾经妖管局的高层们束缚在了地牢之中。 “云予,你站住!” 盛铭诚最后来到地上,喊了一嗓子。 云予往后瞥了一眼:“怎么,你要拦我?” 说话间,一股妖力从身体中倾泻而出,将地上的碎石吹向四周。 妖力并不逼人,却也威慑力十足。 他眯起双眼:“凡是阻拦我复仇的人,都得死。” “你复你的仇,干我屁事?” 盛铭诚啐了一口。 就看那几个老头子对时浅渡做的事…… 呵,死有余辜。 云予闻言,转身便走。 他就知道,盛铭诚见过时浅渡,是绝不会妨碍他的。 说不准,还会助他一臂之力,提供些线索。 “喂,别走,我有话问你!” 盛铭诚又喊了一声。 这只半妖,是十年前被妖管局局长季子玉带回局里,以他的身份宣传人妖和平共处。 云予那时不算强悍,但聪明好学,人们大都会给季子玉一个面子,对他还不错。 盛铭诚跟云予有过一些接触。 据他所知,这只小半妖每天都在为了找到自己的亲生父母而努力。 勤奋、乐观、乖巧,大概所有人都是这么认为的。 他问:“你到底想干什么?!” 云予就像没听见一样,没有回头。 干什么? 不过就是想为母亲报仇,杀死当年趁母亲虚弱进行围攻的人类罢了。 也为自己被欺骗的那几年……有个交代。 “让世界变成这样,就是你想要的吗?!” 云予顿住脚步。 他回头:“笑话,我不过是抓走了欺骗我的季子玉,人类便自己出现了内讧,使妖管局零落瓦解,率先撕破了《人妖和平共处条约》,你却把这些都赖在我头上?” 视线落在盛铭诚还发红的眼睛上,又瞥了眼时浅渡。 身后毛绒绒的尾巴不经意地扫了两下。 他讽刺道:“你是不愿意承认自己为了阴险下贱的人类忠心多年,才甩锅给我吧。” “你……!” “我的目标只是杀母仇人而已,你应该问问那些老头子,在为了权力内讧时,有没有想过其他人类该怎么办?在舒舒服服地苟且偷生时,有没有有过哪怕一丝怜悯之心?”云予眼眸眯起,有几分莫测的晦暗,“但凡有一点儿良心的人,早就为人类而死了,就像……你的父亲。” 盛铭诚瞪大双眼。 恨意飙升。 “又或者像那位天才捉妖师小姐一样,半死不活地被关在地牢中,不见天日。” 某种恨意在此时达到了顶峰。 盛铭诚咬紧牙关,眼眶湿热了大半。 早年,他年轻气盛,也不认同人妖共处。 如今为人妖共处奔波了一年多时间,才意识到季子玉的艰难。 那些老古董,到底为人类做了什么贡献? 他想不出。 “大人!” “十分抱歉,情报有误,那老头子不在这。” 各色妖怪在云予出现后,向这边聚集。 他们身上染血,已然把这个上等人的专属“保护区”洗涮一遍。 看向这里唯二的人类时,目露凶光。 又有犬妖说:“但我在一些物品上嗅到了那人的气味,他肯定在这里停留过,不过在我们来这儿之前就离开了。” 云予挥挥手,妖怪们便垂首,很快消失在了原地。 感觉到时浅渡一直在看他,他掀起眼皮,扯了扯唇角。 “怎么,为人类愤愤不平,想杀死我?” 他的声音低沉成熟,有些沙沙的,与可爱完全不沾边。 大抵是对人类这个种族失望透顶,语气总是带着几分嘲弄。 时浅渡眼皮一跳,心中说不出的不得劲。 云予成熟了,强悍了,身量修长,肌肉结实。 他身上多了疤痕,目光变得沉稳,光是强大的气场就能震慑小妖。 但他脸上的快乐失了。 狠厉与阴翳取而代之,攻击性极强。 他好像……不会笑了。 与其这样变强,她宁愿他一直是一只快乐的小妖怪。 可是,这也只是她的想法罢了。 她永远没有理由把自己的想法强加于他人。 复仇也好。 在她的记忆中,是她带着云予扫平了妖管局。 这次就让云予自己动手吧。 “喂,既然你不满于现状……”她上前一步,提议道,“不如我们来创造一个全新的世界吧。” 云予头顶上毛绒绒的耳朵动了一下。 他面无表情地盯了时浅渡片刻,终于在开口时透出恨意。 “我不与人类为伍。” - “喂,你不会真的打算跟那妖王合作吧?” 盛铭诚脚踏树枝,向前飞蹿十余米,一下下追上时浅渡的脚步。 他背后背着巨大的剑刃,一脸不爽:“就他那样,都恨死人类了,还指望他能合作?你这么多年一直在里面,不知道外面变化有多大。” “他恨人类,也是因为反噬吧。” 时浅渡认为,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云予多么渴望融入人类。 她更知道,云予是个生性纯良乖巧的孩子。 “恨毕竟与爱只有一线之隔,以前有多么期待融入人类,如今就有多恨。”她指了指盛铭诚,“像你,他知道你正在努力推进人妖和平共处,而不想一味地杀死妖怪,所以根本没跟你动手。” “哼,他那是知道自己打不过老子!” 盛铭诚恶狠狠地撇嘴。 说罢,他的眼神又闪了闪,沉沉地说:“一直厮杀下去,只能是两败俱伤罢了,有钱人能雇高手保护自己,有的还能从战争中牟利,可普通人呢?死的死伤的伤,太惨了。” “算你还有点儿良心。” 盛铭诚又道:“其实,只要把那半妖给杀了,救出季子玉,事情的进展必定能加快许多。” “……” 时浅渡唇角抽动一下。 刚才的话当她没说。 “真行,你把人家儿子杀了,季子玉能高兴吗?” “啊?”盛铭诚愣住,“你说那只半妖一直在找的父亲就是跟他生活那么久的——” 时浅渡抿抿唇,原来大家还不知道啊。 她才想说什么,忽而双眼一眯。 在听见前方的轰鸣声时,握住刀柄。 只见巨大的冲击将一小片树林从中斩断,粗壮的树干应声坠地! 数不清的树干几乎同时落在地上,让大地都颤了三颤。 烟尘四起,弥漫了整片区域。 时浅渡嗅到了一丝血气。 她快速顺着血腥味寻了过去,冲破尘土。 眼角一瞄,发现竟是云予的肩膀上被刺了个口子! 混账,竟然敢伤她的小狗! 护犊子的心一下子飚到了顶儿,她狠狠皱起眉头,本能地拉住云予的手腕,将人好好地护在自己身后,黑色的长刃出鞘,杀气腾腾。 手腕一挑,黑刀与拐杖碰撞,发出悲鸣。 她此时心情不好,只想杀人,来往几下就刺入了对方的胸膛。 随着重力向下,长刃直接把人钉在了地面上。 “时……时浅渡……!” 老者嘴角流血,瞪大双眼看着她。 尘烟渐渐地褪去了。 盛铭诚晚一步到来,站定在时浅渡身后。 老者大惊:“盛铭诚?!你怎么也……咳咳咳……” 这是发现他们一直把时浅渡关在地牢了么? 难道盛铭诚彻底背叛了他们! 盛铭诚眉眼阴翳:“哼,怎么发现自己做的烂事暴露,开始害怕了?” 过去那么多年,他一直以为自己放走了时浅渡,以为她过上了快乐自由的生活。 那帮老东西也什么都没说,他便放心了,认为一切天衣无缝。 想到在地牢里看到的场景…… 他心头涌出恨意,眼眶发烫发热。 突然就有些理解了云予的感受。 时浅渡转身,看向云予肩膀处的伤口。 像是面对那只小妖怪一样,她问:“疼吗,需不需要包扎?” “……” 云予有短暂的愣怔。 在被时浅渡抓住手腕的瞬间,他差点反手用出杀招。 谁想她竟只是……把他护在了身后。 那种保护的姿态,他很久没见过了。 儿时,他每天都期待有人能像刚才那样保护他,盼了一天又一天。 后来季子玉把他带走、护着他,却也不是时时刻刻的绝对保护。 因为季子玉太忙了。 他无法理解,为什么一个与他接触不算太多的人类,会那样坚定地站在他身前。 可惜太迟了。 他再也不需要有人保护了。 “伤口是我故意中招,想要引他露出破绽的。” 云予说这么两句话的功夫,身上的妖力就已经将伤口完好地恢复了。 他拧起眉头:“你们怎么来了?我的事不用你们人类插手,如果我刚才没能及时收手,要了你的命可别怪在我头上。” 时浅渡看着他转眼就愈合的伤口有些走神。 她更清晰地意识到,云予已经不是那个疼了会跟她撒娇的云予了。 心中那种不舒服的感觉又回来了。 缓了缓神,她道:“你就算没收住,也伤不到我。” 云予一顿,扯扯唇角。 呵,大言不惭。 “再说,我不是插手你的事,而是我本身也与他们有仇,你说呢?” 时浅渡指的是她被人关进了地下监牢的事。 见云予不可置否,她说:“你只想复仇那也不错,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我以后跟你一起。” “少凑近乎。” 云予在空中招了招手。 下一刻,小跟班便出现在了他身边。 他吩咐:“把人带走,给他医治,问问其他害了我母亲的混蛋都在哪。” “是,大人。” “你这半妖,真是不把人放在眼里啊!” 盛铭诚见云予全然不把他们放在眼里,骂骂咧咧地上前。 他嗓音粗犷:“要不是时浅渡这个混蛋非说不行,我肯定要了你的命!” 时浅渡一拳锤在他的脑袋上。 而转念想想,觉得盛铭诚唱白脸她唱红脸,倒也不错。 她哼声:“你继续自己去为了和平共处条约努力去吧,我要跟云予一起去寻妖管局的那些高层老头子们,我要让他们……全都给我付出代价。” 盛铭诚拧眉:“你让我自己离开,你跟他一起?” 他也被那帮老头子骗了很久啊。 竟不说带着他一起,时浅渡这个混蛋。 “不然呢?”时浅渡问,“你替我们杀人?”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转头一看,却发现云予竟是独自离开了。 他不喜欢人类。 就算不是无差别憎恶所有人,他也不愿与人类同行。 - 世上地域辽阔,就算以妖力不停奔走,想要找人也并不容易。 无数自愿跟随云予的妖怪在世界各个角落收集情报,再收集传递过来。 云予根据手里掌握的消息,带着小跟班前往下一处。 他要亲手将人挖出来,亲手报仇,才算解恨。 由于战争不断,无数城市被摧毁,变成破败的废墟。 有时连绵数百里不见人烟,夜晚就在荒芜的废墟中歇脚。 反正两人都是犬妖,耐冷怕热。 他们在冬日里往北走越来越冷,也不影响。 “大人,那女人可真能跟。”小跟班找来食物奉上,“现下越来越冷了,您说她受得住吗?” 他心中暗戳戳地吐槽。 这个叫时浅渡的女人想报仇就报呗,自己不查情报,就知道跟着他们。 这不是白嫖他好不容易得到的情报么! 更可恶的是,这女人似乎很了解大人,一路上频频说话,大人都被她搅得话变多了,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 他身为大人最亲近的妖,都没跟大人在一天之内说过那么多话呢。 “随便她吧。” 云予眼皮都没抬一下。 甩都甩不掉,还能怎么办? “喂,我记得你从前喜欢吃甜食来着吧?” 时浅渡将系统空间里的袋装糕点和饼干拿出来,分给云予。 云予拿眼角瞄过去。 在看到那几样零食时,动作微滞。 心里好似被人掐了一下,莫名酸涩。 那些都是他最喜欢的零食,在他最快乐、最无忧无虑的那几年里,每次攒下零用钱吃到它们,心里都是美滋滋的,就连尾巴都忍不住摇晃,别提多开心了。 想到那些时光,被仇恨掩埋的头脑竟是产生了波动,有几分怀念。 他的喜好,就是一起生活了数年的季子玉都不知道。 季子玉太忙了,每天为了条约而奔波,而他那时只以为季子玉是好心帮他的时管局局长,不好意思打扰人家工作,也就从未提起过。 可时浅渡拿出来的竟然都是他喜欢吃的。 这到底是巧合还是……? 他收回视线:“我早就不吃甜食了。” “嘁,爱吃不吃吧,反正可好吃了。” 时浅渡知他防备心强,不强求,只不爽地耸了耸肩膀。 心中一阵阵地有点儿心疼。 这可是云予诶! 那个喜欢窝在怀里撒娇、用湿漉漉的眉眼看她,拿尾巴勾.引她的小妖怪啊。 可惜这次,在他最需要人陪的至暗时刻,她不曾出现过。 他们甚至没有多少交集。 不过没关系,以后,她会一直陪着他的。 就像她记忆中一样。 真希望她的小狗能尽快放下心防让她rua一rua啊—— 软乎乎的,被她摸摸喉咙里就“咕噜噜”地哼。 她还希望他能像她记忆中一样开心。 眉头微敛,垂下眼来。 最终,她把打开了包装的零食放在地上,自己找了个舒适的角落收拾收拾准备睡觉。 几包饼干和小糕点被孤零零地落在空旷的地面上。 香甜的气息传入犬妖敏感的鼻息中。 云予仿佛能感觉到它们或是酥脆或是柔软的口感。 他最快乐的几年啊…… 竟然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局。 “时浅渡,你跟着我到底有什么目的?”他拧起眉头,“别跟我说是为了报仇。” 虽然“报仇”这点,也算是自圆其说。 但他总是觉得哪里不对劲儿。 “你这小妖怪……” 时浅渡翻了个身,双手枕在脑袋下面。 她叹:“怎么还是那么喜欢刨根问底啊。” 只是从前的刨根问底,问的是她喜不喜欢他。 “在乎你,所以想陪着你,不行么?” “……” 云予扯了下嘴角。 神色浮出嘲弄。 没有人类会真心在乎他的。 他知道。 连他父亲都只会欺骗他。 夜里,冷风顺着破败的砖瓦房屋吹进每一个角落。 一片片冰凉的雪花从空而降,随风飞舞。 云予睁开双眼,看着夜空中飘零的洁白冰晶。 他往旁边睨了一眼,见到时浅渡已经怀抱长刀睡着了。 她还像从前一样,那么珍惜自己的刀。 好像从未改变过。 沉默片刻,他无声地化为了一只数倍于普通犬类的巨犬,前腿交叠地垫在脑袋下面,皮毛柔顺的大尾巴在空中掀起,轻轻柔柔地落在了时浅渡的身上。 本想就此睡觉,眼角余光瞧见,时浅渡已被他的尾巴遮挡住视线。 他顿了顿,片刻迟疑后,张开了嘴巴。 粉嫩的舌尖偷偷勾起了一片饼干,卷入口中。 毛绒绒的耳朵轻轻颤动两下。 365 云予2 他没想到会这么舒服。 第三百六十五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时浅渡半夜醒来。 身上毛绒绒的感觉让她瞬间清醒了。 咋一看, 还以为是毛绒绒的小团子回来了,挤着想要窝进她的怀里。 可她知道,这里是十年后。 一个月之内,云予摧毁了三座仇人藏匿的“富人城”保护区, 可惜对方都是些活了大几十年的老油条, 个个都像是泥鳅一样狡猾, 把自己隐藏在人群中不肯露面。 他们本身实力不弱,又刻意隐藏了身上的灵力,确实很难把人从混乱中揪出来。 所以, 三次行动,他们最终只成功复仇一人。 好笑的是, 每次坚不可摧的城池被攻破后,外面都会有数不清的底层普通人伺机而动, 等着妖怪离开后,去城里搜刮一番, 抢些钱财装备和食物酒水。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些人类与妖怪是一伙的呢。 和平年代里贫富差距就算大,也很少会爆发冲突。 混乱席卷全球、以前的秩序无法维继时, 才是真正展露人性的时刻。 时浅渡翻身一瞥,就瞧见巨大的犬妖前腿交叠地卧在一旁睡觉, 虽然没有窝在她身边靠着,但尾巴盖在了她的身上。 这是…… 刻意变回巨犬的模样,在夜里帮她盖住身子取暖? 怪不得这一个月以来,天气一天天变冷,她晚上睡觉却从来都暖呼呼的。 也怪她没察觉到杀意时总会睡得很沉,竟是今天做梦惊醒才发现。 一时之间,心中泛起暖意, 十分感慨。 小狗就算过去受过无数伤害,在感受到他人的善意后,也会回报以同等的善意。 或许是因为她偶尔的投喂,又或是嘘寒问暖,让他感受到善意了吗? 她知道,让一直生活在人类谎言中的妖再次信任人类很难。 现在云予大抵还没有相信她,但还是愿意在寒冬的夜里为她取暖。 当然,如果是让她窝到小狗暖烘烘的肚皮上就更舒服了。 她握拳,发誓一定要睡到小狗的肚皮。 半夜醒来,有点儿睡不着。 她便跟骑着被子睡觉一样,把毛绒绒的大尾巴环在身下,有一下没一下地rua。 以前她rua过云予变大时的尾巴,所以很顺手。 她知道他喜欢的一切。 包括怎么rua尾巴。 一下、一下…… 黑暗中,云予的四腿和耳朵很轻微地颤了颤。 他很警觉,在时浅渡动身时就立刻清醒了,但一直凝神屏息不叫人发现。 如今浑厚的妖力能让他做到很多以前做不到的事情。 从前他每天都比这个懒惰的人类起得早很多,从没被她发现过自己用尾巴为她取暖的事。 他不想让人类知道他背后地举动,就打算装成睡觉时不经意把尾巴扫到她身上的,明天早晨装作一概不知。 谁想,她竟然手脚并用地趴到了他的尾巴上。 真是可恶,这个女人竟然揉得他…… 这么舒服。 他拼命控制,才忍住让自己的尾巴和耳朵不胡乱瞎动。 随便rua别人的尾巴,这是什么臭毛病? 唔,啊…… 他的眼皮抖了抖。 时浅渡略微一顿。 他醒着? 为了验证自己的发现,她又用力rua了好几下。 云予的喉咙滚了滚。 最终,实在没能忍住,一边装睡一边扫了下尾巴。 顺利地把时浅渡扫到了一旁。 时浅渡憋笑。 装睡啊。 那就别怪她不客气啦。 她几步就窝到了云予的身子上,靠着他温暖的皮毛,就像躺进了一张上好的毛毯中,暖洋洋软乎乎的,那叫一个舒服。 “……” 云予额头上蹦出一道青筋。 要不是他不想暴露…… 这个女人要不要这么自来熟? 她难道感觉不到他对人类的排斥吗? 他正在腹诽,却感觉到女人伸手,在他身上轻轻地抚了抚。 像是从前在电视上看到的,人类之间相互安抚,动作温柔而满是关怀。 “我会一直陪着你的,小妖怪。” 云予的鼻尖动了一下。 谁是小妖怪? 他早就不是小妖怪了。 混账。 如今没人敢欺他。 甚至人类都不敢接近他。 也就这个女人…… 他总觉得,时浅渡不像是一个被关在地牢中暗无天日了那么多年的人。 在她身上几乎看不到恨,跟他数年之前看到的样子几乎没有变化——随身带刀,随性中沾着点儿张扬,脸上总是似笑非笑的,又或是染着些不太正经的笑意。 要说恨意或愤怒,只有他故意受伤那次,她带着怒意拔刀,刀刀致命。 不多时,身边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 女人睡着了。 窝在他身上毫无防备地睡着了。 身后毛绒绒的大尾巴无声地扫动几下。 他心中没来由地烦躁。 - 自那天之后,时浅渡每天都要求睡在小狗的身上。 好吧,不是小狗,是巨犬。 云予已经不是很听她话的小狗了。 他表情凶悍地拒绝了。 但每天等她睡着或假装睡着后,还是会用尾巴帮她取暖。 偶尔她窝到他身上取暖,他倒也不会赶人。 “大人,照我们现在的速度,再有几天就回到苏达山了。”小跟班跟在云予身侧,“我先行回去,让大家为您接风洗尘。” 苏达山,那个埋着他母亲的地方,如今成了云予的地盘。 那里常年有着他设下的结界,季子玉就被关在这里。 许多追随他的妖怪栖居在附近。 只是众人为他寻找仇人,大都散落在四处,在苏达山的只是少数。 “嗯,你先回去吧。” 接近了曾经的帝都,人气渐渐地多起来,有一些可以休息的城镇。 人类居多,算是个相对和平宜居的地方。 云予收起尾巴和耳朵,看起来与普通人类无异。 隐去妖气,没入熙熙攘攘的市井之中。 时浅渡饿了,便随意找了家人声鼎沸的小店坐下。 一大碗热气腾腾的牛肉面被端上来,她没客气,自己吃得开心。 “怎么突然想回苏达山了?” “那些老家伙太狡猾,回来找你们妖管局局长,让他多吐出点儿情报来。”云予并未隐瞒,说完睨向时浅渡,“还是说,你在妖管局那么久,知道什么我不知道的?” “你想太多了,他们防着我还来不及呢,我什么都不知道。” 时浅渡把面里可怜的几小块不知是不是牛肉的肉丁挑出来,丢进口中。 她心中念叨,这年头,想大块吃肉都是难事了吧? “话说回来,你叫得真生分。”她懒洋洋道,“局长不是你的父亲么。” 云予的动作突然一顿。 脸上多了几分危险的气息。 季子玉跟他的关系,除去跟在他身边个别亲近的犬妖,就只有时管局的高层才知道,剩下的就是一些流言蜚语和传闻,几乎没有人相信他们是父子。 时浅渡这个女人,口口声声说她什么都不知道,却连这都如此笃定。 “你还知道些什么?时浅渡。” 时浅渡动作微顿,眼珠微微转动。 她瞥见男人眯着眼睛盯着自己,仿佛下一秒就要一掌要她性命。 她耸耸肩膀,不见丝毫紧张地笑道:“我还知道他很在乎你。” “笑话。” 云予低嗤。 时浅渡始终不是很会安慰人。 她轻叹道:“不管你怎么想,他确实在乎你。” “哈……你知道什么啊?” 这是她在十年后的世界里,第一次见到云予笑。 他扯动唇角,嘲弄地笑到露出牙齿。 他浅棕色的眼睛里笑出了水光。 而看向时浅渡时,眼眸深处溢出了一种因为无人理解而深埋的痛苦与愤怒。 “这比你说你在乎我还要可笑。” 他的表情仿佛在说—— 你没经历过那些事,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 “他告诉我,等我长大了、有实力了,就可以亲自去找父母,他还告诉我,他们一定是爱我的,我那么心心念念地努力,又怕表现得太过心切让他感到难过,我不希望帮了我的好人会觉得我一旦找到了父母就会忘了他对我的好。” 男人神情染上恨意,愈发阴翳,死盯着她。 眼却眶无声地红了一圈。 “到头来,却发现我的父亲正瞒着我一切,正在跟我的杀母仇人一起共事。” 时浅渡看着那双发红的眼睛。 她仿佛能切身地感受到他在说话时,心脏被撕扯得七零八碎。 一切声音好似都随风飘远,只剩下了他低哑的嗓音。 如果一只被人类伤透的狗狗红着眼睛看着你,要怎么做? 当然是—— 她伸出手臂,将曾经属于她的小狗揽进了怀里。 手掌落在男人柔软的棕发上,温柔地揉了揉。 “他做的不对,你生气是应该的。” 云予本想皱着眉头把这个不知好歹的女人掀翻在地。 可叹息般的话语在耳畔响起,他的鼻尖竟是一酸。 紧握成拳的手掌终是松开了。 那么多人憎恶他,质问他为什么恩将仇报。 第一次有人跟他说,他应该生气。 有那么一瞬,心脏直发软。 真想就这么一直窝在她的怀里,偷偷地掉几滴过去吞进肚子里的眼泪。 他瞌上双眼,沉默片刻,又睁开。 强硬地推开了时浅渡。 “收起你的假惺惺,我不需要人类同情。” “……” 时浅渡瞪他,半晌,再一次抬手,“啪”地打在了他的脑袋上。 她笑骂道:“你这小妖怪,怎么还学会口是心非了呢?” 以前白白嫩嫩可可怜怜的,她不舍得打。 现在她还不舍得打吗? 云予额头蹦出一条青筋,桀骜的面容上露出凶横的怒意。 妖气瞬间飙升,强大的威慑感顿时把四周的食客们吓得屁滚尿流,直接逃跑。 与从前不同,他再也不用小心翼翼地隐忍了。 “你这混蛋……” 已经多少年没人敢这么对待他了! “好啦,我知道你本质上不是不可救药的坏蛋。” 时浅渡摸摸男人暴露出来的毛绒绒耳朵,以他最喜欢的方式揉捏在指间。 耳朵上毛细血管丰富,是小狗最敏感的地方之一。 云予肩膀微僵。 一种微妙的舒服感觉仿佛有电流划过,激得他喉咙一紧。 差点暴露出犬妖的习性,发出“咕噜噜”的嗓音。 “你这……呜。” 季子玉不喜欢看他的妖怪形态,他又在人类群中,总要合群。 所以那几年里,他极少在人前露出耳朵,更别提亲近到让人摸耳朵这种事了。 从出生到现在近三十年光景,还是第一次…… 有人揉捏他的耳朵。 他实在没想到会这么舒服。 没想到自己这么强大了,也躲不过犬妖的本能喜好。 他往后躲,还伸手用上妖力拍走她的手掌。 时浅渡难得见到长大了的小狗这么僵硬,强硬地跟着上前。 她有点儿恶劣地笑道:“哎呀,你的脸怎么有点儿红?” 云予有些羞恼:“时浅渡,别以为我真不会杀你!” 混账女人,不要以为说了几句让他心软的好话,他就不会动手。 从前他已经忍她很多次了。 一而再再而三地胡来,他可没什么好脾气! 他手腕翻转,木桌瞬间翻转,毫不留情地猛然砸向时浅渡。 同时妖气外泄,如同一道道尖锐无比的剑刃,无形地随风突刺而去! 时浅渡拇指一推,长刀出鞘几寸。 黑刀无需全部拔出,缠了灵力的强大剑气就将木桌劈了个七零八碎! 她左手握着刀鞘,将黑刀竖于胸前,出鞘的五寸刀刃随着重力落回了鞘中。 铮的一声轻响。 “你伤不倒我的,小妖怪。” 时浅渡勾起唇角,一如既往的张扬。 然后在心里默默给这只小妖怪记了一笔账,以后得好好地讨回来—— 他竟然跟她动手! 这能忍? 看在她的小狗是因为伤心难过才爆发脾气的份上,给他判个缓刑吧。 云予眯起双眼,没有轻举妄动。 他不算发怒,只是生气地想要警示时浅渡一番。 可没想到,她竟轻动一根手指头就轻易地抵挡了他的妖气。 这不是普通捉妖师能做到的。 该说她不愧是传闻中的天才吗? “哼,你若是连这都抵挡不住,实在愧对你天才的名号。”他沉声说完,转身走向门外,“以后你……少跟我动手动脚。” 话音还未落下,他的耳朵诡异地红了一截。 他才不会喜欢被别人摸耳朵呢。 时浅渡跟上男人的脚步。 她说:“其实,你能理解季子玉是忍辱负重地跟那些人一起共事,为的就是让世界和平吧。” 云予顿了下脚步,又继续前行。 自他抓走季子玉之后,人类在一年之内就开始内讧,率先打破条约,自然证明了季子玉在其中斡旋占了多大的功劳,为人与妖的和平共处发挥了多大的作用。 理解? 他当然可以理解。 可那又怎么样。 有的事情,虽然不能理解,但可以接受。 而有的事情,可以理解,却不能接受。 理解跟接受根本就是两回事。 “他为他的大义,我为我的母亲,和……我自己。” 男人驻足。 扭头,用那双失去了灵动软糯的浅棕色双眸看向时浅渡。 “你知道追求多年的期待破灭是什么感觉吗?我知道。”他嗓音沙哑低沉,轻嗤一下,几乎一字一顿地说,“我也要让他体会一下那种的感受。” “你若想要拦我,就看我们谁能活下来吧。” 说到最后,他的眼底泛起戾气。 “我不拦你,但你要是继续这么看我,别怪我打你。” 时浅渡双臂抱胸,要是别人这么看着她,她保证对方活不过三秒。 她与云予并排走着:“总之,欺骗你是他的错,你想杀了那些老头子报仇没错。” 云予的耳朵微微动了一下。 他别开了脸。 眼眸中的神色有些复杂。 “不管发生什么,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时浅渡rua了一把他毛绒绒的脑袋。 云予的鼻尖莫名酸软。 他一直都不是软弱的人,从小就不是。 那么艰难的过去他都能熬过来。 可他这次,竟是有了一瞬的软弱。 时浅渡这个女人,到底图什么呢? 跟他一同南来北往数日,从不排斥妖怪,对他也很好。 他从小到大见过形形色色的人。 儿时受尽欺凌,眼里全是丑陋的嘴脸。 后来跟着季子玉,因他局长的身份连带着被人多了两分虚情假意。 再后来成了实力强悍的妖,人人惧他怕他,敬而远之。 像时浅渡这样对他如此平和亲昵的,几乎从未有过。 她好像在十年前就是这样,性子散漫、爽朗又张扬,很难想象这几个词会同时出现在一个人身上,但就是出现了。 她一直是个很奇怪又很招人喜欢的人。 这些天的相处中,有几个瞬间,他会想如果一直这样也不错。 可是啊,他再也不想相信人类了。 他再也不想…… 把自己的脆弱袒露给别人了。 虽然说,听到他过去那么那么想听到的话语,心间还是会泛起涟漪。 总是想要去相信,有人真的愿意永远站在他的身前。 他看向时浅渡:“你以后……”不要再说那种话了。 “放心吧,小妖怪,一切都有我呢。” “……” 酸涩的情绪被“啪”的一下打破了。 云予攥了攥拳头。 他早就不是小妖怪了! - 北方的山峰大都一样,到了冬日,尽是枯黄。 冷风席卷,吹起落叶与枯草。 时浅渡远远地就瞧见了那座灰黄色的山峰。 苏达山不算高,一眼就能望得到头。 因是妖怪的地盘,接近山脚时,就几乎不见人烟了。 可奇怪的是,就是妖怪的气息都没有多少。 “你回来了,都没人出来迎接的吗?” 时浅渡总觉得这里给她的感觉不太对劲儿。 云予走在前面,面色忽而一沉。 四周金光乍起,无形的利刃以惊雷不及掩耳之势破空而来! 空气被刺破的声音猎猎作响,哪怕万分之一秒的迟疑都会被伤得体无完肤。 他眉头一蹙,还未发威,却突然感到手腕一暖。 一个人影毫不犹豫地护在了他的身前。 他微微一怔。 又是那样。 她又站在了他面前,一副保护的姿态。 酥酥麻麻的感觉又一次爬上指尖。 她真能做到永远站在他身前吗? 时浅渡的反应极快,几乎在察觉到异样的瞬间,就已经拔刀出鞘。 漆黑的长刀带着无尽的灵力,挥出一刀便是一股极强的威压! 光芒散尽,烟尘落地。 只见两人四周几乎被布下了天罗地网。 几位曾经的时管局高层带着各自的捉妖师队伍组成联盟,他们一副誓要将云予绞杀在此的架势,气势汹汹,杀意凌然。 “时浅渡,我早就觉得你心术不正,现在果然跟搅乱了整个世界的妖怪混在了一起!” 其中一个老者眯起双眼,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睨视他们。 他手中的拐杖猛地戳在地上,强悍的灵力顿时将四周的石块尽数捻碎! 另一人沉声呵斥:“半妖云予,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我之前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你看,我没说错吧?” 时浅渡懒洋洋地抬抬肩膀,怼在云予的身上。 云予不答,神色微沉。 回苏达山一事,是他临时决定的,知道的人最多不超过五个。 能提前召集这么多人手在这儿截杀他,不用问就知道,是有人泄露了消息。 而且是故意将他的消息告知于人类。 栖居苏达山的妖怪们…… 他拧眉,问道:“附近的妖怪呢?” “呵,妖怪?”老者冷声哼笑,“你觉得他们能有什么好下场?” “……” 云予抿唇。 怒意在胸膛中积压。 深骇的妖气一点点蔓向四周,散发出危险的气息。 开战不过就是眨眼间的事情。 数不清的捉妖师奋勇上前,将这片空无人烟的地域搅得飞沙走石。 时管局的几个老者都不是善茬,年纪不小,实力却不减。 他们都是认识了一辈子的老熟人了,配合起来更是天衣无缝,不好找出破绽。 时浅渡倒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只是…… 那个叫陈舒的中年人以及那个最坏的地中海老头,不在人群之中。 她眯起双眼,突然想到了一个可能性。 于是在混乱中杀出了重围。 另一旁,云予面对仇人,从不会手软。 寻找许久的仇人一下子集齐在眼前,他高兴都来不及呢! 就是叫来这么多人布下天罗地网又如何? 他跟时浅渡,谁都不是好惹的。 正在他马上就要给一个仇人致命一击时—— 亲手设置在季子玉四周的结界破了。 不仅如此,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季子玉受伤了。 去到山里的人,不是为了营救。 他们想杀了他。 云予大脑空白了一秒,动作停滞,缺了防御。 眨眼的犹疑,由灵力铸成的金色长刃便狠狠地从背后刺进他的身体,又从身前刺出。 鲜血滴滴答答地撒了一地。 他思绪飞乱,剧痛的穿透伤都没能让他立刻回神。 他们要杀了季子玉。 或许是为了扰他心神故意这么做的。 可,他们要杀他唯一的亲人。 他是恨季子玉隐瞒了一切欺骗于他。 可他不希望他死。 他从未想过要让他死。 云予心头闪过短暂的慌乱。 他的第一反应,便是抬头去寻找时浅渡的身影。 身上这点儿伤根本不算什么,仇他可以自己报,不用劳烦别人。 但他希望时浅渡能帮他一把,不要让季子玉死掉。 可眼前漫漫人海,是数不清的敌人和刺目的鲜血。 唯独没能瞧见时浅渡的身影。 鼻子动了动,真的没能嗅到她的气味。 时浅渡趁乱离开了。 或许…… 她就是泄露了消息的人。 她最终还是选择跟人类一同对付他么? 呵。 说好的一直陪着他呢。 说好的一切都有她在呢。 都是骗人的。 366 云予3 扬头亲吻上去。 第三百六十六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皮毛上沾满了粘稠血液的巨犬腾空而起, 落在了山间。 仅是四爪落地,就已经震翻了几颗百年老树。 浓重的血腥气随之扩散向四面八方。 极度的愤怒催使他杀得双目猩红, 处处杀招, 风卷残云一般将阻拦他的捉妖师纷纷击败,死的死伤的伤,与他无关。 他只想赶快出现在季子玉的身边将人救下—— 就算要杀死季子玉, 也只能由他动手! 旁人算是些什么东西? 若是有人害死了那人…… 他必定让所有参与这次围剿的人类全都付出代价! 尤其是背叛了他的人和出谋划策的人,必不得好死! 前面有季子玉和时浅渡两人的气味, 还有很多杂七杂八的浓郁血腥味。 他心脏发紧, 脑海里有画面难以抑制地浮了出来。 以那女人的实力, 若想杀死如今的季子玉,恐怕是轻而易举。 她不仅欺骗他, 还要对他唯一的亲人动手么! 被人欺瞒背叛的怒意无限地狂飙,冲破了头脑。 然而, 在他带着腥风血雨的杀气来到结界处时,却是一愣。 只见时浅渡将受伤昏迷的季子玉护在身后,右手持刀, 轻轻地一甩腕。 刀尖上的血迹溅到乱石地面上。 四周倒下的人,与他们身下的血泊昭示着这里发生了什么。 她竟是……没有丢下他么。 原来她只是预见此刻, 来保护季子玉了啊。 她没丢下他。 她真的会像她说的一样么。 一直一直地…… 他滚了滚喉咙。 两只前爪并排按在地上。 震惊之后便是一种难掩的欢喜,从心脏深处密密麻麻地往上爬。 好像有什么横在其间的桎梏阻拦被冲垮了。 抬头四目张望瞧不见时浅渡的时候心中有多么失望与愤怒, 此时就有多么喜悦。 还有点儿害臊。 他错恨了时浅渡几分钟时间。 时浅渡扬头, 与巨犬浅棕色的双眼对视。 她瞧见, 眼眸中的灰暗怒意跟杀气渐渐地消散了。 眼眶好似还有点儿红。 她伸出左手, 轻轻落在了他微微发湿的鼻子上。 “我就知道你一个人足够对付他们了。” “……” 体型巨大的犬妖慢慢地缩小了身形。 就那么被她抚着鼻尖,等比缩小成了普通大型犬的大小。 紧跟着,化为一个浑身是血的桀骜青年。 他轻哼:“自然是足够了。” 停顿两秒, 他蹭了下鼻尖,又有些别扭地低声开口。 “倒是你,还以为你怕了,临阵脱逃。” “怎么会,我只是知道季子玉对你来说很重要,所以过来帮忙而已。” 时浅渡挑起唇角,似是看出了云予的想法。 她勾勾手指头,在他耳畔笑道:“而且我说过,会一直陪着你的,小妖怪。” “……” 他真不是小妖怪了。 云予又一次在心中嘟哝。 也不知是不是心境上有了变化,这回他竟是觉得…… 她口中的“小妖怪”有种亲昵的逗弄感。 他毛绒绒的耳朵没忍住,轻轻地抖动了两下。 他抿抿唇,颇为张扬地低哼:“我不在乎,也不需要。” 嘁,她的小狗真是越来越口是心非了。 时浅渡撇嘴,以为她看不出来他突然出现时杀气多重吗? 想来是觉得她又满口谎言地欺骗他了吧。 云予这小家伙啊,真是从小到大都不会撒谎。 “真的不在乎吗?” 时浅渡抬手捏上男人软乎乎的耳朵,反复rua上几下。 指肚清晰地感觉到,毛绒绒的耳尖抖了抖。 她调侃道:“你真没在背后骂我?我都被人骂得打喷嚏了。” “……” 云予本能地往后躲开耳朵上的揉搓。 他眼下微烫,出口反击:“你这性子,有人会骂你难道不正常?” 话音未落,他手掌向后一翻。 根本无需回头,就一掌将身后的偷袭者击飞出十余米远! 出手精准,力道非凡。 他垂首擦去指甲上的血渍:“连身上的气味都不隐藏,真以为我们犬妖的鼻子是个摆设吗?” 时浅渡落在刀柄上的拇指收了回来。 小妖怪真是长大了啊。 已经根本不需要她的保护了。 “你先……”云予神色复杂地睨了季子玉一眼,“带他离开这里吧,我来正式与我母亲的仇人,做个最后的了结。” 时浅渡挑眉:“求人办事就这么敷衍的吗?” “……” 云予抿唇盯了她一阵。 片刻后,头顶上的耳朵轻轻扇动两下。 他扭头,颇为别扭地说:“拜托你,时浅渡。” “你还是叫我阿时吧。” 时浅渡摸了摸男人微卷的浅棕色短发。 云予敛着眉头躲开,似乎仍不习惯有人太过亲昵地碰他。 他没有应声。 但在时浅渡转身离开时,他问:“从前是有其他犬妖这么叫你吗?” 她摸人脑袋和捏他耳朵的动作未免太熟练了。 还有她这么多天,一直与他同行,安慰他,坚定地站在他的身边。 他总是感觉很微妙,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儿。 问出这句话,终是觉得揪准症结了。 时浅渡顿住脚步。 肃杀血腥的气氛莫名变得微妙。 她听见她的小狗在她身后说—— “他真幸运。” 他的嗓音低沉,略带一丝沙哑,早已不似她记忆中那样可爱绵软。 也正是因此,她的心脏蓦的酸软下去。 她解释说:“我不认识其他小狗。” 云予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 身后的尾巴无声地摇晃起来。 看上去越发地欢快。 半晌,他才猛地回过神,在心中暗骂:他不是小狗! - 在去见时浅渡之前,云予把身上的血渍都清洗干净。 染了血的尾巴用清水细细冲洗了好久,才彻底恢复原本的颜色。 而身上的贯穿伤,由于太重,以妖力也无法立刻愈合。 翻开的皮肉还渗着血珠,看起来血淋淋的。 “小妖怪,过来包扎一下。” 时浅渡冲他招了招手。 云予拿起绷带:“我自己来。” 他随意在身上缠了几圈。 也不抹药,把还在渗血的伤口裹起来就算完事。 “你倒是上点药啊,笨蛋。” 时浅渡捉住他的手腕,把人拉到自己身前。 真是让人操心,怎么还没小时候会照顾自己了? 还是乖乖小狗更可爱! 男人没抗拒,站定在她面前,面无表情地垂首看她。 “只是小伤,从前比这严重的伤都是常事。” 时浅渡垂眼。 也是啊,他从前被除妖署追杀过很久,几次濒临死亡。 后来……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她温声说道:“这次我怕季子玉出事让你难过,就没能两边都顾上,以后我肯定不会再让你受到这样的伤害了。” “他出事我难过什么。” 云予沉声反驳。 停顿片刻,他又说:“我不需要你的保护。” “可能你确实不需要别人的保护了吧。” 时浅渡手指勾出一小点儿白色的药膏,轻轻抹在伤口上。 应是很疼,但那片紧实的肌肉却颤都未颤一下。 “但不需要和不想要是两回事啊。” 云予心头一跳。 酸软酥麻的感觉莫名从背脊蹿起来,弄得他呼吸乱了两分。 时浅渡为什么那么了解他? 他的确,从小就盼着有人能拉他一把,能像时浅渡每次做的那样,把他护在身后。 盼了好多年。 时浅渡见他不答,又开口说:“对了,你的小跟班……” “我知道。” 云予接茬,语气沉沉,眼底藏着阴霾。 小跟班提前回来,惨遭灭口。 他无声地要紧牙齿,又缓缓地松开:“我已经知道是谁出卖我们了,我不会放过他的。” 时浅渡问:“不是我吧?” “你还不知道不是你么?” 云予总觉得,面对这个女人时,会有一种无力感。 好像怎么也说不过她,只能被她气。 时浅渡又说:“这回是妖怪背叛了你?” “……” 云予没答话。 嘴唇抿成了一条冷硬的直线。 “所以,不管是人是妖,都要好有坏。”时浅渡将药膏收好,抬头看他,“坏的是某个人某个妖,而不是整个群体,你说是吗?” 那双不再清亮的浅棕色双眸与她静静地对视。 男人身量高大,一身漂亮的肌肉,额角有了难掩的伤疤。 他经历了太多她不知道的,脸上彻底没了笑容。 他像是变了一个人。 可眉眼软下来时,却跟从前一样,像是被人抛弃的幼兽。 只需看上一眼,就叫人心中直难受。 他别开脸,低声说:“在遇见你之间,不是。” 他从未真心感受到人类对他的善意。 他是宣传人与妖和平共处的工具,是人们因为局面面子而好言相对的异类。 是被父亲欺骗了的孤儿。 他失望过太多次了。 他憎恶人类。 在地牢中与时浅渡相见后,不过是因为她身为人类却遭同类排挤而给她些好脸色。 他早就不想再与人类扯上任何关系了。 可如今,他怕自己会……走上母亲的老路。 他不是小孩子了,能分辨自己的感情。 哪怕只是细微的波动。 他想用尾巴扫一扫时浅渡的手指。 他想跟她说,别叫我失望。 但在动作之前,他发现,自己再没有相信人类的勇气了。 他不想走母亲的老路。 所以,他抿抿嘴唇,一声不吭的转身离开。 时浅渡抓住了男人的手腕。 用力,就像铁钳一样令人无法挣脱。 “小妖怪,你过来一点儿,我有话跟你说。” 云予的心脏一下下跳动得愈发剧烈。 他仿佛意识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又好似没有。 无论如何,他知道自己不该回头。 但他挣不脱。 都怪他没法挣脱时浅渡的钳制。 他回头,脸上没什么特殊的表情,侧耳等着时浅渡跟他说话。 时浅渡扶住凑到了自己面前的脸颊。 她手指一弯,勾住了男人的后劲,扬头亲吻上去。 抓着他腕子的右手缠到腰间,顺势将人推到在了破旧却干净的沙发上。 云予要紧牙关,不愿张口。 可时浅渡太了解他的喜好与敏感之处了,不过几秒钟,就让他低哼着卸去了力道。 湿软的唇舌纠缠在一起。 她带领指引他,亲自教他怎样获得愉悦。 她感觉到,毛绒绒的尾巴扫过她的腿与腰。 男人的喘息低沉,浅棕色的眼眸浮出薄雾与水光,湿漉漉的样子好看极了。 凶悍卸去,皮肤上透出淡淡的粉。 他的耳根已经红透了,不管是羞赧的感觉还是心中的抗拒都让他想要逃离。 但那一点儿此生从未体会过的甜腻却拉扯他,让他眷恋地妄图继续。 头顶毛绒绒的耳朵已经用力绷了劲儿。 他伸出手掌,僵硬地推在时浅渡的的肩膀上。 他哑声问:“这算什么?走开。” 时浅渡轻笑,他果真还是他,身体本能的反应跟她记忆中一模一样。 她牵住男人抵在她肩膀上的手,俯身亲吻他的耳朵。 “我说话算话,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 “唔。” 云予的喉咙里溢出低低的呜咽。 不似幼兽,多了丝沙哑,更显得性感。 若不能就此分别…… 那总归不能在这等事上输了面子。 被一个人类强迫着予取予求算什么妖怪? 他红着耳朵,不再把时浅渡往一旁推,而是生涩地搂住她的腰便想要翻身调换位置。 才一发力,时浅渡就看出了他想要做什么,直接先发制人,反应飞快地以手指在虚空中比划几下,暗金色的光顿时将男人的手脚桎梏在了地摊上。 紧跟着,她反手上前,掐住了他的命门。 “呜……” 云予本能地往后一缩,双眼猩红地低喘着看她。 强悍的妖气猛地爆发而出,却没能挣脱时浅渡落在他身上的束缚。 他的脸上浮出了一种受制于人的不甘。 “时浅渡……!” 把他这样绑着算什么? 侮辱他么! 他们还什么都没做呢,就已经这样对待他了。 还指望一个人类真能对他有多好呢? 他眼里溢出了失望。 “你不乖了。”时浅渡敛了敛眉头,“我不喜欢有人妄图控制我。” 云予扯了扯唇角:“所以我就应该被你控制,是吗?” 呵,他该死的对一个人类有了心思,却被这样对待。 果然他就不应该流露出情绪的。 就是半点儿都不应该。 “……” 时浅渡感受到了他的受伤和失落。 脑子里天人交战,在“就这样故意摆出冷冰冰的脸继续强制.爱”和“温柔一点对待小狗把他哄开心了”之间犹豫了好几秒钟,最终还是决定—— 选择前者。 反正小狗很好哄的,温温柔柔地说些好话,云予就会乖乖黏黏地贴回来。 虽说眼前的男人跟过去的他有些不同,但面对在意的人…… 总归是一样心软好哄的。 这么想来,她可真坏啊。 借着云予本性中的善良心软欺负人。 她垂首,居高临下地看着被她按在身下的强健男人。 视线缓缓扫过他泛着红的眉眼。 看起来可—— 真是招人怜惜啊。 歪头,薄唇勾勒出微凉的弧度。 她恶劣地笑道:“是又怎么样?小妖怪。” - 云予想不明白,自己那么强大的妖力,怎么会挣脱不了时浅渡的桎梏。 他越是想要挣脱,便被桎梏的约紧,几乎丝毫不能动弹。 不能主动地要求什么,只能被动等待她的给予。 这么说来挺可恨的,但她又让人恨不起来。 他以为时浅渡会用各种各样的方式羞辱他,嘲弄他一只强大的妖怪反而被人类玩弄在股掌之间,笑话他生涩的反应。 基于这样的想象,他的怒气值已经拉到了顶儿,就差爆发。 可结果是,她温柔撩人到他恨不得求她多继续个两个小时。 她好像对他特别了解,知道他的所有喜好,随便怎么一动,就能让他整个人魂儿都飞起来。 什么被羞辱的愤怒,什么被桎梏的不满,在过程中一概被抛到了脑后。 甚至身上束缚他的暗金色光芒什么时候消失的,他都不记得了。 他就只记得…… 自己好多次哼哼唧唧的,丢死人了。 他黑着脸窝在软乎乎的沙发上,将紊乱的呼吸调理平静。 短暂的休息过后,便忍着身体的疲倦起身。 手指一捻,以法术瞬间换好了一身新衣。 他就像是个自己餍足了就把人打发走的渣男一样,沉声说道:“今天的事你别放在心上,只是成年人正常的冲动而已。” “……正常的冲动?” 时浅渡眯起双眼,看起来有几分危险。 云予以前从来不会掩饰内心的喜欢。 想她就一瞬不顺地看她,喜欢就直接扑上来。 然后跟她腻腻乎乎地告白。 云予拿眼角睨她。 沉默几秒,他收回视线:“嗯。” 他不想再在人类面前暴露出他的情感了。 就算见到她就感到开心,就算希望她可以一直陪在身边,就算真的沉溺于那些亲吻与触碰…… 那又怎样。 他不想步母亲的后尘。 更何况,时浅渡她心里…… 有另外一个人吧。 大抵也是犬妖,跟模样他相似。 他低头,慢慢地扣好领口的扣子。 鼻尖酸软了一点儿。 367 云予4 他喜欢与她亲近。 第百六十七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时浅渡抬掌拍在沙发上:“站住, 你这么就想走了?” “怎么,你不会觉得自己吃亏了吧?” 云予侧过身,看向她时, 神态中依稀有种似笑非笑的嘲弄。 他语气不善地开口:“还是说, 你还想绑我?” 他都已经被她那般随意摆弄了, 她还想怎么样? 难道要因为对她有丝喜欢,就心甘情愿地无所保留地付出感情么。 在她显然心中有其他人的情况下。 呵, 蠢死了。 “刚才你那样绑我, 我还不曾找你算账,不然现在我们算个清楚?” 他手指握紧, 关节处发出“噼啪”的响声,满是威胁。 时浅渡深呼吸两次, 把心中莫名的窝火压了下去。 她告诉自己, 小狗现在对人类不敢轻易付出感情,她应该心疼才是, 绝对不能怪他完事就走也不能怪他动不动就威胁她…… 是啊,他只是被伤过太多次了。 “不绑你, 绑你做什么呀。” 她把云予拉回身前,勾住他的腰,把人重新揽回怀里。 许是动作温柔得让人没法拒绝, 男人顺着她的意思,坐在她的身边。 他不似记忆中那样瘦弱,手臂与腰腹间的肌肉线条流畅,雕刻一般完美好看,不用力时微软而充满弹性,皮肤上还……有着她留下的印子。 但有些习惯可能真的是与生俱来的。 他还是被她一抱,就忍不住轻轻摇晃尾巴, 昭示了他的心情。 时浅渡不由得无声轻笑,用指肚反复碾在一块红痕上。 她懒洋洋调侃道:“那么着急走干什么?温存一番才是最舒服的。” 云予没有立刻应声,也始终没有主动抱她。 一直是被动地接受她的拥抱。 房间中安静了一阵。 他突然开口:“他喜欢跟你在事后温存吗?” “嗯?” 时浅渡挑着眉头抬头。 刚好与他对视了。 浅棕色的眼眸露出些许自嘲的笑意。 男人轻嗤,故意说得粗鲁:“不过是为了高兴上个床而已,哪那么多事。” 他耸动肩膀,把时浅渡往一旁推。 可能连他自己都没发现,他一边听话地被她抱着坐回来,一边又摆出抗拒的姿态,行为矛盾的很。 “……” 时浅渡这人,不喜欢有人跟她叫板,更不喜欢憋屈。 她又一次深呼吸两次。 可惜这次没管用。 她扯动唇角:“你说得对,那我还没尽兴……” 如雷霆一般的动作又快又准,宛如暴雨来临,乌云压境。 她眯起双眼:“就劳烦你多多受着吧,小妖怪。” 云予心下一酸。 又这么叫他。 他们熟悉起来的时候,他早就不是小妖怪了。 他抬手,遮挡在脸上,也遮住了眼底的红。 红润的嘴唇张开,他说:“你滚。” 那嗓音沙沙的,好像有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哭腔,即便是说出这么决绝不客气的话,不仅不会让人生气,反而叫人心中一阵难受与不忍。 时浅渡的动作顿住,低头看着遮挡住自己双眼的男人。 他不乖软也不听话了。 可脆弱起来,还是那么挠人心肝。 她想起在她之前用法术将云予控制住时他眼里的受伤和失落。 本来是打算强制之后好好地哄哄他的…… 怎么又开始新一轮了啊。 可能是因为……强制这事吧还挺让人上头的。 她无声地叹息一下。 垂首,温柔地轻吻在男人的唇上、脖颈间。 “抱歉,是我做得有些过火了,不应该总是那么对你。” 她模模糊糊地说着,好声地哄。 还不忘轻吻了吻男人遮住眼睛的那只手。 她啄在了他的掌心。 云予下意识地握成了拳。 他心中低哼,这女人说得倒是好听。 “以后不会了,别生气了。” 时浅渡察觉到男人身上紧绷的肌肉有所放松,便知道他不再那么抗拒了。 她不禁低笑,小狗果然还是那么好哄,几句好话就能哄回来。 正因为是这样…… 她更不应该总是欺负人家啊。 她搂住男人精壮的腰身,安慰一般轻轻地抚了抚。 薄唇反复亲吻在他的皮肤上,不重,叫人觉得痒呼呼的。 “我只是看你总对我那么凶,有点不开心,没有别的意思。” 云予喉咙里发出低哑的哼声。 他仰起头,喉结滚动。 “我是真的在乎你,希望你能相信,以后不管过多长时间,我都不会背叛或者把你抛下的。” 时浅渡说的很认真。 她希望云予可以过得开心快乐。 跟她记忆中一样。 她瞧见,小狗毛绒绒的耳朵抖动了两下。 他眼下好似红润了一点儿。 多大的人了啊,还是这么容易害羞。 她无声地笑了笑。 又垂头,温柔怜惜地掀开他的唇齿,引他与自己纠缠。 直到把人亲得有些缺氧,她才离开一点儿,蹭了蹭他的唇。 “我去烧些热水,一会儿还是冲个澡吧。” 说罢,她撑起身子。 “你不是还没尽兴么?” 云予毛绒绒的尾巴却勾上了她的腰。 他垂眼,哑声说道:“快点儿吧,别磨蹭。” - 事后温存温存是挺舒服的。 云予不禁在心中感叹。 尾巴在空中轻轻地左扫一下、右扫一下。 有一种说不出的慵懒与餍足。 他窝在床上,很享受被时浅渡从身后搂住、轻轻亲吻后颈的感觉。 有时太舒坦了,他还会低低地哼上两声。 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本能。 时浅渡知道,他虽然没什么都没说,但总归是被她的好话哄得越发放下了心防。 小狗真是好哄啊,她以后再也不能让小狗失望伤心了。 她凑到云予的耳畔,问:“喜欢这样吗?” “……” 云予抿了抿微肿的嘴唇。 他怎么好意思说喜欢。 他没立刻说话,耳朵不自觉地开始发烫。 过了一会儿,他说:“还行吧,不就那么回事么。” 时浅渡心里“呵”地笑了一声。 被他气笑得牙直痒痒。 为什么小狗现在这么嘴硬了! “也是,反正也就这么回事。”她磨了磨牙齿,漫不经心地说道,“今天的事你别放在心上,只是成年人正常的冲动而已。” “……” 云予心知这是重复了一遍他说过的话。 可心头还是不可抑制地酸软了。 手掌握成拳,用力道手背青筋暴起。 可很快的,又渐渐地卸去了力道。 他哑声说:“我知道。” 说话的同时,眼眶酸涩了。 湿濡的睫毛颤了颤。 “知道个屁。” 时浅渡翻了个白眼,伸手就在他腰间狠狠掐了一下。 她再傻再笨,也能感觉到小狗的喜欢啊。 更何况,她一点儿也不傻。 她有些无奈:“你就不能说喜欢吗?” 云予的喉咙滚了滚。 有水光无声落到抱枕上,消失不见了。 他已经过了那个喜欢就摇着尾巴大声说出口的阶段了。 要是在小时候就与她亲近起来该多好啊。 可惜,那时候,她许是有其他犬妖陪伴吧。 那时的他也只是只不起眼的弱小半妖。 他听见身后的人轻轻叹了一声。 她的手臂缠上他的腰。 她用力,把他揽到自己怀里。 她吻了他的耳朵。 她说:“没关系,慢慢来吧。” 云予扭头,一只眼睛埋在了已经微微湿润的抱枕上。 宽厚的肩膀轻轻颤抖。 她真坏。 总是说这种让他心软的话。 让他总是想靠在她身上,一遍遍地把藏在心底的喜欢说给她听。 - “对不起,我只是觉得没脸认下你,也怕让你失望,所以才会选择瞒着你。” 季子玉年轻时为了人与妖和平共处奔波劳累,又与亲生的孩子反目,被关押了数年,眼睁睁看着自己多年的努力化为灰烬,世界陷入混乱,痛苦得苍老了许多。 可他知道,这一切不能都怪云予。 或者说,任何人都可以责备云予,只有他没有资格。 他苦笑道:“我本想带着秘密进坟墓,没想到被你发现,还给你带来这么大的痛苦,对不起。” 云予敛起眉头,压下心中的烦躁。 他冷着脸说:“不是放你走了吗?哪这么多废话。” 在得知那帮人要杀季子玉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再恨也割舍不断。 何况,那抹恨意在时间的推移下,渐渐减淡了很多。 他从最初只记得季子玉的隐瞒欺骗,开始能回忆起他的好。 是季子玉把他从颠沛流离的生活中拯救出来了。 不得不承认,“为了日后能找到父母而努力生活”的那些时间,是他最快乐的日子,每天都那么充实,心中有念想有目标,因为有坚持,也不会在意别人看他的眼光。 如果能瞒他一辈子,就算最终有失落,也不会太过痛苦。 另外,母亲的死归根结底怪不上父亲。 他杀了仇人,也毁了人与妖怪的和平,算是全都报复回去了。 恨了那么多年…… 他现在想偷偷地再相信时浅渡一次。 当然,他不会告诉她,也不会跟任何人说起。 他睨了季子玉一眼:“让你体会体会期待破灭的滋味,我们就扯平了,你走吧。” 季子玉苦涩地扯了扯嘴角。 想来他也是活该。 他试探着说:“那我以后再来看你。” “……” 云予拧拧眉头。 他没应声,也没拒绝。 季子玉无声地松了口气。 没拒绝就是还有机会的意思。 正打算离开时,视线不经意地瞄见了云予衣领下面露出了一点儿的红痕。 他一怔,不由得开口:“你……有喜欢的人了吗?” 他真为云予开心。 有了喜欢的人,想必能给云予带来很多快乐吧。 云予也怔了一下,顺着季子玉的视线,摸了下自己的脖子。 他立刻就意识到是怎么回事了,耳朵顿时一红。 “谁叫你乱看的。” 再怎么说,眼前的男人都是他的父亲。 被父亲瞧见这种痕迹,他更是忍不住臊得慌。 他轻轻推了季子玉一把:“快走吧,别让我反悔。” 季子玉抿抿嘴唇,掩去一点儿老父亲的笑意。 孩子这是害羞了吧? 真好啊,希望他们一直都好。 目送着季子玉离开,云予垂眸,手指反复地抚在自己脖颈的吻痕上。 想到时浅渡昨晚的行径,他脸上又黑又红的。 末了,牙齿咬咬嘴唇,低哼一声。 就当她是太喜欢了,才会那么欺负他吧。 也不知道她现在在干什么。 他敛了敛情绪,把衣领往上扯了扯,转而去见时浅渡。 刚找见人,就发现来了位不速之客。 “喂,时浅渡,你说你仇也报了,怎么就还非得跟这半妖混在一起?” 盛铭诚身后背着那把巨刃,左手随着说话不断挥动。 他似是被时浅渡气着了,语气听起来一点就炸。 “现在季子玉也没事了,他被他那不听话的好儿子放出来后,打算重新召集人手建立妖管局,大多数普通人都不愿意战争继续,想来推进起来阻力不算特别大,但你也不能甩手不管吧?建立了妖管局,以你的实力和资历,怎么也能占个有实权的位置,想怎么改革都好商量——” 声音戛然而止。 他离开原地的瞬间,地面上就出现了一个巨坑。 “云予!” 他拔出巨刃,在空中缠斗几下,又分开。 双脚稳稳地落地,激起一片尘土。 “你这半妖,不打算用你在妖怪中的影响力帮忙就算了,阻拦我算什么事?”他面色不善,“还想控制时浅渡,让她也无所作为吗?” 云予的脸颊抽动一下。 他知道自己不应阻拦时浅渡。 可他不想她离开,希望她可以一直跟他在一起。 更不希望她跟眼前这个男人一起共事。 他知道盛铭诚一直喜欢时浅渡。 所以他讨厌盛铭诚。 “时浅渡不愿意帮你,你少纠缠她。” “我纠缠她?”盛铭诚气得上头,“明明是你这半妖没完没了地纠缠她!” 他真想骂人。 早知道当初就不应该让他们两个一起行动。 他也应该参与其中的! “是吗?” 云予一手按着脖颈,活动活动筋骨。 故意借此把脖子上清晰无比的吻痕露给盛铭诚看。 他扯扯唇角,沙哑低沉的嗓音中有种说不出的得意。 “我就是喜欢在晚上纠缠她,你能怎样?” “你……!” 盛铭诚气得眼红,拔刀就上! 这个可恶的半妖!! 两人一触即发,毫不留情地大打出手。 杀气四溢,尘土飞扬。 时浅渡就那么坐在原地喝茶。 还是离开的季子玉听见动静折返回来,硬生生把两人拉开了。 他连拉带扯地拖走了气头上暴躁无比的盛铭诚。 云予扬头,一连张扬地冲盛铭诚摆了摆手。 直到两人消失在视线中,他低哼,回到了时浅渡面前。 “你都不知道为我说句话。” 男人的声音沙沙的,不满极了。 但怎么听怎么像是撒娇。 时浅渡放下茶杯,笑道:“因为你吃醋打架的样子很可爱。” 小狗还是跟以前一样喜欢吃醋啊…… 而且,喜欢气盛铭诚这点,真是一点儿都没变,比她记忆中更会挑衅了。 “……” 云予的脸色沉了一点儿。 耳尖悄悄地转红。 他颇为不爽,却控制不住想靠近时浅渡的心。 于是在她身边坐下,打开了一听气泡水。 淘气的尾巴不自觉地在时浅渡身上蹭了又蹭。 时浅渡侧身,搂着男人的腰,把他往自己身边抱。 她低声笑道:“我好像听见你说……喜欢在晚上纠缠我啊?” 云予心头一跳。 该死,他不小心把喜欢说出了口。 怪他瞧见盛铭诚就来气。 他应了一声,故意很糙地敷衍说:“喜欢跟你上.床而已。” 说完了,马上觉得后悔。 他有点儿怕自己总说这种混蛋话,总有一天亲手把时浅渡推远了。 她会一直跟他说“没关系,慢慢来”吗? 怎么可能会有人一直“没关系”啊。 她总会有失望的那一天。 可他又想,如果时浅渡真的喜欢他的话…… 应该能明白他的不安,也能包容他带刺的浑话吧。 他一边接近她,一边不敢说出自己的情感,一边又希望她能理解。 他心中越发觉得烦躁。 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时浅渡捉住了没完没了地蹭在她身上的尾巴,柔软温热的手感很好。 她笑眯眯地说道:“我没听清,你要不再说一遍?” “……” 云予的喉咙滚了滚。 其实相处的这段时间里,他不止一次因为不想表露感情而故意说浑话了。 每次的结果么……都是大同小异。 她会生气地把他按在床上欺负一通,在他情迷意乱时故意停住,逼他说出喜欢的话。 等事后,他再故作冷静地说,不过是床上的胡言乱语。 其实他每次都不是不能忍。 他不想说的话,也可以不说。 或许时浅渡也发现这点了,才会频频在那种时候问他。 算是体贴地给了他一个发泄般说实话的机会吧。 有时候,他觉得自己在处理感情问题的时候太软弱了。 也就时浅渡才会这么好、这么任凭他嘴硬吧。 可他真的…… 太害怕重蹈覆辙了。 现在这样,如果真有她离开的那天,他还能随意说上一句—— 我们就是图高兴,随便玩玩。 说不准,就是连自己也骗过去了。 云予沉默着,眼眶红了一点,别开了脸。 “我没说什么,你听错了。” 时浅渡撇撇唇,松开了他的尾巴。 她说:“你最近的情绪好像没有从前那么稳定,对谁都很有攻击性……” 说话更带刺了,行为也变冲动了。 尤其是面对盛铭诚的时候。 “……嗯。” 云予蹭蹭鼻尖。 尾巴才被松开,就不受控制地重新蹭在时浅渡身上。 从她的手臂开始,慢慢地蹭到大腿上。 “我……” 他顿了顿,有些不好意思,别了开脸。 再开口时嗓音很低。 “发.情期。” “……” 怪不得。 妖怪身上是会留有一些本能的,就像他们会喜欢被人rua耳朵、挠下巴一样。 成年之后,自然也会不定时地躁动。 她调侃:“很想?” “也没有。” 云予皱皱眉头,总觉得在时浅渡面前很是丢脸。 他低声否认:“又不是真的动物,控制不住自己,就只是……” 很喜欢蹭人罢了。 更何况时浅渡是他喜欢的人。 就会很想用尾巴蹭蹭她。 也算是,唔,故意勾引她吧。 他心中左思右想,依然很烦躁,没法平静下来。 脑子里还在想自己刚才说的那句浑话。 虽然话题岔开了,但他越来越觉得,如果自己总是跟时浅渡说浑话,从来不回应她的好,不敢表露自己心中的感情……她早晚会受不了他的脾性。 毕竟感情是相互的,是需要有来有往的。 但凡是有点儿担当的人,也不应该让对方一位地付出。 “时浅渡。” 他低低地唤了一声。 嗓音干涩。 相处这么长的时间了,他想,应该鼓起勇气稍微往前迈一步。 就像他终于去面对他的父亲一样。 时浅渡揉了揉男人柔软的棕发:“哎呀,不是告诉过你,不要这么叫我了?小妖怪。” 谁想,男人的眼眶瞬间变红了。 他像受了委屈的幼兽一样,红着眼地看她。 眼底好像还有不甘与愤怒。 “我不是小妖怪。” 云予纠正。 他从前总觉得说出来太矫情了。 这回,实在有些忍不住。 一句话,让他心里一口气中了两刀。 他感到特别委屈,刚鼓起的勇气,一下子消散了大半。 就那么对那只“小妖怪”念念不忘么? 她知道这些天,陪着她跟她相处的都是他云予吗? 他突然起身,冷声说道:“我永远不会那么叫你,你死心吧。” 尾巴有力地一扫,直接把桌上的杯子打翻。 玻璃狠狠地摔碎了一地。 “啪”的一声响。 - 时浅渡第一次“做家务”。 这对她来说已经是天方夜谭一样的事了。 别说是过去身边是“乖乖小云予”的时候,就是如今,两人在一起生活所需的琐碎家务事,也都是云予处理的,因为他不喜欢叫别的妖怪掺和到他们的生活里。 她头一次拿起扫把,将地上的玻璃碴子扫进簸箕。 看到玻璃上面沾了血,无奈地叹了一声。 她来到房间前,发现门锁了,便敲了敲门。 “开门,摔了杯子,就别让门在坏掉了。” 房间里没人回声。 她手指在门锁上一弹,瞬间就将其破坏了。 房门打开,她看到男人趴在床上,尾巴无力地垂在一边。 裸露在外的脚趾上还在滴血。 他就像是一只受了伤的大狗狗,抱着枕头生闷气,不好哄的那种。 莫名显得很是可怜。 云予背对着时浅渡,偷偷抹去了眼角的水光,并在心里暗骂自己长这么大还掉眼泪。 他哑声冷硬地说道:“你还是去找你的小妖怪吧。” “我的小妖怪就是你呀。” 时浅渡坐在床边,摸了摸他的尾巴。 她说:“你的脚还在流血,至少给自己止血吧?” “不劳你费心。” 男人嘴上这么说着,却用红扑扑的眼瞥了她一眼。 好像欲迎还拒地让她说两句好话。 他越想越觉得不爽,也觉得委屈。 他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想要说出他的喜欢和期待…… 真不知道究竟是哪里来的“小妖怪”,勾得她如此念念不忘。 明明她都有他了。 他酸溜溜地拿眼角睨她。 “走啊,别管我。” 时浅渡被他瞧得,忍不住无声地笑了一下。 这男人终于开始跟她撒娇了。 过去那些日子,云予总是很沉默。 他不似小时候那样爱说话,不仅是不喜欢表达喜欢,就是委屈难过之类的也从来不说出口,更不会跟他软乎乎地撒娇,主动接近她。 这回暴躁是暴躁了一点儿,但撒娇也是真撒娇。 她歪歪头,起身,作势要走。 “那我真的走了?” “……” 云予沉默,一肚子的酸涩难过,还有些无法言说的恐惧。 他还是很怕又一次错付。 在房间中响起脚步声的时候,他终是没忍住,冲动之下开了口。 “时浅渡,你喜欢我吗?” 时浅渡顿住脚步。 她回头,看到男人坐在床边,总是锐利的双眼早就软了下来,直勾勾地盯着她。 他的面容有了棱角,不似小时候带着封印那般幼态稚嫩。 他早已是个成熟的男人了。 但他依然会因为她喜欢与否而难过。 然后红着眼睛问她喜不喜欢。 “我不在乎你有没有喜欢过别人,但我在乎你现在喜欢的是谁。” 云予双手按在床边,微微用力,指肚泛白。 他的睫毛无声地湿润了,浅棕色的眼眸前浮出水光。 时浅渡被他瞧得怪心疼的。 哎呀…… 都委屈哭了。 他长大后可不怎么爱哭了。 还是第一次当着她的面哭出来。 她走回床前,揽住男人的后颈,轻轻圈进自己怀里。 “喜欢的就是你啊。” “每次在床上想的都是我吗?”云予的额头抵在她的身上,“没有看着我却想着别的什么小妖怪吗?” 时浅渡答得肯定:“没有。” “……” 云予许久没有说话。 停了一阵,他才说:“我们犬妖的直觉都很准的。” 就像他能从相处中发觉季子玉有事瞒着他,然后扒出了一切。 时浅渡好笑道:“但就是没有啊。” 她其实能感觉到,云予在跟“小时候的他”吃醋。 真是让人哭笑不得,她总不能说,她是从过去来到这儿的吧? 听着更像是敷衍了。 她温声哄道:“习惯叫你小妖怪,只是一种亲昵的称呼而已。” 云予拧拧眉头,对于这个解释并不满意:“那为什么对阿时这个称呼情有独钟?” 时浅渡一时之间,真不知道怎么解释比较好。 她只是很喜欢云予这么唤她而已。 她逗弄道:“吃醋了?” 云予扯扯唇角。 他胸腔浮动几次,说不好自己此时是个什么心情。 有是酸涩又是嫉妒,还很迫切地希望她知道他的一切心情。 他想确认他们的关系。 半晌,他闭上双眼,哑声说:“我也不想吃醋,但我喜欢你。” 终是说出口了。 他没想过,自己会这么平静地说出来。 也没想到,心中竟是莫名的放松,好像得到了某种解脱。 终于不再需要说些违心又难听的话了。 他知道不应该说那种话,也不想让她不开心。 他笑了一声,睁开双眼,红着眼眶又重复了一遍。 “时浅渡,我喜欢你,你感觉得到吗?” “……” 告白来的太突然了。 他的习惯真的不曾改变,如果表白,就直白地说出来。 从来没有拐弯抹角,看着她的眼睛说喜欢。 时浅渡的喉咙滚了一下。 她能明白,对于如今的云予来说,吐露真心需要多大的勇气和决心。 无需大脑控制,她便弯腰俯身,吻上了男人的嘴唇。 “我一直都知道。” 男人没有拒绝她的亲吻。 他就坐在床边,仰头接受一切。 时浅渡捧住他的脸:“我也特别清楚,每天和我在一起的是你,我永远不会透过你去看什么别的人,我喜欢的一直都只是你而已。” 卸下心防的云予太好哄了,只需几句话就被哄得很高兴。 身后垂头丧气的尾巴终于有了活力,轻轻地摇晃起来。 许是发现自己这样表现太过明显,又强硬地克制住了摇晃的尾巴。 他面色沉沉地问:“没有作假?” 时浅渡盯着他的尾巴看,憋笑地摸了摸鼻子。 狗狗真的是太容易暴露自己的心情了。 “没有。”她抵上男人的额头,笑道,“你不是直觉很准么,还察觉不出我说没说谎?” “……” 唔。 云予心中低哼一声。 他确实觉得时浅渡此时没有说谎。 “我相信你没有说谎,但我……” 他敛着眉头,低声嘟哝一句,脸上表情有些不爽。 更多的是一种委屈。 他那种微妙的感觉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抬起头,原本桀骜张扬还带着点儿狠厉的面容盯着她,浅棕色的眼眸中,过去仇恨的阴霾早已在不知不觉间消散了,剩下了醋意和撒娇一样的倔强。 就那么眼神凶悍、眼眶却红润地一瞬不瞬看着她。 好像把“给你几秒钟赶快哄哄我摸摸我跟我好好保证不然我们同归于尽”写在了脸上。 怎么就……这么招她喜欢呢?? 时浅渡心里被他瞧得软乎乎的,还被激发出了某种想狠狠欺负人的变态冲动。 大狗狗这样看着她跟她撒娇,她怎么受得了? 她不由得舔了舔嘴唇:“你这样看别人,是要吃亏的,知道吗?” 云予耳根一红,嘴上却重新带上了刺,颇为自嘲地开口。 “要是不喜欢你就不会吃亏。” 他就是不长记性。 明明在受伤之后,早就发誓过,再也不要相信人类了。 明明在喜欢上时浅渡之后,决定永远不要表露感情,把脆弱暴露在她面前。 明明早就知道,不能再傻乎乎地跟人说喜欢了。 他眨眨又开始酸涩的双眼:“可我就是好喜欢你。” 时浅渡搭在他肩膀上的手指用力。 有那么一瞬,她真想二话不说就把人推倒,用最直接也最原始的方法表达感情。 但他还在难过,总归不能让他觉得她那么做只是想转移话题敷衍了事。 她拥住男人的腰,叹道:“我该怎么让你知道我只喜欢你呢?” 云予被落在耳畔的那声叹息弄得腰上直发软。 他把脸轻轻埋在时浅渡的颈窝,偷偷地亲吻她的脖颈。 他喜欢与她亲近。 特别喜欢。 “想要证明没有的事情真的没有,未免太难了,我确实不知道应该怎么证明给你看。” 时浅渡有些无奈,也有些好笑。 感受到脖颈间小心翼翼的亲昵的吻,唇角往上翘了翘。 他还是这么喜欢蹭到她脖颈间亲亲贴贴。 她温声笑问:“我用余下的半生证明给你看,好不好?” 云予的尾巴欢快地扫了扫。 他垂眼,高傲又娇气:“看你的表现吧。” 368 陆苏北1 男主受过辱,不洁预警!介意…… 第三百六十八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陛下, 这个女人千真万确就是曾经的呈国少国主时浅渡,臣万不敢欺瞒于您。” 低调却不失格调的大殿中,站着几位衣着相对华贵的男人。 其中一人指着时浅渡, 掷地有声地说道:“她这般费尽心机潜入宫中,必定是暗藏祸心,请陛下明查!” 时浅渡睁眼时, 就已经被人按着跪倒在地了。 她最是讨厌受制于人, 更不喜欢跪人。 听着耳旁乱糟糟的话语,眉头一皱, 直接把压制着她的两名内侍推得后退数步之远。 官员大惊,大声呵斥道:“你这逆贼,在陛下面前还敢胡来!快来人……!” “住手。” 前方传来低沉的嗓音, 殿中的人顿时都不动了。 男人轻敲了敲座椅扶手,发出均匀的声响。 “怪不得孤瞧着有些眼熟, 原来是曾经的少国主殿下, 你们怎能这般无礼?” 众人面面相觑, 全垂下头,无人吭声。 他们已经预料到, 他们的陛下接下来要做些什么了。 时浅渡站直身子,把沾了灰尘的衣裳弹了弹。 如果没看错, 她穿的应是宫女的衣服。 前方有脚步声传来,一步步地向她逼近。 她抬眼, 就在大殿前方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陆苏北。 他的年纪比她记忆中年长一些,面容依然俊美,眉眼精致英挺,身量修长精壮。 只是相较于从前,眼里多了几抹阴郁的戾气, 给人一种阴森之感。 他身着龙袍,身份昭然若揭。 那对红润的嘴唇轻抿着,带笑却沉郁的双眼如同鹰隼般凶狠尖锐。 只需一眼,就能让人知道,他刚才的话绝非好话。 “听闻殿下早就战死沙场,看来是情报有误。” 陆苏北走到时浅渡面前,微微垂首,居高临下地看她。 那双冷漠阴沉的眼眸近距离看,更是渗人。 “没能让少国主殿下你到地下陪着亲爱的父王,是孤的不是。” 呈国早已覆灭在他的手下,他却依然以少国主之名称呼时浅渡。 谁也猜不准他的心思,说不好到底是羞辱还是什么。 时浅渡坦然地与他对视。 但没有回话。 她在细细打量他。 这个过去属于她的男人。 陆苏北站定在原地,与她对视片刻。 不一会儿,他突然笑了。 面对他还能面色不改,这女人倒是淡定。 “呈国少国主殿下潜入孤的宫中,有什么目的呢?” 修长的手指玩味地抚上她的脸。 从额角往下,抚到下颚,接着是脖颈。 如今正是冬日,天气很冷。 他穿着厚实的衣袍,但手指依然凉得要命。 时浅渡突然想到,曾经呈国宫中的老太医在为陆苏北诊治时,列了好长一溜病情,她还记得系统资料中写着,登基后的陆苏北疾病缠身,身体常年忍受着极大的痛苦,日日难以入眠,也因此更加喜怒无常。 也是,被她留在身边的陆苏北都有那么多病症呢。 更何况是受辱受虐、独自一身爬上皇位的他。 冰凉的手指落在她的脖颈上后,反复地在同一个位置磨搓。 像是冰凉的蛇尾缠上了她的脖子。 她已经意识到男人下个动作,必然是死死掐住她的脖颈。 她不急不缓地回答说:“家国覆灭,我没有一技之长,也就对宫中之事熟悉的很,不过是随意混口饭吃罢了。” “哦?” 陆苏北牵起唇角,食指轻轻地勾起了她的下巴。 他动作很温柔,如果没有笑得那么渗人的话,真像是在抚摸恋人。 “可我怎么听说,殿下武功盖世,单论功夫,是数一数二的天才呢?” 时浅渡停顿一下:“可能是吧。” “别可能啊。”陆苏北笑了笑,“不如这样,明日把孤最爱的小宠物们带出来给少国主殿下过目,看看殿下的功夫到底如何,如果它们表现得好,还能添些吃食,整日饿着它们,孤也是会心疼的。” 他话音才落,就有朝臣立刻躬身应“是”。 小宠物,也就是那些被饿上了数日的虎狼一类。 许多不听话的臣子,都是这个下场。 他垂眼:“殿下以为如何?” 时浅渡耸耸肩膀:“那如果陛下的小宠物表现得不好呢?” 她盯着陆苏北,唇角上扬。 “陛下又当对我做出什么承诺呢?” 这还是第一个敢跟他提条件的人。 陆苏北脸色有变,眯起的双眼中露出不悦。 他手指微动。 这一瞬间门,时浅渡压低嗓音,用只有两人能听清的声音开口:“陛下是否每日身体酸痛难忍,整晚整晚地夜不能寐,痛苦非凡?” 陆苏北的手指一顿,没有掐上她的脖颈。 他笑:“怎么,你有法子?” “确实有,今晚就能让陛下睡个好觉。” - 时浅渡从系统空间门里翻出了随手屯的止疼药和安眠药。 她自己不怎么用这些,但喜欢以防万一,所以有不少随手丢进去的。 正好她每次都不看牌子,所以有好多不同品牌的药,还能轮换着吃减少耐药性,省的吃着吃着就不管用了。 细细看了看,大多数都过期了。 但没关系,反正系统空间门是真空空间门,过期了也吃不坏人。 嗯……应该吃不坏人吧。 她摸摸下巴,最后还是把药扒拉出来,装进了两个小瓷瓶里。 “时姑娘,你可以进去了,请吧。” 负责陆苏北起居的内侍冲时浅渡欠了欠身。 时浅渡点点头,走进寝殿的里间门。 整个皇宫的装潢都非常简洁,不见任何奢欲。 就连寝殿中也是一样。 除去必需品,几乎没什么装饰。 陆苏北称帝后,还真是像系统资料里说的一样,痛恨穷奢极欲的生活。 要说寝殿里唯一奢侈些的,就是地上烧着的暖炉。 几个暖炉把房间门烤得暖烘烘的,不似冬日。 陆苏北身穿朴素的里衣,半靠半倚在床铺上。 他阴晴莫测地看着时浅渡,没动声色。 因为剧痛每时每刻都在侵袭着身体,他面色阴沉,心情很差。 夏日里,身上的痛楚他还能习惯,可以面色不改地忍着。 可一到冬天,尤其是夜晚,他身上的肌肉、关节以及征战留下的数处旧伤就疼的格外厉害,经常性的肿胀发僵,几乎每天都在忍受着巨大的痛苦,夜晚疼得难以入睡。 就是把房间门里烧得再暖和,也不太顶用。 他这样已经很多年了。 过去南征北战没有时间门调理,反而经常受伤。 如今登基称帝,听太医的法子调理了一阵,还没能见效。 全国上下的名医,他见过不少,还没碰见能很大程度减缓疼痛的。 时浅渡说她能让他睡个好觉…… 他倒要看看,这个女人到底能有什么好法子。 时浅渡冲他笑了笑:“陛下。” “上前来吧。” 陆苏北微眯起双眼。 时浅渡上前,一眼就看到床上随意放着一把长刀。 他不避讳,也不隐藏,就把刀明晃晃地丢在那。 看起来是对自己的武功极其自信,就是再厉害的刺客上前,他也能轻易把人制服。 正因为如此,才会这么轻易地让时浅渡上前,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 她收回视线,从怀里拿出装着止疼药的瓷瓶,递了过去。 “陛下只需吃一粒这个,就可以止疼至少半日。” “止疼?”陆苏北把小瓷瓶拿在手里把玩,“治标不治本,这就是你的法子?” “我说的是可以让陛下一夜安眠,又没有说药到病除。” 时浅渡摊手,一副我又没骗人的表情。 她又道:“再说了,我要说药到病除,陛下您信吗?当然了,慢慢调理的法子我也有,我可以把方子写下来,到时候给您泡药浴、敷泥灸。” 陆苏北没有立刻答话。 他将药片倒出一粒,递给身边的内侍。 阴翳的目光落在时浅渡身上扫了扫,晦涩莫测。 谁也不知道他会在什么时候笑出声来,又会在什么时候暴怒如雷。 时浅渡这个女人,他之前听说过。 但因为时间门相隔太久,记不那么清楚了。 只依稀有印象,人们都说她骄纵跋扈,武功高强但没有脑子、缺乏谋略。 这般,才会中了奸人的计俩,惨死沙场。 但她没有死,反而出现在宫中,也不知是幸运巧合还是有意而为之。 单从她今天在大殿上那淡定的反应来看…… 倒不像是传闻中那么蠢笨无脑。 他还以为,这个女人会凭着武艺在殿中对他动手呢。 不一会儿,拿着药片离开的内侍回来了,在陆苏北耳畔低语几句。 陆苏北先是拧了拧眉头,又很快恢复如初。 这药无色无味,宫中太医竟然都分辨不出其中药材? 呵,倒是新奇。 他漫不经心地把玩着平平无奇的小瓷瓶,过了许久,终于开口:“孤从前怎么没听说,呈国的少国主殿下还懂医术?” “我会的还多着呢,陛下多了解了解,不就知道了?” 时浅渡笑着从身边内侍的托盘上取了一杯热水,递给陆苏北。 她瞥了一眼药片:“陛下大可以放心试试,就算我入宫真是藏着祸心,想要复兴呈国,也得自己先活着,不可能做出毒害您叫人当场抓住这等蠢事,您说是不是?” “你倒是能说会道。” 陆苏北收回视线,没做犹豫,便将药服用。 他抬手,就有内侍把杯子收起。 时浅渡说:“大概半个时辰,药就能起效,到时候陛下就能睡个好觉了。” “那你就在这儿陪着孤,直到起效吧。”陆苏北睨着她,“到时候若是没有效果……” “怎么可能没有效果呢。”时浅渡答,“我陪着陛下便是。” 她可是在许多种药里挑来选去,才选中这个看起来最有效果的。 就不信包含着现代科技的西药会对陆苏北没有效果。 陆苏北扫了管事的内侍一眼。 那人了然,欠了欠身:“那老奴就先退下了。” 寝殿中的一众内侍都随之离开。 时浅渡随着他们的身影看了两眼。 这是…… 故意让她自己留下,给她刺杀的机会? 借此试探她一番? 她偷摸地撇撇嘴唇,心说果然经历了那么多成了皇帝,必然疑心重重。 从前的陆苏北是个多么简单、忠心的人呐,至少从来不会算计她、怀疑她。 就算是她让他死,陆苏北都不会犹豫半分。 记忆中的脸与眼前的重合在一起。 她心中颇为感慨。 但她明白陆苏北会改变是必然的。 任谁经历了同他一样的遭遇,不被逼疯或是逼死已经难得了。 他还能凭着坚韧的毅力和无尽的恨意走到今天…… 实在是很不容易。 时浅渡没亲眼见过他那些悲哀而充满痛苦的过去,但只需想想,就能知道他经历过什么样的折磨与□□,就能明白他心中的屈辱与仇恨。 这还只是心理上的痛苦,被那么□□,在身体上也必然留下了不可磨灭的损害。 再加上那些跪罚与鞭笞、受冻挨饿、征战留下的伤痕…… 可想而知,他的身体差到了什么地步,需要长期忍受着什么样的痛苦。 她无声地叹了一下,问:“陛下是哪里最容易疼痛,不然我给您看看?” 陆苏北淡淡道:“腿疼。” 他靠在软枕上,等着时浅渡上前。 那些旧国的王公贵族们,早就被一声令下杀个干净了。 这么算来,时浅渡是最后一个活着的旧王族。 也不知从小到大锦衣玉食的少国主殿下,为了达成她的目的…… 能不能做到降贵纡尊,恭恭敬敬地把他伺候好了。 他啊,只是奴隶出身。 他到现在还记得,那些身世显赫的贵族们是怎么把他骂得猪狗不如的。 在那些人眼里,他就算登上帝位,也只是一个该死的蝼蚁。 回想起过去种种,他无声地牵扯一下唇角。 笑容跟他手指的温度一样凉薄。 时浅渡倒没想那么多。 她心里没什么等级观念,从不觉得奴隶天生低人一等。 更何况,陆苏北是她的人,她有感情。 瞧见他难受,她也不会高兴。 她撩起厚实的软被,自来熟地直接坐在床上。 纵使陆苏北不是循规蹈矩的人,也是微微一怔。 就这么大大咧咧地坐上他的龙床的,时浅渡还是头一份。 真把皇宫当成自己家了? 看来“假死”流离失所这么多年,还是没能改掉那高高在上的习性啊。 他没说什么,讥诮地看她动作。 时浅渡则动手,把他的裤腿拨到了膝盖以上。 她看到,男人的膝盖肿胀的厉害。 手指轻按上去,浮肿的皮肉就会陷下一个小坑。 她突然就想到,自己过去看到过,陆苏北跪得青紫发黑的膝盖。 那时一定都跪得麻木了,不歇上几天都很难站起来走路。 此后数年,他不知又被迫长跪不起了多少次,膝盖反反复复受了多少伤。 这得多难受啊。 她心下一软,有些酸疼。 “很疼吧。” “……” 陆苏北看着眼前的女人把手缓缓抚在自己的膝盖上。 她动作很温柔,比为他看病的太医动作都要轻。 他竟是在时浅渡的脸上看到了怜惜。 好像她真的是在心疼他。 要知道,呈国可是他揭竿而起后,第一个消灭的国家。 呵,呈国的少国主殿下对他怜惜? 真是天方夜谭。 他脸上闪过玩味,讥笑地看着眼前的女人做戏。 不得不说,这个女人的演技真是不错。 竟然连他都察觉不出虚假。 但若说这一切不是虚情假意,谁信? 反正他是不会相信的。 他冷漠地瞧着时浅渡,淡声道:“孤早就习惯了。” “怎么可能习惯。”时浅渡白他一眼,“要是能习惯,陛下岂不是早就能轻易睡着了?” “……” 哈,时浅渡竟然冲他翻白眼? 真是个胆大妄为的家伙。 陆苏北觉得,这位少国主殿下的性格跟传闻中所说的骄纵张扬有些相似,但又不全相似,倒是比他以为的要有趣一些。 他自诩很会看人,可他到现在为止,还看不出时浅渡的真实用意。 究竟是……为什么做这一切呢? 他神色莫名地注视了时浅渡半晌。 看着时浅渡把手搓热,轻轻地覆盖在他冰凉地膝盖上。 触感温热而柔软。 他不自觉的有些走神。 不知是仅过了须臾还是过了一时半刻,他忽而回神,发现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沉重酸痛的身体轻盈了不少。 那些每时每刻都逼得他烦躁无比的痛感竟是…… 消退了大半? 虽然还能感觉到酸涩,但程度很是轻微。 时浅渡这药效当真是神奇。 他实在是太久没有体会过身体轻盈的感觉了。 结郁已久的心情顿时大好。 陆苏北微敛的眉头舒展开了,探究的目光也一并收回。 他心中思忖,还是留着时浅渡一条性命吧。 至少,在弄清楚这药的方子之前,先把人留在宫中,绕她不死。 他没有多想,躺下,盖上了被子。 时浅渡问:“陛下,可是药效开始起作用了?” “闭嘴。” 陆苏北眉宇间门闪过阴翳。 身上难得舒服一回,觉得能睡个好觉,却有人叽叽喳喳的。 着实让人烦躁。 时浅渡动作一顿。 这人还真是阴晴不定啊。 上一秒她还觉得男人心情极好呢,下一秒就开始骂她了。 她扯动唇角,用拳头在空中挥舞了一下。 要不是这男人身子实在不好,真想给他胖揍一顿涨涨记性。 可谁叫陆苏北是她的人呢。 不舍得胖揍,就只能给他记记账了。 她挥手,三米开外的烛火应声而灭。 陆苏北的眉头动了一下。 这回没再呵斥。 时浅渡没有立刻离开,而是无声地搬了个小凳,坐在床边。 她垂眼,在晦暗的光线中看着男人的脸。 他比那时年纪大了不少,又经过数年折辱与数年征战,看上去不再年轻了。 眼角与眉间门多了细纹,也多了倦意和疲态。 痛苦的生活和流逝的岁月在他脸上留下了明显的痕迹。 即便是闭着眼休息,她都能在他脸上感受到阴郁的气息。 有些难以想象,在她面前沉默而乖顺的男人,竟然变成这个样子了。 他自己抗下了所有苦难。 时浅渡敛敛眉头,无声地叹息。 她还记得,男人无数次红着一双眼睛,求她多抱他几次。 他说,就算她有了别人,只要没忘了他就行。 她怎么可能会忘了他啊。 时间门一分一秒地流逝。 不知不觉间门,房间门中已然静谧了许久。 陆苏北躺在床上,呼吸均匀,一直没有动静。 看起来像是睡着了。 时浅渡悄无声息地伸手,轻轻摸了摸他的发。 她发现,就连男人的头发也不似过去那样柔软了。 大抵是身体受损严重所致吧。 知道他这么多年身体愈发差劲,与疼痛为伴,但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这叫她怎么能不心疼? 要是她真的懂医术就好了。 可惜她在时空管理学院时自视甚高,觉得自己永远不会输,便用不着学习医术。 她自己也确实不需要,只是没想到日后会有在意的人出现。 手掌反复在陆苏北头上摸了摸。 指尖蹭过他的眉眼。 男人没什么大的动静,但呼吸上那一瞬的短促,让她发现了。 原来,这人一直都没睡着啊。 暗地里观察她要做什么? 亏她一直动作小心没有出声,怕惊醒他。 她不由得想,这样不会累吗? 做了一国之主,但需要处处防备,不得安宁。 会很累吧。 时浅渡停顿两秒,忽而唇角一勾。 不是观察她吗? 那有些事,主动告诉他也无妨。 她双手撑在床铺上,发出轻微的响动。 陆苏北掩盖在软被下的手指无声碾了两下。 他倒要看看,时浅渡想做些什么。 若是像那些愚蠢的刺客一样,那就别怪他下手狠了。 他感觉到时浅渡倾身过来,一点点地弯腰垂首。 气息交织,然后…… 她轻轻地吻在了他的唇上。 一股由心到身的生理性反胃汹涌而来。 怒火与恶心喷薄而出,杀气四溢! 他在黑暗中猛地睁开双眼,瞬间门死死抓住时浅渡的手腕,二话不说把她拉到床上,用力扼住咽喉,漆黑的眼底满是阴翳与憎恶! “原来呈国的少国主殿下喜欢对第一次见面的男人投怀送抱啊?” “就那么喜欢令人作呕的苟且之事吗?嗯?” 因为恶心,他的呼吸变得急促,嗓音沙哑而压抑着滔天的厌恶。 他最讨厌的就是别人碰他! 那等事究竟有什么好? 尽是痛苦和污秽,肮脏不堪! “呵……” 他低笑,劲风一般的话语突然变得柔和。 常年握刀而满是薄茧的冰凉手指缓缓抚过时浅渡的脸颊,接着落到衣服领口。 他阴恻恻地说:“既然你这么喜欢,那孤便成全你,如何?” 369 陆苏北2 快过来让我抱抱。 第三百六十九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既然你这么喜欢, 那孤便成全你,如何?” 话音才落,外面的内侍便连忙聚在门口。 “陛下, 可是出了什么事?” 陆苏北眼珠都没动一下,依然死死地盯着时浅渡。 他开口,沉声道:“你们退下,不准进来。” 时浅渡再怎么样也没想到, 这人的喜怒无常已经到了这个地步。 还是说,她亲那一下,是踩了他的雷? 她伸手, 在男人掐着她的手臂上拍了拍。 “我数到三, 你若是再不松开……” 因为被扼住了喉咙,她的嗓音有些沙哑。 这辈子她还没被人这么对待呢。 她心中暗想, 既然是你陆苏北率先提出要行**之事,那你今晚……惨了。 “你在威胁孤?” 陆苏北看着眼前这张姣好的面容。 在王宫中娇生惯养长大的女人,即便流离在外数年之久, 皮肤依然光滑细嫩, 眉眼张扬, 自带高傲不羁的气质, 仿佛被按在床上的人并不是她。 看来,过去那些年她在外过得不差,或许背后还有势力, 在暗中潜伏等待时机。 他思忖两分,神情依然阴沉。 掐在时浅渡脖颈上地手指往上滑动, 抚到脸颊上。 动作温柔,手指冰凉。 “你可知道过去那些妄图爬床的人,都是些什么结果?” 想要爬床的男男女女, 有的是为了荣华富贵,有的是为了高官显爵,有的…… 则是为了杀他。 总之,人们厌他恨他敬他畏他,却不会爱他。 他知道,就是朝臣,除去与他同为奴隶出身、与他征战至今的小部分人,真正敬重他的人不在多数,更有迂腐者,认为尊他这般低贱出身的人坐上皇位,是奇耻大辱。 而被他灭了国的旧王族时浅渡…… 能是什么态度呢? 钱财、地位和他的人头,她又能图什么呢? 既然她胆大到寻来宫中,那就由不得她后悔了。 眼底浮出狰狞的血色,他右手一翻,不知从哪拿出一柄匕首。 没有任何镶嵌的最普通的匕首,但刀鞘上隐约能看到血迹。 “什么结果?” 时浅渡一眼就瞥见了那些血迹。 她突然回想起今天在宫中观察到的种种,比如宫中无一嫔妃,加上陆苏北对她亲吻的过分反感,结合他过去受辱的悲惨经历…… 一个微妙的猜想突然跃上心头,并且越想就越觉得这猜想没错。 她眯起双眼,试探着问:“你不会……不行吧?” 下一秒,带着寒光的锋利匕首猛地刺入了她脖颈边的床褥中。 她神色如常,没有半点躲闪。 陆苏北的动作在她眼里不算快,她知道这一刀碰不到她分毫。 “我说对了?” 她瞧见,男人的脸色很不好看。 不单纯是愤怒与恨意。 许是回想起了那些暗无天日的痛苦时光,回想起了从身体到心理的一次又一次践踏,他额头冒出冷汗,喉咙滚动,像是在忍着某种作呕感。 当然,也少不了对她这等冒犯而流露的杀意。 应该是很想一刀将她杀之而后快,却因为她的药而强忍着没有动作? 系统资料里寥寥几笔,就将他悲惨的过去带过了。 可对陆苏北而言,那不是几行字,而是几年,是无数个日月。 是无尽的摧残。 在他身心留下无法磨灭的痕迹。 他本可以不经历那些的。 他如果不受那些苦,未来的路,本可以完全不同的。 他需要的……只是在最关键的时候有人搭把手。 她的记忆中,尽是陆苏北对外意气风发威风凛凛,对内羞涩沉默忠心耿耿的模样,跟眼前阴晴不定、乖张暴戾的样子对比起来,更叫人痛心。 时浅渡想抬手:“你……” “你不要以为自己掌握着药方,孤就对你毫无办法了。” 微凉的刀刃缓缓往下,轻轻地抵在时浅渡的肩膀上。 只要往下一按,就能嚯开皮肉,鲜血横流。 陆苏北扯动唇角:“让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法子,宫里多得是,你应该不比孤懂的少才是。” “我知道,但你不会伤害我,至少现在不会。” 时浅渡笑了一声。 任何威胁在她眼里都不是威胁。 她向陆苏北伸手试探。 见他没有躲避也没有用刀伤人,她便撑起身子,继续向前。 双臂轻柔地揽住了男人的腰。 没怎么用力,搂着他慢慢地往前,倒在了被褥之间。 “那些日子,你受苦了。” 落在腰间的手没有乱动,只是轻轻抱住男人,脑袋抵在他的胸膛之上。 她的脑海里浮出陆苏北方才的表情,浮出浮肿的双腿…… 恐怕她没见到的地方,藏着更多伤痕。 本来,她是真的想把男人强硬地索取一番的。 因为他的态度,还会故意多逗弄逗弄他。 毕竟她是喜欢他的,会对他有想法未免太正常了。 现在见他身心受到这样的打击,便一点儿也不舍得伤害他了。 若是连她都强迫他……他得是多崩溃啊。 最终,时浅渡把人圈在怀里,轻声叹息。 “好生调养,身子总会好的。” 至于心里上创伤么…… 或许比身体更难愈合。 “……” 陆苏北本可以一刀就刺进这女人的心口。 但他静静地躺在床上,没有动。 过去有人知道了他的身体情况,无不是恐惧又鄙夷,可时浅渡呢? 他竟是又从时浅渡的动作和语气感受到了那种难以形容的怜惜,比之前更甚。 她那么小心翼翼,生怕他不适似的。 真是好演技啊。 若是不知道她的身份,他恐怕都会被欺瞒过去。 想来外面煽动百姓的乱党,也有她的势力吧,说不准宫中也有人接应。 她不惜名节地亲自赴险,想从他这里得到什么呢? 他现在还不得而知。 喜欢以色.诱之? 那便让她服侍,看她能忍辱负重到什么时候。 陆苏北掀起唇角,脸上浮出讥嘲。 “今晚,你就留下来陪孤吧。” - “别动,大冷天的,再多睡一会儿。” 时浅渡圈住男人的腰,把脑袋埋到他温热地颈窝处。 动作之熟练,就像做过千百次。 她也确实这样做过千百次。 在陆苏北日日陪在她身边求她怜惜的日子里,总是这样的。 尤其是冬日,陆苏北很喜欢用自己的身体为她取暖。 所以,她几乎是习惯性的,抬头吻了吻男人的唇角。 陆苏北僵住。 他始终都不明白,为什么时浅渡可以演得这样真切。 好像他们本就是一对,好像她真心喜欢他在意他。 自打发现时浅渡旧国王族的身份,从初冬到初春,已经过了几个月了。 他那晚把时浅渡留在寝宫里,单纯是为了羞辱她,故意让她这个高高在上的金贵王族躺到他的身边,看她不得已上了一个“奴隶”的床,究竟是个什么表情。 是感到折辱破口大骂,还是为了大计隐忍不发、面带抗拒心如死灰? 总之,她只要跟他同床共枕一个晚上,不管有没有发生什么,事情必定传得满城风雨。 她背后的势力得知这样的消息,又会是什么表情呢? 是否会按捺不住,直接暴露了目标? 还是真就把时浅渡一个女子抛进最危险的深宫里,不管不顾? 他期待得很。 况且把人留在身边,才能更好地观察她。 留心她的举动,总能扒出目的。 只是他没想到,时浅渡压根不曾介意与他同睡。 她第一天留在他身边时,就睡得特别香。 他还未曾睡着,时浅渡就靠着他的肩膀入睡了。 第二天醒来,手臂还圈上了他的腰。 就像现在一样。 亲昵的、温柔的…… 时浅渡好像从未把他当成一个奴隶出身的下贱之人,对他受辱之后就废掉的身子也并无嘲讽,最多只是叹息,眼底是一种他似懂非懂的神情。 那眼神意味着什么他不懂,但每次瞧见,他都会垂下眼,心中微漾。 实在是可笑。 还没发现时浅渡的异动,他却有些习惯了那些拥抱了。 习惯真是个比情爱还可怕的事,就像温水煮青蛙。 然而醒来时的亲吻,他还是第一次碰到。 时浅渡好像越来越放松大胆了。 他却并不生气。 这绝不是个好兆头。 陆苏北面色沉沉,低斥道:“你刚才是干什么?” 时浅渡被吵到,揉了揉迷迷糊糊的双眼。 还打了个大大的呵欠。 她一向起床气比较重,抬眼撞进了男人阴郁的眼底,就更是不高兴了。 “大早晨的,这么凶干什么?” 她眯着双眼,语气不悦。 抬起手指,碾在他的眉宇间。 将褶皱碾平了。 接着,又重新窝到暖洋洋的被子里,手臂环上了男人的腰。 她顺势要去亲亲他的唇作为打一巴掌后的安慰。 在触碰到陆苏北的嘴唇之前,略微停顿一下。 刚才她迷迷糊糊地亲过去,他好像没有像最初那样反应剧烈? 这是……慢慢地转好了? 为了实验,她扬头,又一次亲在男人的唇上。 她能感觉到,陆苏北的身体僵硬了,情绪阴沉却没有暴怒。 他面色不善:“还来?” 紧拧的眉头,有种威胁之感。 时浅渡哪管他威胁不威胁的。 她心中一喜:“你现在已经不讨厌被亲了?” 过去那些天,她知道陆苏北会因为亲吻而反胃,便从未吻他。 最多抱上一下,在习惯性亲吻之前,硬生生地停下动作。 这下不抗拒亲亲了,岂不是说明…… 她很快就能更进一步了! 陆苏北抓住她的手腕:“注意你的言辞。” “好好好,我的陛下。”时浅渡笑着应声,抱着男人的腰又躺下,“陛下,离早朝还有点儿时间呢,多让我抱着睡会儿呗。” 陆苏北总觉得时浅渡在哄他。 她一直是那种无所畏惧的模样,不怕他生气,也不怕他动手伤人。 她在他暴怒的边缘反复试探,一点点地扩大了他的底线。 两人保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 “别得寸进尺。” 他撂下话,撑起身子。 而时浅渡一个翻身,双腿圈住了他的腿。 她那股不正经的劲头一上来,什么起床气啊,早抛到脑后了。 “陛下,难道您不知道吗?” 她手臂一抬,就勾住了男人的脖颈。 语调变得愈发不规矩了。 “越是这样拒绝,就越容易勾起别人的兴趣啊。” 天知道,她有多想撬开他的唇齿侵略一番—— 每天跟这个男人睡在一起,她能回忆起无数旖旎的纠缠,就连他喘息的模样和声音都好似近在眼前,可她却只能禁.欲、禁.欲、再禁.欲,这真的要人老命了。 陆苏北低斥:“松开。” 他心道,时浅渡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 让她这般无法无天可还行? “别动。” 时浅渡按住了他的手腕,下巴搭在男人的颈窝上,薄唇刚好贴上他的耳廓。 她笑说:“陛下,您知道与喜欢的人同床共枕却没法把人吃到手里的感觉,有多抓心挠肝吗?” 陆苏北明白,她又在试探他的底线了。 可低哑的嗓音洒落在耳畔的瞬间,他的耳朵开始发烫。 他第一次听到时浅渡对他说这种露骨的话。 一种与过去被侮辱时不同、却同样很微妙的感觉窜上心头。 那感觉不太真切。 还未抓住,就有其他情绪将其掩埋。 “喜欢?”他扯动唇角,露出讥讽的笑意,“你是喜欢孤领兵灭了你的家国,喜欢孤这样下贱出身的人辱你清白,还是说……” 陆苏北抓住时浅渡的手腕,直接往自己身上按去。 他眼底闪过某种狰狞,嘲弄暴露无遗。 “你当真品味独特,喜欢这儿没有反应的?” “……” 她是变态,她好喜欢这种喜怒无常的。 莫名带感怎么回事? 时浅渡自我反思了几秒。 她抿抿嘴唇,轻咳一声,正经问道:“我父王是你杀的?” 陆苏北低笑一声,故意刺激她道:“你可能还不清楚实情,你父王是被你那亲叔父时钧野一刀刺死,若不是你的好叔父,或许你父王还能苟延残喘地逃跑,现在与你相见呢。” “这样啊。” 时浅渡回想起老人对自己的好,沉默片刻。 继而,轻声地笑了笑。 手掌毫无避讳地往上勾去,直到隔着衣料,轻轻抚上男人的腰。 她说:“你杀了时钧野,也算是为我父王报仇了。” 至于国家么…… 整个帝国回到她手里就好了呀。 “……” 陆苏北没想到她思路如此清奇。 不过,逻辑上确实没毛病。 “至于什么辱我清白还是口味清奇——”时浅渡拉长尾音,懒洋洋地笑道,“陛下怎知,是你辱我清白,而非是我,辱您的清白呢?” 陆苏北猛地拨开了她的手掌。 他翻身坐在床边,冷冷地狞笑一声。 “孤……” 早就没什么所谓的“清白”了。 可不知为何,他根本说不出口。 他不想让时浅渡知道,他在呈国、被那个畜生…… 哈。 充斥着丑陋、污秽与痛苦的记忆开始翻涌。 彼时,她还是呈国高高在上的少国主殿下。 而他被人倒卖几手,关在如同囚牢一样暗无天日的房间里,任凭人亵玩侮辱。 他们应是很接近过。 因为他记得,有一天听说少国主殿下来那人府上赴宴。 那时一身脏污的他,跟时浅渡大抵只有几墙之隔。 陆苏北忽而觉得,这一切都十分讽刺。 还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无力感。 他无声地扯了扯嘴角。 他的身子不自觉地颤抖。 他浑身发凉。 他胃里翻江倒海,感到作呕。 在无数次类似应激反应之后,他竟是又填了新的毛病。 他的眼眶开始发热发软。 这时,一双手臂从身后伸过来,把他抱进怀里。 她温柔地吻了吻他的耳垂。 陆苏北肩膀轻颤。 但没有回头。 - 止疼药治标不治本,长期服用不止容易出现耐药性,更会对身体产生副作用。 为了让陆苏北日后不再被疼痛所困扰,必然要帮他调理身体。 所以每隔两天,都要他泡一次药浴。 药浴安排在睡前。 没有人比陆苏北本人更希望免除身体的痛苦了,他很配合治疗,少有拖延。 多数时间,他会尽早处理完当天政务,早些回到寝殿。 也有个别时候,政事实在太多,忙到深夜才回。 每次,他都能远远地瞧见寝殿中的光亮。 就像今天一样。 他的唇角不自觉地翘了翘。 “时浅渡还在等孤?” 掌灯的内侍嘴甜,笑着答道:“是,时姑娘听说您要回来了,立刻安排人加热了药汤,已经在寝殿里备好了,就等着您回去泡呢,想来啊,心中是极在乎您的。” 他战战兢兢地陪在陛下身边一年有余了。 自从时姑娘住进寝殿,陛下的情绪肉眼可见地变好,他都不必像从前那样担惊受怕。 “你下去吧。” “是。” 陆苏北走进寝殿,背手将门关好。 走进里间,就能瞧见屏风后面散发着腾腾热气的木桶。 时浅渡坐在床上,见陆苏北回来,冲他招了招手。 她笑着逗弄:“陛下今天怎么这么晚?真是辛苦,快过来让我抱抱。” “……” 陆苏北象征性地拧拧眉头。 心中并不真的恼火。 时浅渡没少这么胆大包天地调侃他。 他最初厌恶至极,厉声呵斥,还威胁地与她动过手。 后来么…… 他走到床前,张开双臂。 “替孤更衣。” 与其说是替他更衣,更像是张开手臂把自己袒露在她面前。 给了她一个随意抱他的机会。 时浅渡抿唇轻笑,手很快,几下就帮陆苏北把外袍褪下。 春日的衣裳不算厚重,她随手丢在旁边。 接着手臂一弯,就搂着男人的腰,把他拥进怀里。 他身体虽有各种各样的毛病,但身子结实得很。 若他不说,根本看不出平日会有多疼。 “陛下好像瘦了。” 陆苏北眉眼未动。 他看着时浅渡那么亲密无间地抱住自己。 只是温热却灼人的体温,隔着薄薄的衣料传递过来。 说心里话,他挺喜欢被时浅渡抱着的。 不管是在床上躺着的时候,还是像现在这样,他都喜欢。 她总能让他觉得,他是珍宝。 是她的珍宝。 任何人都喜欢被人珍视的感觉。 那种感觉太玄妙太诱人了。 时浅渡到底喜欢他哪里呢? 他完全想象不出。 他唯一能得出的结论跟从前一样—— 这个女人的演技太好了。 若是他再进一步,让她更全面地好生伺候,她还会愿意吗? 她还能演得这样好吗? 她还能把他当成捧在掌心的珍宝吗? 陆苏北走神片刻。 回过神,他冷声说:“好好更衣。” “是是是,好好替陛下更衣。” 时浅渡好声哄着,解开扣子,便更不老实了。 余光瞧见,男人的喉咙轻动一下。 她无声地笑,站起身,慢条斯理地一点点帮他将上衣褪下,露出了精壮却留下不少疤痕的皮肤。那些都是陈年旧伤了,瞧见伤疤,她就能想象出当年流了多少的血,会有多疼。 上面百分之八十的伤,她记忆中都是没见过的。 每为他“更衣”一次,她心中就会难过一次。 而脖颈上的痕迹她见过。 是身为奴隶,被主人用烧红的铁烙下的印记。 何其残忍。 她轻车熟路地帮陆苏北脱掉上衣后,往屏风后面比了个手势。 “去泡药浴吧,早泡完早休息,明天还得早起。” 真想当个勤政的皇帝,那是真的累。 一天到晚,就没个休息的时候。 这点倒是挺像“从前”的。 她是皇帝,整日吃喝玩乐读书看戏,不太需要把精力放在正经事上。 而陆苏北是她“上得战场下得床榻”的陆大人,每日帮她处理政务,忙得飞起。 现在跟那时相比,好像只有名分上的差别。 她总是觉得自己依然是处尊养优的皇上,嘴里不疼不痒地唤陆苏北几句“陛下”而已。 只是男人的身体大不如从前了。 那时调养得当,每天忙碌还没什么问题。 如今身体本就不好,整天熬着哪儿行? 所以,她整天催陆苏北早点休息。 她推了推陆苏北:“快去,别熬到下半夜了。” 陆苏北站在原地没动,垂眼看她。 他眉眼平平,没有狠戾也没有阴郁,若说有什么的话…… 或许是一丝看笑话般的讥笑? 他说:“继续。” 时浅渡的眉梢微微一挑。 这是让她……继续脱? 要知道,过去那么多天,陆苏北只让她脱到上衣,剩下的他自己到屏风后面去解决,从来不需要她伺候着泡药浴的。 “陛下,您确定?” 她抬眼,跟那双黑沉沉的眼眸对视了。 陆苏北脸上的讥笑更甚了。 他重复:“继续。” “……” 那她可就……不客气了? 370 陆苏北3 你……放肆。 第三百七十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陆苏北被抱着磕上浴桶边缘的时候, 以为腰上会一疼。 然而一只手掌抚到腰间,为他挡去疼痛。 皮肤与眼前人的衣料摩擦,温热,微涩。 他不知道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本是为了羞辱试探时浅渡, 却在被她服侍着褪去里衣后…… 让她抱着腰身, 推搡着跌在了装满了药浴的木桶上。 近在咫尺的黑亮凤眸盯着他。 里面是他看不太懂也看不真切的情绪。 却看得他心脏发涩。 “陛下。” 时浅渡轻唤, 嗓音又低又哑。 任谁在喜欢的人身边躺上几个月却动不了手,都得憋得够呛。 她可不喜欢柏拉图,只是不想伤害陆苏北,才一直忍耐。 “今天是您先招惹我的。” 药浴热气蒸腾,白雾蒙蒙。 她将人按在木桶边, 湿热的气息笼罩了他们。 在旖旎的气氛中,手掌抚上男人的脖颈。 一点点地往上抚去, 缠上陆苏北的后脑, 往下轻按。 薄薄的唇贴了上去,轻车熟路地撬开他的唇齿。 她看到, 男人的眼睛睁大了些许。 “唔, 你……放肆。” 嗓音渐软,染上了湿热的气息。 柔软的触感美妙无比, 温柔得叫人无法抗拒。 他不断沉沦。 他觉得自己要被灼伤了。 被人强迫与侮辱的时候, 是不会有亲吻的。 那畜生只是喜欢折辱人的感觉,只是喜欢对他施虐以获得快.感而已。 所以在他身上留下的, 尽是令人作呕的污糟与疼痛。 他还是第一次…… 与人亲吻。 他没有反感这样亲密的接触,反而异常喜欢。 心脏跳动的速度越来越快。 不由自主地与时浅渡抱得更紧。 明明身上只是被水蒸气弄得湿濡,不曾泡入水中,他却觉得似是要溺毙了。 空气愈发稀薄,他按在木桶边缘的手指用力, 按到指甲发白。 “嗯。” 他低哼了一声。 似是呜咽。 时浅渡抵着他的额头,唇齿分开。 陆苏北被她亲吻时,还是跟从前一样乖啊。 真可爱。 终于毫无保留地亲吻了一次,她心情极好,低喘着把男人抱进怀里。 薄唇亲了亲他发烫的耳朵,温柔又耐心,一点点地吻。 “会觉得不舒服么,陛下?” 陆苏北睁开双眼,早已是水雾迷蒙。 他想让时浅渡继续,又不想表现出喜欢。 沉默片刻,他冷然道:“现在你又不催着孤泡药浴了?” “……” 时浅渡伸手,往木桶里撩了撩。 好在现在天不那么冷了,水还是挺热的。 她叹了一声:“好吧。” 她抬头,看向陆苏北阴沉的双眼。 亲亲他的眼皮,亲亲他的鼻尖,最后又亲亲他的嘴唇。 “陛下,这次是你欠我的。” 陆苏北心头一漾。 险些把最本能的冲动说出口。 他真想说一句“继续”。 继续亲他,继续抱他,继续给他那种腰间发软的愉悦感。 片刻,别开视线。 他低哼:“孤欠你的?笑话。” 他踏入木桶,坐下闭上双眼开始泡药浴。 头轻轻搭在木桶边缘备好的手巾上,舒服得很。 “退下吧。” “陛下真愿意让我退下?” 时浅渡双臂搭上木桶的边缘,把男人的脑袋圈在臂弯之中。 只需一垂头,就能轻轻地吻在他的额头或是唇畔。 在湿热的水气中,他们能感觉到对方的呼吸。 微微发凉。 陆苏北睁开双眼。 暴露无疑的性感喉结滚动了两下。 他说:“那就留下来伺候吧。” 两人距离极近,不过一寸。 只需稍微一抬头,就能触碰到对方。 他压抑住自己想扬头亲吻的冲动,没有表示,但心中已经做好了被她亲吻的准备。 谁想,时浅渡喉咙里发出低低的笑声。 她歪头,薄唇落在男人的耳畔。 “泡着药浴,陛下还是不要气血太旺比较好。” “……” 陆苏北没来及伸手,她就转身离开,消失在屏风后。 他嘴唇轻抿,露出几分沉沉的不悦和…… 不满足。 是了。 他方才在木桶之外被亲吻时,便察觉到了不对劲。 若是再被她亲下去,恐怕会被发现。 期待、喜悦、冲动和一种深埋在心中的恐惧同时涌上心头。 本能驱使着他想要与她更近一步,却又害怕那事。 太害怕了。 他想象不到那种事还有什么别的感受与体验。 他能回忆起来的,都是痛苦。 至于夹杂其中的那一点点欢愉,比起巨大的痛苦来说,简直是微不足道。 他宁愿不要那点欢愉。 要是时浅渡只喜欢亲他就好了。 亲吻也很舒服啊。 他不由得舔了舔唇。 耳根莫名发红。 - 热水变温后,陆苏北起身迈出浴桶。 他擦净身上的水珠,为避免凉气入体,快速换上了新衣。 几步就能越过屏风,而他少有的有了犹疑。 希望时浅渡醒着,又怕她还醒着。 他不自觉地屏息,抬眼,看到时浅渡靠墙坐着,手中捧着一本书,认真研读。 听见脚步声,她往这边看来,轻轻地拍了拍身边的位置。 “过来。” 两个字,愣是被她说出了一种暧昧的氛围。 又许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总之,陆苏北心跳忽而加快了几下。 他走到床边坐下:“孤还以为你早就睡着了。” “睡着了怎么行。”时浅渡把书往旁边一扣,“我得把陛下欠我的收回来才行。” 她揽住男人的腰。 他才泡完药浴,身上还是温热的,散发着淡淡的药香。 陆苏北不躲不闪,任凭她抱着。 英挺的眉目没什么情绪,淡淡看她。 “孤什么时候欠你的了?” “陛下若不肯承认也没关系。” 时浅渡不正经地挑起唇角,笑容显得狡黠。 她吻在男人唇畔:“那我多给陛下一些,可好啊?” 陆苏北的喉咙再次急促地滚动。 头脑因为她莫名暗昧的话空白片刻,回过神来时,已经被人放倒在了床上。 他们唇齿相依,气息纠缠。 他被勾住脖颈,扬头与她亲吻。 算下来,时浅渡已经陪他小半年时间了。 她每天给他止疼的药,督促他泡药浴、敷泥灸,逼他多休息。 有时候,还会亲自给他按按双腿。 每当他把自己有些浮肿的腿脚暴露在时浅渡面前时,都能从她的眼里看到心疼,还有他泡药浴之前,看到他身上那些疤痕的时候,也是一样。 他很喜欢看她心疼他。 也只有她会心疼他。 用了止疼的药,没有了疼痛的困扰,再也不会夜不能寐。 这段时间他睡得很好。 已经有几年时间,不曾睡得那样好了。 尤其是每天早晨在时浅渡的拥抱中醒来,他能嗅到她身上淡淡的木质香气。 从最初的厌恶,到拥抱、轻吻,再到现在这样…… 这一切不仅仅是习惯。 “陛下,您这都能走神啊?” 时浅渡在男人的嘴唇上用力咬了一下。 她低笑:“下次再走神,我可不会善罢甘休的。” 说话间,细密又温柔的吻落了下去。 陆苏北手指蜷缩。 那种感觉又出现了。 好像他是时浅渡捧在掌心的珍宝。 那种珍惜,是他闭着双眼都能感觉得到的。 他一边沉溺于此,一边忍不住产生怀疑—— 这真的只是她的演戏吗? 可是,如果这不是演戏,又能是什么呢? 他是奴隶出身的贱民,是被纨绔随意亵玩的污秽之人,是许多人口中阴郁暴虐的篡权夺位之人,是配不上至尊之位的莽夫,是疾病缠身的废人。 时浅渡出身贵胄,究竟……能看得上他什么呢? 他这半生痛恨权贵,从未有过自卑之情。 这一刻,却突然觉得自己渺小至极。 温热的掌心触上他的腿。 他猛地回神,一下子将时浅渡推开了。 身体在轻轻颤抖。 因为对此事的抗拒和恶心,还因为…… 他怕时浅渡知道他肮脏的过去。 他怕被她看出来,怕被她知道他为什么会对此等事如此厌恶,身子又为什么会变成那样,直到被她这样耐心又温柔地对待,才有所好转。 “还是……会反感吗?” 时浅渡发现男人的肩膀在打颤。 她叹了一声:“算了。” “……” 陆苏北听出时浅渡话里的失望了。 他心脏一窒,继而变得酸软,又涌出莫名的怒意。 时浅渡不过是一个国破家亡的女人罢了,还真当自己依然是高高在上的少国主么! 不过是抱着目的接近他的骗子,反倒装出一副失望的样子给谁看? 与男人亲亲我我的那么熟练……谁知道过去养过多少男宠? 说不清是对自己那污糟过去的逃避,是出于突如其来的自卑,还是因时浅渡并不青涩的动作而嫉妒万分,他太生气了,怒火冲天,根本控制不住自己强烈的情绪。 “滚出去!” 暴喝声骤起,吓得门外候着的内侍抖了一下,瞬间清醒。 两人相互对视一眼,满脸的恐惧。 时浅渡的表情凝固了。 她盯了陆苏北一阵,唇角终于抽动了一下。 “你说什么?” 陆苏北猛地甩手,房间中少有的装饰应声落地,摔了个粉碎。 他声音嘶哑:“孤让你滚出去!” “很好。” 时浅渡笑了一声,凤眸黑压压的,极是吓人。 她面对陆苏北,第一次真正的生气。 “看来是我一直以来的脾气太好了,是吧?” 她二话不说,膝盖一顶,就掰开了陆苏北的腿。 再是上乘的衣料也遭不住撕扯,只听“咔嚓”几声,就被弄得破烂。 她全心全意地为陆苏北考虑,为了他一次次地把心头的念想压下去,就是在今天这种由他牵头的情况下,也依然首先为他的身体情况考虑,最后只换来一句“滚出去”? 真当她一点儿脾气都没有是吧? 时浅渡不再客气,也不再留情。 像是雷霆骤雨。 陆苏北一身武艺,在这个时候偏偏施展不出了。 被铁链拴住的记忆涌上心头。 厌恶、屈辱、憎恨…… 他本应该暴怒地反抗这一切的。 他没被栓着手脚,完全拥有反抗的能力。 可他偏偏清楚,眼前的人是时浅渡。 心中竟是升起了一股念头,希望她就这样继续,强硬地抹去他身上被他人留下过的屈辱印记。 至少把那些记忆中的人,都换成她。 他真是疯了。 不可救药。 他竟然想用一段屈辱与掩埋另一段屈辱。 好像只要强迫他的人是时浅渡,他就心甘情愿。 太好笑了。 在意识到自己心中那荒唐的想法后,他无声地扯了扯唇角。 说不清的悲凉与讥讽漫上心头。 他恨这样的自己。 他恨自己会有这样自轻自贱的念头。 时浅渡瞧见了。 她看到,男人的眼眶是红的。 他的手指在轻轻颤抖。 她无声地叹息。 陆苏北也不是从一开始就阴晴不定的。 他那么乖顺,给一点甜头,就那么忠心而充满卑微的爱意。 这不全是他的错,她不能像其他混蛋一样伤害他。 她又说了一遍:“算了。” 垂首,轻轻地吻了吻陆苏北的额头。 “吓到你了。” 透明的水珠悄无声息地没入了鬓角。 陆苏北自己都说不好,究竟是什么在推动着他的动作。 他在时浅渡松开桎梏的那一瞬,疯了一般抽出藏在枕头下面的短刃,将时浅渡按倒在床上的同时,狠狠地刺入了她……耳畔的床铺上。 因为恐惧,才会暴怒。 他是怕了。 杀人的刀剑是最能给他安全感的东西。 时浅渡眉梢轻挑:“怎么,你要杀我?” 陆苏北死死盯着她,满脸戾气。 胸膛中却有什么不受控制地软了下去。 紧握着短刃的手在轻颤。 她就是个心怀鬼胎的骗子。 凭什么让他日思夜想,凭什么让他惶恐无措,凭什么让他落泪…… 凭什么让他这么难过啊。 只要杀了时浅渡,就再也不会有人乱他心神了。 他就能永远做出最理智的决定。 再没有人能威胁到他。 他拔出短刃,高高举起,对准了时浅渡的脖颈。 可最终,金属落地的声音响彻寝殿。 他眸色沉沉地讽笑一声。 在笑他自己。 时浅渡好像看到他的睫毛湿濡了。 她心情有些复杂。 因为自己喜欢的人情绪崩溃而不忍,想好声安慰他。 又气不过这人的态度。 若他次次发飙都要她忍着,那她成什么了? 陆苏北会有这样的性格,固然错不在他本身。 但她就应该承担全部吗? 她垂眼:“你的情绪不太稳定,今天就分开睡吧。” 穿上鞋,她起身往外走去。 “……” 陆苏北瞧着她的背影,胸腔中的闷痛感再难抑制。 好像她今天这么离开了,就不会回来了。 他不想看她的背影。 此前的大半生,他都陷在淤泥里,没被爱过,也没爱过旁人。 情爱不是低贱的奴隶该考虑的事,也没时间考虑。 他们只懂得什么是欲.望。 所以,大多数人只会在不知道有没有明天的生命中及时行乐,像牲畜一样用本能行事,粗暴不不堪,下流至极。 他从小就厌恶那些。 他不想像其他奴隶一样浑浑噩噩地生,浑浑噩噩地死。 于是他逃出藩篱,走到了这里。 可直到现在,他依然不懂什么是喜欢什么是情爱。 但他觉得,他应是喜欢时浅渡的。 大概从时浅渡搂着他的腰,像珍宝一样轻哄着吻他的唇角时,他就喜欢她了。 他绝不应该喜欢上旧国的王族。 他无措,甚至是恐惧。 可又一想,既然知道时浅渡入宫必定有所图谋,那满足她不就好了? 他半生如此,又有什么好失去的呢。 “时浅渡。” 他嗓音嘶哑地低唤。 时浅渡顿住脚步,回头。 只见男人坐在床铺上,幽幽地看她。 “都是孤的错。” “你想要什么,都可以给你。” “留下来陪孤吧。” 371 陆苏北4 真怕他吃不消。 第三百七十一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陛下还是好好冷静冷静吧。” 陆苏北想着这句话, 睁眼到了大天亮。 他忘不了时浅渡冷淡的语气和表情。 他当时想追出去。 然而,一是时浅渡态度决绝, 气头上多说无益;二是他身为皇帝, 因情爱之事乱了方寸实在不是明智之举,就算心乱,也不能叫外人看出来。 这便硬生生地煎熬了一宿。 时浅渡的话语和模样一遍遍地在头脑中重复。 他忍不住责备自己, 怎么就把事情搞成这个样子了呢? 他迫不及待地想见到她, 把她追回来。 熬了几个时辰,终于熬到天边微亮。 两名内侍颤颤巍巍地入殿,侍候他洗漱更衣。 他张开双臂,入目的是谨小慎微的内侍,头脑中想到的却是另外一张脸。 时浅渡喜欢在他张开双臂时, 笑着把他搂到怀里。 “时浅渡在哪?” “回陛下, 时姑娘应是在藏书阁, 您……” 内侍想问些什么,顿了顿,还是把疑问都憋了回去。 还是自己的小命要紧啊。 陆苏北道:“孤去见她,你们不必跟着了。” “可陛下,早朝……” “叫人传下去,休沐一日。” 正好已经一月都未休息了, 想比朝臣们也早就怨声载道。 陆苏北吩咐完,便独自去了藏书阁。 果不其然,在藏书阁一楼的桌案前看到了想了一夜的身影。 时浅渡正优哉游哉地喝着茶, 翻过书册。 陆苏北无声地走到矮桌前,长长的阴影遮挡在她身上。 “时浅渡。” 他拧着眉头,一脸不好惹的阴沉之相。 负在身后的手指,却不自觉地紧张捻了捻。 他沉声道:“孤已经说了, 你想要什么都可以给你,你也晾了孤一个晚上了,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陛下说想要什么都可以给我?” 时浅渡掀起眼皮,笑看他。 陆苏北莫名松了口气。 他心中发笑,时浅渡果然是有所图谋的。 这下终于露出真面目了。 也好,利益交换,能使关系更加稳固,不是么? 好歹他能知道,究竟用什么可以留住她。 “孤一言九鼎,决不食言。” “那好,以后陛下与群臣议事,再做改革时,需得由我决策。”时浅渡从不客气,张口就说得直白,“现在许多政策也不合适,得改,当然一蹴而就不太可能,需要慢慢调整才行。” “……” 陆苏北控制不住自己上扬的唇角。 面对这明目张胆的狼子野心,他应该愤怒。 他却只是笑了,满面讥讽。 哈哈哈,时浅渡啊时浅渡,真直白啊。 恐怕她从最一开始,就是抱着这个目的接近他的吧。 想占他的位置,架空了他的权力…… 还是怎样? 可笑,当真以为他们的感情,已经到了可以让他把江山皇位拱手让人的地步了吗? 他双眼猩红,盯着时浅渡平静的脸。 从这张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她那么坦然,直截了当。 张口就跟他要权力。 要他的权力。 若他真将脚下这位置给了时浅渡,那他呢? 难道继续做一个任凭人侮辱鞭笞的下贱奴隶么! 难道她会喜欢一个奴隶? 她不会。 她怎么可能会呢。 他可以给她很多,唯独不能让给她江山社稷。 他就应该杀了时浅渡,跟她一样毫不留情。 可他昨夜就知道了,他做不到。 陆苏北沉默了许久,终是压下了胸膛中翻滚着柔软水汽的愠怒。 没有应下也没有否认。 他问:“你想做什么改动?” “看来,冷静了一个晚上的效果不错,我说的这么直白,陛下都没有生气。”时浅渡笑着说了一句,冲他招招手,“过来,这边坐。” 晾了这男人一个晚上,看他也不会太好过,这次就算了。 陆苏北无言地坐下。 下一刻,便被人揽住了腰。 跟从前一样温柔。 他不自觉扯了下唇角。 这个女人变脸真快。 昨日还那么冷淡,听闻他愿意予她权力,立刻就恢复了惺惺作态。 更可笑的是,他沉溺于这种虚假的温柔。 “昨天很晚才睡?” 时浅渡瞧见他眼下淡淡的青色。 近来几个月,陆苏北不受疼痛困扰,睡得安稳,状态很好。 所以一看便知,他昨晚没睡好。 她抿抿唇,掩去面上的笑意。 哎,就这么没了她不行啊? 她调侃道:“难不成是孤枕难眠?” “……” 她分明什么都知道。 陆苏北忽而觉得委屈,酸溜溜的,又气又难受。 他沉着脸否认:“呵,难不成想你么?” 时浅渡笑意更甚了:“我可没说陛下会想谁,您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陆苏北被噎到,脸色变了又变。 他才想说什么,被抢了先。 时浅渡搂着男人的腰,把人栓在身边,拿出自己整理出来的东西拿给他看。 她温声说道:“我听闻,陛下太过严苛,导致朝堂死气沉沉,百姓万马皆喑,□□苛政皆不可取,长此以往,不是良策。” 一种被人背叛的感觉涌上心头。 陆苏北眸中闪过阴翳:“你也觉得孤做错了?” 时浅渡摇摇头,表达了理解:“我知道你过去是奴隶,见过太多不公,才会眼里容不得沙子。” 在她说到“奴隶”二字时,陆苏北心头一跳。 像被他最爱的人揭开了遮羞布。 强烈羞耻和自卑感让他差点暴跳如雷。 也就是昨夜的事历历在目,才让他勉强将暴怒的情绪压抑下去。 “你没有做错。”时浅渡继续说,“只是水至清则无鱼,我知道陛下肯定明白这个道理。” 陆苏北嗤笑,好似这么反击能降低他心头的自卑。 “孤什么时候需要一个亡国之人教孤做事?” 时浅渡在男人腰间狠狠地掐了一下作为惩罚:“陛下,我希望您能知道,如果不是喜欢您,我根本不会多嘴一句。” “……” 陆苏北的喉咙一滚。 这已经不是时浅渡第一次跟他说喜欢了。 每说一次,他心头就狂跳一次。 他垂眼,遮住那点小喜悦。 “准你继续多嘴。” 时浅渡被逗笑了。 她笑着摇摇头,心说当了皇帝真是会摆谱。 “好好好,谢陛下恩准。” 她好声哄了一句,偏头吻吻男人的嘴唇。 陆苏北忽而觉得,他们的相处很奇妙,好像昨天根本没有争执。 他靠在时浅渡身边,能隔着衣料感受到她的体温。 温嘟嘟的,跟每晚被她抱着的感觉一样。 他喜欢这种浅淡却温馨的拥抱,总能让他的心很静。 陆苏北还是容易手脚冰凉,时浅渡一边说着,一边不自觉地把他发凉的手掌握在双手之间。 陆苏北发现了这个小细节,心中一烫。 若说时浅渡对他的好都是装的,可这些装得出来吗? 他真不愿相信,时浅渡对他没有一丝感情。 现在与他说起的这些变革改动也是,根本看不出她的私心。 更像是怕他因为民怨,成了众矢之的。 他从底层一路爬上来,见过的人和事太多了,自然有明辨是非的能力。 时浅渡想要变革,不是为了争夺权力,而是…… 为了他吗? 他是这样感觉的,又怕是他自作多情。 “陛下?”时浅渡见他走神,晃了晃手臂,不爽地眯起双眼,“看着我做什么,不会根本没在听我说话吧?” “孤有在听。” 陆苏北收回视线,淡淡应了一声。 他手腕一翻,牵住时浅渡的手。 既然时浅渡开诚布公地说起这些,他也没必要弯弯绕绕。 于是他问:“你想要权力吗?” 时浅渡一顿:“我喜欢权力,但不喜欢责任。” 所以,那时她身为皇帝,却把很多事情都丢给她信任的陆苏北去做。 陆苏北敛起眉,着重地问了一次。 “孤问你,想要权力吗?” 时浅渡想了想,摇头:“不想。” 只要陆苏北听她的,不就等于天下都在她手里了吗? 如果他真有厌恶背叛她的那天…… 她再动手也不迟。 “……” 陆苏北怎么也没想到,听到否认的答案,他没有高兴。 如果对权力没有执念,她想要什么呢。 等她得到了想要的,岂不是就走了? 漆黑的眼眸直勾勾地望进时浅渡的眼底。 他问:“那你想要什么?” 他有的,都可以给她。 只要她愿意留下,留在他的身边。 时浅渡与他对视片刻,轻声地笑。 她反问:“陛下真不知道我想要什么吗?” 见男人表情未变,她抬手,动作轻柔地勾住了他的下巴。 拇指暧昧地抚弄在那对红润的唇上。 她歪歪头,懒洋洋地笑:“我想要的,一直都是陛下您啊。” 陆苏北依然直勾勾盯着她。 他没信。 一切都是为了他? 呵,他有什么能吸引到她的地方么。 若时浅渡说的是想要羞辱他,他倒觉得可信度更高一些。 就像她昨晚生气,突然对他强硬起来。 那时他看得很真切,时浅渡眼底充满了暴虐的欲念。 陆苏北抑制不住地回想起了自己秽浊不堪的经历。 许多旧贵族都喜欢玩弄奴隶。 许是他这种有了权势的,更叫人兴奋? 他眉眼阴郁,自嘲地笑道:“你是喜欢……像昨天那样对孤动强吗?” “那不是我本意,我也不是非想逼你做不喜欢的事。” 时浅渡无奈敛眉,叹息了一声。 她缓声说:“只是,当你喜欢一个人,跟他坐在一起,感受到他身上的温度,嗅到他身上的气味,就会不自觉地被他吸引,想与他亲近……” 她停顿几秒,英气的眉宇软下来一点儿,露出温柔的笑意。 “我怎么可能不想碰您呢,陛下。” 陆苏北喉结滚动。 别说了。 他在心中低叹。 他没能忍住,第一次主动亲上那对薄唇。 突如其来,但又有迹可循。 他控制不住本能的悸动。 很喜欢。 他真的很喜欢与她亲吻。 到了着迷的地步。 当唇舌纠缠的那一刻,他浑身都酸软了。 身心有内到外变得愉悦。 两人坐在桌案前的软垫上。 时浅渡双手懒洋洋地撑在身后,体态慵懒。 陆苏北则向前倾去,追寻着她。 他率先变得呼吸不畅,低低地喘。 时浅渡扶住男人的脖颈,舔舔他温软的唇。 她笑:“陛下如果依然反感,以后还是不要这样勾我了。” 陆苏北没说话。 他又一次凑上前去,亲上她的嘴唇。 喜欢,想要得更多。 他想了她一个晚上。 早晨也没能在她的臂弯中醒来,没能被她亲,没能在更衣时被她抱进怀里。 他要补回来。 他才是皇上。 他想要的时浅渡应该给他。 她得给他。 没理由允许时浅渡说出那么撩他心弦的话,却不准他动.情吧? “昨夜不是说要多给孤一些么?” 他扶住时浅渡的背脊,让自己贴了过去。 排斥与渴望各占一半。 他头脑中依然全是痛苦与肮脏的回忆。 但他想,如果是时浅渡,他愿意。 就是痛苦远大过欢悦,他也愿意将自己交给她。 她能开心就好。 她能……留下就好。 “既然陛下都这么说了……”时浅渡在男人嘴唇上反复吻了吻,“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陆苏北身体期待,心理却十分抗拒。 他紧闭双眼,强忍着排斥,等待煎熬惨苦的到来。 然而,痛苦一直没有出现。 反倒是断断续续的细碎低喃没完没了地从他的喉咙里溢出来。 他想咬住手臂杜绝那些声音,却被时浅渡抢先轻吻。 “陛下若是反感不适,就与我说。” “……” 陆苏北怀疑,时浅渡这么说是故意逗弄他的。 睫毛被生理性的泪珠染湿,不断轻颤。 直到最后,他都没有感受到过去那些痛苦。 只有悠长的愉悦。 他从未想过竟会是这样。 他觉得,自己像是被泡在水里,随水波轻漾。 一闪一闪的。 思绪浮在空中,跟着晃荡。 肌肉紧绷了许久,终于渐渐舒缓。 时浅渡见他失神,不由得笑,别提多愉悦。 她垂首,又缠上了男人温软的唇齿。 “嗯……” 陆苏北本能地低哼,嗓音又湿又软,跟讨饶似的。 比她记忆中的模样还要诱人。 这是几个月以来,陆苏北第一次对她露出软弱。 细碎的吻落在唇畔、脸颊与脖颈间,拉回陆苏北的思绪。 他缓了缓,餍足地翻身,手臂缠上时浅渡腰。 但没有说话。 就只是轻蹭在她的脖颈间。 时浅渡揶揄:“陛下怎么还开始黏人了?” 她倒是乐得一见,偏头不断地吻在男人的耳廓上。 突然,动作停顿。 她听见陆苏北在她耳畔说还要。 两个字,就让她呼吸微窒。 只是陆苏北这外强中干的身体吧…… 她真怕他吃不消。 “陛下身体抱恙数年,如今还未调理好,不然还是……” 没等她说完,陆苏北就打断了她。 “继续。” 他想让时浅渡把他身上的一切印记都抹去,都换成她给他的。 他想彻底拥有她也属于她,每一处都被她留下痕迹。 - 陆苏北小憩了不知多久,在时浅渡怀中慵懒地醒来。 他方才太倦了,又舒服得连手指都不想动,便迷迷糊糊地睡了一阵。 醒来时,能感觉到时浅渡的手掌落在头顶。 拇指轻轻地抚弄,蹭着他的脸颊。 他沉默片刻,微微偏头,啄了啄她的指尖。 这才发现,身下已经不是藏书阁的软塌,而是寝殿的床铺。 他……有睡得那么沉吗? 时浅渡一顿:“醒了。” “孤身上发疼。” 陆苏北往她身上凑了凑,面色沉沉,却莫名像是撒娇。 他嗓音低沉沙哑,带着事后的娇惰:“疼醒的。” “我就说不要过度吧?” 时浅渡笑话他,但还是掀开被角。 “哪里疼?” “跟那没关系。”陆苏北立即否认,“是昨晚泡过药浴后,没有吃止痛的药。” 只是否认过后,耳根忍不住有些泛红。 回想起激烈的种种,他都不好意思去看时浅渡的脸。 时浅渡这个女人,怎么那么会啊? 若说没想到这事没有痛苦让他很意外,那舒服到那种程度…… 就更是出乎他的意料了。 一切痛苦的回忆,好似都随着时浅渡的亲吻和触碰消退。 就像竹简上的字被人刮掉,又刻上了新的。 旧有的一切,都被她的温柔一点一点地抹去了。 他低头,就能看到自己皮肤上的红痕。 那些都是时浅渡给他的。 他打心底里愉悦不已。 他欢喜于时浅渡没有嫌恶他过去低贱的身份,又嫉妒于她那过于娴熟的技术与手段。 时浅渡拧起眉头:“现在不吃止疼药,还跟以前一样难受吗?” 各种方法好好调理了小半年时间,一丝丝都没有好转? 不应该呀。 就说由冬转夏,也应该不那么疼了才对。 “比往年这个时候的症状轻一些。”陆苏北摇摇头,又道,“但还是会疼。” 这点儿疼他能忍住,他早忍习惯了。 但在时浅渡面前…… 他不想忍着,想说给她听。 “现在要吃药吗?” “不吃,你给孤揉揉。” 陆苏北指了指自己的腿。 犹豫两秒,又点了点自己的腰。 “嗤。” 时浅渡继续笑话他,故意笑出声让他听见。 她坐起来,给他揉了揉腿和膝盖。 陆苏北抿抿嘴唇,用阴晦的目光盯住时浅渡的脸:“时浅渡,你是在嫌孤一意孤行,没有从前的男宠听你的话么?” “什么男宠?” 时浅渡抬手就拧在男人的大腿根上。 用力不小,摆明了是威胁。 “唔。”陆苏北闷哼一声,低斥,“别乱动。” 他真怕时浅渡再给他…… 他敛敛神色,垂眸看向一旁:“身为少国主,难不成还没有几个乖巧听话的男宠么。” 说这话时,嗓音好像变得闷沉了些许,醋意浓重。 时浅渡唇角一翘:“怎么,陛下这是吃醋了?” “……” 陆苏北真想狠狠地咬在她笑盈盈的薄唇上,让她再也笑不出来。 他低哼:“孤是要感谢他们前人栽树后人乘凉。” 说是感谢,可这话怎么听怎么咬牙切齿。 “这就是陛下您有所不知了。”时浅渡掐了掐男人地脸颊,“过去在呈国,我可是出了名的不好美色,自然也就没养过什么男宠了。” 不等陆苏北接茬,她就又开口了:“话说回来——” 她拉长的尾音微微上扬,不太正经。 “会给陛下带来这样的误会,是因为让您太喜欢了吗?” “……胡言乱语。” 陆苏北红着耳尖呵斥一声。 他偷偷松了口气。 真怕时浅渡刚才画风一转,问起他的过去,又或是问他为何会那般抗拒。 他没法回答,不敢让时浅渡知道遭受过那些污糟之事。 他怕时浅渡会看不起他,会嫌他脏。 思及此,他的肩膀轻轻颤动。 好在一切都过去了。 他是时浅渡的人,身上都是她留下的印记。 他会把过去都咽进肚子里,再也不提起。 腰上传来了舒适的按揉感,让他的喉咙滚了滚,差点哼出声音。 陆苏北无声地闭了闭双眼。 半晌,又睁开。 暗黑的双眼无悲无喜。 “时浅渡,既然是你先招惹孤的,就别妄想着离开。” 他问不出时浅渡到底想要什么,也问不出时浅渡为什么对他好。 那便不问了。 他只希望她一直不要走。 要演,就给他一直演下去。 演一辈子。 修长有力的手指大力抓住时浅渡的手腕,薄茧磨在皮肤上,微微刺痛。 他想用上全部力气,又怕弄疼了她,叫她不悦。 “别走。” 那双眼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阴郁,充满戾气,却又莫名缠绵。 他似乎只想要她一个承诺。 哪怕只是骗他。 时浅渡执起男人的手掌,放到唇畔轻吻。 “陛下,我不会离开您的。” 372 司清1 上床待着。 第三百七十二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时总, 您请回吧,合作的事真不是司教授可以决定的……” 研究所的小助理一脸为难,张着手臂拦在时浅渡身前。 可惜他拦不住, 又不敢用强的,只能眼睁睁看着办公室的玻璃门被敲响。 时浅渡推开门:“司教授, 我们谈谈呗?” “对不起司教授, 我实在拦不住时总。” 小助理连连道歉。 坐在办公桌前的男人抬起头。 他生着一双桃花眼, 却没有一丝应有的娇媚多情,眼底冰若寒霜。 目光落在时浅渡身上, 从头至尾没有一丝波动, 情绪全无。 像冬日的霜雪。 不,像是千年的玄冰。 时浅渡眉宇微动:“看在以前是校友的份上, 给个聊聊的机会嘛,司教授。” 司清淡淡地看着她, 连眼皮都没动一下。 他对小助理说:“你去吧, 我处理。” 小助理如释重负:“哎,好的好的, 那我就先走了, 辛苦司教授。” 他一刻不停,为司清关上门就跑路了。 时浅渡没客气, 拖着把椅子, 就坐到了办公桌前。 就跟这是自己家似的,一点不见外。 她笑道:“想见司教授一面可真难啊。” 司清推了推简洁干净的银框眼睛, 矜贵又冷淡。 他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气质,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冷。 仿佛身处真空,接近的人都会感到不自在。 这么多年,凡是有接触的人, 都知道他不仅人冷,心也冷。 但凡是识相的,都自觉地不上前纠缠他。 正因为如此,虽然他是医药圈子里最最优质单身男性,无论是外貌、身材、头脑、学历、事业、财力都是万里挑一,却几乎没有人敢上前接近。 没人知道他为什么永远醉心事业,从不谈感情。 别说是男女之情,就是亲情都从未提及过。 许多人觉得可惜,这么优秀的人,研究的专利造福万民…… 却是个铁石心肠。 “在所里,我只管研究,不管其他事宜,时总找错人了。” 司清没搭理时浅渡拉关系的话。 他看了时浅渡两眼,便重新低下头去。 “但据我所知,只要是司教授你主导研发的项目,最终的决定权基本在你。” 时浅渡伸手,捂住了司清正在看的材料。 她故意开口试探:“我知道你们目前的选择是金岁言家的公司,那个混蛋小子在高中时那么欺负你,你把项目给他合作干什么啊?” 她细细盯着男人,却发现他还是那样—— 就连眼皮都没动一下。 司清答:“这是所里的决定。” 他的嗓音跟从前一样好听,如玉石相撞。 但冷的透彻。 “但这不是一个好的决定。”时浅渡一手按在办公桌上,“司教授,我们时宜的对手,不,想跟我叫板的人,最后下场都不会很好,你们还是慎重选择合作对象吧。” 司清掀起眼皮,冷漠地与她对视。 “时总的意思,我没听懂,也不想掺和你们的事。” “……” 时浅渡背地里直磨牙。 装,真能装。 以为她不知道他在想方设法地报复金岁言吗? 眼前这人,恐怕已经想好了既能把自己摘干净、又能置金岁言于死地的方法了。 她不想让司清的手上沾血,也不想让他在这条路上一去不回。 “这么多年,我不知道你对金岁言到底是怎么想的,但我今天就说得直白一些吧。”她翘起二郎腿,双手交握搭在大腿上,“背靠大树好乘凉,如果你还记仇,想顺便报复他一下的话,不如跟我合作,你可以随便问,我这人商誉极好,说话算话,包你满意。” 司清平视着她。 半晌,他开口:“请你离开。” “……” 时浅渡又一次气得磨牙。 这个冰山扑克脸! 她起身,一巴掌拍在桌上,俯身靠近司清。 男人一动未动,冷漠如初。 她把司清手中的钢笔抽了出来,在便签上写下一串数字。 接着,将便签纸放在了他的面前。 “如果考虑好了,司教授随时与我联系,我的承诺永远对你有效。” 办公室的门被人关上。 司清垂眼,看着那张浅蓝色的便签。 上面是龙飞凤舞的字迹,跟时浅渡本人一样张扬。 时浅渡啊。 他当然记得时浅渡。 那个在兰林高中时最耀眼、最受人瞩目的存在。 跟他刚好相反。 若说时浅渡是人人追捧,他便是人人喊打。 谁不高兴了,都可以找他的茬。 最后,老师不敢得罪人,只能跟他说一句,你忍忍,你太不合群了。 他没想过,十余年后,会在这种情况下跟时浅渡相遇。 她还要,对付金岁言。 他们两个高中时确实不合,不过怎么说…… 两家企业,还是合作会更有效益才对。 - 在一次比较正式的长谈后,司清思考再三,还是接受了时浅渡的提议,与时宜合作。 时浅渡就算要对付金岁言,也不过是商业上的手段,最多让他们穷困潦倒、或者因为一些经济罪蹲个几年牢房。 这点儿哪里够呢? 他要让金岁言和纵容这个混蛋、助纣为虐的家人付出代价。 唯有死亡,才能对得起他惨死的奶奶,才算给这个不公的社会打个响亮的耳光。 他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不是有钱有权有地位,就可以为所欲为的。 总有人会制裁他们,比如他。 出国读书深造、回国搞研究、不断地往上爬…… 都是为了能有那一天。 有头脑、有财力、有方便行动、容易遮掩的社会身份,才能更加稳妥。 只要能在时浅渡那里得到资金的支持,能获取他需要的情报与资料,就足够了。 至于时浅渡,大概不会知道他抱着这样的心思吧。 司清坐在时宜集团与研究所合作的发布会上,在双方领导签字合照后,礼貌性地在无数媒体、记者面前,与时浅渡握手。 时浅渡笑道:“以后合作愉快,司教授。” 她差点说成“司律”。 习惯可真是个可怕的事情。 “合作愉快。” 司清淡淡回了一句。 “发布会就此结束了,辛苦各位媒体朋友记者朋友,马上就要到晚上的饭点了,请各位移步隔壁的自助餐厅,每位来到现场的朋友都可以直接用餐,酒店会按照人头计算数量报给集团,提前祝大家今晚过得愉快!” “哇,时总真是大方!” “谢谢时总!” 这种高端酒店的自助餐,少说也要四五百块一位。 不是说吃不起,但对多数打工人来说,也不是天天都舍得吃的。 台下不由得响起低低的欢呼声。 时宜的高层向司清发出邀请:“走吧,司教授,我们一起喝一杯庆祝一下。” 司清拒绝的很干脆:“抱歉,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说罢,他没等人回应,就转身离开了。 “这……” 研究所的领导“嗐”了一声:“司清一直那样,不喜欢社交场合,见谅。” 像司清这样优秀的人才非常少见,要不然,就以司清这种性格,真是很难混出头。 司清从发布会会场离开后,先去了一趟卫生间。 还没进门,就有人从阴影里猛地蹿了出来。 要不是他反应速度快,非得一拳杵在他的脸上。 “司清,现在有能耐了,了不起了啊!” 金岁言已经跟着父亲着手学习处理公司事务,但一身混混做派还没改掉。 他撸起袖子,一副要司清好看的模样,恶狠狠地盯着司清。 “我跟我爸都夸下海口,说十拿九稳了,结果你转脸就放我鸽子,故意摆我一道是不是?真是能耐了,忘了以前你他妈就是老子一条狗了?” 他张口就是脏话,抓向司清的头发。 看样子,像是想揪着他的头发往墙上撞去。 司清往身侧一晃,躲过了金岁言的手。 他一手揣在西裤口袋中,站的笔直,一脸冷漠地看着金岁言。 “小金总,请你注意影响。” 他微微侧头,扫了眼走廊里的摄像头:“要是让令尊知道小金总不仅没和研究所达成合作,还在时宜的发布会上惹出乱子上了热搜,得不偿失。” 金岁言狞笑:“哈哈,你想太多了,那个摄像头都坏了一周了。” 他眯起戾气满满的双眼,把指节按得咯嘣作响。 “今天老子就来教育教育你,不是有点能耐就能随便招惹!” 话音未落,他猛地向司清挥拳过去! 与此同时,一道身影从旁加入,一脚就把金岁言踹得后退好几步。 他被踹得不轻,骂骂咧咧:“我草,谁啊!感踹老子!” 时浅渡牵住司清的手腕,把人拉到自己身后。 她扯扯唇角:“踹的就是你!金岁言,十几岁时犯浑打闹也就算了,你这人怎么光长年龄不长脑子啊!一把年纪了还以为自己是四百多个月的大宝宝呢?” 金岁言在家里怎么作都有人惯着,三十好几了,情绪就没稳定过。 要不是家里替他花钱遮掩,恐怕家.暴的事早传遍大街小巷了。 “时浅渡?哈,我还想找你算账呢,你倒自己找上门来了。” 金岁言高中时就跟时浅渡不合,没有闹得太厉害,但谁也看不过谁。 他不爽道:“你们集团怎么发展我管不着,但你抢老子的项目,老子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我倒挺想知道,你打算怎么让我吃不了兜着走?” 时浅渡挑眉,大咧咧地往四周看了一圈。 正巧,有人从这边路过,多瞄了他们好几眼。 她摊开手:“在这儿打人吗?” “你……呵,行,你行。” 金岁言总算有点脑子,没真概不论地打架。 要把时浅渡掺和进来,两家为了抢生意动拳头,说出去都是笑话。 他指着时浅渡道:“你等着,看看谁能笑到最后!” 把人送走后,时浅渡抬头看向司清。 “他没真伤到你吧?” “没事,我可以解决,不用劳烦时总。” 司清两句话就跟她撇开关系。 他目光往下一扫:“麻烦你松开。” “……” 时浅渡松开了他的手腕。 她说:“公司高层都想跟你聊几句,顺便去吃点东西吧。” “不必了,时总还是回吧。” 司清活动活动手腕,没再看时浅渡,转身进了卫生间。 高档酒店的卫生间干净整洁,还有淡淡的清香。 他把自己关进隔间,闭上双眼,深深地呼出一口气。 漂亮的喉结滚了又滚。 不会有人知道,他表面上看起来冷情冷性、波澜不惊,可刚刚在面对金岁言时,藏在口袋里的手早就颤抖的厉害。 他是强压着本能,才保持着与平时无异的冷静。 高中经历了那三年之后,他每每看到金岁言的脸,都会本能地恐惧。 不止如此,就连在网上看到校园.暴力相关的报道,甚至只是“校园.暴力”或者“校园.霸凌”这几个字,他的心跳速度都会加快,身上控制不住地发抖。 最初,他还会害怕得恶心、呕吐。 还是后来偷偷地看了几年心理医生,才减缓了症状。 时隔许久直面金岁言,还是一样的感受。 他压抑颤抖的厉害,直到…… 时浅渡突然出现,抓住他的手腕,把他护在身后,隔开了他与金岁言。 他到现在,仿佛还能感觉到手腕上的温度。 温热,又坚定。 她是一个很靠谱的合作伙伴。 今天得感谢她。 司清在格子间里平复心跳,深呼吸好几次。 这种狭小的空间,会让他很有安全感。 就像高中时,为了躲开金岁言,他会躲到图书馆地下一层积了不少灰尘的书架之间,一呆就是几个小时,读书、学习,可以安静地做点事情。 金岁言他们不知道那里,也不会喜欢去那种脏兮兮的地方蹭脏他们名牌的衣服。 过了许久,他在镜子前洗手、吹干。 打理了一下微皱的衣裳。 确认脸色没有异样,他走出卫生间。 不想,一转身就跟时浅渡那双总带着笑意的凤眸撞上了。 “……” 那一刻,纵使他心如冰封荒原一样的死寂无波,还是感到一股微妙的尴尬。 时浅渡刚才一直在门外听着? 他敛了敛眉头:“时总还没走。” “万一金岁言那个混蛋再回来找你麻烦呢?” 时浅渡习惯性想牵男人的手腕。 闻言,司清心头略过一丝难言的波动。 他不动声色地把手揣进口袋,避开时浅渡伸过来的手掌。 “谢谢,我没事,如果时总是想继续劝我去聚餐,还是算了。” “不去就不去,去了避免不了被起哄喝酒。” 时浅渡见他这么生疏,实在是不习惯。 她走在司清身边:“你喝不了酒,不去也好,我送你到酒店门外吧。” 司清微不可察地一顿。 时浅渡竟然知道他喝不了酒。 她倒是出乎意料的……是个很贴心的人。 一点儿也没有集团总裁的架子。 直到坐上出租车,两人之间都没有再说几句话。 基本是时浅渡说话,他静静听着,偶尔冷淡地应上一声。 他不想跟时浅渡有太多工作外的交集。 尽管她是个不错的人。 或者说,正因为她是个不错的人,他更不应该多跟时浅渡接触。 万一他做过很多法律不容的事情后,东窗事发,至少不要牵连到对他有过善意的人。 司清隔着车窗,看着酒店门外冲他挥手的时浅渡。 出租车启动,他收回视线。 距离高中时代已经过去十多年了。 跟当时校园里最受瞩目的人走在一起,还是有种微妙的感觉。 光看现在,谁会知道他们曾经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呢? 高中的事,他一点儿也不想回想起来。 但若说唯一一抹亮色的话—— 便是时浅渡顺手帮过他一次,还冲他懒洋洋地笑了。 那时,他无数次远远地看着众星捧月般被围在人群中的时浅渡,心中想,他以后也要成为像时浅渡一样的人,强大、耀眼,而且是靠自己的力量变得强大。 或许跟这也有关系吧,他才会在几翻思索之后,改变最初的计划,与时宜合作。 他现在做到了。 但过去的梦想已经没什么意义了。 他只想向不公的社会复仇。 话说回来,如果跟时浅渡这样的人做朋友,一定很幸福吧。 就像当年的赵令曦一样。 可惜他从来没有朋友。 - 到了下班时间,众人离开实验室,关系好的单身人士三三两两地约着去吃饭。 小助理从抽屉里拿出手机,没看几眼,忍不住惊呼出声。 “我去!司教授申请的预算已经批下来了!” 此话一出,立刻把众人的目光全吸引了过来。 实验室的工作人员们你一言我一语,七嘴八舌地小声讨论起来。 “真不愧是大集团,近亿的资金这么快就批下来了???” “这说明时宜的高层相信司教授的水平呗!” “那也挺……你看我们这边,两千万的预算审核了多少天啊,也是大集团!” 研究所的项目种类很多,是跟不同公司进行合作的。 除了时宜,也不乏一些实力雄厚的大企业。 “就是就是,越是大公司审批流程就越复杂,以前跟司教授合作的也多了去了,哪个像时宜这么痛快过?每次时总都二话不说直接通过审批,这哪像是申请资金啊,这是有求必应!” “时总不会是喜欢司教授吧?” “哇,用支持事业的方法追司教授?虽然有人用过这招,但这么有钱的还是第一个!” 司清听见同事的八卦,冷然扫过去一眼。 目光所到之处,都像是结了一层冰霜。 众人顿时闭了嘴。 还是别触司教授的霉头了吧。 司清无声地收回视线。 时浅渡喜欢他? 他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么离谱的八卦。 时浅渡只是把他当成一个很好的合作伙伴而已。 相信他,相信他的项目,所以批款迅速。 他不经意地想起签约发布会那天,在卫生间外,被时浅渡抓住手腕拉到身后的画面。 那时,时浅渡一幅保护的姿态,掌心温热。 还有后来几次会议,都是时浅渡帮他把公司股东和高层的话反驳回来;庆祝时有人敬酒,也是时浅渡帮他挡了回去,一直护着他。 从小到大,除了奶奶,也就只有她会这么护着他了。 莫名让他有种……明明他已经不是个落魄小鬼,却依然把他当成缺爱小孩子保护的错觉。 偶尔,她会有点儿自来熟,顺手牵他、搂一下他的腰或者肩膀。 但他知道,时浅渡八成没有恶意。 他也算不上反感吧。 相反,他一直知道时浅渡不是金岁言那种有钱就为所欲为的混蛋。 走神片刻,司清垂下眼眸。 可到底,他们不是一路人。 不仅高中时不是,这辈子都不会是了。 他回到办公室,将提早准备好的小只药剂瓶装进休闲西装的口袋里。 在实验室搞了这么多年研究,自然不只是做项目而已。 到今天为止,跟时宜的合作已经持续半年之久了。 跟他预料的一样,时浅渡只是用商业手段打压金岁言家的公司而已。 若想要他们去死,必须靠他自己。 金岁言一死,再扯出丑闻,公司股价必定狂跌。 顺便,也算是帮时浅渡一个忙吧。 司清根据收集了几年的情报,来到一家高级连锁酒店。 金岁言时不时地会来这家酒店,聚众做一些不敢让家里知道的勾当。 他为了这番行动,已经筹划了许久,反复做过测算,以确保万无一失。 正巧碰上今天房东临时让他搬家,连来酒店住的理由都有了。 真是天时地利人和。 可他在前台开了房间,便听到外面传来了一阵嘈杂声。 他往外看去。 在瞥见警犬身上“缉毒犬”的字样后,瞳孔微缩。 怎么会这么巧合? “封锁酒店,排查完毕前禁止出入,每个房间都要仔细检查……” 外面隐隐约约传来说话声。 他心知是出不去了。 万一让警察发现他身上带的…… 想过无数种可能发生的意外以及应对方式,却独独没想到,会正好赶在他行动的时候,有警察会封锁酒店,挨间搜查。 不知道缉毒犬会不会对他带的东西有反应。 很多东西是不能带出实验室的,更别提是他还私自搞研究。 一旦被发现东西是他带来的,先不说对他会不会有惩罚,一切计划都至少要搁置许久。 还是先想一想怎么处理比较好。 走廊里都是摄像头,必然不能随意丢弃。 只能到到房间再说了。 司清稳住心神,在警察进入酒店前,率先乘电梯去了自己房间的楼层。 他快步穿过走廊,在经过一个房间门前时,突然有人打开了门。 时浅渡一把抓住司清的手腕,把人拽进的房间里。 “司教授,你怎么来了?” 她眉头拧起,在男人身上扫了几眼。 发现男人虽然表情如旧,但比平时略显紧张一些。 还有他穿过走廊时脚步很快…… 再结合她从系统资料里早就知道的事情,便立刻意识到他这番过来是要做什么了。 司清一怔。 难道是时浅渡报的警? 心头不由得微愠,但他依然理智,还记得现在最重要的事,是把身上的东西处理掉。 他冷声说道:“时总就不必管我了。” 时浅渡算是资方,他自然也不能让她发现端倪。 他转身要走,却被时浅渡拽着推到床边。 “我这儿不会被查,你放心好了。” 时浅渡手臂一抬,便见到她手指间夹着那只药剂瓶。 不知什么时候,竟被她摸了出来。 合作这么长时间,这个男人就知道给她冷脸。 这回,总该她好好捉弄他一番了吧? 她扬扬头示意,笑道:“脱了上衣,上床待着。” 373 司清2 今晚陪我吧。 第三百七十三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司清的视线从时浅渡手指间的药剂瓶划过。 沉静的, 波澜不惊的。 好像从未有把柄落在对方手上。 他平铺直叙道:“时总这是什么意思。” “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这是实验室里的东西吧?” 时浅渡手指微动,玻璃制的药剂瓶在修长的手指间滑动, 叫人心头直紧张,生怕一不小心就落到地上,摔得碎裂,溅上一地。 她半靠半倚在酒店的桌子上:“如果你不承认, 我可以去申请做同一批次鉴定。” “没什么好隐瞒的。”司清不否认, “时总的意思是?” “我哪有什么意思啊。” 时浅渡手指一卷,就把药剂瓶用干净的纸巾包起来, 塞进口袋里。 实际上,是顺势塞进了系统的空间中。 她往前逼了两步:“虽然你擅自把实验室里的东西带出来, 但我可以不追究。” “你说。” “只要你乖乖听我的话就可以了。” 她是铁了心的想要逗弄司清一番, 凑到了他的耳畔。 她笑道:“所以,乖乖去床上, 我可以帮你掩盖过去,怎么样?” 司清的眉轻敛一下。 他故作不知,神情淡漠地与她对视:“掩盖实验室的事, 需要去床上?还是说,这是时总不予追究的前提。” 为什么这个男人这么不容易上当啊! 时浅渡手臂抱胸, 别有深意地说:“我想司教授这么急匆匆地上楼,恐怕是另有原因吧,比如, 外面蜂拥而至的警察, 这药剂瓶里装的,是被严格管控的成分吗?还是说,比这还严重啊?” 司清不答。 “你听我的, 我让你留在这儿。”时浅渡指指脚下,“这个房间不会被查。” “……” 司清沉默地看着她。 走廊里,由远及近地传来了脚步声。 时浅渡在威胁他。 一种……近似戏弄的威胁。 他没有回话,走到临近窗户那侧,坐在床边。 从后面看过去,背脊挺直。 出师不利,但为了以后能顺利,他不介意付出一点什么。 毕竟,想要有收获,就必然要有付出。 他相信,世上的一切都是守恒的。 如果不守恒,那就自己努力创造守恒。 “咚咚咚。” 房间门被敲响了。 时浅渡去开门,与来人笑道:“吴队,今天挺辛苦的吧?” 吴队一愣:“你今天也在这儿啊,不是故意过来凑热闹的吧?” 他抬眼时不经意地瞧见了床边的身影,连忙收回视线。 “头儿,那边518房间的住户不在。” “奇怪了,那位先生是刚上来的啊……” 跟着上楼的经理低喃。 吴队拧了拧眉头:“我去看一下。” “不用了,人在我这儿。” 时浅渡摆摆手,往里指了一下。 司清的背影僵硬了一下。 “哦对,好像就是这位先生。”经理往里面看了一眼,“那怎么还……”订两间房啊? 后面的话她没说出口,客人的**还是不要随便提及比较好。 至少不能由她这个酒店经理问出口。 “这不是——” 时浅渡眼珠一转,拉长尾音。 她脸不红心不跳地撒谎:“不想让人知道么,妹妹帮忙保密哦。” 说完,唇角勾勒出漂亮的弧度,冲经理眨了眨眼睛。 她属于笑起来很好看的类型,眼眸一弯,靠在门框上自带一股慵懒的气质,英气的眉眼都多出了两分俏媚之感,很是撩人。 经理不到三十,按说也不是懵懂无知的小姑娘了。 但还是不由得脸上一红。 吴队也跟着轻咳两声。 时浅渡侧身,让出门口的通道:“吴队带人进来查一下吗?” “时总这里就不用了,我们去别的房间。” 吴队摆摆手,很快就带着人离开了。 时浅渡关上了房门。 “我说话算话,人走了,司教授。” 司清从床上起身,垂眸抚了抚袖扣。 他嗓音冷淡:“其实根本不必那么说,时总无非是戏弄我罢了。” 没必要让他坐在床上,也没必要两人在一间房内,更没必要说刚才那些有的没的。 若是真心想帮他,只要帮他存了东西,放他回自己房间就可以了。 时浅渡今天做的这几件事,完全是多此一举。 不过,他无意探究时浅渡这么做的原因。 他无所谓了。 “……” 时浅渡盯着男人白净如初的耳朵。 盯了许久,才挪开视线。 虽然司清从小就不是个容易让人接近的性子,但以她的了解和记忆来说,换成从前的司清,她故意骚操作一番,早该羞得耳朵红透了,皱着眉头低斥了。 现在可真是冷淡啊…… 真的是一点儿也不可爱了。 想来,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高中经历那么多,好不容易逃脱魔爪,奶奶的病也有了希望,却遭受那么大的变故。 他独自一人抗下了失去唯一一个亲人的痛苦。 才有了希望却迎来绝望,恐怕是世界上最残酷的事情了吧。 奶奶车祸去世时,他不过是个不到二十岁的大学生,自己还是个孩子呢。 可想而知,当时他是多绝望多无助。 没又了奶奶,再也没有人站在他身边了。 从小到家,就没有过什么幸运。 最后一点儿快乐也被剥夺。 时浅渡无声地叹息。 就算司清再也不会像从前那样对她羞涩地笑、软乎乎地撒娇…… 她也希望司清能够过的快乐。 当然了,她不信自己拿捏不了这个男人。 “时总如果没别的事,等解封了我就离开。” 司清说完,走到窗台,淡淡地看着外面的车水马龙。 围观的群众,川流不息的行人,天边的夕阳。 他想,时浅渡似乎没有发现他此行的目的,应该只是觉得他私自从实验室里带出了东西,被她抓住了把柄。 只要她不向所里举报,就对他没有什么影响,此后也可以继续行动。 唯一麻烦的就是…… 今天金岁言他们被查,不知道日后会引发什么样的变动。 本来这次是万无一失的,都是因为时浅渡横插一脚,才错失良机。 想到这里,冷清的心中浮起一丝烦闷。 “司教授这么大的把柄被我抓在手里,还欠了我一个人情,不会觉得只是这样就完了吧?” 时浅渡也来到阳台,扒在栏杆上,懒洋洋地侧头。 她一手托住下巴,那笑容怎么看都不算正经。 司清垂首看她:“时总的意思呢?” “今晚陪我吧。” 话一出口,司清的动作轻微窒住。 他看着近在咫尺的轻佻面容,眉宇不易察觉地一动。 露出两分凉薄的讽意。 在他最羞涩也最困顿的时期,他羡慕时浅渡。 他曾想成为像她一样的人。 他觉得,时浅渡直爽大气,讲义气有善心,从不靠着家里作威作福,平易近人,不显摆不炫耀,跟学校里许多家中富裕的纨绔不一样。 那时他总是想,他好好学习,以后成为成功的人以后,也要跟她一样善气迎人。 在今天,在此刻之前,他的想法也一直没变。 他没想过,时浅渡有一天会要挟地跟他说出这种话。 他以为,过去几个月,时浅渡偶尔扶他的腰或者肩膀一下,只是因为太自来熟了,就像她高中时就喜欢吊郎当地跟人勾肩搭背一样,不怎么正经。 现在看来,她也不过如此。 会议和庆功宴上护着他,都是有目的的。 无聊又好笑。 睡他? 绕这么一个大圈子,有必要么。 那是一种难以形容的失望感。 像是最后一丝支撑的崩塌。 难道这世界上,就没有永远正直而有原则的富家子弟吗? 还是说,时浅渡踏入社会之后,也变了。 他收回视线,不再看那张让他失望的脸。 “应该有许多人挤破了头想陪时总吧。” “唔,应该是吧。”时浅渡牵住他的手腕,“但我只瞧上你了,司教授。” 见男人还是一点儿反应都没有,磨了磨牙齿。 她故意很渣地威胁道:“如果司教授不愿意,我只能跟研究院提起今天的事了。” 可男人连气都不生一下。 真·没有一点情绪。 司清淡漠地扫她一眼,神情愈发凉薄了。 多年以前在心中留下的好感消散殆尽。 往后,她跟其他人并无区别。 私自实验这样的处分,在履历上是重大缺陷。 他若想继续计划,需要实验室的工作。 就随时浅渡的好了。 反正所谓的“瞧上他了”,不过是觉得睡他这样的人比较有趣吧。 也就是征服欲作祟,到手了也就无聊了。 轻易地答应,兴许还能让时浅渡失望。 于是,他淡淡应声:“好。” 冷冰冰的桃花眼垂下,讽意无声地划过。 - 将近深夜十二点,夜市中,依旧人声鼎沸。 暖黄或冷清的灯光照亮了一个个摊贩,食物的热气在灯光下汩汩升起。 香味飘散,吆喝声活力四射。 偶尔有让人眉头一蹙的臭豆腐味夹杂期间,不知道在哪个角落,有谁在大块朵颐。 司清被时浅渡拉着手腕,在人流中穿行。 他怎么也没想到,“今晚陪她”是这么个陪法。 夜场游乐园、游乐园旁边的溜冰场,还有这个夜市。 时浅渡拉着他玩了一路。 而且,玩的都是他少时想玩却至今也不曾玩过的项目。 就连在夜市买的吃的,都是他喜欢的。 他从未跟任何人说过他的过去与喜好。 可若说是巧合,未免也太巧合了。 他真的跟时浅渡的喜好……那么高度重合吗? “哎哎哎,司教授,这边有捞金鱼诶,我感觉有好多好多年没见过捞金鱼的了,好像还是很小的时候在庙会上捞过,现在别提了,就连庙会都不那么多了,年轻人也没那么喜欢去逛了。” 时浅渡拉着男人的手腕,就往一个小摊面前窜。 她用手机扫二维码支付后,拿起老板递过来的捞网给司清。 “喏,你捞几个嘛。” 司清被塞了捞网,手指碾在柄上。 看着她脸上的笑容,冷清的眉宇微微软了一点儿。 时浅渡也三十好几了,但好像跟从前没变化。 她永远笑得那么轻松自如,有点儿小幼稚却很有感染力。 就像她高中翘课溜出校门看电影,晚自习偷溜回来时,跟赵令曦相视而笑,幼稚又张扬,让人看了就觉得,今天又是美好的一天啊。 他几次在自习时坐在教室里,看到时浅渡牵着赵令曦的手快速穿行过窗前。 有时候,他会在心里想,翘课翘自习真的很有趣吗? 可惜他从没翘过。 时浅渡从未改变,倒是他,错以为她想要…… 睡他。 冷冰冰的脸上闪过一丝赧然。 他因为自己会有那种想法而懊恼。 不过,身为一个三十好几的成年人,想歪了也算正常吧。 只是面对时浅渡还能想歪了,不太正常。 那可是时浅渡啊。 她单身未婚,漂亮聪明,性格好事业强,不知道多少人妄想着被她包.养。 不管她想要什么样的年轻男孩,都少不了人前仆后继。 他没什么优势。 性格无趣,生活也无趣。 除了脸还行,专业能力强,再没别的了。 “愣着干什么,司教授。”时浅渡怼了司清一下,“快点儿捞。” 司清回神:“抱歉。” 他习惯了实验室无菌的整洁环境,不喜欢鱼腥味。 但还是顺着时浅渡的意思,捞了好几次,成功捞到了两条小金鱼。 小摊老板拿出透明塑料袋,灌了两杯水,把金鱼放了进去。 他利索地把袋子系了结,递给司清。 “老板,你等一下,我再拿个袋子套一下吧。” 时浅渡从旁边的小摊要来一个袋子,撑开了把金鱼袋子装了进去。 这才递给了司清,还递给他一片清洁湿巾。 司清默默接了过来。 时浅渡一定是发现他不喜欢碰到泛腥的水,才会多套一个袋子的。 不得不说,她一定会是个很好的伴侣。 平时不怎么照顾人,但她很细心,如果不关注,一定是因为不在意。 反过来说的话……时浅渡在意他吗? 想到这儿,他觉得自己有些好笑。 不由得摇了摇头。 “走吧,时间还早,我们随便多逛逛吧。” 时浅渡牵住男人的手腕。 这回他没躲。 长长的夜市熙熙攘攘,人声鼎沸。 月色下,仿佛走不到尽头。 有食物的纷杂香气,有烧烤特有的炭烤味,也有油质子的腻人臭味。 却走到哪都是活生生的生活的气息。 “司教授很少来这种地方吧。” 司清应了一声:“嗯。” 自从决心复仇,就很少会出来没有意义地闲逛了。 他以为时浅渡这种大老板,也不会来。 “你知道吗,我以前读过一本书,书里写——[有些人从未呼吸过充满臭屎味又活力四射的空气,他们对生活一无所知]。”时浅渡舔着一直没吃完的冻酸奶,“我也说不好是怎么被打动了,总之就觉得,像今天我们这样走一路玩一路,人挤人地凑凑热闹,吃一点肯定不干净的垃圾食品,再在月亮下面懒洋洋地压压马路,才算是好好地活过一次。” “……” 司清也说不好是怎么被打动了。 他的眼眶蓦的一热。 又在微凉的风中,无声地归于平静。 时浅渡说的,不就是最最普通最最平凡的生活么。 原来上市集团的大老板也跟他没什么不同。 他依然没回话,被时浅渡牵着手腕,跟在她的身边。 这片夜市中有一颗百年老树,被许多人当做许愿树。 随着夜市兴起,便有摊贩在老树旁支起摊子,提供木牌和马克笔。 时浅渡走到小摊旁,扫码支付。 “司教授,来许愿吧。” 司清拒绝:“我就不用了。” 如果许愿能有用,世界上就不会有那么多痛苦了。 “时总相信许愿吗?” “相信啊。” 时浅渡没有非拉着他许愿,自己在木牌上开始写字。 她边写边说:“不管别人怎么样,反正,我许的愿望一定会实现。” 她说话总是那么笃定,好似理所应当、天理如此。 让人听了就想相信。 司清也是一样。 他想,是啊,时浅渡想做的事,哪有不成的呢? 她可是时浅渡,同学口中无所不能的时浅渡。 他默默看着时浅渡写完愿望,挂到树上。 临走时,看了眼时浅渡的背影,鬼使神差地捏住在风中转动的木牌。 他快速瞥了一眼。 只一眼,心头微窒。 木牌上面写着—— 希望司清开心快乐,生活顺遂。 他说不好是个什么感受。 心中莫名有些乱。 理智上而言,这不过是年轻人追喜欢的人所用的小把戏罢了。 挺幼稚的,他这个年纪的人,一眼就能看穿。 可,时浅渡喜欢他、追他? 简直是无稽之谈。 “那边有菠萝气泡酒诶。” 时浅渡吃完最后一口冻酸奶,把垃圾往路边的垃圾桶里一扔。 接着就颠颠地小跑了过去。 不出一分钟,又拿着两罐冰的菠萝气泡酒回来了。 她拿着气泡酒往司清脸上一冰:“给你。” 司清被冻了一下,脸上也没什么波动。 他拒绝:“时总,我不喝酒。” 时浅渡哄道:“随便喝一点儿呗,难得出来高高兴兴地逛一逛。” 她这几个月,没少听说司清的事,也就知道了他那异常乏味枯燥的生活。 大概,凡是休息时间,都被他用来思考怎么报仇雪恨了吧。 他过去明明…… 那么渴望普通的快乐的生活。 她希望司清能开心一点,所以根据她多年以来的了解,拉着他逛了这么一大圈。 最后,回想起了她第一次带着司清出校门时的事,故意买了酒回来。 喝了酒就哭哭啼啼的小家伙呀—— 嘿嘿嘿嘿嘿嘿嘿。 他今天晚上放松了舒服了,也该让她高兴高兴了吧? 时浅渡没忍住,脸上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笑容。 她把酒塞进男人的手里:“喝醉了还能短暂地忘掉不高兴的事,我可以把你送回家,你放心,我不会对你图谋不轨的,司教授。” 是啊,时浅渡对他图谋不轨做什么呢。 若想图谋不轨,晚上就直接待在酒店里不出来好了。 司清心头还是微微发乱。 明明挂木牌许愿什么的,是再幼稚不过的事情了。 他却一直记着那一幕,在脑子里循环播放。 今天确实是他十余年来最放松的一天。 偶尔放肆一次,不是不行。 就让他忘了有关时浅渡的烦心事吧。 一顿酒后,再无其他。 时浅渡跟他,不是一路人。 从来都不是。 以后更不可能是。 他没再拒绝,接过菠萝气泡酒,拨开易拉罐,浅浅地饮了一口。 清爽的口感划过喉咙,在微潮的空气中带来一丝凉爽。 冷清的月光下,男人的耳朵少有的浮出些许绯色。 他拎着罐子,走在马路牙子边上。 身子微微晃动,不太稳。 却没有任何迷糊到摔倒或是哭哭啼啼的迹象。 “……??” 时浅渡难以置信。 为什么这个男人喝酒的样子也不一样了! 是这十来年里练出来了吗? 还是说…… 记忆里的他之所以能安心地表露脆弱,是因为她陪在身边? 司清还是一点儿酒精都不耐受,很上头。 可即便是面色泛红,也改变不了他冰冷冷的气质。 刀刻般完美的脸上没有表情,桃花眼静如止水,冷心冷情。 尤其是独自走在路边、没入黑暗的时候,像是被整个世界抛弃了。 他也不需要别人,独自前行。 时浅渡试探问:“喂,你还好吗?” 司清又没有说话。 他已经三十好几了,身量修长,清瘦清瘦的。 精致的眉眼依旧,只是多了一丝细纹。 平日里,一身清贵冰冷的精英模样羡煞旁人。 唯有这次,他走在前面,身上散发出一种中年人的疲倦感。 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时浅渡却觉得他要哭了。 他过得一点儿也不快乐。 “你要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就说出来嘛。” 男人依旧漫无目的地往前走着。 修长漂亮的手指拎着那罐菠萝气泡酒。 再也没喝过一口。 他一直不搭理时浅渡。 在走到一个十字路口的时候,男人却突然停下了脚步。 他转身,看向身后的时浅渡。 那双在时浅渡记忆中总是红扑扑擒着水光的桃花眼依旧冷清,不知是酒精的缘故还是什么,他的眼尾多了一丝红润,似笑非笑,似泣非泣。 没有她印象里司律师成熟稳重却踔厉的姿态,反而满是疲倦。 “时浅渡,我以前很羡慕你。” 前面是绿灯。 夜生活丰富的城市里,车流涌动。 不停地有人与车从两人的身后或身侧穿行而过。 影影倬倬。 不知为何,时浅渡的眼眶蓦的软了。 他没有那么多光环,只是一个半生悲苦、无依无靠的男人。 在数千年来最和平最富足的年代里,从未见过父母,与奶奶相依为命。 又看着奶奶惨死,却无能为力。 他变成了一个沉默的大人。 真是见不到司清露出这样的神情。 她想抱他。 她也确实这么做了。 细瘦却有力的手臂一弯,勾住男人清瘦的腰。 没用多大力气,就把醉了酒的司清抱在了怀里,手掌抚上他的背脊。 男人不会像从前一样,在她的怀里展现脆弱。 许是醉的厉害,也没有推开她。 时浅渡叹了一声:“抱歉,我来迟了。” 男人依然没动,被她轻轻抱着。 她能感受到司清身上的温度和淡淡的酒气。 就连他一呼一吸的节奏,都那么熟悉。 她侧头,轻轻地吻了吻司清的唇角。 - 酒店事件后,金岁言果然被拘了一阵子。 但也没多久,听说是因为情节较轻,就被放了出来。 许是因为这次事件在网络上造成不小的舆论风波,导致金岁言家里公司的股价暴跌,影响很大,家里管教变得严格,他再也没去过酒店搞事情。 这让司清很是头疼。 金岁言若是不去比较公开的场合,他很难行动。 怪时浅渡报的那个警,扰了他的事。 想到时浅渡,他沉寂的面容闪过一丝波动。 不是愠怒,而是一种很复杂的情绪。 又忍不住想起“陪她”的那天晚上了。 想到树上挂着的木牌,想到木牌上“希望司清开心快乐,生活顺遂”的字样。 想到十字路口前,不知是梦境还是现实的…… 落在唇畔的那个吻。 轻轻柔柔的。 他记得不是很真切。 这一个月以来,每次有工作上的碰面,他都会止不住地想起那些。 而时浅渡再没有像在酒店时那样,故意说些暧昧的话逗弄他,两人交谈都是正事,虽然依然在会议上护着他、跟他统一战线,却再也没有不经意地扶一下他的腰,或是揽一下他的肩膀了。 除此之外,私下的联系也减少了。 他莫名的……失落,尽管只有一点点。 若那个吻真的存在,时浅渡不会是这个态度的吧。 难道是他醉酒后失态,说了什么她不爱听的? 司清坐在办公桌前走神几秒。 回过神来,摇了摇头。 他承认自己一直以来都对时浅渡抱有好感。 但那不过是因为羡慕过她的生活,想要成为她那样自由自在的人而已。 若不是时浅渡突然出现在办公室里说要跟他合作项目…… 他早就把那些忘了。 可她偏偏出现了,让他回忆起,自己有过那么单纯的梦想。 高中时,他只是想跟奶奶一起过得开心顺遂。 就像时浅渡写在木牌上的一样。 呵,那天晚上,他看着时浅渡把木牌挂到树上时还想,时浅渡想做的事,哪有不成的呢? 现在看来,如果让他开心真的是她的愿望…… 这个愿望大概会成为时浅渡唯一一件做不成的事情吧。 金岁言死了、像金岁言一样钱可通神的混蛋死绝了,他才会高兴。 凭什么他奶奶死了,那些丧尽天良的人却还能好好地活着呢? 这世界真是不公平啊,不是么。 “我的天啊!” “你们过来看看,这这……我没看错吧?” “什么什么,我看看我看看。” “卧槽,我没看错吧??” “这是……司教授吗,我的天呐……” 办公室外响起了一阵低低的惊呼声。 好像还掺杂了他的名字。 司清往玻璃门外看了看,果然看到同事们正挤眉弄眼地看他。 他敛了下眉头,众人立刻齐刷刷地收回了视线。 但八卦之心,显然不是这么容易就平息下去的。 过了一阵,跟他最熟的小助理被同事们推了出来问话。 小助理把门打开了一条缝,脑袋几乎夹在缝里。 他小心翼翼地问道:“司教授,你和时总……?” 司清掀起薄薄的眼皮:“怎么了。” “微博热搜,司教授你看了吗?” 小助理指了指桌上的手机。 司清不怎么关注热搜。 他打开手机看了一眼,立刻就在热搜上瞧见了时浅渡的名字。 作为时宜集团总裁,她身上的关注度不亚于明星。 点进去,是他跟时浅渡在酒店阳台的照片。 是一个记者为了拍缉.毒行动碰巧拍到的,当时不想让娱乐因素影响到那次严肃事件的发酵,不想让网友们转移注意力,所以直到现在才把相片曝光出来。 照片上,他们两人都靠在栏杆上。 她眉眼弯弯地侧着脸看他,笑得特别好看。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好像…… 正是她说“今晚陪我吧”的时候。 他蓦的想起了那个似梦似幻的轻飘飘的吻。 还有时浅渡系在许愿树上的愿望。 “司教授,你们那天……也在酒店啊。” 还在一个房间里。 不会是真的在谈恋爱吧……? 小助理虽然什么也没问,只是描述了一句事实,却能让所有人都了解他想表达的意思。 他脸上笑容八卦,就差没“嘿嘿嘿”地笑出来了。 司教授铁树开花,那真是太不容易了! 没想要教授要么一点声没有,要么直接进展飞速啊。 两人对视片刻,司清冷淡地垂下眼去。 他很不喜欢回应感情相关的问题。 最多否认一句。 这次,不想解释,也不想否认。 他脑子有点儿乱。 一时之间,说不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他只淡淡说:“都是成年人了。” 比起解释,更像是……承认了。 而且承认的不是恋情。 像是承认了一种很随意的关系。 “那司教授今天晚上是不是也愿意赏光陪我呢,嗯?” 不着调的调侃语调在门外响起,瞬间把小助理吓了一大跳。 司清快速抬头,迎面撞进了那双满是笑意的凤眸中。 他少有的感到尴尬,喉咙轻微一滚。 心脏的跳动一声比一声清晰。 眼里只剩下了那张笑意盈盈的脸。 这一刻,他确信了自己有一点喜欢时浅渡。 真是讽刺。 让他这种人有了喜欢的人,这究竟是上天唯一的垂怜…… 还是又一次捉弄。 374 司清3 时浅渡把他按在床上。 第百七十四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一切就那么发生了。 就像他说的一样。 都是成年人了, 所以心照不宣。 他们拥抱、他们亲吻。 他们就像那些着急偷.情的男男女女一般,进了酒店房间不多时,便纠缠着摔倒在大床上, 唇齿触碰,气息交织,皮肤相贴。 窗外夕阳高照,火一样烧红了天边, 燥热了傍晚。 鸟儿落在阳台上, 叽叽喳喳地叫。 他上网刷帖不多,却也经常看到一些看似有道理的话。 比如, 人这一辈子,总要有次说走就走的旅行。 还有,人这一辈子, 总会死心塌地轰轰烈烈地爱过一个人。 再比如,人这一辈子, 总要疯狂一次。 以前觉得这种话挺好笑也挺中二的。 他想,大概只有十几二十岁的小年轻,才会相信这样的话, 被这种话感动或刺痛吧。 他没想过, 自己也会有这么一天。 也会有完全不按照常理地出牌的疯狂的举动。 直到被时浅渡按着腰身躺倒在床上,他看着纯白的天花板。 接着, 那张笑意淡淡却撩人的脸遮住了他的视线。 他眼里便满是她了。 他突然意识到了自己人到中年的某种…… 悲哀的疯狂。 他没有表情地扬头,凭借本能吻上时浅渡的嘴唇。 在绝大多数人眼中,他是所谓的黄金单身汉。 但其实,按照这个不公平的社会对女人的称谓来说,他只是个—— 老处.男。 高中的回忆只有学习和霸凌,大学时为奶奶的手术拼命攒钱。 至于后来的事, 他不想再多回忆了。 他半辈子从来没把心思放在男女感情上过。 唯有这次。 他承认自己喜欢上了时浅渡。 他愿意与她如此。 只是……难免会生涩。 最初是他主动的,最后却是由时浅渡主导。 他不由自主地黏上她。 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让眼前的景象变得模糊了。 他忽而感觉,眼前的所有都很不真切。 换做高中时的他,怎么敢、怎么会想到未来有一天,他会与时浅渡发生这一切呢。 他们云泥之别,连喜欢她、肖想她都是一种侮辱,惹人笑话。 他只会远远地望她几眼,暗暗努力,想成为个成功的人。 可现实就是让人难以预测。 他喜欢上了时浅渡。 而时浅渡把他按在床上。 许是荷尔蒙的作用吧。 他心中才冒头不久的小火苗,在亲吻中烧成了燎原之势。 潮湿的空气,让他感觉自己好似发了情。 直到他不住颤抖,精疲力竭,才真正停息。 目之所及早已一片狼藉。 他无声地喘息,被时浅渡吻在唇畔,心头便泛起酥麻。 被她触碰的每一次都是那么愉悦。 他更加确信了自己的感情。 他想主动回应,却又硬生生地克制了冲动。 时浅渡搂住男人的腰,把他圈进怀里。 薄唇安抚似的亲吻了他几次。 司清微瞌着双眼,随着她的力道而挪动。 他的脸上依然没有太多表情。 唯有眼下与耳尖的红,还有细密的轻喘昭示着一切。 他不会在事后蹭到她的颈窝,用湿软慵懒的嗓音埋怨或娇嗔。 就只是侧躺在她身边,任凭她抱着轻吻。 然后冷淡地垂眼长长的睫毛,看起来漫不经心。 就连在过程中,他的神情都没有太大的变化,尽管眼底不受控制地浮出绯色与水光,呼吸也变得灼热,偏偏神态沉静得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喉咙频频滚动,喉结性感得很废鼻血,却从来不会哼出一声。 也不知道是故意克制,还是常年的压抑让他彻底不会在其他人面前表达情绪了。 时浅渡不喜欢看他这样,又莫名喜欢看他这样。 说来奇妙,原来性情冷淡的人被…… 是这么个感觉啊。 男人这模样,真的很容易勾起人某种不良的控制欲.望,反复停顿,故意逼哭他,逼他说出自己想听到的话为止。 可惜她不希望这是一锤子买卖,觉得日后徐徐图之更好一些。 害得她废了不少力气,才克制住自己非常恶劣过分的念头。 “司教授。” 司清眼珠微动,但没有看她。 语调已经变得平稳了。 “什么?”他问。 “没什么。” 时浅渡把男人的腰圈紧了,脸蹭在他的脖颈上。 她笑说出自己早就知道的事。 “我们好像很合拍。” “……” 司清始终没有主动抱她。 他随意应声:“嗯。” 时浅渡笑了笑,又道:“常来?” 司清搭在床上的手指紧了紧。 他听见自己顿时乱如擂鼓的心跳声。 半晌,他哑声说:“好。” 过程中没怎么用嗓子,他却哑的厉害,听着别有意味。 特别的……性感撩人。 时浅渡有点儿被撩拨到,捉住他的下巴,又亲了上去。 男人很配合,顺势张开唇齿,让她随便亲。 待亲到心满意足了,她逗弄说:“司教授的嘴唇比想象中软多了。” “……” 司清看见时浅渡舔了舔嘴唇。 她看起来……很喜欢亲他的样子。 他心中微动,因为时浅渡的态度而感到高兴。 想问上一句是否“喜欢”,又觉得矫情。 想来,时浅渡以后愿意常来,必定对他是满意的吧。 又兴奋又疲倦的大脑是混沌的,运转比平时要慢。 不知过了多久,他掀起眼皮,刚好跟时浅渡对视了。 在突如其来的疯狂纠缠后,第一次跟她对视。 喉咙不由得滚动,眼角耳廓全烫起来了。 他有点儿害羞。 于是垂眼,故作冷淡地避开了视线。 他心想,时浅渡笑起来真的很好看。 一直没怎么变过。 “司教授不会是害羞了吧?” 时浅渡的用手指缠上男人发红的耳朵,轻轻地把玩。 接着,插进他因为汗水而微湿的黑发间。 司清自然没回答她的话。 她又道:“一起洗个澡吧。” 男人长长的睫毛扇动了两下。 他点点头,话语一如既往的简洁。 “好。” - 他们洗澡洗了很久。 一直到了晚上睡觉的时间。 十点了。 比起说单纯的洗澡,司清觉得,这更像是……“售后”。 不着急也不激烈,亲亲抱抱,稍微走点儿火。 就像摇曳在天边的夕阳,拉长了整个傍晚的余味。 他被时浅渡箍着,漫漫悠悠地用五星酒店专供的洗护套组洗了头、护了发,拿磨砂膏将皮肤彻底清洁一遍,用沐浴露清洗,最后在身上抹了一层身体乳。 做完这一切,又被她牵住手腕,轻轻一扯就拉到了温软的怀里。 他听见时浅渡在他颈窝间嗅了嗅,鼻尖轻轻触碰着皮肤。 无需说话,就让他脸颊蒙上一层不易察觉的薄红。 他喜欢这个晚上。 “司教授。” 时浅渡把吹风机递给他。 司清接过来,打开开关,用手在前面试了试风的温度。 他站在时浅渡身后,两人对着镜子。 抬头能看到时浅渡的脸,垂首能瞧见她白皙的脖颈。 手指拨起黑发,从发尾开始,一点点往外吹。 指肚几次不小心碰到时浅渡的皮肤,又连忙立刻离开。 总觉得这会儿碰到她,有某种暗示似的。 时浅渡的头发不算长,大约分钟就吹得基本干透了。 他却莫名不舍。 很想放下吹风机,从时浅渡身后这么拥过去。 下巴搭在她的肩膀上。 那种感觉一定很好,不是因为抱了她,而是因为,那样会有一种……可以在她身上短暂依赖一会儿的错觉,让人觉得安心。 沉默几秒,他到底是放下了吹风机。 克制住内心的冲动,没有上前去抱她。 时浅渡摸了摸头发。 她问:“饿吗?要不要点个外卖。” “不饿。”司清摇摇头,“时间不早了,休息吧。” 闻言,时浅渡翘起唇角,笑容变得有些不正经。 她眉眼弯弯:“司教授这是累了?” “……” 司清淡淡地嗔她一眼。 他不喜争辩,撩起被子,这时才突然发现,被褥枕头换了一套。 动作诡异地一顿。 时浅渡发现了,解释道:“你不是先一步进去洗了吗,我就叫人帮忙换了一套新的,省的沾了那些乱七八糟的湿乎乎的不舒服。” 司清的唇角动了一下。 意识到让外人看到了一些…… 唔,怪不好意思的。 “嗯。” 他低低地应了一声。 爬上床,也给时浅渡掀开一边被角。 “我习惯早睡,就先睡了。” 这话不是作假,司清确实每天十点半就准时睡觉。 他背对时浅渡的方向躺下,盖好被子。 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时浅渡也窝进薄被下面,从身后抱了过去。 轻轻地圈住司清的腰,把他拦在怀中。 她扬头,轻轻吻了吻他的耳朵。 “晚安。” 司清静了两秒:“晚安。” 他关了灯。 房间陷入黑暗。 背后传来的温度和落在耳畔的呼吸在黑暗中更显得清晰,让他有一种安心的感觉,仿佛这样的温度和呼吸声会一直留在他身边。 心脏跳动的比平时快些,略不习惯,却也是喜悦的。 他忽然觉得,若是能有一个人日日相伴也不错。 若是……能有时浅渡日日相伴。 呵,属实有些异想天开了。 身后的呼吸声很快变得均匀,时浅渡睡着了。 反而是他,到了每天准时睡觉的时间,却怎么也难以入眠。 一丁点儿倦意都没有。 他有些胡思乱想。 他想,如果一起逛街的那个晚上,时浅渡真的留他在酒店,发生了和今天一样的事,他会不会在那时就意识到,自己不知不觉间对她有了感情? 结果不得而知,但他猜测不会。 他应是……在那天晚上的同游之后,才对她生出这种情绪的。 从前就只是羡慕而已。 时浅渡真的是个很让人羡慕存在。 各个方面都是极好的。 就连作为伴侣也是极好的。 回想起今天落在他耳畔的似撩拨又似低哄的话语,还有那些极致的感受…… 他死水一般的心脏涟漪四起,身上可耻地燥热了一小会儿。 越是夜深人静,就越容易回想起来那些。 这真不是个好的本能。 说来也好笑,他没逃过学,没跟她看过电影。 却在这样一个艳阳天,以谈工作为由,翘了班…… 跟她出来上.床。 那时,他们谁也没有多说什么。 一起走出研究所,不知怎么的就进了酒店。 他甚至觉得那段记忆有些模糊了。 明明是才发生不过几个小时的事情。 他跟时浅渡,谁也没有提起两人的关系。 想来,时浅渡是不把开房这种事放在眼里的,也不想跟他真有什么实打实的关系。 只不过是因为他颇为主动,又觉得他条件OK,便同意了。 这些都没关系。 他不需要时浅渡喜欢他,也不需要得到名分。 其实,他今天已经非常沉沦了,理智几番险些压不住奔腾的情感。 可他不敢让时浅渡看出他的喜悦,看出他的动情。 他这样的犯罪分子预备役,就不应该耽误别人。 与她沾上这样似亲非亲的关系,已经算是自私一回了。 他不能奢求更多。 只要时常因为工作关系与时浅渡见见面,偶尔像今天一样,从繁忙的工作中抽出半天时间亲吻温存一番,一起度过一个晚上。 只要装作正在和她谈恋爱就好了。 也算是有过一段美好的感情。 等到时浅渡觉得他太冷淡、太自私无聊时,自然而然地就会离开他了。 刚好算作他这段感情的终结。 司清轻手轻脚地翻过身,伸手环住了时浅渡的腰。 他垂首,像不知是梦境还是现实的画面一样,轻轻地吻在她的唇畔。 便假装那是现实吧。 他理应回一个吻。 375 司清4 不能辜负司教授的主动。…… 第三百七十五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司清还没做好下一步的计划, 就有爆炸性消息蹬上了热搜—— 金岁言惨死在了自家郊区的别墅中。 他看到视频上警察拉开警戒线,把别墅前的小院子圈了起来。 里面具体的情况和画面, 记者就拍不到了。 但从来往警察们严肃的表情和紧张的气氛中, 可以知道别墅里的情况一定非常恶劣,甚至说是耸人听闻。 他坐在新租的房子里,拿着手机, 轻微发怔。 怔了许久,把手机放在桌上。 视线移到了旁边的小鱼缸上面。 鱼缸不大, 里面只养了两条小金鱼。 是那天晚上在夜市上, 他跟时浅渡一起捞的。 搬家时都没舍得扔掉。 金红色的小鱼时而凝固般停滞在水中,时而猛地调转方向, 往前游上一寸的距离。 他盯着鱼缸发呆。 说不出的解恨与空虚感同时漫上心头。 他想,果然是恶人自有天收。 可不是他亲手报仇,多少有些可惜。 他真想看到金岁言临死时的表情…… 沉默半晌, 他又拿起手机,开始翻微博评论。 【是前几个月吸.毒被抓的那个人吗?】 【草, 我爸买他家好多股票,之前暴跌赔不少, 还想过半年能少赔点,现在完蛋了!】 【我吃瓜听说, 他这回出事就是跟之前xd的事有关系,可能是得罪了人】 【活该!有钱就不学好,不是活该是什么??】 【黄赌毒真的是哪个都不能沾, 在此播放一首拒绝黄赌毒!】 之前闹得挺大的,在微博上挂了一天的热搜。 没过几个月又出人命,人们纷纷跟那件事联系起来。 司清突然回想起那时在酒店,他心中一闪而过的小疑问—— 一个缉毒队长, 怎么会认识时浅渡? 缉毒这么大的事,又怎么会因为她是时宜老板而免除了搜查? 当时他心里装着其他事,虽觉得奇怪,但没有多想。 现在细细地想起来,越发觉得不对劲儿了。 唯一的解释就是时浅渡跟那次行动有联系,且联系不止如此。 她在整件事中的地位,明显很高,甚至比吴队还高。 难道时宜集团背后也参与其中了? 司清想得越多心中就越不安稳。 他把手机揣进口袋,拎起衣架上的外套披上。 直接出门去找时浅渡了。 时宜总裁办的助理已经认识司清了。 这位研究所的司教授,不仅是项目的负责人,还跟时总…… 咳咳,是上过热搜的关系。 “司教授,请进。” 她帮司清拉开总裁办的门。 “谢谢。” 司清一进门,就看到时浅渡坐在巨大的落地窗前,优哉游哉地摇晃着座椅,一览众山小般将大半个城市的景色都收入眼中。 听见司清的声音,时浅渡转了半圈。 她笑道:“司教授主动来找我,真是少见。” “时总。”司清敛敛眉,“金岁言的死,还有那次行动,跟你有关系吗?” “……” 这男人说的可真是直白啊。 他们保持关系很久了,依然冷淡。 时浅渡坐在原处没动:“司教授来找我,就只是说这个啊。” 她冲司清招招手,示意他过来。 司清走到她身前。 但没有顺着她的意思伸手过去。 也没有让她抱。 “我是问认真的,时总。” 他的嗓音很冷清,没有任何旖旎之色。 他大部分时间都是这样。 “这么严肃干什么呀,又不是我对他动的手。” 时浅渡伸手,把人拉到了自己面前,轻轻把玩着他的手指。 她一手撑着脸颊,目光落在两人纠缠的手指上。 薄唇轻撇了撇。 她说:“我还以为你会觉得解气呢。” 司清确实觉得解气。 虽然也有点可惜,不是自己亲自动的手。 “但他的死,跟你有关系吧。” “唔,这倒是。”时浅渡抬头看他,笑道,“好吧,也没什么可隐瞒你的。” “跟他这种级别客户对接的毒.贩子,不会是最基层的小喽啰,只要顺藤摸瓜地扒出来一些线索,提供给警方,没过多长时间,整条线都捣毁了,正巧金岁言拘几天就出来了……只要嫁祸给他,后面的事不用我们自己动手,自然会有人替我们解决。” 她停顿几秒,又耸了耸肩膀:“只是没想到,他直接死了。” 因为家里的人脉和钞能力,金岁言无论犯什么事,都能比普通人罚的轻。 这次也是提前出来的,正因如此,才容易嫁祸。 算是他们“聪明反被聪明误”了。 “一个无视法纪为所欲为的人,死于一贯的小聪明,不是很有意思吗?” 时浅渡将男人的手牵到唇畔,轻轻地吻了吻。 她语调轻缓,慢条斯理的,更让人感到一股难言的阴凉。 “以后他再也没办法欺负你了。” “……” 司清理智上认为,眼前的时浅渡很让人心冷后怕。 可感性上,心头不禁一阵温软。 是因为他,才会在打击对手的时候下了点儿狠手吗? 他以为时浅渡只会用商业手段的。 “时总怎么会有线索?”他敛敛情愫,淡声开口,“怪不得吴队没有搜查我们的房间。” 说完“我们的房间”,他后知后觉地露出些赧然。 耳尖无声地红润了一点儿。 “自己调查啊。”时浅渡摊开双手,“总不能指望别人送到我面前。” 司清微张的唇慢慢地合上了。 抿成一条冷硬的线。 他死盯着时浅渡,巨大愤怒与焦躁密密麻麻地爬上心头。 上次有这样极度的愤怒,还是奶奶去世的时候。 “时总,你自己调查毒.贩子的情报?”他嗓音冷得要命,气压骤然降低,“你知道那有多危险吗?就是经过专业训练的警察都不知道牺牲过多少!” 要是她的调查被发现,要是她出事了…… 他怎么办? 再经历一遍奶奶出事时的痛苦么! 他不自觉地把生命中最惨痛的失去与眼前的人联系到了一起。 气息不再平稳,冷然的眉宇间少有的溢出不安。 如此明显的情绪外露,时浅渡自然发现了。 她心中喜悦又微微发软。 稍一用力,就把男人搂进了臂弯中。 “抱歉,之前没有跟你提起过,不过你放心,不会让你处于危险中的。” 她不是一般人呀。 所以,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司清的眉头抽动一下。 他担心的是这个么? 大抵是发现自己刚才的失态,他缓缓吐出一口气。 再开口时,语调已经一如往常了。 “我说的不是这个。” 他抬起手掌,想要揽住时浅渡的脖颈。 犹豫片刻,还是无声地收拢身后。 他垂眼:“太危险了,时总应该多考虑自己的安危。” 时浅渡笑道:“好,我以后一定注意,好吗?” 她拍拍自己的腿,表情很不正经。 “司教授,来坐嘛。” “……” 司清眉宇耸动,没有坐下。 但他弯腰,主动啄了啄时浅渡的唇。 下一秒,果然被人按住了脖颈。 他好像越来越上瘾了。 几个月了,非但没有腻味,反而越来越期待。 每天都在期待,可以与她见面,可以一起吃饭、看电影,可以做很多细碎平淡却那么诱人的日常小事,可以共度良宵。 真的就像时浅渡说的一样,他们很合拍。 各种意义上的合拍。 她喜欢的,恰好也都是他喜欢的。 渐渐地陷得太深了。 他不舍得离开她。 他想得到一个……正式的身份。 真是荒谬的期待。 时浅渡怎么可能真看得上他。 他又怎么能耽误了她。 肺里的空气逐渐稀薄,湿软的唇齿分开。 司清眼眸低垂,无声地细喘。 他发现,时浅渡看着他的眼神,好像变了。 那双凤眸黑漆漆的,酝酿着风暴。 “要不要在这儿试试?” 时浅渡勾起唇角,指了指脚下这间办公室。 她过去没少在这个地方欺负司清。 而司清么,虽然嘴上不说,但能看出来,他也是觉得刺激的。 司清明白了她的意思,喉咙不自在地滚了下。 他就知道,时浅渡那么看他,准没好事。 “算了。” 他拒绝的很干脆。 “好吧。”时浅渡撇撇唇,“那……今晚我去找你?” 一边说着,手掌一边在他后腰上捏了捏。 司清没再拒绝:“好。” - 司清坐在书房,抬眼看了看时间。 已经晚上十点多了。 时浅渡的工作比较弹性,而他在实验室基本可以准时回家。 所以一直以来,都是时浅渡来他家找他。 他把手中的笔记本合上,放到抽屉的暗格中。 上面一行行的字迹与一张张剪报,记录的都是他收集的情报,以及接下来的计划。 跟时浅渡在一起之后,他发现自己没有以前坚定了。 尤其是金岁言出事,胸膛中的恨意一下子就消退了许多。 许是美好的生活软化了他。 有时他会冷不丁地想,反正带给他痛苦的罪魁祸首已经死了,其他那些仗势欺人的混蛋,本质上跟他并无关系,还有必要为了无关的人动手杀人.犯罪吗? 可是,如果没有人站出来,没有人制裁那些混蛋…… 就会有更多跟他一样痛苦的人,不是么。 心中无数次犹疑,行动力也变差了。 他很多次想主动离开时浅渡,但始终舍不得。 如果这时候时浅渡提出正式的交往,他更不可能舍得拒绝了。 好在她从未提起过。 他想,关键时刻逼自己一把就好了。 开弓没有回头箭,只要不可挽回地迈出第一步,就再也没法回头了。 到时候,无论怎么犹豫、怎么不舍,都没关系了。 经过一段时间的筹划,做好了下一次的准备。 这个周末就可以按照计划执行。 等成功后……就跟时浅渡分开吧。 不舍得也得舍得。 总归不能耽误了她。 门铃响起,他回过神,合上柜子。 “想我了吗,司教授?” 时浅渡一进门,率先勾住男人的脖颈,啄了啄他的唇。 她这两天好多好多事,累得肩膀酸痛。 “我发了消息你没有回,要吃点东西吗?” 司清一如既往,没有回答时浅渡不正经的提问。 他家里有新鲜的蔬菜,随时可以少油少盐地煮点鲜汤,不需要太多时间。 时浅渡在门厅换了鞋:“不用了,今天在公司吃的可饱了。” 她懒洋洋地揉了揉颈椎,长长地叹了口气。 “今天好累,就早点休息吧。” 司清动作一顿。 本打算在分开之前…… “今天不行吗?” 他语调平平,好似不经意地一问。 时浅渡低笑:“司教授看起来很不高兴啊。” 她从衣柜里翻出自己的替换衣物,又拿出一条毛巾。 “那我先洗个澡。” 司清上前一步,牵住时浅渡的手腕。 薄薄的唇张了张。 他嗓音沉沉:“一起吧。” 反正他们到现在一直是不清不楚的炮.友关系。 说得直白一些,也没什么的吧? 时浅渡颇为意外地挑起眉梢。 她反手勾住男人的腰,不正经地往下探了探。 “好啊,总不能辜负司教授难得的主动。” 司清没有因为她的调侃脸红。 眼前的一切都那么平常,似乎只是人一生中最平常的一天。 时浅渡跟从前一样喜欢调侃他,语调轻松。 可他的生活啊…… 会从这么最平常的一天,突然就烂掉了。 - 这天的司清格外热情。 他没有暴露太多的情绪,顶着那张冷冽的脸,一次次地吻上去。 向他喜欢又依恋的人最后放肆一回。 最后时浅渡都觉得自己有点吃不消。 敢情他不主动不那么费力气是吧。 【过程已经用-给过滤掉了,为什么这个地方会锁啊我真的不理解,没亲没抱没动作连感受都没有,就说男主的样子看起来很涩气都不可以吗(痛苦)(阴暗地爬行)(大哭大闹)】 可他就那么微瞌着眼皮,少有温度的桃花眼染上薄红,冷冷淡淡地哼一声…… 越是这样就越涩气,谁懂? 这副模样,真是能把人给熬疯。 她不止一次觉得自己被司清拿捏了。 最后,男人趴在柔软的床褥上,依然背对着她。 他总是这样,事后从不面对她。 这算是经历打击后,跟从前的他差别最大的地方。 一路顺风顺水的司清,更喜欢乖乖软软地腻在时浅渡身边。 就算对外再冷淡,在她面前却总是撒娇。 时浅渡往他那旁凑了凑,从身后覆过去,圈上他的腰。 她亲亲男人的后颈:“想什么呢,一句话没有。” 司清淡声答:“没什么。” 经过长久的停顿,他翻身躺平。 “今天时总很忙吗?” “是啊,宏远那家总是故意找麻烦,烦都烦死了。” 时浅渡胳膊搭在男人身上,手指一下一下轻轻抚弄他红润的嘴唇。 她懒洋洋地嘟哝:“你说怎么办好?” 司清的心跳速度一下子飙升起来。 他快速掀起薄薄的眼皮,又很快冷淡地垂下。 “时总生意上的事,我不懂。” 但他知道,宏远的老总是个禽兽不如的混蛋。 也正是他下一个目标。 “也是,我的司教授就好好地搞研究。” 时浅渡缓而又缓地描绘过男人如雕刻般的眉眼,最后在他唇畔轻啄一下。 她红唇一勾,笑意盈盈道:“其他烂摊子就交给我去做好了。” 司清的喉结滑动两下。 什么就“我的司教授”啊…… 不要再诱惑他了。 平日里引以为豪的意志力,在时浅渡面前太薄弱了。 他别开脸,又翻动身子,重新把后背留给时浅渡。 随着他的动作,一只手臂揽过来,温柔地抱住了他的腰。 他心头一软。 真好啊。 时浅渡现在还对他这么温柔。 若是她知道,他心中一直充满仇恨,想用杀人的方式报复…… 她一定会很失望吧。 还好,在她知道之前,他们就会分开了。 - 在司清做好万全准备执行计划的前一天,宏远老总出了车祸,在医院抢救很长时间后好不容易留住了性命,但也成了无知无觉的植物人。 没过几天,他被从小受到冷落与暴力的未成年女儿拔了管子。 事情就像做梦一样,莫名其妙地像不可预知的方向发展。 人都没了,自然就无法继续什么所谓的计划。 司清又开始列了下一个计划。 结果,又跟上次一样,在他正式行动之前,人没了。 这回是仇家他杀,警方介入调查。 如果说,一次巧合真的是巧合,那两次、三次呢? 算上金岁言的事,已经是三次“巧合”了。 他实在没办法不把这几起事件跟时浅渡联系起来。 心头的猜想,让他的手指都颤抖起来。 他简直不敢细想。 要是因为他而害了时浅渡,他这辈子恐怕都会活在悔恨中。 她怎么会帮他做那种事呢? 他们就只是那点儿…… 身体上的关系而已啊。 可如果不是她,他想不到其他可能。 他得跟时浅渡问清楚了。 当时浅渡解开电子锁回家时,司清正坐在沙发上。 他没有开灯,房间里一片黑暗。 看起来,他是从天还大亮时就一直坐在这里了。 “怎么不开灯?” 她顺手打开清亮的灯光。 司清握住自己还在轻微颤抖的手指。 他不动声色地问:“时总一直是这么打压竞争对手的吗?” 时浅渡换衣服的动作微微顿住。 她扫了司清一眼,淡淡地笑:“是啊,怕了?” 可他知道不是的。 司清的唇角抽动了一下。 他起身,抓住时浅渡的手腕:“你偷看了我的笔记本,对不对?” 时浅渡笑了笑,拍拍男人的手背。 “松开,换衣服呢。” 司清不放:“时总,我请你回答我。” “你不用担心,不是我动的手,我最多就是……”时浅渡掰开他的手指,慢条斯理地换好衣服,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用一些小方法,没想到他们最后都丧命了。” 小方法? 想来是跟对付金岁言差不多吧。 司清胸膛起伏几次,终是压下了躁动的情绪。 他冷声问:“为什么做这些?” 时浅渡看他:“你又是为什么呢?” “……” 司清的耳廓瞬间红了,眼下发烫。 他突然不敢看时浅渡的眼睛。 轻飘飘的几个字,就揭开了他最丑陋的那一面。 他动动嘴唇,言语淡淡的随意说道:“我从小贱命一条,什么都没有,烂了就烂了。” 他没有抬眼看时浅渡,清冽冰凉的嗓音掺了淡淡的哑。 毫无表情的精致面容低垂着,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放留下阴影。 “但时总你不一样。” 司清心中五味杂陈。 他回想起很多过去的事,想起高中的羡艳,和这一年快乐的时光。 不知为何,眼眶莫名的开始酸软。 他到底有什么好,值得时浅渡为他付出? 跟她相比,他只是街边的野草。 他开始后悔。 “我有什么不一样?” 时浅渡抬起男人的下巴。 她看到,那双在床上都没浮出过水光的桃花眼蒙上了雾气。 司清的脸依然冷淡,根本看不出表情。 唯有偷偷沾在睫毛上的细小水珠暴露了他的心绪。 他重复:“你不一样。” “可能对你来说,我是不一样的,但在别人眼里,我也只是个很普通的人。”时浅渡怜惜地叹了一声,拇指轻轻蹭在男人的眼角,“你觉得你自己没什么好的,但在我眼里,你也不一样。” 手掌落在司清的腰间,温柔地将人搂到怀里。 她学他,缓慢而清晰地把话重复了一遍。 “你不一样,知道么?” 温热的气息喷撒在耳畔。 司清浑身好似失去了力气,只能赖在对方的身上。 他第一次抱住时浅渡,将脸埋在她的颈窝。 不论高中还是大学,又或是后来的工作中,他从未向其他人露出过脆弱。 他不曾想过,自己会在一把年纪的时候…… 埋在时浅渡的肩膀上无声地抽泣。 过去独自一人忍下来的所有苦难,好像都汇聚到一起在等着今天,等着有一个人可以接受他的一切,也接受他的无助的脆弱和肮脏的恨意。 时浅渡颈窝处的皮肤,被他蹭得痒痒的。 她忍不住笑道:“司教授,你这算是在跟我撒娇吗?” 司清没回应她揶揄的取笑。 只背着她抿了抿嘴唇。 他始终想不明白,他这样的人究竟有哪里值得时浅渡喜欢。 他知道自己半点配不上她,也知道面对她的付出,他应该内疚的。 可是,他止不住高兴。 那种细密柔软又欣悦无比的情绪一点点地挤进心里,占据了他的全部。 他忍不住地想笑。 明明不该笑的。 “以后不要自己扛那么多了,好不好?” 时浅渡低哄,手掌抚在男人的头上,轻轻地揉了揉。 偏头,刚好能吻上他有些发烫的耳尖。 “我说过要让你开心顺遂的,我的愿望从来都不会落空。” 说到最后,她尾音上扬,有一点儿小得意。 司清心头轻轻一跳。 原来,那时候许愿的木牌,不是什么追人或者戏弄人的小把戏。 而是她……真正的愿望么。 他低声说:“以后不要再为我做那些了。” 停顿几秒钟后,他又补充了两个字。 “不好。” 时浅渡笑话他:“我的司教授,你还知道不好啊?” 其实在她看来,倒也没什么好不好的。 有些败类除掉就除掉了。 就像时管局下达的任务一样。 只是对于这个小世界的法律来说,确实不好。 她不会看着她家司教授走上回让他自己都感到痛苦的路。 她知道司清是个正直的人,一直都是。 “还是……付诸法律吧。”司清垂着眼,“让法律给他们带来公正的判决。” 时浅渡一愣,有种很微妙的感觉。 到底还是回归了法律啊。 跟她记忆里一样。 她笑答:“好,都听你的。” 司清的唇角微不可察地翘了一下。 冷清的眉眼终是软了下去。 他现在确信了,让他喜欢上时浅渡…… 一定是上天唯一一次垂怜。 376 宋时泽1 我是对你另有所图。 第三百七十六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时艺娱乐坐落在帝都最大的文化园区中, 占了A区的三分之一。 回字形的五层楼中有一块很大的空地,不少手中拿着几页剧本的男男女女一边熟悉台词,一边紧张地溜达几步, 或是给自己打打气, 稳住心态。 也有相识的演员相互聊上几句, 以转移紧绷的注意力。 “你说咱俩这次会不会又是同个剧组?” “那敢情好,你以前面过大小姐的片子吗?听说选角很刁钻。” 年轻的男生把双臂舒展开。 在紧张的时候舒展身体,可以有效地缓解状况。 因为时浅渡时艺娱乐的千金, 所以大家更喜欢用“时总”称呼她。 “没面过, 不过时总要是不刁钻, 也不可能个个是爆款啊。” “唉, 也是,只能祈祷这次超常发挥了呜呜!” 观众看电影,最多的是关注导演和演员。 但圈子里对制片人的关注也不少。 一些眼光独到狠辣的制片, 就算换了题材换了导演,也能保持很稳定的水平, 甚至是在没有知名主创的情况下, 打造出以小博大的小成本爆款。 时浅渡回国已经回国五年多了,平均一年一部片子。 其中许多都是中小成本的, 成本不超过五千万, 却能博到六七亿以上的票房。 票房是成本的三倍,制片方基本可以回本, 她这是赚的盆满钵满。 她走的不是大众商业片路子, 第一部片子时,圈里人大都觉得她就是玩票性质,反正家里有钱又有资源,就随便拍拍玩呗。 尤其是她曾在饭局上说过大爆ip《摘月亮》纯纯赔本, 让许多人笑话很久。 就算这ip能大爆有不少营销的水分,但也圈了许多粉,怎么可能赔本? 结果一年以后,市场和政策等各方面原因之下,《摘月亮》果然亏损厉害,让抢到ip的公司一整年的财报都相当难看,后续得缓上几年才行。 而时浅渡投资的第一部小成本片子就赚了三个多亿,不算多,但已经是大赚了。 况且评分在7.5分上下浮动,在国产电影中已经是非常不错的成绩。 一连几年下来,她算是在业内打响了知名度。 别说是不知名的演员,就是有些二三线演员也愿意自降片酬参演。 “经纪人跟我说,要是能拿到这个角色,以后片酬最少最少翻一番。” “这么夸张的吗?我就吃过她投资那个奇幻动画片的瓜,说当时那个片子的制片人不确定片子会不会赔,就没有考虑做周边,时总听说了,看片之后给片子选了档期,还自掏腰包投资,加急找人设计了周边,结果片子一上映就大爆。” “哈哈哈我也听说过这个,这算是第一次正版周边比盗版出来的早吧?” “真的,别人还在考虑赔不赔本呢,时总一眼就看出来能赚更多了,厉害厉害。” 两人聊天,忍不住伸出大拇指比划了一下。 “真想快点到我啊,可惜连我的角色都没到。” 男生忍不住多往旁边看了一阵。 顺着他的视线,可以看到一楼的透明落地窗里,正有人在试镜。 铺着木地板的练习室非常宽敞,其中一侧坐着导演制片等人。 一个摄像机架在桌前,直对着试镜的演员。 另有一位选角导演手持单反,跟着演员的表演录像。 时浅渡作为这个项目的制片人,就坐在最中间的位置。 她拿起桌上的冰咖啡,慢条斯理地嘬了一口。 “下面该谁了?” “时总,这个。” 助理递上来一份资料。 名字上写着—— 宋时泽。 她心头轻轻一跳。 目光落在演员照片上,盯了几秒。 直到前方传来温柔的嗓音。 “各位老师好,我是宋时泽。” 她抬眼,刚好与男人那双如有水波的狗狗眼对视了。 他留着清爽的短发,刘海没有打发胶做造型,柔软地搭在额前。 当年被称为“神颜”的干净面容依然未变。 同样的温柔,同样的内敛,同样的……带着憔悴的破碎感。 好像只有年龄从他们最初相识的31岁变成了38岁。 导演让宋时泽开始表演,而时浅渡有点走神。 她忍不住想起他们过去的相处。 那些美好到叫人一想,心里就冒出甜水的往事。 那时,宋时泽总会羞涩而充满爱意地看着她。 明明害羞得要命,却还是会向她告白。 可惜在这个世界里,她跟宋时泽只是擦身而过的路人关系。 最多算是“认识”,上过同一个节目。 当年的《心跳计划》,她在开启第二阶段前离开了。 只是露个面玩一玩,可以说跟宋时泽一点不熟。 天知道在经历过那样一番恋情后,只能隔着桌子看到宋时泽站在这里试镜,她有多么抓心挠肝,不仅仅是很想快速把人拐到手,还想赶紧用自己的力量给他洗清了那些污蔑。 “时总。”导演连着叫了她两声,“时总?” 叫完了,还不忘在她面前挥挥手。 “嗯?” 时浅渡回神,从口袋里掏出一颗草莓瑞士糖丢进嘴里。 她一看,原来宋时泽已经表演结束了。 男人乖乖巧巧地坐在椅子上,等着时浅渡他们提问。 不管国内其他剧组团队是不是导演中心制,但在她这儿,就是彻彻底底的制片人中心制。 所以,是否敲定一个演员,主要看她的决定,等她的发话。 软糖很快就化在了口中。 她问:“谁有烟吗?” 众人微怔。 导演很快明白了她的意思,立刻吩咐。 “小赵,隔壁有烟跟火机。” 时浅渡起身,食指与中指虚虚地夹住烟卷。 助理拿着打火机,“咔嚓”一声。 烟草染上了橘红。 她吸一口,便彻底燃了起来。 不过没吸进肺里,只是将缭绕的白烟吸入口中。 她就这么懒洋洋地夹着烟,走到宋时泽面前站定。 微微弯腰,缓而又缓地将向他吹出一口气。 浓烈的白雾弥漫着卷到他的脸上。 “咳咳。” 宋时泽轻咳两声,喉音夹杂着细碎的呜咽。 低沉柔和的声音在这时更是好听。 烟雾散去,那双狗狗眼已经变得湿漉漉的,眼尾染上叫人心悸的薄红。 他低低地唤了一声:“时总?” 语调有两分犹疑。 小心翼翼的,掺杂着不解。 时浅渡低头看他。 看着这双再熟悉不过的泛红双眸。 她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在跳动。 真想把人抱进怀里啊。 亲亲他的唇,告诉他一切都有她在。 她沉默地伸出了手。 在手指快要碰到男人脸颊时,还是忍住了不合时宜的冲动。 稍微一拐,勾住了宋时泽的后颈。 轻轻掐住他的后颈,让他用红润却柔和无辜的眼睛直直地面对选角团队。 她回头看向导演:“怎么样?” 几人相互看了几眼。 将烟雾吹到脸上,是剧本里一场重头戏。 来试镜的演员拿不到全部剧本,不知道会有这么一场戏。 但宋时泽的本能反应都非常非常地贴合角色。 这无疑是适合的,但…… “还不错。”导演作为代表开口,“可是……” 他刚跟公司解约不久,还在混乱的撕逼中,网上全是骂声啊! 就算是时浅渡,也不得考虑一下风评问题吧? “那就定下来吧,宋时泽。” 时浅渡转身,几步走到了桌旁。 把烟碾灭在了众人面前。 她笑眯眯地问:“大家觉得有问题吗?” “……” 都这样无声地威胁他们了,他们还能咋样? 谁不知道时浅渡眼光好脾气臭啊,她最烦的就是有人怀疑自己的选择。 然后,一次又一次地用绝对赢家的身份打脸并嘲讽回去。 全场没人说话。 选角导演憋了几秒,硬着头皮凑到她面前,避着宋时泽小声说:“时总,咱们是不是也得考虑一下舆论问题?再高的评分也抵不住黑粉刷分啊。” 有些流量虽然黑粉不少,但粉丝更多,分数其实不太受影响。 但宋时泽这样的,忠粉少得可怜,却得罪一堆男女艺人…… “舆论问题我会解决的。” 时浅渡终结了这个话题。 宋时泽听见了,脸上划过一丝意外。 他腼腆地眨眨眼睛:“谢谢时总能给我这个机会。” 还以为这次试镜,又要因为他糟糕的路人缘而失败。 时浅渡确实跟外面传的一样有魄力。 真是没想到,当年在恋综里随心所欲的大小姐,转眼就成了金牌制片人。 时浅渡笑道:“这不是你应得的吗?” 宋时泽张了张嘴唇,又闭上。 最终,他只轻轻地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谢谢时总。” - 试镜那天,时浅渡本想把宋时泽留下。 但是试镜才到一半,总不能撂下工作去谈情说爱拐男人吧。 本着负责的态度,她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便任凭宋时泽离开了。 反正等到剧本围读时,就又见面了。 不急那一时半刻的。 演员的角色很快就全部定好,过一遍合同,就算彻底敲定。 不是大制作片子,所以前期准备没有用太长时间。 很快就到了剧本围读的时间了。 时浅渡在这段时间里,已经了解到了宋时泽这些年的情况。 三年前,他父亲、继母和弟弟在家中自.杀身亡。 经过警察探查,没有任何他杀痕迹,很快就结案了。 他也不用再被一家子吸血鬼吸血。 而去年年底,他终于熬到20年,成功跟公司解约。 但解约后,双方依然是剑拔弩张,前公司没少给他使绊子。 网上的黑粉之多就不用说了。 前公司喜欢拿他跟其他艺人碰瓷炒热度,最初是跟女艺人吵,后来网上耽改流行了一阵,又开始让他碰瓷其他男艺人,惹得网上谁家粉丝都怕被他沾上。 被强行碰瓷过的,更是无时无刻都在喷他骂他。 其中有一个相关消息吸引了时浅渡的注意—— 一中学生在网上的疯狂言论被淘气的同学扒出来,并在课间时投屏到班级的大屏幕上,让所有同学老师都瞧在眼里,最终导致她自.杀坠楼身亡。 在网上搜一搜,还能零星地找到几张当时被投屏的图片。 【啊啊啊啊啊啊哥哥快草我!】 【好想舔呜呜呜呜!】 【宋时泽这种贱.货再碰瓷就应该找人轮了他再给他阉了傻逼玩意!】 【嘻嘻嘻你家割割怕是屁.眼都被人捅漏了吧滚回去舔屎吧!】 【哥哥睡粉吗啊啊啊草死我都愿意!!!】 【拿我妈一千块钱给哥哥买数字专辑,我妈竟然说我,她怎么不死了算了!】 就这些还不是全部。 因为投屏内容都是些容易被屏蔽的,很多图都搜不到了。 可以想象,这个十三四岁的学生被人在班上投屏了这种话…… 会是个什么结果。 不仅是社死,老师、同学、家长全知道了。 学生们的侮辱、家长的责怪咒骂,逼得她从学校天台一跃而下。 时浅渡觉得这件事并不简单。 但她没有太过同情。 看到这些评论,她就只有一个感受——真疯啊。 投屏别人的言论固然不对,但不过是把一个人在网上说的话重复一遍,怎么就受不了呢? 许多人本来就知道说那些话是错误的,所以只敢像臭虫一样在网上肆意发泄。 网络不是法外之地,也不应该是恶臭滋生的温床。 “时总,还有十五分钟就要开始围读了。” 有人敲了敲她房间的门。 时浅渡回神:“好,我这就过去。” 她把电脑收拾好,正准备离开,突然瞥见了一条热搜。 是宋时泽前经纪公司老板李康的爆料。 所有自愿或非自愿被李康潜.规则过的艺人,还有他妄图强.奸未遂的,以及一些出轨的或是多人运动的局都被爆料方用拼音首字母曝光出来,附带各种视频、图片、语音以及聊天记录。 爆料人细致有条理,一条一条证据充足,有理有据到让人无法反驳。 微博一发,无数吃瓜人、营销号闻风而来。 到现在才发博半个小时,热搜词后面就已经带上了[爆]字。 已经有无数人开始围攻李康和公司官博了。 爆料人还表示,这只不过是个开场。 因为桃色新闻更容易吸引眼球,才会先发这个。 时浅渡的直觉告诉她,这个爆料人一定就是宋时泽。 可惜对方的ip地址转到国外,还加了很多层密,就算是她也没能立刻破解。 这次的桃色新闻也好,跳楼自.杀的学生也好,都掀动了舆论,就连宋时泽父亲一家人的自.杀,好像也是因为长期被指指点点、在家门口泼屎泼尿,最后走到了极端。 应该,都是他煽动的吧。 本想亲手还给宋时泽清白,没想到他自己先动手了。 更没想到,看起来人畜无害、温柔又疏离的男人,已经成了个黑心的。 她心中不太舒服,酸酸涩涩的,还有点儿难过。 因为他本可以不用这样的。 他本来那么善良柔和,即便自己憔悴,对别人温柔体贴得要命。 但没有人帮他,他只能自救。 用极端一点的方式自救。 被她当做珍宝捧在手心的人,却被那么多人的恶意包围,不断践踏。 一下子就是十年时间,也亏他还能坚持下来。 她生气又心疼,简直想立刻把人抱在怀里好好地哄。 可惜他们现在只是“认识的人”,直接动手未免太不正常了。 时浅渡无声地叹了一下。 见时间快到了,拿起iPad离开了房间。 参加围读的演员们差不多都到会议室了。 而宋时泽独自站在走廊尽头的窗前,低头看手机。 时浅渡穿过走廊来到会议室,一眼就瞧见了他,便上前往他手机上瞥了一眼。 可惜手机上贴了防窥膜,除了黑漆漆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时总。” 宋时泽反应很快,立刻把正在翻看的□□PDF剧本退出了。 剧组给到演员的PDF剧本上,都印着演员名字的水印,防止传播。 只有时艺娱乐才有无水印版的剧本。 其实他早在试镜之前,就已经读完全部剧本了。 不然,长得再年轻也是奔四的人了,还能动不动就眼红么? 时浅渡搭茬:“怎么不进去?” “还有十分钟,有的演员还没到。”宋时泽收回视线,长睫遮住了眼底的神色,“我想大家都不太喜欢我,还是等正式开始再进去吧。” “我也等人齐了再说,不然得一遍遍打招呼。” 时浅渡靠在窗台边,捧着草莓奶盖茶用力吸了好几口。 她问:“你去年跟公司解约,现在还没签新公司吧?” 宋时泽很内敛地笑笑:“是,没有公司愿意签。” 他没有避讳,嗓音低柔,态度平和。 就好像,他从来不恨前公司、不恨咒骂侮辱他的人。 “那你直接来我们时艺呗。” 时浅渡就更不避讳了。 她现在就想以最快的速度把这个男人圈到自己身边,给他贴上专属于她的标签,让那些欺负宋时泽的人全都给她付出代价。 如果他需要的话,她会把能告的人都给他告到社死,再也没脸见人。 宋时泽略顿了两秒,似乎在思考时浅渡的意思。 他搭在窗台上的手指缓慢地相互摩擦几下。 半晌,略显疲倦的狗狗眼弯了弯。 他用玩笑的口吻说:“时总是觉得我有发展价值,还是……另有所图?” 时浅渡拖着下巴,勾起唇角,直勾勾地看着她的男人。 在她心里,宋时泽就是她的人。 “当然是……二者兼有了。”她眼珠微转,没停歇地主动输出,“不过若只能选一个的话,说心里话,我是对你另有所图。” 宋时泽这次,是真的微微一怔。 377 宋时泽2 勾着男人亲了亲。 第三百七十七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宋时泽与时浅渡对视片刻, 垂眼收回目光。 他看着自己交握在一起的手指,轻轻地掀起唇角。 “时总的话很容易让人误会。” 经过七年多时间,压迫他的父亲弟弟和公司都离他远去了。 他不再像从前那样轻度抑.郁, 社恐也好了许多, 待人接物更稳重了。 看起来成熟了,但也丢了些未经风尘的少年感。 唯一不变的是那种淡淡的破碎感与氛围感。 只要他垂下眼怅然地低笑一下,就叫人想把他抱在怀里保护起来。 至少时浅渡很想那么做。 “你没误会。”她直白道,“你以后跟着我吧。” 宋时泽不由得多看了她两眼。 如果他没理解错的话…… 这是要潜他的意思? 多年以前,参加《心跳计划》时, 时浅渡对他不好也不差,没什么特别的。 结果几年之后,突然来说潜.规则他,未免有些离谱吧。 难不成是这几年时间,这位大小姐的口味变了? 他本就打算在拍摄过程中想想办法, 从时浅渡手里多搞到些资源的 没想到,时浅渡率先起了头, 要潜他这个人到中年的、一身骂名的糊糊。 而且,还把这种上不了台面的话这么直白地说出来。 他有些意外。 不过身处在大染缸中深受其害,碰到多离谱的事也不会大惊小怪。 人么,不都一个样。 看时浅渡明目张胆、驾轻就熟的模样,恐怕不只是第一次这么做了。 过去这几年里,他吃过男艺人主动往她身上贴的瓜, 但没听说过时浅渡会潜别人。 保密工作做得倒是不错。 他想, 等围读结束后, 要黑进时浅渡的电脑挖挖料。 说不准,还能拿到一些可以当筹码的东西。 见宋时泽没有立刻回答,时浅渡又说:“你要是不喜欢流言蜚语, 就等片子杀青p剧照公开项目的时候,说你没有签公司,先因为片子的宣传问题由时艺的经纪部代理,时间久了自然而然地就落在公司了,不会有太大的舆论影响。” 宋时泽看着身边比自己小了九岁的小姑娘。 哦,恋综时她还只是个刚毕业的学生,现在也有小三十了。 不算是小姑娘了。 若是过去的他,一定会觉得害臊又难堪,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说不准,还会很尴尬很好心泛滥地劝时浅渡不要这样。 他抿抿嘴唇,做出一副局促不安的尴尬模样。 “时总怎么会跟我说起这些?” “以后你就知道了。” 时浅渡知道现在说出喜欢一字,男人肯定不会相信。 那就先退而求其次地把人利诱过来吧。 她用哄人的语调说:“就听我的嘛,不会亏待你的。” “……” 若只看时浅渡的语调和行为,谁会想得到她是要潜他呢。 宋时泽一时间,不知该嘲弄还是该觉得好笑。 他低头,无声地笑了笑,嗓音低柔好听,有淡淡的疏离感:“如果我说不,时总是不是要把我的角色换掉了?” “这两者又没什么关系,角色是你应得的。” 时浅渡心说,就算宋时泽直接因为这提议生气,她也不会使绊子啊。 她撇撇唇:“你情我愿的事,你如果实在不想,我还能强迫你啊?” 宋时泽还真没少碰到“强迫”的事。 以前李康总是想让他去饭局上陪酒,不然就不给他安排工作。 他为了反抗,自己不管严寒酷暑,一个个地跑组。 可惜他的路人缘太差了,在没有公司花钱花人情去疏通关系的情况下,除去那些下三滥的低俗剧组愿意用他这样的演员炒作,正经剧组没人乐意用他。 何况他背着公司自己出来跑组,用了他就是跟他公司作对了。 他被晾了几个月,几乎没有任何收入,大冬天都不舍得开空调。 最后整天在晚上菜摊收摊时,买最便宜的白菜回家炒饭,才算熬过去。 这还只是李康那个一流公司呢。 换做时浅渡背后时艺这样的大公司,分分钟把他封杀。 他一点儿话语权没有,又能说些什么呢。 他淡声开口:“强迫人的法子多了,时总应该知道的不比我少吧。” “那——”时浅渡凑到他耳畔,不正经道,“你给我支支招,怎么才能强迫到你服软?” 她知道,宋时泽的原则性很强的。 要是一上来就答应她的提议,反而不正常。 带着懒散笑意的语调没入耳中。 温热的气息更是随着她的呼吸吹拂而来,耳朵痒痒的。 宋时泽心中轻微一跳。 时浅渡是在……调戏他? “时总想多了。” 他的视线依然落在自己搭在一起的手指上。 漂亮的拇指在反复抚在指节上。 他勾了勾唇角:“我也不是什么原则性很强的人。” 淡淡的话语里有种不太显眼的自嘲与落寞。 “……” 她刚想宋时泽有原则,就啪啪打脸是吧。 时浅渡“哦”了一声:“是吗?” “反正我已经这样了。” 宋时泽的意思是,反正都黑进别人的电脑,搞出一堆事情了。 一脚踏入不道德的行列里,还怕什么发烂发臭呢。 下限拉低过一次,后面就都不是问题了。 只要能达到他的目的,什么都好说。 什么清者自清,什么恪守本心。 在这个社会上根本是放屁。 谁管你人品到底如何啊,只要不要脸,总能赚到钱,总能活得自在。 哪有什么福善祸淫。 他算是看明白了这一切。 也失望得透彻。 时艺的大小姐,怎么也比酒桌上那些不怀好意的混蛋强。 等他借着时艺的资源赚到足够的钱,就离开华国。 再也不回来了。 他心中打好了算盘,但故意说得有两分怅然。 眼尾微微下垂的狗狗眼中浮出水光,又很快转而不见。 给时浅渡看得怪心疼的。 当然也…… 咳咳,很想暴虐地把人欺压个透彻。 她最是受不了宋时泽那双狗狗眼湿漉漉的样子了。 就算他现在已经不年轻了,温柔地一垂眼,神色淡然却特别杀人。 哦,主要特别杀她。 “这样是哪样?”她耸耸肩膀,调侃道,“男人四十一枝花,你还是花骨朵,未来长着呢。” 落在她的手里,就从花骨朵绽开了。 她喜欢看那个绽开的过程。 “我不会亏待你的。”她重复了一遍。 宋时泽笑了。 风轻云淡,又带着淡淡的哀凉。 他说:“好啊。” - 剧本围读,其他演员们看到宋时泽入座,果然神色各异。 许多人都怕被他沾上,忙不迭地坐远一些。 正好把宋时泽身边的位置空出来了。 时浅渡一瞧,这不给她腾位置呢吗? 她美滋滋地在宋时泽身边坐了几个小时,搞得先行选座跟宋时泽拉开八百米远的演员暗自咬牙、悔不当初。 等围读结束,艺人们纷纷离开。 时浅渡路过卫生间时,正碰上两个男生边聊天边往外走。 “我真是服了,怎么会真的有宋时泽在啊。” “他们脑子进水了吗?找他那性子,拍摄期间就能把剧组搞臭吧。” 两个青年刚一出门就撞上了时浅渡。 顿时,脸上纷纷闪过尴尬。 “你们有想法,没有问题,请你们去办公室找我,当面跟我说清楚,而不是背地里跟受了多大委屈似的抱怨万分,你们如果不愿意上我的戏,就把机会让给别人。” 时浅渡真的很不喜欢有人背后议论纷纷。 念着两人年纪都不大,她没说太狠:“宋时泽之前那样是因为公司不干人事,捆绑炒作不是他的本意,你们没看到今天他们公司的热搜吗?” 有个男孩还算聪明,立刻踩着台阶就下。 “我们一直在讨论剧本,还没来记得看热搜什么的。” 时浅渡摆摆手:“行了,没事就回家吧,明天继续过来围读。” “是,那时总我们就先走了。” 两人再不多说,连忙相互拉扯着跑了。 没心眼的小屁孩两个。 时浅渡摇摇头,往办公室走去。 她拿出手机低头打字:今天来我家吧。 拇指一动,就把消息发送给了宋时泽。 与此同时,卫生间中“叮铃”一声。 时浅渡脚步微顿,笑了笑,但没做停留,去办公室忙手头上的工作。 【我还有工作要忙,你先去吧,电子锁密码是0579】 【地址】 【我想吃菠萝古老肉、糖醋小排】 【嘶溜.jpg】 宋时泽洗净手,抽出厚纹纸巾擦干水迹。 他听见时浅渡对他的维护了。 但心中没有一点儿波澜,反而觉得好笑。 身为头部公司的副总和圈内知名制片人,果然对李康和他前公司那点破事了如指掌,也知道他这么多年里经历了什么。 到头来,却还是跟李康一样,对他做着同样的事。 真是天下乌鸦一般黑,谁又比谁好呢。 他厌恶极了娱乐圈。 借着时浅渡的资源赚几笔快钱,就再也不会跟娱乐圈沾上边。 不,还是要沾边的。 他要把那些见不到人的勾当,全都爆光出来。 他打开微信,就看到了时浅渡颇为幼稚的表情包。 看起来很馋的样子。 说起来,当年恋综的时候,时浅渡也是所有人里吃他做的饭最多的人。 这点倒是压根没变。 宋时泽看时浅渡发来的地址是个别墅区,就先在文化园附近的超市买好了需要的菜肉,除去微信提到两道菜,他还买了几年前《心跳计划》录制时,时浅渡喜欢的几样菜。 他拎着几个塑料袋从超市里出来,迎面被寒风吹得头脑高冷。 这时才恍然发现,自己竟然又不自觉“体贴”起来,就连八年前时浅渡的喜好都记得。 要知道,那会儿的时浅渡只是个跟他不熟的路人罢了。 他拎着蔬菜,自嘲地扯了扯唇角。 从前讨好人太久,三年了,习惯都改不过来。 真是再也不想…… 愚蠢到小心翼翼地讨好别人了。 他在超市外面站了一阵。 半晌,走到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 也罢,反正最近要把时浅渡哄高兴了,才能换来好的资源。 - 时浅渡打开家门,就闻见了一阵香气。 她脸上一喜,换了鞋,电脑往门口一放,就跑到了厨房。 宋时泽做饭时真是跟以前一个模子。 他站在开放式厨房的台面旁,身量很高却有些消瘦。 身上系着蓝色的围裙,袖口整齐地挽起。 听见开门声,他抬头:“时总回来了。” “你……要不别叫我时总了。” 时浅渡扒在男人对面,别扭地敛了敛眉头。 她还是喜欢听宋时泽叫她时小姐。 过去啊,婚后两人越来越熟悉了,宋时泽在相处中慢慢改口叫得更亲昵,但在**时还是会跟从前一样唤她,还有在媒体面前也是,用很乖的口吻称呼她“时小姐”。 那会,很多粉丝都会善意地调侃他,结婚几年了,怎么还跟刚认识似的,一点长进都没有。 她忆起从前,走神了两秒才缓过来。 “叫我时小姐好了。” 宋时泽动作顿住。 有些奇怪。 这是什么特殊的癖好,或者xp吗? 在这个比其他行业稍微混乱一些的圈子里待久了,他倒是知道有些人会有些奇奇怪怪的癖好。 莫非时浅渡私底下有特殊的爱好? 那他这资源…… 赚的可真是不容易啊。 他收敛起面上的微妙情绪,垂首,将锅里闷着的小排盛到盘子里。 接着,又把刚炒熟的菠萝古老肉装好盘。 “时小姐,你点的两样都好了,我再炒两个菜,很快就好。” 时浅渡非常满意。 虽然心黑了,但还是跟从前一样乖嘛。 她心中明白,宋时泽这么好说话,肯定是在她这里有所图。 但没关系,图她什么她就可以给宋时泽什么呀。 宠他! 反正要相处很久呢。 她坚信自己能把人追回手里。 已经成功让他喜欢过一次了,还怕第一次么。 至于在宋时泽最需要资源和经纪团队的时候威逼利诱他一通…… 卑鄙是卑鄙了点儿,但结果是好的就行。 几个菜很快就全上齐了。 宋时泽一如既往的很全面,还煮了一小锅汤。 他给时浅渡盛了一碗:“先喝这个吧,外面天冷,胃会不舒服。” “……” 时浅渡动作微顿,鼻尖酸涩了一瞬。 以前宋时泽就总喜欢提醒她这个,像个长辈一样唠唠叨叨。 他总喜欢把她当成需要人照顾的小孩子。 她看向坐在对面的宋时泽。 男人比那时候年纪大了,经历的更多,不像过去那样心中干净明亮。 可她总是觉得,那种刻在骨子里的温柔是很难改变的。 她喝了口热汤。 跟从前完完全全一个味。 就这个情况,她怎么可能…… 不频频想到从前啊。 “我最近在写一部剧本,到时候你出演男主吧。” 宋时泽正在小口吃饭,像小仓鼠一样腮帮子微动。 听见时浅渡的话,稍微噎了一下。 他抽出纸巾,擦了擦唇角,掩唇将口中的菜咽下了。 他还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说呢,时浅渡就主动给他男主演了? 这可是时浅渡的男主,还是她自己写剧本啊。 这算什么。 亲自写剧本捧他? 真不懂,这是在给他画饼,还是正在潜了他的兴头上。 八成是在画饼吧。 他垂着眼,道谢:“那我先谢谢时小姐了。” “谢什么,以后不用总跟我说谢谢。” 时浅渡美滋滋地夹了一块菠萝古老肉塞进口中。 酸甜的味道顿时在嘴里炸开。 她忍不住模糊不清地说:“你做饭还是那么好吃,我可真是太有福了。” 宋时泽以为她说的是当年的《心跳计划》。 他假意露出腼腆的笑容,温声道:“时小姐喜欢就好。” 时浅渡忙完工作回到家时已经不早了。 吃点东西,就超过了八点。 宋时泽要在厨房收拾碗筷,她便道:“我还有点事,到楼上工作去了,家里的东西你都随便用,房间也可以随便进,都没关系的。” “好,我知道了。” 宋时泽点点头,认真把厨房收拾干净了。 不止如此,还顺手打扫了客厅。 他从小就为了得到父亲的夸奖,独自一人包揽了所有家务。 对于家务,他再熟悉不过了。 把整个别墅的一层收拾干净后,已经九点半了。 他上楼,敲了敲时浅渡的房门。 得到回应后,走了进去。 他把手中的牛奶放到桌上:“我热了牛奶,晚上喝会很舒服。” “谢谢。” 时浅渡牵住男人的手,把他拉到身边。 手臂顺势圈上了宋时泽的腰。 很多男艺人容易在奔四时发福,忽略身材管理。 但宋时泽没有,他的腰就跟初见时一样纤瘦而有力,抱在臂弯中刚刚好。 她不由得回想起最初揩油的趣事。 那会儿是在射箭俱乐部,这男人不想脱衣服又不好拒绝,被逼得眼眶红了一圈。 那时做不愿意的事,是因为讨好型人格,也因为起哄的压力。 如今做不愿意的事,被她抱在怀里…… 是因为有所图谋。 唉。 她心情有些复杂。 但管他呢,反正是到她怀里了。 没道理嘴上说明白了,一点油水不捞啊。 这么想着,时浅渡的手指从腰间不断往上,抚在了他的脖颈后面。 她扬头,同时把人往下轻轻一按。 温软的嘴唇触碰到一起,轻轻柔柔的。 她发誓,她一开始只是想碰碰宋时泽的嘴唇。 可那股太熟悉的气息在鼻息间涌动,纠缠在一起…… 她张开唇齿,勾着男人亲了亲。 没吻得太深,只亲了两秒。 宋时泽在这个圈子里浸.淫一十多年,要说他有什么不懂的,那纯粹是装蒜。 既然选择了用这种方式换资源,便不会端着藏着。 心早就冷透了,他不在乎这些。 他以为他自己真的不在乎了。 然而被时浅渡撬开唇齿的那一刹那,心中还是一阵悲哀与苦涩。 一十多年前,刚入圈的他,有想过自己三十八岁时名声狼藉、入不敷出,权衡之下选择被一个比自己年轻十来岁的小姑娘这样随意对待吗? 他很想笑,不需要声嘶力竭,轻轻地笑一下就好。 挺好的。 从现在开始,他跟那些恶心的人也没什么不同了。 尽管他是为了尽快离开这个令人作呕的圈子。 短暂的亲吻过后,他直起腰身,别开脸。 正好瞥见了时浅渡电脑屏幕上正在写的剧本文档。 文档名是《偏爱》。 呵。 宋时泽无声地扯动唇角。 偏爱,真是个诱人的词啊。 他半生时间,只看到过别人得到偏爱。 与他无缘。 可笑的是,时浅渡这样一个随随便便就让根本不熟的男人住到自己家里的人,也能写出所谓的“偏爱”么。 378 宋时泽3 让我亲一下,好不好? 第三百七十八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当年《偏爱》的剧本, 是有那位cp粉编剧主笔,后由时浅渡修改完成的,算是两人共同的作品;而现在的情况是,从未有过cp粉的存在, 编剧自然也就写不出那样的故事, 就只能是时浅渡自己照着记忆重新呈现出来。 距离当年的拍摄已经时间久远, 记忆模糊在所难免,要想把剧本中的高光情节都展现出来,还得把两位主角的年龄调整到现在的, 得耗费不少精力。 时浅渡亲了亲宋时泽的唇角后,便没再圈着他不让走。 “我还差个收尾,得再忙一会儿。” 这会儿正写到一个关键的节点,还是一口气写完比较好。 时间不早了,明天一大早还得去剧本围读。 她说道:“你先去洗澡休息吧。” “好, 那我先去洗澡。” 宋时泽点点头,把冒着热气的牛奶往前推了推。 他提醒道:“忙完了记得喝牛奶,别浪费了。” 时浅渡笑了笑:“我知道了。” 还是一如既往的节俭啊。 果然人无论经历过什么事, 总会有些习惯是改不掉的。 宋时泽离开书房, 拿了毛巾和睡衣,独自去了浴室。 他脸上始终没有太多情绪, 细密的长睫遮挡住眼底的神色。 热水是早就烧好的。 打开开关,散发着热气的水流倾泻而下。 几秒钟就湿润了他的一头黑发。 时浅渡家里的个护产品都是大牌,随便选哪个出来都不会便宜。 他在最辉煌的时刻,也是被这种迷人眼的国际大牌环绕其中,代言、广告不断。 但他从未被迷了眼睛。 他以为,只要自己恪守住本心,结局就会是好的。 挤出洗发液, 搓出浓密的泡泡,在头发与头皮上按摩一阵。 接着用热水冲掉,短发随着水流背到脑后。 宋时泽仰着脑袋,在蒸腾的雾气中闭上双眼。 他的面相骨相都是极其优越的。 就连衰老这种常事,似乎都离他很远很远。 年近四十,依然看不出太多岁月的痕迹。 高挺的鼻梁,红润的唇,漂亮的下颌线,在朦胧中连成完美的侧颜。 就只有眼窝比年轻时加深了些,显得整个人更加深沉忧郁。 他循规蹈矩地洗净了身子,有些走神。 现在时浅渡应该已经……睡着了吧。 若是没睡着,可不好办。 不知道她是否真有什么特殊的癖好。 反正,让他叫“时小姐”真的挺奇怪的。 宋时泽脑子里有些胡思乱想。 但怎么也没把这件事跟他在《心跳计划》中的几句礼貌称呼联系到一起。 他故意在浴室中多磨蹭了一会儿,好好地用沐浴露洗净了身上的每一处。 然后拿毛巾擦干,又吹好了头发。 把自己收拾妥当了,他便去了时浅渡的卧室。 屏息,小心翼翼地推开卧室门。 在看到时浅渡抱着枕头睡着的模样后,他无声地松了口气。 宋时泽垂眼,视线扫过时浅渡放在床头的电脑。 他都记得,她在恋综时就喜欢睡前抱着电脑去卧室,果然一直没变。 总是显得柔软的狗狗眼蒙上淡淡的晦涩。 他从楼下的背包中拿出自己的笔记本,噼里啪啦地敲起键盘。 不多时,就驾轻就熟地黑进了时浅渡的电脑。 扒人秘密这件事,他已经做得很顺手了。 指肚敲打在键盘上。 黑暗中,不断传出“哒哒”的声响。 时浅渡电脑中的大小文档很快就过略了一遍。 他以为会扒出一些有关时艺、有关时浅渡的猛料,就算没有猛料,也总该有几个加密文档吧? 可事实是,什么都没有。 干干净净空空如也,除了正经工作内容,什么都没有。 他不禁开始怀疑自己的技术。 难道是他水平不到家? “噼里啪啦”地又搞了二十分钟,依然一无所获。 宋时泽无奈,只能合上电脑,装回包里。 也把时浅渡的笔记本放回原处。 视线在她的身上睨了一眼,神色复杂。 一个那么无所忌讳地说要潜.规则他的人,能有那么干净? 他难以相信。 兴许是存在了其他台式机或者硬盘里。 今天浪费了一些时间,已经不早了,就先休息吧。 反正来日方长,他还有的是机会。 宋时泽掀开被角,躺在床上边边角角的地方,没有靠近时浅渡。 他看着黑漆漆的天花板,半晌,闭上双眼。 - 时浅渡第二天早晨醒来时,都快日上三竿了。 要不是她定闹钟习惯一定就是一溜,铃声轮番地响,恐怕还睡不醒呢。 她揉了揉沉重的脑袋,回想起昨天,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她在写完收尾内容后,把还温热的牛奶一口气喝光了。 接着,回到卧室,刚躺上床没多久…… 就睡着了。 不,应该说是睡死了。 后面身边任何动静,她都没听过。 但今早看床上的痕迹来说,宋时泽在她身边躺过。 想来想去,不对劲的地方应该在那杯牛奶上。 她没有立刻给宋时泽的行为下定论,而是特意利用系统回看了影响。 果不其然,是他在热牛奶之前,放里面丢了药片。 显然是安眠药之类的。 好啊。 她直接气笑了。 不想从她那就直说呗,竟然给她下药。 而她因为过于相信这只温顺的小绵羊,一点儿防备没有,第一次中了这么低级的招式。 以往她再是粗心,也不至于被安眠药给放倒了啊。 果然,人就不应该过于相信谁。 ……可那是宋时泽啊! 时浅渡一拍大腿,真是又气又无奈。 结婚好多年,她再是吊儿郎当的不正经,也把人放心里了。 何况那宋时泽多少年来,都跟刚同她在一起时一样温柔又顺从,连谎话都没说过一次,要说唯一一次隐瞒她,还是某次结婚纪念日,他偷偷买了点新鲜的情趣.用品,怕她知道疯狂隐瞒。 她怎么可能会无缘无故地怀疑宋时泽。 时浅渡在二楼洗漱好,走下楼梯。 宋时泽正在厨房做早餐。 男人的演技极好,听见脚步声,抬头看向楼梯。 清透的狗狗眼一弯,眼尾下垂,露出淡淡的笑容。 看起来没有任何攻击性。 就好像他昨天从来没做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情。 “时小姐,你醒了。”宋时泽动作麻利地把煎蛋翻了个面,“早饭马上就好。” “唔,你怎么没早叫我啊,再晚点起没准就围读迟到了。” 时浅渡走到宋时泽身边,伸出手臂就搂住了他的腰。 一点儿不客气地在上面摸了摸。 能感觉到,男人的肌肉立刻紧绷起来。 宋时泽把注意力放在早餐上,温声答:“我看时小姐睡得很沉,想着应该是最近筹备新片太累了,就没有早叫你。” “是么。” 时浅渡凑近他,牙齿咬上男人的耳垂。 轻轻地、缓慢地撕磨。 她笑:“不是因为那杯牛奶里有安眠药吗?” 宋时泽喉咙一滚。 心脏霎时跳动得飞快,头皮发麻。 要不是定力好,恐怕会把木铲脱手而出。 他没有立刻回答,先缓神两秒。 接着笑道:“时小姐未免疑心太重了,肯定是最近太累,才会睡得沉吧。” “是疑心病还是你真的动手脚了,想必你比我更清楚。”时浅渡用薄唇流连在男人的耳朵与脖颈之间,时而轻吻触碰,时而用牙齿细密地啃咬,“不愿意的话,为什么不直接说呢?” 宋时泽被亲得背脊僵硬。 在热气垂在耳边时,没忍住抖了一下。 他关上燃起,手掌撑在台面上。 那只手已经撩起了围裙,肆意地作乱。 他知道时浅渡是故意的。 只是没想到,自己会这么敏感。 他调整气息,说道:“时小姐,你误会了,我没有不愿意。” 低沉柔和的嗓音夹杂着不稳的呼吸声。 喉结滚动,他抿住红唇。 说话间,天生显得无辜又可怜的狗狗眼微微发软,凝结出一点儿水汽,眼尾已然红了。 都不用盯着时浅渡看,只需低垂眸敛眉,一副把委屈与苦闷憋进心里的样子…… 就足够叫人心中直呼不舍了。 “真的,时小姐。” 许是原生家庭长期压抑性格的关系,他从小养成了人前讨好与顺从的习惯,直到现在开始反抗报复,他也不喜欢跟人正面冲突。 或者说,他本能地抗拒正面冲突,所有报复都是隐藏在背后狠狠进行的。 可这样一个人,却在过去,为了她跟家人硬碰硬地起了争执,撂下狠话。 时浅渡回想起从前,心中说不出的酸涩。 她在男人腰上轻掐:“你不用嘴硬,真以为我什么都看不出来吗?” “……” 宋时泽心中打鼓,不知道她了解他的行踪到什么程度。 据他的观察,别墅里没有安装家用摄像头啊。 难道,他从时浅渡身上获取资源的目标,这么早就失败了吗? 早知如此,昨晚还不如就…… 毕竟没有什么事比他拿到钱离开华国更重要。 他与时浅渡对视。 以为下一句话,会是她让他滚。 “宋时泽,你知道么。” 时浅渡靠在他身上,轻声地笑了一下。 她说:“其实在我这儿,你永远可以选择拒绝。” 宋时泽微顿,嘲弄的心思一股脑地往上窜。 他敛敛神色,半开玩笑似的开口:“昨天时小姐威逼利诱时,可不是这么说的。” 这个男人的气质太温柔也太脆弱了。 不管说什么,都看不出攻击性。 好像只是在略显怅然地轻叹一声,像水蒸气一样在空中消散了。 时浅渡勾起唇角,双臂一勾,就把宋时泽的细腰圈进自己怀中。 她往前用力,半抱半推地让他后退了三五步。 两人一同撞在了身后的冰箱上。 她搂的比较紧,身体相互依贴着。 扬起头,距离男人的那张柔和无辜的面容不过一寸。 “你有拒绝的权利,但我有利诱的权利。”她懒洋洋地笑了起来,稍微往前凑了一点儿,就啄在宋时泽的红唇上,“是你自己乐意被我利诱。” 她笑得有些小狡黠,又有些小得意。 凤眸弯弯,显得灿烂而简单。 “……” 宋时泽心脏轻轻一跳。 不似时浅渡说“怎么才能强迫到你服软”时,听见调戏的那种意外之感。 而是,耳根控制不住地染上了薄红。 这个小姑娘,比他小了那么多,怎么这么会撩人? 也怪他没什么恋爱经历,这点调戏都扛不住。 眼前的人脸再一次拉近。 唇上传来柔软的触感,温乎乎的。 他感觉到时浅渡又一次撬开他的唇齿。 身前传来模模糊糊的声音。 “昨天亲都亲过了,再亲一下也没什么的吧?” 他来不及回应。 湿濡的唇齿在时浅渡的强势攻略下纠缠在一起。 宋时泽不知道为什么时浅渡没有因为他下了药的事而生气或斥责他,他只知道他们的吻缠绵悱恻,甚至能感觉到时浅渡的……温柔。 她明明那么强势直接,却又那么小心翼翼,一点点地带领着他。 时浅渡捧着男人的后颈,渐渐与之分开。 额头相抵在一起。 她的气息有些不稳,嗓音低哑:“你不该给我用安眠药,知道吗?” 宋时泽在细喘。 嘴唇被亲得红润,还泛着淡淡的光泽。 眼尾也染上了撩人的绯色。 她太会亲了。 不是他能招架得住的。 他当然知道偷偷给时浅渡下药是不对的。 但他依然没有承认,只低声道:“你误会了,时小姐。” 他的腰还被时浅渡抱着,两人腻味地贴在一起。 除去背脊靠在冰箱上泛着凉意,其他浑身上下哪里都是热的。 “算了,这事就算过去了,以后想就说想,不想就说不想,不论什么想法,都可以直接跟我说,也可以拒绝。”时浅渡又亲亲男人的唇角,“不用那么小心翼翼的,我说明白了吗?” “嗯,说明白了。” 宋时泽别脸,避开了她的亲吻。 他低声说:“不想亲了。” “……” 这男人气死她算了。 时浅渡二话不说,掐住宋时泽的下颚,又一次亲上他的唇。 这次比刚才还要强势,侵略性极强。 不出几秒,就把人亲得喉咙里发出低低的闷哼。 “唔。” 她对宋时泽太了解了。 他身上的一切敏.感与喜好都是她亲手摸索开发出来的。 几个不轻不重的法子,就弄得男人靠在冰箱上直颤。 “嗯……” 尾音不自觉地拉长了。 有些婉转。 可真是好听。 时浅渡暗自赞叹。 她舐去男人唇角滑落的银丝,又吻吻他发红的眼尾。 不出意外地看到了他委屈又嗔怪的眼神。 他被她欺负之后,总是这副模样。 真是什么时候都没变。 只是这回么…… 若有似无地隐藏着一丝羞恼与恨意。 可能在厨房这样对他不太合适,欺负的有点过头,让他觉得被羞辱了。 宋时泽不由得在心中冷笑。 时浅渡说那么多有的没的,还不是全是屁话。 心中想的不好听,但脸上不显,被亲的过于红润的嘴唇抿了抿。 他嗓音已经变哑了:“时小姐刚才还说,我可以说不想呢。” “你可以说不想,但我也可以强迫你啊。” 时浅渡理直气壮,还不忘颇为嚣张地扯了扯唇角。 她用手指抚在男人的嘴唇上:“宋时泽,你已经把自己卖给我了,就是我的人了。” 卖给她了? 宋时泽的胸膛起伏了几次。 垂在身侧的手指一点点地攥紧。 呵,好吧。 是他主动同意开始这段关系的,又怨什么别人呢。 又当又立,活该他受着。 他觉得自己挺好笑的。 做过不少坏事了,怎么还叫人睡一下都不愿意。 分明是各取所需的事情而已。 反正能赚到钱就行吧。 赚钱,离开,然后曝光更多恶事。 不把这混黑的社会搅到天翻地覆不罢休。 这才是对他来说最重要的事。 他掀动唇角,才想故作风轻云淡地说一句“今晚在床上等你,别忘了给我安排资源”,却在开口之前,听见时浅渡在他耳畔低低地叹了一声。 “你是我的人。”时浅渡轻吻他的耳垂与脖颈,“以后只有我能这么欺负你。” “……” 原来那句话的重点,在“就是我的人了”上面么。 宋时泽心头那股突如其来的讥诮与恨意,莫名随着她的话消散了不少。 可能是这么多年,太期待有人能坚定地跟他站在一起了吧。 父亲打他骂他,带着一家子人吸他的血; 公司不仁不义,每天都在想着怎么榨干他最后一丝价值。 他从来没有切身感受过所谓的“偏爱”。 就连曾经的粉丝田清悦,在跟真实的他相处一个多月后,便扬言让他不要再祸害人。 有时候他就想,或许真的是他太糟糕了吧。 才会遭遇这么多不幸。 而此时此刻,有个比他年轻太多的姑娘抱着他的腰,跟他说这些。 呵,他们就只是各取所需的不正当关系而已。 不愧是老板,真会给人画大饼。 可能她跟每一任潜到的对象都这么说的吧。 她只要给到资源就可以了。 他又不求跟她谈恋爱或是什么的。 更不会纠缠她。 宋时泽没把时浅渡的话当真。 他垂下眼眸,纤长卷翘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的神色。 “时小姐还欺负自己人吗?” “谁叫我还是想亲你呢,不欺负你还能怎么办?” 时浅渡抬起头,直直盯着男人的凤眸一弯。 双臂渐渐从腰间往上滑动,勾住了宋时泽的脖颈。 “难不成……”她喉咙里溢出笑声,不太正经又格外撩人,“你喜欢我求你呀。” 宋时泽微微一怔。 不等他反应,便有温热的呼吸洒在耳畔。 接着,柔软的唇蹭在了耳朵上。 他听见时浅渡哑声地哄:“让我亲一下,好不好?” 漂亮的喉结上下一滚。 她在跟他**。 379 宋时泽4 要不今晚留下来过夜吧。 第三百七十九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我要是还拒绝, 时小姐就又转而强迫了吗?” 宋时泽问问题还是很刁钻的。 比起从前彻底的温柔平和,他能多说出些相对犀利的话了。 “怎么会呢,你不喜欢的我就不做, 怎么样?”时浅渡勾住男人脖颈, 笑道, “我最多也就是墨迹你一会儿, 说不准你就服软了,不再抗拒了呢。” 她咬着宋时泽的耳朵,在他最敏感的地方留下细密的吻。 果然成功地让他不可抑制地轻微战栗起来,喉结快速滚动, 性感的要命。 “你要是不反对的话, 我就亲了噢。” 薄唇从颈间辗转到他的唇畔,在宋时泽还未开口时,轻轻地啄了一下。 在柔软嘴唇的表面吻过, 动作很轻, 与激烈不沾边。 不是只有深吻才能体现出深刻爱意的。 很多时候,清浅的亲吻就足够让人感到愉悦悸动。 开放式厨房一片清朗干净, 却莫名叫人觉得充满了流动的蒸汽。 仿佛有温热细密的气流在身边涌动, 拂过光滑的皮肤。 时浅渡垂下凤眸, 反复亲吻男人的嘴唇。 她的眼睛有些内双,垂眸时, 刚好能让人看到眼皮上两道浅浅的褶皱, 与低垂的睫毛搭配在一起,有种说不出的慵懒。 宋时泽的视线在近在咫尺的面容上迅速扫过。 许是荷尔蒙本能的反应,他竟是有一瞬的心悸,背脊酥酥麻麻的。 他闭上了双眼,没再拒绝。 把他逼到喘不过气的深吻始终没有出现。 反倒是嘴唇上突然疼了一下。 时浅渡咬了他。 红润饱满的嘴唇上出现了个小小的口子。 流了一点血, 但肿的比较明显。 宋时泽不解,吃痛地蹭了蹭嘴唇:“时小姐。” 难道时浅渡的特殊癖好是咬人? 他确实听说过有种特殊的xp就是在咬人和被咬时才能发泄。 时浅渡不知道男人干净温软的面容下藏着这种离谱的猜测。 要是知道了,肯定要让他知道自己到底喜欢什么,别管他现在抗不抗拒。 拇指缓缓抚过宋时泽发肿的唇。 她笑道:“这下大家就都知道你名花有主了。” “……” 宋时泽意外地挑了下眉梢。 他淡声说:“时小姐放心好了,除了你,整个围读会上都不会有人想跟我沾边。” “现在没有,不代表以后没有。” 时浅渡又在他唇上亲了一下。 “盖过戳了,就是我的人了。” - 宋时泽最终把时浅渡对他做的一切归为戏弄。 他白天跟着剧组安排,一起研读剧本; 晚上就回到别墅准备晚饭,接着继续在微博上爆料前公司的脏事。 他在之前的公司呆了20年,前前后后无数艺人来来去去。 有不少艺人在离开公司后爆红,或者成了影帝影后,社会影响力非同小可。 可他们还是个小艺人时,在公司没少遭到不好的待遇。 他就借着这些艺人的名气,选择性爆料一些不会太多影响他们反而能引得粉丝关怀、还能引发巨大舆论事件,一条条连事件带证据地甩上去。 其中笔墨不多地夹杂了自己多年以来的遭遇,看不出偏袒。 也正因为如此,才显得特别有说服力,让不少攻击他多年的黑粉大为震惊,议论不断。 没过两天,还有多年老粉在微博上注册了新号,用跟他一样缜密的逻辑,把所有他被迫碰瓷、奶新人接烂剧、不陪酒就没有工作等等被无良公司压榨的辛酸历程整理出来,一条一条地发了微博,让他的名字在微博热一上挂了整整一天。 大多数吃瓜网友们震惊无比,自觉错怪了宋时泽。 也有一些人不相信当年红遍亚洲的超级偶像会被公司欺压至此,但公司被爆出那些事在先,许多影帝影后当红流量都被李康或欺负或排挤过,让人不想相信也不得不信了。 半个月内,爆出这么多事,演艺协会也发文痛批行业乱象。 涉及违法的部分,也有相关部门介入调查。 宋时泽在爆料之后再一次走进会议室时,嗡嗡的说话声戛然而止。 好似时间暂停,所有同组演员都尴尬地看着他。 想来,是因为过去对他态度不好,而感到很是抱歉。 “那个……泽哥。” “我知道你们想说什么,没事,不用在意。” 宋时泽坐到自己这几天固定的位置上。 他没有要跟这些人当朋友的意思,以后也不会有太多交集。 “可是……” “好了,人齐了吗?” 时浅渡进门发话,打断了其他人想跟宋时泽攀谈的心思。 她坐到宋时泽身边,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伸手摸在他的大腿上。 “人齐了就正式开始,别聊那些有的没的。” 众人纷纷垂头去翻剧本。 没人再讨论热搜了。 宋时泽面色淡淡,眉眼柔和,一直跟着大家的节奏参与讨论。 只是目光么,没少看捏在自己腿上的那只手。 他想说,既然不能聊有的没的…… 能不能也别摸有的没的啊。 自从那天之后,一连几天,时浅渡真像她说的一样,没强迫他做过什么,但也没少在他做饭时动动手脚,或者睡前抱着他调侃逗弄、亲上一亲。 像这样一边读剧本一边揉捏他的腿,也算是常事了。 他放松腿上的肌肉,时浅渡就捏面团似的揉捏。 他若绷紧肌肉,时浅渡就用手指轻轻地戳。 围读结束了,还会附在他耳畔调笑着夸一句“保养的真好。” 总之,她没个正形。 相处越多,宋时泽就越觉得时浅渡是个没心没肺还幼稚的家伙。 在此之前真没想过,全国知名的金牌制片人私下里是这样。 剧本围读过程中,众人相互讨论剧本,意见一致时,会即兴地表演上一段对手戏;意见不一致时,也要即兴地来一段,看看谁的理解更加合适更加具有表现力。 最后再根据所有人的反馈,在剧本上做出一些微调。 不知不觉间,大半天就过去了。 时艺为他们都准备了健康餐,在正式开机前保持状态。 “中午了,餐一会儿就到,大家自行在公司里放松放松吧。” 时艺娱乐的占地面积不小,有专门的休息区和健身区。 回字形的建筑中间,也有草地和座椅之类的。 平时外人不能进入公司,任何艺人在公司内部选择自己喜欢的方式休息,都不会被打扰。 宋时泽过去的数年时间里,常年盯着电脑学习。 看剧本时间长了,眼睛很不舒服。 于是,他到楼下的草地旁溜溜弯,让眼睛多看看绿色。 冬日里,外面挺冷的。 他走在小径上,耳机里播放着舒缓的歌。 把世间一切纷杂都摒弃在外。 突然的,后背一重,让人用力地推了一把。 他完全没防备,惯性之下往前走了两步才停稳。 好在没有趔趄摔倒。 他敛起眉头,回头,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是他奶了很多年的梁枫。 当年十九岁的少年,如今已经二十七岁了。 尽管当年全国最热的ip《摘月亮》被他搞砸,招了不少骂声,但架不住背后有人捧,各种大热剧的男一号就没有断过,PUA了一批忠实的脑残粉。 放眼整个娱乐圈,他家粉丝也能列为最疯狂的之一。 “泽哥,真是你啊。”梁枫眨眨眼睛,“没想到会在时艺碰到你,今天好像没有试镜吧?” 他看到这两天的热搜了。 几年前他就换了公司,这事按理说对他没有影响。 可许多网友都猜出了宋时泽奶的新人是他,让他遭了许多路人的骂。 虽说他粉丝战斗力极强,骂战就没输过,但还是让他很不爽。 宋时泽眼底划过一丝危险的气息。 梁枫出道前几年踩着他上位,而且很多时候都是梁枫自己出的主意。 不仅一肚子坏水,还特别最贱,很多次故意在他面前炫耀羞辱。 就这,还因为一些作秀的拍摄,被粉丝夸得天上有地下无。 要是粉丝知道梁枫这么多年来都是靠卖屁股上位,还坑过不少合作演员,吃着人血馒头走到今天,会是个什么反应? “怎么不说话?你现在是哑巴了吗?” 梁枫笑着开口,小太阳一样的面容下,说出的话却十分难听。 他打量宋时泽几眼:“听说你跟公司解约到现在都没有工作,要不我给你介绍介绍?我这回过来是要谈一个古偶的男一,你正好可以演我身边的哑巴护卫。” 宋时泽淡淡睨过去一眼:“好好演你的无脑偶像剧吧,我就不用你费心了。” 他这么温柔的性子,说出这种话已经算是很少见了。 “你……!” “宋时泽,别总是跟无关紧要的人废话。” 楼上传来清亮好听的女声,打断了梁枫的话。 两人抬头看去。 只见时浅渡趴在自己办公室的窗边,正看着他们。 她说道:“餐都快凉了,还不快上来吃?一会儿围读你要是迟到了,让大家等着你自己吗?拿着饭过来找我。” 听着像是斥责的话,瞬间让梁枫白了脸。 总所周知,时浅渡制片的项目,从来不在杀青前官宣。 保密工作做的也好,只会联系选角团队为每个角色选出来的备选演员,问他们是否愿意过来试镜,而不会对外公布组讯,省的被无数人拉关系打爆电话。 就连他,也是听了这话才知道时浅渡的新项目要开机了。 “你面上了时浅渡的片子?已经进入到围读阶段了?” 他难以置信,刚才的得意全被打消了。 继而变得愤愤而不甘,他还在演偶像剧,而宋时泽演过那么多烂片之后,竟然都开始接触奔着获奖去的片子了! 而且他好多次拜托金主爸爸帮忙联系时浅渡,都被时浅渡给拒了。 难道他还不如宋时泽么? 宋时泽根本没回他,回头往楼里走去。 独留梁枫自己被回形楼里的无数工作人员隔着窗户笑话。 而他转身的瞬间,红唇不自觉地勾起。 他笑了。 因为时浅渡对他的袒护。 不得不说,他喜欢这种…… 被人好生护着的感觉。 他上了三层,在敲门后,走进时浅渡的办公室。 迎面而来的,是柔软的触感。 时浅渡把新买的羊绒围巾围在宋时泽颈间。 她绕了两圈,好好地给他系好。 “天这么冷,你又不耐寒,怎么也不知道系个围巾?” 宋时泽答:“只是出去溜达一圈,很快就回来了。” 他瞥见办公桌上放着一个新开的大牌盒子。 想来,是时浅渡这几天看他没系围巾,怕他受寒,所以特意给他新买的。 多少年不曾有人关心过他饥饱冷暖了。 就连他父亲,都是从小都不曾给他系过围巾。 他低头看着时浅渡的动作。 眉眼不可抑制地软了下。 他要说“谢谢”,就在此时,时浅渡缓拉拽围巾,让他微弯下腰来。 柔软的薄唇轻吻在了他冻得发凉的嘴唇上。 又轻又柔,带着某种叫人心悸的温度。 心脏不正常地跳动了两下。 他垂眼:“谢谢。” “别跟我客气呀。” 时浅渡拉着他的手,坐回沙发上,把饭盒往前推了推。 “我另准备了午饭,阿姨刚做好送来的,一起吃吧。” 宋时泽应声:“好。” 他以为时浅渡会抱着他亲上一阵的。 她很喜欢亲他。 没想到今天没有。 有点意外。 “快吃啊,刚出锅的,别放得不好吃了。”时浅渡打开他面前的食盒,“虽然没有你做的那么合我口味,但也还挺好吃的,你尝尝。” “嗯,这就吃。” 宋时泽抿抿唇,把微乱的心绪收了收,不再想时浅渡。 他状似无意地问:“梁枫跟公司签合同了吗?” 时浅渡随口道:“应该还没敲定吧。” 她猜,这男人是想报复梁枫了。 “他以前跟我一个公司,人品不太好,风险大,容易暴雷。” 宋时泽嗓音柔和,很难让人看出他心中的恨意。 时浅渡无声地笑了笑。 她果然没猜错。 这是怕她们时艺的项目被搞黄了做赔钱买卖? 看来,宋时泽心里还是挺有她的嘛。 “嗯,我知道,我这就告诉导演别用他了,待会他下楼时我能从电脑的监控系统里看到,我带你卡着点出门跟他碰一面。” “……” 时浅渡真的也挺坏的。 宋时泽有点想笑。 但他只说:“时小姐,我们只是各取所需,你不用为了我这么做。” “不是因为你。”时浅渡喝了口气泡水,“他本来也不合适。” “……” 宋时泽又沉默了一下。 胸口有点闷。 “是我想多了,让时小姐见笑了。” “呵。” 时浅渡没忍住笑,想凑过去亲亲他,却因为两人正吃东西而作罢。 她揉了揉宋时泽柔软的黑发:“我说什么你都信啊?” 宋时泽微怔。 一时之间,不知道时浅渡哪句话是真的。 真是因为他而放弃跟梁枫合作吗? 宁愿放弃那么大的流量,也会选择他吗? - 剧本围读后,电影很快就正式开机了。 两人一个是制片,一个是主演演员,各自事情都很多。 因为是小成本电影,预算不算宽裕,没有钱拿来瞎胡闹。 每天的拍摄进程都很紧张。 宋时泽从白天拍摄到晚上,拍摄期间都跟演员导演待在一起,时浅渡也会坐在导演身边跟着控制拍摄质量,协调创作问题。 而一天的拍摄结束后,她还会跟导演在晚上审看样片,确认是否需要补拍。 看完样片,又要审查剧组当天的花销与预算之间是否有出入。 要想一辈子都给宋时泽最好的,她得在圈里坐稳了地位。 所以,工作是绝对不能疏忽的。 她每天忙完,都已经很晚了。 宋时泽第二天又需要保证状态地拍摄,必须早睡早起。 就只能找机会背着人亲亲抱抱。 宋时泽拍摄完一天的戏,刚回到酒店房间就被吓了一跳。 他瞧见时浅渡坐在他的床上玩手机。 他一怔:“时小姐?你怎么进来的。” 背在身后的手指顺势反锁房门。 “别担心,反正没人看得见。” 时浅渡抬头,懒洋洋地笑。 她拍拍身边的位置:“快点儿过来。” 宋时泽脱掉厚重的外套。 现在还是冬天,一身的冷气。 在搓了搓手掌后,他才顺从地坐到时浅渡身边,任凭她抱住自己的腰。 眼眸没有跟对方对视,不会被人看出他的情绪与心思。 时浅渡满意地啄在男人唇角。 她撇唇:“一会儿还要去审片,想跟你单独待会儿都找不到时间。” 宋时泽眼眸微动。 这么……想他的吗? 冷寂的心头冒出某种隐秘的喜悦。 很淡很淡,却真实存在。 从最初住到别墅到现在,已经小两个月了。 他有一点点喜欢跟时浅渡相处。 因为跟时浅渡在一起时,真的很放松。 她对他好,处处体贴保护。 了解她越多,就越能清晰地明白,最初时浅渡强逼着亲他,说他“卖给她了”,确实只是故意恶劣地逗弄他,想叫她脸红地嗔她,想……把他据为己有。 但她不会过问他任何事,也不会管着他,只会在他拍完感情戏后狠狠地亲他。 亲到他心尖都开始发软。 他没动声色,温声道:“等拍摄结束就好了。” “那还得大半个月呢。” 时浅渡“嗐”了一声。 她过去就不喜欢两人各自的工作期。 不同的组,每次都要很久见不到面,除非特意飞来飞去的碰面。 好在那会宋时泽黏她,天天主动打给她,隔三差五地空出时间来找她。 虽然老男人嘴上从来不愿意承认自己黏人。 现在倒好,全靠她主动。 宋时泽压根不主动找她亲亲抱抱。 宋时泽笑了笑:“时小姐说的,好像度日如年似的。” “怎么,难道你喜欢被我在众人面前见缝插针地偷偷动手脚?”时浅渡挑起眉梢,浑不正经地看他,“没想到你有这种癖好啊。” 宋时泽浅浅地嗔她一眼。 不像她记忆中那样情绪丰富,但越发的相似了。 “时小姐总是故意取笑我。” “哪有。”时浅渡嬉笑着勾住他的脖颈,“我是太喜欢你了嘛。” “……” 宋时泽心脏一跳。 不真切的微妙感从胸口慢慢溢出。 时浅渡不是第一次说喜欢他了。 最初说喜欢时,他暗地冷笑,觉得这种喜欢很可笑。 但不知道什么时候变了。 他会因为时浅渡的一句话而心悸。 无数次缠绕在一起的气息近在咫尺。 他有些想亲吻上去。 或许是时浅渡发现了他的想法,她一偏头,就碰上了他的唇。 湿濡的唇舌相互纠缠,气息逐渐炙热。 他不知什么时候,被人放倒在了床铺之上。 视线渐渐迷蒙,狗狗眼中浮出了湿红的水雾。 心尖又被时浅渡亲得发软。 他承认自己喜欢她或强势或温柔的吻。 就像现在,被她覆在身上,托着后颈,溺在被褥中仿若失去了力气。 他知道这多半只是荷尔蒙的作用。 但身体本能他抗拒不了。 在肺中的空气彻底用尽之前,唇齿缓缓分开。 时浅渡手指穿过宋时泽的发丝,拇指在他的眉眼间抚过。 目光扫过已经湿软的双眼与眼尾的红。 那对狗狗眼低低地垂着,不好意思看她,显得有两分冷淡。 她心中发笑,真好看。 不愧是她的老男人,怎么还年纪越大越有魅力了? “我得去审片了,不然会拖累导演他们一起熬夜。” 她颇为不舍地亲了亲男人的嘴唇。 宋时泽心头蓦的空了一下,从那股迷蒙的情绪中脱离出来。 搭在床上的手指紧了紧,又缓缓地松开。 他喉咙干涩,突然很想说…… 要不今晚留下来过夜吧。 380 宋时泽5 年纪大了不中用了……?…… 第三百八十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时小姐。” 宋时泽在头脑昏沉中, 牵住了时浅渡的衣袖。 她整理好了微乱的衣服,正要离开。 他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咚咚咚”狂跳。 好像要冲出胸膛。 “嗯?” 在时浅渡回头看他那一刻,混乱的头脑顿时清醒了不少。 他张了张口, 却没能把刚才的冲动说出口。 时浅渡笑了:“怎么, 不舍得我走吗?” 她线往他身上一扫,唇畔的笑意顿时扩大不少。 看得宋时泽的脸蓦的开始发烫。 “看来确实是不舍得。” 她提起右膝抵在床上,手肘搭上男人的肩膀, 把他的头圈在双臂之间。 弯下腰, 薄唇碰上宋时泽的耳垂, 轻轻地啄了啄。 她笑问:“你现在怎么这么敏感了啊?” 宋时泽避开视线。 他怎么知道。 自从他会因为时浅渡的话而心悸开始, 就越发的敏感了。 被她亲亲抱抱时蹭到,或是动手动脚几下,就会觉得有点儿不对劲儿。 今天是比平时更严重一些,就有些露怯。 “自己处理一下, 还是我帮你……” 他仰头, 在时浅渡说出什么让他羞涩到没法见人的话之前, 堵住了她的言语。 这好像让她有点误会,而他……并不介意这样的误会。 总之, 他顺着时浅渡的力道躺下,没有反抗也没说什么。 闭上双眼默认了自己的选择,默认了她做的一切。 也默认她可以顺势留下来过夜。 如果她想的话。 他觉得自己大抵是疯了。 被人潜.规则这种事, 竟不觉得悲哀愤恨。 甚至有点儿主动。 有点儿期待未知的一切。 不多时, 骨节分明的手指抓在身旁的枕头上, 指肚用力,按出凹陷。 脚趾不受控制地蜷缩,他陷在被褥中细喘。 那一刻,他明白, 时浅渡没有选择留下来跟他过夜。 其实,身为总制片,不是什么事都一定要亲力亲为的。 许多事丢给执行制片就可以了。 像时浅渡这种事事上心、亲自把控的反而是少数。 想必对她来说,工作应该更重要吧。 他只是她工作之余的一点调剂。 时浅渡目光晦涩,把宋时泽眼尾绯红不住细喘的模样好好欣赏了一番。 她在男人身前弯腰,啄在他的额头与薄薄的眼皮上。 “今天的拍摄很耗费情绪,早点休息吧,以后还很多时间相处。” 宋时泽的喉咙滚了滚。 每次她哄人的时候,可真像是…… 情侣之间的相处啊。 温柔的安慰,无限的宽容,和用不完的耐心。 时浅渡对每个潜.规则的情人都这么好吗? 他点头,嗓音微哑:“嗯,你也早休息。” “好,我尽早。” 时浅渡瞧着男人眉头微敛的模样,心里直发笑。 真像过去她晚上出去应酬,他嘴里嘟哝“早点回来,我在家等你”的样子,暗戳戳地暗示她不要在外面留宿,盼着她回家。 真是个可爱的老男人,她没法不喜欢。 时浅渡离开后,宋时泽躺在刚才的位置上没有动。 经过一段时间的冷却,想让时浅渡留下的冲动已经散去大半了。 没说出口是正确的。 人家“金主”还没说非想睡他呢,主动提起…… 反倒显得他特别愚蠢。 不论是最初的抗拒,还是真的对时浅渡生出了一点儿情绪,都显得很蠢。 他不知道是不是所有被潜被包.养的艺人都会对金主产生真心实意的好感与依赖感,但想一想的话,碰到时浅渡这样温柔体贴大方的金主,又怎么可能不会有好感呢。 时浅渡从来没跟他生气过。 就连重话都没说过。 总是散漫地笑着哄他。 这让他在黑进时浅渡的电子设备时,会冒出一种罪恶感。 他是想,还是把别人的把柄捏在手里的感觉更好。 就算日后时浅渡变了脸,也不至于让自己一点筹码都没有。 现在这样,他总觉得……对不起她。 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过罪恶感了。 就连听说父亲一家自杀身亡,都没有过。 因为他们恶事做尽,他们对不起他。 可时浅渡没对他做过任何坏事。 因为剧组繁忙,直到现在也没睡他,反倒是先给他安排了两档很适合他的常青综艺节目当飞行嘉宾,用网上的的爆料搭配着综艺中的提问,让他上了几次热搜。 热搜内容和评论走向都是正向了。 许多曾经脱粉的粉丝回来了,还吸了些新粉。 因为时浅渡本人就是制片人,去录制综艺也不用他跟剧组请假。 她会在安排日程时就给他把时间空出来。 真是……体贴的要命。 宋时泽躺在床上一直没有动。 周身温热旖旎的气息已经消散干净了。 冬日里,微凉。 他用手捂住了还红着的眼睛。 半晌,又翻过身,躬身侧躺着,把软乎乎的被子抱在了怀里。 脸颊埋在软被上,他长长的呼出一口气。 有些……不想离开她。 - 电影正式杀青官宣的那天,时艺借着这次的合作,宣布宋时泽加入时艺娱乐。 宋时泽飞回帝都后,刚落地就看到了时艺娱乐@他的欢迎微博。 他在出租车上,盯着那条微博看了许久。 直到到了别墅区,还是司机师傅提醒他到了,才回神。 他一手拉着行李箱,一手拎着新买回来的蔬果蛋肉。 走进家门,先把空荡荡的冰箱填满了。 他一边做事、收拾两个多月没人住的房子,一边还是有点走神。 没想到就这么轻松地加入时艺了。 这可是绝大多数艺人都想挤破脑袋进入的公司啊。 他以后的资源想必能源源不断。 如果趁着翻红的热度经常参加综艺,不出一年就能赚到他需要的钱。 然后就能离开华国了。 目标即将达成,他却没有想象中那种高兴的感觉。 如果他一言不合突然离开的话,时浅渡会很生气很失望吧。 她是这四十来年里对他最好的人了。 他还对她…… 宋时泽垂下眼眸,收敛起神色。 开始给自己做晚饭。 剧组是现场收音,杀青后演员基本没什么事情了。 而制片和导演等人还有的要忙。 尤其是制片,从前期项目成立、筹备再到最后后期、宣传都少不了事情。 时浅渡没有立刻回帝都。 要等几天才回来。 偌大的别墅,空荡荡的只有一个人。 莫名会觉得孤单。 有点儿…… 想让时浅渡尽快回来。 他知道自己越来越怪了,也明白大抵不该这样。 可是,在接到时浅渡的微信电话时,还是抑制不住地高兴。 他敛敛心绪,接通电话:“时小姐。” “这几天想我了吗? 时浅渡带着笑意的声音传递过来。 宋时泽唇角翘了一下,但没承认。 他淡声回:“还好。” “哦。”时浅渡板着脸“哦”了一声,“那我今天下午是不是不应该回去?” 宋时泽心头不由得轻跳。 终于要回来了吗? 他们都好多天没有见面了。 修长的手指缓缓摩擦在一起。 他正经道:“这是时小姐的家,当然想什么时候回来都可以。” 不管怎样,都不想暴露自己想她的事实。 时浅渡托着下巴:“我一点的飞机,估计五点左右能到家。” 好几天没见,见面了就又能亲亲抱抱她家宋时泽啦。 宋时泽用很淡的口吻,只回了一个“好”字。 之后,他们快就挂了电话。 好像他也没有多期待时浅渡回来。 行动上,他却特意坐车去采购了一波,买了许多时浅渡喜欢吃地东西,路上还列出了菜单,选了几种时浅渡最喜欢的菜,又搭配了几道清淡的。 免得她吃太多甜口的菜觉得腻,对身体也不好。 刚杀青,他没有安排新的工作,所以时间很宽裕。 从下午四点,就开始准备晚饭。 肉要小火慢炖,虾要一点点挑去虾线。 酱汁也要细细地熬,熬上两三个小时才会更入味。 一切都做的很细致。 他在最灰暗难熬的那段时间里,看过不少做菜的视频。 许多厨师、尤其是日本的大师都说,要怀着感恩的心或是充满爱意地处理食材,才能做出最顶级的料理,这是很玄学的东西,类似于“妈妈的味道”“家的味道”吧。 他感恩每一顿饱饭、感恩每一种食材,却从未怀抱着什么爱意过。 这回,他生出一种很矫情的心态。 觉得自己应该能做出最让时浅渡喜欢的饭菜来。 他从天亮忙到了天黑。 等到基本做好时,抬头看向墙上的挂钟。 晚上七点了。 初春时节,天也暗的早。 现在外面已经是一片漆黑了。 时浅渡只要开车回来,立刻能透过客厅的落地窗看到。 宋时泽坐在沙发上,往外望了几眼。 他想,可能是飞机延误了。 但他并没有去查看航班信息。 七点钟,正是晚饭的时间,一十分钟内,有几辆车从别墅旁的路上开过。 没有一辆停在了他们这栋别墅前。 他给时浅渡发了一条信息。 【时小姐,晚饭快做好了,你大概什么时候到家?】 微信成功地发送出去了。 却一直没有得到回复。 宋时泽暗地里雀跃兴奋的心情,随着时间的推移,一点点地沉寂了下去。 客厅连着开放式厨房,空气中食物的香气,也渐渐冷却了。 他有些不安,又多了一丝担心。 不知道是不是路上出了什么情况。 这几个月来,时浅渡总是秒回他的消息。 就算是正在忙,也会秒回。 又一次他碰巧听见了,时浅渡给他的账号设置了特殊的消息提醒音效。 其他提醒概不抬头,特殊的音效一响,她就会去看手机。 那天他心情愉悦了一整个晚上。 好像他是特殊的。 第一天早晨见面时,都没忍住翘了翘唇角。 时浅渡从来不会弧他的。 他担心出事,打电话过去,却发现对方没有信号。 打了几个,才终于被接通了。 他唤:“时小姐。” “我看你打了好几个电话,是有什么急事吗?”时浅渡那边有点水声,“这边的信号不太好,我之前都没有接到电话。” “哦,信号不好啊。” 宋时泽心情放松了些,手指轻轻揪着抱枕。 他问:“到哪了,什么时候回来?” “我正在郊区呢,有个什么主打天然无污染的农舍酒店,信号不太稳定。我不是五点多就给你发了信息吗?突然有事,今天得晚一点才能回了。” 时浅渡奇怪地打开聊天记录看了看,发现自己发的消息旁边有个小红圈。 包间里的3g信号怎么连消息都发不出去?? 没出4g的时候,也没觉得3g这么拉,一点消息都刷不出来。 她记得小时候就连2g都照样跟人聊天,没碰到过发不出去的情况啊。 现在在洗手间,倒是3g变4g了,消息列表最上面的圈转啊转。 停止转动的时候,蹦出来几个群和十来个人的消息。 靠,她还以为自己刚结束一个项目,没人找她呢。 “这样啊。” 宋时泽淡淡回了一句,抿抿嘴唇。 “今晚……还回来吗?” 问出这话的时候,手指不自觉颤了几下。 而电话那头传来几道声音,盖过了他低沉的嗓音。 “时总,大家伙都等着你呢,快来。” “这是跟谁打电话呢,新叫的红酒都吸引不动我们时总啦?” 有些混乱的声音,男女都有,听着醉醺醺的。 这样的情形,宋时泽也见过很多次。 时浅渡笑道:“我打完电话就过去。” 宋时泽心中有些不满。 为什么不告诉那些人,是跟他在打电话? 但他没把这种无理取闹的话说出口。 时浅渡又转而温声对他说道,“我晚上当然会回去了,不过可能不会太早,这地方远,你别等我了,早点休息吧,明天给你一个惊喜。” “……” 宋时泽无声地笑了一下,略显苦涩。 “我知道了,你少喝一点儿。” “放心吧,不会喝太多的。” 两人最后说了几句,就挂了电话。 宋时泽抿抿嘴唇。 他突然就觉得很委屈。 他知道时浅渡事多,也理解突然有饭局聚会,这是挺平常的事。 兴许就跟哪个项目有关,听说想合作的导演或者演员正好在帝都,他们平时经常到处飞,很难找到时间碰面,正巧有机会,绕过去一圈太正常了。 他就是…… 深刻地认识到自己在时浅渡的眼里还不如工作后,心中很难受。 尽管他也没什么难不难受的资格。 在沙发上沉默地坐了一阵后,他起身,把已经冷掉的饭菜处理一下。 剩下了就没法吃的,他自己盛出来当晚饭; 回锅一下会更香更入味的,就装在餐盒里放进冰箱。 看着那些盘盘碗碗,他扯了扯唇角。 原来都是他一厢情愿。 他自己吃完了晚饭。 又把用过的锅碗瓢盆都清洗干净。 时间也不早了,将近十点。 他洗漱一翻,抱着手机上了床。 以往睡在这张床上,时浅渡喜欢与他聊聊天,调侃逗弄、说上几句好听的情话,然后再抱着他的腰睡觉,这几天一直是自己睡,反而有些不习惯了。 他心情浮躁,便刷了刷朋友圈。 看到前一阵参加综艺录制时加了微信的节目导演发了小视频。 视频里有许多男男女女,大都非常年轻,不过一十出头的年纪,打扮精致漂亮。 其中几个男生他眼熟,应该是去年参加街舞节目时小火了一阵的选手。 除此之外,还有……时浅渡。 她这样身份的人,果然坐在中间的位置上。 众星捧月也不过如此。 小视频播放了两遍。 宋时泽把锁上手机屏幕,放到一旁。 他想,他年轻时跳舞也挺好的。 以前也是挺多人追捧的呢。 其实现在也不差。 就是年纪比从前大了点。 基本功还是在的。 稍微练练说不准比那些小年轻跳得还好。 毕竟他舞台经验丰富,以前好多巡演。 他胡思乱想了几秒,侧躺在床上,准备睡觉。 空气凝滞许久。 他突然睁开双眼,眨巴了好几下。 时浅渡是不是……慢慢的对他没什么兴趣了啊。 是因为他从来都不主动吗? 还是在剧组擦枪走火那回,让时浅渡觉得他不太行? 人不会对一个情人永远保持热情的。 更何况是他这种年纪比她大了不少的。 还哄他说会回来。 乐不思蜀还差不多吧。 一想到时浅渡今晚很可能会醉醺醺地跟别的男人一起过夜,他心里就跟针扎了一样难受,又酸又涩,怎么也静不下来。 宋时泽在黑暗中摸索到了手机,又打开了那只小视频。 视频里的包间温度显然很高,有的男孩穿着美式无袖背心,手臂一动就能露出漂亮的肌肉线条,从侧面看过去,应该还能瞥见胸腹间的纹理。 他抬起手臂,用力,也浮出了一样的漂亮线条。 而且他天生白净,奶白的皮肤之下,血管清晰可见。 跟磨皮了一样,毫无瑕疵。 那些人还不如他呢。 之前时浅渡不是还喜欢捏他大腿来着吗? 他也捏了捏自己的大腿,又戳了戳腹肌。 他保养的真挺好的。 难不成真是因为那天擦枪走火不尽人意让她觉得他年纪大了不中用了……? 宋时泽躺在床上,面色沉沉地皱眉许久。 不愿意承认这个不知道是不是事实的事实。 忍不住羞惭,还有些自卑。 不由得嫉妒那些年轻活力的大小伙子们。 反正翻来覆去了半天也睡不着觉。 他终是红着脸抿着唇,豁出去一般用手机打了个车。 然后,大晚上裹着厚实的毛呢大衣,带着口罩呵墨镜,全副武装地坐车去了趟离别墅区最近的24小时药店。 司机大哥怪热心的,一个劲儿问他哪里不舒服。 他不好意思地闷了半天,只说自己睡不着觉,买瓶褪黑素。 回到别墅后,他没忘忘撕掉药瓶的包装,丢在燃气灶上烧个干净。 最后把药放在床边柜子中隐蔽的角落,还放在床头一杯清水。 做完这一切,他的脸烫得能闷熟个鸡蛋。 只要时浅渡还没有彻底嫌弃了他,兴许就还有表现的机会。 他应该也没有……那么差劲吧? 很上头地红着脸想了一阵之后,又因为自己上赶着让人潜而感到羞愧。 他喜欢她,就算知道只是情人关系……也想要继续。 听起来挺可笑的。 他知道。 他也挺看不起自己的。 大晚上的从外面冻一圈回来之后,躺在暖洋洋的被窝里,慢慢有点儿困倦。 迷迷蒙蒙的半梦半醒间,时间流逝,不知道过了多久。 外面传来了开门声。 几分钟后,是洗漱的水声。 宋时泽有心事,睡得很轻。 在水声响起的时候,就已经清醒了大半。 时浅渡还真回来了。 倒是说话算话。 不知道她身上……会不会带着别人的气味。 他在黑暗中睁开双眼,瞥了眼手机上的时间。 凌晨四点多了。 这是跟别人尽兴了之后,又睡在他的身边? 心头滋生出一股酸意。 正犹豫着要不要吃点药,今晚稍微主动一点时,房门被人打开了。 他就跟被人发现他买了药似的,猛然心虚地闭上了眼。 时浅渡进屋特意放轻了手脚。 她喝的有点多,换了衣服,身上还是有酒气。 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就着熹微的月光,缓缓再男人身前弯下腰。 宋时泽能感觉到,一道漆黑的阴影遮挡了自己。 淡淡的酒气随之传来,并不难闻,反而有两分醉人。 他眼皮动了一下。 时浅渡一手撑在床头,轻轻地吻在了男人的嘴唇上。 那一刻,宋时泽心脏噼里啪啦狂跳起来。 某种难以言说的冲动倾泻而出,他从被子里伸出手,勾住了时浅渡的脖颈。 窝在床铺上扬起头,张开唇齿,用舌去与之纠缠。 他尝到了刷牙后也未能全部掩盖掉的酒味。 应是上好的葡萄酒吧。 不然怎么会让他如此上头呢。 时浅渡被他勾着半倒半倚在了床上。 这还是她来到这个时间段后,宋时泽第一次对她这么主动。 她心中愉悦,按着男人亲到他发出难耐的低哼。 “这么晚还没睡吗?”她问,“还是我把你吵醒了。” 宋时泽见她没有抗拒亲吻,便放心了大半。 他应该还有机会吧。 时浅渡好像对他还有兴趣,不然也不会一回来就主动吻他。 还是在他假装睡着的情况之下。 回想起自己今晚的种种煎熬心情,没有再把挽留时浅渡的话咽回去。 眼下不由自主地发烫,惹人怜惜的狗狗眼尾染上媚人的绯色。 他忍住羞赧,逼着自己克服掉内敛与退缩。 也把坚持了多年的自尊踩在了脚下。 “时小姐,你……还想睡我吗?” 381 宋时泽6 对其他情人也这么好吗? 第三百八十一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时小姐, 你……还想睡我吗?” 男人陷在床褥中,眼尾下垂,泛着熟媚的红。 他说完, 咬了咬嘴唇,脸上闪过了一瞬的自卑与怯懦。 他是那种很内敛很内敛的人,问出这种话已经是极限。 时浅渡半跪在床边, 垂首看着宋时泽。 该怎么让这个男人明白, 她不仅仅是想要睡他? “宋时泽,我……” 宋时泽别开了脸:“你只说想不想就好。” 一个抹开自尊的问句已经耗费了他很大的力气。 他没有精力再听其他的话了。 他只想得到答案。 “我知道自己年纪大了, 没有那些年轻小伙子……” 时浅渡笑了一声, 没再说话,撑起身子俯过去,撬开男人的唇齿。 他很顺从,小意地讨好她。 自己也很快就沉溺到了灼热的情绪之中。 双臂不由自主地缠上时浅渡的脖颈。 直到被人轻轻扼住命门,宋时泽才猛地从迷醉中清醒过来。 慌乱的情绪肆意飞蹿,他后颈背脊直发紧, 想要停止眼前这一切。 手掌不由自主地抓住了时浅渡的手腕。 时浅渡顿住动作:“怎么了?” 她垂首亲了亲男人的喉结。 “……” 宋时泽略显尴尬地张了张嘴唇。 他忘记吃药了, 就怕…… 叫她嫌弃。 视线偷偷地往旁边的柜子上瞥了一眼。 就差一点,当时如果少纠结二十秒就好了。 时浅渡顺着他的视线也瞥过去一眼。 她按住男人的肩膀,把他重新按回了床上。 “看什么呢。”她笑着咬住宋时泽的耳垂,“别看了,看我。” 宋时泽喉咙里轻咽了一声。 他掀起眼皮看向时浅渡, 又在与那双笑意盈盈的凤眸对视时快速挪开了视线。 耳根红了一小片。 时浅渡被他的反应逗得直乐。 老男人怎么这么可爱,简直要了她的老命。 她故意拖延时间,垂首在他耳畔哑声问道:“这次可是想好了,心甘情愿的,不会后悔吗?” 宋时泽扯了扯唇角, 有自嘲的笑容一闪而过。 喜欢她,所以想尽可能的有机会多跟她待在一起。 不想被她抛下。 当然是心甘情愿的。 “嗯,不会后悔。” - 宋时泽大早晨的天一亮就醒了。 他慵懒地窝在时浅渡身边,手臂还亲昵地圈着她的腰。 所以一睁眼,就看到了近在咫尺的清俊面容。 她的长相属于很大气的那种,精致而不失英气。 尤其是眉眼,目光不躲不闪不游移,坚韧又笃定,笑起来自是春暖花开,然而不笑的时候,却有一种森然的冷感,让人不寒而栗。 那双眼唯有看向他的时候,才会多积分旖旎,拉出丝来。 回想起凌晨时,时浅渡死死盯住他时那黑漆漆的的目光…… 他腰间酥麻了一下。 奶白色的面容上也是绯红乱窜。 他伸出手指,抚在时浅渡的眉眼上。 轻轻地、细细地描绘。 从眉眼再往下看,则是高挺的鼻梁与红润的唇。 还有线条流畅的下颚线。 她的鼻子很优越,跟下颚线一样,英挺硬朗。 偏偏嘴巴生得偏小,嘴唇略薄却红润而有光泽,柔和了整张不好惹的面容。 不满地撇唇时更是,嘟起来徒增几分幼稚,倒像是孩子王。 在手指点在那抹红润之上的时候,时浅渡忽然蹙了蹙眉头。 宋时泽连忙把手指收回。 观察几秒,见她没醒,才放下心来。 时浅渡喝不少酒,又熬了大夜,还耗费了体力,这会儿睡得正香。 不应该打扰她,怎么也得让她睡够八个小时才好。 他没再多做什么动作,就静静地看着对方。 狗狗眼弯了弯,露出清浅的笑意。 时小姐可真好看啊。 也不知道他们的未来会怎么发展。 他可以一直留在她身边吗? 宋时泽想来想去,觉得自己表现的应该还算不错。 不然时浅渡应该不至于按着他欺负那么长时间,弄得他今天…… 身上怪不得劲的。 大早晨的,又一次想到那些令人兴奋的画面,他的呼吸紧促了几秒,身上有点热。 咳咳,果然不应该在大早晨的随便想那些。 言而总之…… 他细细回想回想,没发现时浅渡在看他时有什么嫌弃之类的。 有的就只有想要欺压他的恶劣。 他在床上翻了个身,红透了的耳朵埋进了枕头。 照着凌晨时的情景来看,他是不是……不用吃什么药? 昨天大晚上的出去一趟,应该是白跑了吧。 他在床上磨蹭了一会,还是蹑手蹑脚地起身了。 然后很小心地走到柜子旁边,小心地打开柜子,小心地从角落里拿起药瓶。 打算跟今天要扔的垃圾一起,丢到外面的垃圾桶里。 反正是不能让时浅渡发现了。 他这么想着,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儿。 当了多年演员,他对镜头对人的视线还是很敏感的。 于是回头。 跟侧躺在床上、表情惺忪的时浅渡来了个完美对视。 “……” 他猛地把药瓶藏到身后。 药片跟塑料罐子相互撞击,“噼啪”直响。 给时浅渡彻底吵醒了。 就宋时泽这副模样,她只在结婚纪念日他偷偷买了情趣.用品时见到过。 现在他们才第一回接触,必然用不到那些。 再联想上他昨天有点自卑地提起年轻小伙子,刚开始的时候又往那个柜子瞥了两眼…… 她冲男人慢慢地挑起了眉梢:“活血的?” “……” 宋时泽的脸颊抽动了一下。 她说的活血必然不是平时的那个活血啊! 他脸上又红又白,整个人都不好了。 就连该说点什么好都不知道,彻底地卡壳。 一辈子很短,是不是忍忍就过去了? 时浅渡直到自己猜对了。 为了不让男人太尴尬太难看,她别过脸,用拳头遮住了嘴巴。 然后闷声笑了几下,肩膀抖动。 宋时泽红着脸抱起枕头砸在她身上。 “时小姐……!” 疯了。 他真是被自己丢尽了一张老脸。 没脸见人了。 “噗……哈哈。” 时浅渡没忍住笑了两声,边笑边冲男人招招手。 “过来,让我抱一下。” 宋时泽丢脸的不行,但看都看见了,总不能扭头就跑吧? 以后还是得一直相处。 他紧抿着唇,乖乖地坐到了床边,被时浅渡一把捞在腰间。 “我看看。” 时浅渡半靠半倚在床上,搂着他的腰,把药罐在手中晃了几下。 她故意逗弄道:“要不然,下次你真吃点试试?” “……” 宋时泽羞红着脸,嗔她一眼。 就知道到了时浅渡手里准没好事。 她怎么就那么幼稚。 他怎么就被这么幼稚的小姑娘迷了心窍。 还莫名其妙的担心怀疑自己不行。 时浅渡憋笑:“别这么看我啊,说不准对你来说,有不一样的感觉呢。” 红润的嘴唇紧抿成一条直线。 宋时泽就差咬牙切齿了。 “不必了,我们昨天……哪里需要。” “是是是,不需要不需要。” 时浅渡见他脸色不好,好声哄了一句。 “对了。”她往旁边凑了凑,枕在宋时泽的腿上,“昨天我不是跟你说今天有惊喜吗,跟你说,我给你争取到去那个街舞节目当队长,你当年偶像出道,跳舞那么好,现在肯定也没落下吧?” 说话间,手指也不忘揩油,轻轻地戳在男人纹理分明的腹肌上。 宋时泽一愣:“昨天……” 时浅渡临时改变行程都是为了这个? 怪不得,有那么多街舞选手。 “这是高兴傻了还是压根不高兴啊。”时浅渡掐掐他的脸,“你不想去吗?” “我……” 宋时泽喉咙有些干涩。 眼睛也跟着酸涩了。 他压制住心头翻涌的情绪,却还是在开口时露了馅。 平日里温润低沉的嗓音染上了湿濡。 “那个综艺的四个队长不是早有预选吗?” 作为录制了四五年的老牌王炸综艺,队长人选不是一成不变,但变动不大。 想要让他跻身进去,就算节目组还没跟艺人方接洽好,也是很难的事。 时浅渡掰着男人的手指把玩,每说一点就蜷起他一只手指:“节目组那边很容易啊,一你以前的实力毋庸置疑,二你现在热度很高,自带流量,三你的考古视频现在在b站上大火,许多观众也希望看到你参加类似的节目,同意我的提议总比让你去竞品节目要好吧?四么,当然是看出我们时艺很重视你,到时候一定会非常配合宣传,哪个节目组不喜欢这样的啊。” “至于艺人那边,他们本来就还没确定,还在谈,只要条件开得好,什么都好说,这种事说白了也就是利益往来。” 宋时泽呼吸短暂地窒了一下。 “利益往来”四个字小小地刺痛了他的心脏。 是啊,就连他跟时浅渡…… 也就是利益往来罢了。 打在床上的手指用力,抓出几道褶皱。 有那么几个快乐的瞬间,他竟然会忘了自己的身份。 忘了自己只是一个被潜.规则的地下情人。 “你……”以前对其他情人也这么好吗? 时浅渡应声:“什么?” 宋时泽本想问出口,转而一想,怕时浅渡想起其他男人来。 于是咬了咬嘴唇,避而不谈了。 “没什么,有点饿了,我去弄饭吧。” 时浅渡拉住他的手腕:“亲一下再去嘛。” 宋时泽平淡微沉的脸上又露出笑意了。 至少现在时浅渡是极喜欢他的。 他俯身,在时浅渡的唇上轻轻地亲了亲。 这是第一次主动亲吻,他十分小心,生怕自己做的不好。 讨好一般学着时浅渡的样子反复辗转,希望她喜欢。 任谁看了,都能感受到他从心底翻涌出来的情感。 更何况是当事人时浅渡。 她手指一勾,拉住宋时泽睡衣的领口:“喜欢我?” 宋时泽背脊一僵。 露馅了这个,比刚才被时浅渡撞见拿药还慌乱。 “我……” “想跟我谈恋爱?” 时浅渡接着开口,红唇一翘,笑意慵懒。 她跟宋时泽距离不过一寸,呼吸交织。 宋时泽脸色变了又变,苦涩得鼻尖直发软。 难道才睡过他,就想把他踹了吗? 要是知道他心存妄想…… 他这半生,除了有幸有过一些坚定不移相信他的粉丝,再没有过什么幸事发生。 所以习惯性地便往坏处想了。 他眼眶有点湿,在真正浮出水光之前,别过了脸。 “没有,时小姐你放心,我不会多想的。”他顿了顿,嗓音微哑地轻声问道,“我们就保持现在这样的关系,好吗?” 男人眼尾湿红,一脸受了委屈却强撑着的模样,有种让人想狠狠欺负他的破碎感。 还有那能掐出水的声音…… 时浅渡爱死。 这个老男人失落的样子怎么这么好看。 她本想让宋时泽知道她不只是想睡他来着。 现在看么,既然他这么问了…… 她笑道:“好啊。” - 街舞综艺没过多久就正式开始录制了。 其他三位队长还保持着去年的阵容,而唯一改变了的席位则被节目组作为x队长,跟观众们买了个关子,要直到第一期上线时才会正式官宣。 所以,选手们也都不知道x导师到底是谁,在正式录制之前没少聊天讨论。 “不知道今年换了谁,其实我还挺喜欢Niki队长的。” “我也是,不过节目组换的人肯定不会差啦。” “也是,哎,你们前一阵吃瓜了吗?就是宋时泽被公司压榨那些事。” “说起这个就生气!我当年就是因为泽哥太帅了才去学跳舞的!” “他现在不是签了大公司吗?你们说会不会是他来当队长?” “卧槽,不是吧,要见我童年偶像吗?!” 十多年前,宋时泽还站在顶峰做全能偶像时,因他而开始跳舞的粉丝不少。 一说起这个,选手们的讨论变得热烈起来。 这时,一道凉凉的嘲弄响起:“切,他就是靠陪.睡才能签到时艺拿到资源的,在那之前他连工作都接不到,有什么可了不起的?” 众人立刻扭头看过去,纷纷怒目而视。 “你胡说八道什么!” “这人看着有点眼熟,是不是粉丝挺多的那个叫梁枫的?” “哦哦,就是当年摘月亮那个被骂惨了的男主?” “我吃瓜听说,泽哥当年被公司逼着奶的新人就是他!要不然他能拍那么多剧?” 男生看偶像剧比较少,很多人眼熟却认不出来。 一些女选手认出人来,你一言我一语的。 梁枫的脸顿时气红了。 拍摘月亮时有多心高气傲,播出后被骂的就有多惨,虽说他没少借着这事卖惨,但骂声铺天盖地的谁也受不了啊。 跟别提这些人还说他是靠宋时泽奶才能火的。 “我还需要他奶?他那点人气算什么!” 梁枫想到宋时泽上了时浅渡的戏就气的牙痒痒。 本来计划正式录制才摘帽子露脸的,可听到那么多人夸宋时泽,他没憋住。 他不屑地扬言:“要是他来,我直接退赛!” “那你退赛吧。” 时浅渡不给他反悔的机会,一句话插了过去。 选手们等待的时间也会录制下来,剪辑过后放在花絮或先导片里的。 就算梁枫公司不让剪,总有选手会把这事津津乐道地说出去。 就看这个梁枫最后打不打脸。 梁枫脸色一变,抬眼,果然看到了时浅渡跟宋时泽。 这段时间,他眼看着宋时泽越热度提高,资源升级,都有超过他的架势,早就坐不住了。 他能把人踩下去一次,就能踩下去第二次! “哇,真是宋时泽!” “到底是队长还是选手啊,要是选手岂不是碾压?” 在众多选手的低声欢呼中,他冷声哼道:“瞧瞧,跟着金.主一起过来了。” “金.主?” “那不是时艺娱乐的时总吗?” 时浅渡没少出现在各大娱乐版面的新闻上,有很多人都眼熟她。 梁枫的话让他们有点蒙,难道加入时艺和后面的资源,真的是靠……睡? 宋时泽没想到这么冤家路窄。 大庭广众下,被人戳穿自己跟喜欢的人不过是金.主与情人,心里堵的厉害。 垂在身侧的手指已经攥紧,手背上露出青筋。 “梁枫,在场这么多人证,你再这么造谣,就法庭上见吧。” “我造谣?”梁枫大笑了一声,彻底撕破脸皮道,“我都看见你大晚上的进时浅渡那栋别墅了!找金.主就找金.主呗,还非得嘴硬,笑死人了。” 宋时泽心中一紧。 他名声狼藉了十几年,怎么被人骂都能视若无睹。 但这次,却被深深刺痛了。 他啊,就只是一个只能偷偷摸摸出现在时浅渡家里的人。 他发现自己早就不满足于这样的身份了。 人真是贪心啊。 “我们……” 他很想说,他们是在正常谈恋爱。 可这太无耻了。 选手见面也一直有录制,加上这么多人看着,他说的话肯定要被传出去。 说不定今天晚上微博热搜就爆了。 这就像逼婚豪门一样让人发笑又可耻。 况且一旦说出了口,时浅渡会生气的吧。 就连情人都做不成了。 从他选择答应时浅渡以这个身份住进别墅的那一刻,他在时浅渡心里的形象就已经固定了吧,是个可以为了资源同意□□的下贱货色。 在她面前说出任何解释或反驳的话,都显得很可笑。 宋时泽的嘴唇蠕动了两下,终是没有说出什么。 他只是无助又依恋地看向时浅渡。 心里有一丝妄想般的期待,希望时浅渡能看在这几个月的情分上…… 在他如此难堪的时候,帮他说句话、做做戏。 时浅渡看到,男人的狗狗眼泛起了薄红。 湿漉漉的,小心翼翼的。 有一丝祈求,还有难以启齿的情感。 她笑着招招手,宋时泽便乖乖地来到身边给她抱。 手臂缠上男人的腰,拇指毫不避讳地抚了抚,揩了几下油。 “他一直跟我住在一起,谈恋爱犯法啊?” 她偏头,当众亲在宋时泽的唇畔。 几乎是立刻的,他的耳根红得像是烧了起来。 “倒是你,梁枫。”时浅渡扯动唇角,“那片别墅不是你能买得起的吧,你大晚上的又是去找谁了?” 众人吃瓜的心一下子被引到梁枫身上。 还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长长吹了个口哨。 梁枫被反将一军,脸色登时变得刷白。 “你们……” “你不是说宋时泽来节目就退出吗?” 时浅渡没给他开口的机会,直接拿他的话堵了回去。 见梁枫脸色更差了,她笑得愉悦。 “希望你说话算话,这么多人看着呢,可别打脸。” - “时小姐,刚才谢谢你帮我解围。” 宋时泽抿抿唇,略显局促。 “谢谢就免了。” 此时公共化妆间里没有人,正好可以让他们休息。 时浅渡靠在桌上:“你就没有什么别的想说的?” 宋时泽喉咙滚了滚,解释似的小声说:“我只陪你睡过。” 时浅渡知道他这是因为自己的选择而自卑了。 她又道:“还有呢?” 宋时泽跟她静静地对视了几秒。 而后自嘲地移开了视线。 他这一生挺可笑的吧。 不论是在家庭里,还是在圈子里,都受尽了苦楚。 他痛恨这一切,想离开浑浊,远走高飞。 却又因为生出了感情而越陷越深。 即便做情人也想留在她身边。 就像是诈骗集团给孤寡老人送温暖以诱导老人受骗一样,时浅渡给他的,都是他过去最想要,却从来没得到过的。 那些关怀、宠溺、最好的资源,还有把他捧在手心一般的……偏爱。 他明明能察觉到自己慢慢陷进去了。 先是开始期待她的吻,接着认真照顾她的起居,后来会失落会吃醋。 再后来,心甘情愿地以情人的身份陪她过夜。 他可以选择在任何一个阶段停下来。 但他什么都没有做。 他变得跟那些为了利益可以无限出卖自己的人没什么区别了。 甚至还比不上他们。 人家是为了赚钱,他是纯粹的想倒贴。 回首半生,他做过很多错误的选择,也在很多时候当断不断,错过了最佳的时机。 他以为自己吃了够多的苦,做过了狠心的事,会长记性也会成长的。 没想到还是这样愚不可及。 尝过了甜就把苦忘了。 他可能就是一辈子待在泥沼里的命。 都是他自找的。 有时候他想,就算是昙花一现,也想要得到她的爱。 总好过生命终结时,发现想不到几件幸事,想不到一个让他快乐的人。 至少过去几个月,他已经见过最好的了。 他浅浅地笑了一下,敛去讥诮,眉目温柔。 “以后也只陪你睡。” 长久的沉默。 他的睫毛颤了颤,有些尴尬,也有些难堪。 一个三十好几的老男人上赶着陪人睡觉,兴许弄得人挺嫌弃的。 还真把自己当香饽饽了么。 他往前凑了点。 轻吻在时浅渡唇畔。 “好吗?” 就让他一直陪着她吧。 他话少,能忍,吃醋也可以好好憋着。 不会打扰她。 时浅渡坐在化妆桌上,比宋时泽高了小半头。 手掌自男人额间往下轻抚,帮他擦了擦睫毛上的水珠。 指肚碾过眼尾的红,又划过鼻梁。 最后落在他红润的嘴唇上,很柔软。 每多过一秒钟,男人就会多上一分局促。 兴许是比从前又经受了太多苦难,他动感情后,看似变得主动,话语也变得大胆,但实际上是更加怯懦了,甚至都不求一段正经的恋情。 她有时会疑惑,宋时泽难道一点儿也感受不到她的感情吗? 竟会以为她的一切包容和宠爱都是因为潜.规则。 但又一想,也正常。 没得到过爱的人,是不懂什么是爱的。 时浅渡把下巴搭在男人的肩膀上,亲了亲他的耳朵。 她叹息,温声说:“我们结婚吧。” 382 宋时泽7 我……有你都快吃不消了。…… 第三百八十二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宋时泽眨了眨眼睛。 那模样, 好像时浅渡说的是鸟语。 他没听懂。 停顿了好长一段时间,他才笑说:“时小姐别逗弄我了。” “不是逗你。” 时浅渡这回没再多戏弄他,而是看着那双红扑扑的狗狗眼, 态度很认真。 她温声说道:“我是说认真的,不开玩笑。” 宋时泽不自觉地张开嘴唇,怔怔地看她。 就这么看着看着,不多时,眼眶中浮出了一片雾气。 他问:“你图什么呢。” 图他听话还是图他话好掌控? 总归不是图他年纪大吧。 时浅渡笑着亲他,嘴唇摩擦在一起。 “你希望我图你什么?嗯?” “我不知道。”宋时泽小声猜测,“因为我听话, 不多打扰你吗?” “我倒恨不得你多打扰打扰我,多黏一黏我。” 时浅渡轻轻打在男人的手背上。 从前的宋时泽从不“管着”她,但也绝不会遮遮掩掩什么事都自己憋着,晚上催她回家呀、酒会上希望她别被年轻小男生勾走呀之类的,都会暗戳戳地主动跟她提起。 两人磨合两年后, 热情非但不减,反而越来越亲昵了。 “不是所有关系都是越忍耐越好,偶尔有些小性子、耍嘴皮子吵个架,不一定是坏事。” 宋时泽回想起, 自己小时候每次使小性子都会被骂, 父亲还会把酒瓶子狠狠摔碎在他脚边;要是他难过极了跟父亲吵嘴, 很可能下一秒就被狠狠抽个嘴巴。 他扯扯唇角, 心里不认同时浅渡的话,但依然没有反驳,而是点点头。 “我知道了。” “……” 他这明显是不知道啊。 时浅渡哭笑不得,无奈地摸摸他的头:“你不知道也没关系,我可以教你。” 她见宋时泽比较沉默, 从桌上跳了下来,拍拍身上不存在的尘土。 “你要是还没想好可以仔细考虑,不是必须立刻回答。” 宋时泽见她要走,身体快过大脑一步,牵住了她的手腕。 “等等,我……” 他才一开口,时浅渡就嬉皮笑脸地猛然转身,手臂一个用力,就把男人推到桌前,从他腰两侧伸过去,撑在化妆桌上,将人桎梏在自己的双臂之间。 她笑道:“我就知道你喜欢我,不舍得放弃这个机会,是不是?” 宋时泽自嘲地扯了下唇角,对自己令人耻笑的心意认了命。 他轻声应:“我是喜欢你。” 很喜欢。 特别喜欢。 所以他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能做到不吃醋也不干涉时浅渡。 他不知道等时浅渡对他没兴趣了,只能自己一个人独守空房时,会不会歇斯底里,又或者像八.九年前时一样,开始抑郁,经常莫名其妙的不太开心、不想说话。 到底是得到了再失去更痛苦呢,还是从未得到过更痛苦呢。 他不知道。 谁也不知道另一个选择的结果。 “但我没有表现出来的这么老实。” 他通过电脑和网络做过一些坏事。 就连亲生父亲和继母弟弟死亡,都有他推波助澜。 前段时间,李康也不堪重负,自.杀身亡了。 他不知道时浅渡知道后会怎么看他。 如果日后时浅渡厌倦了他,他会由爱生恨吗? 他会……伤害她吗? 他现在的答案必然是否定的。 也希望永远是否定的。 “我也没有很大气,给你当情人时,看到你跟别人走得近了都会吃醋。” 时浅渡挑起眉:“怎么,你这意思是,以后我肯定会出轨?” 她往前挤了一点儿,表情很有威胁感。 “这个圈子……诱惑比较多。” 宋时泽笑了笑,都是圈里的老人了,谁也没必要装什么小白兔。 正因为见过太多尔虞我诈、撕逼背刺和混乱的关系,他才会这么厌恶这个圈子。 也拼了命的想逃离。 他理智上是可以理解的。 谁的一生可以只爱一个人呢? 一个俊男美女环绕的圈子,一个财富地位傍身的人…… 数不清的男男女女会主动来到时浅渡身边。 “哦?诱惑比较多啊。”时浅渡眯起双眼,“说说你过去都被谁诱惑过?” 宋时泽怔了怔,怎么也没想到话题会反到自己身上。 他不由得紧张,解释道:“我真的只陪你睡过。” 因为他的性格缘故,亲近的人挺少的。 而且,越是了解他真实性格的人,就越不会喜欢他。 他确实太闷了,又很优柔,会让人觉得很累。 带过他的几个经纪人都会这么觉得,所以在他闪闪发光能赚到许多钱的时候,还有人看在钱的份上愿意尽心尽力地带他,而在他没有商业价值了之后,就时常听到人吐槽了。 “这还差不多,给你一点奖励吧。” 时浅渡扬头,撬开男人的唇齿,细细地吻过每一个角落。 分开时,他红着耳根,低低地喘。 “宋时泽。” 他低喘着应了一声:“嗯。” 嗓音有点哑,有点湿软。 “我们结婚吧。” 时浅渡语调平稳郑重,嗓音温和,又重复了一遍。 她缓缓舐在男人的唇上:“我会一直对你好。” “我什么都有,什么都不缺,不需要图你什么,碰到喜欢的人就想跟他在一起,我能因为他每天开心,也希望他跟我一样,不用胡思乱想,不用战战兢兢,不用自我怀疑。” 宋时泽心中软成了一滩水。 真诱人啊。 他抗拒不了她的温柔。 他闭上双眼:“好。” 一个字,彻底放弃了离开华国的坚持。 自愿把自己栓在了她的身边,自愿跟这个圈子永远沾上了关系。 不知前程,不知福祸。 但至少此时此刻,他胸膛中翻涌着喜悦。 - 时浅渡的效率一直很高,想做什么就立刻去做。 第二天,就绑着宋时泽把证领了。 前一天晚上的时候,两人的事被梁枫给粉丝直播时模棱两可地说了出来,没有明说是潜.规则,但话里话外的意思都往这个方向指。 宋时泽最近热度本来就高,正是吸粉的时候,突然曝出这种事,微博直接炸了。 无数对家、黑子和觉得被欺骗了的新粉都蜂拥而至,把他骂得狗血淋头。 【我草,才粉上就给我来这出,以前贴着美女吸血都是真的吧?】 【哈哈哈笑死,你们还不知道宋时泽的尿性吗?】 【我就说他那么烂的人怎么能突然爆红?原来是靠睡的啊!】 评论区乌烟瘴气,让人没眼看。 好在他家老粉这么多年看过他被黑太多次,早就不相信乱七八糟的谣言了。 他们心如止水,不慌不忙地举报投诉,拿梁枫被宋时泽奶了很多年、最近刚被时艺拒了个角色的瓜解释说这一定是报复。 当时在现场的选手们也有帮忙说话的,明确说明时浅渡说的是“谈恋爱”而不是其他的。 关系受法律保护之后,时浅渡拍照片发了个微博。 @时浅渡V:好不容易把人拐到手,你们要是给我骂跑了我挨个托梦跟你们算账[大怒] 她玩微博很多年,粉丝不少。 刚一发博,就有不少粉丝或路人摸了过来。 【姐你结婚了??[震惊]】 【恭喜姐姐!不过我得多骂他几句,这样姐姐是不是就托梦来找我了嘿嘿】 【啊啊啊啊啊我的姐你不要糊涂啊!不要恋爱脑!我们搞事业好不好!】 【我去,不是什么潜.规则,是持证上岗啊!!】 【那梁枫到底是个什么东西,阴阳怪气害的泽哥被骂一晚上!!】 【那不也是靠女人上位?就是手段高明点,把女人骗到手了,啧啧[挖鼻]】 当两个财力权力不对等的人在一起时,难免被人吐槽。 就连时浅渡也被粉丝害怕是恋爱脑,耽误了事业。 不过这么一澄清,整体评论比起昨天的一边倒来说好多了。 睡前,时浅渡窝在床上刷微博。 她那条官宣微博下面已经有了上万条评论,就挑着回了回。 宋时泽陪在她身边,安静地看时浅渡把靠前的“钻粉”“金粉”都回复一遍,心里是有一点小小的吃醋的,心说,一个制片人,比当红爱豆都宠粉。 看时浅渡回到“终于抱得美人归啦”的时候,脸上突然一红。 他低声说:“时小姐,你说得太夸张了。” “哪里夸张了。”时浅渡勾着他的腰,往自己身边搂了搂,“明明是实话实说嘛。” 宋时泽顺从地轻轻靠在她身上,目光闪了闪:“话说起来,时小姐,你真的不介意我一开始自甘堕落愿意用那种方式换资源吗?” “你不是给我下安眠药了吗?” 时浅渡调侃一句。 男人不禁逗,想到两人最初的互动,眼下发烫。 他抿抿唇:“我那时……我错了。” 又当又立,比大大方方“献身”还叫人下头。 什么都想要,哪有那么好的事啊。 也就是时浅渡纵容他。 “说实话,你要是陪别人,那就是品行败坏。” 时浅渡说的并不留情,眼看着男人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白了。 她掀动薄唇,颇为自恋地说:“但找我就是眼光好。” 宋时泽眨眨眼:“时小姐有点双标。” “对喜欢的人双标一点怎么了。”时浅渡不以为然地撇撇唇,“你从没同意过别人的要求,却独独同意了我,这也是命中注定了你要被我拐跑了。” “……” 他真是头一次听说这种命中注定。 宋时泽主动上前一点,吻了吻她的唇。 他一向内敛,这么主动可不多见。 时浅渡逗弄说:“哎呀,大晚上的这么主动可不太好哦。” 就是晚上才要主动一点啊。 宋时泽没开口,只在心里默默地念叨一句。 别过头,目光快速在时浅渡的手机页面上瞥了一眼。 他嗓音低柔地转移话题:“时小姐真宠粉。” “嗤,网友的醋你也吃啊?” 时浅渡被他逗笑,总觉得这个男人在跟她撒娇。 她把手机丢到一旁,缠上宋时泽的腰:“那不宠粉了,换宠你?” 宋时泽依然别着头,看向跟时浅渡相反的方向。 一双耳朵却偷摸摸地红了。 - 半夜,宋时泽放轻力道,揉了揉身上酸涩的肌肉。 许是跟领证这件事对他来说太不真切了,他今天有点放纵,一心就想着多感受她的触碰和亲吻,多感受她的侵略性和占有欲,弄得最后他累到睁不开眼睛。 好在心里装着事,就算累得直接睡着了,也在半夜成功醒来。 他轻手轻脚地坐起到床边,发现自己身上干爽一片,老脸一红。 过去他心中牢记自己的情人身份,从来不会麻烦时浅渡,乖乖的自己去洗澡。 也就这次他过火一些,不小心睡着了,没想到…… 想到时浅渡怎么抬起他的身子帮忙擦拭,他恨不得把脑袋埋地里装鸵鸟。 独自尴尬了一阵,宋时泽从床边的柜子上拿起电脑。 住在别墅的这段时间,他都是夜里或者时浅渡不在的时候用电脑“干坏事”的。 他不想自己的另一面被捅破了。 梁枫三番五次地找茬,若不报复回去,他对不起自己跟时浅渡。 他已经把挖到的证据都整理的差不多了,只是捧梁枫的人确实不好惹,必须得万全一点,避免被人查到是他发的料,就耽搁了一段时间。 从今天晚上开始……他保证梁枫再也睡不了一个好觉。 黑暗中,电脑屏幕散发着莹莹光亮。 敲打键盘的声音不算大,断断续续地响着。 他很快就沉浸其中,全然把身边的一切都抛到脑后。 在碰到了一点瓶颈的时候,动作慢了下来。 他拧拧眉头,安静地思考下一步。 就在这时,一双手从身后环住了他的腰。 时浅渡的脑袋搭在了他的大腿上。 这个角度,刚好能把屏幕上的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 宋时泽猛地一个激灵,鸡皮疙瘩瞬间密密麻麻地冒了出来。 头皮麻的厉害,背脊也是一片冰凉。 他清晰地感觉到,额头上有冷汗划过,痒痒的。 时浅渡醒了多久了? 她看到了什么? 她意识到……他做过的事了吗? 他一动都没敢动。 一点点呼吸声,再这样的沉寂中都特别明显。 他急着要解释:“时小姐,我……” 时浅渡双臂从他腰两侧环过去,手搭在笔记本键盘上。 手指飞快地敲打滑动,替宋时泽把他纠结的问题做出了选择。 “今天就先这样吧,别熬夜了。” 说着,她就合上电脑把它丢到枕头旁边,搂着男人的腰就往躺了回去。 “……” 宋时泽有些呆滞地被她按到床上。 时浅渡的水平很高,一定能看得出来自己的电脑被他动过。 可她从来都没有提起过,也没有责怪他。 他喉咙干涩:“为什么……?” 时浅渡睁开双眼。 她动作柔和地把男人的头揽到自己颈窝,轻轻地揉了揉。 “在不信任一个人的时候,留后手也没什么错。” 说话间,她的肩头湿濡了一点儿。 男人的背脊在轻轻抖动。 他在偷偷地、小声地啜泣。 “对不起。” “你过去受过很多苦,会不信任人很正常,所以我可以理解。”她有些困倦,所以嗓音偏轻,“只要你没有过先动手伤害我的心思,也没做过伤害我的事,我都可以原谅你。” “但两个人相处,最重要的就是信任,希望你以后可以全心全意地相信我,好吗?什么事都不要隐瞒我,我们一起解决。” 宋时泽快速点了点头。 他吸了吸鼻子,真想把自己现在的心掏出来给她看。 “嗯,我发誓,今后绝不会怀疑你半分。” “很好。”时浅渡调侃着夸他一句,“我家老男人怎么这么乖?” “……” 宋时泽抿抿唇,心中有一丢丢不满。 他低声说:“也没有很老吧。” 时浅渡笑了,模模糊糊地亲在他的嘴唇上。 “嗯,不算很老,正值壮年呢。” 可是壮年也听着很老啊。 宋时泽无声地眨巴眨巴眼睛,默默想,自己果然没法跟小年轻比了。 以后得好好健身、好好保养,免得让时浅渡看多了不喜欢了。 “好了,早点睡,别乱想了。” 时浅渡蹭掉男人眼角的水珠,好声地哄他。 她搂住手感极佳的细腰:“听话。” “嗯。” 宋时泽窝在她身边,乖乖地点了点头。 - 时浅渡跟宋时泽两人结婚的两年来,一些争议就没断过。 尤其是一直做电影的时浅渡宣布制作电视剧《偏爱》并且亲自出演的时候,就像在圈子里投下了一颗炸弹,顿时引起了轩然大波。 虽然时浅渡谈恋爱这两年,电影质量和口碑不降反升,但拍电视剧就难说了吧? 何况还是自己当演员,简直是离了个大谱! 【服了,现在的恋爱脑为了捧自家男人都这么拼命了吗?】 【一个三十岁的制片人和一个马上就四十的中年大叔到底能拍出什么好看的电视剧来啊!】 【其实中年人谈恋爱是有看头的,就看怎么拍了。】 【救命,这也太吓人了,女人果然还是别谈恋爱了】 【我真的告辞,一看就是扑街的命,到时候我要是给这种破剧贡献播放量我就是狗!】 【大姐,宋时泽现在综艺和电影都发展挺好的,真不用你再这样了……】 宋时泽在街舞节目中的表现有目共睹,参演的电影也一举拿下了最佳男配。 黑子和无良营销号没法从实力上喷他了,就把炮火转移到时浅渡身上。 从《偏爱》立项,到拍摄,到播出,长达一年的时间里,争议不断。 就连刚开播时,豆瓣也是半小时涌入上千条一星差评。 然而,随着时间的发酵,嘲笑的黑热搜慢慢变了味。 反倒是过去那些嘲笑的话成了人们如今的笑点。 【呜呜呜呜呜呜太好磕了,好甜好甜,这是两个人本色出演吧!】 【明明也没什么,但就是有种拉丝感!】 【我什么时候能找一个跟宋时泽一样的男老婆!!】 【看了剧我终于知道我姐为啥跟宋时泽结婚了[泪目]】 【靠靠靠,我承认我是狗,我刷了三遍呜呜】 【我好爱姐姐啊啊啊,可以拍个男小三上位的剧吗,方便代一下(bushi)】 随爆款剧而来的,是数不清的剧本邀约。 如今的宋时泽跟时浅渡记忆里不一样。 过去,他每年都争取拍更多好的作品、拿更多的奖项,希望与她比肩。 如今他不是很喜欢工作,只挑最精、最喜欢的一两个。 工作量不大,时浅渡就亲自兼任他的经纪人了。 把递到手里的剧本扫过一遍,很快就选出了两个还不错的。 在回到家里后,递给了宋时泽看。 宋时泽接过剧本,放到茶几上。 他表情很认真,温声说:“我有事想和你商量。” “什么事?” 时浅渡拿起男人提前帮她准备好的凉茶,喝了两口解暑。 她很少见到宋时泽这么郑重其事地跟她说话。 宋时泽抿了抿唇,认真之余,脸上显出两分犹豫。 但他还是说出了心里话:“我想退圈。” 时浅渡一愣:“退圈?在发展势头最好的时候?” “其实我很早以前就不想继续当艺人了。”宋时泽知道这很难让人接受,轻声解释说,“很多人很多事,让我真的觉得很累,直到遇见你,才稍微好上一点,觉得不那么疲倦了。” “但……还是不喜欢,心里膈着,很不舒服。” “演艺生涯就这么戛然而止也挺好的。” 戛然而止总比晚节不保强。 虽说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晚节不保。 时浅渡敛了敛眉。 倒不是非想强迫他,就是觉得有点可惜。 宋时泽是个全面发展的好艺人。 以实力来说,绝对可以发光发热到演不动了。 “那以后你有什么打算?” 问到这个,宋时泽的脸上突然红了一点儿。 他快速瞥向时浅渡,又收回视线。 “我在家里帮你处理工作以外的事,你觉得可以吗?”他说完,赶在时浅渡开口前补充,“我在家只用电脑也可以赚到钱,没有当艺人赚的多,但不会吃白食的。” 他可以照顾她的生活起居,辅助她的事业,让她后顾无忧。 只要她需要,就永远耐心地陪伴在她身边。 时浅渡心里轻轻一跳。 有点软,还有点想抱住老男人欺负欺负。 她笑着问道:“家庭主夫?” 男人红着耳朵点了点头。 “可以这么理解。” 时浅渡会不会觉得他不上进? 或者觉得他想当米虫让她养着? 他心中忐忑。 时浅渡不动声色地压下自己欺负人的冲动,缓声说:“但你要知道,在婚姻中没有稳定的事业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哦,就算不是不赚钱,万一出了情况,也会很弱势。” 宋时泽掀动唇角,温柔的眉眼弯了弯。 他故意问:“时小姐觉得会出现什么情况?” “……” 时浅渡搔搔头:“比如你趁我工作不在家把别人带回来被我抓奸在床?” 话音没落下,她就被老男人在腰间掐了几下。 “胡说,我……有你都快吃不消了。” 宋时泽瞪她,但那双狗狗眼怎么瞪人都不显凶。 “原来我家老男人都吃不消了呀。”时浅渡露出不正经的笑容,扑过去环住他的腰,“那以后是不是得多节制节制,照顾你的身体?” “又拿我打趣。” 宋时泽被她扑倒在沙发上,眉宇间有些无奈。 他的时小姐总是有点儿幼稚。 但关键时刻又很靠谱,撩拨他心弦。 他别有深意地嗔过去:“你别嫌我年纪大,往后出去偷吃就行。” 时浅渡喉咙里发出一阵低笑,轻轻吻在男人的眼皮上。 她笑说:“怕我偷吃还当家庭主夫,万一真吃亏了都没人说理去。” 宋时泽问:“你会让我吃亏吗?” “我哪里舍得。” 时浅渡叹了一声,轻轻摩擦他温软的唇。 她怎么舍得让宋时泽难过呢。 宋时泽得到想听的答案,露出浅淡却满足的笑容。 微微下垂的狗狗眼中浮出依赖与眷恋。 “所以我愿意把一切都压在你身上。” 383 秦砚1 你不听话后果自负。 第三百八十三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写正文时, 设定时姐这个角色原本的走向是被弟弟弄死,为了能让番外进展下去, 就改成囚.禁了, 前面也会修改,写在前面告诉大家一声QAQ - 四周是漆黑的。 没有风,没有声音。 没有空气的流动。 她好像浮在真空中, 感知不到外界的一切。 虚无感让人迷茫又恐惧, 不知身处何处,下一刻会发生什么。 她被束缚着,动惮不得。 在这样的环境下,时间仿佛不存在。 或许只过了一天光景,也可能过了十天半个月。 终于, 突然感受到了光线。 时浅渡睁开双眼。 刺眼的白光让人难以立刻适应, 皱着眉头缓了好长时间。 与此同时,她嗅到血腥气, 听见了沙哑的声音。 “时浅渡,别来无恙啊。” 她心头一跳。 这是秦砚的声音, 但更为低哑一些。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过去那段时间不是被困在了系统故障中,而是如同秦砚当年被污蔑通敌时一样,被剥夺五感,囚禁在最高级的监牢之中。 眼睛终于适应了微暗的光线。 她眯着双眼,往声音的来源之处看去。 只见秦砚一身利落的军装, 身披斗篷,威风凛凛。 他身量高大,肌肉强劲,目光锐利而染着杀意, 气势逼人。 常年训练磨出茧子的修长手指上沾着殷红的血渍,他侧头注视着时浅渡,撩起斗篷,慢条斯理地将粘稠的液体擦拭干净。 身后,几名类似副官的军.人身姿笔挺,目不斜视。 没有秦砚的命令,不会多看时浅渡一眼。 “老话讲,风水轮流转。”秦砚扯动唇角,“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快。” 他轻慢地哼笑一声。 语气里除了居高临下的俯视感,还有些得意。 说话间,刚擦拭掉血迹的手指,抚上了时浅渡的脸。 手上还染着铁锈味,如铁钳般捏住下巴,有几分威胁的意味。 就那么捻动了几下。 “五年前,殿下与我跟现在的位置刚好相反,不知道殿下还记不得——” 秦砚“哈”地低笑,嗓音沙哑,报仇雪恨的快意喷薄而出。 他凑到时浅渡耳畔,故意缓声地说:“我们基因匹配为100%这件事?” 时浅渡的触觉已经被解放了。 粗糙的茧子磨在脸上,力道不小,有点疼。 这男人的力气一贯的不小。 从前他每次想尝试“翻身”的时候,都会跟她“掐架”,又硬生生地被她压制下去。 偶尔在掐架过程中,也会跟互殴似的弄得身上有几处青紫青紫。 特别的野。 至于眼前的情况么…… 她记得,这个小世界的原本走向,是“她”被白切黑弟弟囚禁起来,夺去了帝国的位置,而秦砚获取了敌国的信任,大权在握。 后来他灭掉了几个国家,弑君称王,创造了自己的国家。 想来,应该是进行到最后的阶段了。 在秦砚因为罪行和腿脚不便而受制于“她”的时候…… 好像没少被“她”奚落刺激。 以秦砚的性子,肯定记恨死她了吧? 时隔多年还记得基因匹配,一听就知道他没憋好事。 反正都记恨她了,那就多气气这个脾气爆炸的男人吧。 正好秦砚生气骂人的时候,才是他最带劲的状态。 好吧,这样确实有点坏。 但也很有趣不是么。 时浅渡不由得勾了勾唇角。 身上的桎梏对于恢复了五感的她来说,根本不值一提。 但她没有立刻破坏掉,保持原状,扬头看向男人。 “记得又怎样?怎么,现在想明白了,主动过来为我延续血脉?” “时浅渡……!” 秦砚脸色一黑,眼眸中的杀意若能具象化,早就把她千刀万剐了。 他手掌猛地用力,扼住时浅渡的脖颈。 连续几年的东征西伐,男人的皮肤晒得黑了一点。 与时浅渡白净的皮肤相称,手背上的青筋更显得无比骇人。 好像下一秒就能拧断她的脖颈。 “你还是一如既往的嘴贱啊,还以为自己是高高在上的皇女殿下吗?” 时浅渡好似从未感受到威胁。 她勾了勾唇角,没答话,懒洋洋地冲他笑。 狭长的凤眸在秦砚的面前一弯,自带嘲讽效果。 秦砚的唇角抽动了一下。 他永远也忘不掉,自己拖着毫无知觉的双腿、被人架到时浅渡府上时的狼狈模样。 更忘不了,时浅渡就是用现在这样的眼神看着他,然后说: 真可惜,你也没跋扈多久嘛,就沦落到…… 只能给人配.种了。 她的表情总是慵懒又张扬,声音不需要抬高,甚至还带着些许笑意,就轻而易举地达到最嘲讽的效果,好像他就是一头猪,一头被人呼来喝去的种.猪。 那时,帝国让他在受到污蔑的情况下,与这么多年针锋相对的死对头匹配,培育出他们两个的孩子,他怎么高兴得起来? 强制性住进时浅渡的私人宅邸中后,每一天都是煎熬。 双腿没有知觉,无法走路。 强悍的身体算废了多半,就是几个瘦弱的医护人员都能按住他。 取.种这种事,压根不需要时浅渡亲自监督。 她只需要在每次完事后听人汇报情况,偶尔观摩几眼。 目光淡淡,高高在上,浑不在意。 她甚至都不曾看一眼他的脸,不曾看过他抗拒、愤恨又悲哀的眼神。 就只是那么隔着夹层玻璃,无情无欲地看着他的身下。 等基因匹配处的人公事公办地弄得他狼狈不堪后,她便转身走了。 那时,他觉得自己不是人,就是个物件。 一个能帮助高贵的皇族延续优质血脉的工具罢了。 他反感愤怒到恨不得杀光所有人。 秦砚面色沉了片刻,忽而低低地一笑。 他并没有像时浅渡预想中一样愤怒地骂出声来,而是重新直起身子。 故意当着她的面拿出手帕,擦了擦掐过时浅渡脸颊的手指。 “既然你我的基因百分之百匹配,浪费了总归是不好。” 他经历过巨大的欺负与波折,比过去沉稳了一些,也不再像从前那样喜欢带脏字了。 至少时浅渡没能立刻让他暴跳如雷,骂骂咧咧。 秦砚笑了笑,眼底埋着深重的阴翳,又像是在看一场好戏。 他吩咐:“把时浅渡带到我那,找人好好洗干净。” 时浅渡从前不是羞辱嘲弄他么? 呵,那他便羞辱回来。 “自从研究出体外培育技术,已经几百年没有过自然孕育了吧。”他在时浅渡身前慢悠悠地弯腰,沙哑的嗓音落在她耳畔,特意唤她为“殿下”,“就劳烦殿下亲力亲为,好好为国家尽一份绵薄之力吧。” “……?” 时浅渡挑眉。 野。 这男人想的可真野。 现在两人的地位确实倒转过来了,可从前“她”也没逼秦砚“亲自”安装人工子.宫生孩子啊。 报复心倒是挺重。 心思太野可是容易被欺负惨的。 她面色不改,又笑道:“怎么,你暗恋我?” “……” 秦砚差点气得骂人。 他额头上崩出一道青筋,突突突的直跳。 “时浅渡,你也就现在还能嘴硬了。” 他说罢,瞪了副官一眼:“还不快去安排?” “是。”副官连忙低头,又抬头问道,“需不需要限制她的行动?” “哼,不用了。” 秦砚在时浅渡身上扫了几眼。 目光在几个旧伤处停顿,又很快移开。 “就算腿脚再不方便,我还会怕一个满身旧伤,又被关在这种地方几年的女人不成。” 那些伤,都是时浅渡过去为国征战时留下的。 不得不说,作为皇女,她很合格。 就是嘴太欠也太招人恨了。 他忘不了被取.种时的屈辱,还有她看笑话一般的眼神。 所以,一定要千百倍地还回去。 绝对。 - 不知道是她那句“你暗恋我”糊弄了秦砚手底下的人,还是什么别的缘故,总之,整个华丽的巨型别墅中,所有人都对时浅渡十分恭敬,没有一点怠慢。 她被安排着在浴室中洗了个很舒服的澡,又好好地吃了顿饱饭。 从那把囚.禁着她的椅子上面离开后,她才发现这具身体已经颇为虚弱了。 不仅很容易觉得疲惫,而且身上酸软,缺乏力量。 大概是正如秦砚所说,她旧伤太多,又被囚禁许久,才会如此。 如果不是她来了,肯定很容易受制于人。 好在她行动并不全依赖身体的机能。 就是身体本身稍弱一些,也不影响她能把心思很野的秦砚按在地上摩擦。 等那人得意洋洋地想来欺辱她报复她时,她突然发作的话,一定很有趣。 可以想象,他一边咒骂,一边挣扎的得有多好看。 时浅渡喝光最后一口咖啡,舔了舔唇角。 跟秦砚相处了好多年,她现在能清晰地想象出男人反抗她时的表情。 可惜了,就算这人心心念念的,无数次想要反过来压制她…… 也是从来没成功过。 她一不小心想的很远。 忽而回过神,又觉得故意逗弄欺辱他会不会有点过分? 她回想起,男人吩咐好事情离开时的背影。 他安装了精密度最高的机械铠,但走路还是有点坡。 看起来一晃一晃。 听说是为了追求机甲中的精密操作,所以一次又一次地改装,用药物维持状态,虽然在几年中可以亲自带队作战,且战无不胜,但也留下了病根,就变成这副模样了。 从一个众叛亲离的叛徒身份,一步步成为开国之人,其中艰辛不用多说。 一上来就对他下狠手,肯定很伤人。 毕竟秦砚是给她带了好久娃的男人。 一边带娃,一边被她调戏逗弄。 唔,想一想,秦砚赤.裸着精壮饱满的上身,又暴躁又小心又无奈地哄孩子的模样…… 还真是可爱。 她不算喜欢孩子,但喜欢这个男人给她带孩子。 时浅渡正胡思乱想,身后传来了关门声。 回头,就看到高壮的男人走进房间,微扬着头睨视她。 “殿下不愧是殿下,粘板上的鱼肉,却还能这么淡定。” 秦砚已经换掉染血的衣裳。 大概是洗过澡了,身上散发出若有似无的清爽味道。 “好吃好喝,为什么慌乱?”时浅渡背脊靠在桌边,调戏道,“怎么,我的态度也是你py中的一环吗?” “……” 秦砚心里的火气飙升,额头青筋又突突几下。 这么多年,还是碰到时浅渡就气的牙痒痒。 他冷厉地低哼:“你态度怎样都无所谓。” 反正,她会变得理智全无。 就像他那时候一样。 “你知道那时候基因匹配处的人,是怎么对我的吗?” 说话间,手指已经攥紧。 那是他这辈子经历过的最屈辱的事情之一。 他不是个人,不是战功卓绝的上将,而是因为反抗和不服从,被用了强效药,以一种荒唐又恶心的姿态,一次又一次榨尽的种.猪。 身体上,只有那玩意有价值,就连活下去都要依靠这个。 时浅渡当然知道。 在她的记忆里,她还亲手做过。 但她还是问:“怎么对你?不就是……” 视线往秦砚身上瞥了一眼。 不说这个话题还好,一说起来…… 咳咳,这男人是真的很辣。 跟她骂骂咧咧的同时,也不会避讳自己爽到了的事实。 反正就,谁能受得了他那个样子? 秦砚感受到她的目光,脸颊抽动:“你当然不以为意,你从来没正眼关注过一次。” 他面色微沉,提到过去,再怎么淡定也没法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 他最恨的,就是时浅渡漠不关心的态度和轻飘飘的话语。 言语远不如他们针锋相对时犀利,让他深切地体会到,自己在时浅渡的眼里,已经不配作为人了,在他身上多浪费一丝情绪,都是没有必要的。 无需多言,就已经是嘲讽味十足了,何况她的话比态度更加伤人。 她大抵是天生有一种不用费力就能伤得人遍体鳞伤的能力。 一个活生生的人,被关进她的府邸,受尽侮辱,她却表现得如同他本该如此。 好像给他留条性命,让他做一只合格的“种.猪”就已经是天大的恩赐。 他知道贵族们想来看不起他们平民。 看不起就算了,还要把他们一次次地踩踏在脚下。 再用坚硬的鞋跟反复碾过。 他恨那一切。 所以,在他国家中,没有贵族平民之分。 他还会让所有人都看见,时浅渡,这么一个几年前还遥不可及的皇女,如今不过是阶下囚,只能看他的脸色行事,只能乖乖的跟他角色互换,成为被逼迫的那一个。 “那你想让我关注什么……?” 时浅渡开口,觉得头脑莫名有些昏沉。 她眨了眨眼睛,手掌撑住额头。 脸上开始发烫,身上也散发出不正常的热量。 她蹙了下眉头:“你……” 秦砚扯扯唇角:“药效开始发作了啊。” 他掐住时浅渡的下巴,笑意冷然。 “还得多亏了你的好弟弟,封住了你的五感,才能这么顺利地让你体会到我的感受。” 早在还未解除时浅渡五感时,就已经有药气混入空气中。 现在,刚好可以发挥效用。 他态度强势而恶劣,借着身高的优势,垂首睨视时浅渡。 “殿下过去顺风顺水,高高在上,从没求过人吧。” “求人?” 时浅渡身上热的越来越厉害。 她心中气笑。 可真是一份大礼啊。 自己把自己送到她面前来,这么主动的吗? 亏她还在想,一上来就“折辱”这个男人会不会太伤人。 既然他先动手脚,那就怪不得她了。 时浅渡按在餐桌上的手臂有点打颤。 “难不成求你吗?” “殿下知道,基因匹配处的强效药,会让人变成什么样吗?” 秦砚讽刺地扯扯嘴角,为了强制延续所谓的“优质基因”,真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那些人,就没把他当人看过。 他故意用温热的指肚抚过时浅渡的脸颊与脖颈,见到她不由自主地轻轻颤抖,得意地扯了下唇角,继续动作,在她的耳朵上缓而又缓地磨搓。 用不了多久,她就会身体绵软无力,只有欲.望在叫嚣。 像他那时一样,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最多能做到咬破嘴唇,不让自己出声求人。 换做时浅渡面对同样的情况,想必很有趣吧。 “再过上两分钟,殿下就只能求我了。” 秦砚哼笑,眼底除了阴霾,更多的是快意。 报复成功的快意。 “不过么。”他话风一转,故意说得有两分厌恶,“我对你不感兴趣,也不是很想碰你,如果你现在跪下来求我原谅过去的事……兴许,我还可以考虑考虑,放你一马。” 房间里有全息录像。 他不信时浅渡愿意被他侮辱,愿意自然受.孕,跟他生孩子。 不管她选择什么,丑态都会一丝不差地录制下来。 “跪下来求你?” 时浅渡压了压自己不正常的呼吸,手掌死死按在桌上。 要不是这样,她恐怕已经对人狠命动手了。 “秦砚,你真是越来越野了。”她自然不会示弱,不正不经地勾勾唇角,“我也给你个机会,想办法给我解除药效,我可以考虑放你一马,不然,后果自负。” 身体中的热意越发汹涌了。 这真不愧是强效药,她自认为定力相当优秀,还是一次又一次想要动手。 脑海里无限回想起男人爽得直飙脏字的样子…… 实在是太妙了。 尤其是两人有了孩子之后,怕孩子睡觉时被吵醒,就只能捂住他的嘴。 带到最后松开手掌时,他会埋在她耳畔一边喘一边无意识地呼出几次沙哑的“草”字。 嗓音拐上好几个弯…… 抑扬顿挫,没听过的人不会懂。 “时浅渡,我知道你过去是帝国的骄傲,但你是不是对自己太自信了?就你那旧伤累累的身体,还能发挥出以前的几成实力?”秦砚眯起双眼,“还是说……你还没有弄清楚现在的情况?” 他是对时浅渡没有兴趣,但这不代表他之前说的只是唬人。 就算他不亲自碰时浅渡,也有无数种方法让时浅渡当着他的面被人用科技方法“配.种”成功。 他眼底闪过一抹狠戾的狰狞。 “跪下道歉,我倒数三个数。” “三、二……” 在“一”出口的瞬间,秦砚带着怒意上前。 时浅渡这个混蛋,敬酒不吃吃罚酒! 而时浅渡也不再按捺,不再克制,放任自己用最凶也最强势的姿态开始出击。 秦砚过去没少在床上为了争夺主权而跟她干架。 所以,对付这个男人的方法她很熟。 她欺身而上,带着一身不正常的温度,不过一会儿,就把男人死死地扼制在了身下,因为药物的作用,触碰到他相较之下凉润的皮肤,心头更是翻涌起强烈的冲动,恨不得立刻把人扒干净疯狂地据为己有。 “时浅渡,你给老子……” 秦砚腿伤之前,还是上将的时候,与时浅渡大打出手过几次。 他们的单体作战能力所差无几,平分秋色。 所以,他才认为旧伤缠身、身遭幽禁又中了特效药的时浅渡绝不是他的对手。 现在受制于人的场面,他是万万没有想到的。 桌上的盘碗在两人互不相让的争斗中摔落,碎成数半。 桌椅翻到在地,发出重响,一室狼藉。 他已经尽力反抗,却还是被看似虚弱的时浅渡给死死按倒在沙发上。 除了眼睁睁地看着时浅渡对他动手,别无他法。 这跟数年前,被强制取.种时又有什么不同?! 羞愤、屈辱的记忆搭配着眼前不可反抗的无力感,一同涌上心头。 “时浅渡,你这个混蛋!” 抓在他身上的手又软又烫,所过之处,都能让他一阵乱颤。 恼怒之余,愤怒的目光瞪向时浅渡,却被其中令人恐惧的压迫感与侵略感看得喉咙一滚。 那眼神好像要把他吃了。 他过去被人喂下药后,有这样的强烈的情绪吗? 好像是,没有的吧。 他顺了顺胸膛的气息,故意扯扯唇角,嘲讽道:“呵,我还以为你们那帮混蛋有什么不同,一点儿药而已,就让你理智全无,扒着你过去连取.种培育后代都嫌弃万分的低贱平民……嗯……!” 话说一半,他猛地咬住了下唇。 喉咙里还是溢出了一声低吟。 刀削般冷硬的面容已经憋得满脸绯红,眼尾发烫,胸膛剧烈地浮动。 “我说过,你不听话后果自负。” 耳畔传来时浅渡低哑的嗓音,还有她灼热的气息。 她压着嗓子的声音很好听,弄得他又颤了颤。 “你他妈……故意戏弄老子!” 秦砚破口大骂。 这是他今天第一次骂人。 时浅渡一顿。 心说这味太对了,就得骂人才是秦砚的正确打开方式啊! 药效下的强烈冲动在男人骂出声时达到了顶峰。 她忍不住低笑,唇角一翘,笑容变得愈发张扬恶劣了。 管他会不会觉得侮辱,会不会觉得难受呢。 反正是这男人先对她用的药,她不下手岂不是对不起他的良苦用心? 她俯身,咬住秦砚的耳朵:“我怎么会戏弄你?” 薄唇在他最敏感的地方逗弄,男人果然一颤。 他本能地咬住下唇,以免发出什么声音。 “我是得求你啊。”时浅渡用手指抚住他死咬的嘴唇,轻笑着哄道,“求你别咬着嘴唇不肯吭声,来给我哼两声听听,好不好啊?” 说话间,一个巧劲儿,顿时让男人眼眶浮出了媚红与水雾。 更多的是一种要杀人的浓重恨意。 “我草,时浅渡你他妈的真是个混蛋……啊……!” “哈,你……草!……” 384 秦砚2 时浅渡这个臭变态。 第百八十四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时浅渡……嗯, 老子……老子饶不了你!” 秦砚的嗓子嘶哑的要命。 不知道是骂了多久,才把声音喊劈成这个样子。 他满面红.潮, 漂亮的喉结不停滚动。 不算白净的皮肤早已在情绪的推动下透出薄薄的粉色, 一阵挣扎,却只惹得对方更加兴奋,死死按住他的手腕, 压住他精壮的大腿,直到手腕都留下受人桎梏的狰狞痕迹。 他咬住嘴唇, 恶狠狠地瞪向时浅渡,恨不得将人千刀万剐。 可视线撞上那对漫着缱绻的暗色凤眸, 看到她轻喘着冲他露出懒洋洋的笑…… 他心中暗骂了一个“草”。 真他妈撩人。 这是时浅渡过去从未露出过的表情。 过去,她再怎么笑,眼里也永远是冷静的。 笑容从不达眼底。 这是他第一次在这个女人眼中看到旖旎之色, 竟是让他生出一种错觉。 一种时浅渡对他感兴趣、对他有男女之情的错觉。 可他知道,时浅渡看不起他的平民身份。 就连根据基因匹配培育后代, 她都不是特别高兴。 会对他露出那样的表情…… 完全是因为基因匹配处惯用的特效药吧。 真不知道是他计量用多了,还是时浅渡对这种药格外不耐受? 能让她头脑不清地跟他这个“贱民”纠缠也就算了, 怎么还让她有这么大的能量? 竟是让他一丝一毫也无法反抗! 他这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明明是想羞辱时浅渡,却反被她羞辱! 他因为几乎忍耐到极限,身体颤抖的厉害,接近抽搐:“时浅渡,你给老子松开……!哈,啊……你、信不信我一声令下,你在这就插翅难逃,只有一死!” “那你现在下令吧。” 时浅渡怕这野男人咬她,便一直没有亲他的嘴唇。 薄薄的唇一直流连在秦砚脖颈间最怕她触碰的地方,轻轻一笑, 呼出温热的气息。 “让你手下的人都看看,你秦砚是怎么被我按着……” “啊,草……” 秦砚实在没能忍住,脑袋拼死地往后仰去,脖颈青筋凸起,红的厉害。 他的嗓音很低,尾音不自觉地拉长,与沉重的呼吸融为一体。 心中厌恶至极,但不得不说…… 是真的爽快。 时浅渡这混蛋太会了。 时浅渡看他脸红脖子粗的样子,不由得低笑。 她垂首在男人耳畔,夸奖道:“你好像比以前更带劲了。” “……以前?” 秦砚从长久的沉默中回神。 他喘息着,声音哑然。 头脑中自然而然地回想起,时浅渡隔着夹层玻璃神色淡淡地看他的样子。 他们“以前”的交集,除了打架,也只有这个了。 时浅渡觉得他以前很带劲吗? 难道她隔着窗户看他,不是因为故意羞辱,而是…… 喜欢看他?? 想到这儿,一对耳朵“蹭”地红了起来。 他目光凶悍,羞恼至极。 心中不由得又想,或许时浅渡这句话,才是对他的又一种羞辱。 “你够了,时浅渡!” “碰到你,怎么会有觉得够了的时候呢?” 时浅渡勾起红唇,笑晏晏的,眼底漆黑,让人看不出情绪。 她有点想亲这男人。 要知道,秦砚过去是很喜欢亲她的。 尤其是他迫切地说出“草,你赶紧亲我啊”的时候。 骂骂咧咧,凶神恶煞,又诡异地红了耳尖。 最后被亲到舒服得直哼哼。 等亲完吧,他又一抹嘴唇,埋怨她把自己亲得喘不过气来。 说他要是憋死了,这就是谋杀亲夫。 但她真觉得,现在的秦砚会咬她。 而且是往死里咬的那种。 “秦砚。” 她在男人面前轻轻地叹。 手指扶上他的嘴唇。 “我想亲你,你别咬我,行不?” 她说的太过直白,让秦砚为之一愣。 他还沉浸在愉悦中低喘,嘴唇上被手指碾过的触觉格外清晰。 想亲他? 那好啊,正好可以咬死她。 咬断她的舌头,让她再也没法说出气人的话。 他扯扯唇角,说的与想的完全相反:“你要是能把老子伺候舒服了,亲就亲呗,咬你干什么?” 时浅渡笑了。 她俯身,温软的薄唇缓缓覆上了秦砚的。 先是在表面辗转轻碰,继而去撬他的唇齿。 不出两下,男人就张开唇齿迎她侵略。 然而下一刻,他在时浅渡的舌探入口中的瞬间,狠狠咬牙。 于此同时,时浅渡猛地掐住了他的脸,手劲儿之大,把他的双颊按得深深凹陷,完全合不拢嘴,自然也是没能咬到她半点。 他双眼一瞪,口齿不清:“唔,时甜度你……” “呵……”时浅渡喉咙里发出笑声,“我信你才怪。” 她死死钳制着男人的脸颊,看他不得不张开唇齿的样子,笑容越发灿烂。 “乖,让我亲一下。” 她轻而易举地侵略了男人的唇舌。 用过去秦砚最喜欢的方式,一点点地**过去。 他一开始死瞪着时浅渡。 后来眼尾发软。 再后来喉咙里低低地哼。 最后…… 胸膛起起伏伏,在时浅渡离开他的时候,湿濡的舌不由得往外跟了一下。 好像不舍得她离开,在拼命挽留。 太草了。 为什么时浅渡这么会。 他觉得自己从腰窝开始,向四周扩散,身体一点点地酸软了下去。 心中不爽,但身上却爽到家了。 即便他无论如何都很不愿意承认。 拜托,谁会愿意承认自己很享受被时浅渡强迫啊! 而且今天是他打算侮辱时浅渡来着! 于是,他嘴上破口大骂:“时浅渡,你他妈真不是个东西!” “你这又是何必呢,既然反抗不了,那就享受一下不好吗?”时浅渡故意不正经地笑了起来,“你看我,被你下了药,身体实在是扛不住,不也欣然接受了?” 她故意加重了“被你下了药”这五个字,提醒秦砚,眼前的局面是他自己一手造成。 “……” 秦砚直接气抖冷。 这混蛋的意思就是,要不是因为特效药,她才不会碰他呗! 呵,他就知道,时浅渡怎么也不可能对他感兴趣。 时浅渡在他唇畔反复吻了吻,逗弄道:“还是说,你觉得我的技术不行?” “你的技术垃圾死了,还好意思跟我说这个?” 秦砚怎么可能给她好脸色。 他立刻满脸嫌弃地狠命瞪她一眼。 因为口是心非,耳尖冒出一点点薄红。 时浅渡舔过那抹绯色。 男人抖了一下。 她笑得别提多得意了。 “那正好,我多练习练习,你如果觉得有进步,就哼一声好不好?” 说话间,已经又开始新一轮侵略。 秦砚都没来得及骂人,喉咙里就短粗地“嗯”了一声。 声音落下,他羞愤得想立刻把时浅渡碎尸万段。 - 秦砚在一阵沙哑的低吼低哼声中醒来。 他揉揉困倦的眼睛,语气很凶:“谁在那哼的那么骚……” 横眉立目地睁开双眼,入目的,是正在播放的全息录像。 这个房间有录像,他本想录下来羞辱时浅渡。 可最后被一分一秒录下来的,是他被时浅渡欺压的全过程。 而“哼的那么骚”的,就是他本人。 一股羞恼的热气从脚底涌到头顶,胀的他一个头两个大。 时浅渡这个该死的混蛋竟然还在津津有味地看! 看他这样…… 他抬眼,睨了全息影像几眼。 影像中的他红痕遍布全身,面色红润地破口大骂。 只是那骂声,威慑力不够强,怎么听都有点软。 就跟要掐出水来似的。 然后下一刻,真的被掐出水来了。 他睫毛都染上了湿濡,在一段无声的停滞之后,恶狠狠地瞪向时浅渡。 他以为自己瞪得杀意满满,现在看到影像才知道…… 自己当时的眼神到底有多么涩气撩人。 怪不得时浅渡又跟发了疯一样欺辱他很久。 该死的。 他现在好像都能回味起当时的感觉。 大早晨的还让不让人过了。 “醒的这么早,还以为你会睡到日上竿。”时浅渡暂停了影像,摸摸秦砚的头,温声笑道,“昨天辛苦你了,承受那么久。” “……” 时浅渡你他妈闭嘴吧! 怎么说出来的话,听着都那么欠欠的? “你闭嘴!” 秦砚越是这么说,时浅渡就越是不会随他的心愿。 伸手一指,就指在了全息影像的进度条上。 “你看,我掐头去尾地把开始前和睡觉后都剪掉了,还剩了个小时呢。” 秦砚的脸颊抽动一下。 草,怪不得他现在腰酸背痛,肌肉酸疼。 昨天是爽了…… 他手掌撑床坐了起来,发觉手腕一疼。 低头瞥去,发现因为昨天时浅渡狠命桎梏他,他又拼死想挣脱,导致手腕一圈青紫的厉害,就跟被人将双手用最结实的绳子绑在身后很久似的。 让手下的人看到,都得是以为他被绑架了的程度。 他怒道:“把这个视频给老子删了!” “别删啊,留着以后看呗。” 时浅渡死不正经,在秦砚额头的青筋突突直跳的时候,回身拥住他的腰。 她抱着男人一起倒回到床上,薄唇贴上他的嘴角。 “亲一下好不好?”她笑嘻嘻道,“昨天我本想多亲一亲,可惜你体力不支睡着了,看不到你被亲到喘气的样子,实在是太无聊了。” “你能不能给我闭嘴,少他妈再说了!” 秦砚这些年,已经把骂人的口癖改掉了很多。 可碰上时浅渡,习惯又给气回来了。 他想,时浅渡就是来羞辱他的! 这个混蛋! 他气极,又突然诡异地一顿。 等等。 时浅渡还想……亲他? 他昨天满心嘲讽地被逼迫时,想着时浅渡今天清醒过来,一定会很厌恶他们之间发生的这一切的,并且以此为一生的耻辱。 最后累的半梦半醒之间,他还打算醒后以“殿下昨晚可是缠我缠的要命呢”嘲讽她来着。 甚至还可以拿全息影像给她播放看,看她自己有多喜欢他这个“低贱平民”的身体。 万万没想到,竟是他看了影像先受刺激了。 秦砚气地直磨牙。 他平时冷静,暴跳如雷的情况真的不多。 也就只会被时浅渡频频气成这样。 他敛了敛情绪,冷冷地扯动唇角,嘲讽道:“没想到殿下竟然会这么痴迷我一介平民的身体。” 他故意说得模棱两可。 好像时浅渡离不开他的身体,依恋于此。 “是很喜欢。”时浅渡很轻地吻他的唇,“喜欢到每天都想把你按在身下。” “……” 草。 他刚觉得自己小胜一筹。 时浅渡这个混蛋! 换一种表达方式,立刻就让人觉得,他才是吃亏的那个人了。 他明明爽的很。 就算是被迫的也不吃亏! 秦砚在心里骂骂咧咧。 回想起一些酸爽的桥段,又不由得头皮酥麻。 一猜时浅渡就是个穷奢极欲的家伙,不然怎么就那么会? 他觉得自己更气了。 刚要冷声开口,他听到耳畔又响起了时浅渡微哑的嗓音。 “乖乖让我亲一下。” 她在哄他。 昨晚就没少这样,哑然的声音随着温热的气流喷洒在耳边。 他在一片浑浊凝重又无比热烈的气氛中,徒然颤动。 秦砚的喉结滚动两下。 他意识到时浅渡是真的想亲他。 而没有嫌弃他。 难道因为他用了那强效药而让两人有了一个,唔,还算美好的晚上吧,时浅渡就真的一改从前,对他的平民身份毫不在意,也忘了两人从前掐架的经历了? 他才不相信时浅渡会是这种人,打死他都不信。 那……难道时浅渡一直都没有看起来那么讨厌他吗? 他知道有很多人在碰到喜欢的人时都喜欢欺负对方的。 年纪逐渐长大,就针锋相对,不肯输给对方。 他狠狠皱着眉头,眉宇间的褶皱能掐死一只苍蝇。 小麦色的脸上面色沉沉,特别凝重,还有几分微妙的狐疑。 视线往时浅渡脸上一扫,瞥过时浅渡带着调戏般笑意的凤眸。 蓦的,就回想起了时浅渡昨晚看着他时,晦涩又缱绻的撩人眼神。 他腰上一软。 时浅渡这个混蛋…… 不会是有点喜欢他吧?? 这么想的话,“你好像比以前更带劲了”这句话也可以得到了解释。 她过去真的喜欢隔着玻璃看他……他妈的。 时浅渡这个臭变态。 那有什么好看的啊真是变态。 秦砚一连在心里骂了好多句,把时浅渡给骂的狗血淋头。 锐利的双眼也狠狠地瞪向她,恨不得把人刺个窟窿。 时浅渡被他这眼神看笑了。 真是喜欢看这个男人气她又干不掉她、还忍不住沉溺在她身下的感觉。 她没再说话,按住秦砚的肩膀,俯身亲吻他的嘴唇。 “你……唔。” 秦砚被她带着扬头亲吻。 他在生气的时候,真想一口就这么咬下去。 给时浅渡这混蛋报复回去。 但由于被她亲实在是很舒服,他觉得没必要跟自己舒服的感觉作对。 让她好好地“伺候”他还不好吗? 想来想去,还是作罢。 反正是时浅渡缠着他的,又不是他离不开时浅渡。 两人亲得空气逐渐升温,变得腻腻乎乎的。 这时,门外响起了声敲门声。 接着是管家的苍老的声音。 “先生,早餐送进房间吗?” 他知道秦砚昨晚命人带来了一个姑娘,所以特意比平时晚了半小时准备早餐。 先生还是第一次把女人带回来,还过了一整夜,想必是特别看中的。 就算很多人说他们的是死对头…… 但根据他昨晚不小心听到的声音来看,实在不像是。 秦砚还没回话,倒是时浅渡先开口了。 她扬声说:“早晨先放门外,麻烦你拿跌打损伤的药膏一起送进来。” 管家诡异地顿了顿。 见秦砚没出声,他答:“我这就去拿。” 秦砚的整张脸都憋红了。 他心中明白,管家不知道他才是需要药膏的人…… 可他就是莫名的心虚。 他真不想让别人知道他被时浅渡强按着那么久毫无反抗之力啊! 丢人丢到他脑瓜子嗡嗡的。 “脸怎么这么红了。” 时浅渡不正经地笑,手指蹭了蹭他发烫的脸。 秦砚哪好意思承认脸红。 他当即躲开,低喝:“你少碰我!” 时浅渡冲他缓缓地挑起了眉梢。 “少碰你?” 她轻笑,越是轻飘飘的表情,越是流露出一种危险的气息。 “昨晚我看你恨不得求我多碰吧?” 尾音微微地上扬,有种调戏之感。 手臂缠上男人的腰,她翻身就又把人按倒在下面。 “男人可真是口是心非,以后我是不是得反过来理解你的话了?” 早晨本就敏.感,秦砚耳根顿时红了。 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怎样。 他对时浅渡怒目而视:“你他妈给我松开,别乱碰!” 时浅渡笑意扩大:“哦,那就是千万别松开,到处多碰一碰,对吧?” 她看着男人又气又享受,最后被她和他自己气的暴躁无比的样子,别提多想笑。 这人真的是,生气暴躁的样子也太太太容易勾起人欺负他的冲动了吧? “你……你完了时浅渡,啊哈——” 在“啊哈”两个字出口的同时,门被人从外敲响了。 然后,房间内外陷入一种诡异的沉默中。 秦砚都可以想象得到,管家把手僵硬住的画面。 他真他妈的是没脸见人了。 都怪时浅渡这个杀千刀的混蛋! 停顿好几秒,管家才说:“时小姐,你要的药膏拿来了。” “好,我去拿。” 时浅渡应声,在秦砚愤恨的眼神中,笑着亲了亲他的唇。 还差点被他张口咬了一下。 唔,真不乖。 但是她就喜欢看他野。 她走到门口接过药膏,还把早餐车停到了房间里。 回到床边坐下,她冲秦砚伸手。 “过来,手给我。” “你干什么?” 秦砚没给她好脸色。 他不需要抹药。 他没事。 他身体好得很,才没有酸疼难受! “我还能害你不成?” 时浅渡瞪回去一眼,强硬地抓住男人的手腕。 正好掐在淤青上,他的手指不由得一抖。 “呵。”时浅渡没忍住笑,“你昨天挣扎的也太狠了,很疼吧?” “……” 秦砚的脸色更黑了。 所以,全怪他挣扎的狠咯?? “少给我装好人!” “别动。”时浅渡皱眉,又瞪他一眼,“我给你上药。” 她挖出一点药膏,小心地涂在他的手腕上。 动作由轻到重地揉了一阵,想慢慢借着药膏让他好的快些。 要不然…… 下次再想对他下狠手时,还没好可怎办啊。 秦砚垂眼看她。 瞥见时浅渡动作温柔的模样,抿抿嘴唇。 她还是第一次对他这么柔和。 以前总是针锋相对,甚至是兵戎相见的。 难道是作为皇女,不能在贵族面前展现出对一介贫民的重视? 手腕上传来轻柔的力道,药香随之散开。 他有些走神,胡思乱想。 忽而,手指上传来一阵温软的触感。 时浅渡吻了他。 他心中一跳,同时暗戳戳地骂了好几句“我草”。 时浅渡以前,不会真的暗恋他吧? 385 秦砚3 总到他一雪前耻的时候了吧?…… 第百八十五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老大, 老大?” 几声呼唤拉回了秦砚的思绪。 他一手撑着下巴,抬眼,将长桌前的一切收入眼底。 修长的手指微动, 遮挡住了紧抿的薄唇。 小麦色的脸颊上浮出一丝可疑的薄红。 自从有了“时浅渡可能暗恋他”的想法, 他总是动不动就走神。 一走神,就会想起时浅渡隔着玻璃看他被取种的模样,还有前些天,时浅渡在药效的作用下面颊微红、目光缱绻的表情。 然后, 烫着一张脸回过神来。 她真变态,还幼稚。 要是喜欢他就直说呗, 跟他打架、看他取种算是什么啊。 嘁,一点儿也不光明磊落。 他在心里没少骂时浅渡,但最初那股恨意, 不知什么时候消退了许多。 只觉得帝国的皇女也挺怂的嘛, 大大方方地表达又没什么的。 半个月下来,时不时走神的情况非但没有好转, 反而越来与离谱。 他竟然会在一场十多号人参加的重要会议上, 因为有人提到时浅渡的名字, 就轻易走神了。 秦砚蹙蹙眉头,心中暗骂一声。 这实在是离谱。 他掩去眼底的神色,沉声说:“时浅渡怎么了?” 众人相互瞧上几眼, 有些摸不准秦砚的意思。 传闻都说秦砚与时浅渡不合, 但如今时浅渡却没被下狱, 而是住在秦砚家中。 这难免会让大家多有猜测, 担心国家的安危与未来。 沉默中,一位颇有威望的老者率先开了口:“虽说如今几大帝国已经合而为一,可时浅渡毕竟是从前开特帝国颇有威望的皇女, 留下她,恐怕是个隐患,您可不能因为过去一同为帝国效命,而对她生出恻隐之心。” “是啊。”有人附和,“她作战能力也是极强,不知道会不会出什么岔子。” “听说您与时浅渡基因100%匹配,是很难得,不如尽快完成培育,也好没了后患。” 众人的意思是,尽快让人培育出他们的孩子,就可以对时浅渡赶尽杀绝了。 两人还真是相互调换了位置,就连有了孩子就得死这点都一模一样。 秦砚得意又嘲弄地轻哼一声。 她的小命还不是握在了他的手里? “你们要是见过她,就知道她身上的旧伤已经撑不住她长期驾驶机甲了,能出什么岔子。”他语气不屑,一副“我还治不了她”的模样,“一个虚弱成那样的女人,你们觉得老子看不住她吗?” 说的挺横的。 脑子里却抑制不住地翻涌起自己被时浅渡强按着的情景。 耳根微红,牙齿紧咬,他发誓绝对给她压回去。 “这……” 众人都了解秦砚的性子。 他决定的事,没人能改变,也确实从未出过岔子。 “好吧,既然您这么说了,那我们也就不多说什么了。” “不管怎样,您跟时浅渡的年纪也都不小了,还是应该尽快进行培育。” “年纪越大培育效率就越低,我会尽快为您安排。” 会议解散,与会人员一个个地离开会议室。 副官带着文件留下来,还为秦砚端来一杯水。 “老大,对仇人心软不是您的风格,您是打算留着时浅渡日夜折磨吗?” 他跟随秦砚多年,知道自家老大以前在时浅渡那吃过不少的苦头。 秦砚扶住杯子,拇指在玻璃上轻轻摩擦。 他轻轻地应了一声:“嗯。” 日夜折磨? 那当然了。 他要一雪前耻,让时浅渡在他身下哭着求他。 总不能从前被她看笑话,现在复仇而来,还被她欺压吧? 握着杯子的手指用力,指肚发白。 他低哼,点点桌面:“东西就放在这儿吧,我一会儿就看。” “是。” 副官应声,放下东西转身要走,动作一顿,又折了回来。 他关心道:“老大你一口气忙了半个月了,还是要劳逸结合,适当休息。” 秦砚睨他:“劳逸结合?” 副官点点头:“是啊,事情是永远处理不完的,老大也该休息几天了。” “休息啊。” 秦砚敛敛眉头。 自从那天想欺辱时浅渡反被欺压,他来到办公室处理政务,就再也没回去过。 主要是每天的事情太多,弄得他分身乏术,没那个时间处理私人事务。 总之,跟时浅渡本身如何没有任何关系。 时浅渡见他不回去,就时不时地给他发消息,言语懒散不正经,没少调戏他。 他偶尔挑着不气人的消息回复一两条,更多时候就当做没看见。 省的被这个女人给气的半死。 现在,既然副官都提醒他休息了…… 那回家两天也不是不行。 秦砚用一天多时间处理完了手上比较重要的事物。 第二天下午,他就回了家。 到家时,时浅渡正优哉游哉地坐在露天阳台上喝下午茶。 他心中暗讽,真是把这儿当自己家了不成? 秦砚死皱着眉头上了露天阳台。 时浅渡见他推门而入,冲管家招招手:“管家,帮忙准备点没有咖啡.因的奶茶吧。” 秦砚听见了,心中微微一动。 莫名有一点儿得意。 他扯扯唇角,坐在时浅渡对面的椅子上。 “连我平时喝什么都知道啊。” 啧啧,这个混蛋还挺了解他。 果然是暗恋他吧。 时浅渡手执茶杯,动作优雅地浅饮一口。 她轻笑了笑:“那当然,山猪吃不了细糠嘛,这个我还是知道的。” “时浅渡,你他……” 秦砚被气得上头,刚要破口大骂,看见管家回来,又憋了回去。 身为整个国家的领导.人,他情绪稳定是必须的。 这么几年下来,他也确实一天比一天情绪稳定。 直到碰见时浅渡这个杀千刀的,才频频被气到爆粗口。 他深呼吸一次,沉着脸,看管家把不加糖的奶茶放在桌上。 然后自己端了起来,酒桌上喝酒一样,一口闷了。 时浅渡没忍住,“噗嗤”笑了一声。 她问:“今天怎么还回来了。” “老子的房子,回来还要跟你打报告吗?” 秦砚瞪她,把杯子重重放在桌上。 这个时浅渡,嘴还是一如既往的欠。 就这性格谁会喜欢? 反正他才不喜欢这种人呢。 “当然不需要跟我打报告。”时浅渡别有深意地说,“我还以为你是不敢回来了呢。” “我不敢?老子怕你不成。” 秦砚“哈”地大笑一声,他有什么不敢的? 倒是时浅渡……得仰人鼻息地生活。 他沉着脸威胁:“今天的会议上,所有人都觉得应该尽早培育出你我的孩子,然后取了你的性命以免除后顾之忧,要不是我堵住别人的嘴,你就应该待在监牢里等死呢,再对我这个态度,老子直接顺了他们的心意,把你丢进牢狱里去。” 催孩子了啊? 时浅渡眼珠一转。 “怎么还主动提起孩子了,你现在愿意跟我有个孩子了?” 她冲秦砚弯弯唇角,调戏般懒洋洋地一笑。 “以前不是不想跟我有孩子来着么。” 秦砚脸颊抽动了两下。 废话,他当然不想跟时浅渡有孩子了。 谁会想跟这种女人有孩子啊! “呵,你想太多了,我才不想跟你有孩子呢。” 他嗓音低沉沙哑,满脸嘲弄。 好像跟时浅渡有孩子,是多么令他不耻的事。 “这样啊,我瞧见今早有人送来无菌杯,以为是你吩咐的。” 时浅渡想起秦砚求她一起要个孩子的模样,垂下了眼眸。 这个男人啊…… 那时应是喜欢极了她吧,那么骄傲的一个人,竟会低下四地求她。 求她允许他们有个孩子。 想到那些,她的眉眼软了软。 秦砚把时浅渡的情绪变化看在眼里。 他确信,这女人的眼神软了。 于是心中又是一动。 搭在腿上的手指碾了几下。 时浅渡真那么喜欢他吗? 听见他说不想跟她有孩子,这么难过。 他沉着脸看了时浅渡许久。 “你想要孩子?” 时浅渡收起了思绪。 她不太喜欢孩子,但要是秦砚带…… 那也不错。 她知道秦砚这人骂骂咧咧的,看起来粗手粗脚,但照顾孩子意外的细致。 因为她多看两眼孩子而跟她吃醋的时候,也格外可爱。 想到从前,不由得笑了笑。 她冲秦砚弯起眉眼,笑意温柔。 “要一个也挺好的。” “……” 秦砚跟她对视,好似在那双笑盈盈的眼里看到了自己的背影。 他抿抿嘴唇,心中“唔”了一声。 瞧把她给高兴得。 这么想跟他有个孩子啊。 难不成,过去时浅渡说嫌弃他的平民基因,真是口是心非,身为皇女有所顾虑? 他是不喜欢时浅渡,也不想跟她有孩子。 但既然时浅渡喜欢他,他们基因匹配度又那么合适…… 那共同孕育培养个孩子也合情合理。 “无菌杯你放哪了?” 秦砚拧着眉头开口,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 他冷哼:“昨天刚在会上提起,今天就差人送来了,赶紧打发他们算了,你……到了合适的日期,也记得去一趟基因匹配处。” 时浅渡有些意外。 好家伙,这么主动啊。 天还没黑呢。 她放下茶杯,起身道:“跟我来吧。” “……” 秦砚莫名有点脸红。 他板着一张脸,跟时浅渡回到房间。 时浅渡从柜子里拿出无菌杯。 目光扫过男人染上绯色的耳朵时,忍不住笑了笑。 这个男人嘴上不情愿,实际上期待的不行吧。 口是心非的样子真可爱。 她调侃道:“看你的样子,好像还挺期待的?” 秦砚矢口否认:“早点完事,省的让他们总是催我罢了。” “那行吧,这个给你。” 时浅渡把无菌杯塞进秦砚手里,把他按在了沙发上。 她不正经地勾勾唇角:“你说,我是应该走,还是应该留下?” 秦砚的眉角抽动一下。 这个时浅渡,竟然还问他这个? 他不悦:“还不快坐下?” 时浅渡摆摆手:“不用不用,既然想让我留下,我在这儿观摩就可以。” “……” 他妈的。 秦砚实在没忍住,在心中大骂一句。 还观摩? 这是人说的话么! 时浅渡到底是怎么做到这么气人的? 他的脸色越发不好看了:“你还不过来伺候?” 时浅渡挑眉:“我伺候你?” 她心中发笑。 说想让她帮忙,喜欢被她碰,那就直说呗。 还跟她拐弯抹角的。 “你不伺候谁伺候?” 秦砚瞧见她的态度就来气。 他分明是见时浅渡想要孩子,才看在基因匹配度高的份上同意的。 再说,之前她还缠着他的身子那么喜欢呢,这才半个月,就对他没兴趣了? 没兴趣还跟他要什么孩子! 这个混蛋女人真是太奇葩太气人了。 她到底有没有自己正在寄人篱下的自觉啊。 还是说,这是故意欲擒故纵? 他心中很不爽,沉声说道:“时浅渡,你要知道,现在你的国家都被你弟弟给折腾没了,你现在最多就是个无家可归、连正经工作都没有的家伙,是我大度,才会不跟你计较,让你住在家里,吃老子的白食。” “你想表达什么?” 秦砚抬手,掐住她的下巴,凉凉地扯动唇角。 他笑得快意张扬:“你伺候我是应该的。” 时浅渡抓住他的手,侧头亲了亲。 “你确定要我伺候你?” “……” 秦砚看着她轻吻自己手指的模样,喉咙滚动。 说不好为什么,他总是能从这个动作上,感受到时浅渡对他的感情。 上次也是,牵着他的手在唇畔吻一下,他便觉得她爱他。 弄得他心里怪是酸软的。 当然,也有一点小小的得意。 因为时浅渡喜欢他。 那可是时浅渡。 不可一世、没少怼他、看他受苦却无动于衷的时浅渡。 就算喜欢他,不还是对他那个臭样子。 他才不会因为时浅渡喜欢他,就心软地原谅她做过那么多伤他的事,说过那么多伤他的话。 秦砚冷脸道:“必须你来伺候。” 时浅渡无声地笑了笑。 既然这男人非要口是心非,变着法地说什么“伺候”…… 想从口头上占他的便宜,那这主意可打错了。 她会“好好”地把人给伺候舒服的。 “行啊,没问题。” 秦砚看着过去睥睨一切的女人坐在自己身边,主动为他开解开衣裳。 他大咧咧地张腿坐着,抿抿嘴唇,呼吸紧促了一点儿。 在隔着衣料被触碰的瞬间,胸腹紧了紧。 一阵报仇雪恨般的快意不停地汹涌翻腾。 与此同时,又有什么温软的、热流一般的情绪涌上心头。 那么高傲又耀眼的女人,如今愿意帮他做这种事…… 真的那么喜欢他吗? 如此屈尊受辱,她竟都愿意。 思绪正混乱着。 忽然被时浅渡啄了啄耳垂。 他一顿,气息不算平稳:“怎么了?” “你没回家的这些天……”时浅渡压低嗓音,温声笑问,“自己弄过吗?跟别人有过吗?” “……干什么?” 秦砚脸上一红,瞪了她一眼。 这混蛋真是不害臊。 难不成是怕他有别的女人? 他故意说:“我跟谁发生什么,还轮不到你来过问。” 时浅渡气他那么多回,总该他气回去了吧? “你误会了。” 秦砚扯扯唇角:“我误会?那你问这个干什么,喜欢老子的人多的是,老子爱跟谁做就跟谁做,谁还记得那么清楚。” “但基因匹配处要求取种前禁.欲七天的。” 时浅渡特意把无菌杯上的字拿给他看。 “……” 秦砚的脸色一点一点地红了。 纯纯是气红的。 这女人到底能不能一次性把前因后果都说明白啊! 时浅渡憋笑,凑在他耳畔轻轻地吻。 她嗓音中染着笑意:“所以,这些天到底有过吗?自己动手也算。” 细密的亲吻温柔湿软,弄得人心里直发痒。 可她说出来的话,真的太气人了。 秦砚觉得,自己跟时浅渡待久了,肯定得被气出病来。 指不定哪天就急火攻心了。 恰逢时浅渡故意捉弄他,稍微掐了一下,他喉咙一滚。 原本就紧促的呼吸,更加不稳了。 他他妈一连半个月都在处理堆积的政务,上哪有心思搞那些有的没的啊! 况且上回被时浅渡欺压那么久,弄得肌肉酸疼,腰都不舒服好久…… 他是军.队出身身子还算硬朗,但也禁不起那么放纵吧! 可海口都夸下了,还能反悔说自己啥事都没有? 他都能想象得到时浅渡笑话他的样子了。 秦砚沉思几十秒,忽然抬手,一掌拍开了时浅渡手里的无菌杯。 杯子还未摔落到地上,他便动作迅猛地翻了个身。 转瞬之间,就将人狠狠按倒在沙发上。 “既然不符合要求,今天就不用取了。” 他凶悍地眯起双眼,虎狼般直勾勾盯着时浅渡。 “但我正在兴头上,总归不能就这么算了。” 说话间,略显粗糙的手掌抚上了她的脸颊。 上次时浅渡因为药效那么反常,弄得他没有反抗之力。 这回,总到了他一雪前耻的时候了吧? 他低声哼笑,故意说得吓人:“你听话一点儿,老子不会太惨无人道的,不然……可不保证会把你怎么样。” 时浅渡也不着急,只缓声道:“秦砚,你怎么还是不长记性啊。” 过去,这男人就不甘心次次受制于她,番五次地想要反抗。 他们没少因为这个在床上打架,最后么……都是秦砚一脸餍足地骂她。 然后他下次还敢。 果然,不管经历了什么,人的某些习惯和做法都不会改变。 秦砚见她不慌不忙,狠狠欺负回来的心情越发浓重。 他嗤笑:“长记性?这次没了药效,你这虚弱的身体还能做什么?” 宽厚强壮的肩膀往下垂了垂,他俯身在时浅渡的耳畔。 牙齿咬在她的白净的耳朵和脖颈上,故意呼出温热的气息。 “这次是要你好好长记性了。” 他想,绝对要把时浅渡弄得天下不来床! 他心中一横,铁钳一般的手掌猛地去撕时浅渡的衣裳。 就在这时,时浅渡终于跟着动作。 两人速度力道都是极强的,你来我往了好几下。 时浅渡显然更胜一筹,用同样的方法把人死死按倒在了身下。 她跨坐在男人身上,居高临下地垂眸看他。 凤眸一弯,懒洋洋地与男人震惊又愤怒的双眼对视了。 “你打算怎么让我长记性啊?” “……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秦砚不可置信地瞪她。 这个女人的身体明明全是旧伤,还被封住五感一动不动地关了那么久,纯靠营养液维持生命,医生检查都说她身体虚弱,怎么可能是他的对手? 难道他的腿伤已经影响到整体的实力了吗? “我怎么回事就不劳你费心了。” 时浅渡桎梏着男人的手腕,腾出右手缓缓地抚在他的嘴唇上。 动作缓慢又温柔,带着某种暧昧的意味。 “倒是你你所谓的长记性,是打算再好好地多哼几声,让我印象更深刻一点儿吗?” 她笑得灿烂,学着刚才秦砚的样子,俯身轻轻咬在他的耳朵和脖颈上。 嘴唇稍一用力,就在他的颈子上留下了一点红痕。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乐意至极。” 秦砚本想在她的动作下忍住声音,但还是“唔”了一声。 性感的喉结滚动,别有一番风味。 他想起在全息影像中听到的“骚气”声音。 太草了,他才不想被时浅渡弄成那样呢! 就算是挺舒服…… 他难道就只有被时浅渡欺辱的份吗? “乐意个屁!”他用力挣扎,骂骂咧咧道,“你问过老子乐意吗?!” 时浅渡被他逗笑,忍不住亲亲男人的嘴唇。 她真是越来越坏了,怎么就那么喜欢看这人生气? “我管你乐不乐意,反正么——”她拉长尾音,故意用嘲弄的口吻说,“我看上次你好像挺满足的,我的技术应该挺不错的吧?” 确实一本满足的秦砚涨红了脸。 “时浅渡,你他妈……软饭硬吃!混蛋!” 386 秦砚4 老子还养不起你吗? 第百八十六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秦砚怎么也想不明白, 自己为什么会任凭那个软饭硬吃的混账赖在他家里许久,还不把人赶出去让她滚蛋。 吃他的喝他的穿他的,还在家里一副小霸王的姿态。 家具怎么摆, 中午吃什么, 积蓄怎么花,什么事都得听她的。 这些也就算了, 都是身外之物,他这人也不太在乎什么钱不钱的。 就当他是山猪吃不了细糠吧,好点差点在他心里没太大区别。 最让他忍受不了的, 是自尊心受到的伤害。 他在床上讨不到一点儿便宜。 每次被时浅渡折腾到肌肉酸软时,都会忍不住怀疑人生。 他什么样的女人找不到啊,凭什么一直被她欺压? 凭什么养着她还要被她掌控被她玩弄? 舒爽到浑身发软的同时, 他总是发誓,要把时浅渡从家里赶出去, 丢到监牢里,培育出孩子就让她去死,为这段被人软饭硬吃的屈辱报仇雪恨。 可是, 一看到时浅渡眉眼柔软地吻上他的唇, 听她在耳畔轻叹,他就又消气了。 就那么颇为餍足地享受着被她从身后拥住的温暖感觉。 他想, 也就是看在时浅渡喜欢他的份上, 他忍一忍。 但老管家却乐呵呵地说, 他这是喜欢时浅渡。 他喜欢时浅渡? 无稽之谈。 明明是时浅渡没完没了地缠着他。 想到这儿, 他有点得意。 遮在手掌之下的嘴唇弯了弯。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 “老大, 是我。” “进来。” 秦砚收敛起唇畔的笑。 他不苟言笑地问:“结束训练了?” “是,刚结束。” 副官的短发微微湿润,刚洗过澡。 现如今世道太平, 没有了大规模征战,但训练是不能停的。 身为秦砚一手带出来的精锐,几名副官每周会错开时间段训练天。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今天在训练基地碰到了时浅渡。” 秦砚动作一顿。 他拧眉:“谁允许她进去的?” 训练基地隶属军部,不是什么人都能随便进去的。 就是刚进入军团的高校毕业生都不会立刻拥有权限,只能在拥有军衔的负责人的带领下才能进入进行集体训练,对于人员的把控是很严格的。 “一个本该进牢房的人,如今都能随意出入训练场了,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吗?!” 副官颤颤巍巍道:“老大,她……是刷你的卡进去的。” “……” 秦砚在身上摸了摸,卡真不见了。 时浅渡早晨是跟他说借张卡用来着。 他以为是要花钱,看也没看就说随便用。 怪他疏忽了。 他脸色难看:“怎么没人跟我汇报?” “可能是因为她拿的是您的卡,大家就没敢多问,而且……她实力确实还挺强的吧。”副官抿抿嘴唇,小心翼翼地观察秦砚的表情,“两场模拟训练就把大家都折服了,很多人都想让她帮忙指点,我按照她说的方法学了一下,真的立刻……!” 没说完的话,掐灭在了秦砚看死人一样的眼神里。 秦砚冷冷地扯了扯嘴角:“佩服她?” 垂在桌下的手掌,掐了掐自己的机械铠。 他再也没法驾驶机甲了。 时浅渡过去是整个帝国最出色的军.人,战无不胜。 就算他实力出众,也不得不承认,时浅渡才是最好的。 每年新兵指导,她都会引得无数人崇拜。 她无论走到哪里,都是所有人的焦点。 是当之无愧的天之骄女。 也就是当年一念之差对弟弟心软了,如今才会沦落到他的手里。 他看到时浅渡身上有那么多旧伤,还以为他们一样。 原来就算伤成那样,她还能保持一样的水平啊。 可他呢,走路都有点坡。 他知道背后有些旧贵族没少拿这个笑话他。 帝国早就不复存在,没有了皇族贵族与平民的区别。 秦砚过去在那些人面前从来不觉得自卑,在时浅渡面前也不会。 这次,竟是突然冒出一丝说不出的难受。 副官被秦砚看得心里发毛。 也明白自己说错了话,让老大难受了。 “老大,对不起。” “哼,对不起就免了。”秦砚垂下眼眸,“她的确是最好的。” 按在机械铠上的手指用力。 指肚发白。 气时浅渡的胆大妄为,气他身体的不争气,气他们之间…… 直到如今,还抹不掉的差距。 这时,副官的通讯器“滴滴”响了两下。 他接通,应了两人,抬头问:“老大,基因匹配处又来人了……让他们进吗?” “他们?”秦砚挑眉,“来一个不够,还成群结队地过来不成?” 基因匹配处这个月已经来过两次了,他没让人进门。 “应该是重视接班人问题吧,毕竟像您这样骁勇善战的……” “打住,少拍马屁。” 秦砚瞪他一眼。 “老大,真不是拍马屁。”副官又说,“而且,能达到100%匹配的数百年来都是少之又少,好好培养一定是国之栋梁,基因匹配处反复催促也是正常。” 秦砚摆摆手:“行吧,那让他们进来。” 人家都来次了,一直不让进门总归不合适。 不多时,两名约莫五十岁左右的负责人走进办公室。 他们举止尊敬,冲秦砚稍微欠了欠身。 “想必您是知道我们为什么而来,就不多客套浪费时间了。”其中一人率先开口,苦口婆心道,“现在的培育技术的确越来越高了,但培育难度、培育质量、成功率等等都跟年龄有很大的关系,最佳时间是在25岁左右进行培育,35岁之前也可以保持较高水平。” “唔。” 秦砚随意应了一声。 两分钟前还在跟时浅渡置气,被人提到培育后代,思绪本能地跑偏了些。 许是因为时浅渡太会了,他心中升起一丝旖旎,又很快压了下去。 “可一旦超过35岁,质量就会以很快的速度逐年下滑。超过45岁,再好的技术,成功率也无法超过20%了,孩子的基因水平也很难得到保证,很容易浪费了优质基因的传承。” “有些东西是科技没有办法弥补的,您和时浅渡的年龄都已经超过35岁了,越早做打算越好,毕竟培育时间也需要将近一年,等孩子出生才能检测基因水平。” 他解释完多次催促的原因后,另一人便开口了:“我们这次来,就是想请您跟时浅渡和我们走一趟,在基因匹配处完成准备工作,免得一拖再拖。” 秦砚听明白了,往后一靠,翘起二郎腿。 他说:“今天恐怕不行。” 两人相互看了一眼。 亲自过来请人都不行吗? 他们真是操尽了心啊。 “前后不超过两个小时,以后我们就不会总是打扰您了。” “那也不行。”秦砚一手托着下巴,掩去了耳根的红,“不是七天之内得禁.欲吗?” “……” 两人一愣。 他们没听说过秦砚跟哪家的女孩走得太近啊? 难不成……是跟时浅渡?? - 时浅渡在训练基地浪了一天,虐菜无数,傍晚了才回家。 她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擦着头发走出浴室。 一眼就看到,秦砚坐在沙发上,面色沉沉地看她。 “怎么这么看着我?” 时浅渡随便擦了几下头发,就把毛巾丢到了一旁。 她坐在秦砚身边:“因为我去了训练基地,所以生气了?” 秦砚扯了扯嘴角:“你还知道不该去吗?” “不该去吗?” 时浅渡笑着搂上男人的腰。 秦砚皱着眉头躲开,不让她抱。 “你真不觉得,不让我去,实在是暴殄天物吗?”她还是强硬地把男人圈到自己身边,凑过去亲了亲他的嘴唇,“省的我在家,你总是说我软饭硬吃。” “……” 染着水汽的沐浴露香气涌入鼻息,湿漉漉的。 秦砚心情复杂地瞪了她一眼。 他回家前,在内网上刷了一圈,时浅渡刚去这一次,就已经不少迷妹迷弟了。 从前也是一样,别说是粉丝,就是梦男梦女,都多的数不清。 要是让时浅渡经常去训练基地…… 他抿抿嘴唇,莫名不爽。 “怎么,老子还养不起你吗?” “我这么好养活,你当然养得起了。” 时浅渡察觉他的醋意,嘴角满意地往上翘了翘。 她牵住男人的手:“但整天在家太无聊了,总得让我找点儿乐子吧。” 秦砚没有把手抽出去。 他垂眼,静静看着被时浅渡把玩的手指。 “你是找乐子了。” 弄得他心里很不得劲。 但要说为什么,又说不出来。 就觉得别扭。 不想让时浅渡结识太多的人,有太多势力。 怕她有了自己的关系网,转脸就跑了。 他越想越不爽:“谁知道你什么时候就在外面野得不回来了?” “这么怕我不回来找你的吗?” 时浅渡往他身边又凑了一点儿。 肩膀挨着肩膀,热乎乎的。 秦砚面上发烫,又瞪她一眼:“麻烦你有点自知之明,你本来是应该被丢到牢房里关着的,是因为你基因跟我匹配合适,这才允许你住在我家,当然不能让你随便乱跑了!要是你从我这儿跑没影了,最后被苛责的可是我!” 他的语气又凶又冲,但说出来的内容,怎么看都像是在挽尊。 就像是骂骂咧咧地跟她解释:老子不是离不开你,只是职责所在! 时浅渡还能不懂他的心思吗? 真是不坦诚。 不过算了,又不是不坦诚一天两天的了。 “有吃有喝……”她顿了顿,笑看着秦砚,“还有男人,你说我跑什么?” “哼,这还差不多。” 秦砚满意了,尤其是满意那句“还有男人”。 他气顺了不少。 心说,时浅渡今天还算听话,没跟他叫板。 平时真是没少给他气道半死。 “我知道你们都在防着我什么,我过去是皇女没错,但既然转眼间就天翻地覆了,现在世界和平,老百姓们都安居乐业,我总不会为了一己私欲,故意挑起战争,弄得无数人家破人亡。” 时浅渡本质上是时管局的员工,对各种各样的身份没有很多归属感和代入感。 她没有什么皇族的骄傲,也没有对底层的蔑视。 “……” 秦砚有些意外,没想到她会坦白地说这些。 他威胁似的拧拧眉头,凶巴巴道:“你能这么想最好,要是故意挑起战乱,我就算腿彻底废了也要想办法带人把你摁死在外面。” 时浅渡从前,是有名的爱民如子。 虽然头脑里有阶级之分,但对国家的百姓都还不错。 像是一种……上位者的怜悯? 他说不好。 但他知道时浅渡不是随便就掀起战争的人。 “你能摁死我?”时浅渡撇撇唇,“别说是现在,就是以前,你也不是我的对手。” 秦砚气差点上来:“你……!” 然而在一只手抚上他的机械铠时,掐灭了话语。 他看着时浅渡将掌心搭在他的膝盖上,拇指轻轻地磨搓。 看起来很温柔。 跟他被亲吻手指时一样,有种被人珍惜的错觉。 “要是不上战场,就不会经受那么多痛苦,也不会坡吧。” 因为无数次改装机械铠和使用药物,秦砚的腿留下病根。 时浅渡已经好几次看到他被疼得满头冷汗了。 人体太精密了,很多损伤都是不可逆的,他往后的日子只会越来越痛苦,走路坡的越来越厉害。 秦砚侧头看她。 看着她眼底淡淡的温柔和关怀。 她是在……心疼他吗? 他心中软下一点儿,嘴上却道:“现在开始嫌我坡了?” “你觉得呢?” 时浅渡抬眼看他,不出意外地对视了。 她一如平常,眼里带着笑意,温柔中夹杂着一丝调侃。 脑袋一歪,用反问的方式把皮球踢了回去,等待对方的回答。 “你觉得我嫌你坡吗?” 秦砚的喉咙滚了滚。 那只手还搭在他的膝盖上,拇指轻轻地磨搓。 刚才不觉得,现在突然感觉有种…… 说不出的暧昧。 在时浅渡那染着笑意的目光中,他心头冒出一股冲动,没有任何掩饰,直接侧头上前,吻上了她的嘴唇,用舌撬开唇齿,去与她纠缠。 肌肉强健的手臂圈住时浅渡的腰,将她抱在怀中。 他就是突然很想亲她,说不出太明确的缘由。 在某个不确定的时刻,信了管家的胡话。 他可能是有一点喜欢时浅渡。 气息交缠,不出一分钟,空气都变得暧昧。 时浅渡感受到男人的热情,喉咙里溢出笑声。 她轻啄秦砚的脖颈,手掌无声地往他腰间探了过去。 “停。” 秦砚压下喘息,死死抓住时浅渡的手。 他有些可惜:“今天不行。” 时浅渡没个正经:“来姨妈了?” “……” 秦砚闭上眼睛,在爆出粗口之前,深吸一口气。 他妈的,跟时浅渡相处,太练脾气了。 恶狠狠地瞪了时浅渡一眼后,他哑声解释说:“今天基因匹配处又来人催我了,等过几天要我带着你一起去那边一次性搞好了,省的我们年纪越来越大,以后不好培育了。” 所以算上昨天,还得再忍上六天。 虽然说,也可以今天破戒,从明天开始算七天,但早弄完早放心。 跟时浅渡有个孩子……也挺好的,一定会很聪明吧。 “我其实不用去。” 时浅渡记得,过去身为皇室成员,都会在成年之后做好保存的,以便日后日使用。 基因匹配处录入了无数人的基因情况,是这个时代最重要的部门之一,就算是战火纷飞,一般也都会刻意避开这里,把宝贵的记录留下来。 她解释说:“基因匹配处在战斗中没有被破坏来着吧?那边应该有我的存档。” 秦砚心情变差了一点儿。 他还以为,那天可以跟时浅渡一起去呢。 “所以说,要是总培育失败,肯定不是我的问题,是你年纪太大了。” “……” 秦砚本就变差的心情彻底沉下去了。 这跟质疑他不行有什么区别? 他黑着脸,就差破口大骂了:“时浅渡,我看你就算你没嫌弃老子坡,也是嫌弃老子年纪大了不行吧?” 时浅渡差点没憋住笑。 她勾住男人的脖颈,亲亲他的嘴唇。 “我可没说你不行,只是说年纪大了质量容易下降而已,这不是基因匹配处的人提醒你的吗?怎么能把锅扣在我脑袋上呢?” “他们能这么说。”秦砚低哼,“你不行。” “这么双标啊?” 秦砚没答话。 说来也怪,那两人跟他说这些,他觉得没什么,不过是自然现象,又不是单他自己这样。 可时浅渡一提起,他就觉得……自尊心有点受辱。 不想时浅渡说起这些。 “好好好,我以后不说了。”时浅渡笑着哄道,“亲一下给你赔罪?” 温软的唇落在秦砚的嘴唇上,他喉咙滚了滚。 真是受不了时浅渡用这种口吻哄他。 当他是小孩子吗? 他心里美滋滋,脸却拉得老长:“这几天你别故意撩我,就知道使坏。” 时浅渡心里“嘿”了一声。 天地良心,今天可是秦砚主动开始的,反而提醒她别撩人? 这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啊? 她瞪回去:“那你还主动亲我?” “亲你又怎么了,又不像你,动手动脚的。” 秦砚不爽,按住她肩膀继续亲了上去。 他说:“你别乱动就行,亲两下又不会擦枪走火。” 时浅渡眼底闪过恶劣。 行。 亲两下不会擦枪走火,这可是他自己说的。 那就多给他亲几下吧。 - 自从因为亲了几下就DNA动了,最后不得不冲了半个小时凉水澡之后,秦砚一连六天没有接近时浅渡,就连被她笑嘻嘻地故意抱一下,都会甩开手,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又得冲凉水澡。 硬生生把想法压下去,这可不是什么好受的事情。 好不容易把无情无欲的几天时间忍了过去。 他处理完手头上的事物后,就在傍晚时分去了基因匹配处。 “你们找到时浅渡在帝国时期的存档了吗?” “找到了,储存的都很完好。” 身穿白大褂的工作人员把新拿出来的无菌杯递给秦砚。 他指了指旁边的空房间:“去那边取就可以。” 在基因匹配处工作多年,他们每天的工作就是这些,什么都见过了。 于是,说话时没有一点羞涩,十分直白。 “设备里有分好类的影片和图片,可以自己选择。” “唔。” 秦砚应了一声,耳根冒出点红色。 他过去被基因匹配处强制取种过,按理说也应该有存档。 但那时有个贵族喜欢时浅渡,差人暗中调换了。 当时他听说这个,挺兴庆自己不会跟时浅渡有孩子的。 现在就不一样了,万一真的不好培育,岂不是说明他…… 现在质量确实不行了?? 想想就叫人气恼。 若是出了什么状况,又要被时浅渡笑话了。 那个混蛋。 他来到密闭的房间,关好门。 一眼就看到了虚拟屏上面那些,嗯,让人血脉喷张的影像。 现在早就不是什么净网的古地球时期了,是男是女没几个人没看过这些。 就是正在自动播放的这个吧……感觉一点儿也不带劲。 他拧着眉头,按照分类看了看。 看到“女强”这一栏时,手指诡异地顿了顿。 最终还是点了进去。 时代变迁,但不知道为什么,在这方面纯粹由女人主导的片子还是占比不高,女人特别强势的更是少之又少,这栏下面,竟然许多都是偏艾斯爱慕的类型。 就没有那种女人强势但不捆.绑不带手铐也不扇巴掌不抽屁股的吗?! 他正一个个地翻看片子,通讯器响了起来。 往旁边一瞥,就看到“时浅渡”个大字。 秦砚的背脊顿时一直,脸上抑制不住地开始发红。 就跟被人给抓包了似的。 他摸摸自己发烫的脸,在心中暗骂两声。 又不是什么纯情小男孩,脸红个屁啊。 他抿抿嘴唇,接通了语音电话。 “喂,什么事?” “你已经到基因匹配处了吧,几点回来?” 时浅渡正坐在花园里晒太阳,一晃一晃地晃着摇椅。 她逗弄道:“嗓子怎么有点哑,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这个房间的气氛自带暧昧感。 秦砚听见时浅渡的声音,手里还拿着无菌杯,很难不往歪了想。 他舔舔薄唇:“打扰倒算不上,要不你……” 他本想说“要不你把咱俩那全息影像发过来”,说到一半顿住,想起了别的。 这都打上电话了,反正都是成年人,又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眸色逐渐暗沉,呼吸无声地重了一点儿。 他哑声说:“要不你跟我打视频吧。” 387 秦砚5 没想到你这么会玩。 第三百八十七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要不你跟我打视频吧。” 话音落下许久, 通讯器对面一直没传来回话。 只响起了一阵低低的笑声。 秦砚硬生生地憋红了脸。 他手指用力,就差把无菌杯给攥变形了。 “时浅渡,别就知道笑!愿不愿意的, 你倒是回个话!” 时浅渡压下笑意:“好啊, 你都这么主动了,我要是嫌弃, 岂不是太不给你面子了?” 她动动手指头,给秦砚打了视频过去。 “你敢嫌弃。” 秦砚冷哼,接通视频, 画面上立刻跳出了时浅渡的脸。 她正坐在花园的躺椅上,手里端着咖啡杯。 跟时浅渡那双漂亮的凤眼对视,心脏不由得跳快乐两下。 唔。 莫名有点害羞是怎么回事。 他蹭蹭鼻尖。 时浅渡揶揄:“嫌弃是肯定不会嫌弃, 就是没想到你这么会玩。” 秦砚的脸上更烫了。 他骂道:“什么会玩不会玩,真人都见过好多次了, 害怕隔着屏幕看看吗?又不是什么傻白甜小年轻的,老子想看你就直说,有什么不好的?” 时浅渡就喜欢听他特别直接地骂骂咧咧。 她附和:“也是, 真人都见过了, 还怕隔着屏幕吗?那就开始吧。” “……” 秦砚哽了一下。 确实是面对面都扒光了好几次了,可为什么通过视频这么让人害臊啊。 他想到自己要隔着屏幕, 面对时浅渡扒了衣裳做那种事…… 就觉得怪的很。 小麦色的面容下透出薄红。 他嘴硬:“嘁, 开始就开始。” - 隔了二十分钟, 秦砚擦过身上, 洗过手, 红着一张脸从房间里出来了。 这个时浅渡,调戏起他来,简直是一套一套的。 他也是, 总是上她的套,被弄得又害臊又忍不住想笑。 实在是可恶。 男人从这种房间出来,无非就是那么一件事。 在这儿工作的人早就习惯了。 负责人伸手:“您出来了,给我吧。” “……” 秦砚觉得这里的一切事情都透露着一股尴尬。 唔,要是时浅渡能配他来就好了。 他拧着眉头,把无菌杯交给负责人。 “辛苦。” “您客气了,都是我们应该做的。” 负责人抬头客套了一声,瞥见秦砚那张明显黑红的脸,微微一怔。 在这种地方见人脸红,也是见怪不怪,毕竟有些人腼腆。 但他还真没想到,整个国家的创建者,战场上神挡杀神的秦砚,竟然也会脸红。 好像还害臊的挺厉害。 他不由得多看了秦砚两眼。 秦砚瞪过去一眼:“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 自己私下里解决一下需求,跟所有人都知道他过来干这个…… 两者感觉肯定是不一样的啊! 还不允许他不自在了? 负责人“刷”地收回视线。 就这恼羞成怒的劲儿,肯定是真害臊了。 “没什么,我们明天就开始正式培育。” “嗯,好。”秦砚应声。 他有权限可以进入国家任何地方,就跟着负责人来到库中。 负责人把无菌杯的内容物处理好,放到一个加密柜子里,跟另外一只容器配了对。 秦砚双臂抱胸,问:“另外那个是时浅渡作为皇女时留下的?” 在满是精密仪器的地方看到这些,就不会觉得害羞,也不会总是胡乱瞎想了。 他现在脑子里都是孩子的模样。 想到小小的孩子会叫他爸爸,叫时浅渡妈妈,他胸膛中就会浮出一种隐秘的欢喜。 是一种不愿被别人窥探到,却又忍不住一遍又一遍回味的感觉。 他承认时浅渡比他好看一点,实力也比他强一点。 所以,孩子最好多随随时浅渡。 负责人一百个耐心地储存好之后,才开始回答:“是的,当时的帝国比我们现在更重视尖端人才和子嗣的培育,所以时浅渡自成年之后曾几次来过基因匹配处,一定能与您培育出最优秀的后代。” 秦砚颇为满意地“嗯”了一声。 时浅渡跟他的孩子,当然会是最优秀的了。 他有一点点兴奋。 “对了,当年时浅渡还是皇女时,跟您高度匹配后,在培育过程中好像留下了一些日志之类的东西,战乱中也在咱们匹配处保留了下来,您需要吗?” “电子日志吗?”秦砚挑起眉梢,“给我看看。” 时浅渡那会没少偷看他。 让他好好瞧瞧,这个女人当时都写了些什么。 会不会在日志里留下些对他说的只言片语……? 他这么想,心情越发的愉悦。 就连总喜欢板着的脸上,都露出笑意。 “好,那您跟我来。” 秦砚跟随负责人走进旁边一间储藏室。 这里是专门存档用的房间,许多还没到销毁时效的文件都整整齐齐地保留在这里。 他接过负责人递过来的存储器,打开,发现里面设置了密码。 “行了,你出去吧,我自己看看。” 他摆摆手,轰跑了负责人。 时浅渡的东西,他不想给别人看。 至于密码么…… 他试了时浅渡的生日,又试了自己的,都不对。 还试了试时浅渡家人的,也不是。 他又思考了一下时浅渡喜欢的东西,在输入草莓的英文时,成功地通过了。 平静的心脏加快了跳动的速度。 呼吸不由自主地发紧。 他已经想好了,回家之后要怎么揶揄时浅渡了。 里面是一篇篇类似日记的东西。 标明了日期,和一些简短的感受。 新历3587年5月18日 虽然不喜欢强制性的基因匹配,但身为皇女,还是需要以身作则。 这可能就是荣誉加身背后所需要付出的代价吧。 新历3587年5月24日 看秦砚取种,他很抗拒,挣扎的很厉害。 他讨厌我,我也讨厌他,真头疼。 新历3587年5月31日 为什么要相看两相厌的两个人生孩子呢? 秦砚吵吵嚷嚷地说不想要我的孩子,我还不想跟他这样的人有孩子呢。 谁还看不起谁啊。 新历3587年6月6日 秦砚太粗鲁了,以后孩子出生千万不要随他。 不然难以管教。 “……” 秦砚的大脑空白了好一阵。 脸颊不自觉地抽动。 他不知道该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就觉得心里酸酸的,鼻尖酸酸的,眼眶也酸酸的。 苦涩的感觉排山倒海一般压向了他,瞬间就把他压弯了背脊。 喉咙干涩,呼吸有些困难。 手指微动,把日志往上滑了好几页。 内容大差不大,虽然没有特别露骨的咒骂或者嘲讽,但处处透露出对他的厌弃和不悦。 原来时浅渡一直都讨厌他。 更没想过跟他有孩子。 还嫌弃他太粗鲁,怕孩子不好管教。 什么暗恋他喜欢他,不过是他太过愚蠢,自己脑补出的大戏。 “呵。” 他扯动唇角,嘲弄地轻笑。 说不好是气的还是因为太难受,肩膀轻轻颤抖。 这显得他开开心心地过来取种、特别主动地想要培育他们两人的孩子这件事情,特别的可笑,特别的自作多情。 还有刚才也是,他取就取吧,还主动跟她通视频,让她看完了那可笑的全程。 而且还真的因为被她看着、被她逗弄几句,就动情的厉害。 时浅渡指不定在背后怎么笑话他呢吧。 原本羞涩赧然还有些小期待的雀跃情绪骤然改变,一腔的怒火,还有…… 说不出的难受。 他压抑得快要没法呼吸。 除了今天这遭,他还忍不住主动亲过她。 亲那么几下而已,就被弄得把持不住。 这些都是让人取笑的素材。 既然讨厌他,不喜欢他,那还按着他做那么多次干什么? 羞辱他么? 羞辱他就那么有意思么! 说不过时浅渡就算了,相处中听她的就算了,在床上都没有主权也算了。 就连刚才在房间里找片,都想的是她那样的。 他看似很凶,说一不二,但其实处处都听时浅渡的。 就好像…… 不知不觉间被她驯服了,习惯了她的掌控。 他这段时间所做的一切都像是场笑话。 说的也是,他过去跟时浅渡对着干了那么多年,怎么就喜欢他了呢。 高高在上的皇女,必然喜欢听话又优雅的贵族子弟吧。 秦砚手掌握紧。 沉默了许久,又松开。 原来时浅渡过去没有喜欢过他啊。 可是…… 可是那不代表她现在不会喜欢他,是不是? 说不准时浅渡现在就是换口味了。 就喜欢他这样的。 他虽然长得凶了点,皮肤黑了点,性格暴躁了点,脏话多了点,脾气差了点,腿脚还不太好之外……他怎么这么多不好的地方啊混蛋! 他能理解,时浅渡那样天生就该闪耀无比的人,看不上他也挺正常的。 但看不上就别撩他啊! 别整天对他笑,别温柔地亲他,也别跟他做那么多亲密的事。 别在他耳畔喃喃低语,别在清晨抱着他醒来…… 反正,他现在喜欢上时浅渡了,都赖她。 她得对他负责! 他咬了咬牙齿,黑着一张脸,风风火火地夺门而去。 心中暗自发誓,一定要跟时浅渡这个混蛋问个清楚! 他现在坐在万人之上的位置上,还怕她不成? “哎,您……” 秦砚没搭理负责人的话,大步流星地走出基因匹配处。 他心中积压着滔天怒火和无尽的屈辱委屈,就想立刻跟时浅渡来一场骂战,或者直接动拳头打上一架也可以。 总之,要把事情问个明白,把心中的感受给发泄出去。 谁想才迈出基因匹配处的大门,就被人迎面抱了个满怀。 温软的触感,熟悉的怀抱。 还有草莓软糖的味道。 是时浅渡。 他一愣。 时浅渡竟然主动过来找他了。 还是特意在门外等着抱他? 怒火从心中化开,屈辱与委屈几乎同时喷薄而出。 他冷着脸问:“时浅渡,你来这儿干什么?” 时浅渡抱住男人的腰。 秦砚的腰不算细,肌肉结实,倒是弹性十足。 她顺毛似的摸了摸秦砚的背脊,不由得轻笑。 “想见你,所以就过来了啊。” “哼,油嘴滑舌。”秦砚不信,“你不是讨厌我,嫌我粗鲁,不想跟我有孩子吗?” 他不爽地扒开时浅渡的手臂,想跟她拉开距离。 省的被她哄上几声、抱上两下,就弄得心里软下来。 “我什么时候这么说过?” 时浅渡死活不放手,把人抱得更紧了。 她盯着秦砚:“嗯?” “少装糊涂了,时浅渡。”秦砚不躲不闪地瞪回去,“帝国覆灭之前,我被强制取种的时候,你那日志上写的清清楚楚!你要是讨厌我,就少他妈假惺惺地过来抱我,也少碰我亲我,老子不稀罕!” 他本来想说,既然对他下手就给他负责到底的。 可火气一上来,嘴上就没个把门。 “不稀罕”三个字一秃噜出来,他就后悔了。 他喜欢时浅渡。 内心里是不想跟她分开的。 他也想要他们的孩子。 “你要是不喜欢我,从一开始就不应该招惹我!” 天色早就暗了。 时浅渡把人按到基因匹配处旁边无人的小巷中。 她笑问:“但一开始,不是你给我下药的吗?” “……” 秦砚扯了下唇角。 气势汹汹的语气忽然变得平稳,略带自嘲。 “所以,你是因为我给你下药才会碰我,后来也是因为这个,想要报复我,才一次次用同样的方式欺辱我的吗?每次……都只有我会沉溺在欢愉里出不来吗?” 他以为那些都是时浅渡对他着迷的表现。 原来他最初觉得侮辱的感觉才是对的,是吗? 时浅渡美滋滋地笑:“原来你每次都会沉溺到那种程度吗?” 秦砚在心中讽笑一声。 现在是不是不管说什么,都只会徒增笑柄? 他忍下眼眶的酸涩,强撑着打肿脸充胖子,粗鲁道:“少自作多情了,就是个小玩具都能爽,何况喜欢我的女人多得是,你算什么……唔……” 时浅渡掐住他的脖颈,没有用力,掐着人让他垂头。 男人有一米九多,她微微仰头,亲上那对口出狂言的嘴唇。 唇舌长驱直入,很快就把他搅弄得呼吸不畅。 喉结滚动,直发出引人遐思的哼声。 “时浅渡……!”秦砚好不容易把人推开,喘了两声,“你少碰我,我恶心!” 他才不会再给时浅渡欺辱他耻笑他的机会! “恶心?那看我能不能把你亲吐啊?” 时浅渡又一次用力,把男人死死抱进自己怀中,不让他有逃跑的机会。 按住他手腕的手指用了不少力气,恐怕又要勒出红痕。 草。 这他妈的。 亲吐是不会亲吐。 但会给他亲到DNA忍不住动了。 他刚从那房间里出来啊! 秦砚被人按在小巷的漆黑阴影中,亲到眼眶酸软。 他越是挣扎,就被按的越紧。 身体相拥,隔着夏日薄薄的衣料,摩擦生热。 他很可耻地想让时浅渡碰他。 时浅渡这次……不会是想要在外面对他做什么吧? 这里虽黑,但很容易被人发现的。 屈辱感不断升腾。 那些甜蜜的幻想放到此时,更显得可笑。 亏他这几天一直在想他们的孩子。 “时浅渡你混蛋……!” 许是发现了秦砚身上的变化,时浅渡终于松开了他的嘴唇。 她圈住男人的腰,薄唇落在他的耳畔,嗓音低哑。 “以后还提什么小玩具和其他女人吗?” “……” 秦砚的喉咙滚了滚。 这,时浅渡不会是吃醋了吧? 时浅渡用指肚蹭去男人睫毛上的湿濡,动作温柔。 “小玩具能把你亲哭吗?” ……混蛋! 他秦砚不要面子的吗! 秦砚恼羞成怒:“你他妈不是不喜欢我吗?轮得到你管吗!” “我什么时候说不喜欢你了?”时浅渡张口,咬住他的耳朵,轻轻地摩擦,“以前是以前,从前你不是也很讨厌我?说跟我基因匹配培育孩子,跟要了你的命似的。” 不过十几秒的功夫,秦砚心里美得上天。 时浅渡果然跟从前品味不一样了,开始喜欢他这样的了吧! 这才对嘛,他这么多年都能喜欢上时浅渡,凭什么时浅渡不能喜欢上他啊。 但他表面没显露,冷硬道:“谁想跟你这么讨厌的女人有孩子啊!” “那你还这么主动过来取种?” 时浅渡发笑,故意拆穿他的小心思。 她压低嗓音:“我看你刚才视频时……挺享受也挺乐意的嘛。” 黑暗中,秦砚的脸红了。 他有些羞恼,想到时浅渡不讨厌他,又有些欢喜。 “大晚上的,你到底是为什么过来啊?不会就是为了调侃我这个吧?” “是也不是。” 时浅渡亲亲他的唇角,并不隐瞒自己会被诱惑、也会起贼心的事实。 她笑着开口:”你在视频里的样子太性感了,所以很想见你。” 草。 秦砚压了压不稳的呼吸。 他很不自在地别开脸:“你是不是变态啊,喜欢看那些。” 时浅渡在他腰上狠狠拧了一把,不甘示弱地回击:“你是不是变态啊,主动邀请我看那些?” 秦砚抿抿嘴唇,没再说话。 他看到时浅渡会兴奋,被时浅渡看也会兴奋。 还不是因为喜欢她么。 他低头,主动缠上时浅渡的嘴唇。 “我们回家吧。” - 不管是过去的秦砚还是现在的,嘴上不爱多说,实际上都很喜欢缠她。 就跟时浅渡记忆里的一样,忍过七天之后,终于可以放纵了。 眼看着男人有些打颤,她按住秦砚的肩膀,从他脖颈处缓缓亲吻上去,在发烫的耳朵上反复流连,哑声开口:“秦砚,我喜欢你。” “唔——” 秦砚肩膀与腰腹轻轻打颤,闭着双眼蹙眉许久。 小麦色的皮肤上,处处透着绯色,还染上了一层薄薄的汗。 胸膛起伏,轻轻地喘。 他瘫软地躺了一会儿,圈住时浅渡的脖颈又去亲她。 他说:“你再说一遍。” “说多了就没有新鲜感了。” 时浅渡笑着拥人入怀。 安抚一般轻吻男人的嘴唇与下颚。 “但我想听。”秦砚拧着眉头开口,顿了顿,又道,“算了。” 逼着人家说喜欢,磨磨唧唧的,讨人烦。 反正说过了,等下回再说也一样。 他往时浅渡身边凑了凑,缠上了她的腿。 机械铠在被褥中裹了好一阵,早就温热温热的了。 就是机械材料硬邦邦的。 胳膊和腰也贴过去一些。 他把时浅渡的腰圈在臂弯之中。 温软的感觉让他打心底里感到熨帖。 充斥着一种……总带着强烈冲动的喜悦感。 想抱她,想亲她。 还想跟她再进一步、再进一步。 他亲在时浅渡的脖颈上,故意留下一道暗红的吻痕。 自己好好看了几眼,满意地点点头。 他嗓音又低又哑,说得霸道:“时浅渡,往后你只能是我的人。” “看你表现吧。”时浅渡睨他,“别惹我生气就什么都好说。” “……?” 秦砚直接气笑了。 他语调硬了一点:“我惹你生气?每次都是你惹老子生气吧,混蛋。” “我怎么惹你生气了?” 这女人气他的时候还少么! 秦砚本身困倦的厉害,说到这个都精神起来了。 他眼珠微动,道:“你现在就在惹我生气。” “呵。”时浅渡笑了,抱抱男人的腰,“好好好,那今天想让你舒服舒服,不气你了,行不?” 她好声哄了两句,又稍微撬开秦砚的唇齿,浅浅地亲了几下。 “这还差不多。” 秦砚被亲的舒服了。 他喜欢时浅渡亲他,每回都能亲得他心里都是舒坦的。 事后温存温存,真是没什么比这更开心的了。 他餍足地沉默许久,突然说:“时浅渡。” 时浅渡挑眉:“嗯?” 秦砚本想说,他从来都不是个看中感情的人,也不会因为感情而难过,更不喜欢在感情里处于弱势、像如今这样被她欺负,会莫名其妙地变成这样,都要怪她,所以她得负责。 但想来想去,觉得未免太矫情了些。 反正喜欢上了就是喜欢上了。 相处模式虽然跟从前想象的不一样,但他蛮喜欢,也不觉得别扭。 所以他抿抿嘴唇,只道:“你都这么欺负老子了,就别再想着欺负别人去了。” 停顿两秒,他又说:“就你这样的,别人都受不住的。” “但我可以对别人温柔一点啊。” “……” 妈的。 他发誓,他刚想好好跟时浅渡说几句话。 秦砚睁开眼,凶神恶煞地瞪她:“你是不是不听我骂人就难受啊?” 时浅渡憋了憋笑,最终还是没忍住,环住男人的腰扑到他身上。 她笑道:“这都被你发现了?我现在就好你这一口,别人算是拐不跑我了。” 秦砚又被她把毛顺下去了。 他哼声:“真的?” “真的。”时浅渡亲亲他的唇,“你不信?” 秦砚跟她笑意盈盈的眼对视了两秒。 耳根莫名有点儿红。 他低嗔:“哼,臭变态。” 388 沈青1 竟然还勾引她。 第三百八十八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清君侧, 时小将军真是好大的阵仗。” 沈青坐在高位之上,垂首看着被按在大殿中央的女人。 她一身兵甲已经染得满是血污,撕裂的布衣染上鲜血, 凝固在嚯开的伤口上。漆黑的长发已经散落下来, 也沾着泥土与血渍,看上去十分狼狈。 “只可惜, 在你入京之前,与你联络的几位将军就已经自愿归顺本官。” 时浅渡没心情听沈青说话。 她被伤口疼的够呛,恨不得龇牙咧嘴。 天知道她这辈子都没受过这么多的刀伤, 一睁眼就被砍成这个样子,谁能受得了? “时小将军聪慧,想必现在已经明白了, 他们请你领兵赶回京城,根本没有什么大义可言, 不过是想借本官的手除掉你罢了。” 时家早已渐渐没落,算上奴仆,将军府上也只有十余口人了。 没有背后的家族助力, 没有人在京中斡旋关系, 却一直在先皇面前坐稳了地位。 先皇几次想要赐婚,却都被时浅渡以保家卫国无心儿女私情为由拒绝了, 反而更得器重。 不管发生什么事, 先皇必定询问时浅渡的意见; 时浅渡也争气, 次次都能漂亮地解决一切。 这更显得她鹤立鸡群, 将其他所有人的光芒都掩盖了。 只要有她在, 朝堂上的武官们就少有用武之地。 久而久之,众人纷纷视时浅渡为眼中钉肉中刺。 沈青也跟时浅渡有过多次交集,觉得她是少有的天才, 能笼络则笼络,不能笼络,就绝对不能让她见到第二天的太阳,为其他人所用。 可惜了,时浅渡是第一个、也是目前为止唯一一个召集了几位手下的将军,带兵而来与他正面冲突的武将,还是打着清君侧的旗号。 他又怎么可能容得下这样的人? 心中阴冷,他嘴上却说得好听:“时小将军从十二岁就随父亲踏上战场,为国效力十多年光景,从来不争不抢,反倒遭人记恨,算计至此,就是本官瞧见了,都为时小将军感到不值。” 时浅渡渐渐适应了身上的痛感。 她抬头,看到那张熟悉的脸。 他老了一些。 这是她最直接的感受。 许是经历了太多,太过操劳了吧。 他看起来更多了几分心事。 真想立刻把人抱进怀里。 又或者躺在他腿上,看他一边心疼地埋怨,一边细致地给她处理伤口。 她对沈青挺上瘾的,那种时时刻刻想把人捞在怀里蹭的上瘾。 她隐去面上的神色,问:“所以,沈大人的意思是?” “本官没兴趣给人当刀使。” 沈青轻哼,从坐上起身,缓步走到时浅渡身前。 他双手负在身后,垂眸淡淡地睨她。 细细看来,时浅渡的睫毛纤长,鼻子和嘴巴都长得小巧精致。 要不是身上杀戮太重,应是早就让人联想到女子身份。 隐瞒身份在军中十几载,骁勇杀敌,怎么都能称得上是巾帼英雄、女中豪杰。 若是就这么死了,还真是可惜的很。 “可驻军无诏不得入京,时小将军做出悖逆之事,别说是文武百官,就是天理也难容。” 时浅渡笑看着他:“可现在,沈大人不就是天理么?” 沈青哼笑了一声。 他阴阳怪气道:“时小将军倒是能说会道。” “大人,皇上来了。” 一个年岁不大的小太监在殿外通报。 沈青对年仅十岁的小皇帝没有十分恭敬,就连表面上的恭敬都没有装一装。 他没有欠身,只冲身着龙袍的男孩颔首:“皇上。” 小皇帝人不大,但还算沉稳。 他问道:“沈大人,这位就是守护北疆屡立奇功的时小将军吗?” “是她。”沈青的视线在两人间转了一圈,“可她不仅女扮男装欺上罔下,还率军无诏回京,都是杀头的大罪,若为她开了先例,日后如何服人?” 小皇帝咽了咽口水。 他照母后教他的说道:“北疆异族野心勃勃,都是因为时小将军带兵驻守,这才能有几年安稳,如果时小将军的事传扬出去,恐怕要不了多久,北疆就会生灵涂炭,民不聊生,还请大人为了北疆的百姓着想,给时小将军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沈青知道小皇帝是受太后指使,来为时浅渡求情的。 想要江山稳固,必然少不了威慑四方的将才。 可他又不求江山稳固。 他就是个断子绝孙的阉人,自己高兴了就足够。 “时小将军好福气,不仅被先帝重用,就是犯下如此大过,依然有皇上亲自求情。” 他站在时浅渡面前,凉薄又怪里怪气地笑了起来。 还故意提到其他武官的妒忌。 “真是羡煞旁人呐。” 时浅渡也笑盈盈地阴阳了回去,语调半真半假:“沈大人过奖了,要是能得到大人的看中,才是真正的福气。” 沈青微微眯了下眼睛。 背在身后的手指缓缓磨搓、轻捻,心头忽而冒出一个折辱人的法子。 他不会容得下时浅渡,但可以给她提供一个活下去的机会。 一个忍辱负重,苟且偷生的机会。 不必杀人,也能杀鸡儆猴。 不用她死,却让她更加生不如死。 往后再把皇上亲自为时浅渡求情的事传出去,又能让那些嫉妒她的武官把炮火全都集中到她的身上,让那帮人自己内部四分五裂。 “皇上。”他唤了一声,“臣如今四十有余,身旁却还未有个体己人,不如皇上为臣赐婚,日后臣必定与时小将军齐心,为皇上分忧。” 他神色淡淡,唇畔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有几分凉薄与讥讽。 “至于时小将军的家人和麾下的兵……” 他看向时浅渡,唇角轻微地翘了翘。 “臣定会好生照顾。” 时小将军喊着“清君侧”策马而来时,可是英武潇洒的很呢。 把这样的人狠狠踩在脚底下侮辱…… 想想就觉得解恨。 “……” 反正就是威胁她、羞辱她呗。 可惜沈青不知道,时浅渡心中的第一反应是—— 还有这种好事?! 要知道,之前她一直没有对外拆穿女子的身份。 在外人看来,她跟沈青的关系颇近。 但那种情形之下,没法真的对外公布关系,更没有什么正式的身份。 沈青为此没少在深夜里难过,胡思乱想的,缺乏安全感。 要是成亲,那倒是正好给她家沈大人打上标记了。 - 沈青娶亲,成了这个冬天种最轰动的大事。 为清君侧而来的时小将军不幸中计战败,被曝出是女儿身不说,还在皇上的赐婚下,被迫与权倾朝野的大太监沈青成亲。 消息一出,原本康健的时老爷子气的晕死过去,身子骨一下子弱了不少。 别管是高官还是平民,茶余饭后总少不了提起这事,闹得满城风雨。 有人讽刺沈青一介阉人痴心妄想惹人耻笑,有人感叹时浅渡戎马半生御敌无数,到头来却遭到如此侮辱,要嫁与一个没了把的臭太监。 在太监娶亲这件事面前,时浅渡是女子这件事的冲击力都减弱了不少。 结亲这件事本身,从来都不是沈青的重点。 他只是想羞辱打压人,在满是文武重臣的宴席上以儆效尤,彰显自己的地位。 所以,婚礼自然不会有多大的排场。 他只叫府里的人简单收拾收拾,草草准备一翻就算了事。 不止布置的简单,许多流程也能省则省,尤其是有着“早生贵子”类似寓意的,全都直接免去,几乎只留下了晚上的正席酒。 时浅渡不是个喜欢仪式感的人,更不喜欢繁文缛节 古代贵女们看中的,正是她所嫌弃的。 她同意结亲,不过是因为过去沈青想要罢了。 时老爷子对于简单的婚事也没有任何意见。 自家姑娘跟个太监结亲,他巴不得连个婚礼都没有,别把事情闹大。 可惜,朝中的重臣还是都收到了请柬,必然要弄出些动静了。 没过几天,就到了婚期。 以沈青如今的权势,就是小皇帝都亲自前来,更别提其他官员权贵了。 众人先是拘谨,后来酒过三巡,气氛渐渐正常了些。 除去还是没有人敢在沈青面前说一句不是,一切都正常无比。 灯火通明的宅院,热闹非凡。 乍一看,跟普通人家结亲也没什么不同。 时浅渡从来就没沾过家务,不喜欢热闹纷杂的环境,也不喜欢跟不认识的人浪费口舌。 但她馋酒。 今天府上可都是好酒,酒香飘得到处都是。 她便神不知鬼不觉地偷了两坛酒,自己赖在软塌上喝。 别说,有权有势就是好,如今沈青家里的物件,可比她记忆里的少说好上一倍。 这酒水,这软塌,就那么舒舒服服地一呆,别提多美了。 沈青离开宴席,来到喜房中。 他看到时浅渡正侧躺在窗前的软塌上,望着窗外,提杯饮酒。 酒坛就放在塌边,有月光洒下,显出几分惆怅。 第一次见到英姿飒爽的时小将军穿上女儿家的衣裳,又这样姿态慵懒地躺着,竟是褪去了战场杀敌的肃杀,多了一些撩人之感。 他牵起唇角,阴阳怪气道:“时小将军这是在借酒消愁么?” “借酒消愁愁更愁。” 时浅渡闻言,把酒杯往旁边一放,扬头看向沈青。 他身穿着较为简陋的喜服,摇曳的烛光之下,脸上的线条变得柔和。 她家沈大人真好看,老了一些更好看了。 “我只有高兴的时候才会喝酒,比如大战告捷。” “大战告捷?时小将军,话不能乱说。”沈青低低地哼上一声,“若被有心人听去了,还以为时小将军是要在我沈青的府上做点什么呢。” “我们时家人少,但主仆一家子和我麾下的兵人命可是不少,我怎么会在沈大人这里挑事?” 时浅渡从软塌上翻身而起,轻而易举地拎起很重的酒坛。 她往两只杯子里都倒上了酒,笑道:“沈大人,可要行合卺之礼啊?” 沈青是真的一点不重视这婚事。 就连喜婆都没有。 她把其中一杯递了过去。 “大人。” 沈青没动:“时小将军的心态不错,如此,本官就放心了。” 他拍拍手掌,门外就有脚步声渐进。 “大人,水来了。” “放进来吧。”沈青淡声吩咐,“放好了就走吧,有时小将军伺候本官沐浴。” 他就是故意羞辱这个跟他作对的好将军。 时浅渡不由得挑起眉梢。 是她想的那个伺候吗? 喜欢她的时候怎么都不肯让她碰,俩人在一起腻腻乎乎好长时间之后才给碰,现在对她没感情了,反而随便碰的意思?? “时小将军这是什么表情,不愿意么?” 沈青勾起唇角,笑看着时浅渡。 他的脸属于干净温和的类型,填了讽意后,变得刻薄。 呵,刚才还一副不在意的样子说什么合卺礼呢。 时浅渡摆手:“不是不愿意,只是有些意外。” 她把酒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接着走到沈青身后:“我为大人宽衣。” 沈青“唔”了一声。 他双眸微瞌,心中低哼,这时浅渡还真是能屈能伸。 被侮辱至此,竟还能主动给他宽衣。 时浅渡这不是第一次为她家沈大人宽衣了。 不过,以往都是半拥半抱着,沈青也喜欢慵懒地靠在她身上。 做过许多次的事情,很熟练,但她故意放缓速度。 手指缓缓地解开扣子,“不经意”蹭过了沈青白净的脖颈。 除去监军被陷害那一遭,他处尊养优了二十多年,皮肤细腻柔软,保养的很好,直到四十多了,脖子上才有一点浅浅的颈纹。 指肚抚过去软乎乎的,让她不由得想起自己过去哄沈青时轻吻在上面的触感。 她唇角微扬,染上了笑。 真想就这么从背后抱过去啊…… 可惜,她知道自家大人的性子,要是强硬地对他,恐怕就永远地失去他了。 再说了,她哪舍得做出让沈青不高兴的事情啊。 身边就是热气腾腾的木桶,热水散发着蒙蒙白雾,在冬日里带着不一样的温度。 她碰到沈青的手,发现凉的厉害。 大抵是在外面应酬时冻到了。 双手捂过去,把冰凉的手掌握在掌心,换来沈青的一瞥。 “时小将军这是做什么?” 他要抽回手。 时浅渡笑着往他手上垂了垂热气:“沈大人的手好凉,我可以帮你捂捂。” 过去,大都是沈青这样对她。 冬天里大冷的时候,烧着地龙也还会凉,他就默不作声地帮她捂着发凉的地方。 等她说句谢谢,或是调侃一句“我家大人真好”,他便不自在地嗔瞪她一眼,警告她再多调侃,就再也不帮她捂了。 然后下次还继续给她捂。 “这就用不着时小将军费心了。”沈青冷淡地抽出手,“宽衣即可。” “好吧好吧,好心当成驴肝肺。” 时浅渡撇撇嘴唇,但没真的生气。 她一点点地帮沈青褪去了衣裳,只剩下洁白的里衣了。 “沈大人,还需要我继续吗?” “等本官叫你时再来。” 待时浅渡退到屏风之后,沈青褪去衣裳迈入桶中。 温热的水流自四面八方涌来,把他包裹其中。 冬天汗少,婚事当天,他也没有太多劳累,身上并无多少脏污。 沐浴只是为了将他们阉人身上容易留下的骚味清洗干净。 他将身上简单擦洗一遍后,用一块手巾遮在身下。 手指敲了敲木桶边缘。 “过来伺候吧。” 时浅渡闻言,深吸一口气。 提前给自己念叨了几句:不能瞎看不能冲动不能起贼心! 为了以后,现在得先忍住,博得她家大人的好感。 说真的,她那么喜欢沈青,沈青就像是她家猫主子,每天就跟吸猫一样上瘾,可以说是大早晨抱着他就不想起床、见了人就想找机会揩油亲两下的程度,要是能“坐怀不乱”,看着沈青洗澡都不想动手动脚,那还真就挺难的。 她来到沈青身后,便听他说:“为本官沐发。” 应酬一晚,身上沾染了不少酒气,长发也是,微乱而染着淡淡的气味。 她抽去发簪,如墨一般的黑发便散落下来,十分顺滑。 沈青年岁大了些,但没有生出银丝,头发还如同从前那样漆黑。 她将长发浸了水,用宫里边御用的胰子帮他洗发。 淡淡的香气随之扩散,与热气一同蒸腾。 沈青靠在木桶边缘,闭上双眼,感受着头上传来的动静。 他颇为享受,出口的话不知是夸赞还是羞辱:“本官看时小将军行军在外,还以为必定是粗手粗脚,没想到伺候人的活儿,时小将军做的也是这般顺手。” “沈大人觉得舒服就好。” 时浅渡心说,她当然会伺候沈青了。 那么多年,向来都只有别人伺候她的份,唯独沈青,她愿意亲自动手帮他宽衣沐浴。 当然,很多时候是两人一起沐浴,一遍动手动脚一边给人洗洗。 每次一起沐浴,都能弄得沈青羞恼地嗔她,又忍不住发出舒适的低哼。 沈青就是她家猫主子。 没别的,她就是特别喜欢看沈青瞌着双眼享受的样子。 眉眼慵懒,带着淡淡的冷与淡淡的媚。 眼皮稍微掀起来一点儿,就能撩拨得人心神荡漾。 要是在舒服地低低哼上一声,就更是把她彻底拿捏住了。 她站在浴桶旁边,透过反射着烛火的粼粼水光,隐约瞥见一点儿白皙的皮肤。 往下是看不到更多的,但往上,可以瞥见沈青微凸地喉结和沉静的面容。 他闭上眼时,那些阴毒、狠厉与刻薄全消失了。 看上去就是个有些阴柔的中年男人。 但就是特别深得她心。 时浅渡有点儿走神,想起了他们最初的亲吻。 那时沈青也是在沐浴。 她还不太会帮别人洗头,不小心扯到了沈青的头发,气得他回头就骂。 然后就被她按在浴桶边缘亲了半天。 亲到嘴唇都殷红殷红的了。 他们就是那时候正式在一起的。 从那往后,沈大人就属于她一个人了。 时浅渡被笼罩在热水散发出来的湿热气息中,气氛绵密而暧昧。 同样的场景同样的人,真是……叫人想有样学样地亲一下啊。 “一直盯着本官做什么?” 闭目养神的沈青突然出声,缓缓睁开了双眼。 他似笑非笑:“本官的脸有那么好看么?” 时浅渡一愣。 沈青过去问过她一模一样的话。 短暂的停顿之后,她笑道:“大人特别好看,从前没有人这么说过吗?” 沈青微不可察地扯了下唇角。 面白无须,阴柔的模样让人一瞧就知道是个阉人。 这有什么好看的? 他讽道:“看来时小将军品味独到,伺候本官这么个阉人刚刚好,往后哪里都不必去了,日日伺候本官便是。” 时浅渡轻笑了一声。 “好啊。” 沈青以为自己是在羞辱她。 殊不知在她看来,这是羊入虎口。 沈青早晚都是她的。 也只能是她的。 沐浴过后,沈青自己擦净了身上,换好里衣。 对于跟女人同住这件事,他没什么感觉,甚至是不太喜欢。 但为了好好地羞辱时浅渡一翻,他还是跟时浅渡睡在了同一张床上。 他要让整个京城所有人都清清楚楚地知道,即便是赫赫有名的时浅渡时小将军,与他做对的下场,也是被皇上亲自赐下亲事,不得不与他这个阉人成亲,与他这个臭太监同床共枕。 对于一个姑娘家来说,恐怕是生不如死。 他率先上了床,道:“天色已晚,时小将军也尽早休息吧。” “大人这般期待与我同床共枕么?” 时浅渡懒洋洋地笑起来,小表情怎么看怎么不太正经。 她走到床边,面色如常地脱掉外衫,只剩里衣。 沈青在宫中三十余年,再是腌臜龌.龊的画面也见过了。 他脸不红心不跳,因为毫无感情,就淡淡地看着她的动作。 并在心中低哼一声:看她能强撑到几时。 时浅渡掀开软被,爬上床去。 刚坐稳了,就被沈青搂在了腰间,紧密无间地抱住,直到轻轻靠在他身上。 她一愣。 等等,别这样。 她已经很克制了,竟然还勾引她! 万一她把持不住怎么办? 以沈青的性子,万一她在这个阶段一个不小心把人给办了,结果只可能是被他恨之入骨,以后可能怎么哄都哄不过来了。 她可不想刚在法律意义上让沈青成了她的专属,还没体会到法律保障的好,就搞吹了好事。 沈青发觉她身上发僵,凉凉地掀起唇角。 现在开始觉得恶心,觉得后悔了? 呵,晚了。 与他作对“清君侧”那会儿,怎么没为以后做打算呢? “时小将军日后就是本官的人了,光伺候本官更衣沐浴肯定是不够的。”他嗓音阴柔,略带嘲弄,故意别有深意地说,“我劝小将军还是早些习惯这些为好。” 说话间,还故意在她腰间抚了抚,好似心中酝酿着坏事一般。 他只是抱她,没有亲吻,没有更亲密的触碰。 他知道那些,但是没做过,也不喜欢。 对于这个时代绝大多数的女子来说,睡在一张床上抱一下,已经是奇耻大辱。 但在时浅渡眼里不是那么回事啊。 “沈大人说的是。” 时浅渡感受着腰间熟悉的温度,伸手覆在了沈青的手背上。 泡过澡后,他的手指干燥温暖,跟从前无异。 她稍微用力,手指滑进了沈青的指缝之间,把他握在手心。 与此同时,侧过身子,靠在沈青身边,薄唇与他脸颊的距离不足三寸。 昏暗的月色之下,她能看到对方轻轻颤动的睫毛。 她笑着逗弄道:“那大人,现在要不要履行一下夫妻义务呢?” 389 沈青2 慎入/沈大人有一丢丢漏n 第三百八十九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那大人, 现在要不要履行一下夫妻义务呢?” 时浅渡俯在沈青身侧,长发随着她的动作散落下来,扫到他的脸颊上。 她眉眼带笑, 望着与自己同床同枕了许多年的男人。 哦对, 用沈青自己的话说,他算不得男人。 他向来是喜欢自贬的。 沈青因她调戏意味太过明显的话语眯起了双眼。 而这赤.裸裸的调戏, 放在他的身上,更像是一种讽刺。 嘲弄他是个身下没东西的阉人。 他无声地笑了一下,出言刻薄又难听:“时小将军这是在军营中隐瞒身份的时间太久, 憋坏了不成?本官倒是不知,原来小将军这么放浪,迫不及待地想被人要了身子。” 他一掌拍开时浅渡的手。 夫妻义务? 呵, 与他作对,又被许配给了他这阉人, 还妄想着过上正常人的生活不成? 跟了他,就等着守活寡一辈子吧。 他心中暗讽,嘴上也不诚惶多让, 越发的尖酸。 “想让本官伺候你爽利……你也配?” “我怎么敢劳烦沈大人伺候我呢。” 时浅渡脸上笑意不减, 压根没把沈青的嘲讽当回事。 反正这人迟早是她的,现在让让他也无所谓。 “但我可以伺候大人啊, 您说是不是?” 手指插入沈青的长发之间, 细细地轻捻, 带着一丝说不出的暗昧。 她覆在男人耳畔, 懒洋洋地笑:“我必定把大人伺候舒坦。” 沈青耳根终于冒出一丝暗红。 不过不是羞赧, 是气愤。 他又怎会不知他们这等人怎么才能“舒坦”。 时浅渡说这个,无非就是羞辱他罢了! 都已经沦落到他的手上了,竟然还如此放肆。 真以为他是个好脾气的主么? 他抬脚就往时浅渡身上踹去。 时浅渡反应快, 一把就按住了沈青的小腿。 还放轻力道,在他腿上轻轻地捏了捏。 她忍不住发笑,好声哄道:“大人别生气,动怒容易伤肝。” 她不止是第一次被沈青“踹”了, 沈大人含蓄,每次被逗弄过头了,都会羞恼地把她往床下踹。 那轻飘飘的力道,在她看来,跟娇嗔无异。 而她这人不正经,嬉皮笑脸的,最后总能把她家大人半推半就地按在怀里揉搓。 沈青眯起双眼,冷笑道:“时小将军尽管嘴上逞能,本官倒要看看,你那些亲兵会不会像你一样有皇上亲自求情。” 时浅渡必然不可能单枪匹马杀回京城“清君侧”。 那些随她而来的将士,是生是死甚至是诛九族,都掌握在他的手里。 时浅渡抿抿嘴唇。 现在的沈青,不像从前那么好逗弄爱炸毛,也更心狠了。 她相信,这人是真会一声令下让京城血流成河。 “沈大人您大人有大量,我知道您不是那种滥杀无辜之人,而且,他们都是戍边的精兵强将,大人把他们赶回北疆去,让他们将功赎罪岂不是更好?” 沈青见她终于服软,薄唇勾出一抹弧度。 果然,什么都不如威胁来的有用。 他掐住时浅渡的下巴,声音阴柔低冷:“那就要看时小将军的表现了。” “……” 能不能别掐她下巴。 这种动作会让她很想亲上去的。 时浅渡又抿了抿嘴唇。 “我一定会让沈大人满意。” 各方各面的满意。 “哼。” 沈青低哼一声,收回了手,翻身睡去。 他应酬一晚,是真累了,不再做声。 时浅渡掀起被角,轻手轻脚地给沈青盖了盖。 - 时浅渡住在沈青府上,从未被苛待。 不管是吃的用的还是住的,供给她的都是上好的。 府上服侍的小太监应是得了沈青的话,不多看她,也不议论她;听她的吩咐,但也处处盯着她,在沈青不在府中时留心她的动静,到沈青回府时再统一汇报。 而沈青本人,平日里忙的很。 以前负责宫中要事,还能偶尔换班有一日休沐。 现在又添了政事,就更加忙碌了。 几乎一天到晚,他都忙的脚不离地。 宿在宫里是常事,回府的时间反倒是不多。 夜幕已深。 沈青终于拖着疲倦的身子回府。 寒风呼呼作响,一下马车,就被吹得满身寒凉。 服侍沈青的小喜子上前:“大人,热水已经备好了,先沐浴吗?” 他跟在沈青身侧,小步随着上前。 “嗯。” 沈青淡淡应了一声。 他已经在宫中用过晚膳,沐浴后就可以歇息了。 “时浅渡呢?” 小喜子老实答道:“时将军正在用晚膳。” 沈青敛了下眉。 又在吃。 这些日子,时浅渡给他留下最大的印象就是,好吃懒做。 每天不是吃甜点就是出去喝酒听戏,什么骁勇善战,简直八竿子打不着。 真不知道这样的人是怎么立下那么多战功的。 他还以为,时浅渡在他府中必定不老实,偷偷的搞些小动作呢。 谁想到,她比谁待的都自在,可这劲儿的花他的钱。 听手底下的人说,她都学会在外赊账了,每次都说记沈大人账上。 说的就跟……他们真是寻常夫妻一般。 沉默两秒,他淡声说:“让她立刻来本官房里伺候。” “是。” 小喜子垂首。 他是府中老人了。 自从沈青回到京中、重新站稳脚跟,他便代替了惨死的小福子,跟在沈青身边伺候。 与沈青的关系走的近些,说话也就比旁人稍微大胆一些。 他小心地说:“大人似乎对时将军很满意,已经许久未让小的伺候了。” 这些天,每次大人沐浴更衣,都是时将军伺候。 他一开始以为,别管是大人还是将军,都坚持不了几日,毕竟大人很挑剔,一般人伺候,肯定会被骂出去,只有用惯了的人,才能让大人满意。 没想到一下子这么多天过去了。 沈青一顿,负在身后的手指轻轻地捻。 确实,他这么挑剔的人,竟然挑不出时浅渡的毛病。 从头到脚,就连头发丝,她都能照顾的好好的。 好像知道他一切习惯与喜好。 一个武将,恨不得比他伺候人还细致,真是稀奇。 难不成是长期在男人堆里隐瞒身份,练出了细致的心思? 他敛敛神色:“算了,让她吃完了再来伺候吧。” 小喜子眨眨眼睛:“是。” 大冬天的,没必要天天沐发。 沈青自己将身子洗净,就算结束。 可时浅渡一直没到。 直到他自己擦净身子,换好了里衣,才见她姗姗来迟。 沈青坐在床边,似笑非笑地睨她:“时小将军,本官放任你这么一次,你还真摆上谱了,等着本官亲自将你请过来不成?” “大人说笑了,分明是今日大人沐浴速度太快,才显得我来迟了。” 时浅渡来到床边,没有立刻坐下,等着沈青发话指使人。 “哼,强词夺理。” 沈青忙了一整天的政事,身上很是疲累。 他没心思跟人斗嘴,便不再揪着这事,而是伸手点了点自己的肩膀。 他吩咐道:“为本官揉肩。” “好。” 时浅渡扬扬头,跟他示意。 “大人趴下可好?” 沈青神色淡淡地看她一眼。 没说话,顺着她的意思趴在了床上。 时浅渡瞧着他趴在床上的背影,闭眼,深吸一口气。 每次晚上跟她家沈大人相处,简直就是惩罚。 不是让她伺候沐浴洗发,就是让她伺候更衣,现在又多了个按摩。 难道是她过去嘴贱太多次了,所以上天罚她如此? 她无声地叹气,爬上床,跨跪在沈青身子两侧。 常年握刀的手落在肩膀上,给他轻轻地揉。 “伺候”沈青的活儿,她什么都会。 按揉身上也是手到擒来了。 毕竟以前她没少嬉皮笑脸地帮他揉捏。 那会儿啊…… 有时候是心疼他公事繁忙,忙的一天到晚连口热乎饭都来不及吃。 但更多时候是她把人折腾过头了,只能边哄边给他放松放松。 “唔。” 沈青这肩膀被揉的舒坦,喉咙里轻轻哼了一声。 他薄薄的眼皮瞌着,姿态慵懒。 “时小将军的技法……倒是不赖。” 时浅渡喉咙滚了滚。 真是求求了,别再而三地勾引她了。 这话,这哼声,都很容易让人浮想联翩的好不好? 眼眸垂下,长睫遮挡住眼底满是侵略性的光。 她注视着沈青白皙细腻的脖颈,别有深意地轻笑了笑。 “沈大人喜欢就好。” “你行军在外,不曾在时老爷子身边伺候,又是从哪儿学的?” “……” 时浅渡默了一下。 她家大人绝对不想知道,这是怎么练出来的。 她糊弄过去:“不过是在军营里,训练之后随便相互揉揉酸累的肌肉罢了。” 沈青没再说话,也不知信还是不信。 时浅渡在他府上还挺听话,让做什么就做什么,不让他费心。 要是能一直这么顺从,日后稍稍对她好点也未曾不可。 疲累一整天了,这么力道适中地按摩一会儿,困意慢慢上涌。 他低声道:“本官要休息了。” 时浅渡松开捏在肩上的手,撑在他耳畔的床上。 她俯身,借着沈青困倦的劲儿,问道:“大人可要我留下?” 沈青原本闭上的双眼又睁开了。 他刀过去一眼:“你说呢?” “我怎么知道沈大人是什么想法?” 时浅渡赖在他身边没动。 已经好些天没能跟她家大人亲亲抱抱了。 现在醒着的时候不行,但沈青睡着了之后,她还是可以操作一番的嘛。 舒舒服服地抱上一宿,就算什么都不做,也是美滋滋的。 “时小将军,不是本官对你和颜悦色些,就是允许你蹬鼻子上脸了。” 沈青双眼微眯,面色不悦,透出显而易见的阴翳。 他嗓音很淡,却是在呵斥:“还不快退下。” 时浅渡歪歪头:“真不需要我留下?” 换做从前的沈青,定要砸东西过去了。 而现在,他面无表情地注视着时浅渡,连话都没多说一句。 “……” 时浅渡知道,他要生气了。 现在的沈大人实在难哄,可真难办。 - 是了,时浅渡在府里住下,舒适自在,可以说是神仙生活。 只是自成婚那天之后,沈青就不与她同住了。 他从来都不是好色之人,从前不是,现在也不是。 成婚当日与她同住一晚,不过是为了弄出传言,杀鸡儆猴罢了。 事情也确实像预料的一样,他们同床共枕的事很快就传遍了整个京中。 走在大街小巷中,处处能听到有人低声讨论。 就连时浅渡这样劳苦功高的能臣都被沈青羞辱至此,还有谁会明晃晃地跟他作对? 敢以死明志的言官早在时浅渡进京前就掉了脑袋,剩下的,再无人敢言。 罢官的罢官,肃清的肃清。 还留在朝堂上的,都以沈青马首是瞻。 不过是个把月的时间,沈青就彻底地坐稳了位置。 下朝后,他被溜须拍马的官员们围在中间,垂下眼眸。 “沈大人,我们已在春香楼订下了酒席,不知大人可否愿意赏脸?” “大人,还未有机会与您同桌共饮……” 大权在握的感觉,原来是这般感觉。 再没有人敢对他们这等人下手,不会有人不管好坏只因是太监就被投进牢中受尽鞭挞,更不会有人死后还被扒光了衣服悬于闹市,让万人观赏,受尽嘲讽唾骂。 虽然背后必定有无数人恨他入骨,骂声连连,但没有人敢在他面前滋声。 他扯了扯唇角:“既然诸位大人盛情相邀,那本官怎能辜负此番好意。” 此话一出口,官员纷纷喜上眉梢。 一个个的,恭恭敬敬地欠身请他上前。 “沈大人,请。” 沈青不喜放纵,也不重口舌之欲。 对于美酒,避之不及。 就连成婚那日,都不曾沾过几滴。 而这天,彻底肃清了朝堂,他少有的多喝了两杯。 他酒量不太好,一杯下肚,眼前就有了重影。 两杯下肚,便觉得自己好似浮在了空中。 醉眼朦胧间,他想,时浅渡说得对。 酒是高兴时才喝的东西。 他再被人唾骂又怎么了? 到头来,整个朝堂还不是落在了他这么个阉人手里? 他高兴啊。 他怎么不高兴呢。 时浅渡从没见沈青喝过那么多酒。 印象里,他只有在戏楼时喝醉过一次,身体轻摇,眼神迷蒙。 喝的不多,第二天就已经断片断的彻底了。 但那时他的神志好歹还算清醒,这回呢,看着都醉到不省人事了。 “大人。” 她见小喜子扶人进门,拧着眉头快步上前。 手臂一弯,便接过了人,把沈青圈到了自己的怀里。 可能是因为这些天事情繁多,身心俱疲,沈青在马车上就醉醺醺地进入了一种半梦半醒的状态,有点儿知觉,但沉沉地闭着双眼,不动弹也不说话。 他就那么乖乖地靠在时浅渡的怀里,让她搂住细腰。 小喜子哪敢自作主张让时浅渡抱沈青啊。 见状,他连忙伸出手,要把人捞回来。 “时将军,还是让小的扶大人回房休息吧,就不劳烦将军了。” “没事,反正他什么都记不住。” 时浅渡一口回绝,语气笃定,说一不二。 她问:“大人喝了多少?” 小喜子答:“大人今日高兴,便喝了两杯。” 时浅渡勾起唇角,温声道:“呵,还是一点儿就醉。” 她往小喜子身上一扫,眼神淡淡,可就是把人吓得背脊挺直。 没有什么比杀人练出来的戾气更叫人心惊了。 “今日我在房中照顾即可,你们备了热水便下去吧。” “这……” 小喜子不敢应下。 往日他们大人都是清醒状态,今天不一样,已经醉酒睡着了。 万一大人出什么事,有了个三长两短的…… 许是被两人的话语吵到了,沈青敛敛眉头,突然微醺地出声吩咐:“本官头疼,叫时浅渡过来伺候,她伺候的好,伺候的舒服。” 时浅渡轻声笑了。 就这么离不开她的么? 别管是什么习惯,只要是养成了某种习惯,日后就都好说了。 最好是越来越离不开她,整日想让她陪伴左右。 双臂搂紧沈青的腰,嘴唇凑到他耳畔,在小喜子看不见的角度轻吻了吻。 她低声哄道:“大人,我在这儿呢。” 沈青的眉头舒展开了一点儿。 大约是真的头疼,脑袋在她身上蹭了一下。 比醒着的时候可亲昵多了。 时浅渡对他的反应很满意。 她看向小喜子:“这下就不必拦我了吧?” 小喜子欠身:“是,小的在外面候着,时将军需要随时唤小的就好。” 时浅渡力气大,将沈青抱起来,大踏步便走进房间。 来到床边,又轻轻地把人放下。 她将沈青的外衣与棉靴褪去,给他盖好了软被。 许是因为寒意消散,温暖包裹了全身,他低低地哼了一声。 略带着酒气。 那张白净的面容上染着些不正常的红。 淡淡的,应是显得起色红润才对,却莫名让人觉得疲倦。 想来是最近太累,心事太多了吧。 时浅渡将他微乱的发丝别到耳后。 手指从眉眼开始,渐渐地往下,最后落在唇上轻碰了碰。 狭长的凤眸已经是一片晦暗。 “知道自己容易醉酒还喝成这样。”她取笑道,“那便只能便宜我了。” 她家沈大人啊,住在宫里的日子比回府的日子还要多,性子也比从前冷硬许多,都不喜欢跟她斗嘴了,照这样下去,得是什么时候才能把人拐到怀里来啊? 还得是借着醉酒,来添点好戏才是。 可不能错失了良机。 她弯弯唇角,翻身上床,圈着沈青的腰把人搂进怀中。 他的身子温软,醉梦中比平时不知道要乖多少倍,顺从地靠在她的肩头。 时浅渡偏头,吻了吻那对微凉的唇。 - 沈青的生物钟非常准时。 日复一日的宫中生活,让他不论几点睡,都能在早晨同一时间醒来。 天边才泛起鱼肚白,他就睁开了双眼。 房间中灰暗一片。 他伸出手指,揉了揉微沉的头。 这么一动,便发觉了腰间的重量和温度,还有颈窝处毛绒绒的触感。 他微怔,往旁边一瞧—— 时浅渡这个女人竟把他像抱枕一样抱在了怀里! 昨天他是多喝了点儿酒,记忆有些空缺。 可他知道自己的脾性。 不论怎样,他都不可能让时浅渡陪他睡觉的。 竟然私自与他共宿一处,真不知道是该说这位时小将军一点没把他放在眼里,还是该说她荒唐至极,竟然主动跟他这么个阉人同床共枕。 他当即拧紧眉头,心中不悦,又嘲讽连连。 他没管时浅渡是不是还没睡醒,直接拍了拍她的肩膀。 “时小将军,松手。” 时浅渡睡得正香,感觉到动静,下巴在他肩膀上轻轻地蹭了蹭。 手臂也跟着用上力气,在他腰间抱的更紧了。 昨晚喝下肚的酒,到现在过了几个时辰了。 肚子有点胀。 他们这种人下面没了把,有时候会控制不住自身。 正因为如此,才需要常年在下面垫上软布,免得弄脏了衣裳。 被人称作“臭太监”也是因为这个。 被时浅渡这么猝不及防地在腰间一抱,身下顿时湿濡了点儿。 “……” 沈青心中恼火,面色由红转青。 恨不得把人立刻拖出去斩了。 他冷硬地唤:“时小将军。” 时浅渡皱了皱眉头,动了两下,终于打着呵欠睁开双眼。 她开口,嗓音有点儿哑:“大人,早啊。” “松手。” 沈青懒得跟她多废话。 冬日的被窝里异常的暖和,任谁都会想多赖几分钟床。 尤其是怀中的人,温温软软,搂着舒服极了。 时浅渡哪里舍得立刻放手。 她没动:“时间还早,外面那么冷,大人不多休息一会儿吗?” “多休息一会儿?呵,你替本官擦身么!” 沈青的声音突然抬高,语气阴冷。 在宫里这么说句话,准能吓得小太监们齐刷刷跪一地。 他说完,又凉凉地笑了一声,故意羞辱道:“也罢,正巧时小将军伺候人也是一把好手,那今日就由小将军亲手为本官清理吧。” 他加重了“亲手”两个字,盯着时浅渡的双眸满是阴翳。 时浅渡微微一顿,立刻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跟沈青生活多年,不碰上这种情况是不太可能的。 沈青为把自己打理干净花了不少心思,天天换里衣和软垫,省的脏污到她面前来。 若是实在不小心弄脏了,他就偷偷地擦洗,生怕她闻到异味。 其实就沈青那股在意的劲儿,干净的很。 闻也是闻不见的,又不是真尿裤子了。 但他心里作用大,总是觉得自己脏的要命。 有时沈青病了,躺在床上不方便自己清理,她就顺手帮忙擦擦身。 每次都能要了沈青老命,明明坦诚相见过无数次,还是不愿意让她帮这个忙,非得她一边哄一边亲,才能成功地给他擦一下。 其实拿着浸了温水的手巾擦擦又怎么了呢? 沈青浑身上下哪没被她摸过把玩过啊,真没什么可嫌弃的。 这人还真是,喜欢她的时候死活不愿意让她碰。 等不喜欢的时候,倒是不跟她害臊了。 归根结底,他觉得这是个脏事。 他不想把自己最恶心的地方暴露在喜欢的人面前。 时浅渡收回思绪,无奈地一叹。 她点点头:“好。” 沈青见她叹气,扯了扯嘴角。 既是羞辱,那让她做这世上最脏的事是应该的。 心头不由得冒出了一股扭曲的快意。 府中的小太监一早就备好了温水,在门外候着了。 时浅渡叫人将木盆放在屋中,自己拿了手巾,浸了温水,拧干。 她来到沈青身边,去撩他的衣裳。 沈青坐在床边没有动,柔软的黑发垂在肩膀上。 看起来十分平静,但按在床上的手指微紧,指肚发白。 时浅渡发现了。 她轻笑:“大人放心,我不看。” “……” 被人说中心事,沈青心里一颤。 他没应声,就那么低垂着眉眼,看眼前的女人规规矩矩地别开脸,掀开衣裳,帮他擦拭就连他自己都不愿意多看一眼的腌臜之处。 温热潮湿的手巾覆上去,在冬日里烫得他脚趾微蜷。 手指不自觉地用力,将床单揪扯在掌心。 有那么一瞬间,他想,他遭到多少骂声都是活该。 时浅渡身为女人,辛辛苦苦隐瞒身份十余载,替死去的兄长南征北战,立下汗马功劳,是国之重臣,却被他这么个阉人羞辱到如此地步。 他可真是恶事做尽。 等到死的时候,能留个全尸么? 哦,对。 他从六岁那年开始,就已经留不了全尸了。 沈青白净的面颊抽动了一下。 看着时浅渡把手巾放到木盆中,又给他取来小喜子新备的干净软垫。 眼眶突然就酸了。 他无声地讽笑。 做恶事的是他,眼眶红了的是他。 觉得自己不得好死的还是他。 一种说不出的讥嘲与凄哀盘旋在心头。 久久不能散去。 他这样的人,必定是不得善终吧。 呵,他倒要看看,自己最后会是个什么下场。 时浅渡动作轻巧地给他垫好。 一抬头,微微怔住。 只见沈青神色淡淡,红唇勾起微不可察的嘲弄弧度。 薄薄的眼皮微瞌,眼尾却染上了绯色,像是被人描了眼尾红。 或许,还有一丝没能浮出的水光。 青丝散乱,遮住了些许面容。 暖色的烛光映在脸上,轻轻地闪,明明灭灭,似掩非掩。 隐隐有种疯狂之感,又藏着深切的哀凉与憔悴。 时浅渡从没看他露出过这种神情。 好像要独自走向毁灭,直到万劫不复。 她心中一软,没能忍住。 双手撑在沈青身子两侧,向前探身。 轻轻地吻在了他红润的薄唇上。 390 沈青3 本官的人。 第三百九十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温软的唇瓣触碰到一起, 轻轻地摩擦。 是她熟悉的感觉。 沈青不躲也不动。 好似一尊雕塑。 时浅渡从他的唇上离开,抬眼就瞧见沈青神色如常地注视着他。 没有慌乱也没有羞恼,而是擒着淡淡的讥讽。 “看来时小将军真是在军中憋的太久了, 连本官这么个阉人都要勾引。” 沈青似乎完全不觉得那是个吻。 他低声笑了。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怎样, 嗓音阴柔,一听就知道不是正常男子。 “还是说, 时小将军方才没摸够,没能发觉出异样来?” 时浅渡去牵沈青的手。 他想躲,但没能躲过去, 被她抓住了。 她笑看着沈青,又像成婚当晚一样,将手指挤进他的指缝, 十指相扣。 “如果我说刚才确实没摸够,大人是还要我继续吗?” 沈青的脸色变了变。 他终于发作, 猛地甩开时浅渡的手。 “我看你是嫌自己命太长了!” 温毛巾覆盖在身上的感觉好似诡异地重现了一次。 时浅渡低垂着眉眼、帮他擦身的样子在他眼前挥之不去。 他觉得身下有点热。 他面色阴沉地瞪了时浅渡一眼。 负手而去。 时浅渡转身,向前跟了一步,牵住了沈青的手腕。 她抱过去, 率先打破横两人之间微妙的制约感, 将男人搂在怀里。 沈青比她高一点,但没有太多。 他掌权多年, 也没有富态, 消瘦的腰刚好能被她圈住。 下巴枕在他的肩膀上, 稍一侧头, 便能轻啄耳垂和脖颈。 “大人, 我若是真的勾引你,你会中招吗?” 薄唇张张合合,说话时, 刚好会轻轻蹭上申请的皮肤。 她嗓音低哑,尾音微扬,听着撩人。 沈青垂眼,丝毫不为所动。 他阴恻恻地开口:“放手。” “大人真的不考虑考虑就直接回答吗?” 时浅渡要是乖乖立刻松手,那她就不叫时浅渡了。 她不仅没松,还搂的更紧了些。 双臂落在沈青的腰间,没有胡乱动,而是老老实实地搂着,免得沈青不自在。 她垂首,鼻尖蹭在他脖颈的皮肤上。 轻轻地嗅了嗅。 还是熟悉的味道。 人的记忆当真是跟气味有很深的联系。 就像吃到熟悉的菜,就会想到家。 还像她闻见沈青身上的味道,就能想到许多美好的回忆。 她轻声地叹:“我会一直像过去这段时间一样,好好地对待大人的。” 沈青的心脏蓦的紧了一下。 这段时间? 这段时间,只要他在府上,时浅渡便陪他用膳、跟在他身边插科打诨。 他吩咐什么,她就笑着顺从,给他沐发、更衣、按揉身子。 还像刚才那样,给他擦身。 更可怕的是,她脸上一丁点儿嫌弃都没有。 是的,可怕。 连他都看不穿时浅渡的伪装。 只能说,这位时小将军实在是能屈能伸。 他心中乱了几拍,又很快恢复如初,归于平静。 “本官岂会在乎你的所作所为?”沈青低哼,“放手。” “……” 行吧,勾引不到。 时浅渡松开双臂,做投降状。 她家大人啊,现在还真是软硬不吃。 她退而求其次:“那我替大人更衣吧。” 沈青动作微顿。 时浅渡伺候的确实是相当之好。 可经过今天一早这些事,他预感再这样下去,定不是个好兆头。 于是,他冲门外道:“小喜子,你进来伺候。” “是。” 小喜子一个激灵。 他连忙低着头走进房间。 见备好的衣裳在时浅渡手中,向她伸出双臂。 “时将军,衣裳就给小的吧。” 时浅渡抿抿嘴唇,没有一味地追着哄沈青。 她手腕一翻,把衣裳用力的放在小喜子的臂弯上。 紧跟着,招呼也没打,直接离开了房间。 看都没看沈青一眼。 沈青背在身后的手指紧了紧。 他气笑,无声地掀起薄薄的唇角。 好啊,都敢不打招呼地离开了。 胆子越来越大了。 不就是没叫她更衣么? 就这么想给他更衣、想伺候他吗? 小喜子心中忐忑,细细观察着沈青略显阴沉的面容。 他小心翼翼道:“大人,抬些手臂,小的为您更衣。” 沈青收回思绪,也收回了视线。 他张开手臂,沉声问:“昨晚谁允许时浅渡与本官同住的?都让她摸到本官的床上了,要你们有什么用!” 小喜子的脸色变了又变。 有点儿害怕,还有点儿委屈。 他小声说:“是大人您说让时将军伺候的,您还说时将军伺候的最舒服。” “……” 沈青的脸更黑了。 都说酒后吐真言,无意识时说的话,自当是心里话了。 他现在都已经把时浅渡放在那么贴心的位置上了么。 他捻了捻手指,心情复杂。 时浅渡一个一十多岁的大姑娘家,虽说这个年纪嫁人是晚了些,她也不似许多闺阁小姐一般知书达理温柔内敛,但若是正常婚配,这镇国大将军的荣耀,就足够京中无数富贵人家将时家的门槛踏破了。 这样的女子,又怎么可能是真心实意、毫无目的地伺候他? 被迫跟他结亲、被迫伺候他、被迫与他同睡一晚,闹得满城风雨…… 所有人都知道时浅渡让他沈青给玷污了。 时浅渡不可能不恨他。 更何谈什么伺候与勾引。 前些日子,他还奇怪时浅渡怎么这么会伺候人。 那时想,可能是因为常年女扮男装隐藏身份,性子便细致了。 现在看来,恐怕是为了日后嫁人或招婿,才会特意留心着学习一些。 毕竟时家如今就剩她一个女孩了,必定需要结亲生子的。 如今一切都被他给打乱了。 要说她心中没有旁的想法,就甘心在他身边呆一辈子,谁会相信呢? 亏他之前想过,若时浅渡一直听话顺从,可以对她稍微好些。 实在可笑。 时浅渡低垂着眉眼帮他擦拭的模样,又在他脑海中闪了又闪。 她眉眼平静,动作温柔,比他自己擦拭时还要温柔。 还有那个轻柔的吻。 他是后知后觉地冷下心来,方才觉得可笑。 但不可否认,在猝不及防被亲吻的瞬间,他的心脏狂跳了几秒。 脑海里全是时浅渡笑着伺候他、跟他说好话时的样子。 刚才她还抱他,说的情真意切。 呵,情真意切。 既然是这样,那为何不遂了她的愿? 往后,还真就多叫她伺候,日日叫她过来擦身。 看她到底能装到几时。 享受一位威名远扬的大将军为了结亲而练出来的细致活儿,享受了其他高门子弟本应有的待遇,他多有福气啊,不是吗? - 自那天之后,沈青只要回府,都让时浅渡贴身伺候。 擦身自然也是找她。 时浅渡乐得多跟他接触。 每次相处,必然逮住机会就多多逗弄沈青一翻。 她过去与沈青相处数年,知道他的性子。 即便现在他有所变化,也很快就被她摸清了情况。 偶尔说上两逾距的话,撩拨起沈青的脾气,又在关键时刻给人好声地哄回去。 这样反复数次,沈青在她面前时,终于多了些情绪上的波动。 但还没有像最初相遇时那样,动不动就拿东西砸她便是了。 她喜欢看沈青有情绪的样子。 而非是死气沉沉,连生气都罕有。 又是一日清晨。 时浅渡在熹微的光线中睁开了双眼。 跟在沈青身边,没可能养不成早睡早起的好习惯。 过去,她是每天早晨都跟她家沈大人亲亲抱抱一阵,再送人去早朝。 现在呢,是时常被小喜子叫起来,为沈青擦身,伺候更衣。 宫里出来的人,睡觉都老实,几乎一动不动,特别规矩。 所以,沈青不是每天都需要擦身,只是偶尔。 她在床上左右滚了两圈,掰着手指头数了数。 已经有七八日没有被叫去擦身了。 就算只是偶尔,也有点久了。 那可是唯一一个能与她家大人那么亲密的机会啊。 比沐发、更衣什么的亲密多了。 每回都能让她逮着机会调戏几句,上次还把人给弄得红了耳尖。 也不知是真的害羞,还是生她的气了。 不过话说回来…… 就连伺候沐浴的频次都慢慢降了下来。 时浅渡敛敛眉头。 她醒了就没能再睡,直接起身了。 走出房间,正碰上府中负责浣衣的小太监端着木盆从沈青房里出来,她视线那么一扫,便知道,沈青今早必然是擦过身了。 但是,没有叫她。 得,看来上回是生气了。 今天等沈青回来了,得好声哄哄他,顺顺毛。 可这一等,就是三日光景。 沈青一直没有回府。 他过去生气闹别扭时,一直都是这样的。 故意宿在宫中几日,不见她也不回府,非要等她摸到宫里,把人堵在墙角才算作罢。 半推半就、半嗔半羞的,就那么被她亲着哄着拐回府里了。 说实话,她还挺乐此不疲的。 也算是他们俩的小情趣了。 时浅渡掐指算了算,觉得沈青的气应该消的差不多了。 于是打开系统,确定好沈青的位置,打算去突袭一番,给人哄回来。 沈青此时正在京中一家酒楼之中。 想来是又有应酬。 她家沈大人现在是应酬越来越多了。 不过也是,所有朝臣都围着他转,都想讨好他嘛。 她避开府中的耳目翻出府去,不出半刻钟,就来到了酒楼。 此时正是酒楼中最火热的时候。 人来人往,笑语喧阗,小一忙到停不住脚。 时浅渡立在沈青所在的雅间门外。 眼珠微转,思考自己怎么才能制造个惊喜。 沈青这人,有点爱面子,还是有虚荣心的。 数名朝臣都在,她得给她家大人挣些面子才是。 正在门外思索着,还未能听见沈青的说话声,便被几句醉醺醺的刺耳荤话夺去了注意。 “这女人啊,越是不好管教就越是刺激!” “你想想,像她那种带刺似的女人,压在身下得多带劲啊,是不是?” “啧啧,真是可惜了,被那么个阉人娶回家了。” “恐怕他一点儿滋味都尝不出吧!” 一连几个月,这么个轰动京城的大事竟是都没能消停下去。 沈青成亲的事直到现在,还是人们私底下谈论的对象。 无数人痛骂阉宦,无数人可惜时小将军叫人侮辱。 也有一小部分下流之人,恨自己没能把英武的女将军娶回家中。 沈青身后那隔间里的男人大概就是后者。 那人声音很大,恨不得一连几个房间都能听见。 时浅渡听了,嗤笑一声。 正准备自己动手教训,却听隔间传来了酒杯摔碎的炸响。 顿时,吓得沈青周身的官员们不敢多言。 “沈大人。” “大人,这……” 听见了“沈大人”三个字,四周几个雅间全静了下来。 口出狂言的男人已然喝醉,被同伴捂住了嘴。 一片死寂中,沈青面色沉郁地起身。 雅间与雅间之间,并非都是以墙壁隔开。 有些地方,只用幔帐垂下。 他慢条斯理地撩起幔帐,白净的面容之上,浮出一丝冷然的笑意。 垂在身侧的手指已然在不知不觉间握紧成拳。 “本官的人,你们也敢说三道四,活得不耐烦了么?” 他嗓音凉薄,掺杂着一丝阴柔。 声音不算多大,淡淡的,却叫人心中发毛。 附近的客人早已禁了声,小一瞧见这种情况,也早呆愣在原地不敢动弹。 然而就在这时,一道黑影从远方疾射而来—— 一把利箭直直刺向了沈青! 沈青瞳孔微缩,刹那之间就明白了,那口出狂言者不过是钓鱼的饵。 而他,则是躲在背后之人要钓的大鱼。 可惜明白了也没有用。 他意识到这些的瞬间,长箭已经到了眼前。 或许人死之前,一切都会变成慢动作吧。 他眼睁睁地瞧着那道黑影刺来。 力道之大、速度之快,大抵会直接穿透了他的颅骨。 说时迟那时快,转瞬之间,泛着银光的尖利箭刃堪堪停在了他的面前。 再往前看,那是一只熟悉的手掌。 无数次落在他身上、为他细细按摩的手。 也是因常年握刀而张了薄茧的手。 虚惊一场带来的疯狂心跳,与其他什么情绪混乱地掺杂在一起。 他听见有人在自己耳畔懒洋洋地轻声调笑。 “原来大人这般在乎我啊,真叫人高兴。” 酒楼中早已因为变故而乱成一团。 伪装成食客的刺客们露出了真面目,拔出刀剑一哄而上! 沈青手底下的人纷纷陷入混战,厮杀声不断。 时浅渡摸摸沈青的头:“不用害怕,有我在呢。” 她的话语平和温柔,可在说话的同时,箭羽在手中翻转一圈。 眼也不眨地深深刺入了身后偷袭之人的身体。 血溅了她一后背。 沈青眼看着那男人瞪着双眼,无力地滑倒在地。 他一直都知道,时浅渡轻而易举就能杀了他。 所以,才会以她身后无数人的性命作威胁,若他出事,那些人都活不了。 然而直到这时,才叫人最真切地意识到…… 那个在他府上温声伺候的人,是战无不胜的骁勇将军。 她杀人无需眨眼。 震天的杀声中,他被人轻轻牵住了下巴。 面前那张淡笑的脸逐渐放大。 她侧头轻吻在了他的唇畔。 跟那日在床前时一样。 温柔,柔软,似乎饱含着情绪。 他的睫毛颤了颤。 “大人,乖乖在这儿等我。” - 不过两刻钟的功夫,整个京城戒了严。 人声鼎沸的繁华街道转眼间就换了一副面孔。 除去重兵,再见不到行人。 酒楼被掀了个底朝天。 不论是放暗箭的还是吐荤话的,以及那些埋伏在四周的持刀刺客,一个不少的被抓捕了起来,若是有没抓捕的,便是被时浅渡一刀砍倒在地,再也站不起来了。 沈青坐在酒楼里少有的整齐座椅上,用帕子掖了掖鼻子。 他摆摆手:“先压下去吧,好生看管着,本官明日再细细审问,别叫人死了。” 手下的人向沈青垂首:“是。” 他抬眼撞上时浅渡的目光,忍不住颤了颤。 身为京中的中卫军,还是第一次见到传闻中时小将军的身手。 实在是……叫人心生畏惧。 “等等。” 沈青又出声,拿眼神指向口吐荤话那人,唇角凉凉的一扯。 他笑说:“本官与他很有眼缘,让他进宫享福吧。” 此话一出,男人的脸色顿时变得惨白。 “大人,大人,我只是拿钱办事……” “大人,饶命啊!” 讨饶声一下大过一下,沈青却像没听见一般,慢条斯理地起了身。 “回府。” 话音落下,小喜子立刻在前面引路。 他布置好马凳,为沈青撩开马车的车帘。 沈青蹬上马车,犹豫片刻,回头看向时浅渡。 “时小将军也一起吧。” 时浅渡咧嘴笑了:“沈大人还想着我,真是不容易啊。” 她几步就瞪进马车里,坐在沈青的对面。 外衣上染了不少的血,她一进马车,就把外衣脱下,丢到了一旁。 沈青微不可察地敛了下眉。 他收回眉眼,没有再看向时浅渡。 马车不算狭小,但到底是个密闭的空间。 车壁隔开了外界的一切。 好似整个世界只剩下了他们。 他神色淡淡,然而搭在软垫上的手指稍稍用力。 心绪混乱,头脑也跟着混乱。 他竟是莫名觉得,这间车厢里气氛微妙。 弄得他呼吸有些发紧。 时浅渡已经是第一次吻他了。 光是回想那个画面,他的喉咙便滚了滚。 心脏不由自主地加快了速度。 被扰乱了心绪的同时,又忍不住有点气恼—— 时浅渡这人,是怎么做到在战乱中还有心思亲他的? 她就不怕一个不小心死无葬身之地么! 知道时浅渡懒散,但没想到这么心大。 要是她每次上战场都是这样,那能活到现在也是个奇迹了。 他敛敛神色,将乱他心神的事情抛到脑后,公事公办地说:“今日倒是多亏了时小将军,不然本官怕是难逃此劫了。” “大人不用谢我。” 时浅渡慵懒的嗓音中夹杂了美滋滋的笑意。 她愉悦地开口:“要不是沈大人因我而生气,又怎么会给了歹人可乘之机呢?” “……” 沈青嘴唇动了一下。 没说话,只勾起了个嘲弄的弧度。 是了,他早就听惯了侮辱。 就算被人当面指着咒骂,也只会摆摆手,把人拉下去处理掉便是。 又何必动怒,何必撩起幔帐与人当面对峙呢? 不撩起幔帐,就不会直面那几乎致命的一箭。 更不需要时浅渡救他。 可若是时浅渡不救他…… 他又想到了那个吻。 落在唇畔,温温软软。 “大人。” 一声低唤,唤回了沈青的思绪。 他抬眼,便撞上了那对染着笑意的漆黑凤眸。 马车平稳地向前行驶。 哒哒作响。 时浅渡双手往前一撑,便按在他身子两侧,把人圈入逼仄的空间中。 她笑着往前凑去,拉近两人的距离,几乎吻上他的唇。 动作却在真的相互触碰到之前停顿下来。 车厢昏暗,气息交织在一起。 随着晃动的马车一同沉浮。 “沈大人一直在外声称,我是您的人么?” 391 沈青4 亲自伺候你一回。 第百九十一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沈大人一直在外声称, 我是您的人么?” 沈青的睫毛轻轻扇动两下。 时浅渡离他太近了。 他甚至能看清她脸上细小的绒毛,闻到她身上淡淡的血腥气。 铁锈味可不是什么好闻的气味。 但一想,那都是为保护他才留下的, 心中就忍不住发软。 腥锈的味道好似都不那么叫人厌烦了。 他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 淡声说:“你我之间,是皇上亲自赐婚, 不论到了什么时候,不论在谁面前,你也是本官的人。” 时浅渡撇唇。 这人找借口真是一把好手。 “如今谁人不知, 所有话语权都在大人手里死死握着,旁人能决定什么事?”她笑了笑,“皇上赐婚, 也不过是大人你……” 她故意拉长尾音,在沈青耳畔哑声说:“想同我成亲罢了。” “……” 沈青的眼皮跳了一下。 一股热意往脸上涌, 又很快被他镇定地压了下去。 呵,巧舌如簧。 什么话到了时浅渡嘴里,好像都变了味。 他冷冷地睨她一眼:“看来时小将军, 是永远也学不会管住嘴了。” “是啊, 确实学不会。” 时浅渡懒洋洋地笑。 沈青以为她承认了自己嘴上没个把门的,整天胡说八道。 他低哼一声, 刚想嘲讽两句, 却在马车的颠簸中, 又被人啄了下嘴唇。 “面对大人, 怎么也管不住嘴。”时浅渡更进一步, 圈住了沈青的腰,在他耳畔音色撩人地轻叹,“这可怎么办呐?” “……” 好一个管不住嘴! 沈青心中快速一跳。 挺直的背脊靠在车壁上, 不由自主地软了一瞬。 掩在衣袖下的手指用力,直到指肚发白。 很身上很热。 一定是因为马车里空气不流通,他才会闷成这般。 好似周身的空气,都被眼前的人夺去了。 明明他们的亲吻,那么浅,那么浮于表面。 他低斥:“放肆。” “呵……”时浅渡低低地笑出声音,“偶尔放肆一点儿,大人可还喜欢?” 她又往前凑了凑,撩拨般碰了下沈青的嘴唇。 见他微微避开了脸,故意又追着蹭了两下。 “大人四处说我是您的人,总得适当履行履行义务。” 沈青此时端坐着,却也早被她牢牢地圈住了腰身。 薄唇抿住,调整自己有些不正常的呼吸。 他嗤笑:“呵,要本官喜欢你的羞辱么?” 一个从模样到地位都无可挑剔的女人,这样对这样,究竟是为什么? 他总归不会自恋地以为,会有人喜欢他这么个四十有余的老太监。 呵,几次说要履行什么义务…… 他这种人,怎么履行? 她分明是明知他的情况,却频频戳他的痛处。 “我不是羞辱大人。” 时浅渡没再逗他亲他,把人抱入怀中,手指轻轻地抚他的背脊。 一下一下的,动作温柔,颇有韵律。 “大人可不能这样污蔑我,我也不是完全没有脾气的。” 冬日里相拥在一起,更多了几分暖意。 沈青真想立即甩开她,可落在背上如轻哄般的动作似是一下下拍打在心脏上,抚得他内里尽数坍塌酸软下去,本能地想陷的更深。 时浅渡,一个名字就能吓退上万蛮族的女人,正在搂着他哄。 或许除了他,再没人感受过这样的温柔了。 他突然想问,你想称帝么? 成为旷古未有的女帝,施展抱负。 不然又怎会与他这样纠缠不清。 但他终是什么也没问,顺着时浅渡的力道,靠在她身上。 轻轻地瞌上双眼。 马车颠簸,轻轻地晃。 时浅渡舒舒服服地抱着沈青。 他没有躲开,没有拒绝,也没有呵斥。 就这么乖乖让她抱着,还是第一次。 这算是……默认了? 沈青这种性子,几乎不会主动,生怕主动会受伤。 如果没有反对反驳,那就说明成功了多一半。 难得有这种两人独处还如此熟识温馨的时候。 所以手臂不由得用上些力气,把人搂的更紧一些。 不知是路程太短,还是时间过得太快,转眼间,马车就停下了。 小喜子把马凳放在地上。 他恭敬道:“大人,到府上了。” “嗯。” 沈青应声,推开时浅渡,率先冷淡地起身。 就像刚才的搂抱全不作数。 只是负在身后轻捻的手指,暴露了他不能平静的内心。 时浅渡窥见了,红唇一勾,偷偷地笑。 她家大人就是太内敛了。 果然还是得找准时机,多撩拨撩拨进展才快。 小喜子的目光在两人身上反复扫了几次。 他跟在沈青身旁,问:“大人,可要立刻沐浴更衣?” “嗯,沐浴。” 时浅渡牵住沈青的手,笑道:“我伺候大人?” 沈青睨她一眼,目光微敛。 他说:“时小将军击杀刺客,身上染了不少血,还是先洗净了自己在说吧。” “这岂不是正好。”时浅渡不正经道,“要不……我们一起?” 小喜子嘴唇一闭,半句话也不敢多说。 这这……是他能听的吗?? “……” 沈青脸颊一动。 耳根红了些。 他恼羞道:“胡言乱语。” 时浅渡莫不是在军营里被一帮大老爷们耳濡目染太久了? 怎么还在旁人面前说起这种荤话来! 他心中暗暗呵斥,头脑里却抑制不住地冒出了两人共处同一浴桶之中的画面,那画面里,时浅渡还淡笑着凑到他的面前,侧头吻他。 真是疯魔了。 呵,事实上呢,她若真看到了他的身子与疤痕…… 又怎么可能还会把他当人看,又怎么还会好声好语地对他。 她大抵会与其他人一样面露嫌恶吧。 沈青抿抿嘴唇。 无声讽笑了一下。 让时浅渡伺候自己,早已不能让他感受到最初羞辱人的快意了。 他开始觉得不自在。 他开始思来想去,过分在意落在身上的目光。 他开始……怕她关注他的身体,窥见那腌臜的疤痕。 他再不愿意让时浅渡伺候他沐浴了。 可他又会不自觉地想她。 所以才会一连几日不曾回府,与她拉开距离,又频频在宫中骂小喜子伺候不利。 其实小喜子做的挺好的。 他全都知道。 可惜在宫中住也住了,给小喜子骂也骂了,却没能消散那抹淡淡的情绪。 反而因为今天混乱中的一个吻,撩起了更汹涌的念想。 这算什么呢? 他个臭太监非要结亲的报应么。 沈青双手负在身后,淡淡地看着时浅渡。 半晌,薄唇一挑,染上自嘲。 嘲弄自己那不可说的贪婪与妄念。 “等你沐浴完了,来本官房中伺候。” 他想,他死后定会下地狱吧。 - “大人。” 时浅渡已经清清爽爽地洗好了澡。 推门而入,发现沈青正坐在桌前,由小喜子帮忙擦拭头发。 她便道:“我来为大人擦头发,你出去吧。” 小喜子看了沈青两眼。 见沈青摆摆手,他便退出了房间。 时浅渡拿起手巾,熟练地把他的长发裹在里面轻轻地擦。 她对这人太了解了,已然参透沈青是因为什么才不让她继续伺候沐浴的。 但她还是故意问道:“大人怎么不让我伺候沐浴了?” 沈青刚沐浴完没多久,身上略带潮湿与温热。 他目光平静地望着铜镜中挨在一起的身影。 “本官做事,还要与你汇报么?” “大人自然不用跟我汇报。” 时浅渡故意用手指勾过沈青的耳朵,又暧昧地在他敏感的地方轻轻抚过。 见那微凸的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她忍不住低笑。 视线往沈青的身上扫去。 发现他今日把里衣穿的格外的……规整。 沈青平日里就是个规矩的人,让他披头散发或是沥沥拉拉是不太可能的,但像今天这样把自己捂的严严实实,也是少见。 过去时不时的就叫她帮忙擦身,现在反而裹得这么严实。 这人还真是越喜欢就越不愿意袒露自身啊。 大抵是因为自卑吧。 想尽力在她面前,保持一个正常人的模样。 怕她窥见他自己都不愿看到的丑陋身体。 “你看什么呢?” 沈青语气不善,有些羞恼。 时浅渡竟然一直……从上往下看他的身子。 他身上可没什么“可看”的吧。 “噢。”时浅渡回神,“有点走神,不是在看大人的身子。” “……” 真是此地无银百两! 沈青被她气的窝火。 他阴阳怪气地自我嘲解:“是,反正再怎么看,也是没什么可瞧的。” “大人此言差矣。” 时浅渡见头发差不多干透了,就把手巾放到一旁。 她从身后圈住了沈青的脖颈,轻轻靠在他身上。 “我家大人可是叫人百看不厌的。” 反正,他们在一起那么久,她都没看腻过。 沈青哪里会信她的鬼话。 反而是不动声色地敛了敛衣裳,把自己裹的更紧了。 他起身,走到床边:“既然时小将军这么喜欢本官,那今晚就留下来□□吧。” 这话,故意说的满满的讽刺。 而实际上,他心中微紧,略带忐忑。 他还是第一次主动留人在他房中过夜。 生怕说了这种话,就让人看透了他那些隐秘的心思。 时浅渡定定地看他几秒,忽而笑道:“沈大人还真是一如既往的,从头到脚,就属嘴硬。” 让他承认是自己希望她留下来,恐怕得要了他的命。 沈青的脸颊抽动了一下。 他沉着脸说:“你再给我说一遍?” 竟然敢当着他的面讽刺他! 呵,终于…… 露出狐狸尾巴了吧。 背在身后的手指已经死死的握紧。 他面色阴郁地盯着时浅渡。 而时浅渡还真给他重复了一遍:“我说,沈大人还真是一如既往的,从头到脚,就属嘴硬。” “……” 沈青的胸膛起伏了几次。 他不是单纯的生气,而是气恼中掺杂着酸涩。 弄得胸腔之中有什么搅得人难受。 他扯扯嘴角,心里越是难受,说出的话就越带自嘲:“本官就是个阉人……” 没等他说完,时浅渡就嬉笑着上前搂住他的腰,把人往床上带去。 同时一下一下地轻吻他薄薄的嘴唇。 “大人嘴太硬了,得让我多亲一亲,亲软了才行。” 沈青被她推抱着倒在了已经铺好的床上。 被褥柔软,但比不上他蓦然发软的心脏与腰腹。 他不知道时浅渡是怎么做到的。 不过两句话而已,就能弄得他在短时间内经历情绪上的大起大落。 更可气的是,他竟然被这么一句话就哄好了。 被哄得腰上都发软。 他还是第一次有这种感受。 他们这种人,身体上是没多少欲求的。 要说有什么念想,大都是心理上的。 只是有些人心中不平衡,久而久之会变得扭曲,热衷于欺辱女子。 而他是从未想过那些的。 时浅渡抱着沈青的腰,薄唇抿上他的耳垂。 “大人说的□□,是指哪种睡呢?” 沈青垂下双眼,没去看她。 他沐浴前吩咐时浅渡来房里伺候的时候,是想着他既然早已恶事做尽,那便做个彻底,把他想要的东西想要的人,都彻彻底底的得到。 既然瞧上了时浅渡,那便让她真成了他的人。 可沐浴时,清清楚楚地看到自己那可怖又丑陋的残缺之处,忽而觉得一切都是枉然。 他就是个裤.裆里没东西的阉人。 非要办那事,除了在时浅渡心中加强了他是个阉人的印象…… 还能得到什么呢? 心理上的满足? 呵,心理上能满足什么啊。 提醒他他只能借助别的玩意还差不多。 有心无力,徒增笑柄。 他在没感情的时候,觉得那种事太过无趣。 有感情了,又觉得自取其辱。 什么“彻彻底底地得到她”啊…… 他永远都得不到她。 沈青无声地扯了扯唇角。 他淡声说:“本官倦了。” 时浅渡熄了房间中的烛火。 掀起被角,把两人都盖在软被之下。 沈青感觉到,那只手臂轻轻地勾住了他的腰,把他往旁边带去,靠在了她的身上。 他感觉到,温热的呼吸落在自己的脸颊上,接着是温柔的亲吻。 那对温软的薄唇反复辗转于他的眉间、耳廓与嘴唇之上。 小心地亲吻他,哄他,弄得他身上密密麻麻地泛起酥麻之感。 很舒服,却又觉得有点儿不够。 那种微妙的感觉好似引着他像船只一样浮在水上,时而被水流漫过一点儿,时而又落下去,一晃一晃地漂浮。 可惜她始终没有撬开他的唇齿,更深地纠缠。 他觉得,时浅渡应是不愿那样的。 能对他这么个臭太监做到这种地步,已经不容易了。 可是他想。 于是他动身,想强迫地与时浅渡亲吻,末了再很难听地撂下一句“谁叫时小将军非要勾引本官,吃了亏就自己憋着”,免得他那些小心思表现得太过明显。 然而还未待他动作,时浅渡便停下动作,在他耳畔说:“大人,晚安。” “……” 他喉咙哽了哽。 别开了脸。 - 沈青时常觉得,他与时浅渡就像是寻常夫妻。 她会陪他用膳,帮他梳头,给他揉肩,与他一起睡觉。 然后,一同在清晨醒来。 除了从未有过床事,也没什么不同。 他喜欢时浅渡每天早晨与睡前的亲吻。 她总会亲昵地搂着他的腰,吻在他的脖颈或嘴唇上。 但他也怕这些。 因为他越来越容易被那些低哑的情话与温柔的亲吻哄到腰间发软了。 那种酸酸涩涩的微妙感觉从腰腹涌出,从心中涌出,从头脑中涌出…… 汇聚到一起,却没有发泄的出口。 他喜欢那种感觉,亦苦于这种感觉。 他想跟时浅渡自然而然地发生些什么。 有时候他想,他可以学着把人伺候舒服了。 反正伺候人的活儿,他最擅长了。 所以他数次在亲吻时张开唇齿,偷偷地希望能吻得更深一些。 可时浅渡总是在这个时候与他分开。 几次下来,他就全明白了。 也正好,省的他伺候人时太在意,暴露了他那可笑的情愫。 他有时候望着时浅渡,会想这样也挺好的。 虽然不曾像他心中隐秘的期待一样,与她更进一步,但生活总归不错。 如果能一直这样下去就已经很好了。 直到开春时节,北疆异动。 铁骑踏破了他的美梦。 蛮族得知时浅渡在年前嫁给了一个太监,囿于深宅之中,便集结兵马,大举来犯。 守城军队不敌,一连丢了两座城池。 沈青不是什么好人,却也不会眼看着国土崩塌、百姓流离而无动于衷。 他得到战报,觉得这大抵是上天来给他警示,告诉他—— 你该放时浅渡走了。 让她拿回属于自己的生活。 而不是被他这样的人圈在府中,日日受辱。 此番她率军离去,必然不会再回到他的身边了。 日后即便回京,也肯定会做好万全的准备,免得被他威胁。 或许,还能有筹码反过来威胁于他。 沈青从浴桶中出来,将身子细细地擦干,换上里衣。 他略微有些走神。 今日只有他得知了北疆的消息。 等到明日清晨,便会在朝堂上提及此事,叫时浅渡带着亲兵出征。 他们也相处不了多久了。 至多今天一晚。 面对迟早会有的分离,他比想象中还要平静。 只是心中的酸涩细密地自胸口往四周蔓延,压抑得他呼吸微沉。 他想,不是他的,终归不是他的。 “大人今日回来,怎么都不让人叫我一声?” 时浅渡看到房中的烛光,推门而入。 每次沈青一回府,准定立刻摆出架子来,叫小太监把她薅到自己面前。 像他这么爱摆谱的人,不差人去找她,反倒是稀奇。 沈青坐在床边,神色淡淡地看向她。 他抬手,点了点身边的位置。 “过来。” 时浅渡笑问:“怎么了?” 她站定在沈青面前。 没有坐下,而是弯腰,轻轻地啄了啄他的嘴唇。 沈青沉默地让她亲吻。 然后又一次张开唇,并在时浅渡偏头避开之前,按住了她的脖颈。 他此前暗戳戳地做过许多次,却是第一次真的亲到她。 不顾她的意愿,用舌强硬地去撬她的唇齿。 已经羞辱过她许多次了,不在乎再多羞辱一次,再多让她恨他一点。 反正他从来不是什么好东西,他就是个不得善终的阉宦。 他搂住时浅渡的腰,往床上按去的同时,提起膝盖抵在她的身边。 掩在袖口中的手指攥了攥,还在不自觉地颤。 他知道他混蛋。 可说到底,他就算想,也对她做不了什么。 就只是想好好地伺候她一回罢了。 也算是了结了他心中那可笑的念想。 “本官今日心情好。”他垂眸注视着时浅渡,“可怜你守活寡不容易,就……” 背在身后的手指反复磨搓,用力攥紧,又无力地松开。 “亲自伺候你一回。” 392 沈青5 大人打算怎么犒劳我? 第三百九十一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沈青的年岁不小了, 算算也活了大半辈子。 他从不觉得自己能寿终正寝,指不定哪天就轰然殒命。 说不准,也就是这两年的事。 所以, 他允许自己放肆一次, 在分别之前,做点他们这种人敢想但不敢触及的事, 就算事后叫人嘲笑一个阉人还妄想着烟花风月之事,他也全认了。 可他万万没想到,他看到时浅渡就那么懒洋洋地躺在床上…… 勾起唇角, 冲他轻笑了一声。 心头像是被人用尖刀狠狠地挖了一块。 花了半生光景好不容易一点点重新构建起来的尊严,在那一刻轰然倒塌。 原来,只需要一声轻笑, 就能被人伤得这样透彻。 那些为掩饰自卑而刻意出口的高高在上的话语,在这一刻显得尤为可笑。 他努力忽略掉笑声, 没再去看时浅渡的脸,俯身去亲吻她的嘴唇。 却被时浅渡抵住了肩膀。 嘴唇在碰到她之前被迫停顿下来。 他喉咙哽了哽,压下心头的酸涩, 扯动唇角。 “怎么, 怕本官伺候的不够好?” 时浅渡真的很想笑。 从前跟沈青相处那么久,沈青虽然背地里暗戳戳地去找小倌学习伺候人的法子, 却从没在嘴里亲口说出来过, 更是从来不肯承认, 他想把她伺候好了。 说都没说过, 更别提像今天这样主动动手了, 能不叫她想笑吗? 抵在沈青肩头的手掌缓而又缓地抚了抚。 颇有些与他调.情的意思。 她笑道:“我自然知道沈大人伺候人是一把好手。” 视线扫过时浅渡撑在他肩头的手。 再瞧瞧她脸上连掩饰都不掩饰一下的笑意…… 呵,这是在笑话他只能“伺候”人么。 他有想过被拒绝,有想过时浅渡会不愿意与他做那等事, 却没想…… 被她拒绝会这么的难受,鼻尖都在发涩。 分明是早就预料到的事情,却还是那么难以接受。 只是伺候她也不行吗? 他已经——姿态这么卑微了啊。 他本能地想用讽刺的语调去消解被人拒绝的尴尬。 于是他凉薄地掀起唇角,说道:“这是什么表情,平日里不是总喜欢凑过来抱着本官亲么?不过是伸了舌头,就让你暴露本性,不乐意了?” 时浅渡又轻声笑了一下。 手掌从沈青的肩膀渐渐上移,抚上脖颈。 另一只手慢慢地摸上沈青的腰,把人勾得贴倒在她的身上。 “大人这么主动地把自己送到我面前来,我有什么可不乐意的?” 说话间门,她微微扬头,轻慢地亲上他的嘴唇。 不似沈青那么青涩,她就显得熟练多了。 温柔地亲着哄着就让他不由自主地张开了唇齿,喉咙里发出细小的哼声。 实在是诱人。 她不由得吻得更深一些,弄得沈青有点儿受不住。 换做了她掌控一切,便抱着怀中的人在床铺上翻滚。 不知不觉间门,就将人压在了身下。 她终是与沈青分开,额头与他相抵。 薄唇反复舐在他微肿的唇上。 “我乐意至极。”她语调不快,慢悠悠的,别有意味,“只是吻太深的话,我就会想做的更多,在大人面前会忍不住的,所以就只能浅尝辄止了,你懂吗,我的沈大人?” 沈青被亲得脑子里乱极了。 他懂了一切,却又没有全能明白。 但直觉告诉他…… 有一点不对劲,有一点危险。 喉咙无声地滚动了几下。 房间门里烛火摇曳,暖橘色的空间门自带暗昧。 漂亮的凤眸中染上欲念,黑漆漆的,侵略性快要溢出来。 她从嘴唇吻到耳朵,细细地摩擦。 手掌在两人的喘.息中,隔着衣料覆上那道疤痕。 沈青被亲的云里雾里,这时却突然惊醒,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他心脏剧烈地狂跳,脸色由红润转为苍白。 没有说什么,却能让人实打实地感受到他的抗拒。 时浅渡轻笑:“大人从前让我帮忙擦身的时候,可不像现在一样忸怩。” “……” 沈青难堪地别开了脸。 那时只觉得爽快,现在再想起他曾让喜欢的人为他做过那种脏事,触碰过那等腌臜之处,知晓他的身子……那么污秽恶心,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真希望过去从未那么羞辱过时浅渡,他再也不想在她面前暴露自己的残缺了。 他没有松手,微凸的喉结滚了滚。 “本官……这儿没用,用别的法子伺候你。” 他直勾勾看着时浅渡不动。 强撑之下,神色一如既往的凉薄。 眼下却不受控制地发烫。 一直努力隐藏的自卑,快要溢于言表。 他实在是怕。 怕时浅渡真的揭开他的伤疤,嘲笑他空荡荡的身子。 就连最后一层纸糊的自尊都被人捅穿。 时浅渡俯身与他对视。 那藏着自卑的不安神情,看得她忍不住将沈青抱在怀里轻抚。 这表情她看到过许多次了,就是两人在一起相处了很久很久之后,沈青偶尔被她瞧见了身子,还是会略带自嘲地低笑一声,带着这样的眼神别过脸去。 沈青知道她坦然接受了他的一切,知道她不嫌弃,却还是会自卑。 而且,只会在她面前自卑。 他越是喜欢她,越是爱她到不可自拔,那抹自卑就越是深刻。 不论她的态度有多好,也没办法弥补残缺。 所以,他时不时的会小心地讨好她,虽然嘴上不曾承认。 她能做的,只有一次次地用行为告诉沈青,她对他有多么上瘾。 现在又看到这样的眼神了。 她埋在沈青耳畔轻叹:“大人。” 这嗓音有些哑,喟叹声格外撩人心绪。 只是被她这么唤了一声,沈青的腰就像化了一样酸软了。 他或许……是希望时浅渡碰他的。 至少他的本能是希望的。 可他咬了咬嘴唇。 还是没松开手。 前段时间门,沈青几次制止过她试探一般的触碰。 时浅渡便觉得,或许还差一点儿。 此番气氛到这儿了,她又压着嗓子哄了一哄。 “我伺候大人,好不好?” 沈青觉得,自己过去四十年算是白活了。 被人几句话就哄得五迷三道。 他这回是铁了心的想在最后时刻能与喜欢的人有点儿什么,但只是想单方面地伺候时浅渡舒服,却绝不想暴露自己的残缺。 还有比让她瞧见那可耻的、无能的证明更加丢人的事情吗? 他就只有那么一点点的自尊了。 他想在时浅渡面前尽可能的保持体面。 思绪混乱之中,时浅渡撬开他的唇齿,很快就把人亲得大脑缺氧。 沈青喉结微动。 他暗地里无声地笑了一下。 呵,不让他碰身子,那便不碰吧。 让她……玩弄开心了就好。 过去他那么多次羞辱时浅渡,总该让她羞辱回来。 他终是松开了时浅渡的手腕。 眼眸一垂,轻颤的睫毛遮挡住了神色。 “去,去把灯熄了。” 没了灯火,应是看不太清晰吧。 好歹还能保持一点点颜面。 可时浅渡覆在疤痕之上,直接拒绝了熄灯。 她笑说:“别啊,有灯才能把大人看得更清楚一些。” “……” 沈青的鼻翼扇动。 鼻尖酸的要命。 就非要羞辱他到如此地步吗? 他偏头,将大半张脸埋在柔软的被褥中。 也掩去了哀切。 - “嗯。” 沈青喉咙里溢出低哼。 他拧拧眉头,睫毛上的水珠已经被他偷偷地蹭掉,但还是湿润的。 那双总是高高在上的、目光凉薄的双眼早已染上绯色。 他往时浅渡的手背上拍了一下。 像是在打偷吃的孩子。 “给本官揉轻一点儿。” 时浅渡正帮他把酸涩紧绷的肌肉揉开。 她取笑道:“大人总算是不见外了。” 沈青的耳根有点发红:“就你话多。” 他低垂着眼眸,被舒舒服服地揉捏按摩时,时不时餍足地低哼一声。 身上过分舒适的同时,心中思绪复杂又混乱。 他有些分不清时浅渡对他是羞辱还是真的…… 在好生伺候他。 烛火到现在依然亮着。 在细微的气流吹拂之下轻轻地晃动。 也弄得房间门中的光亮不住地闪。 时浅渡瞧见他的所有。 也包括那代表着卑贱的伤疤。 那时他觉得什么都完了。 他做好了被时浅渡嘲讽羞辱的准备,可那些在想象中不可避免的事情,一件都没有发生。 时浅渡没有嫌弃他,没有侮辱他,没有故意调侃取笑他的残缺。 她对他的一切都那么温柔,就像那日被他羞辱擦身时,初次亲吻他的嘴唇。 非但没有对他骂出污言秽语,还在他耳畔无数次地夸他。 说她家大人真棒。 “……” 混账。 总觉得这是另一种污言秽语。 羞意好不容易褪去,可沈青一回想起落在耳畔的夸奖,又从脖子一直红到了脑门。 到底有什么……可棒的啊。 他分明什么都不是,一个下贱阉人罢了。 “哎,大人,放松一点儿,肌肉别太紧绷了。” 时浅渡拍拍沈青的腿。 她好好地帮人放松肌肉,可真没胡乱瞎动手。 倒是她家大人……这是想到什么了? 她出演调侃道:“大人不会是背着我偷偷想什么有的没的呢吧?不如与我讲讲,我好也知道大人最喜欢什么,记住了以后才能对大人更好。” 沈青羞恼:“时小将军,你少说两句没有人把你当哑巴。” 他心中暗暗地骂:他才不喜欢时浅渡夸他呢! 沈青自从完事,就不好意思正面面对时浅渡,所以一直背对着她。 她从身后瞧见那只发红的耳朵,抿唇憋了憋笑意。 她家大人啊,还是这么不坦诚。 但是她喜欢。 她手劲儿大,但刻意控制着力道,给沈青揉捏酸累的肌肉刚刚好。 从上到下地按揉过来,估计明天…… 不,估计今天早晨,不会太过酸疼,显得她很冲动过分。 沈青年纪是不小了,但没什么坏习惯,保养的不错。 过去那么多年,他长期在宫中四处走动,平均每天两三万步都是往少了说的,运动量在这儿摆着,不仅没有发福,反而体脂不高,身材匀称。 尤其是那双长期走动的双腿,生的修长,线条漂亮。 去势之后吧,雄.性.荷尔蒙减少,还没什么“毛裤”。 赏心悦目,干净的很。 时浅渡的目光在沈青腿上盯了一阵,又无声地收回。 她敛敛神色,说道:“时候不早了,大人肯定困了,不用管我,先休息吧。” 沈青估摸了一下时间门,大概得是四更天了。 这是折腾了大半宿。 他跟时浅渡这回真的是…… 想的越多,就越觉得自己荒唐。 脸上的温度也跟着提升。 他嘴上还是没一句好话:“唔,你少跟本官说话,本官就睡着了。” 口口声声说睡觉,但过于兴奋的大脑停不下来。 他也不是很想睡,毕竟再有一两个时辰,就要早朝了。 时浅渡就需要去整顿兵马,尽快出发。 这或许是他最后一次有机会跟时浅渡有这么近距离的、亲昵的相处了。 他闭上双眼,感受着落在身上的温度。 心中偷偷地想,好在今日拿到战报、对时浅渡有了心思之后,大半天一口水没喝。 要不然,就今天这样没完没了地折腾,难免会露怯。 现在这样,结局还算不错。 至少在他看来,把今天当做分别,已经是很幸运了。 - 沈青心里想着不睡觉,但还是因为疲累,窝在床上小憩了一阵。 再次醒来时,时浅渡已经抱着他的腰睡着了。 他也…… 感受到了身上的酸软,还隐隐作痛。 怪不得这个杀千刀的混账主动帮他揉了那么久。 他活了大半辈子,实在是没想到,自己会有因为这事儿而“下不来床”的一天。 没真的到什么下不来床的地步,却也很懒得动弹。 莫非是因为当时正在兴头上,所以感觉不到身体的极限? 下回要是再这样,可得多注意了。 他这么想着,忽而一顿。 接着低低地讽笑出声。 什么下回啊。 哪里还会有什么下回。 呵,体验一回这么个感受也挺好的。 对于他这样的人,也该知足了。 虽然不知道时浅渡到底为什么对他还不错,又为什么愿意与他做这种事,也不知道时浅渡这些举动究竟是羞辱玩弄他还是怎样,但此番她带兵离开,又怎么可能还会回到他的身边? 是个女人,就不会希望留在一个太监身侧吧。 还是个尖酸刻薄的老太监。 沈青太过自卑了,无论如何也不觉得时浅渡会喜欢自己。 所以把最明显也最合理的解释自动排除在外。 他不觉得还会再有机会与她缠绵。 初春的日子里,他第一次赖了会儿床。 躺在时浅渡的身边,静静地看了她半晌。 目光淡淡,不知道在想什么。 忽而凑上前去,轻轻地吻在她的唇上。 自入宫之后,他就没想过自己此生会有情爱。 如今能得到一点欢愉,体会过爱人的滋味,算是圆满了。 只是,还是会感到不舍。 不想跟她分开,想永远地霸占着她。 想每天都能被她搂住腰身,轻轻地亲吻。 是有些痴心妄想了。 他一个这么大岁数的阉人,凭什么觉得时浅渡这种处处优秀的女人会瞧上他啊? 难不成是年纪越大,就越喜欢做黄粱美梦了不成。 他沉默了一阵,又亲了亲她,便悄声起身了。 - 北疆的战事将整个朝堂震了三震。 毫无意外的,朝臣们纷纷请求让时浅渡领兵出征。 一道圣旨下去,时老爷子病中惊起。 病了几个月的身子,突然就利索了起来。 由时浅渡一手带起来的亲兵们更是欢腾一片。 任谁知道打仗不是好事,但还是忍不住因为时浅渡脱离苦海而高兴。 将军虽是女人,但依然是他们最敬重的人,岂是沈青那等阉宦能够指染的? 只恨将军因为他们而被威胁,不得不与一个阉人虚与委蛇。 “将军,都怪我们,害你被那阉人威胁。” 赵梓天恨恨的咒骂不止。 他已经好多天没能见过时浅渡了,想关心地看看自家将军状态怎么样,又突然想起将军是女子,这么赤.裸裸地盯着人家看,属实不合适,又连忙收回了视线。 “那阉人没对你怎么样吧?早晚有一天,我跟兄弟们要砍了他的脑袋!” “沈大人待我还不错,别这么说。” 时浅渡不喜欢有人说沈青。 不过她也知道,赵梓天是关心她才会这么说,便没有呵斥。 赵梓天有点委屈:“将军,你怎么还替那阉人说话。” “赵将军可是对本官有什么意见?” 一道阴柔的嗓音横叉进来。 紧跟着,只见沈青排场十足地走进营房之中。 赵梓天眉头一皱,怒目而视。 他呵斥道:“沈青,你又想干什么?北疆战乱还得靠着我们将军冲锋陷阵,大半个家国都是我们将军带兵浴血奋战保下来的,蛮族的铁骑可不会跟你玩阴谋讲道理,你最好识相些,少纠缠将军!” “呵,本官缠着时小将军?” 沈青微敛着眉头,不急不缓地走到时浅渡身边。 一伸手,便轻轻地圈住了她的腰。 做得是一副亲昵的姿态。 “你们将军本就是本官的人,何谈纠缠?”他睨着赵梓天,勾了勾唇角,“噢,也是,纠缠一词倒也不算错,毕竟日日纠缠,夜夜纠缠,无休无止。” “你你你……!” 赵梓天被这种阴阳怪气别有深意的话气的直磕巴。 你了好几声,都没有说出完整的话来。 时浅渡拍拍他的肩膀:“你先出去整顿队伍吧,我跟沈大人说几句话。” 赵梓天愤愤不已,但也无可奈何。 他不得已,只能听话地退出了营房。 同时,在沈青的示意下,两个小太监也退了出去。 这间门营房中就只剩下他们两人。 “大人还是一如既往的喜欢在外说我是您的人啊。” 时浅渡推着沈青往前,直接把他逼到了一张木桌之前。 双臂一伸,就撑在了沈青身子两侧。 沈青袖口中一直紧握的手掌终于松开。 他看着淡定,其实一直在心中祈祷,希望她别当着旁人的面,把他甩开。 毕竟事到如今,他没多少筹码可以威胁时浅渡了。 他不应该来的,但他太想见时浅渡了,就偷偷地来了军营。 本来只想远远地看她几眼,看她出征,可听见赵梓天的话…… 又没忍住,蹦出来自我欺骗地证明时浅渡是他的人。 真是一步错,步步错。 他敛了敛眉头,拿着劲儿说:“本官说错了么,你不是本官的人?” “这个不算大人说错。”时浅渡调侃,“可大人说什么日日纠缠,夜夜纠缠,无休无止……?” 沈青脸上有些发烫。 他别开视线:“本官气他一句,不行么?” “我还以为,大人真是这么想的。” 时浅渡颇为惋惜地叹了一声。 她掐上沈青的腰:“昨晚大人确实很会缠人呢。” 沈青被她掐得身子稍稍一软。 这才不过大半天的时间门,还远没能缓过劲儿来。 他低哼,嗔瞪过去:“少跟本官胡言乱语。” “大人昨晚可不是这么凶的。”时浅渡故作委屈地撇撇嘴唇,“我这一大早被圣旨吵醒,却一直没见到大人,还怕是大人昨晚被我弄生气了,故意不愿见我呢。” 她抱着沈青的腰不放,笑道:“但大人果然还是舍不得我,主动过来见我了。” 沈青哪愿意被时浅渡知道,他就是特意过来看她一眼的。 他抿抿嘴唇:“少自作多情,本官是来慰劳将士。” 时浅渡低声笑了笑:“噢,慰劳将士啊。” 心说这人真是万年不变,浑身上下就嘴硬。 在她的笑声中,沈青的耳根莫名红了一点儿。 看得时浅渡心中更是愉悦。 她在沈青耳畔轻啄:“那等我班师回朝,大人打算怎么犒劳我?” 393 沈青6 他还没下贱到那种地步。…… 第三百九十三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那等我班师回朝, 大人打算怎么犒劳我?” 沈青心中一涩。 他暗想,等时浅渡班师回朝,还能与他和善? 她在京中这几个月来, 对各种事宜想必了如指掌。 若说上次回来, 是急着拨乱反正救圣上于水火,又被心存妒忌的同僚暗算, 这才百密一疏地落入他的手中,可这次领兵而去,得胜后再带军马而归, 怕是直接大军压境,将他这等阉宦逆贼困于京城之中,不取他首级不能罢休吧。 现在有了兵权, 还对他虚与委蛇…… 想必是怕他不让她离京,在正式出征前出什么岔子。 沈青心中有自己的掂量。 越是多想, 就越是难以平复。 好在他最是擅长耍嘴皮子的功夫,即便心中难受,嘴上还是低低一哼。 他慢条斯理地说道:“时小将军身居高位, 若还愿意乖乖回来, 本官自会好生犒劳。” 时浅渡一听,暗自偷笑。 她问:“大人这是怕我跑了就不要您了?” 沈青背在身后的手掌握紧。 他阴阳怪气道:“时小将军放心, 不管你怎么选又是怎么想的, 即便是跑了, 本官死后, 定会叫人安排与你合葬, 就算只是衣冠冢,你的名字,也在史书中永远跟本官绑在一起。” 说完这话, 竟是有一种莫名的痛快,好像只要这样,他就真是赢家。 就真的……得到了时浅渡这个人,也得到了她的垂爱。 可他知道,他死后,怕是会被人掘墓鞭尸吧。 时浅渡装模作样地点点头:“噢,我竟是不知,大人这么喜欢我,就是死后都离不开我啊。” “……” 她是听不出来这不是好话么? 不知道与个太监合葬,是多大的侮辱吗! 沈青很少能被人堵的说不出讽刺反驳的话来。 一定是因为时浅渡这混账的脸皮太厚了! “时小将军可真是没脸没皮。” “我是不是没脸没皮,大人试试不就知道了?” 时浅渡牵住沈青的手,轻抚在自己的脸上,带着他戳了一下。 沈青的手恐怕是浑身上下保养的最好了,柔软修长,干干净净,触感极佳。 她不由得夸赞:“大人的手保养的真好。” 沈青刚想冷哼一声,说伺候先帝二十多年,能不把手保养好了么? 毕竟他过去最重要的活儿,就是伺候和照顾先帝,手上哪怕是一丝倒刺都不会有的。 可还没等他说出口,便见时浅渡吻在他的指尖上,轻轻地抿。 莫名暧昧,看得他喉咙一滚。 下意识地把手往回缩。 时浅渡一用劲儿,就攥紧了他的手。 发觉沈青想逃,她满意地笑。 “……” 沈青敛了敛神色,却止不住耳根的红。 他不由得暗骂自己。 什么时候,就连这点儿撩拨都受不住了? 身为皇上身边最亲近的人,过去没少有人想要讨好他,美人美酒没少送。 几十年来,想方设法勾.引他的人两只手都数不过来。 他又没那欲念,每次都能不动如山。 现在却…… “不逗大人了。”时浅渡把玩着沈青的手,语气听起来不是很开心,“我这一去,不知道要走几个月,可能再回来时都春去秋来了,一直见不到大人可怎么办?” 沈青明知时浅渡大抵不是真喜欢自己,但还是因她一句话就在心中乐开了花。 他止不住的高兴,低咳一声,板起脸来。 “说得好像你想天天见到本官似的。” “那当然了。”时浅渡笑问,“不如大人随我一同北征?” 沈青的身子一僵。 脸色也跟着变了又变,沾满嘲弄之色。 笑话他自己那可笑的感情。 先前他在北疆做监军之时,主帅不就是时浅渡么。 可他却被那些蛮族逼到绝处,坠下悬崖。 此后一切苦难,都是从那时开始的。 沈青死死盯着时浅渡,眼眶一点一点地变热、变烫。 他看着那对带笑的眉眼,看着他爱慕的人。 真想恨她,却怎么也恨不起来。 就只是想落泪,想欺骗自己,时浅渡从来没有害他的心思。 他扯动唇角,凉薄地低笑:“本官去了北疆,恐怕是有去无回吧?” “大人就这么不相信我的实力么?”时浅渡把沈青的手按在他身后的木桌上,“只要大人在我身边,我必然会护大人周全。” 沈青淡淡地看她。 心思发乱,摸不清时浅渡究竟是不是虚情假意。 “时小将军这么离不开本官啊,就是行军打仗,都想带家眷随行。” 他故意加重了“家眷”两个字的读音。 这为的是故意膈应侮辱时浅渡,但时浅渡听了反而高兴。 “可不是嘛。”她故意说得有几分暧昧,“路上寒苦孤寂,也就只有沈大人才能为我排解一二了。” “……” 沈青被说得脸颊又开始发烫。 两人才一起过了一晚,免不了总是想到。 何况对于他这么个阉人来说…… 那种事在脑海中更是记忆深刻。 他低斥:“污言秽语,胡说八道。” 时浅渡可太喜欢看沈青红着耳根嗔斥的模样了。 明明心里想的不少,非要口是心非。 她勾了勾唇角,想摸沈青的脸,被他一下子拍开了。 “大人不会真生气了吧?”她见好就收,又开始好声哄他,“刚才不过是情人之间调笑的玩笑话罢了,大人别生气啊,你若不喜欢,我以后不说就好了。” 情人……? 沈青实在是服了他自己了。 两个字就能把他哄好。 他抿住嘴唇,嗔瞪时浅渡一眼,没再说话。 时浅渡继续哄道:“北疆之路车马劳顿,就是坐马车出行,也得把身上的骨头颠得散架,随军而行又苦又累,还时常打打杀杀的。大人的身子本就不适合坐马车,我又怎么舍得让大人随我去吃这份苦呢?” 她亲吻沈青的嘴唇,再开口时,嗓音模模糊糊的。 “大人在京中照顾好自己,等我回来。” 沈青心头稍微紧了一下。 他们阉人因为身体原因,不方便长期坐马车。 在车上颠久了容易弄脏了衣裳。 时浅渡这话,究竟是真心的为他好,还是暗戳戳地夹枪带棒、讥讽嘲弄? 他难以分辨清晰。 他只知道,自己喜欢时浅渡的吻。 当她的嘴唇覆上他的,熟练地撬开他的唇齿时,他的头脑就转不动了。 他这个奸宦的结局自有注定,反正是不得善终的。 还不如及时行乐。 就算时浅渡只是哄骗于他,也要多做几次让他高兴的事。 手臂勾住时浅渡的脖颈。 他轻轻瞌上双眼,把这次的吻当成最后一次去享受。 这是他爱慕的人。 他在与喜欢的人接吻缠绵。 这种想法在心头漫开,就已经让他身子软了大半。 只是身上各处的肌肉还很酸疼。 但不打紧,他过去被打的皮开肉绽或者断了骨头都能忍下来。 他在混乱中不自觉地抬腿,大腿蹭上了时浅渡的。 时浅渡伸手扶住了他的腿。 他心头一跳。 然而,时浅渡在下一刻却与他分开了唇齿。 她细喘着把她家大人抱在怀里,下巴搭在他的肩膀上。 “大人好好修养,别累坏了身子。” “……” 被她……拒绝了啊。 他们都不是什么小白花了,无需多言,仅是简单的互动和话语,就能明白对方的意思。 沈青因为自己抬腿的动作,感到羞耻。 一个太监主动勾.引不喜欢自己的人,挺滑稽的吧。 但他不算后悔。 甚至有那么几刻,想把“再来一次吧”说出口。 但他抿抿薄唇,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他还没下贱到那种地步。 时浅渡闭着双眼,把沈青抱了许久。 果然,每次被她家沈大人勾.引时她都兴奋的不行。 沈青这人,贼好面子,让他主动一次简直能要了他的命。 所以过去那么多年的相处,基本是她主动,沈青就心满意足地受着。 时间久了,自然而然的就有了大致的频次。 偶尔有时候,她事多耽搁了,没从前那么主动了,沈青不是怕她变心、怕她被哪个年轻力壮的男子勾走了,就是怕自己年岁大了让她腻味了。 每到这种时候,他心里惶惑了,就会拼命放下脸面,想点勾.引她的法子。 只要是沈青主动,对她来说都是极大的吸引。 可惜昨天她家大人是第一回经历,她又有点过分,实在不适合再来。 时浅渡无声地叹了一下。 鼻尖轻轻地蹭在沈青脖颈的皮肤上,一呼一吸间,都是那股好闻的气息。 熏香会与人的皮肤产生化学反应,所以,不同的人熏同一款香,气味也不全然相同。 她最爱的就是沈青身上的气息。 “大人,乖乖等我回来。” “……” 沈青垂下眼眸。 没有应声。 - “大人,大人!” 小喜子快步穿过长廊,走到书书房门前。 沈青抬头,蹙了下眉头:“干什么呢,没个稳重。” “大人。” 小喜子拿着信封,双手递到沈青面前。 他语气欢快:“是时将军的信。” 自从时将军率军出征后,大人的心情一天比一天差,发呆走神的情况也多了起来。 他把这些都看在眼里,直到大人这是……真的喜欢时将军。 沈青一愣,接过信件。 他想立刻拆开,又顿住,抬头腻了小喜子一眼。 “行了,本官知道了,你出去吧。” 小喜子偷笑:“是。” 大人明明高兴的不得了吧? 看来,时将军也应是在意大人的。 房门关上,只剩下独自一人时,沈青才小心地打开了信封。 里面是熟悉的笔迹,他过去多次看到过时浅渡的字迹,这一看就是亲笔手书。 唇角抑制不住地翘了翘。 【大人,转眼已过了五日,本想天天与大人信件往来,但战事欲来,资源紧缺,又路途遥远,因我与大人的私事折腾人频繁地来来往往,实在不好,所以现在才为大人写信。 不知道大人最近有没有好好休息,修养身体?有没有时常想我? 过去两个月,基本日日能见到大人,与大人同枕共眠,能亲亲抱抱,现在突然离京,身边没了大人,很是不习惯,真想赶快结束战争,班师回朝,与大人相见。】 五日而已,时间很久么? 这已经是很浪费人马了好不好。 沈青心中暗自呵斥,唇畔的笑意却一直不减。 指肚轻轻落在黄麻纸上,抚过水墨留下来的凹凸痕迹。 光是看到纸上的字迹,他都能幻想出时浅渡猫在他耳畔,亲口把这些话说给他听的声音和语调。 都离京了,还这么想着他,莫不是真对他有了感情? 就这么想一想,他心里边就热乎的要命。 他把这封简短的信反反复复看了好多遍。 手背顶在腰上,轻轻地按了按。 身子已经不再酸软了。 唔,时浅渡这个杀千刀的,上次折腾的他够呛。 虽说……他当时也觉得十分欢喜吧。 他在心中暗骂,但回信上却写:本官身子骨好的很,你以为你能把本官怎么样?这等小事,就不劳时小将军费心了,你还是好好盯紧战事,战场上刀剑无眼,别到时候回京的只有一捧白灰。 沈青的嘴一向很毒,写信也是如此。 这么一口气写完了回信,他才看着“白灰”两个字,心中猛地一抖。 呼吸瞬间沉重了许多。 若真是这样…… 他就想了想那么个情景,鼻尖就已经开始酸涩。 时浅渡若真是死了,他还怎么过? 还不如让时浅渡再回来清君侧,亲手杀了他呢。 想要撕了回信重写,可又一想,还不知道时浅渡回来之后是敌是友呢。 而且,是友的几率……接近于不存在吧。 他垂眸,沉默了好一阵,终是没有重写。 但在最后又添了一句:万事小心。 两日之后,时浅渡在行军途中收到了沈青的回信。 她把信纸对着火光看了看,发现最后四个字的墨色和其他的略有不同。 一看就知道,这是沈青觉得自己说重了话,后悔了,才后补的。 她低笑一声,指尖轻轻打在“你以为你能把本官怎么样”这句话上。 她家大人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嘴也一如既往的硬。 等她这番回去,看看到底能把沈青怎么样。 - 窗外,一片染黄的叶子从树上飘落。 已然入秋了。 沈青坐在窗边,静静地看着。 桌上是十余封时浅渡的来信,他每封都看过不下百次。 想她时看一看,担心她时看一看,有捷报出来时再看一看。 看着看着,就会开始发呆,想到他们相处的点点滴滴。 转眼间五个月过去了,从前发生的好的坏的都好似黄粱一梦,不那么真切了。 唯一让他印象深刻,每日都比前一日记忆更深的,就是时浅渡的亲吻。 她很喜欢吻他,轻的重的,深的浅的,逮到机会就会亲他一下。 他没少被突如其来的亲吻弄得心脏乱跳。 手指无意识地在信纸上轻抚。 他每天都比前一天更想她,可信件却一天比一天少。 一开始是五天一封信,后来变成十天,再后来半个月二十天…… 到了今日,已经有一个多月没有信了。 就连打了胜仗都没有给他报喜,只有宫中的一封捷报。 想来,她终是逗腻了他吧。 腻味了他这个说话尖酸刻薄的老太监。 微凸的喉结急促的滚动了两下。 他揉了揉酸软的双眼。 凉薄的薄唇一扯,无声地笑。 他有时候真想过去找她,把话问清楚,问她为什么不给他回信。 每次兴起这样的念头,过一会儿又会清醒过来,暗骂自己没了根子果然就是没有骨气。 却了女人还能活不了了还是怎么样? 过去四十多年,孑然一身,过得不是都挺好的么。 可时浅渡跟旁人不一样。 他就是断不了自己的念想。 怕她战败,怕她受伤,时时刻刻为她担忧。 心中一切思绪都被她牵着走。 尤其深夜时分,人就会变得矫情,无比想念被她抱在怀里的感觉。 终是知道了什么是孤枕难眠。 他几次在夜里睡不着觉了。 拼命的想她。 还背着人,偷偷地学着时浅渡的样子,在自己身下摆弄几下过,想发泄掉想她的情绪。 但一切都是徒劳,他就是想她。 不知不觉间,他在窗前坐了半个时辰了。 日暮西山,烫金的霞光照在脸上,才回过神来。 沈青好好地收起了信件,贴身收好,走出御书房。 他摒退了身边要跟上的小喜子,自己去花园中溜达溜达。 服侍先帝多年,他脚步很轻,完全不会发出声响。 沿着花园小径向前,忽而听到有人在前方聊天。 “我听说,时将军已经把蛮族赶出三百余里了,打得他们几年之内都没有进犯之力。” “时将军好厉害,既然已经打了胜仗,是不是马上就要率军回京了?” “你们说,时将军还会……回到沈大人府上吗?” “嘘,你小点儿声。” “时将军本就是高门贵女,又是战功赫赫的将军,本能有羡煞旁人的好亲事,被赐婚给大人,想来是不情愿的吧,虽然咱们跟沈大人没差,都是苦出身……” “我有次不小心听见来宫中议事的官员说,将军对咱们大人恨之入骨,回来是要兵刃相见的。” 细小的对话声一直没有停下。 沈青握紧双手,面色阴沉的厉害。 他可以一声令下,把背后嚼舌根的人全都杖毙。 但那也挡不住事实。 他甩袖,转身离开了御花园。 大战告捷的喜报传入京中这段时日以来,已经有许多官员蠢蠢欲动,开始算计着如何站队,又或者保持中立,思考才能留下全家性命。 时浅渡虽有数万大军,但沈青在朝中三十余栽,关系错综复杂,必定会造作打算。 两人谁能胜出,实在是未有定论。 或许会□□,又或许会分庭抗礼。 总之,所有人都以为,时浅渡与沈青之间,一触即发。 就连沈青自己也是这么以为的。 他不由得将发了黄的信纸握在手中,反反复复地读,反反复复地触碰。 半月后,时浅渡就率先锋军回京了。 沈青下令,大军只能驻守城外,在二百里外扎营。 时浅渡必须只身入城。 “将军,沈青那阉宦就是想要你的性命啊!” 赵梓天跟在时浅渡身后,神色紧张,半步都不肯离开。 他又气又怒:“独自一人进城,怎么看都没有好事!不如将军你直接一声令下,直接杀进去解决了他!兄弟们必然为将军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其他将士也跟着大喊:“为将军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将军直接带我们杀进去算了!” “对!咱们还怕他一个阉宦不成!” “要是直接动手,与禁军交锋,到时城中肯定大乱,伤亡众多不说,百姓们也会民不聊生。”时浅渡冲他们摆摆手,“我独自进去,你们还在外面驻守着呢,沈大人肯定知道万一我有个三长两短,你们必然拼了命也会为我报仇,他那人惜自己的命,肯定不会伤我。” “就算不会伤您,也定是有想方设法地侮辱囚禁了您!” 军营中都是过命的兄弟,全都对时浅渡十分敬重。 时浅渡心中暗暗笑道,谁“侮辱”了谁还不一定呢。 她拍拍赵梓天的肩膀:“放心吧,我心中有谱,已经有对策了。” “这……” 听时浅渡这么说,众人才稍稍放心了些。 时浅渡独自骑马进了城。 有专人上前接她进宫,颇为威风。 无数百姓在街边翘首相盼,就为了看一眼威风凛凛的时将军。 人们密密麻麻地挤在街边,冲时浅渡欢呼赞颂。 直到入了宫,声音才渐渐从耳畔消失。 “时将军到——” 殿外的太监扬声通报。 文武百官纷纷向殿外看去。 小皇帝坐在龙椅之上,也跟着张望。 而沈青则立在一侧,神情十分淡漠,看起来对时浅渡没有丝毫关心。 而心脏却已经跳动得快要冲出胸膛了。 酸酸涩涩,又想见她,又怕见她。 时浅渡会对他什么态度? 会跟他说些什么? 这番回来……是为了要他的命吗? “臣时浅渡,拜见皇上。” 真正听到时浅渡的声音那一刻,沈青的头脑就乱了。 已经想好了的拿捏时浅渡的法子,也没有按计划在大殿之上抛出来。 他本是想,就算让时浅渡恨他一辈子,也不想与她分开。 可他真受得了时浅渡用带着恨意的眼神看他吗? 他觉得自己完全受不了。 所以,他在大殿之中与时浅渡共处了两刻钟,却一次也没有抬头看她。 真的很想见她,可更怕她的眼里带着恨意。 毕竟他……那么多次羞辱时浅渡啊。 她恨他是应该的。 他怕自己只要一抬眼,就会在眼中露出软弱,露出对她的感情。 对一个恨他的人露出爱慕,多么可笑又令人难堪啊。 所以,尽管他日日盼夜夜盼地盼了几个月时间,欣喜若狂地想要见到时浅渡,但他还是在退朝之后逃跑了,没有单独留下来见她。 他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处于什么样的心思,才会这样落荒而逃。 总之很难受。 有点儿喘不过气。 他扶着墙壁,尽可能快地往平日里休息的耳房走去。 正踩上一阶台阶时,被突然出现在身前的人影吓了一跳。 脚下一崴,疼得眉头一紧。 可他全顾不得了。 “沈大人不仅防着我,还躲着我,这是什么意思?” 时浅渡按住沈青的肩膀,掀动唇角。 她很少对亲近的人露出这种表情。 薄薄的嘴唇往上那么轻飘飘一挑,似笑非笑。 凤眸弯弯,却在白日里让人觉得阴冷。 她一步步向前,一步步地把人逼到了墙角。 沈青本能地感觉到危险。 他忽而想起,那日在酒楼中看过时浅渡的身手。 她就是这么笑着,眨眼间就将人杀死在眼前。 果然…… 是轮到他了啊。 他没觉得害怕,就是一遍往后退,一边看着时浅渡,眼眶有些发软。 直到背脊磕到了墙壁上,冰冷冰冷的。 他到现在都喜欢她。 眼睛看到她的脸,就挪不开了。 她真好看,笑时好看,不笑时也好看。 温柔时好看,杀人时也好看。 要是能再跟他说一遍喜欢……那该多好。 沈青压下嗓子里的哽咽。 他用最恬然的语调,淡声说:“你回来了,时小将军。” 时浅渡注视着沈青饱含着情愫的眼睛。 那双眼染了绯色,浮出些水光。 就那么贪恋地看着她,还带着淡淡的哀切。 好像自己要命不久矣了。 “到死”都这般爱她么? 一句重话没有,也不喊人。 假装淡定地跟她说话。 她家大人怎么就这么……叫人心动啊。 “是啊,我回来了。”时浅渡说,“回来就见大人防着我,躲着我。” 她又往前逼近两步,彻底让沈青退伍可退了。 她伸手,抚上了沈青的脖颈。 手指轻轻落在突突跳动的脉搏上。 冷冷地轻笑。 沈青叹息一声,微扬着头,闭上了双眼。 大抵是听不到她的轻声细语,也听不到她说喜欢了吧。 藏在袖口中的手指,缓缓地抚在那不知道摸过多少次的黄麻纸上。 除了几封信,时浅渡什么都没给他留下过。 他便把信件日日带在身边,想她了就看一看。 然后欺骗他自己,那些纸上的话,都是时浅渡真心的。 在他等着脖颈上传来痛觉的时候,却忽而听到一声愉悦的笑声。 下一刻,被人搂住腰身与脖颈,勾进怀中。 猝不及防,暖得让他微怔。 温软的嘴唇亲上他的耳朵,低哑的嗓音随之响起。 “说好我回来,就好生犒劳呢?”时浅渡惩罚般咬住沈青的耳垂,缓缓地磨搓,“我对大人脾气再好,见大人从未相信过我,也是会生气的。” 394 沈青7 慎入/大人漏啦 第三百九十四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你……” 沈青的眼眶蓦然热了。 死里逃生的感觉, 让他的头皮一阵酥麻。 一时之间,都难以相信这是真的。 他觉得自己如同在做梦。 像是一个…… 午夜梦回时,会幻想出来的场景。 耳垂上的吻慢慢滑落到了脖颈, 细密又温柔。 继而辗转到唇上, 强制地撬开了他的唇齿,极富侵略性。 好似带着惩罚, 又似带着想念。 没有思考的时间,没有开口的时间,也没有犹疑的时间。 以最直接的方式安抚了沈青的惶惑不安。 沈青想念这样的亲吻很久了。 头脑被巨大的喜悦占据, 冲得他来不及思考其他,在身体本能的推动下死死地与之纠缠。 手臂勾住了时浅渡的脖颈,恨不得整个人贴到她的身上。 那么多的思念、难过、痛苦全都化成了热切地行动。 他脑子里什么都不想了。 只想跟她亲吻缠绵。 他往前靠, 想让她抱的更紧一些。 时浅渡发觉他的小动作,搂在腰间的手往下滑去, 落到他的腿上。 像先前在营房里那样,轻轻地搂着。 拇指微动,动作不大却有种说不出的暗昧。 沈青明白她对自己还有那个意思, 腰间登时一软。 不可避免地想到那个晚上了。 时隔五个月, 时浅渡依然没有嫌恶他的残缺吗? 那天烛火很亮,肯定能看的真切清晰。 他还以为, 她只是一时兴起, 玩弄他一番。 他不明白, 自己这样的人到底有什么可吸引时浅渡的。 真的……喜欢他吗? 心中泛起了某种欢喜, 和急迫的期待。 真就跟中了药一般, 满脑子都是些不可描述之事。 希望时浅渡用行动再给他好好地证明一次。 时浅渡忍不住轻笑。 她调侃:“大人今天真热情。” “……” 沈青垂首,低低地喘。 方才的动作分明很主动,现在却别开脸。 汹涌的情绪被他按下去一些。 “时小将军就算想念本官, 也未免太过猴急了。”他语气淡淡地开口,就跟刚才把身子往时浅渡身上靠的不是他一样,“还在外面呢,别叫人瞧见。” 这语调听起来,除却喜悦,好像还有两分得意。 得意于时浅渡一回来就把他亲成这样。 “被人瞧见又怎么了?” 时浅渡又按住了沈青的脖颈,反复亲他。 没几下,就把那对薄唇亲得艳红。 “嗯……” 沈青低哼一声,气息不稳。 明明已经被亲到发软,嘴上还是没好话。 他嗔:“没脸没皮的。” “大人太好面子,就只能我主动一点儿了。”时浅渡缓缓磨搓着他的背脊,“所有人都知道大人是我的才好呢,省的有人暗中作梗,想要欺负大人。” 沈青无声地咬咬牙齿,心中略显苦涩。 他哪里是好面子。 他就是……自卑罢了。 试问,有哪个阉人敢相信,时浅渡这样的女子会喜欢自己? 说出去,都得是贻笑后人的程度。 不过…… 好吧,可能也是有那么一点点好面子。 他轻哼:“本官能被谁欺负?也就你,如此胆大包天。” “哪里是我胆大,分明是大人从不反抗,我还客气什么?” 时浅渡鼻息间又闻见了熟悉的香气。 她笑了起来:“大人今早是特意沐浴熏香了吗?” 沈青听见她低嗅的声音,脚趾不由得蜷缩了一下。 他的确是特意在早晨从头到脚好好地洗了一遍,又熏了香。 就算时浅渡与他为敌,他也想…… 在她面前保持干净整洁的样子,期待能被她喜欢。 他抿抿唇,不肯承认:“少自作多情。” “大人有心了。” 时浅渡才不管他承不承认呢。 五个字,就说得沈青的耳尖红了两个度。 别提多可爱。 每每看到他露出赧然的神色,她总会变得更想欺负人。 于是又一次掐住沈青柔软的后颈,亲了上去。 沈青端得是一副不情不愿的模样,动作却是非配合。 时浅渡才亲上去,他便已经张开唇齿准备好了。 可惜时浅渡这回没叫他如愿,才勾起他的心思,便分开了。 “分别这么久,我想大人了。” 她哑然低笑:“沈大人有想我吗?” “……” 沈青没有回答,头往前凑过去。 却被躲开了。 时浅渡是故意亲到一半就停下的,不给他继续亲。 她吊着沈青,手指按在那对温热的嘴唇上,不正经地挑起唇角。 “大人,你要好好回答才行。” 沈青的喉结滚动。 他哪会看不出时浅渡是故意的。 他压下喘息,用尽量平稳的语调说:“不想亲便算了,本官还有事,不多奉陪。” 时浅渡手臂用力,把人一把抱的更紧了。 她气笑道:“沈大人可真是一如既往的浑身上下就嘴硬,说句想我又能怎么了?” 这人真是的,眼底的贪恋都快溢出来了,亲得也那么热切…… 怎么就一句“想你了”都不肯说? 不说也就罢了,还一副“反正我也不相亲”的样子。 真是能气死个人。 沈青被她这么说过好几次了。 现在是知道时浅渡不嫌弃他的身子了,可听到这种调侃,心里还是会涩涩的不舒坦。 他抿抿薄唇,面色不善地回击道:“若不是嘴硬而是别处,本官早就依着父母之命娶妻生子了,哪里还轮得到让你来这样糟践欺辱!” 故意这样说完,又忽而觉得自己太过分了些。 他收敛神色,避开了时浅渡的视线。 “呵,大人是不是特别想让我好·好·地欺负你一番,才故意这样气我的?” 时浅渡倒不是真的生气。 她早就对沈青的神色变化了如指掌,一眼就知道他这是后悔了。 她眯了眯双眼,说道:“本来我都要忘了大人对我处处防备的事了,谁想大人故意气我,非想让我气上加气,大人你自己说……要怎么惩你才好?” 沈青心说,你这可不像是在生气,倒是…… 咳,倒是像为了接下来不做人的行为找借口。 耳根莫名有点红。 他睨了时浅渡一眼:“时小将军好大的口气,本官轮得到你来罚?” 果然,一句好话不说的才是她家沈大人。 时浅渡暗自偷笑。 落在沈青腰间和腿上的手掌突然用力,直接把人抱了起来。 然后,在他微惊的目光中,啄了下他的嘴唇。 “没资格惩罚大人,那去耳房伺候大人,总归有资格吧?” “……” 沈青心中一跳。 羞得想给她一掌,又想当即亲上去别让叫她说什么羞人的话。 - 沈青不喜放纵,不太喜欢表露自己的内心。 就连在最激动的时候,也从来不会说出什么羞人的胡话。 眼眸微红地低低哼上几声,已经是很难得了。 可这次,他比时浅渡记忆中的所有都要热烈一些。 不知是想确认时浅渡是否真的不介意他的残缺卑贱,还是想安抚自己这五个月以来的不安,他频频故意将自己最丑陋的疤痕在她面前展现。 然后略带凉薄与自嘲地看着她,神色淡然,却又充满期待。 等着她去安慰自己。 他大抵不知道,这样子对时浅渡来说,比蓄意勾.引还要撩人。 她能做什么呢? 当然是用行动告诉沈青答案了。 五个月不见,时间有点久,再加上沈青的行为…… 她着实没能忍住。 所以她有一点点过分。 真的只有一点点。 在沈青仰起头时,她俯身垂首,将细密的吻落在他的脖颈之间。 又轻又柔,像是落在耳畔的低哄。 沈青颤了两下。 薄薄的眼皮微瞌着,眉宇舒展开。 他喜欢时浅渡与他亲亲抱抱,做些亲密的事。 尤其喜欢她用那种侵略性极强的缠绵眼神看着他。 能看得他心中战栗。 微凸的喉结滚动,他在迷蒙中,偏头想与时浅渡索吻,却被一种湿漉漉的不正常的凉意惊得猛然睁开了双眼,大脑空白,冷汗连连。 搭在床褥上的手指用力,手背上青筋暴起。 哈。 他脸色苍白地扯了扯嘴角。 发红的眼底浮出水雾,又渐渐地消失。 只剩下无尽的自嘲。 他甚至不敢抬头去看时浅渡的表情。 也不敢看,是否蹭在了她身上。 太可笑了。 他就是个随时随地都可能露怯的阉人。 就连办事时都不例外。 这还只是第二回,就这样了。 谁会想在这种时候被弄得一身脏啊? 再好的兴致,再是不嫌弃他,也不会接受吧。 可这真不是他自己能控制的。 他没办法啊。 要是能管得住,他们又怎么会被人称作臭太监了。 一种绝望的无力感从胸腔中涌出。 他的鼻翼动了动。 真的很想落泪。 整颗心脏已经被压得只剩下悲哀。 好不容易等回了时浅渡,好不容易绝处逢生,让他对未来有了期盼。 还没高兴多久呢…… 怎么就变成这个样子了啊。 他没脸见时浅渡,也不敢看她。 他怕她不要他了。 可是能怎么办,已经这样了。 道歉能有什么用呢? 别说是以后办事,就是以后再看到他的脸,肯定就会想起这种恶心的经历…… 沈青的肩膀开始打颤。 胸膛起伏,呼吸声越发的不平稳。 极度的自卑自责在惶恐之下变成了一种自我防御。 他轻颤着说:“你伺候的很好,下去吧。” 好像只要这么说,就不是时浅渡厌弃了他,而是他先摒退的别人。 “沈大人,你就这么过河拆桥啊?” 时浅渡挑起眉梢,搂住沈青的腰,把人往怀中揽。 “别动!别过来!你……” “给本官滚!滚啊!” 沈青很少有这么激动的时候。 他眼眶里终于浮出水光,嗓音发湿,快要哭了。 肩膀颤抖的越来越厉害,无地自容。 但他的力气哪有时浅渡大,还是被她强硬的按进了怀里。 腰间被人搂着,一片温热。 有温柔的吻落在他的嘴唇上,不停地安抚。 还有只手上一下下地抚在他的背脊上。 他明白时浅渡的意思。 她没嫌弃他。 可他嫌弃他自己。 鼻尖酸涩的厉害,他终是把脸埋在时浅渡的颈窝,声音染上水汽。 他双眸湿软,喉咙却干涩:“脏……太脏了……” 他就是个恶心人的玩意。 又丑又脏。 他越想就越觉得自己恶心透顶,挣扎着想推开时浅渡。 “你……你就不能离开,让本官自己静静么……!” 时浅渡没有立刻说话,去撬沈青的唇齿。 他不张嘴,她便反反复复地亲他。 沈青身上的颤抖渐渐停息。 好歹是冷静下来了。 但更像是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默中。 他不看时浅渡,神色淡漠又凄然。 讥讽地扯了扯唇角。 “要是我真的离开,大人怕是要难过死了吧。” “……” 沈青还陷在自厌情绪中出不来,没有立刻回话。 但脑子是动的,试想一下,时浅渡抛下他自己独自离开…… 他受不了。 他可能会求她留下。 这么想着,手指不自觉地揪住了时浅渡的衣角。 他怕她留下来看着他的丑态,也怕她就这么一走了之弃他而去。 他真事多,真矫情。 时浅渡动作没有停,手掌依然一下下地抚在他的背脊和腰间。 见沈青没说话,她又道:“大人不是让我帮忙擦过很多次身么,现在怎么还这样了?” 沈青听她这么说,心中更是酸涩后悔。 后悔侮辱她,后悔今天弄成了这样。 他抿抿嘴唇,闷了一阵才道:“那能一样么。” 擦身那只是漏了一点儿,还被软布吸去了。 这是光秃.秃地漏出来…… 他这么想着,又有些喘不过气来了。 他怎么就这么恶心啊。 为什么……会弄成这样。 好不容易止住的酸涩情绪猛地回来了。 他吸吸鼻子,只想嘲笑自己的无能,眼底讥诮更甚。 要是隔三差五的就会这样,他还不如死了算了。 死了落得个干净。 “大人别多想,又不是次次都会这样。”时浅渡温声安慰,“就算不是阉人,普通人偶尔也会出现这种情况的,不纯粹是你的问题。” 她说的都是实话。 过去跟沈青那么多年,可以说意外屈指可数。 而正常人也确实不能完全避免。 “这才两回,就已经这样了,你怎知不是次次——” 沈青把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 他神色变了变:“你怎么知道旁人也会有这种情况?!还有谁也被你弄成这样过?” 他身为宫中内侍,长期伺候先皇和嫔妃,还无数次夜晚候在殿外听那些抑扬顿挫,恐怕再没有什么人比他们太监知道更多别人的秘事了。 他都不知道的事情,时浅渡怎么会知道?? “……” 时浅渡动作一顿。 得,这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她立刻否认:“大人可不能冤枉我,我只有大人自己,没有别人。” 沈青磨牙,刚才的自厌自弃诚惶诚恐一下子被怒意压了下去。 又觉得丢人,又嫉妒的要命,忍不住的拈酸吃醋。 他死死瞪向时浅渡:“你是不是觉着本官又老又没了那玩意,比不上年轻力壮的小伙子,跑到你那军营中胡乱去搞旁人去了?好啊,满满一军营的年轻男子,够你选妃选到美了吧!” 时浅渡见他不再那么难过,低声笑了出来。 她环抱住沈青的腰,轻轻地帮他揉了揉。 “大人怎么能这么想我,独宠我家大人都宠不过来呢,哪里还有别的心思?” “你……嗯。” 沈青今日勾人勾的有点过。 这么一被揉腰,喉咙里闷哼一声。 他脸上浮出薄红,咬了咬嘴唇:“本官不信你那花言巧语。” 时浅渡挑眉:“怎么,大人又不信我了?” “……” 沈青闭嘴,敛了敛神色。 他才在时浅渡班师回朝后那么防着人家,结果她并没有厌弃他,也没与他为敌。 可能是应该多给时浅渡一点儿信任。 但……她究竟是怎么知道的? 总归不会是趴别人床底下听见的吧! “那你给本官说明白了,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这真是为难时浅渡了。 这时代的人全都保守,就算真有那情况,也肯定不会到处宣扬。 可她又不是这个时代的人。 网络上那么多有的没的,她能不知道吗? “其实——”她想了想,故意拉长尾音,说得特别暧昧,“我之前为了多学学伺候大人的法子,翻阅不少图册话本,上面有提到过一嘴,我便记下了。” “……” 这回轮到沈青沉默了。 他回想起时浅渡那各式各样伺候他的法子,腰上一紧。 顿时,一张白净的面容就烫了起来。 他嗔道:“净知道胡扯,污言秽语。” “我做那些都是为了大人,竟然还怪我。” 时浅渡成功把事情糊弄过去了,心中松了口气。 她摸摸沈青的头:“我心里真的只有大人。” “哼,巧舌如簧,整日就知道哄骗于我。” 经这么一闹腾,沈青心底的自卑略微缓和了些。 但还是很难为情,怕时浅渡表面上不说,实际会在意、心里留疙瘩。 他顿了顿,低声道:“本官……以后办事前少喝水,不会再恶心着你的。” “我知道这只是意外,大人不要多心。” 时浅渡叹息一声。 忽而想到了什么,低声一笑。 “大人记不记得,你在信上给我回过一句[本官身子骨好的很,你以为你能把本官怎么样]?”她手上稍稍用力,在沈青的腰间一掐,“我当然能把大人怎么样了,大人以后再挑衅,一定要慎重。” 沈青的脸色变了又变。 心中暗戳戳地怀疑,时浅渡不会是故意让他出丑的吧? 可这种事吧…… 他自己都控制不了,更不是别人能控制的。 思来想去,没个定论。 他磨了磨牙齿。 憋了大半天,骂了一句“混账”。 不像骂人,倒像是娇嗔。 他心中有点羞,有点气,还有点软。 总之是被时浅渡搅的五味杂陈,却又爱意更甚。 真的一点也离不开她了。 沈青靠在时浅渡身边,眼眸低垂。 两人就这么无声地依偎片刻,渐渐平复好心情。 他撑起疲倦的身子,略带难堪地说:“本官叫小喜子去备水。” “大人歇着,我去吧。”时浅渡牵住沈青的手腕,“我抱大人进屋时,小喜子瞧见了,那孩子聪明,肯定已经提前备好热水了。” 沈青刚平静下来的心情又“蹭” 的一下蹿起火来了。 所以,小喜子知道他俩过来干这个了……? 他险些气笑,尖酸刻薄的话出口之前,被时浅渡亲在唇畔。 她懒洋洋笑道:“一起吧。” “……” 沈青眉头颤了一下。 神色不变,但脸色无声地转红了。 想骂人,又因心头的赧然,没能骂出口。 395 沈青8 沈青面上直害臊。 第三百九十五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时浅渡泡在温热微烫的水中, 舒服地喟叹一声。 她仰头,缓缓呼出一口气,冲沈青招手。 “大人怎么杵在那不动?过来啊。” 沈青“唔”了一声:“这就来。” 他身上裹着衣裳, 磨磨蹭蹭的。 “不会是害羞了吧?”时浅渡趴在浴桶边缘上, 拖着下巴不正经地一挑唇角,“该看的不该看的, 该碰的不该碰的,我反正是全欣赏了一遍,大人现在开始害羞, 是不是有点儿晚了?” “本官有什么可害臊的。” 沈青睨她,故作高傲地低哼。 可直到没入水中,他才把身上裹着的衣裳丢到一旁去。 然后敛着眉头, 一脸浑不在意的模样…… 靠进了时浅渡的怀里。 惹得时浅渡直乐。 沈青红着耳尖瞪她:“你笑什么?” 抬手就在时浅渡腰间门掐了一下。 “别闹。”时浅渡捉住他的手,按到一旁, “大人确定要在这种情况下勾.引我吗?” “少自作多情,本官勾引你做什么。” 沈青嘴上这么说,手上倒是乖乖地不再乱动了。 在水下相拥的感觉……确实很微妙。 总觉得会发生什么似的。 空气静默了一阵。 两人不约而同的没有立刻开始清洗。 而是静静地偎在一起, 谁也没动。 时浅渡搂着沈青的腰, 手掌缓缓抚在他的背脊上,时而又捏捏他的脖颈。 她家大人乖起来的样子, 懒洋洋的, 也是别有意味。 半晌, 沈青问:“为什么后来不给本官写信了?” 他的语调很淡, 不像是质问。 细细咂摸咂摸的话, 反倒是有一丝酸涩与赧然。 不愿提起旧事,但又实在想问问为什么。 “到后来战事吃紧,容不得疏忽。”时浅渡温声给他解释, 带着淡淡的笑意,“而且我很想我家大人,自然会想要尽快打了胜仗,回到京城了。” “你就拿这种好话哄本官吧。” 沈青低嗔,理智上觉得这不过是哄他高兴的话罢了。 但心中还是忍不住冒出丝丝喜悦。 “我可都是出自真心。”时浅渡扶着他的肩膀坐直,“水变温了,我帮大人洗洗吧?” 沈青眼下一烫,模模糊糊地应了一声。 他垂下眼,隔着粼粼水光,看着那只落在他肩膀上的手往下滑去。 薄唇轻抿,不自觉地屏住了气息。 他怎么总觉得…… 有种不太好的预感呢? - 沈青窝在已经换新的软被中,疲惫之余,脸上还冒出几分咬牙切齿的恨恨之感。 说有不太好的预感,那确实是预感的没毛病。 时浅渡这个杀千刀的混账,无耻! 现在都爬到他头上,不听他的话了,以后还不得反天了? 他抿抿嘴唇。 看到时浅渡一边擦头发一边过来,冷着脸扭头到一旁。 被子把脑袋遮住一半,怎么都不多给她一个眼神。 “大人怎么还瞪我。” 时浅渡把手巾放到一旁,随手拿起簪子簪起长发。 她坐到床边,去撩沈青的被子。 沈青没好气:“不瞪你,难不成还要夸你么?” 这混账嘴上说着帮他洗干净,实际上摸着摸着就不干人事。 今天都已经过火到他…… 唔,总之是,他已经够丢人的了,还非要折腾他。 不过么,换个角度想想,就是即便他不小心弄出那么叫人嫌弃恶心的事,时浅渡也还是对他很有兴致,倒也……咳。 他的脸色无声地缓和了一些。 “我还以为大人当时也很享受呢。” 时浅渡咂咂嘴,故作惋惜的叹了一声。 叹得沈青面上直害臊。 她掀开被子:“大人,你头发还没干透,过来擦擦,不然容易头疼。” “唔。” 沈青的眉头敛了一下。 但什么也没说。 时浅渡顺着他的视线一瞧,就发现沈青右脚的脚腕已经肿大了一圈,青紫青紫的。 她也皱起眉头:“什么时候扭到的?不会是刚才在木桶里……” “本官还不至于办那事叫你给扭成这样。”沈青打断了她的话,神色一直很平淡,没把扭伤当回事,“先前在外面扭了下脚,不多严重,想必是泡了热水,就显现出来了吧。” “这还叫不多严重,都肿成这样了。” 时浅渡在沈青额头上点了一下,翻出了治跌打损伤的药膏。 她问:“怎么不早说?拖到现在得多疼。” 沈青半靠半倚在床上,一直没说话。 他还不是…… 怕时浅渡知道他扭伤了,就不碰他了。 几个月前被她撩拨起了四十余年从没有过的欲念,又日思夜想她那么久,他再是个阉人,也会有想法的啊。 在时浅渡帮他揉脚腕时,他才猛地回过神,把腿往后缩了缩。 他别开脸,不愿意被她伺候这种事:“脏,本官自己来吧。” 时浅渡捉住他的脚腕,没有松手。 她笑道:“拜托,大人你要不要自己好好看看,你都在水里泡发了,怎么可能脏。” “……” 沈青被小小的噎了一下。 他低嗔:“你才泡发了。” 微凉的药膏涂在皮肤上,用掌心的温度和力道缓缓揉开。 沈青很能忍着疼,再怎么揉,眉毛都没动过一下。 他靠在软枕上,侧目瞧着时浅渡的动作。 面色不变,而细小的喜悦从心头一点点地破土而出。 整个人都像是浸在了蜜里。 时浅渡待他真好。 从不生他的气,处处护着他宠着他。 他最近脾气都渐涨。 长此以往,都要叫她给宠坏了。 他愈发觉得身上酸软,就跟要化了似的。 目光黏在她的身上移不开。 他唤了一声:“过来。” “嗯?” 时浅渡抬头,往沈青那边凑了凑。 被他在唇畔轻轻地啄了一下。 她笑道:“大人怎么开始学我了?” 沈青是亲完忽而觉得不好意思,被她调侃,更是赧然。 他挑起眉梢:“本官也喜欢这样,不行么?” “噢,原来以前每次我这样亲你,大人都是嘴上不说,心中欢喜不已啊。” “……” 沈青拿起一旁的新衣丢到时浅渡身上。 “多嘴,换好衣裳就走吧。” 时浅渡眼珠一转:“大人这是……默认了?” 这可真是难得。 她心情颇好,又逗弄地在沈青唇上亲了好几下,才算作罢。 “大人今天还有其他事吗?” 沈青换上小喜子送来的新衣,扎到腰带时,故意放慢了速度。 他瞧了时浅渡两眼:“没别的事,怎么了?” 他是知道时浅渡今日回来,特意提早把政事处理完了。 时浅渡看出他的示意,勾起唇角,帮他扎腰带。 手指用力,存心勒紧些,换的沈青一瞪。 “那岂不是现在就能回府了。”她帮忙系好腰带,“大人脚伤了,我背你去马车上?” “本官什么样的伤没受过,哪有那么矫情。” 沈青偏瘦,腰细,被她略微系紧了腰带,有种说不出的张力。 他顿了两秒,见时浅渡没动,又道:“还不快蹲下一点儿?” “嗤。” 时浅渡没忍住,笑出声音。 她在沈青掐在自己腰间门之前抓住了他的手指。 “大人怎么这么可爱?” 沈青故作不悦:“别拿那些夸阿猫阿狗的词形容本官。” 但他动作诚实的很,双臂圈上了时浅渡的脖颈。 “累了就说,别逞能。” “要是走不动了,也是因为之前大人缠我太久……” “收起你那些污言秽语!” “哎,大人别掐我呀……” - 时浅渡跟沈青两人关系这么好,但旁人不知底细。 有传闻说,瞧见时浅渡对沈青极好,两人关系亲密无边,但相信的人很少。 人们只知道,时浅渡又住进了沈青府上。 人人都以为又是沈青胁迫了时浅渡,但好在二者之间门并没有像他们预想中一样针锋相对,城外驻扎的大军也顺利入城,论功行赏,没有任何风波。 官员们见到无需站队,没有性命之忧,也就彻底放下心了。 至于其他事,没有必要为了别人丢掉自己的性命,他们不想多掺和。 要说心急如焚的,也就是时家老爷子和军中关系好的兄弟们了。 傍晚时分,天边晚霞似火。 时浅渡按约定来到酒楼,在小二的指引下去了包间门。 推门而入,便见到了头发花白的时老爷子。 她冲老人点点头,坐下:“祖父。” “渡儿,你与那沈青到底是怎么回事?” 时老爷子见她神色平平,毫无羞耻之意,神色不悦。 他语气比平时严厉:“得胜归来,手握兵权,到最后竟然还是被他威胁,住到他府上去!” 时浅渡神色自如地饮了口茶:“有什么不妥吗?” “当然不妥!”老爷子咳嗽几声,气的就差拍桌子了,“你被迫被赐婚给他,与他有过那段不清不楚的事情,就已经不好再寻亲事了,这次回来,竟然不提出把你们那婚约解除,竟然又一次住到他那,你是非要让万人耻笑、让列祖列宗蒙羞么?你好好的一身军功,本来纳婿入赘都是一句话的事,不知多少才俊愿意考虑,这下好了,就是嫁出去都难上加难,还怎么给时家留后?” “……” 时浅渡过去女扮男装一直保持着男子身份时,就知道自己这祖父一直想让她生孩子。 想让她扮男人攒取功名,又想让她光耀门楣后回来生孩子…… 天底下哪有那么好的事情。 她往后一靠,倚在椅背上,低笑一声。 笑得隔间门的沈青心中一紧。 他在拿到情报后,就立刻叫人包下了附近几间门雅间门。 马上就要听到时浅渡的真心话了。 握着茶杯的手指稍稍用力。 他不自觉地屏住呼吸,这辈子就没有这么紧张过。 “我不会生孩子的,就算没有沈青也不会,您不要找他的麻烦。”时浅渡双手交握在一起,俨然一副大佬姿态,语气不容人质疑,“需要我当男人上战场时,我就得乖乖装男人;需要我回家生孩子时,就要乖乖给人生孩子,祖父,您不觉得很荒谬吗?” “你……!” 时老爷子的脸颊抽动了一下。 他脸色很难看,心中却也知道,让时浅渡女扮男装上战场对她很不公平。 一直以来,确实是他们亏对了他这个孙女。 他退而求其次道:“你这……先不说女人生子乃天经地义,有什么事不能和家里好好商量?就算是不愿意接受家里的安排,也不能因为闹脾气,就跟一个阉人不清不楚地纠缠在一起啊!至少要找个名门正派的夫婿再商量其他吧?现在守活寡你就高兴了?” 沈青握着茶杯的手指更用力了。 难不成,时浅渡真是因为不想嫁人、不想生孩子,才顺势跟他在一起? “闹出这么一茬,你知道后世会怎么说我们时家么?这让我以后怎么面对列祖列宗!” 时浅渡眼中闪过淡淡的不悦。 “画饼”这回事可真是从古至今都没变过啊。 说什么找个夫婿再商量其他,还不是找了之后就使各种法子让人怀上? 古往今来,不知道多少女人着过这种道。 她打心底里讨厌有人逼她做她不喜欢的事情。 “后世如何评价我,我不关心。”时浅渡拧着眉头说道,“做事不是为了死去的先人,也不是为了后人的评价,而是为了活着的人。” 她将茶杯放下,抬眼看向时老爷子,发现他微微怔住。 苍老的面容动了一下,神色复杂。 她接着说:“只要当今的百姓能念我的好,享太平盛世,就足够了。” 时老爷子有些被她的胸怀镇住。 他盯着已经孙女,千言万语噎在嘴里酝酿。 半晌,终是叹了一声。 “你能文能武,又有这样的胸襟和报复想要施展,可你想没想过,自己这么稀里糊涂地入京,缺少与人对峙的筹码,就算想要大展身手,沈青那厮把持着朝政,能给你发挥的机会么?” “这个祖父大可放心。”时浅渡笑了笑,“沈大人什么都听我的。” 隔间门的沈青眉头一动。 联系起前面的话,再听到这种颇为得意的语调,心中越发不是滋味。 是不是在时浅渡的眼里,他就是个随意叫她玩弄的蠢货? “要是他实在放不下面子么——” 时浅渡的声音又响起了。 她摸摸下巴,笑道:“我在床上多哄哄他。” “……” “……” 时老爷子被惊得差点摔杯子。 沈青也差点摔杯子。 他耳根“刷”的红了个透彻。 脚趾因为她一句话不正经的话蜷缩起来。 这种话,是可以随便跟外人说的吗? 虽然别人大抵不知道是他被欺负的那样惨…… 可他还是臊的厉害。 那旁时老爷子猛地一掌拍在桌子上:“你……你是在太让我失望了!” 不出十分钟,时浅渡就把一直想让她生孩子的老爷子气跑了。 她耸耸肩膀,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 沈青在隔间门听见脚步声渐远后,才沉着脸推开门。 不想,抬眼就看到…… 时浅渡正眉眼带笑地靠在门边看着他。 他心里惊得一跳。 面上还算冷静,没太大变化。 他淡声说:“时小将军,你也在这儿。” “大人可别跟我说,没听见我们在隔壁的对话。” 时浅渡歪歪头,语调里满是逗弄之意。 “听见了又怎样?”沈青神色不变,薄薄的唇角往上嘲弄地一勾,“本官倒是很想问问,时小将军难不成是为了躲避逼婚生子,才跟我这么一个没了把的阉人在一块儿的吧!” 负在身后的手指一点点握的越来越紧。 他明明紧张的够呛,却还是摆出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 “呵。” 时浅渡盯着他,没有情绪地笑了一声。 下一刻,她将沈青半推半抱地拥入房间门,堵在桌前。 “沈大人,你可真是太懂怎么让我生气了。” 沈青双手撑在桌上。 他嘴硬道:“怎么,本官说的不对么?” 时浅渡与他的距离不过三寸。 她笑起来的时候,淡淡的气流吹到他的脸上。 “我要是说大人说得对呢?” “……你敢!” 沈青立刻瞪了她一眼。 他不满道:“给本官重新说。” “我家大人怎么越来越霸道了?”时浅渡好笑地看着他,调侃两个大字都快写在脸上了,“真是不讲理,说我为了躲避逼婚生子的是大人,让我重新说的也是大人。” 沈青低哼:“本官这辈子就没讲过理,现在才发现?” 他没有一点收敛的意思,因为他知道,时浅渡永远会包容他哄着他。 对于那些拈酸吃醋和胡思乱想,她总是好声地解释给他听,从来不生他的气。 他真是要被这人给宠坏惯坏了。 至于嘴上说的那些……本质上根本算不得生气吧。 那些根本只是她想方设法欺负他的理由。 “早干什么去了?现在后悔,晚了。” 他坐在桌上,高高在上地垂眸睨视时浅渡。 “重新说给本官听。” 这话翻译一下,就是让时浅渡哄他的意思。 时浅渡拨开沈青的腿,跻身过去。 手臂搂住他的腰,往自己身前用力一抱。 微扬着头,直接亲上他的唇。 “将军……!” 刚跟时老爷子碰过面、得知时浅渡在这儿的赵梓天一路找来,呼出声的那一刹,声音吓得直接掐灭在了嗓子里,瞪大的双眼露出几分惊恐慌乱。 他到底看到了什么? 将军把沈青抱到桌子上强吻? 手臂还死死按着他的腰? 这姿势……未免也……太让人想入非非了吧! 他怎么觉得,自家将军才是那个把沈青狠狠拿捏了的人? 赵梓天一直跟随时浅渡南征北战,视时浅渡为偶像,因为学她一直没有结亲。 撞见这么个画面,顿时从脖子红到了脑门,不知作何反应。 时浅渡没松开沈青,抬脚就关上了雅间门的门。 感觉到身前人一瞬间门加快的心跳,还有身上升高的温度,心中一乐。 她模模糊糊地哄人说:“不用理他,没什么大事。” “……” 对她来说是没什么大事。 丢人的可是他! 沈青在家里,没少被时浅渡抵开双腿挤进来抱。 关起门来怎么都没事,他也挺喜欢的,可被人看见…… 肯定要叫人私底下传开了。 他报复一般咬了下时浅渡的嘴唇。 “唔。” 时浅渡蹙眉。 咬的不重,但也破皮了,有点疼。 “大人竟然咬我。” 沈青扫过她唇上的血珠,脸上闪过一丝心疼。 咬完就后悔。 但嘴上是不可能承认的。 “谁叫你不知道关门。” 时浅渡问:“怎么,大人不愿意让人知道吗?” 沈青默了默,表情变化不大,只有眼眸垂了下去。 他一个玩弄权柄的阉人,早就被人骂许多年了,那些骂声对他来说不痛不痒。 叫人知道他们怎么相处也没关系。 只要时浅渡高兴,其实他怎么都没事。 他抬眼,直视着时浅渡:“只要你别玩弄了本官,转脸又找旁人好上,其他的事本官都可以依你。” “我家大人这么好……”时浅渡否认,“我当然不会跟其他人好了。” 沈青心中一烫,手指蜷缩。 他其实到现在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哪里好。 全天下恐怕只有时浅渡这么夸他了。 他低低地哼:“谅你也不敢。” 时浅渡唇角翘了翘。 唇上的血珠随着她的动作滚落。 沈青瞥见了。 那对红唇近在咫尺。 他淡淡地垂着眼眸,伸出舌,轻舔了一下。 可能他自己不觉得有什么。 但在时浅渡眼里,简直涩到爆炸。 她往前凑去,捉住沈青的下巴亲了又亲。 湿濡的唇舌纠缠在一起,直到他有些喘不过气,她才不舍的松开。 沈青手臂搂着她的脖颈,低低地喘。 那双不喜欢正眼瞧人的眼眸染上了些许绯色。 他却板起了脸,淡声说:“本官哪里好?” 值得她这么好生宠着、哄着,引得她没完没了地亲? 时浅渡也说不出个所以然了。 但她就是对沈青十分上瘾。 她想了几秒,只说:“大人哪里都好。” 沈青自戳痛处地强调了一遍:“本官是个阉人。” “我知道,我看的次数还少吗?” “……” 沈青的脸红了一点儿。 他又道:“本官年岁不小了,还是个老太监。” 时浅渡直视着他:“我也知道。” 而且她还知道,她家大人年纪越大越叫她上瘾了。 “是你先招惹本官的。” 沈青的神色一直不太浓重,但又莫名缠绵。 修长漂亮的手指抚上时浅渡的下巴,碾过她的嘴唇。 要不是最初那个吻…… 他可能不会动心。 都怪时浅渡,他才会变成现在这样。 思前想后、惶惶不安。 但也……得到了无限的欢喜。 得到了就不想再失去了。 “既然害的本官离不开你,就得乖乖的给本官负责到底。” 时浅渡搂着沈青的腰,把人亲密无间门的抱紧在自己怀中。 动作温柔,满是无需用语言去说明的情意。 “我都听大人的。” 396 顾英和1 不会是没亲过吧? 第三百九十六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时总?你说的是时盛的时总吗?” 高壮的男人一边洗手, 一边多看了顾英和两眼。 他有着古铜色的皮肤,剑眉星目,放在人群中的话,很是亮眼。 “你是这两天新来的?” “嗯, 新来的。” 顾英和点点头, 通过镜子, 看着男人。 他依然留着半长的发, 四六分的刘海搭在额上,露出光洁的额头。 后面的头发没有梳起来, 而是散在肩膀上, 更显得柔和。 男人笑了一声,说不出是嘲笑还是调侃。 他对着镜子打理打理头发, 说:“想来这种地方吊富婆的不少, 你这么直接的倒是不多, 不过我劝你还是换个目标吧,时总这么多年有没有谈过正经男朋友我不知道,但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她跟会所里的少爷接触不多,也很少主动来这种地方, 一般都是合作的人在这边定房间, 她直接过来谈事, 谈完就走,不会叫人陪着的。” “不过么……” 他顿住, 细细多看了顾英和两眼。 巴掌大的脸,精致柔丽的五官,温婉好听的嗓音。 整个人透露出一种柔美无害的气质。 跟许多温柔型、白幼瘦或者女装大佬的美感都不同,他白净偏瘦, 但没有幼态,没有过分的阴柔感,也没有那种灿烂的阳光少年气,就只是……特别漂亮。 无需伪装或者刻意地凹姿态,像是无性别的天使,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一种无暇的美感。 “我印象里是没有你这种类型的男人去找时总,你试试也不是不行。” “你们俩,商哥到了,领队叫你们收拾好了立刻去试房。” 有人在门外往卫生间里望了望,叫他俩过去。 试房,也就是排着队地让客人看一遍,被选中的就留下陪着。 “知道了,我们这就过去。” 男人回了一嗓子,又扭头拍了拍顾英和的肩膀。 “商哥喜欢你这种白白净净的男生,他的癖好有点变态,不过给小费特别大方,一晚上能赚平时半个月的,看你接受程度能有多少了,要是不那么需要钱,就别表现的太亮眼。” 两人形象气质相差很多,不会成为竞品。 所以男人多说了几句作为提点。 “谢谢。” 顾英和道谢,两人一去往包间走去。 自从离开了精神病院后,他改了名,一直伺机而动,想办法报仇雪恨。 但以他的情况来说,报仇是难上加难。 他大三下半学期就被迫进了精神病院,毕业证都没有拿到,更没有工作经验,加上当年铺天盖地都是抄袭的新闻,就算想从基层开始做起,也会被人轻而易举地扒出过去。 只要不整容,就没有再进入这个行业的可能,设计师的路已经彻底走不通了。 在精神病院中的八年,他的时间好像停滞了。 除去睡觉,每天能去的地方,就是餐厅和活动室。 活动室里有电视,护士播什么就看什么,没有选择的余地。 更不可能给他机会学习知识,只能虚度时光。 他只擅长建筑设计,没有其他的特长。 就算想像一些电视剧里一样高智商犯罪报仇,也没那个知识储备。 就只能在出院后慢慢地计划。 反观当年抄袭他的几个人,虽然自英兰城项目之后,再也没有过亮眼的设计,但还是凭借着他英兰城的设计在业界混的风生水起,最多被人说几句江郎才尽。 他们现在都在时盛集团的下属公司任职,大赛的相关负责人也基本还在时盛。 就连一些不分青红皂白就给他记处分的老师和落井下石的同学,都跟时盛有着合作。 还有当年连跟他见面都不肯的时浅渡。 那场抄袭舞弊的所有主要人员,都跟时盛集团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所以他想,既然不能再当设计师了,就选择一个最方便打探各种消息、也最容易接触到时盛的总裁时浅渡的职业,先摸透了情况,再慢慢筹划以后。 八年时间很长,他过得不好,长相变了一些。 就算是以前相识的老同学,恐怕都要多看几眼才能想起是他。 好在当年时浅渡没与他见面,只让手底下的人处理这件事。 没见过他本人,没听过他的声音,应是认不出来吧。 顾英和胡思乱想的,很快就到了地方。 他快速环绕四周看了一眼。 跟他一起走进包间的,都是些年轻帅气的小伙子。 包间中的客人有好几位,中间那位看起来最有话语权。 那应该就是别人口中的商哥。 商哥翘着二郎腿,挨个把“少爷们”瞧了一遍。 他笑问:“新来人了是吧。” “是啊。” 领班最喜欢的就是这种大方的客人。 至于爱好变不变态什么的,又不是他陪人,与他无关。 他挨个给商哥介绍一遍,最后说到顾英和:“最旁边叫顾子轩,今天是第一次出台。” 顾英和为了名字不太过出挑,就换了个最普通最常见的。 被叫到姓名,他的眉眼动了一下。 学着其他人的样子,礼貌地点头示意。 这种地方,太主动了不行;完全没反应,也不行。 要是太过冷淡,反而更容易惹祸上身。 “你们这是哪找的人,年纪看着大了点儿,但模样……啧啧,真不赖。”商哥细细地看了他几眼,抬手点了点,“今天就他吧。” 顾英和确实没想到,第一次出台都能正好被癖好变态的给瞧上。 他这辈子,尤其是跟面容相关的事,就没幸运过是吧? “我……” “你什么你,你还想得罪了商哥不成?” 领班看出他的意思,连忙在顾英和开口前,背着人掐过去一把。 他低声呵斥道:“不得罪人还能有钱拿,得罪了人,不仅拿不到钱,还没有好果子吃。” 顾英和抿住嘴唇,想找些话与人商量。 奈何在精神病院八年,他没多少跟正常人交流的机会,思维语言都退化了。 一时之间,就是连理由借口都想不出合适的。 他眉头抽动了一下。 心说算了。 既然已经决定不惜一切代价都要报仇,碰到个变态又怎么了呢? 兴许还能借着这位瞧着颇有地位的客人得到些好处。 至少是大把的钱财。 住院八年,都是小姨每个月给精神病院打钱,还特意多打些,让医护人员对他好一点,还给他增添了额外的零食和水果。 不然,他那段时间肯定过的更差,说不准都坚持不到现在。 他查过了,他那家医院,一个月就要两万块。 八年就是近二百万。 小姨家有钱,但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他怎么也得在复仇事发之前,把钱赚回来还给小姨。 虽然小姨不在身边,但世上就只有小姨在意他了。 正当他做好决定,打算说出“好”字时,听见外面有人说—— “时总,您这边请。” “那边是商总的包间……” 包间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了。 没了阻隔,声音一下子清晰起来。 时浅渡扶着门把手,靠在门框旁边,往包间里看。 她眉梢往上一挑,招呼道:“商总。” 商哥“哎哟”一声,语调显然很浪:“稀客啊,在这儿碰见我们时总,怎么,不会是特意过来找我签约的吧?我还以为这回又得我求爷爷告奶奶的一趟趟往您办公室跑呢。” 看样子,是跟时盛有不少合作,关系还可以。 时浅渡便白了他一眼:“你想多了,我是来谈别的事情。” 顾英和侧头看着时浅渡。 又一次见到她了。 这个在八年前被他当做救星的人。 可惜,那时她低头看着iPad上的文档,连头也没抬,就从他身边擦身而过。 他被保安拦住腰身,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 那颗充满期待的心脏,也一点点地死了。 后来这些年,他在电视新闻上见过时浅渡几次。 但若是说现实中,只是第二次见面。 来会所之前,他了解过时浅渡的情况。 传闻都说她是个冷漠的人,工作上在商言商,对无关紧要的人不会有过多关注。 就像她当年不会亲自过问赛事,而是让负责人调查一样。 在什么位置做什么事,这是她秉承的原则。 可是正因为如此,他才会落得如此凄惨的下场。 每次来会所,她也只是谈工作。 从来不会主动点少爷。 八年前时浅渡不会成为他的救星…… 现在应该也不会吧。 顾英和没抱有希望。 但为了能给时浅渡留下些印象,还是开了口。 “时总。” 干净柔和的声音不大,却在房间中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众人纷纷扭头过去,看看是谁这么大胆。 瞧见是顾英和,有人低嗤一声,表示嘲讽。 新来的果然都想攀个大的,这刚被商哥点了,就主动去攀时浅渡? 又碰了钉子,又惹恼了商哥,实在是一点脑子都没有。 时浅渡也循声看去。 看到那张熟悉的柔和面容时,眼底染上了笑意。 她就是为了顾英和,才会推开这间房门的。 目光在男人身上扫视了一遍。 大三时入院,八年后出来,如今应该二十九岁了。 他的脸更成熟了些,没了那股子少年气,也没了大学时的朝气。 日复一日的精神病院生活让他精神状态不算特别好,就算每天都在护士的看管下按时上床睡觉,也经常会睡不着,需要在医生的指导下用药才能入睡。 但他上了薄薄的妆,遮住了黑眼圈,还微微扫上一点眼影。 更显得柔美漂亮了。 她故作不认识,问领班道:“这是……新来的?” 领班快速扫了商哥一眼。 知道两人之中,时浅渡的地位更高些,便点了点头。 “是的,时总,他今天是第一次出台。” 时浅渡笑了笑:“让他过来陪我吧。” 短短七个字,说得整个包间的人都愣了。 这可是时总第一次主动点少爷! 顾英和也是一愣。 只是试探性地唤了声“时总”,竟然真帮他挡了一劫? “时总您今天怎么有兴致了?” 领班心里高兴,时浅渡可是大客户啊,背后集团数百亿资产。 这个姓顾的小子还真是幸运,第一回出台就这么抢手。 他赔笑地看向商哥:“商总你看,时总好不容易有了个中意的人……” 商哥没太介意,摆了摆手。 来这种地方玩,也就是图开心。 还是事业更重要。 他看向时浅渡:“时总,我已经点了他,这下你把人带走,可是欠了我一个人情了,到时候谈正事了,给我手下留点情,别一回回的让我跑了,成不?” “商总爽快人,我就愿意跟爽快人合作。” 时浅渡说完,笑着冲顾英和招招手。 她说:“过来,跟我去隔壁。” 顾英和冲领班稍稍点了下头,走到时浅渡身边,被她搂住了腰。 他心中微微一跳。 高中好好学习不谈恋爱,大学又出了那种事,直接进了精神病院。 这么多年,除了跟精神病打架,真没跟人这么亲密地接触过。 忽而被搂住,很不习惯。 身体本能的紧张,肌肉紧绷。 时浅渡笑了笑,毫不避讳地在他腰上摸了几下。 腹肌的纹理非常明显,能摸出巧克力块块。 手感不错。 她回想起顾英和给她生孩子的时候。 他大着肚子,身材走样,还抑郁复发,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可怜巴巴地黏在她身边。有时候胎儿压住某些神经,他自己伸手够不到,只能哭着求她帮忙纾解。 她手掌之下平坦的小腹中啊,曾经孕育过他们的孩子。 她不算喜欢孩子,但顾英和产后抑郁治好后,十分珍惜。 他觉得那是她爱他的证明,允许他用孩子永远地把他们连接在一起。 不管以后如何,他都是爸爸,她都是妈妈。 顾英和真的是个很容易满足的人。 可这些年,他受了不少的苦。 孤苦无依地在精神病院中过了那么多年。 肯定很绝望吧。 好在目前为止,还不算黑化的彻底。 他现在就是想报仇讨回公道,但还有理智。 如果她今天没有把人带走,那才是真正血腥的开始—— 刚从精神病院中出来的顾英和,因为长期按时服用药物,精神比较平稳。 在他进入会所工作后,没能一直准时吃药,再加上会所的工作环境、不同的客人、烟酒的促使,抑郁和其他精神问题一起涌了出来。 从前他抑郁时自.残伤害自己,而此后,转变成了对其他人的攻击性。 工作时,他是柔美听话的少爷; 而休息时…… 成了杀人的魔鬼。 血腥无比地残杀所有与八年前事件有关的人。 时浅渡无声地叹了一下。 她可不想她家小顾变成那副模样。 “来,随便坐吧。” 她把人带到了自己赴约的包间中。 为了见顾英和,她来的比约定时间早。 对方还没来,房间里没人。 她坐在沙发上,拍了拍身边的位置。 顾英和很顺从地坐到了她的身边。 他没有工作经历,一直与精神病人为伍,社会历练很少。 所以待人接物,很多时候还像是个大学生。 一举一动,看起来都有种没经历过社会毒打的青涩感。 这种感觉挺奇妙的。 明明年龄不小了,依然保持着某种稚拙。 甚至因为极少与正常人交流,比大学时还要笨拙一些。 八年时间,或许都快忘了怎么在生活中跟正常人沟通了吧。 时浅渡这么想着,不免有些心疼。 她想对顾英和好点,见他笨拙,又忍不住逗弄。 她笑问:“很紧张吗?” 顾英和点点头,坦诚道:“是有点。” 眼前的,是冷漠忽略过他一次的时总。 他不觉自己能立刻搭上她,以为有机会在会所中历练历练。 谁想到突然就跟时浅渡单独来到包间里了。 难免会紧张。 他低着头,搭在大腿上的手指微微用力。 时浅渡安静地看了他一阵。 这个男人话少、内敛、面色沉静。 要是她没猜错的话,顾英和现在还在抑郁中。 许时间改变了他,不再喜欢用笑容掩盖自己的情绪。 他面容沉沉,微深的眼窝带着一点忧郁之感。 成年人才有的忧郁美感与行为上的生涩放到一起,莫名有些可爱。 “过来一点儿。” 既然已经用这个身份跟顾英和搭上关系,那没必要装得清心寡欲。 时浅渡在男人往自己身边凑的时候,右手搂住了他的腰。 紧接着,左手搭在他的右腿上。 稍一用力,就搂着他的腿,让他跨坐在了自己身上。 “……!” 顾英和哪里经历过这些。 即便有了心理准备,身体本能也还是嫩得很。 才跨坐上去,就不自觉红了耳尖。 “时总。” 他唤了一声,嗓音低柔。 时浅渡靠在沙发背上,用双臂圈着他的腰。 手臂收紧一些,就能让男人往前靠,更紧密地贴上她。 瞧见顾英和藏在长发下面的耳朵泛出粉红,她唇角往上一翘。 还是这么容易害羞啊,真可爱。 记忆中,顾英和二十九岁时,已经是全国顶级的建筑设计师了,那时他已经卸货,生下孩子,在她的陪伴下做完产后修复,身体和心理状况都恢复的不错。 网络上对他有过一些嘲讽,但更多的是正面的支持和鼓励。 生孩子没影响他的事业,还给他带来了忠实的粉丝和更多机会。 他就在家一边带孩子,一边工作,生活悠然自得。 可以说二十九岁就到了人生巅峰。 那时他每天的笑容都很多,抑郁也在没有复发过。 相比现在,开心的不是一星半点。 不过时浅渡相信,她这次也依然能陪顾英和走出坎坷,变成最快乐的人。 落在男人腰间的手掌慢慢往上。 抚过他的背脊,捏了捏他柔软的脖颈。 男人似乎已经想得通透,十分顺从,任凭她这样动作。 他垂着头,黑发随着动作散落,遮挡住一点面容。 为那张柔美精致的脸增添了一股朦胧的氛围。 她的手掌往下按,他便乖乖地跟着低垂一些。 和过去一样的乖巧听话。 只是这次,是因为她是客人。 不过没关系。 反正顾英和只会有她这一个“客人”。 时浅渡微扬起头,轻车熟路地亲了一下他的嘴唇。 过去她无数次这样做过。 顾英和喉结滚动,依然没有躲开。 眼眸低垂,眉宇轻轻敛着。 内敛又温顺。 说真的,他这个气质忧郁地垂眸任凭人亲吻的姿态…… 实在是撩人。 时浅渡又一次抬头,嘴唇碰上了他的。 先是细细地摩擦亲吻,再用牙齿轻轻地舐咬。 手掌之下,能感觉到他腰间越发紧绷。 紧张的不要太明显了。 她不由得低笑,用舌去撬男人的唇齿。 顾英和一开始微僵,但很听话,乖乖地让她侵略。 湿濡的唇舌触碰到一起。 他不太会,便完全随着她的动作走。 时浅渡刻意把动作放的温柔。 她知道顾英和半生坎坷,到现在还留着初吻,便一点一点地引导他、带领他,把最温柔舒适的感受带给他,慢条斯理,不疾不徐。 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听见男人喉咙里发出了低低的哼声。 她慢慢分开,吻去他唇角的水光。 顾英和被亲得脑子有些晕沉。 荷尔蒙的作用强大,又是第一次体验,被弄得背脊发软。 他双臂撑在时浅渡的肩膀上,漂亮的眼里蒙了层薄薄的水雾。 丰润的嘴唇晶亮,一张一合的,细细地喘。 竟是…… 比记忆中的还要涩气。 时浅渡的喉咙滚了滚,又在男人唇上轻吻了几下。 她故意调侃:“这么青涩,不会是没亲过吧?” 顾英和心中一紧。 是没亲过,就是不知道说出来有没有人相信。 他低喘着缓了一阵,脑子清醒了,才低声反问。 “刚才是初吻,时总相信吗?” “是吗?”时浅渡笑盈盈地跟他**,“那真是第一次出台?” 手掌托住男人的腰,把他往自己跟前带了带。 还轻抚了抚,弄得这人肌肉更是紧绷了。 顾英和点点头:“嗯,第一次接触这个。” 时浅渡故作不知地问:“看你也有二十大几岁了,现在突然出来做这个,是有什么变故?” “没什么变故,就是缺钱。” 顾英和微不可察地弯了下唇角。 眼前这位,可是曾经与他擦肩而过都不多看一眼的时盛集团时总。 而他这个刚出院的“精神病”,竟是被她抱着亲上了那么久。 “我听说时总从来不点人,怎么突然点我?” 时浅渡直勾勾地看了顾英和半晌。 忽而一笑,环抱着男人的腰,轻吻在他的耳畔。 她刻意压低嗓音,半真半假地逗弄道:“我好像……对你一见钟情了。” 397 顾英和2 今晚跟我回家吗? 第三百九十七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顾英和跨坐在时浅渡的腿上。 以这个姿势, 比她高上一头还要多。 他低着头,视线落在时浅渡的脸上, 一点一点地看过去。 时总比他大一点,百度百科上写的是三十四岁。 但保养的好,看不出岁月的痕迹,只有在笑起来时,眼角才会有一个小小的笑纹,微微往上翘起, 跟她笑的一样好看。 年轻漂亮,事业有成,怪不得有那么多人趋之若鹜。 可在他的心底,时浅渡的样子从不是眼前这样。 顾英和对她的印象停滞在了八年前。 她拧着眉头,从他身前冷漠地穿行而过。 夺去了他最后一点希望。 身为集团总裁,时浅渡不可能事无巨细地亲自过目。 他知道自己不应该恨她。 可他就是恨她。 看到她,他就想起了那时深重的绝望。 想起铺天盖地的辱骂, 想起割在手腕上的伤口和满目的红。 还有他八年浑浑噩噩的时光。 他头脑中闪过无数画面,眼前虚焦又聚焦。 最终定格在时浅渡的脸上。 他浅笑了笑:“时总是不是对每个想泡的男人都这么说?” “你不是才说过么,我以前不喜欢叫人陪的。” 时浅渡背靠沙发,按住男人的背脊,让他慢慢地软下身子, 依在自己身上。 她很享受那种, 有个干净柔软的男人窝在自己颈窝的感觉。 在没人瞧得见的地方, 顾英和攥紧了手指。 他一开始不好意思一点力气不用地趴在时浅渡身上, 便不自觉绷着劲儿, 看似靠在她身上,实则保持着肉眼不可见的距离。 但没多久,身上的肌肉就酸的厉害, 他不得已,偷偷地一点点卸去力气。 彻底地把自身重量全都靠在了时浅渡的身上。 他听见耳畔传来一声愉悦的轻笑。 笑得他面颊上微微一烫。 被发现了。 下一刻,柔软的触感缠上了他的耳朵。 突如其来的吻让他蓦的软了腰,控制不住地赖在时浅渡怀里。 两人之间几乎没有任何距离了。 他能透过衣裳感受到对方的温度,甚至是心跳。 温热的气息随着细碎的吻,吹拂在耳畔,无限暧昧。 “以后别在这儿工作了。” 时浅渡附在他的耳畔,反复亲吻舔舐。 顾英和的耳朵还是跟从前一样敏感,亲几下就一身的不自在。 她对怀中男人的反应特别满意。 顾英和咽了下口水,调整自己紧张的呼吸。 他低声说:“但我要赚钱,需要工作。” 时浅渡笑道:“我有钱啊。” “……” 顾英和有些想笑。 他想,时浅渡知不知道,自己的行为让她口中的“一见钟情”很可笑。 她又知不知道,自己的话语更像是一种羞辱? 他还想通过时浅渡顺藤摸瓜地摸清每个仇人的情况,便没有得罪人。 他撑起身子,玩笑似的问:“时总是不是没追过人?” “是啊,从前都是别人追我。” 时浅渡依然靠在沙发上,漂亮的凤眸坦然直视着顾英和。 手指撩起他凉丝丝的黑发,放到唇畔轻吻了吻。 她笑得极是好看:“第一次碰到看一眼就觉得喜欢的人。” 顾英和神色不变,不为所动。 从没追过人,情话还这样张口就来啊? “时总是想包我吗?” 时浅渡的动作顿了一下。 她停顿几秒后,温声说道:“我刚才的话,好像让你误会了。我是因为喜欢你,想跟你谈恋爱,所以不愿意让你在这里陪别人,也愿意给喜欢的人花钱。” 修长漂亮的手指落在顾英和脸颊旁边,一挑,便将他一侧的黑发别到了耳后。 “但如果包.养是最快占有你的方法……” 手指往下落,意味深长地碾在男人丰润柔软的嘴唇上。 她轻笑:“那没错,我想包你。” 顾英和的心里跳了一下。 他经历了那么多,算不上善男信女,自然不会被什么“一见钟情”或是“喜欢”撩拨心弦。 可即便如此,在时浅渡说到占有的时候,被她侵略性极强的目光注视…… 他还是胸腔发紧。 许是气氛太撩人,或是姿势太暧昧了吧。 弄得他有一瞬的恍惚。 他眨眨眼睛,不遮不掩也不装小白花,说得很明白:“时总,你知道的,我会来这儿工作,就是为了钱,谁点了我,我就是谁的。” 时浅渡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卡,塞进他的口袋里。 “出零花钱是应该的,不够再跟我说。” 说话间,她按住男人的脖颈,又勾上他的唇舌轻吻。 包.养关系也好,省的她还要循序渐进清心寡欲。 反正都是她的人,她好好护着宠着便是了。 顾英和对时浅渡的亲吻不算反感。 一开始,他以为自己会讨厌跟他的“仇人”做这样的事。 被亲上的瞬间,他已经做好了忍着恶心的准备,在心中念叨了几遍—— 亲一下又不会少块肉。 谁想,这感觉跟想象中不太一样。 时浅渡的嘴唇软软的,跟她这人的外表一样,干干净净,没有酒气什么的,只有淡淡的香甜气息,好像……刚刚吃过微甜的糖果一样。 动作也很温柔,单说感受,恐怕任何人与她接吻都不会觉得反感。 肺里的空气渐渐减少。 他微不可察地敛了下眉头。 时浅渡发现了,很快就与他分开。 她将微喘的男人圈在怀里,在他最敏感的几个地方轻轻逗弄。 还故意多蹭了他几下。 结果跟她猜测的大差不差,顾英和现在肯定一直在吃药,处于“没有世俗的**”这个阶段。 要不是药物作用,就算完全不喜欢她,被这样亲亲蹭蹭的多少也有些动静了。 手掌轻轻抚在男人的背脊上。 她算计着,要想办法带顾英和找最好的医生检查一下。 尽快让人从抑郁中走出来,免得他继续痛苦。 - 时浅渡跟人谈完工作,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 她先送走了合作伙伴,接着回头,冲顾英和伸出手。 “今晚跟我回家吗?” “……” 顾英和实在没想过“接近时浅渡”这件事,会紧张如此神速。 他短暂地怔了下,把手放在她的掌心:“好。” 他父母双亡没有房子,高中大学都住校。 从精神病院出来后没有去处,这阵子都住在廉价宾馆。 能住到时浅渡家里去,可以接近她,还可以省去找房的钱,何乐而不为呢。 “有什么要从这儿带走的东西吗?” “这里没有。”顾英和摇摇头,“我在宾馆有些行李,今天很晚了,就别耽误时总的时间了,我明天自己去拿。” 时浅渡挑唇一笑,勾了下男人的下巴。 “你这是打算长期住在我那儿了?” 顾英和脸上顿时浮出一层薄红。 时浅渡问的是今晚,他却以为一直住在她那里了。 他尴尬道:“抱歉……” “正合我意。” 时浅渡打断男人的道歉。 亲了下他的额头。 这个时间,正是会所里人来人往人最多的时候。 时浅渡牵着顾英和的手,在一些人的侧目中穿行而过。 “时总包男人了?” “我去,谁这么幸运叫时总看上了啊。” “这么晚了不会是去开房吧?” “开房”两个字,刺激到了顾英和的神经。 他眼皮一跳,忽而想到,回到时浅渡家里应该是要…… 上床的吧。 他在精神病院里,没女朋友也没心思谈情说爱,不太在意那些。 无求无欲的习惯了,都快忘了抗抑郁药对他的副作用。 现在他这么个“不行”的状态,要是被发现了,时浅渡还会包他吗? 就算是真的对他一见钟情,也不会喜欢bq障碍的男人吧。 可这次反悔不去时浅渡家里,下次要是再提起,恐怕不是这么容易了。 只能到时候随机应变,看看怎么才能躲过去了。 路上有一点堵车。 从会所到家里,用了大半个小时。 时浅渡作息稳定,这个时间就该洗洗睡了。 别墅里不止一个浴室,她便从柜子里翻出了全新的浴巾,丢给顾英和。 “浴巾是全新的,你去楼上洗澡吧。”她眼珠一转,故意逗弄说,“我这儿没有男式的衣服,你洗完就不用穿衣服了,直接来楼下找我吧。” “……” 顾英和的眼皮一跳。 果然,这是要…… 他也没有男士睡衣,没得选,只能点点头。 “好,我先去洗干净。” 浴室的热水连接壁挂炉,不需要烧水。 温度适宜的热水洒在身上,去除了一身的疲倦。 顾英和头发比较长,所以比一般男生洗澡要更耗时一点。 他洗了头发,又低着头抹护发素。 视线扫过下面,平和柔美的面容浮出一丝波动。 男生嘲讽男生的时候,也非常恶毒。 他从小就因为过分漂亮的面容遭受过数不清的恶语。 小学时还好,从初中那帮男生开始聚在一块看片开始,就变得越来越污秽,嘲讽他像片里的女主、造谣他喜欢被男人搞、跟喜欢他的女同学说他不行或者特别小之类的,就没怎么断过。 直到高考后,来到了大城市读大学,那种龌.龊的污言秽语才渐渐消失。 如今真因为吃抗抑郁的药物有了障碍,要是被时浅渡知道了…… 不知道她会不会也露出跟那些男生相差无几的表情。 他勾起唇角,颇为自嘲地笑了一下。 回想回想,这辈子真是没有什么顺心的时候啊。 他把泡沫洗净,擦干身上的水珠,又用吹风机把头发吹干。 接着,又自己快速把替换下来的衣服洗干净了,晾在晾衣架上面。 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时浅渡都说了直接过去,那就直接过去吧。 顾英和将浴巾围在腰间,习惯性地拿着随身揣在外套口袋里的药,打算接杯水吃药。 路过二楼时,顿住动作往时浅渡的房间望了望。 要是一直不停药,他的bq障碍就好不了。 今天糊弄过去,明天糊弄过去,但不可能天天糊弄过去吧。 他得抓住机会留在时浅渡身边,才能摸清更多情报。 他沉默地把药塞回了外套口袋里。 收好外套,转而走进了时浅渡的房间。 “时总,我洗好了。” “嗯,来吧。” 时浅渡还在敲电脑,顺手拍了拍身边的位置。 今天提早一个多小时去会所跟她家小顾亲亲抱抱,落下了一些工作。 还是睡前搞定了再说,不拖到明天早晨。 顾英和局促地抿抿嘴唇。 他决定下的利索,说当少爷就当少爷,说献身就献身,说跟回家就跟回家。 可他生涩也是真的生涩,让一个脱离社会八年时间还从没谈过恋爱的人一上来就陪人睡觉,怎么看都不可能无师自通。 他裹着浴巾坐上床,往时浅渡身边凑了一点。 时浅渡快速瞥了一眼,没多想。 “怎么还围着浴巾。” “……” 顾英和的嘴唇动了动。 他垂头,柔顺的黑发扫在时浅渡的肩头。 抬手掀开浴巾,叠好放在一旁。 这回轮到时浅渡怔住了。 嘶—— 她眨巴眨巴眼睛,接着低笑出声,手头的工作实在干不下去了。 把电脑合上往旁边一丢,勾着男人的腰就把他强硬地抱在了怀里。 手指故意戳了他几下。 她调戏:“你怎么这么实诚?” 说别穿了还真就不穿。 就这么过来找她,很容易让她误会呀。 羞意蹭蹭蹭地往顾英和脑袋上蹿。 身体条件反射地抖了两下。 他喉咙微哽,平复了情绪才温声答:“时总给了钱,我就都听你的。” 时浅渡心里又长长“嘶——”了一声。 抖那两下,实在是……咳咳。 身为一个把玩过顾英和无数次的lsp,她见不得这个。 还是赶紧别多看了。 不然总想上手逗弄她家小顾。 她别开视线:“那过来让我亲亲。” 一个翻身,撩起了软被。 两人埋在软被之下,膝盖抵在男人腿间,一手扶住他的后颈。 唇齿间的动作还是那么温柔,轻轻地亲他。 这会是在床上,要是还那样亲,后续发展可想而知。 顾英和见势不妙,想推她的肩膀。 却听时浅渡在他耳畔哑声说:“亲几下就睡觉好不好?” 心情放松了一些。 虽然他莫名觉得,这话跟某些男人“我就蹭蹭”有异曲同工之妙。 温软湿濡的吻跟那时一样,还是能把他亲得身上发软。 但这次没有被亲到缺氧,只是轻柔地吻了吻,便与他分开了。 环在腰间的手臂把他搂到了怀中。 他闻到了淡淡的香气,感觉到自己光秃秃的身子蹭到了对方的皮肤。 面上忍不住一烫。 他还是第一次跟别人这样亲近。 时浅渡发现他的肌肉又紧绷起来了。 她轻笑,抚了抚男人的背脊:“不用紧张,我是喜欢你,不是想睡你。” 略微顿了一下,又补充:“虽然喜欢你也包括想睡你。” “……” 顾英和抿抿嘴唇,没说话。 他见时浅渡没有立刻碰他的意思,就顺从地靠在她的身边。 皮肤相互贴在一起,无需动作,就能混乱他的心神。 “别多想,在这儿住几天就习惯了。”时浅渡轻抚他的背脊,“睡吧。” “嗯。” 顾英和低声回应。 他头脑很乱。 对于时浅渡的态度,他不太能看得懂。 若真喜欢一个人的话,真的会说出包养这种话吗? 可若不是喜欢他,从来不点少爷的人,又为什么主动接近他? 他没有值得一个大老板主动接近的地方。 难道是看出了他的身份,知道他就是当年抄袭事件的顾英和了? 这也不对,要是看出来了,直接拆穿他便是。 何必大费周章,更没必要跟他这样……搞在一起。 兴许真是看中了他的脸? 他不信一见钟情,但他相信见色起意。 时浅渡逗弄他的动作那么熟练,一看就知道是情场老手了,指不定有过多少情人,想来以她这样的身份,每个情人也不会太长久吧。 他得尽可能的延长时浅渡对他的兴趣,好方便他行动。 若是真能叫时浅渡喜欢上他…… 算了,虽然这不失为一种报复方式,但他还没自大到认为时盛的总裁会全身心地爱上他这样一个无名小卒。 就算是玩,他一个大学没毕业就进了精神病院的人,也玩不过商场天才吧。 没有机会通过会所在别人身上练习口才和心眼,他以后得少说话,免得说错或暴露。 一个晚上的时间,他的生活有了这么大的巨变。 思来想去的,更难以入睡了。 时浅渡闭目一段时间,睁开双眼,用手指抚平了男人眉间的褶皱。 她温声问:“睡不着吗?” 顾英和心头一跳。 还以为时浅渡早就睡着了。 他点点头:“嗯,有点不习惯,时总你不用管我。” “那怎么行。” 时浅渡从枕头下面摸索出遥控器。 轻轻一点,房间中就亮起了很微弱的暖光。 “是枕头或者床不舒服吗?” 顾英和摇了下头:“不是,我睡眠本身就不好。” 他这么多年都是这样,不吃药很难睡着。 基本要熬个三四个小时,直到天边微亮时才能入睡。 时浅渡侧躺在床上,静静地看着顾英和。 他面部线条流畅,眉眼柔美细致,略深的眼窝带着些许忧郁与疲倦,却更显得温柔。 暖光撒在脸上,勾勒出漂亮的弧度与阴影。 长睫轻颤,落在眼睑上的淡淡阴影也跟着轻轻扇动。 谁能想到,这样一张漂亮的面容背后,埋藏着血腥的种子呢。 在她看来,顾英和长期睡不好觉,也是他后期发疯的重要原因之一。 换谁十来年天天睡不着,都得疯个大半。 她叹了一声,往床的上方凑了一点,比顾英和高出二十公分的距离来。 手臂用力,把人勾到自己的怀里,按照从前的样子在他身上轻抚。 在顾英和孕期的时候,也是天天晚上睡不着觉。 身上难受,精神疲累,从身到心没一处好的。 因为怀着孩子,还不能吃药,只能靠自己硬生生地熬。 他为了孩子十分拼命,牺牲了很多,她是看在眼里疼在心里,见着自己喜欢的人一把一把的掉头发,一宿一宿的睡不着,她也不太好受。 所以每天晚上,她就想各种办法哄顾英和睡觉。 开什么灯光,哼什么歌,手上怎么安抚…… 等等等等,她一点点地试,终于摸索出了她家小顾最喜欢的法子。 每次她好声地哄一哄,二三十分钟,他就慢慢地睡着了。 不过那会儿顾英和喜欢她,她的安慰应该会更管用些。 不知道现在这种情况,能有几分的用处。 反正就死马当成活马医呗。 试试总比不试强。 时浅渡叹息,轻吻在男人薄薄的眼皮上。 “睡吧,我陪着你。” 他的眼皮一抖。 - 顾英和睡到了日上三竿。 他抱着时浅渡的枕头,窝在被子里发怔。 久违的舒爽放松感自大脑一路扩散到了全身。 记忆中,已经许久许久没有睡过这样的好觉了。 真不知道时浅渡到底是怎么做到的,让他没吃药也慢慢的睡着了。 她好像…… 一边轻抚他,一边给他哼歌,就这么哄了好久。 他们当总裁的都那么闲得慌的吗? 大晚上的不睡觉,反而哄他到……半夜。 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但少说也得是四五十分钟。 只记得落在身上的触碰很舒服,一下一下,搭配着落在耳畔的小调…… 还有温热的轻吻。 时浅渡总是亲他。 动作很轻,那种安抚一样的吻。 似羽毛落在身上,轻软微痒。 回忆起迷蒙困倦之中的那些感受,他抱着枕头,身子不由自主地颤了一下,脚趾蜷缩。 398 顾英和3 他真是个变态。 第三百九十八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手指缓缓扫过一排排书脊, 在感兴趣的书目上停下。 指尖一勾,把书从整齐的书架中抽出。 顾英和翻开书, 过一遍目录,又选择最感兴趣的章节,快速扫上几眼。 看到是自己喜欢的风格和想看的内容,就放进小推车里。 书店的饮品区源源不断地传出咖啡的香气,充盈了整个空间。 客人们大都安静,偶尔传来几句轻声细语。 舒适的环境让他感觉很好, 因抑郁而容易不稳定的情绪都变得舒畅。 当然,不用翻看价签和折扣随便买书的感觉也很好。 过去他是个靠奖学金生活的穷学生,小姨给他打钱,他不好意思花。 纸质书太贵,尤其是一些设计类和建筑类的,更是昂贵。 每次碰到喜欢的,看到价格, 就算再爱不释手,也只能在书店里翻一翻样本,拍些照片,然后眼巴巴地放弃,从来不舍得买下来。 现在不一样了。 他把以前想买的和现在感兴趣的书一本本地放进小推车, 摞了厚厚的一堆。 目测少说要几千块才能买的下全部。 虽然他以后八成没机会再做设计师了, 但还是像补偿心理一样, 报复性的想买很多。 也可能是因为没机会了, 才想多买一些偶尔看看, 留个念想吧。 “同学,你好?” 身边有人戳了戳他的胳膊。 顾英和扭头:“怎么了?” 目光淡淡的落在搭讪的女孩身上。 女生落落大方地笑道:“没什么,就是看到你选了好多建筑学的书, 是隔壁同校的师哥吗?” “……” 顾英和抿抿唇,有暗讽一闪而过。 学校早就把他开除了。 他摇头:“不是。” 说罢,拉着小推车直直地往收银台走去。 可能是他的态度太过冷淡,也可能是人家本来就只是好奇地问问,没有搭讪的意思,总之,那个年轻的姑娘没有跟上来。 他把一本本厚重的精装书放到收银台上。 书店有寄送服务,太多的书不方便带走,可以选择让店里帮忙送到家。 他从柜台上透出笔纸,飞快地写下了别墅的地址和他的电话。 直到他留下工整的字迹,那一大堆书都才将将扫完码。 他拿出银行卡,递给收银员。 “没有密码。” “一共是六千七百零四点五元,谢谢惠顾,这是您的卡。” 收银员的态度显然比平时要认真不少。 这年头,谁会一口气在书店买大几千的书啊? 真是太有钱了。 “麻烦寄到这个地址,谢谢。” 顾英和对别人的态度没什么太大的反应。 很平淡,平淡到……略微显出一点儿压抑来。 不觉得高兴,也不会因为是金.主给的卡而觉得太过羞耻。 只有看到那一摞曾经那么想买,却舍不得买的书时,心头会窜出一丝微妙的爽感。 报复性消费也挺爽的。 到底是弥补了过去的不足。 被时浅渡包.养,到目前为止,好像对他没有什么负面影响。 他有了钱,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时浅渡不限制他的自由,想去哪就去哪; 白天可以自由自在地在城市中穿梭,可以学习新的知识,也可以自如的为接下来的报复做准备;晚上则是在别墅中收拾收拾房间,等时浅渡回来,让她亲亲抱抱,然后被哄着入睡。 有时候他真不知道时浅渡包.养他是想干什么。 花了那么多钱,却反过来哄着他。 到现在也没有过非想跟他上床的意思。 他就是陪着人吃顿晚饭,再亲两下抱两下,钱就赚到了。 时浅渡奇怪到他这个被包的人都觉得自己这钱赚的有点理亏。 要说唯一的负面影响…… 就是他在晚上有些依赖时浅渡。 只有有她哄着的时候,他才能稍微快些入睡。 他不知道时浅渡是怎么做到的,好像对他特别熟悉,随便一碰一动,就让他特别喜欢,一切都刚好是他觉得最舒服的状态。 上午买好的书,傍晚时分就送到别墅了。 他坐在电脑桌前学了一整个下午,有些倦了。 刚好可以做点体力活。 巨大的箱子搬进别墅,一本本厚重的书籍被拿出来,拆掉塑封,整整齐齐地摆放进了还有空缺的书架上。 这是个听着简单,但做起来很累人的活儿。 他全都收拾好,又把垃圾收拾到箱子里丢出去时,天已经黑了。 他翻出微信,给时浅渡发了个消息。 【时总,今天什么时候回来?】 一般来说,时浅渡这个时候应该快回来跟他吃晚饭了。 他一边等消息,一边开始准备晚饭。 没过多久,放在柜子上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他指尖滑动,解锁屏幕。 露出了微信消息。 【应该会比较晚,今天你早休息,不要等我了。】 他的动作顿了一下。 嘴唇微动,沉郁的面容上划过一丝自嘲。 要是睡得着,他也想早休息啊。 他这些天看过时浅渡的行程,几乎每天的时间都排的很满,一通电话接着一通电话,一个会议接着一个会议,还要在受邀参加演讲之后,被一部分人在网上轻飘飘地说上一句“当富二代真爽啊”或者“我要也是天才就好了”,颇有一副换他他也行的架势。 殊不知,所谓的天才,很可能只是背后付出了更多努力的人。 但时浅渡的工作忙归忙,生活却很规律。 她总是会按时回来,清清爽爽地洗个澡,抱着逗弄他一翻。 从没见她加班过,这种自律叫人叹服。 像这样让他先睡,还是第一次。 看来今天她真的很忙。 顾英和自己随便弄了点吃的,又坐在桌前学习了一阵。 直到晚上十点,他才抱着一本书上了床。 都说睡前读书容易酝酿出睡意。 在暖灯下读了半小时书后,还真有了一丝丝的睡意。 他连忙把书放到一旁,盖着被子闭眼睡觉。 那丝若有似无的睡意在脑海中盘旋。 他几次觉得自己游走在两个世界的边缘,马上就要睡着了。 可就是没法沉浸到那抹朦胧之中。 他感觉自己在微妙而浑浊的世界中不断地浮沉。 明明就差一点就睡着了,潜意识已经到了可以入睡的状态…… 他还是在黑暗中睁开了双眼。 几次快要睡着,又几次从朦胧中被弹出来。 他在床上翻了个身。 心情越来越低沉。 他睡不着。 他的头脑嗡嗡作响。 已经很困很困了,大脑都超过了负荷,但就是怎么都睡不着。 每一秒都比上一刻更加烦躁。 他猛地翻身,一拳锤在了床铺上,发出一声闷响。 跟在精神病院里一样,他太难受了。 睡眠,是人类以及那么多动物多么自然的生理活动啊。 怎么会又困又睡不着呢? 他怎么就连正常的睡觉都做不到啊! 刚体会过两周愉悦放松的睡眠,以为自己有了好转,又突然睡不着了,这带来的烦躁比平时还要更甚一些。 顾英和压抑地地点了点手机屏幕。 刺眼的光亮了起来。 他眯着眼睛看到上面写着02:14。 十点半左右放下的书,现在快两点半了。 呵,又是四个小时睡不着觉。 他觉得脑袋要爆炸了。 为什么时浅渡还不回来? 她在忙什么? 又会不会遇上难缠的事情? 他……极度渴望她早一点回来。 像平时一样抱他亲他,帮他尽快入睡。 太想能睡个好觉了。 真是可笑啊。 他是个快三十了还需要人哄着睡觉的废物。 自厌的情绪无比压抑地从心头上涌。 他喘气,冒出一股冲动。 想狠命用刀子刺破他留下了深深疤痕的左腕。 这时,房间的门被人轻轻打开了。 他的身子本能的一颤。 已经开始期待那股热源从身后抱住自己的感觉了。 脚步声越来越近。 果然,那个身影俯身下来,爬上床,从身后圈住了他的腰。 他落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不由得翻身,装作被吵醒的样子,往她怀里凑了凑。 在彻底没入她怀中的那一刹,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满足感从心头涌出。 他身上软了大半,满是戾气的头脑也跟着变得轻松。 时浅渡一顿,手臂收拢:“还没睡着吗?” 她轻轻地拍打在男人瘦削的背脊上。 “我回来了,安心睡吧。” 说话间,细碎的亲吻落在了顾英和的耳畔。 他颤抖了一下。 眼角竟是有那么些细小的湿濡。 时浅渡真过分啊。 太犯规了。 从他最痛苦、意志力最薄弱的地方下手。 让他在睡眠上依赖她、仰仗她。 就那么一点点地侵蚀进他的世界。 可怕的是,他真的已经开始依赖她了。 - 烈日炙烤大地,一连几天,气温居高不下。 下午四五点钟时,将近40度。 外面堵车,顾英和走了一段路,额间已经浮出薄薄的汗,脸颊也被晒的发烫,走进时盛集团的大楼,感受到空调房的凉意才觉得好一点。 他手中拎着防尘袋,里面是一身名贵的西装和几样简单的配饰。 时浅渡给他打电话时,跟他说叫个闪送送过来就行。 但他找了借口,说“被时总包了总要做点事”,就自己打车过来了一趟。 其实,他就是想见时浅渡罢了。 不是男女间的喜欢,而是…… 喜欢被她抱着,喜欢被她摸。 最初发现这点时,他不愿意承认自己喜欢被时浅渡抱,一遍遍地告诉自己只是赚钱,努力地忽略那股微妙又十分舒适的的感受。 可时间久了,不想承认也不行了。 他根本没办法忽略被她抱在怀里抚摸时那种安心的感觉。 只要被时浅渡抱着,他就觉得心脏好似被填满了。 既满足,又越发的感到依赖。 在网上按照相应的情况查了查,说是皮肤饥渴症。 可能是在精神病院里孤独太久了才诱发,也可能是长期服用抗抑郁药物导致生理.需求压抑被诱发,还可能是在长期失眠后,每晚都被时浅渡哄着睡着,渐渐有了依赖。 他自己觉得,应该是抑郁和失眠的问题,让他变得病态。 不管到底是因为什么,反正五条常见的诱因里,他经历过四条。 这么一看,世界上比他还要惨的人,恐怕不多吧。 总之,他每天都处于很想见她的状态,白天的分别对他来说无比痛苦。 而且停药之后,他的病明显加重了些。 在电脑上学习久了会反应变慢,时不时的烦闷、急躁。 还总是想被她抱。 说出去会叫人觉得矫情恶心的吧。 还没准会觉得他这样很可怕。 年纪不大,泡在药罐子里许多年,睡眠障碍、bq障碍、还多了渴肤症。 不是精神疾病,就是心理疾病,看着正常,内里早已破败不堪。 除了一副还算看得过去的皮囊,他就是只臭虫。 说不准哪天就死在无人问津的阴沟里了。 不过在死之前,他会拉着害他沦落到如此地步的人……一起下地狱。 顾英和拎着衣服,坐电梯上楼 电梯的镜子映出了他的脸。 白皙,干净,柔美。 难辨性别。 红润的嘴唇涂了一点唇膏,饱满又水润。 就是这张漂亮到不分性别的脸,让他大学前遭受了数年的霸.凌和身体羞辱。 直到现在,也会有些思想古板的男女对他投来奇怪的目光。 他直勾勾盯着镜子里的自己。 没有表情地扯了下唇角。 或许是很奇怪吧。 他就是这么奇怪的人。 他这样的人会有病也挺正常的。 “叮——” 电梯到了15楼。 他走到前台,举起手里的衣服。 “你好,我来给时总送衣服。” “噢,闪送吗?”前台小姐姐拿起电话,打给秘书,“陈秘,时总闪送的西装到了。” 顾英和摆摆手:“不是闪送,时总让我给她送到办公室。” 他的话,跟陈秘书那句“我没给时总叫闪送”一起响起。 小姐姐愣住:“诶?那你知道时总让人过来的事吗?不知道啊,好,我先挂了。” 她问了陈秘书两句,很快就挂了电话。 “陈秘说他不知道有人会来,你要不先坐在那边稍等一下吧。” 这话让顾英和梦回八年前。 那时候,他得到的就是类似的答复,说没有预约不能见时总,实在有事可以在旁边稍等一下。 等到时浅渡之后,在这个地方被保安架出去了。 没想到再次回到这里,依然被拦下了。 “不用等了,跟我过来吧。” 双开电子门打开,时浅渡上前牵住了顾英和的手掌。 顾英和心头猝不及防的一跳。 手掌上传来的亲密触感瞬间夺走了他大半的注意力。 温热又干燥,太舒服也太叫人满足了。 毒.瘾犯了似的兴奋感直逼心口。 前台小姐姐立刻起身:“时总,您还亲自跑一趟。” “当然要自己来一趟了。”时浅渡亲了亲顾英和的唇角,笑着给她介绍说,“这是我的小男朋友,认了脸下次直接让他进来就行。” 小姐姐眼里顿时冒出了吃瓜的光芒。 “啊,好的,认识了认识了。” “走,进去吧。” 时浅渡牵住男人的手,带他穿过办公区,往自己的办公室走。 不少吃瓜群众故作不在意,却不停地那眼角偷瞄两人。 顾英和看着眼前的背影,跟她走进公司。 要是八年前被保安拦下时,他能被时浅渡这样带进公司…… 结局是不是会变得不一样? 时隔了八年,又有什么用处呢? 他的目光不知不觉间湿润了些许。 那时他多么期待能有转机啊。 现在牵着他的那只手十分坚定,大大方方的,不介意让别人瞧见他们的关系。 可他们是什么关系呢? 不过就是……金主和包.养的少爷罢了。 还是个刚从精神病院里出来的少爷。 哈,好在时浅渡不知道。 他嘲弄地弯了弯红润的嘴唇。 也不知道是在嘲笑自己,还是在嘲笑时浅渡。 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中,他垂下脑袋,用半长的发遮住大半面容,省的个别老员工能认出他。 这样不与人们对视,却能听见他们的窃窃私语。 “怪不得时总最近半个月天天准时回家,加班都少了,原来是交男朋友了?” “虽然看不见全脸,但一瞥就知道是个美人!” 男朋友……? 时总以前不准时回家,而是天天加班吗? 微妙的感觉一闪而过。 他来不及多想,迎面撞见了商哥的脸。 心脏骤然一紧。 他还记得同行跟他说,这个男人的癖好很变态。 商哥一手揣在口袋里,语调里满满的调侃:“我还说呢,时总刚谈完就急匆匆地出去了,敢情是去接自己的小情人啊。” “聊都聊完了,还这么多话。”时浅渡白他一眼,“陈秘,送送商总。” 她跟人摆摆手,就圈着顾英和的腰走进办公室。 “有人跟我说,商总的癖好有些……” 顾英和把防尘袋挂在办公室里,组织组织语言。 最终替换掉了“变态”两个字。 “特别。” 时浅渡笑了一声:“你刚才犹犹豫豫的是想说变态吗?” 她牵着顾英和的手坐到沙发上,男人便顺从地坐在了她的身边。 “他,嗯……比较喜欢被别人看着。” “……” 顾英和微怔,眨眨眼睛。 难道当初那包间里的其他人就是做这个用的? 跟想象中的变态法不太一样,但确实也……挺难评价的。 这么想的话,他如今这样喜欢被摸,渴望被抱,看见时浅渡就想贴上去,在绝大多数人眼里,应该也很变态吧。 “今天这么主动地过来帮我送衣服,是想我了吗?” 时浅渡不想一直聊别人,就转移了话题。 她托住男人的细腰,向从前一样把他往自己怀里抱。 顾英和精神状态一直不好,身量很瘦。 即便个子很高,也一点不重。 他顺着时浅渡的力道,抬起长腿跨坐过去。 大面积的触碰让他内心满足到快要化掉,腰与背脊不由自主地软下去。 垂眼的同时,窝进她的怀里。 他喜欢用这个姿势被抱着。 虽然有些丢脸,但与人触碰的面积很大。 背脊微微的战栗。 太舒服了。 比第一次被她哄抱着睡觉的时候还要舒服。 是停药导致的,还是越来越依赖她了? 他不知道。 但仅仅是被人抱住就有这样的感受,是有多变态啊。 心中浮起更多嘲弄的情绪,他觉得自己这副丑陋的样子真的很可笑。 他明白自己病了,病得更重了。 所以他不敢让时浅渡知道,也不敢跟她表达。 每次实在想被她摸,而她又不主动的时候,就自己忍着,咬自己的嘴唇或者手臂。 就像现在一样,胳膊环住时浅渡的脖颈,背着她偷偷地咬自己的手腕。 时浅渡轻抚在男人的背脊上。 她发现顾英和比从前还要顺从,似乎很依恋她。 每次她抱,都会特别乖顺地窝到她的身上。 温温热热,软软乎乎。 真叫人心情愉悦。 她偏头,去吻顾英和的下颚,接着是嘴唇。 男人垂首,很听话地给她亲。 湿濡的唇舌相互**在一起,只这么几下,就明显感觉他的身体更软了一点儿。 真是的,怎么比过去喜欢她的时候还要容易被亲软了? 她心中冒出一点微妙的不爽来。 被称不上喜欢的人都能亲成这样…… 虽然是她在亲,也只有她这么亲吻占有过顾英和,但还是很不爽。 怎么说都是与喜欢的人亲密才会反应更大吧。 办公室里落了锁,又是高层,不会有人瞧见。 她想不爽的惩罚惩罚怀里的人,便顺着他背脊肌肉的线条轻抚。 唇齿也比过去要强势粗鲁,把人亲到缺氧,直难受的哼哼。 这还不算,她故意掐住男人的鼻尖。 下一刻,顾英和便呜咽出声。 被弄得眼眶发烫,挤出了湿漉漉的水珠。 “呵,你这回……” 她笑出声,才想调侃一句,却突然闭了嘴。 异样的触感让她立刻就明白发生了什么。 原本懒洋洋笑着的面容,一秒就变了脸。 时浅渡面色猛地沉了下来,翻身就把怀中的男人摔到沙发上。 她气得语气又直又硬:“你停药了?你为什么停药?” 顾英和正沉浸在病态的依恋中,突然被摔到一旁,简直是天堂到地狱。 他猛地清醒过来,因为“吃药”的事被发现,而瞬间落下冷汗。 “你……你怎么知道?” 时浅渡早就知道他抑郁了? 她一直知道他有病么! 恐惧将他吞没,他的身体开始不自觉地发颤。 “废话。”时浅渡骂了他一句,“你那药盒上有字,而我刚好识字,你说巧不巧?” “……” 顾英和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时浅渡什么都知道,也是因为知道他在吃抗抑郁的药,才没碰他的吗? 知道他有病,也……不嫌弃他,还愿意把他养在身边? 他莫名想到了穿过办公区时听到了那几句话。 还有“男朋友”三个字。 想起了时浅渡初见时说的一见钟情。 他肯定是更疯了,病得更重了,才会突然想起那些。 他直勾勾地盯着时浅渡。 脑子嗡嗡作响,嘴巴不听使唤地就开口了。 “时总不是说想睡我吗?” “我是喜欢你,也想睡你,但我……”时浅渡真恨不得把男人捆起来打屁股,“但我更希望你能健康,你能把病先治好,懂吗?” 她知道顾英和病得有多重。 当年有她陪着,他都病得那么重了。 在精神病院关了那么久,只可能比那时更重吧? 她已经跟从前的主治医生联系过了,医生最近在国外,下个礼拜就回国。 这是全国最好的精神科医生,人家回来就能带顾英和去看病了。 时浅渡拧着眉头,瞪向嘴唇被亲到红润的顾英和。 她知道这人不好意思让别人知道自己生病,才没有把事情挑明。 谁想他擅自把药停了。 “我已经约好了全国最好的精神科医生,下周就带着你去看病。”她俯身,语气比平时严肃很多,“你得乖乖地看病,以后绝对不能随便断药,不能讳疾忌医,要是再敢不珍惜自己……” 说着,她抬起手,作势要把这个不把自己的病当回事的男人暴打一顿。 顾英和闭上双眼。 倒不是怕时浅渡打他。 而是看她距离这么近,实在是……想抱她,想蹭过去腻在她怀里。 他几乎快要抑制不住那种冲动。 他真是个疯子。 是个变态。 对自己想要报复的人,都能产生这种没有底线的情绪和冲动。 他依赖她,渴望她,只有被她哄着才能睡着。 他是个令人耻笑的、丑态横生的垃圾。 指尖狠狠地抠在掌心,遏制住黏过去的冲动。 而时浅渡却牵住他的手腕,主动把他捞进了熟悉的怀抱里。 耳朵上落下细碎的亲吻,他听见时浅渡在他耳畔颇为无奈地叹了一声。 声音里好像还有那么一点点懊恼。 “算了,趁机先做一次吧。” 399 顾英和4 想被她占有,永远的独占。…… 第三百九十九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顾英和一直很自卑。 从小学开始就萦绕在耳畔的bdy shame早已深入骨髓, 任何一点一样的目光都能让他觉得不自在,想到那些铺天盖地的嘲讽谩骂。 直到后来, 在精神病院里待久了,彻底的自甘堕落了,才开始破罐子破摔。 笑话就笑话吧,看就看吧,反正他就是个精神不正常的垃圾。 所以,才能在第一天住到别墅里时, 面无表情地在时浅渡面前摊开浴巾。 可现在,在时浅渡的注视下,他又开始觉得自卑了。 想逃避掉她的目光,怕她会失望,会嫌弃。 “怎么不动了。”时浅渡按住男人的肩膀,“等着我帮忙吗?” 顾英和喉咙发紧。 病态的本能使他想不知羞耻的凑上去,自卑又让他退缩。 他果然是个变态, 是个怪物吧。 “没关系,我来也可以。” 时浅渡见男人不答,并不生气。 抓住他遮挡在眼睛上面的手,按到一旁。 她笑:“别挡着,让我看着你。” “……” 于是, 顾英和便眼睁睁地看着他自己在空调房里越发凉爽, 最后一点遮掩也从足尖上褪去。 身下是触感有些毛绒绒的沙发, 比皮质的亲肤, 稍微缓和了他的渴肌症。 他看到时浅渡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 从发烫的脸颊开始, 慢慢的、不经意的扫动。 这是他第一次以这个状态出现在时浅渡的面前。 她会满意吗? 会像过去的同学一样羞辱他吗? 他听见时浅渡的喉咙里溢出一声短促的轻笑。 像是调侃,也像是嘲弄。 总之在他耳朵里,多半不是什么好意思。 他不由得并拢长腿, 不让她再盯着。 时浅渡却强硬地重新拨开,跻身到他面前,环抱住细瘦的腰身。 “你真好看。”她吻在男人的耳畔,叹息着夸赞,“真美。” 顾英和抖了一下。 柔美的面容因为喜欢拥抱而不由自主地流露出舒适的神情。 那些精神和心理疾病推使者他主动往时浅渡身前凑。 他明白自己是生病了才会这样,才会有如此病态的依恋。 可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那不是意志力能发挥作用的领域。 身体越是不受控制,心中就越自厌自弃。 这不知廉耻的样子多丑陋啊。 有什么可美的? 他清了清发软的喉咙,柔声笑问:“时总跟所有人都这么说吗?” “只对你做这些,也只跟你这么说。” 时浅渡的吻落在男人脖颈的皮肤上,温柔地吻过。 顾英和对自身的容貌与身体充满着悲观与羞耻。 尤其是后者,只被许多男同学恶意诋毁羞辱,却从来没有得到过赞美。 夸奖和肯定对抑郁患者来说很有帮助,她便不吝赞扬,给他欢悦的同时一遍遍用低哑地夸他,告诉他他有多么撩人心弦。 “你怎么就这么……诱人呢?” 她不急不缓,慢慢撩拨,好拉长他的愉悦。 一点点地撬开男人的嘴唇,扫过牙齿,勾上他的舌。 他被亲过很多次,不似最初那样生涩,小心地迎合她。 唇齿间门温柔又强硬的索取让他头皮发麻。 “以后不准叫别人看到你这样,只能让我看,明白了吗?” 时浅渡咬着顾英和的耳朵,哑然的嗓音占有欲十足。 她一字一顿地说:“你是我的。” 下一刻,有水珠溅在了她的下巴上。 她微微怔住,继而低笑出声。 “真可爱。”她吻了吻羞到崩溃的男人,“我会温柔一点儿的。” - 男人的黑发有些潮湿,扫在她的肩膀上。 时浅渡颇为愉悦地与那双湿漉漉的眼眸对视。 美人就是美人,哭起来更好看了。 她只需看上几眼,听他在自己耳畔喘气,就已经足够要命。 更别提这个男人总是用那种病态的痴迷看着她。 弄得她满脑子都是想要把人搞坏的恶劣念头。 “很喜欢被我这样抱着吗?” 双臂搭在顾英和腰上,用一点力气,就能把坐在自己腿上的人抱个满怀。 这回不是她主动这么抱的,而是他沉默不语地爬到了她的身上。 两人相处那么多年,以前的顾英和对这个拥抱姿势有特殊的好感。。 现在反而情有独钟。 顾英和卸下力道,软软地偎在时浅渡身上。 下巴搭着她的肩膀。 因为这样抱着接触面积更大,可以缓解他的皮肤饥.渴症。 只是他不想让时浅渡知道自己有这样的心理问题,就没有作答。 他也不愿意承认自己因为时浅渡而忘乎所以。 可事实就是如此。 不仅是他的病让他依恋上了不该依恋的人,就连身体都那么诚实地喜欢她的掌控。 也算是造化弄人吧,有些可笑。 他虚虚地瞌上眼皮,似笑非笑道:“时总这么会,没个身经百战,练不出来吧。” 顾英和在讽刺。 不是吃醋,是单纯的讽刺。 “你可真是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时浅渡挑起眉梢,在他腰上狠狠地掐了一下,弄得他吃痛地缩了一下,“你现在满足了高兴了,就开始讽刺我了是吧?” 顾英和疼得敛敛眉头,心说自己确实是胆子大了。 面前的可是金.主,竟然敢出言讽刺。 大概是因为时浅渡平时对他太温柔了吧,就没有那种威慑感。 就连刚才的事,他见时浅渡因他停药而生气,以为自己会很惨。 不想却那么……唔,舒服。 还没开始就那么狼狈丢脸,也不见她嘲讽。 还夸他漂亮,夸他做得很好。 回想到这儿,他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 被时浅渡在耳畔笑了两声。 他耳根发红。 “没有讽刺时总的意思,只是说一个事实。”他嘴硬道,撑起身子用那张极致漂亮的脸看着她,“难道不是吗?” 时浅渡凝着他:“你就这么希望我有过很多个情人么?” “……” 顾英和短暂地滞了一下。 心口混乱又泛着些许的烦闷,说不出感受。 他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 “不管怎么说,你懂那么多……总归不是无师自通吧。” “确实不是无师自通。” 时浅渡笑了笑。 她对顾英和做的一切,都是过去摸索出来的。 她了解他的所有。 手指从他脖颈上下滑,在他薄薄的腹肌上点了一下。 她勾起唇角:“但我知道的可不止那么点儿,我还知道……你怀孕时大着肚子求我把玩的时候特别涩气。” “……!” 顾英和喉头一滚。 什么怀孕。 他是个男人,怎么可能会怀孕。 他脸上透出些诡异的红:“时总不要乱说了。” “哪里是乱说啊。”时浅渡笑着亲吻他的唇角,“乖,再让我抱抱,一会儿要去工作了。” - 医生回国后,时浅渡立刻抽时间带着她家小顾去做了检查。 拿了药,认认真真地看着他用药、复诊。 顾英和这次蛮听话的,乖乖地接受治疗,谨遵医嘱。 每天在家按时把需要吃的药拍照片来发给她看,跟她报告已经吃过药了,绝对不叫她费心,竟是越来越有了被包的自觉了。 而且,时浅渡发觉男人现在特别黏她。 喜欢跟她靠着,喜欢被她抱在怀里,喜欢偷偷蹭她。 看来是因为八年精神病院中的生活,比过去填了些小毛病。 不过,都是让她喜欢的毛病。 那么大的人了,反而比大学时还会撒娇。 要不是他现在“没有世俗的欲.望”,高低得弄得她从此君王不早朝。 傍晚时分,顾英和下了出租车,在夕阳中走进大楼。 每到这个时间门,他就会来公司接时浅渡回家。 他上了十五楼,前台的小姐姐早就认识他了。 一看他这个点过来,立刻给他开门。 他还听见小姐姐在背后嘟哝:“时总的小男朋友真乖啊,羡慕。” 顾英和翘了翘唇角,心头冒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喜悦。 他轻车熟路地穿过办公区,看到总裁办公室的门开着一条缝隙。 有些奇怪,轻轻地推门而入。 与此同时,办公室传来了不悦的低斥。 “你要不要看看自己设计的都是些什么东西?为什么不给你的项目通过你心里没数吗,怎么好意思直接越级过来找我问啊?真当我整天闲的没事干呢吧。” 开门声有点明显。 办公室里的人纷纷看向门口。 顾英和本想说“抱歉打扰了”,却在跟办公桌前的男人对视那一刹,僵硬了背脊。 那人也是一样,拧着眉头回头,看到他的脸猛然顿住,脸色难看。 是张慕思。 靠着抄袭的作品进入集团、站稳脚跟的同学。 他的大脑空白了几秒。 无数念头如同走马灯一样在头脑中快速闪过。 恐惧、愤怒等等情绪直逼头顶。 他几乎不敢呼吸。 怕张慕思当着时浅渡的面,拆穿自己是当初那个顾英和。 红润的嘴唇无声地张了张,却发不出声音。 “愣着干嘛,快过来。” 时浅渡看出男人的情绪,冲他招招手。 顾英和猛地回神。 木木地忍着快要跃出心头的恐惧,走到时浅渡身边。 然后,被她搂住腰,按在她腿上坐下。 时浅渡让人坐在自己的大腿上,当着张慕思的面,亲在顾英和的嘴唇上。 她抽出纸巾,擦擦男人额头上的细汗:“这么热,不用天天来找我。” 这显得她刚才那句“真当我整天闲的没事干呢吧”特别没有说服力。 “……” 顾英和渐渐地缓过了神。 他发觉张慕思看着他的申请也跟他一样,充满了恐惧。 呵,怕他会把当年的事说给时浅渡听吗? 他稳住心神,猫在时浅渡耳畔说:“想你了,时总,没耽误你工作吧?” 时浅渡被他温温软软的一句“想你了”哄得很是高兴。 心知顾英和跟张慕思两人分别在顾虑什么,也知道顾英和是为什么故意在她面前这样,她还是忍不住翘了翘唇角。 “没耽误。”她扫了眼张慕思,“拿回去重做,以后找你的直接领导,不要越级来找我。” 张慕思的眉头跳动了两下。 他终是没说什么。 瞪视着顾英和的后脑勺,愤愤地离开了。 办公室的门关好了。 时浅渡拖住男人的长腿,让他顺势跨坐在自己身上。 她往后一靠,办公椅随着重量轻晃了几下。 “我还有点工作没做完,等弄完了就一起回家。” “好。” 顾英和轻应。 方才的后怕还没能完全落下,心脏扑通扑通地跳。 说来可笑,他刚才不是怕自己被拆穿就没了报复的机会,而是…… 怕被拆穿后,没法继续留在时浅渡身边。 他现在过分的依赖她了。 病态的,疯狂的依赖着时浅渡。 只需要被她像现在这样拥抱住,强烈的满足感就已经充斥了内心。 他离不开她了。 时浅渡真是太讨厌也太狡猾了。 对他那么好,对他说那么多好话,陪他治疗。 从身到心地侵蚀了他。 他张开嘴唇,吻上时浅渡。 少有的主动伸出舌,去勾她的唇齿。 还好张慕思没有立刻说什么。 至少给了他准备的机会,没在不知道的情况下直接暴雷。 他得在这两天想个合适的方法,把他的欺骗圆回来…… “嗯……” 他低哼,身体往前靠了靠。 “别着急,又不是不给你亲。”时浅渡好笑地抚在他的背脊上,故作不知地问,“今天好好吃药了吗?情绪怎么这么激动?” “吃了。”顾英和细喘,“就是很想你。” 他曾经很害怕被人知道他有精神和心理方面的病症,尤其不敢让时浅渡知道。 那天在办公室里,被时浅渡突然戳破,不给他反应的机会,就压着他狠狠地欺负了一通,竟是在强烈的情绪中,把那种惶恐和不安全都消减了。 他知道正常人不应该沉溺情.事。 但他不是正常人,他有病。 他沉溺于此,并从中获得满足感、成就感和被人深刻爱着的感觉。 还借此消除他刻在骨子里的自卑。 他总是能从时浅渡的亲吻和触碰中感受到她的珍惜,感受到她的喜爱。 让他知道,原来他这样的容貌与身体,会有人喜欢。 他什么都不用去多想,脑子里和眼中只剩下时浅渡一个人。 剩下她充满爱意的亲吻,剩下她暗沉的眸色和满是占有欲的侵略。 他受不了这些。 抑郁的情绪被推翻,他开始喜欢他自己了。 他最受不了的就是时浅渡轻吻着他的皮肤,夸奖他的美好。 说他精致,漂亮,可爱,说他是最完美的。 光是听她的声音,他的大脑中就是一片空白。 眼眶中积蓄了朦胧的水光,不住地呜咽。 淅淅沥沥个不停,好像要把过去那么多年在药物作用下的沉寂全都补回来。 开始看医生之前的那一个礼拜的空窗期,他从身到心都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他沉溺于时浅渡的温柔,因为被她喜爱而填补了自卑的缺口。 - 顾英和在办公室里陪了时浅渡一个小时。 等她忙完了手头的工作,他们就一起开车回家了。 他被好好地养在别墅里,想要什么就有什么,时间门久了觉得不好意思。 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什么做饭、收拾家务之类的,就主动包揽了。 两人一起吃了晚饭,又窝在沙发上看了个电影。 时间门过得飞快,很快就将近十点了。 “去洗漱,早点休息吧。”时浅渡拍了下他的屁股,“养成早睡的好习惯。” “唔。” 顾英和喉咙里模模糊糊地应了一声。 时浅渡真的很喜欢拍他的屁股。 拍者无意,但他有心啊。 虽然知道时浅渡没有某种暗示,但他总是不由自主地脸上发烫。 他真是变态,明明现在吃抗抑郁的药,不可避免的又有了bq障碍,竟然还会胡思乱想。 就那么……渴望她吗? 他一边洗漱,耳根一边悄悄地红了。 别墅中不止一个卫生间,时浅渡很快就洗漱完毕。 而顾英和在卧室中的卫生间洗漱,一直胡思乱想着,比平时的速度要慢一些。 时浅渡推门而入,从背后靠过去,抱住他的腰。 她的呼吸落在男人的而后:“今天这么慢。” “时总。” 顾英和回过神,快速漱口,将唇畔的沫子洗干净。 接着,把洗漱用具在一旁整齐地摆放好。 “我洗好了。” “回头让我看看。” 时浅渡一吩咐,他就乖乖地回过头,被她亲了个正着。 轻而易举地撬开顾英和的牙齿,逗弄他的舌头。 顾英和被她用双臂桎梏在洗手台前,很快就被搅弄得不住低喘。 他眼中浮出水雾,隐约瞧见他们分开时勾出一道银丝。 又被时浅渡凑过去吻掉。 他红了一张脸。 “牙膏是芒果味的吗?真好吃。” 时浅渡靠在他身上,故意出言调戏。 什……什么啊。 顾英和被她逗弄得臊得慌,脸上绯红。 张了张嘴,不知该怎么回复。 时浅渡不由得低笑,下巴抵在他的肩膀上。 轻声地叹息。 “总是想亲你,怎么办?” “……” 顾英和被她叹得心脏咚咚狂跳。 他真的受不了时浅渡这么直白地表达喜欢和占有欲。 听了就心里发痒。 他比时浅渡过分多了。 他……想做。 不是身体上的,毕竟现在没有世俗的欲.望。 就是心理上疯狂的想。 以前他从来不会这样的。 不管是躁动的青春期,还是成年后的大学时光,再或者是精神病院里漫长的孤寂中,都不曾有过这种冲动,不曾想过自己有一天,会疯狂地想让一个女人占有自己。 没有哪一天哪一刻,他那么希望自己的抑郁能快点治好。 早一天停药,他就能早一天被她侵略到忘乎所以。 他努力压下头脑中强烈的欲念。 喉结滚了滚,再开口时,嗓音微哑。 “时总想亲就亲。” 时浅渡笑着亲他。 双臂抱着他的腰,把人推想身后的卧室床铺。 小腿磕在床上,男人便随着她的推动摔倒在上面,陷入柔软的被褥之中。 两人相互拥抱着滚了上去。 唇齿纠缠,跟每一对热恋中的情侣一样。 过了许久,时浅渡才算亲够了。 她枕在枕头上,把顾英和搂在怀里,轻抚他的背脊。 卧室中的灯光调暗,调成适合他睡眠的光线。 她温声说:“睡觉吧。” 顾英和点点头。 忽而,他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我看一眼消息。” 他跟时浅渡说完,拿起床头的手机。 视线扫过短信,瞳孔一缩。 【顾英和,我已经找人打听过了,你是时总在会所里认识的鸭是吧?改名换姓勾搭上了时总,真是够有心机的。别以为这样你就能把过去的事白的说成黑的,那时候证据确凿,就算你卖.身接近时总也没什么卵用。时总现在应该还不知道你的身份吧?你要是不想被拆穿,不希望你现在的好生活泡汤,就听话一点,给我按照时总的要求把我的设计稿完善完善,要不然,时总知道了你心怀鬼胎地接近她……呵,你觉得会怎么样?】 一瞬间门,他的指尖直发抖。 把短信结合今天时浅渡呵斥的话,这个混蛋,是想让他帮忙设计,继续剽窃他的成果么! 他又气又慌,胸闷气短,手指轻颤着快速回了他两句话。 【休想继续剽窃我的设计!】 【我会自己跟时总坦白的,不劳你费心。】 刚发出去,背后就有温度覆盖了过来。 他猛地锁上了屏幕。 时浅渡从身后圈住了他:“怎么了?” “……没什么。” 顾英和呼吸压抑,头脑微乱。 他把手机关机,翻身没入时浅渡的怀抱之中。 熟悉的气息让他烦躁的心渐渐平缓。 但指尖还在颤抖。 他闷声问:“时总,要是我欺骗了你,你会讨厌我吗?会生我的气吗?” 时浅渡无声地笑了一下。 看来是张慕思的出现,让他开始慌乱了。 还以为今天亲亲抱抱看个电影,已经让他平稳下来。 她笑答:“要看你的欺骗对我有没有伤害了。” 顾英和的眉宇动了一下。 伤害? 欺骗人的感情…… 应该算是伤害了吧。 他鼻尖突然一酸,很想立刻跟她坦白一切,求她原谅。 可是,他张了张口,犹豫半天,还是没敢说出口。 他怕他会立刻被哄出去。 他不想离开时浅渡。 他也完全离不开时浅渡了。 喜欢她的亲吻,渴望她的拥抱,也爱极了她温柔的低哄。 他彻底地依恋上她,想到分别身体就恐惧到发颤。 喉咙里不小心溢出了呜咽。 时浅渡见他轻颤,很想偷笑。 瞧给他怕的。 现在开始后悔骗她了? 真可爱。 每次看到他害怕、难过,她竟然有点愉悦,想更多欺负欺负他。 哎呀,她真的是太坏了。 她吻在男人的唇角,坏心思的好声哄道:“今天好好吃药了,怎么还情绪这么不稳定?有什么心事么,可以跟我说说,说出来可能就好了。” “……” 时浅渡一如既往的温柔。 看他一个大男人哭哭啼啼的样子,也从来不觉得厌烦。 她对他一直都这么耐心有加,从不见烦躁。 她太好了。 是他不配。 他怎么说得出口啊。 本来他就配不上时浅渡,不一定能被她喜欢多久。 再加上这样的欺骗,更没有未来了。 他真的……希望能跟她长久啊。 他承认自己喜欢时浅渡。 并不是分不清依赖和喜欢,而是他确信自己的心情。 因为他的病,而对时浅渡有了病态的依恋,又因为她的耐心和温柔,因为跟她在一起轻松快乐的时光,彻底喜欢上了她。 “我没事。” 顾英和摇了摇头。 至少他现在还没有做好准备坦白。 他往时浅渡的怀里挤过去,脸颊埋在了她的颈窝处。 肌肤相贴的感觉如同触电般窜入心脏。 他抖了一下,满足地深吸一口气,下巴轻蹭。 “我就是……心情突然很闷,时总你抱我。” “好,抱你。” 时浅渡笑着紧了紧手臂。 她感觉到男人往她身上多凑了凑。 真会撒娇。 多大的人了啊。 “别凑了。”她捏了捏顾英和的脖颈,低声说,“好好养病,以后再蹭,好不好?” “……” 顾英和面上一烫。 好像有什么密密麻麻地往心脏上爬。 痒得他难受。 在洗漱台前奔涌而来的欲念又一次翻腾。 想被她占有,永远的独占。 他想,他真是病的厉害,病得糊涂。 不然又怎么会突然如此恶劣地想用孩子捆绑住眼前的人? 想跟她有个孩子。 这样,他永远是爸爸,她永远是妈妈。 就算日后他再是被厌恶嫌弃,也能永远有名有份,有理由无耻地纠缠着她。 就算被万人唾骂,就算被孩子憎恨…… 他也不会后悔。 “要是我真的能生孩子就好了。”他嗓音嘶哑的厉害,带着微不可察的绝望哭腔,“时总,我给你生孩子。” 400 顾英和5 没有时总活儿好。 第四百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时浅渡的喉咙“咕噜”滚了一下。 有些发干。 该说顾英和不论什么时候, 都是顾英和么。 这次他没有出国留学,也没接触到国外那些高科技, 却还是因为她过去的一两句逗弄,就真的冒出了给她生孩子的念头。 她心脏有些发软,突然很想把人按在身下狠狠地欺负一通。 直到他哭出声来求她,才能让她把那股火气消除。 她在昏暗的暖黄色灯光中盯着顾英和半晌。 喉咙滚了又滚,缓缓地呼出一口气。 她最终什么也没做,只是侧头, 轻吻了吻男人软嫩的嘴唇。 顾英和现在没有杏需求,也缺乏快.感。 要是她非拉着人胡乱地蹂.躏一翻,很有可能会伤害到他。 真是的。 明知自己不方便,还非要说这种诱人的话。 她有些生气。 在男人的嘴唇上咬了一口。 冒出了些许的血腥气。 “别胡思乱想,生什么孩子。”她语气不算很好,“别说你生不了了,就是真能生, 你知道对身体会有多大的伤害,会给你带来多大的痛苦吗?” 那会顾英和生孩子,孕期加上产后,一下子就是两年多的抑郁。 除去抑郁,对于刀口和身材的修复也用了两年时间。 这还不算那些肉眼看不见的损伤。 他本就偏瘦的身体虚弱的厉害, 产后各种各样的药一吃一大把。 二十六七岁的他都那么艰难, 现在他马上就要十了, 身体机能只可能更差。 说实话, 虽然女人生孩子也不是一般的辛苦, 但他毕竟做的是违逆自然法则的事,损伤比女人生子还要更大一些。 天知道一个孩子把他压榨成了什么样子。 不可否认,孩子确实给她带来一些喜悦, 但那些喜悦顾英和也能给她带来。 她对孩子没有什么特别的喜欢,不喜欢带孩子,不喜欢指导教育,最多是偶尔玩一玩、逗弄几句,其他事情都是丢给顾英和去做。 见顾英和辛苦,她有想过帮帮忙,可惜人真的做不了太多不喜欢的事。 要是明知自己在孩子的事上很摆烂、知道顾英和会辛苦成什么样,她还让人生孩子…… 那她就是真的渣了。 所以她说:“以后不要再想这件事了。” 顾英和窝在她的怀里沉默了一阵。 为什么他说起一件不可能的假设,却让时浅渡反应这么大? 他心中不舒服,问:“你……是不想跟我有孩子吗?” “……” 果然,这男人又要钻牛角尖了。 他真是钻牛角尖第一名。 时浅渡无奈地叹,掐掐他柔软的脸颊。 这次她明说道:“我不喜欢孩子,不是不喜欢你的孩子,是谁的孩子都不会喜欢的。” “哦。” 顾英和低低地应了一声,语气还是有些闷。 时浅渡把他还没问的话都回答了。 真的是谁的孩子都不喜欢吗? 他想起公司里的传闻,又问:“如果是姚律师给你生孩子呢?” 听说这段时间,姚律师找时浅渡的次数都快赶上他了。 他醋,但只敢偷偷地醋。 谁叫他只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少爷。 “……” 时浅渡狠狠地白了他一眼。 她面露凶相,吐槽说:“我跟他连睡都没睡过,怎么就扯到孩子了?” 顾英和的唇角往上翘了一下。 不知是夜晚容易矫情撒娇,还是因为什么,他今天有点得寸进尺。 “时总,你都跟谁睡过?” 时浅渡挑起唇角:“想知道?” 顾英和点头:“嗯。” “那你凑过来一点儿。” 顾英和听话地把耳朵凑到时浅渡的耳畔。 身体也随着动作更深地陷入她的怀抱,被笼罩在温热的气息之中。 时浅渡满是逗弄的心思,薄唇蹭上他的耳朵。 手掌捏着男人柔软的脖颈,往下抚了抚,莫名暧昧。 她压低嗓音,尾音微扬:“睡过你啊。” “……” 热气喷洒在耳畔与脖颈上。 顾英和不自觉屏息。 这就是句没有任何深意的陈述句罢了,他们也不止有过一次。 可,怎么就……那么叫人羞涩呢? 他组织组织语言,想抬头说“时总别逗我了”,却被时浅渡掐着脖颈按在原地。 她不正经地笑了起来:“因为太喜欢,所以睡一次就想有第二次。” 垂首,嘴唇在男人的耳边轻轻地蹭。 她故意逼问道:“被睡得爽吗?” 顾英和脑子里“轰隆”一声,微妙的感觉直往上窜。 肩膀发颤,手指和脚趾纷纷用力蜷缩。 他长嘴,一下一下地喘。 好像就这么……在她的怀抱里,无声地达到了某种精神上的高.潮。 他没谈过恋爱,不知道是否真的会有所谓的颅内高.潮,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有病才会有这种感受,又或者是身体受限所以全转移到了脑子里…… 可能他真的是个变态吧。 胸腔浮动。 无数诡异变态的念头在头脑中不停乱窜。 越想,就越是把他拖入黑暗的深骇。 道德感在某些心理疾病和偏执的妄想之下被碾成了灰烬。 他声音沙哑,喘息着说:“时总,你抱我。” 时浅渡顺着他的意思,把人更紧地抱住,给他想要的安全感。 呼吸落在耳畔,她又听男人开口:“摸着我睡,好不好?” 声音沙沙的,软软的,透着缠绵与依恋。 略带婉转,令人浮想翩翩。 “……?” 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吗? 以前的顾英和可不是这么大胆奔放的人。 真是在精神病院被逼出了某些奇奇怪怪的因子? 她笑:“我家小顾这么涩的吗?” 顾英和说完时就已经清醒大半了。 他羞到脸上红透,推开时浅渡的肩膀,翻身背对她,恨不得把自己埋起来。 “算、算了,当我没说,我刚才脑子不太清醒。” 时浅渡从他身后圈了过去,如他所愿地触了个实在。 怀里的男人轻轻一僵,又温温软软地陷入沉寂。 “我有病。” 顾英和咬着嘴唇,语调颓唐。 还染着些哭腔。 “我知道。”时浅渡亲亲他的耳朵,“积极治疗就会好的。” 顾英和觉得自己要被她宠坏了。 时浅渡怎么会有那么多精力和耐心,哄他这么个疯子? 他低喃:“你别离开我。” “乖乖睡觉,就不离开你。” - 房间中漆黑漆黑的,光线极暗。 顾英和在半梦半醒间,仿佛听见了熟悉的说话声。 他胡乱地往身旁摸,触碰到一片冰凉。 骤然惊醒。 他揉揉眼睛,扫了眼身边的位置,果然已经没人了。 拿起手机看一眼时间,还不到十二点。 他睡得很香,竟然才只睡了一个多小时么? “时总……” 他模模糊糊地唤了一声。 醒来后没能抱到人,心里空落落的,很难受。 特别想立刻扑进时浅渡的怀里,黏着她。 他穿上拖鞋,轻手轻脚地走到二楼的楼梯前。 探头往下一望,就看到时浅渡正坐在沙发上打电话。 她靠在沙发背上,翘着二郎腿。 虽然看不见脸,但能感觉到她的心情不算好。 是工作上出了什么问题吗? 是不是每天他睡着之后,时浅渡都要再起来工作? 每天被他腻味着,恐怕耽误了不少时间吧。 顾英和心理抿抿嘴唇,很内疚。 没敢立刻上前打扰。 “你不用跟我说这些有的没的,以前你做过什么,相信你自己心里有数,集团已经开始自查了,与其现在跑过来给我打小报告,不如想想自己以后怎么办。” “呵,你说这个啊……我一直都知道他是顾英和啊,你以为呢?” 顾英和的双眼徒然睁大。 他呆呆的站在楼梯口,保持着偷偷往下看的姿势。 双脚好像被什么钉住了一样,无法移动。 搭在楼梯扶手上的手指不自觉地用力。 一点点抓的越来越紧。 可惜原本小心翼翼的呼吸再也控制不住,一下比一下喘的厉害,几乎要没法呼吸。 时浅渡察觉到呼吸声,猛地抬头。 撞上了一双擒满泪水的眼睛。 男人还保持着原本的姿势,没什么表情,就是眼泪潄漱地掉。 不过几秒钟,他就跟发大水似的,已经哭红了眼。 “睡得不安稳吗?半夜醒来还是第一次。” 她掐了电话,起身蹬上楼梯,往顾英和身边走去。 叫她家小顾听见了也好,就不多逗弄了,省的他总是胡思乱想。 顾英和是想跟时浅渡坦白自己的身份的。 但他绝没想过,时浅渡早就知道。 脑海里有什么崩掉了,浑身冰冷。 他想起过去的种种。 想起他们的初遇,还有所谓的一见钟情。 他颤抖着问:“时总,你是知道了我当年是被冤枉的,觉得愧对于我,才说喜欢我的吗?” 时浅渡一愣:“说什么呢,你怎么这么能胡思乱想。” 她走到顾英和面前,伸手去摸他的头。 顾英和猛地后退了一步。 他心都碎了。 不再相信时浅渡哄他的话了。 什么一见钟情,什么喜欢他,什么觉得他精致漂亮。 那么多情意绵绵的情话,都是骗他的对吧。 他说呢,一个从来不叫少爷陪的大老板,怎么就那么碰巧地看上了他,把他带到别墅里好好地养着,给他花钱对他好,不嫌弃他生病也不嫌弃他吃药吃得bq障碍…… 他还以为自己是真的被喜欢着,以为是因为喜欢,才能被她无限地包容。 他暗戳戳地打扮自己,因为时浅渡的赞美而喜出望外。 原来她早就知道他是当年那个倒霉的大学生,还装作不知,哄骗于他! 是不是等他病好了,就要跟他分手了? 那么多美好的期待和小心翼翼的喜欢在心头坍塌。 压抑的情绪一股一股地冲击着头脑和心脏。 近期控制得很好的情绪一下子溃不成军。 顾英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脑袋嗡嗡作响。 “我不要你可怜我!” “我……” 他反正已经是烂人一个了。 无能狂怒地嘶吼也没关系吧。 他什么都不是。 尽管笑话他,尽管恶心他吧。 他就是死了也不需要时浅渡可怜他! 想……让她爱他,让她真的喜欢他这样一个破败不堪的人。 可谁会喜欢一个烂人啊。 谁会喜欢一个一阵病的变态啊。 他竟然蠢到以为时浅渡真的喜欢他。 在最是痛苦不已的几个瞬间,他真想往楼梯下面一趴,头朝下地摔死在这儿算了,一了百了,死了清净,省的经受那么多痛苦。 情绪几乎一触即发。 然而,胸膛起起落落几次,又静了下来。 可他不舍得离开时浅渡。 他怕自己在她眼里真成了个不可救药的疯子。 他得努力表现得正常一点儿才行。 其实他只是病了。 他会治好的。 他会配合治疗,等病好了,他有没有可能…… 真的得到她的喜欢呢? 顾英和的嘴唇颤了颤,柔和漂亮的眉眼软了下去。 胆怯地犹豫几秒,还是破罐子破摔地嘶哑开口,藏着淡淡的祈求。 “我要你爱我。” 时浅渡一瞬不瞬地看着脆弱得不成样子的男人。 她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为什么这个男人他现在没有世俗的欲.望啊! 不然她今天绝对能直接扑上去把人给办了,让他哭得昏天黑地,除了喘息什么都吐不出来。 顾英和用尽全力抑制住自己汹涌的情绪,压下想要哭喊发疯的念头。 他有些难堪地别脸,避开时浅渡直勾勾的视线。 她会不会觉得他很可笑? 她…… 时浅渡出言:“你还想要什么?” 她缓步走到顾英和身前。 一手撑在他身后的门框上,歪头看他。 顾英和又有点怯懦地往后退了一点儿。 他除了一身病一无所有,但时浅渡却是要什么有什么的大老板。 刚鼓起那么一丢丢的勇气,就又陷入自厌中了。 时浅渡挑眉:“非但不回我的话,还开始躲我了?” “……” 顾英和是自卑。 他怕以前的一些都是虚妄。 从天堂到地狱的痛苦,也不过如此了。 被咬得快要破皮的嘴唇扯了扯。 反正刚才已经胡乱说话了。 那就真破罐子破摔吧。 他自嘲地笑笑:“要你抱我。” 时浅渡顺着他的话,手臂轻轻一勾,就把人搂进怀里。 男人很顺从,只是身体还在轻轻地颤抖。 “还有呢?” 顾英和无声地喟叹。 他果然好喜欢她,喜欢她的触碰,喜欢她的拥抱。 仅是肌肤相贴,他就幸福的要命,好似心脏都被她装满了。 不想离开她。 他又开始情绪不稳地啜泣:“要你亲我。” 时浅渡侧头,轻吻他的嘴唇。 撬开唇齿,动作柔和地安抚了他一番之后,才开始又气又笑地问他话。 “你说,什么样的可怜怜悯,用得着我亲自对你这么好?” 顾英和伏在她身上,不住地低喘。 “要是可怜你,就给你钱给你房,雇个保姆护工的天天照顾你不就好了?”时浅渡恨铁不成钢地掐他的后颈,“你是生病,不是智商下降,怎么这么笨了?” 见男人贪婪地窝在自己身上不出声,她挑起顾英和的下巴。 “你说说,我可怜你为什么要让你跟我同吃同住,让你上我的床啊?” 顾英和发疯情绪来得快,被这么一哄,去的也快。 除了生理性地头脑晕眩和气息不稳,上头的情绪褪去了大半。 他突然有点不敢去看时浅渡的眼睛。 唔,好吧。 他知道时浅渡说的对。 可怜他凭什么还好声好气地哄着他啊。 可他刚才就是……突然很难过。 “怎么不说话?总不能是觉得你……”时浅渡恶劣地笑,“活儿好吧?” “……” 顾英和哪能听不出戏弄。 他怪委屈的,才哭过的眼睛嗔她。 湿漉漉的。 他低声反击:“没有时总活儿好。” “呵,都开始顶嘴了。” 这回时浅渡听出他的醋味了,不再是讽刺。 她轻笑:“看来你这是不难过了?” “没有。”顾英和垂眼,挡住眼底的赧然,“要多亲两下才能恢复。” 时浅渡舔舔唇。 这男人究竟是怎么回事? 比大学时还能撒娇。 手臂勾着顾英和的腰,亲着亲着就把人带回卧室,按倒在了大床上。 “你怎么总是喜欢在用药期间勾我,真不是故意的?” 顾英和被亲得眼眶发软。 他垂眸,往自己胸膛上睨了一眼。 没回答时浅渡,反而道:“这儿也要。” 淦。 时浅渡觉得,情绪不稳定的人变成她了。 她深吸一口气,手臂撑在男人身侧。 遂了他的意。 “嗯,时总,从头到脚都要。” 还什么都没有发生,光是想想那样的场景,顾英和的喉结就滚动了几次。 脑袋一转,就把脸埋在胳膊上,声音也被堵住大半。 “一会我……”他声如蚊蝇,“也给你亲亲。” - 顾英和本身不是情绪不稳定的人,只是因为生病,情绪起伏比较大。 他按照医生交给他的方法,尽可能的调节自己的情绪。 再加上药物的作用,病情基本稳定,往好的方向不断发展。 时浅渡在公司里掀起了一波内查,清理当年抄袭事件时从中牟利和不作为的管理层;与此同时,按照记忆整理了证据,又让顾英和尽可能地提供了些新的,交给姚楠去处理。 因为过去经历过一次官司,再来一次就显得简单许多了。 案子断断续续地拖了一年的时间,最终如她所料,成功胜诉。 顾英和的名誉得到恢复,也让张慕思一行人受到了应有的惩罚。 不过时盛集团的信誉也受到了一定的影响。 好在这是由集团总裁主动提出的彻查,很积极地公开道歉,拉回一定的好感度。 股票跌了一阵子之后,又归于平稳,重新开始回升一点。 “时总,其实你不用为我做这么多的。” 顾英和掐指一算,这么一折腾,时浅渡身价跌的比他一百辈子赚的都多。 可他颇为内疚地说完,又忍不住翘了翘唇角。 时浅渡掐掐他的脸:“得了便宜还卖乖。” 她不觉得这是什么大问题,股票这玩意又不是跌了就不涨了。 好好工作,努力搞钱,总会赚回来。 “做错了就应该纠正嘛。”她把手机丢到茶几上,“总比酿成大错时再幡然悔悟的强。” 她刚从外面回来,一身薄汗。 从柜子里拿了毛巾和睡衣,直接往浴室走去。 还不忘就此调侃了顾英和一句。 “一起么,我帮你呀?” “……” 顾英和耳根薄红,无声地咳了一下。 什么帮他啊…… 分明就是借机摆弄他罢了。 但他喜欢被时浅渡玩弄。 最好上下左右都摆弄个遍才好。 他嘴上没应声,但行为很诚实,也从衣柜里拿出浴巾和睡衣,抱在怀里走进了他俩卧室中那个雾气腾腾的浴室。 时浅渡已经洗完头,用蒸汽帽把头发包了起来。 听见声音,回头睨过去一眼。 “唔,来了。” 清清淡淡的一瞥,就把顾英和的看的怪害羞的。 他现在也是十出头的人了,竟然跟个大学刚毕业的孩子似的…… 难不成精神病院里的那八年真是白活了? 都跟时浅渡洗过很多次了,怎么还会害臊了。 又不是没被碰过。 “我看看今天用哪个味道。” 时浅渡在好几瓶沐浴露之中挑了挑。 跟选妃似的,每天用哪个看心情。 顾英和打开花洒,故作不经意地说道:“就草莓薄荷的吧,你不是喜欢吃草莓么?” 时浅渡心里轻轻一跳。 她家小顾都学会这样暗戳戳地勾她了? 她从身后把男人圈在怀里,扬头亲了下他的嘴唇。 “你是什么味道我都喜欢吃。” 顾英和无声地红了耳朵。 好在热水有点烫,蒸腾出热气,掩盖了不正常的颜色。 沐浴露打出泡沫,散发出香甜的气息。 泡泡抹在身上,滑滑溜溜的。 时浅渡把下巴搭上顾英和的肩膀,一脸正经。 她鼻尖动了动,将喜欢的味道吸入肺腑。 唔,这个调香做的真不错,甜而不腻的味道,真像她家小顾。 她洗的很认真,边边角角沟沟壑壑的地方全都仔细洗了个干净。 在泡沫的作用之下,触感非常有趣,更显得微妙。 顾英和抿抿嘴唇。 不由得局促地躲了一下。 “别躲啊。”时浅渡把人按了回来,“上周你去看复诊,医生不是说你治疗的很好,已经让你断药了吗?以后可没机会这么认认真真地给你洗干净了。” 顾英和心中有些失落。 他的抑郁确实在调理和用药之下治好了,但他没有跟医生说的是…… 他的渴肤症好像比从前更严重了,每天都忍不住希望被时浅渡拥抱亲吻。 两人分开一阵,他就已经开始想念了。 任何亲亲抱抱的机会,他都不想失去。 “为什么以后没有机会了?” “因为啊——” 时浅渡拉长尾音,凑到男人耳畔。 牙齿轻轻咬住他的耳朵,喉咙里溢出不正经的轻笑。 她说:“可能会越洗越脏啊。” “……” 顾英和的脸“刷”的一下红透了。 心脏突突直跳,本来没那么明显的情绪猛地蹿了上来。 他在时浅渡惊讶的目光中,把脑袋埋在她的颈窝。 他声音很低:“好像已经越洗越脏了。” “你……这么大的事竟然不早说!” 时浅渡凶巴巴地瞪他。 “我不是已经暗示过了么。” 顾英和垂首,亲在了时浅渡的嘴唇上。 他已经说过今天用草莓薄荷味的沐浴露了啊。 他很少这么主动,张开嘴唇细细地吻她,怎么也不够似的。 最后把他自己弄得喘不过气来才啃松口。 双臂圈住时浅渡地腰,脑袋依然搭在她的颈窝处。 还不忘撒娇似的轻蹭了蹭。 可能是她平时太宠着了,他越来越喜欢撒娇。 “时总,你亲我。” 他的语气有些急切。 早晨起床的时候他就已经发现了。 然后这一整天都陷入了期待。 他渴求时浅渡的亲吻与拥抱,渴求她的抚摸,渴求她的占有。 一年多以来,无数次希望能被她像从前那样侵略,彻底成为她的人。 病好了,停药了,但依恋却越来越强了。 某种意义上讲,他依然病得厉害。 他越是着急,时浅渡就越是慢条斯理。 她把人迎面抱在怀里,却不亲他也不碰他,没有一点逾距。 “还像从前那样,从头亲到脚吗?” “我是时总你的人,自然是按你喜欢的来。” 顾英和见她故意拖延,眼眸垂了垂,柔软的红唇吻上时浅渡的耳朵。 他故意压低嗓音轻轻地喘:“今晚让我怀上你的孩子吧,时总。” “……” 太草了。 这男人到底是怎么就学坏了?? 时浅渡眉头抽动,翻身就把人按倒在了浴缸中。 她眸色暗沉:“我劝你别后悔。” 顾英和勾起唇角。 他早就发现上次提起孩子时,时浅渡的神色变得压抑而溢出欲.念了。 只要能把她勾在身边,说几句骚话又怎么了? 他什么都可以说给她听。 401 纪清若1 男主不洁/打过胎 第四百零一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一年一度的电影大赏的颁奖典礼如期举行了。 场馆外铺着红毯, 明星艺人们一个又一个地在一阵阵闪光灯和呼喊声中,与粉丝们互动着穿过红毯, 消失在尽头。 场馆内,已经有许多艺人导演或是大老板到场落座了。 人流涌动,伴随着细碎的交谈声。 人人脸上挂着笑意,或是虚情或是假意。 总之,不会有人在已经开始的直播镜头前做出影响自己形象的事情。 “学姐!” 清脆好听的男声在席间响起。 秦雪迈着欢快的步子,来到时浅渡身边。 他双手害羞地背在身后, 乖乖软软:“你今天的妆容好漂亮呀。” “谢谢。”时浅渡冲他点点头,“我去一趟卫生间。” 她没有说太多,就在秦雪眼巴巴的目光下转身离开了。 毕业五年,秦雪还是很喜欢叫她学姐,在她面前总是乖软听话。 可她知道这位小少爷是个娇蛮的主。 不过话说回来,那么娇蛮却总能在她面前装得这么好,那真就是铁粉了。 她在僻静处, 避开其他人的目光,走进了楼梯间。 上了三楼,因为人们都在会场,非常安静。 这就让那道粗重的喘息声格外明显。 她快步循声过去。 纪清若腿脚发软的厉害,几乎一步都走不动了。 身上不正常的温度和迫切的欲求让他从头到脚都胀痛的厉害。 头脑晕沉, 身体瘙痒。 手掌扶上冰凉的墙壁就再也不想分开。 他大口喘息, 用仅剩的意志力强迫自己快逃。 可身后电梯响动, 接着传来了脚步声。 那些人脚步轻快, 只要转个弯, 就能看到几乎直不起腰来的他。 他心中浮出恨意,还有一种他自己不愿意承认的恐惧。 难道又要像从前一样,被人□□践踏了么。 那些暗无天日的、恶心的回忆在头脑中翻涌而出, 他觉得身上疼的厉害,刺痛感几乎让他当场晕厥在这里,额头上全是虚汗。 难熬的同时,又疼得刻骨,双腿快要站不稳,不住地颤抖。 身后的脚步声又近了。 头脑昏沉之际,他感觉那脚步声已经离他只有十几米了。 他恨得厉害,一拳就锤在了自己身上。 有时候真的恨自己的性别。 为什么……要遭受这样的屈辱? 就在他恨意越来越浓盛的时候,有一道黑影从楼梯间里快速出现,拦腰将他抱起来,转身几个大步带他进入了一个小小的杂货间里。 男人在被她抱起来的瞬间就剧烈挣扎了起来。 好在时浅渡力气大,双手用力就把他给牢牢制住了。 没叫他发出声音,就成功地躲好。 杂货间里黑漆漆的,东西很多,刚一进去就被不小心磕到了。 但还算干净,没多少灰尘。 纪清若的恐惧在被人拖着没入黑暗时到达了顶峰。 他听见关门的声音了,虽然很轻很轻。 “你放开……唔。” 时浅渡把他按在墙上,猛地扶住了他的嘴。 另一只手将他两只手桎梏在身前。 她压低嗓音,自报家门道:“别怕,我是时浅渡,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纪清若的喘息和颤抖都缓和了些许。 时浅渡……? 声音听着确实没错。 人过中年,他经历了很多,但唯一一个坚定站在他身边关心他的人,就是好友姜知白。 而时浅渡是小白十年如一日喜欢的演员,经常在他面前夸时浅渡的好。 他作为影视公司的大老板,各种各样的内幕也知道的不少。 时浅渡这人,专业硬,脾气好,绯闻少。 年轻时几乎没有绯闻,也就近几年,才偶尔蹦出一些,但从来没有过任何负面的新闻,更没听说过她出轨、pc、家暴、潜.规则之类的,被无数粉丝奉为圈中道德典范。 算是个很正能量、很靠谱的艺人。 这两条因素融合在一起,纪清若的反抗情绪和恐惧感都有所降低。 可药物原因,他身上空虚的太厉害,接触到时浅渡微凉的皮肤,立刻就想缠过去…… 与她求爱。 黑暗中,他伸手狠狠掐在自己不听话的破玩意上,想让那股邪念消散。 牙齿也狠狠地咬上嘴唇,尝到了血腥的气味。 只有这样,才克制住了自己往眼前这女人怀里钻的冲动。 “刚才我听见关门声了,快点找!” “他那个样子,恨不得立刻趴地上求人草,能走多远?” “那个杂物间给我看看!” “楼梯间也看看,别让人跑远了!” “杂物间”三个字一出,时浅渡明显感觉到男人的气息紧促了一下。 她在纪清若耳畔轻哄:“没事的,他们不会发现的。” 接着伸出一只手,从里面扶在了门把手上。 下一刻,外面的人按上了把手。 大力往下晃动了几下,纹丝不动。 “这个杂物间好像锁了,纪清若肯定进不来。” “行,那就是从楼梯间跑了,走走走,怎们快追!” 几个人的脚步声渐远,最终消失。 纪清若猛地松了口气。 紧张的情绪落下,那股难捱的感觉成倍的开始往上蹿。 他连忙用力推开了时浅渡,自己半靠半倚在墙边。 双腿打颤,几乎要站不稳了。 他艰难地说:“你走。” 冷清板正的声音因为药物染上了欲念。 他双臂抱住自己,紧紧靠着身后冰凉的墙壁,以此获取一点慰藉,降低身上汹涌的燥热感。 可这不过是杯水车薪,只是这样的凉意,根本无法缓解他的情况。 时浅渡非但没走,还往前上了一步。 她温声说:“我帮你吧,纪总。” “……!” 纪清若的心脏猛然一颤。 紧跟着,嘴唇嘲弄地一扯,讽笑出声。 什么“圈中道德典范”啊。 还不是会在这种时候占他的便宜。 她是艺人,应是害怕这种丑闻被曝光才是。 这么无法无天,是因为知道他不敢把受辱的事情曝光吗? 他刚把从姨母手中夺回来的公司重新做大做强,姨母还在死咬着不放,他是个男人,一旦被曝光这种丑事……他的地位就又岌岌可危了。 就算躲过了那帮人…… 也终究躲不过被欺辱的命运么。 他冷声说道:“我不用你帮忙,请你自重。” 时浅渡拧起眉头:“什么不用,你再这样忍下去,身体都要熬坏了。” 她强硬地上前,去抓纪清若阻拦他的手腕。 纪清若的脸颊抽动了一下。 许多人都觊觎他。 但不是喜欢他,而是看中他的钱和公司,又或是单纯地想体会一下把他这种冷冰冰的男强人压在身下的感觉,想看他哭喊求饶,想辱骂他是个人尽可妻的婊.子。 因为很多人知道他的身世,知道他被人强过,也知道他打胎过。 那些人笑话他一把年纪没人要,却又龌.龊地想要体会体会他的滋味,想让他怀上她们的孩子,再强迫他打掉,好像侮辱人会给他们带来强烈的快.感。 网络上有许多侮辱他的话。 所以,他知道很多人是怎么看他的。 他拧着眉头,呼吸越发的重了。 “趁人之危,没想到……呼,时小姐是这样的人。” 男人的力气比不上女人,他现在又是这个情况,根本反抗不了。 就只能眼睁睁地感觉到时浅渡强硬地把自己抱在怀里。 他想,还好他的身子早已经破破烂烂,很难怀了。 只要不会怀上,被强迫就被强迫吧。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不反抗,还兴许能降低些痛苦。 他悲哀地扯了扯唇角,已经认命。 “别害怕。” 时浅渡感觉到男人颤抖的厉害,抚了抚他的背脊。 她温声解释:“我不占你的便宜。” “……” 纪清若的眉宇抽动了一下。 痛苦的记忆复苏,他的嗓音染上了恐惧的湿濡。 “别过来,会疼……” 记忆中,只有吴彩然和纪英掐拧抽打他的画面。 他不从的时候,被玩过头的时候,只要那玩意不合她们心意,就会被惩罚。 两人不是一起欺凌他的,但反应竟然出奇的一致。 可能天下女人都是一个样吧。 时浅渡见他这样,怪心疼的。 在她面前那么乖顺可爱的男人被人给折腾成什么样了。 她把人抱进怀里,在他耳畔轻声安慰。 “不疼,我会温柔一点儿的。” 在她眼里,男人一直都是她的乖乖人夫,她当然会很温柔了。 她搂住纪清若的腰,把人揽在怀里,让他能把重量靠在自己的身上。 手掌在偏瘦的背脊上轻轻地抚,平缓他紧绷的情绪。 可男人还是颤抖,好像痛的厉害。 他眉头紧拧:“你起开。” 时浅渡敛了下眉。 在这个世界,疼的不是女人,而是男人。 如果碰上那些粗暴不知道怜香惜玉的,男人则会很难熬,没多少快乐。 她只是抱着男人安慰,还压根没做什么。 怎么就……? 纪清若这…… 这应该是心理上的作用吧。 幻痛吗? 她无声地叹息,薄唇轻吻在男人的脖颈上。 嘴上善意地哄骗他道:“我再轻点儿,别害怕,我轻点。” 可能是这些安慰真的起到了心理作用,纪清若虚弱地靠在她的肩膀上,喊疼的声音渐渐小了一些,只剩下略重的鼻息声。 “嗯。” 纪清若拧着眉头哼了一声。 还是疼,还是想退缩,但比以前受过的苦轻多了。 还算在他可以承受的范围之内。 耳畔源源不断地传来女人低柔的轻哄,温温和和的,像春天的雨浸润到泥土之中。 温热的呼吸轻轻吹在他的耳边,传来沉稳好听的女声:“你做得很好,对,放松一些……没关系的,我不会伤害你,放松……” 疼痛感没有减少,倒是他的心被哄得软下去一点。 终于不再是骂他“你怎么这么没用”了。 明明是她们只顾自己,弄得他疼到崩溃,却骂他没用。 一开始他也以为是自己太矫情,被父母处尊养优的养着才会一点痛感都忍不住,以为自己真的很没用,在恨意满满的同时,还暗戳戳自卑过好一阵。 后来才听小白说,小白家的妻主平时都会在意着,特意放缓节奏放轻力道。 “呼……” 他听见时浅渡在自己耳畔呼出一口气。 像是在……喘? 不知为何,他的背脊竟是一紧。 她是在忍着吗? 她是对他产生那种…… 呵,也是,女人的需求本就会比他们重一些,在这种情况下,对谁都很容易产生想法吧。 他有些害怕女人会忍不住,真的在这种地方对他下手。 但她一直都没有,甚至手都依然落在他的背脊上安抚,没有胡乱动作的意思。 要是单看这些,还真是像粉丝说的一样,是“道德典范”了。 “还疼吗?” 时浅渡垂眼,压下不稳的呼吸。 缩在储物间的角落里偷偷帮她家阿若,真的很难没想法。 天知道她多想把人推倒,可纪清若经历过许多次强迫,早就ptsd了,真要是对他下手……那未免也太残忍太渣了,她不能做伤害他的事。 唔,主要是以纪清若的性子,日后绝对会恨她,不会原谅她了。 短暂的快乐和长期的快乐,她选择后者。 纪清若咬着嘴唇沉默片刻。 等气息平稳了,才答:“还是疼。” 而且他现在,呵…… 经历过很多次践踏之后,疼痛的厉害都是次要的。 更主要的是出不来。 有尽头的痛苦好歹有个盼头。 无法结束的痛苦才是真的让人绝望。 所以,早晨疼的厉害的时候,他自己从来不会碰。 只会冒着感冒的风险去泡冷水。 “那想一想开心的事呢?”时浅渡轻吻他的耳朵,“不要想让你觉得痛苦的事。” “以前有暗恋过谁吗?” “……没有。” “有喜欢的女艺人吗?” “嗯……也没有。” “是吗?” “嗯,呼……” “那喜欢我吧。” 短短的五个字落在耳畔,纪清若的心脏快速跳动了几下。 他脑子里似是划过一丝电流,被小小地撩拨了。 双腿比刚才更软了一点儿。 他倚在时浅渡的肩头,手指稍稍用力,抓住了她的衣角。 “呵。”时浅渡轻笑,心说真可爱啊,“看过我的电影吗?在海边那部,阳光很灿烂,我躺在小舟上晒太阳,你懒洋洋地赖在我身上,小舟摇啊摇啊……轻轻地晃……” 男人不自觉地往前挤了一下。 呼吸变得更加细密了。 漂亮的眼睛雾蒙蒙的,多了些许迷茫。 她微微扭头,薄唇微微地蹭了下男人的嘴唇。 温温软软,触感很好。 可惜他一被蹭到,就立刻闭紧了嘴巴。 她略有一丝丝不爽。 但还是温声问:“喜欢接吻吗?” “……” 纪清若不知道。 她们不亲他。 因为他会咬人,咬得很凶,直接咬出血来。 “不喜欢也没关系。” 时浅渡嘴上说的很好听、很大方。 但她背地里心痒的厉害。 不能直接最后一步也就算了,亲一下都不给的吗? 谁能受得了亲亲人夫就在怀里被她弄这个还能心如止水啊! 反正她不行。 她要亲她家阿若!! 于是,她哑着嗓子哄骗道:“但亲一亲可以帮你尽快不这么疼,所以我们试一下,好不好?你要实在不喜欢,可以扭头避开。” 这么一刻,她真觉得自己就像是骗人的渣女。 纪清若依然低垂着眼眸,没有说话。 总是没有尽头也不是个事。 虽然他现在……有些奇怪,已经不全是疼痛了。 他感觉到一对温热的唇凑到自己面前,小心翼翼地触碰上来。 先是轻轻地抿,轻轻地啄,接着湿濡的舌舐了过来。 他不太习惯,敛了下眉头。 有一点退缩。 时浅渡按住了他的后颈。 撬开男人的牙齿,又轻又柔地勾他。 没有亲得太凶太用力,免得引人反感厌恶。 带着他一点点地体味快乐。 虽然纪清若现在不喜欢她,但至少……身体本能会分泌荷.尔蒙吧。 只要让他的身体以为自己恋爱了,那就会觉得高兴。 “嗯。” 纪清若被亲得忍不住低哼一声。 他从来都不是一个会跟陌生女人乱搞的人,只是情况特殊,他被那些不适感逼得够呛,想尽快恢复,也明白时浅渡是在帮助自己,就没有太过抗拒。 女人的吻技很好,确实还算舒服。 不自觉地往前送了一点儿。 时浅渡挑眉,觉得自己的目的很快就要达到了。 她家阿若应该很快就不会疼得那么痛苦了。 黑暗中,他们相互看不到对方的脸。 只能在拥抱中感受到温度,还有微热的气息。 她松开男人唇,听他喘息两声,又扬头亲了过去。 薄唇与他的轻轻摩擦,气息交织。 她笑问:“再亲一次吗?” 纪清若依然没有回答。 但在她第二次探入他口中的时候,男人没有像上次一样躲开。 她非常满意,心情指数直线飙升。 虽然是特殊情况趁人之危…… 但她觉得自己趁的好啊,她家阿若好好亲啊! 薄唇又在亲了他两下,便让他把下巴搭在自己的肩膀上。 手掌不停地在纪清若的背脊上轻抚。 小小的储物室中,气氛越发的微妙。 “真甜。” 纪清若喉咙一滚。 背脊又紧绷了几分,眉头轻微耸动。 时浅渡看不见这些,但能感知到温度和颤抖。 她趁机轻啄男人的脖颈和耳朵,低声地喃:“阿若好乖,很快就不疼了。” “……” 温柔的低哄弄得纪清若心脏发紧。 他把脸埋在她的颈窝处,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微微弯腰,整个人赖在温暖的怀抱中。 抵在她的掌心。 睫毛不知不觉地染上了水珠,轻轻地颤。 402 纪清若2 应该给他嘴唇亲到肿。…… 第四百零二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纪清若怎么也没想到, 当自己离开储物室,来到颁奖典礼的礼堂时,典礼已经进行到了中后段, 最佳男女演员奖都已经颁完, 舞台上正在进行最佳男女配角的颁奖。 他不慎中了那下三滥的招式时, 典礼还没正式开始。 就算是被时浅渡拉近小黑屋那会, 也就是刚开始的时间吧。 在里面难受的时候没觉得时间过得那么快。 可竟然…… 过了一个多小时。 时浅渡帮了他一个多小时。 不间断地抚慰, 低哄, 安慰。 那么耐心和温柔。 那么久的时间, 一定手都酸了吧。 而且她要上台领奖,肯定知道应该早些下去。 她却丝毫没有急躁和不耐。 女人很少会自愿那样帮助他们的。 因为在大多数女人眼里,男人就是发泄欲.望和生孩子的工具罢了。 要不是可以生孩子, 可能空.气娃娃对她们来说也大差不差。 想必一个光鲜亮丽、粉丝无数的年轻女演员, 不会喜欢帮一个老男人做这种事的吧。 但时浅渡还是愿意陪他那么久,直到他痛苦又舒服地恢复正常。 在善良和冷漠之中选择了善良? 若真是这样,那为难她了。 他本来冷寂而少有波动的内心里,涌出了一丝抱歉。 人家帮他,最后没有得到感谢也就算了, 还耽误今天的正事。 还会因为没有出席颁奖,而给组委会留下不好的印象,被网友嘲讽。 他扭头, 看向与他隔着十几个座位的时浅渡。 看到她面色淡淡, 并无懊恼。 似是感觉到目光, 偏头,视线跟他撞在一起。 忽而,她眉眼一弯,露出了笑意。 只是大大方方地笑, 而非猥琐或威胁。 纪清若没有回应,默然地收回视线。 他手里的影视公司发展的很好,就用项目作为谢礼和致歉吧。 到时候也算是两清了,谁也不欠谁,对他们都好。 没过多长时间,颁奖典礼就结束了。 时浅渡缺席了最佳女主角的颁奖,在走出会场的第一时间,就被无数蜂拥而至的记者围在了中间,大大小小的镜头对准她的脸,打算犀利地提问一通。 纪清若心里是有些过意不去的。 他讨厌女人,但分得清是非。 明天到公司就看看,有没有适合邀请时浅渡的项目吧。 他取出手机,关掉了飞行模式。 顿时,就“嗡嗡嗡”地震动了好几下。 【啊啊啊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家妹妹竟然缺席了,没有上台领奖!】 【明明走红毯了为什么没有去领奖啊!!】 【要命,本来以为会有好看的领奖图,没想到会是这样!】 【呜呜呜这下要被黑子喷死了!】 【阿若阿若!你也在现场,知不知道情况啊!】 【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呜呜呜,阿若你回我一下嘛……】 一碰到自己偶像的事,姜知白就会比平时激动许多。 而这次,他问的是—— 时浅渡没有上台领奖,你在现场知不知道情况。 纪清若的手指一颤。 他当然知道情况。 就是他耽误了时浅渡的时间,让她帮忙…… 面对好友,这么尴尬的情况不多见。 这种事还是不要说实话比较好,善意的谎言有时候比真话更合适。 他手指微动,回复了消息。 【具体情况我也不太清楚。】 【还是等她的工作室发声明吧。】 回完消息,他就在助理的陪伴下走出了会场。 时浅渡正在门口接受采访。 他的目光下意识地扫了过去,好巧不巧,正好瞥见了时浅渡西装上的白点。 挺小的,不易发现,但他就是看见了。 他的脸顿时就烧了起来。 就算在储存室里结束时他都没有害羞,这会儿却真有点绷不住。 因为他几乎立刻就意识到了,那是他的…… - 又梦到那个场景了。 纪清若躺在床上,一手搭在额头上,望着纯白的天花板。 距离颁奖典礼那天,已经过去半个月了,他竟是还没能从中逃脱。 时不时的,就会梦到那天的情形。 漆黑的房间,湿热的气息,还有愉悦的感受。 那还是第一次…… 愉悦与疼痛并存,而不是只有痛觉。 他翻了个身,又因为熟悉的刺痛感而拧起了眉头。 其实他去过好几家医院,看过几个全国最好的医生。 医生说他的身体除去过去打.胎受到了一些损伤,以后不太容易怀孕了,其他都没有问题,处于一个很健康的状态,应该是不会觉得疼的才对。 可他到早晨的自然现象时,都会觉得疼得厉害。 后来,他又去看了心理医生,说是恐惧导致的幻痛。 医生说他从没经历过正常的亲密关系,对女人和□□充满了不好的回忆,那些一到□□就开始迎来疼痛的记忆一次次地在头脑中重复,就导致了现在的状况。 可以药物治疗,但药物一般都是治疗截肢后的强烈幻痛。 那些药有的有上瘾性,有的有耐药性。 他的情况远没有截肢幻痛的严重,不建议长期用药。 还有物理治疗、神经阻滞疗法等,对于他的情况来说都不太合适。 最推荐的是心理治疗,利用催眠、松弛、合理情绪疗法等方法缓解幻痛、减少压力。 医生还推荐……他交个女朋友。 说等他遇到真的爱他的人,有过健康的亲密关系,这种状况自然就会消失了。 说来好笑,一个在心底里忍不住恐惧、厌恶女人的人,为了治疗女人带给他的病症,还要再找个女人来缓解,这就是所谓的“解铃还须系铃人”么? 他不愿意谈恋爱,他想远离女人。 躲得越远越好。 况且,又会有哪个女人真心喜欢他呢? 他被几个女人分别□□过,还堕过胎,很难生育。 他还不守夫道,在外抛头露面,不想老老实实地在家相夫教子。 除此之外,他整天冷着脸,不会撒娇。 虽然他将家里的公司经营的风生水起,如今身价几十亿,但他依然是女人眼里最没人要的男人。 “男人赚那么多钱有什么用啊,还不如嫁的好。” “听说他被人搞过很多次,还打过胎,就是个没人要的二手玩意!” “他要是能给我生三个女儿,我可以勉强考虑考虑他。” 还有过去家里没破产时,说喜欢他的人…… 她们不是喜欢他。 她们只是想让他弯腰。 幻痛这事说大不大,毕竟他没有恋人,也不打算结婚,不需要x生活。 但说小也不小,谁每天早晨都刺痛上一阵,都会觉得不方便。 纪清若忍着刺痛起床,拿出一条毛巾,又从冰箱里拿出冰水。 毛巾泡进去,很快就冰得彻骨。 他淡淡垂眼,面无表情地盖了下去。 眉梢抽动,还是闪过了一丝痛苦。 很疼,钻心的疼。 尤其是被什么碰到的时候,更是疼的厉害。 就是再柔软的毛巾也不行。 他不由得想到了时浅渡。 沉静冰冷的外表下,脚趾轻轻地缩了一下。 她真是个温柔的人。 没对他出言嘲讽,没有笑话他是个几手的老男人,也没有以他的丑态作为威胁。 他那时以为,事后时浅渡必定会找上他,不想直到今天也没有私下联系。 不仅没有威胁,也没有埋怨他耽误了时间。 因为当天晚上,“时浅渡未登台领奖”几个大字,在热搜上挂了一晚上。 就算后来找了合适的理由好好解释,也认真道了歉,也没法彻底消除负面影响。 都是为了帮他才会那样。 时浅渡大概是他这三十多年来,见过最体贴男人的女人了。 比他母亲当年对父亲还要好。 不过么,也有让他事后想起来觉得不太舒服的地方。 理智上觉得不至于,但直觉上,总是觉得那两个吻是时浅渡在占他的便宜。 他胡思乱想地沉默了一阵。 回过神来,身上已经不再刺痛了。 纪清若拿起盖在身上的毛巾,丢到洗衣篓里。 家里每天都有小时工替他打理家务。 他简单洗漱,打理好自己,又去衣柜挑了挑衣服。 里面都是些板正的西装,价格不菲。 本想随便拿一身算了,忽而动作一顿。 今天,时浅渡好像会到他家公司试戏。 公司经营的很好,有不少圈内人争相竞争的大项目大ip。 时浅渡是当红的小花,但不是一家独大。 修长漂亮的手指在衣柜间移动了一下。 落在了一身不太老成的西装上。 唔,这也是年轻可爱的男孩绝对不会喜欢的类型,但在他的西装里已经算是年轻的了。 对时浅渡谈不上好感,不过…… 他敛了下眉头。 一定是这几天总是梦到她的原因。 也可能是姜知白没完没了地跟他说起时浅渡的原因吧。 - 宽敞明亮的办公室中,连续传来了几声提示音。 放在桌上的手机亮起了屏幕。 纪清若刚好完成了手头的工作,抚着后颈,活动活动酸累的脖颈。 他拿起手机,扫过去一眼,就看到了姜知白的名字。 【阿若阿若!】 【今天妹妹是不是要到你们公司去试镜啊!】 【啊啊啊我觉得女主的角色超级适合我们妹妹诶!一定超级吸睛!!】 【你是总裁诶,可不可以给妹妹走个后门啊,让妹妹上嘛!】 他抿成直线的唇角往上翘了一下。 小白跟他差不多大,也是奔四的人了,还是这么小孩子脾性。 天生性格软会撒娇,再怎么撒娇也不会讨人厌。 他拿起手机,回复消息。 【你应该相信她不需要走后门。】 【切,你好冷漠哦。】 【我跟你念叨了这么多年,你就一点儿也没把她当自家妹妹吗?】 【好吧,你不仅不追星,还讨厌女人。】 【你最近身体好一点了吗?还会觉得很疼吗?】 好友说着说着,就从自家的偶像转向了关心他的身体情况。 纪清若的拇指在手机上轻轻地磨搓了两下。 这些话题,让他自然而然地又想到了那天的储物室。 做梦梦到,早晨疼的时候想到,小白跟他念叨偶像的时候又想到…… 他的呼吸不畅了一瞬,又很快恢复如初。 【还是一样疼。】 【唉,你医生也看过不少了,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好?】 【你要不真考虑考虑谈个恋爱?】 【虽然说很多女人确实不怎么样,但也会有好的嘛。】 【像我家妹妹就不错啊!】 【又美又酷又温柔,而且道德感满分!】 纪清若心里觉得有点好笑。 真是无论谈到什么,都会拐弯抹角地说到时浅渡。 他看着屏幕,微凉的视线垂了下来。 他承认,以那天短暂的接触来说,时浅渡像小白说的一样好。 【以后再说吧。】 刚把消息发送出去,就听见办公室的门被人敲响。 他抬头:“进。” 时浅渡从门口冒出头来,冲她家阿若勾起唇角。 男人跟那天面色绯红、呼吸炙热的模样完全相反,正板板正正地坐在办公桌前,面容微凉,给人一种冷然清贵的隔阂感,还是那么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他的脸上没有笑容,饱满的红唇抿成一条直线,没有半点嬉笑之意。 她觉得,纪清若结束之后,冷冷地跟她说“出去”的时候,就是这个表情。 是的,她帮完忙,被这个男人给赶了出去。 就这个态度,她说不上生气,但也是不爽了一阵。 真恨不得当时把人给…… 好吧,她到底是做不出伤害她家乖乖人夫的行为。 那至少也应该多亲几口,给他嘴唇亲到肿! 她歪歪头:“纪总,现在有时间吗?” 纪清若收回视线:“请进吧。” 他嗓音冷清,没有波澜,仿佛那天的事只是梦境。 时浅渡不跟他客气,直接拉着一把椅子,坐到了办公桌的对面。 她左手拖住下巴,直勾勾地看着男人清贵的脸。 “时小姐找我有什么事?” 纪清若见她不开口,便将手里的文件合上,放到一旁。 他说道:“有什么事,请直说就好。” “你不用这么正经嘛。”时浅渡摆摆手,“纪总请放心好了,那天的事情早就被我烂在肚子里了,我绝对不会拿出来威胁你的。” “……” 纪清若顿了顿。 虽然都是被迫,可他也是经历过不少□□的人了。 提起那种让他充满痛苦的事,不会害羞。 只是…… 莫名就想起了那天时浅渡衣服上的小点点。 继而联想到溅到她掌心的模样。 脚趾无声地蜷缩。 他垂下眼,公事公办地问:“你那天的西装是高定么?多少钱?” 说话间,故作自然地掀起眼皮,跟时浅渡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她竟然一直在直勾勾地盯着他。 那个眼神,看起来也知道被他不小心溅了点吧。 “抱歉,我会把钱还给你。” “既然你这么主动,那我也不客气了。” 时浅渡太熟悉着男人的小动作了。 她扫过男人沾染了一丢丢绯色的耳廓,唇角翘了翘。 人人都以为纪清若清高而不好接近,只有她明白,这个男人可爱的要命。 尤其是他怀孕那段时间,恨不得每天都窝在她的怀里暗戳戳地撒娇。 她们最初认识的时候,纪清若只有二十九岁,已经被这个世界的人们称为没人愿意要的大龄剩男了;现在又过了许多年,他都三十大几,快要四十岁了,是彻彻底底的老男人。 但纪清若在她眼里还是一样的可爱。 纪清若见她还不说话,敛了下眉。 他问:“所以,时小姐过来时为了要这个赔偿的?” “当然不是。” 时浅渡正了正神色,收起自己心中的觊觎。 她说:“谢谢纪总能邀约我过来参加试镜,只是不知道原本就有邀请我来的计划,还是作为某种……交换或者说是感谢酬劳之类的?” “……” 被发现了啊。 纪清若抿抿嘴唇:“二者都有,顺水推舟罢了。” “那——”时浅渡的表情看不出情绪,“试镜的角色已经内定是我了还是怎样?” 纪清若看着眼前似笑非笑的脸。 一时之间,不知道她到底是高不高兴。 有的艺人不喜欢搞这些,被网友们在背后嚼了舌根。 时浅渡是实力派,可能不喜欢听到自己不是因为实力才拿到的角色? “那天很感谢时小姐,相信你也能明白我的心情。”他的语调依然冷清,好似在说起一件寻常事,“你是不喜欢这样的方式吗?” “那不会。”时浅渡摇头,“能赚到钱,我还挑剔什么?” 纪清若掀起眼皮看她。 这话的意思是,只要能赚到钱……帮他那样也没什么? 他或许想歪了一点,又或许没有很歪。 他突然想起姜知白给他发的消息。 ——唉,你医生也看过不少了,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好? ——你要不真考虑考虑谈个恋爱? ——虽然说很多女人确实不怎么样,但也会有好的嘛。 ——像我家妹妹就不错啊! 沉静微凉的目光落在时浅渡的脸上。 尊重男人,性格好,演技好。 主要是演技非常好。 就算前两者都是假的,也能演出来。 要是演了一辈子,就是真君子了。 “时小姐,我有一个私人的工作,酬劳不会低,不知道你愿意尝试吗?” 时浅渡眼皮跳了跳。 她隐约意识到,会是什么样的工作了。 “纪总你说,我如果能做得来,酬劳也合理的话,当然不成问题。” 纪清若垂下了眼眸。 纤长卷翘的睫毛随着他的动作轻微颤动。 心脏比平日里跳动得更快一些。 不害羞,但有几分不明显的紧张。 但又一想,他在网上黑料无数,骂他的女人比比皆是,不差这一个。 于是,他语调平直地问:“我想请你扮演我的女朋友,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403 纪清若3 身子往前拱了拱,送到她面前…… 第四百零三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她正考虑怎么跟纪清若拉近关系呢, 谁想他又……? 类似的场景,让时浅渡有一种“纪清若无论重来多少次、无论什么时候都会选择她”的感觉,就算经历了很多遭透了的事情, 就算对所有女人都有一种本能的排斥和抗拒, 还是与她拉进了距离。 顿时间, 她心情很好很好。 就那么容易被她吸引吗? 薄薄的唇往上翘起。 但她没立刻答应, 用手指背撑住下巴。 “纪总, 这是想……包.养我的意思?” 纪清若动作一顿。 刚才他说的确实有些歧义, 容易想歪, 会让她很不舒服吧。 他解释说:“抱歉,让你误会了,只是字面上的意思。” 与时浅渡对视了两秒, 又略微思考, 他还是选择坦然地摊牌。 “我有些小的心理问题,已经困扰我很长一段时间了,我的医生跟我说,我需要一段健康的亲密关系,那些问题自然而然的就会解决了。” “噢, 这样啊。” 时浅渡了然地点点头。 果然,那些痛感都是心理作用么。 纪清若又说:“就像社会上那些一日女友,只是时间稍微长一些, 我们不需要一起去任何公共场合, 就是私下里偶尔碰面。我有一栋别墅, 平时不想让人打扰时会去住一下,外界没人知道是我的,安保很好,不会让人发现, 时小姐这么多年从没被人拍到过恋情的石锤……想必是有经验的。” 时浅渡出道十余年,如今有27岁了。 一个女人怎么可能到现在都没谈过恋爱。 狗仔能拍到的石锤其实很少,大多数都是为了引流搞出来的乌龙。 如果不是留下孩子之类的证据、经常在公共场合同进同出,又或者另一半主动爆出情况,就很难被发现。 细数那么多大瓜,由伴侣爆出来的是大多数。 “当然,风险虽小,但或多或少还是存在的,是同意还是拒绝都看你。” “风险问题我会考虑,不过,高风险才会有高回报嘛。” 时浅渡看着男人一丝不苟的样子,轻轻笑了一下。 她调戏道:“那纪总是只需要日常的陪伴呢,还是说……更亲密的事情也需要?” “……” 纪清若的呼吸紧促了一瞬。 没有身体上的关系,或许还能说像是租赁一日男女友。 若有了……确实更像包养了。 其实,他不是很想跟女人发生关系。 没有感情,单纯追求快.感么? 在他看来,那纯粹是浪费时间,还不如多工作一个小时。 更何况,他身体的情况,痛苦比快乐还要多一些。 但坦白来讲,之所以会问时浅渡…… 在潜意识里跟那天储存室里发生的事情有关。 “我不是很想跟人发生关系,想必你也不会喜欢我这样的人。”他抿抿嘴唇,但始终没有避开时浅渡的眼睛,“但可能会需要你偶尔像那天一样帮助我。” 他说的很坦然,并不担心时浅渡会把这件事当成笑话说出去。 一是觉得时浅渡为人正直,二是说出去对她本人影响更大。 哦,只是馋她的温柔,不想跟她发生关系啊。 时浅渡托着下巴,撇了撇嘴唇。 但是她想啊。 “如果我不小心逾距了呢。” 纪清若微怔。 女人比他们重.欲一些,不会介意跟不喜欢的人解决需求。 而男人相对保守,更想把自己留给喜欢的人。 时浅渡或许也是一样? 他以为时浅渡这样的身份,会嫌他脏。 毕竟他被许多女人骂作“万人.骑”,就连工作上的成就也说是睡出来的。 他轻轻敛了下眉,脸上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嘲弄。 也不知是在嘲笑自己,还是在嘲笑时浅渡。 他始终对那种无意义的事很排斥,但医生说,他不能排斥那些,得真心地去体验亲密关系,体验性的美好之处,才会慢慢地恢复,脱离日复一日的痛苦。 对时浅渡提出这件事,不就是为了解除他的痛苦么? 沉默片刻,他说的直白:“在不是强迫的情况下,如果能让我感到愉悦,就可以随你。” 两人一个快三十,一个快四十,他还臭名在外,没必要玩什么矜持。 “你应该也在网络上听说过我的事,我打过胎,医生说很难再怀孕了,所以没关系,你不必有这方面的顾虑,我不会因此纠缠你。” 说起打.胎,他的情绪也没有任何波动。 仿佛只是提起今天吃什么一样。 他不以此为耻,也不因无法怀孕而难过。 甚至有点庆幸,身体原因,让他永远没法成为相夫教子的男人。 正好可以如他所愿,投入到工作中。 时浅渡双手握在一起:“那我们谈谈酬劳吧。” 唔,乖乖老婆付费跟她谈恋爱。 怎么这么可爱啊。 - 【阿若!你们今天订下角色人选了吗?】 【给我透个底嘛,我家妹妹到底拿没拿到角色呀!】 【呜呜呜,阿若~】 有史以来第一次,纪清若看着好友的卖萌,心中浮出罪恶感。 他偏头,看着把生活用品搬进别墅的时浅渡,陷入沉默。 如果告诉小白,他真的按照“建议”,把时浅渡拐回家里,而且还是扮演他的女朋友,小白应该会很崩溃吧,觉得他们两个的形象同时崩塌了。 “看我做什么?” 时浅渡察觉到目光,冲他挑挑眉。 纪清若收回了视线。 还是别告诉小白了,反正等他的心理创伤治好,自然就分开了。 【角色十有**没问题,你安心等官宣吧。】 时浅渡一如既往的每年接戏不多,一年最多接2-3部。 用她的话说,演戏消耗的是情绪和心力,如果接戏太多很难保证质量。 所以每年她都会有半年左右的空档期,经常直接玩消失,粉丝们也习惯了她的脾性,支持她每到假期就放松自己、多体验生活。 正因如此,她才会有两三个月的时间住到他家。 “需要我帮忙整理吗?”纪清若收起手机,“家里很大,你随意用。” “好啊,你帮我把这箱子衣服放一下吧。” 时浅渡一点儿不跟他客气。 纪清若把生活的重心放在事业上,但家务做得也很好。 十几岁的时候,还上过一年家政课。 他一边收拾属于女人的衣物,头脑中不自觉想到了从前。 那时候他对未来充满憧憬,觉得自己可以嫁给一个相互喜欢的女人。 谁能想到呢,他直到快四十了,才以“扮演”的方式有了女朋友。 “二楼有两个卫生间,一个在主卧,一个在外面。”他见时浅渡从自己身后走过,提醒了一句,“放在哪看你的意愿吧。” “我知道,你不用担心我。” 时浅渡对这栋别墅不要太熟悉。 因为这就是他们婚后由纪清若亲自选择的房子,她到现在都能回想起男人选好了房子之后,可可爱爱地眼巴巴看她的样子。 不管到了什么时候,他还是这么喜欢这间房子啊。 把行李收拾好后,不知不觉间就已经是晚上了。 纪清若简单做了点晚饭,又准备了饭后的水果和小甜点。 他习惯在晚上没有工作的时候看一部电影,好放松一天疲惫的心情。 不想因为别人而改变,于是照常在客厅开始放映。 “我看一部电影就睡觉,你随意安排。” “这么说我可就不高兴了。” 时浅渡故意站在沙发前面,挡住了纪清若的视线,让他看不见屏幕。 她颇为不满:“你应该问我要不要一起看,不如重新问一遍?” “……” 纪清若早就习惯一个人了。 突然有人“碍”他的事,他拧了下眉头。 好在还记得是他自己请时浅渡扮演情侣的,没有真的不悦。 他想,兴许真正的情侣就是这么生活的? 于是他重新说道:“我看一部电影就睡,你要一起吗?” 时浅渡裂开了唇,笑道:“好啊,我陪你一起。” 她往沙发上一坐,靠在男人身边。 自然而然地伸出手臂,圈住他的细腰,把人往自己怀里带。 很明显的感觉到,纪清若的身体一僵。 她没松手,反而抱得更紧了。 “阿若,我想吃那个。” 她指了指茶几上的葡萄。 她家阿若一直都不是那种特别殷勤的男人,更独立,不是很喜欢以伺候人为己任。 但因为太喜欢她了,除了工作就喜欢围着她转,一边撒娇一边照顾她。 纪清若又拧了下眉头。 这回心中有了淡淡的不悦。 他怎么忘了,男人在家是要伺候女人来着。 他这是主动花钱找罪受么? 葡萄是他洗的,他端来的,离沙发不过一米,自己拿一下又怎么了? 他知道绝大多数家庭都是男人照顾女人,过去他父亲也会在这个时候主动拿吃的递给母亲吃,可大概是因为他跟时浅渡没有感情吧,心中不悦又很抗拒。 但他想了想医生的话,还是主动拿过来一颗葡萄,送到时浅渡唇畔。 时浅渡张嘴把葡萄卷入口中。 不待男人反应,便偏头轻轻啄在他的唇角。 “阿若对我真好。” 纪清若心头轻轻一跳。 她确实很会撩拨人。 怪不得那么多男孩子都喜欢时浅渡。 他记得那天在储物室的时候,他也被小小地撩拨了一下。 跟刚才一样,心头一跳,有一瞬的酥麻。 心中的不悦莫名的消散了。 他淡声说:“看电影吧。” “好。” 时浅渡搂着男人的腰,又啄了下他的下颚。 纪清若有些意外,自己对于时浅渡的拥抱没有很排斥。 可能是因为他们在储物室里早就抱过长达一个小时之久,还有过更加亲密的举动吧,莫名觉得这种暖洋洋的温度好像还不错。 只是……她入戏这么快的吗? 不过搬家过来,一个晚上的功夫,就已经表现得这么自然了。 “你以前看电影都这么板板正正地坐着吗?” 时浅渡勾勾他的腰,让男人往自己身上这边靠。 她哄小孩一样地说道:“可以赖着我。” 纪清若颇为别扭地看她一眼。 他自食其力惯了,再说让他这么个快四十的老男人往一个二十多的小姑娘怀里靠多不好意思。 “哎呀,跟我还见外什么呢?” 时浅渡拿起一个抱枕放在腿上,强硬地把男人按倒下来。 让他半靠半倚在自己身上,看着就像窝成了一团。 她又撩起沙发上的毯子,盖到男人腰间。 手指落在他的脖颈和脸颊上,轻轻地捏了捏。 以前纪清若特别喜欢这样窝在她的身上,把玩她的手指,偷亲她,还会戳她的肚子。 对外冷冷清清的男人,在她面前倒像是个多动症的小孩儿。 “放松就要有放松的样子,整天板板正正的多无趣呀。” ……她真自来熟。 不,她演技真好。 纪清若这么靠在时浅渡的身上,都能感觉到她的心跳。 他不自在地动动身子,最终还是为了体验“亲密关系”,赖在她身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 时浅渡感受到了男人的笨拙。 他明显完全没谈过恋爱,一段亲密关系都没有过。 可能因为年纪大了,比最初跟她在一起假结婚时还要别扭一些。 但别扭归别扭,却十分听她的话。 是觉得她恋爱经验丰富? 真是意外的可爱。 她没忍住,垂首亲吻在了男人的耳廓上。 “阿若好乖啊。” 纪清若搭在沙发上的手指一紧。 她的情话说的真自然。 也特别好听。 这已经是时浅渡第二次说他乖了。 他其实不是很喜欢别人夸他乖巧懂事之类的。 这种词,总是让他觉得有某种贬义,限制了他的自由成长,仿佛他只能乖巧。 可从时浅渡的嘴里说出来,却让人觉得充满了……爱意。 更像是一种爱人之间的**,一种亲昵的交流。 他没有过正常的、健康的亲密关系,也没经历过男女之爱。 可他就是那么觉得。 难道这就是好演员所呈现出来的氛围感? 真厉害,怪不得能火,以后公司项目要多跟时浅渡合作。 他想着想着,就又想到了工作。 女人的手指落在他的头上,温柔地撩动他的发。 时不时地碾过穴位,不轻不重地按揉。 身后传来热乎乎的体温,在微凉的天气里十分舒适。 他舒服得眯起了双眼。 - 温热的触感落在他的唇上。 轻抿,细咬,无限温柔地**。 纪清若的眉头动了动。 睁开了疲倦的双眼,就看到了时浅渡放大的脸。 他一愣。 本能地伸出舌头舔了下嘴唇。 被时浅渡捉住。 时浅渡轻轻挑起男人的下巴,探入他口中一点,轻轻地舐。 男人有些退缩,她便没有穷追不舍,在他柔软的唇上反复吻了吻。 “阿若,该洗漱睡觉了。” “嗯。” 纪清若被亲得有一丝脸红。 谈恋爱是会无时无刻地在家里接吻吗? 竟然用这种方式把他亲醒…… 如果说起粗暴的杏爱或者怀孕打胎之类的,他从内到外不会有半点波动,就算是以前被强迫地扒开衣服,他都只是冷笑着爆发出恨意,不会脸红。 可碰到时浅渡的亲吻,他却总是出乎自己意料的有点害羞。 大概是以前没怎么亲过,也没经历过类似的**吧。 他不想让时浅渡发现,传闻中被无数女人上过、还打过胎的自己在普通的恋爱中纯情得像是个大傻子,便抿抿嘴唇,没有多说话,冷漠地直接起身去洗漱了。 时浅渡坐在沙发上,看着男人耳尖微红的背影,翘起唇角。 两人分开洗漱。 她特意洗的快一些,赶在纪清若之前爬上了卧室的大床。 纪清若推门而入,看到床上的人,一愣。 他说:“晚上也要一起睡吗?” 时浅渡瞪他:“不跟我睡,你想跟谁睡?” 她拍了拍身边的位置。 “快点儿过来给我抱抱。” 纪清若没说什么,顺着她的意思过去了。 时浅渡顺势搂住男人的腰,把他勾进自己怀里。 像过去无数个夜晚一样,抬头轻吻他的嘴唇。 手臂用力,两人就抱得亲密无间。 常服换成了睡衣,更柔软,更容易传递温度。 她一翻身,把男人压在身下。 一手抱着他的腰,一手撑在男人耳畔。 纪清若以为她第一天就要做,刚蹙起眉头,便听到温柔微哑的嗓音落在了耳畔。 她说:“阿若,你过去受苦了。” 他万万没想到,女人会跟自己说这个。 十来年的时间里,他听过很多人骂他轻贱,笑他活该,厌恶他一身污秽,仿佛他遭受那么多不幸,都是他自己的错,都是“不服管教”的男人应得的下场。 如果父母尚在,一定会心疼他,哭到眼睛发红。 可惜父母早就不在了,便再也没有人心疼他的苦难。 时浅渡用唇蹭在男人的脖颈上。 “以后我保护你。” “……” 纪清若心中一软。 她太懂他希望听到什么了。 不管男女,心中总会有脆弱的地方。 任何人一个人独自哭哭硬撑过十来年的时间都会觉得疲惫。 他很多时候挺羡慕小白的,能跟自家妻主相互扶持,碰到事能有个人商量。 有的人命好,有的人命差,他大抵就是后者。 从他被强.暴到怀孕那天开始,就已经被钉在了耻辱柱上。 他成了个没人要的二手货。 他想,雇人当女朋友的感觉真好。 这个钱花的值。 至少能让他心里有所慰藉。 他垂眼,语气无波:“你能保护我多久呢?” “永远保护你。”时浅渡在他耳畔轻喃,“你想报复的人,我帮你报复回去,你经受过的苦,也都让他们尝上一遍,直到你解气为止,好不好?” 纪清若感觉,耳畔的热气让他整个人都热了起来。 报复,当然要报复回去。 他早就暗地里开始计划了。 他说:“好。” “以后万事都有我,什么事都可以跟我说。” 时浅渡将细密的吻落在男人的唇角。 她又很轻地咬了咬他的嘴唇:“不要把事情都闷在心里,我会心疼的。” 不等纪清若回答,她便将唇齿撬开。 湿软的唇舌轻柔地交缠在一起。 一开始很轻,比在储物室里还要轻。 后来慢慢地加深,一点点索取男人口中的空气。 这样的吻说突然也突然,说有预兆也有迹可循。 纪清若微扬着头,对于亲昵的吻有些意外,但不觉得排斥。 可能是因为过去亲过两次吧。 也可能是因为…… 她真的很会接吻。 他被亲得有一点缺氧,吊在了一个能够呼吸却怎么也不够地境况里。 舔.吮辗转,像是一种亲密的爱.抚。 半晌,时浅渡与他分开,看到男人眼角的一点点水光,轻笑了一声。 她凑上前去,轻吻他的眼皮,感受到了颤抖。 “让你难受了吗?”她安抚道,“抱歉,阿若的嘴唇太软了,有些停不下来。” “……” 纪清若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倒也不是难受。 就是……被亲得心里有点怪怪的。 但他不愿意承认,自己被一个刚雇佣来的女人亲得很舒服。 而且,还总是会想起上次在小黑屋里亲吻的场景。 脚趾不自觉地蜷缩了一下。 “我再亲一下可以吗?”时浅渡抵着男人的额头,“你要是不拒绝,我就当可以了。” 柔软的嘴唇再一次贴到了一起。 纪清若心想,她真喜欢在亲第二次之前问一遍。 而这次刚亲上没一会儿,他就感觉到对方的膝盖抵在了腿间。 他猛地睁开了双眼,又以为她要动作。 手掌刚撑在时浅渡的肩膀上,两人的唇齿就分开了。 她紧紧圈住他的腰,脸颊埋在他的颈窝,落在他的耳畔。 喉咙里发出低哑的嗓音。 “阿若,好喜欢你啊。” 纪清若心头猛地一跳,比前两次都要强烈。 竟是被耳畔温热的气息吹得头皮发酥。 他不是不知事的孩子,反而是被人欺辱熟了的中年人。 所以那个瞬间,他险些有了动静。 好在对于疼痛的恐惧压过了一切,什么都没发生。 他静静地躺在那没动。 胸膛起伏两下,又归于沉寂。 脸上依然看不出情绪。 他想,时浅渡一定是个frepy做的很好的人。 一句话一句话地撩起他人的心绪,把冷清的空气变得旖旎。 自然而然的,一点也不刻意。 他没被人珍惜过,过去承受的都是非常粗暴粗鲁的事情。 但小白偶尔会跟他聊一些男人家的小心思,说frepy越多越好,男人就越不容易疼。 他竟是突然有些好奇,如果真的准备充足再开始正题,真的不会疼吗? 时浅渡见他不语,没有不悦,只是笑了笑。 她又慢条斯理地吻了吻男人的脖颈,才翻身躺到旁边。 手臂托了托纪清若的腰。 “过来让我抱着睡。” 纪清若觉得晚上睡觉腻腻乎乎的不舒服,睡着睡着胳膊还会硌人。 他摇头拒绝道:“还是不了,抱在一起会难受。” 于是,自己转身,背对着时浅渡。 窸窸窣窣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身后的位置一沉。 他被人从背后伸出手,抱在了腰间。 而耳背上落下柔软的一吻。 时浅渡笑说:“那就这样吧,晚安阿若。” “……嗯。” 纪清若喉咙里发出轻轻的声音。 他再一次想,这钱花的真值。 - 纪清若在睡梦中皱起了眉头。 他不舒服地动了动身体。 难受。 好疼啊…… 太过熟悉的刺痛感传来,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就从睡眠里清醒了过来。 他额头上浮出薄薄的冷汗,微凉的面色不算好看。 自然现象又一次开始了。 每天早晨的心情,必定会因为疼痛而打了折扣。 无尽的烦闷在心中汩汩涌出。 真恨不得一刀戳过去,是不是就再也不会疼了? 好吧。 真要是那样,可能就是截肢的幻痛了。 医生说,截肢幻痛比他现在疼多了。 他懊恼地皱皱眉头。 轻轻翻了个身,就看到时浅渡趴在自己身边,睡得正香。 上次…… 回想起上次在痛感之中夹杂的那一丝舒适,他脚趾蜷缩了一下。 是可以让时浅渡帮忙,但大早晨的就说这个…… 谁会好意思啊。 而且,时浅渡不知道他的心理问题是这个。 他也不好主动说。 让人知道他被人强被迫怀孕还打掉过孩子,已经听丢人的了。 再说有了这样的心理问题,更显得可笑。 总得给他自己留一条底裤吧。 纪清若敛了敛眉头,放轻动作,缓缓地拿起时浅渡的搭在他腰间的胳膊。 时浅渡的脸颊动了一下。 她睁开双眼,反手牵住男人的手掌。 “阿若,你醒了。” “嗯。” 纪清若着急处理疼痛,就松开她的手。 他说:“起床吧。” “但我怎么觉得……”时浅渡轻笑,“你现在需要我?” 她刚刚睡醒,嗓音中还搀着一丝哑然。 语调上扬,多了一股调戏之感。 “……” 纪清若顿了顿,摇头。 “不用麻烦你了。” 可能还是有种说不清的贞.操感限制着他的行为。 总觉得刚雇人过来就这样,好像他是他那天得到了甜头,为了让她这个帮忙才提出扮演的。 显得他……特别浪荡,不矜持。 时浅渡的声音变得严厉:“站住,你回来。” 纪清若脚步一顿。 回头看她。 “昨晚不是刚说好,有什么事不要自己闷着吗?”时浅渡叹气,冲他招了招手,放柔了嗓音,“阿若乖,快过来。” 想要消除心中的恐惧,必须经过一些亲密接触,让他知道不可怕才行。 要是一点儿接触都没有,那效果必然来的慢很多。 纪清若到底是顺从了她的意思。 大概是她的话太温柔了吧。 又或者是他潜意识里确实期待那天的事重演。 他重新俯身过去,被时浅渡圈住了腰。 轻轻一碰,他就疼得吸了口气。 “嘶——” 时浅渡问:“还是很疼吗?” 纪清若点了点头:“嗯,疼得厉害。” 他被按住背脊,脑袋窝到了时浅渡的身边。 嗅到了淡淡的香气。 时浅渡垂首,啄了啄他的唇角:“交给我,要是疼得厉害就跟我说,或者咬我也可以,但别咬的太厉害,我也很怕疼。” 纪清若被她说得翘了下唇角。 他说:“我不咬你。” “那你就要咬自己的嘴唇了。”时浅渡轻轻咬住他的唇,“我会心疼。” 纪清若被哄得心中微动。 她实在太会哄人了。 想想过去的那些接触,每次都是被她哄得心情怪不错的。 “来,再往我这边靠一靠。” 时浅渡搂着男人的腰往自己身边靠得更近一些。 她调侃道:“不然我不好用力。” “……” 纪清若脸颊动了动。 他发现,自己这么一个不容易害羞的人,总是被她一两句话就弄得怪害羞的。 一扭脑袋,把脸埋在时浅渡的肩膀上。 身子往前拱了拱,送到她面前。 404 纪清若4 真想看阿若哭得更多。 第四百零四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疼……” 男人面色发白, 额上的冷汗刚擦掉,就又冒出来了。 他痛苦地窝在时浅渡怀里,背脊轻轻地颤抖。 时浅渡看着他并无异样的身体, 无声地叹息。 她没经历过幻痛, 真的会疼成这样吗? 就只是轻轻地碰了一下,他就疼到颤抖着往后退缩。 想来那天在储物室, 应该是因为出门在外又情况特殊, 她家阿若才会努力忍着刺骨的疼痛, 想要尽快恢复的吧。 她帮纪清若擦掉额头的冷汗:“我们先不碰疼的地方。” 说着,她搂住男人的腰, 把他扣在自己怀里。 不挨得太近,而是虚虚地抱着, 免得压到让他觉得太疼。 “……嗯。” 纪清若闷闷地应了一声。 他眉头紧皱, 很疼, 但相信时浅渡可以帮他。 毕竟上次就是她让他头一次感受到愉悦。 “怪我没有早些遇到你。” 时浅渡伸腿勾住他, 手掌缓缓顺着背脊往上扫, 滑过脖颈,落在头上揉了揉。 最后辗转地来到耳朵上,用指肚轻轻地抚。 她尽量把嗓音放得柔和:“以后有我在就不会疼了。” 一边说着, 她撬开男人的唇齿。 纪清若被她亲过几次了, 这回生涩地回应了一点儿。 她心中冒出愉悦。 她离开男人的唇, 笑道:“我家阿若怎么这么可爱?” 扬头往前凑了一点儿,用鼻尖调戏似的蹭蹭纪清若的鼻梁。 “嗯?” 纪清若呼吸不稳:“哪里可爱了。” 被夸的怪不好意思的。 从小到大, 确实有不少夸奖落在他身上,但可爱这个词着实少见。 他这种冷冰冰的性子,不会撒娇也不会卖萌…… “哪里都很可爱啊。” 薄唇从他的额头开始,吻过眼皮、鼻梁, 最后在唇上温柔地吻。 “这里,这里,这里,这里……都很可爱。” 她把人往怀里轻轻地抱了一点。 “这里也可爱。” 她瞥见男人的耳尖红了。 不由得低声笑了起来。 她温声说:“可不能在别人面前表现得这么好,只能让我看到。” 说话间,手掌扶住男人的脖颈,在他的唇上反复亲吻几次。 “唔……” 纪清若被亲得脑袋晕乎乎的。 不由得往她的怀里凑了凑。 他低声说:“别说了,我哪有你说的那么好。” 时浅渡一顿,把人抱得用力了些。 她凑到男人耳畔,薄唇贴上他的耳廓,随着说话的张张合合而轻蹭过去。 “今天我穿的不是高定,阿若放肆一点儿也没关系。” - 湿哒哒的秋雨打在窗上,发出细密的声响。 纪清若坐在办公桌前发呆。 右手拖着脸颊,耳根染着淡淡的红。 脑子里全是时浅渡那只手的画面,循环播放。 在储物室里看不见还好,后来那几回真的是…… 羞死人了。 时浅渡没说过什么,只是注视着他的脸,就让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以前怎么没觉得那些东西这么羞人? 明明已经好几回了,但每次必定让他臊得够呛。 他抿抿嘴唇,有些难以集中注意力。 还好今天的工作不多,没有太着急的事务需要处理。 桌上的手机震动了几下。 他以为是姜知白发来了消息,没想打开一看,是时浅渡。 【今天工作忙吗?】 【我在家闲着好无聊,要不去找你玩?】 【可以晚上一起吃个饭什么的。】 他深吸一口气。 双手轻轻拍了拍脸颊。 【去外面吃晚饭?】 【你是真不怕被人拍到么。】 他回复的语气显得十分冷淡。 跟他还红着的耳朵形成了明显的差别。 【切,都知道我来你公司试镜了,就不能是合作了?】 【你要不愿意就算了,那我去公司找你。】 【嗯。】 真的很冷淡。 就跟不欢迎她来似的。 可纪清若的唇角,不自觉地往上翘了一下。 “咚咚咚。” 办公室的门被人敲响。 唇角一秒落下。 他抿着平直的唇线,看向门口。 “进。” 话音落下,门把手上下晃动了几下,但就是没打开门。 看起来就像是门锁了,从外面打不开。 他有些疑惑,记得进门时没有锁门啊。 他从来都没有锁门的习惯。 “稍等。” 他锁上手机,放在桌上。 起身简单整理了一下身上名贵的西装。 接着走到门前,转了下门锁。 果然没有锁。 他蹙了蹙眉头,不知外面的人是搞什么名堂。 心头不悦地直接拉开了门。 迎面而来的是一捧沾着水珠的鲜花。 玫瑰香妃、蜜桃雪山、多头玫瑰牛油果搭配绿铃草,不似红玫瑰那般艳丽,红粉与黄白的渐变色搭上鲜嫩的绿,还带着一股淡淡的清雅花香气。 这是他最喜欢的搭配。 纪清若懵怔了。 那一瞬的欢喜是做不了假的。 眉宇松动,险些在脸上扬起明晃晃的笑容。 时浅渡把花束送到他的手里。 腾出手来,搂住男人的脖颈,扬头轻吻。 “喜欢吗?” “……嗯,喜欢。” 纪清若犹豫一下,还是实话实说了。 他垂首,在花束上嗅了嗅。 他很喜欢花,很喜欢玫瑰,也很喜欢这样的小惊喜。 只是收到之后,不太会像其他男人一样开开心心地表达喜欢和爱意。 旁人看了,就觉得他不喜欢。 “喜欢就好。” 时浅渡关上门,手指顺势一拨,上了锁。 她扶着男人的腰往自己怀里勾。 男人很顺从,一只手臂抱着花束,轻轻地依偎到她的怀里。 薄薄的唇刚好触碰到他的耳朵。 她笑道:“现在是真的锁上门了。” “……” 纪清若有那么一瞬,真的以为他们在谈恋爱。 而且是谈了一场备受珍惜的恋爱。 他张了张口,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只把脑袋埋在女人光滑的颈窝,偷偷地蹭了一下。 突然就明白小白为什么十几年如一日地喜欢时浅渡了,而且这么多年只追过她一个明星。 她真的是个细心浪漫还超级温柔的人啊,想必平时也经常会给粉丝这样的惊喜吧。 “阿若是在跟我撒娇吗?” 时浅渡感觉到轻蹭,双手环抱他的腰,把人往前带了一下。 本来两人之间还留有缝隙,这下全然靠在一起了。 她抬起头,去触碰他的嘴唇。 纪清若心头一跳。 这里可是办公室啊。 在办公室里这样不太好吧。 于是他抿住了嘴唇。 小小地躲了一下。 时浅渡没亲到人,一顿,撇了撇嘴唇。 她嘟哝道:“好吧,阿若不给亲的话就算了。” 声音听起来蔫蔫的,很不高兴的样子。 纪清若抱着花束的手指紧了紧,捏得低下那一小层塑料轻轻地响。 人家特意在雨天里到办公室找他,还送了他最喜欢的花,准备的这么好…… 而且他们现在是“情侣”关系,或许不应该拒绝。 犹豫两秒,他侧头,碰了碰时浅渡的唇。 “谢谢你跑来看我。” 亲完,他想,主动亲人好像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害羞。 时浅渡知道这是他的补救方式。 笨拙又可可爱爱。 她笑道:“好啦,不耽误你时间了,去工作吧。” 纪清若点点头:“好,那你呢?” “我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上你的。” 时浅渡抱着男人的腰,把人半推半抱得带到办公桌前。 按着他的肩膀让人坐下,又搬了椅子坐到他身旁。 他好歹是个老板,工作内容涉及公司许多事物,不方便让人看。 纪清若从欢喜中抽离,拧了下眉头。 “我……” “阿若,我永远不会做伤害你的事。”时浅渡在他之前开口,从身后圈住男人的腰,“我真的只是想看看能不能帮到你。” 以前她家阿若公司的许多事都是跟她商量着来,跟她捆绑在一起的。 纪清若没有太多的犹豫:“抱歉,这件事我不能让步。” 如果已经是真正的婚配关系自然可以相互商量。 但他没忘,他们只是普通的男女朋友,还是个合约的。 “好吧,那你总要补偿我一下。” 时浅渡捉住男人的下巴,让他往后扭头。 自己上前,亲上他的嘴唇,不由分说地撬开唇齿。 这是她第一次在纪清若面前这么强势。 纪清若扶在桌边的手指猛地一用力,害羞得想躲,却被钳制住躲闪不得。 只能被强硬地桎梏在桌前的一小方空间里,被人夺去空气。 同样是“被强迫”,却跟过去被强的屈辱愤恨感完全不同。 尤其是两人分开后,时浅渡在他耳畔气息微沉地喘气叹息时,他脚趾一蜷。 “希望以后有一天可以让你愿意信任我。” 说不出是什么心理,在时浅渡肩膀上推了两下。 他有些懊恼地说:“你……你快起来,我要工作了。” 说罢,还快速瞪了她一眼。 时浅渡轻笑,又啄了啄他的唇角。 她能不了解纪清若的小动作么。 这是害羞了,跟她撒娇时常用的小眼神。 “好,我去沙发上躺一会儿,阴雨天太适合睡懒觉了。” 纪清若顿了一下。 但有点难为情地提醒了句。 “记得盖上毯子。” 时间过得飞快。 阵雨中,天空一直是灰暗的。 纪清若从一堆工作中抬起头,捏了捏脖颈。 又抬眼快速看了眼沙发。 只见时浅渡依然一动不动地窝在沙发上,身上盖着薄毯,应是睡的正熟。 他关上电脑,走到沙发前,目光落在那张精致漂亮的睡颜上。 突然就回想起了他们在沙发上看电影时,时浅渡用那种方式逗他醒来。 不由得多看了看她的薄唇。 红润,微张。 他抿了抿嘴唇。 还是算了。 他主动也太叫人害羞了。 就跟他把时浅渡真当成了伴侣一样。 他入戏没那么快。 他没有亲人,而是有点淘气地掐了掐时浅渡的鼻子。 结果,被时浅渡迷迷糊糊地抓住了手。 “唔……”时浅渡皱了皱眉头,“让我看看是谁偷袭我?” 她牵着男人的手放到唇畔,自然地亲吻。 “我家阿若变得越来越淘气了。” 她在灯光下睁眼,果然看到纪清若耳尖微红地站在她身边。 他穿着板正甚至说有点古板的西装,透出一种禁.欲的气息。 偏偏在西装的映衬下,长腿细腰一览无余。 她承认自己被这个什么都没做的男人勾到了,真想当场在这儿解开他的衬衫和皮带,看他半遮半掩、被亲到眼底泛红的样子。 时浅渡抬手,捉住了男人的领带。 只用了一点儿力道,就让他顺从地弯下腰来。 她扬头,吻了上去。 手掌从领带处上移到他的脖颈,稳稳勾住。 湿热的唇舌缠纠缠在一起。 比之前的温柔许多。 亲得纪清若腰间有些软。 他连忙用两只手撑在沙发上,喉咙滚动,溢出轻哼。 “嗯。”他喘,“别,还在办公室呢。” 他刚认识时看起来挺高冷的,工作里也丝毫不马虎,但恋爱模式中就是个可爱的传统男人,会听话,会因为爱意而在家庭中更多的付出,也会很内敛、道德感很高的不喜欢在家之外的地方有太多亲密的举动。 时浅渡撑起身体,搂着男人的腰,从身后把他抱进怀里。 她说:“你穿这身真好看。” 纪清若动作微顿。 她连这都能夸的出口吗? 他的衣服明明很古板,没有多少他这个年纪的男人会喜欢的好吧。 女人们就更不喜欢看男人穿这种无趣的衣服了。 他是不相信的。 但还是问:“真的吗?” “嗯。”时浅渡舔上他的耳垂,哑声道,“想欺负你。” 纪清若身子一抖。 身后喷洒过来的温热气息让他很想躲。 那种……又羞又怕的恼意。 “别闹。” “那你别动,让我抱一会儿。” 时浅渡收拢手臂,连同男人的双臂也一起抱在怀中。 然后无言地把下巴搭在他的肩膀上。 “我现在就在想……” 纪清若歪了下头。 他听人讲话时总是很认真。 “现在把你的衬衫从西裤里拎出来,再把手挤进去,你的耳朵会不会变红?”时浅渡懒洋洋地笑,调戏道,“哎呀,原来说一句就会耳朵红啊?” 纪清若抑制不住地想到早晨。 想到那些缺氧的一样的亲吻和细密的喘。 还有她掌心的旖旎。 他抬手,“啪”地拍在时浅渡的手背上。 她整天……都说些什么啊。 就知道故意调戏他,让他害羞。 亏他那么认真地听她说话。 他背着时浅渡撇了下嘴唇。 她可真坏。 但更多时候好的要命。 “还打我。” 时浅渡在他腰上掐了一下,在白衬衫上留下褶皱。 她笑说:“我家阿若抱起来真舒服。” 说话间,细碎的吻落在他的脖颈。 纪清若身子僵了一下,又缓缓松散。 他垂着眼眸回头,正好能与时浅渡的嘴唇相碰。 他…… 喜欢她的亲吻。 - 周末,是纪清若难得的休息日。 他很自律,周一到周六会处理完尽可能多的事务,周日在家放松一天。 除非是特别紧急的事情,一般不会在周日安排任何工作。 他跟时浅渡一起睡到自然醒,窝在床上,眼巴巴地看着她。 然后遭到了她的拒绝。 时浅渡总跟他说,那样对身体很不好,坚持控制在一周两次。 其余时间,就一边哄着他不疼不疼,一边用他原来的方法给捂下去。 他没敢跟时浅渡说,其实这三个多月下来,已经不怎么疼了。 可能会有一点点惯性的心理作用,但只要感受到她的温度,就会立刻瘫到她的怀里。 每回被她帮忙,他都舒快得要命。 但嘴上还跟从前一样,小声嘟哝着好疼。 这样,时浅渡就会安慰他。 不停地哄他,跟他说好听的情话。 他爱听那些情话。 几句话而已,就能说得他身上暖呼呼的,还一个劲儿地发酥。 每次都舒爽到忍不住想……要是不止于此就好了。 他开始相信小白跟他说过的话,并且深信不疑。 时浅渡这个人,提前打好补丁,说什么“如果我不小心逾距了呢”,实际上却从来没有过什么逾距,除去早晨,再没有碰他的时候了。 不是很强势地吻过他几次么,其余的事偶尔强势一点也不是不行啊…… 难道要等他一个男人主动说起吗? 他当时也说了,如果让他愉悦,都可以随她。 或许是对他这样的老男人终是提不起兴趣吧。 想到他脏兮兮的,被别人…… 很难想象到像时浅渡这么受年轻男孩子喜欢的女人,能看得上他又老又脏还不如年轻人禁得住用的身体。 每次想到这儿,他都会难过,忍不住感到委屈。 女人欲念重,可时浅渡对他一点兴趣都没有,清心寡欲几个月。 也不知道有没有在他工作时出去找别人。 说那么多好听的话有什么用,还不是骗他玩的。 他就那么差劲的吗? 又不是他想被人弄脏的…… 休息日,除去照常准备了早饭,纪清若把午饭和晚饭也都一人包圆了。 两人不方便到外面遛弯闲逛,白天就跟时浅渡窝在一起看书、打游戏,晚上就一边吃点零食水果一边看电影。 晚饭后,纪清若正在厨房里洗碗,顺便准备一会儿吃的水果。 时浅渡拿着他的手机放到台面上。 “你的手机刚才响了好多下。” “哦,好,我看看。” 纪清若擦擦手,在屏幕上一扫,立刻看到了姜知白的一连串语音。 他想语音转文字,不想指尖沾了一点水渍,直接播放了出来。 【阿若,你说我家妹妹的空档期都在干什么啊?】 【粉丝一点消息都不知道呜呜呜】 他心中猛地一跳。 时浅渡不知道这里的“妹妹”指的是自己,但他就是很心虚。 连忙伸手过去在屏幕上点点点,赶紧停下语音。 时浅渡快他一步,抓住了男人的手腕,把他按在了台面旁边。 她故作不知地问:“这里的妹妹说的是谁啊?” 【一点活动一点综艺都没有,为什么妹妹这么佛系!】 【你给我透个底吧,你们公司刚官宣了妹妹的项目什么时候开机啊!】 【想见妹妹啊啊啊啊啊!】 语音还在一条条地自动往下播放。 时浅渡无声地笑,从身后把人圈住,吻他的脖颈。 “你们公司刚官宣的项目……说的是我吗?” 【妹妹现在都二十七了诶,谈两个恋爱也是好的嘛!】 【真不知道是谁那么幸运能被妹妹喜欢……】 时浅渡把舌探入了男人的口中。 她模模糊糊地说:“当然是我家阿若了。” “……” 纪清若羞得整个耳朵红透了。 他感觉自己头顶直冒烟。 他有时候是挺享受时浅渡那些强势的吻,但能不能别是播放小白语音的时候啊,这实在是……唔,受不住啊。 他被刺激得头皮发麻,身体快要软在她的怀里。 时浅渡把人亲完,语音也播放完了。 调侃的目光扫在男人身上。 “怎么,经常跟别人聊起我来吗?” 纪清若脸上还红的不太正常。 他瞪了时浅渡一眼,解释说:“他是我的好朋友,粉你十年了。” “所以,他还不知道你把我拐跑了吧?” 时浅渡蹭蹭他的脸颊。 她不正经地笑说:“阿若还有这么坏的时候啊。” 纪清若的眉宇耸动两下。 眼中闪过一丝暗淡。 反正……他们以后还会分开。 他原本心情还不错,被逗弄调戏了也只是害羞。 现在则是闷闷不乐起来。 他推了推时浅渡的腰,说道:“好了,我要继续洗碗了,你去客厅选选片子。” “行,那我帮你把手机拿回去了。” 时浅渡拿起台面上自动黑屏了的手机。 看着她回沙发上赖着,纪清若垂下了脑袋。 某种郁结的情绪堆积在胸口,弄得他不太舒服。 沉着脸处理完的家务。 他端着洗好的草莓放在茶几上。 熟人熟路地被时浅渡拥着腰,窝进她怀里。 时浅渡问:“看个恐怖片好不?” “我都可以。” 纪清若拿起一颗去了颈的草莓,放到她的唇畔。 被一口吃掉,还故意舔了下他的指尖。 他手指缩了回去:“反正我不害怕这个。” 背地里的意思就是说,他可不会像其他男人一样扑到女人怀里去。 过去的他也这么跟时浅渡说过。 “我知道。”时浅渡开始播放,不正经道,“省的看爱情片我总想对你动手动脚。” 纪清若问:“那去看最近上映的《消失的爱人》?” 时浅渡瞪了他一眼。 她也拿起一颗草莓,塞到了男人的嘴里。 “那我怕你不敢嫁给我了。” 纪清若呼吸微窒。 什么啊。 她说得好像……真有意想娶他似的。 “片子开始了,不说了。” 时浅渡掐掐他的腰,让纪清若舒舒服服地窝在她的身上。 而她则搂着男人,手掌在他身上轻轻地抚。 纪清若喜欢这样的氛围。 就算有再多让他闷闷不乐的事情,看看电影、跟她抱在一起呆一会儿也会好很多。 而且时浅渡喜欢摸他的脑袋,摸他的背脊,每次都把他rua的很舒服。 可他才进入到一个比较舒服的状态,门外的电子锁突然响了。 不是门铃,是直接可以打开门的电子锁。 只听“门已打开”四个字传来,门把手就被人扳了下去。 紧跟着,别墅大门被人从外面打开。 “阿若我来啦!!!” 两人一个激灵,猛地坐直了身子。 时浅渡反应更快一些,一个翻身就躲到了沙发后面。 纪清若自己挺直腰板坐在沙发上,在撞上姜知白的双眼时,一张脸红成了煮熟的虾子。 他少有这么紧张的时候,说话都结巴了:“小、小白,你怎么来了?” “我不是在语音后面给你发消息了吗?” 姜知白气鼓鼓的“哼”了一声。 他打开手机,摆在好友面前:“你看。” 果然,好几条语音后面,有一行文字。 【你今天休假,我去找你吧!】 “你的脸怎么这么红,发烧了吗?” 他伸手,想摸摸纪清若的脸,被躲了过去。 纪清若摆摆手:“我没事,就是没看到你的消息,吓了一跳。” “这样啊,我说你怎么不回我消息。”姜知白没有想那么多,往亮着的大屏幕上一扫,“诶?这不是妹妹最喜欢的恐怖片嘛!我记得你不喜欢恐怖片,难道现在你也开始喜欢妹妹了?!” “……” 纪清若脸上的颜色刚正常一点,就又转红了。 他摆摆手:“只是偶尔刷到就看了。” 姜知白狐疑地看了看他:“真的吗?你不要喜欢上妹妹却不好意思说哦。” 纪清若的脸色变了变。 知道这里的一切都能被时浅渡听得清清楚楚,羞到爆炸。 小白说的喜欢,其实不是那种男女之间的喜欢。 也不知道时浅渡会不会误会。 “真的,我们一起看完吧。” 他拉着好友坐下,背对沙发。 给沙发后的时浅渡留下离开的机会。 “好啊!”姜知白很爽快,“我也超级喜欢这个片子,跟我家妹妹一样~不过我跟你说哦,妹妹最近三个多月了,一条微博都没有发过,不知道她现在在哪,有没有找个男朋友……” - 姜知白在别墅里待了两个小时,两人说说笑笑的,从他家妹妹聊到家长里短、护肤首饰,最后再聊回他家妹妹,说够了话,得到了纪清若的开机时间保证,才互道了晚安分别。 纪清若关好门,无声地松了口气。 还好时浅渡躲的快。 不然一定会让小白很生气很难过。 不过…… 他心里始终沉甸甸的,不太舒服。 看一眼时间,已经是晚上九点半了。 再有半个多小时,就该睡觉了。 上了二楼,果然发现时浅渡已经洗漱完,窝在床上看书。 他没有立刻说什么,也先洗漱,然后来到床边坐下。 他知道,作为一个艺人,肯定不希望外人、尤其是自己的粉丝知道,她会因为钱而陪他这么个名声狼藉的老男人,可是…… “你就那么不希望小白知道我们在一起吗?” 当时她翻过去的速度之快,都吓了他一大跳。 还在沙发后面趴了好几分钟。 “委屈你了,还要趴在地上。” 他说话有点阴阳怪气。 “你……不高兴了?” 时浅渡从旁边摸起书签,合上书放到一旁。 她伸手,牵着男人往自己怀里靠。 男人很乖顺,靠在她的肩头。 她能从他眼里看出委屈。 “我是想,他既然是你最好的朋友,又是我十年的粉丝,那我们的事应该由你亲自告诉他,而不是由他不小心撞破。”她吻上男人的眼皮,轻轻地啄,“你说是不是?不然他天天问你我的行程,你说不知道,但突然发现我们天天都在一起,他得多难过,跟你的友情也会出问题啊。” 她温声在男人的耳畔说:“你朋友不多,他是你最珍惜的朋友,是吧?” 始终温和的嗓音平缓地落入耳畔。 纪清若没来由地红了眼睛,许多年不曾有过的泪水吧嗒嗒往下掉。 他想,雇时浅渡的钱花的太过于值了,值到他想永远不结束。 他刚才都那么阴阳怪气说的那么不好听了,一点也不像其他男人那么乖巧可人。 但时浅渡还对他这么温柔,一点也不生气,不会不耐烦。 换做其他脾气不好的女人,恐怕都要开始打人骂人了。 她实在是……太好了。 他低垂着脑袋,发觉自己眼泪掉的有点厉害,才赶紧擦去水珠。 快速瞥了眼时浅渡,发现她一直盯着自己,脸上一烫。 “你……就不安慰我一下吗?” 他说完,又觉得后悔。 一定是嫌他这个老男人哭起来太矫情了吧。 是啊,在她看来就是雇佣关系,她怎么会想到他的心思呢。 “因为阿若哭起来太好看了。” 时浅渡缓缓地帮他拭去脸颊上的泪水。 “梨花带雨,不过如此。” 她笑着亲吻男人的嘴唇:“真想看阿若哭得更多。” 纪清若心里乱糟糟的,说不好是个什么感受。 难道看他难过,她就高兴了吗? 是不是陪他这么多天,终于陪腻了啊。 唇上沾染了湿濡。 他便张开唇齿,邀请她。 “嗯……” 时浅渡拥着男人的腰,一边亲一边把人放倒在了床上。 她比平时亲得更凶一些,故意让他难以喘息。 男人的眼眶很快就重新红了起来,氤氲了一层薄薄的水雾。 日常总是板正的眉宇软哒哒地拧巴着,显得又欲又涩气。 他是个很不喜欢对外表现出脆弱的人,就是在亲密关系中也很少哭。 可他刚才说掉眼泪就掉眼泪,沾着水珠的睫毛乱颤,红润的嘴唇抿在一起。 脆弱感满满,看起来委屈难过的厉害。 真叫人想多疼疼他啊。 两人在她的主导下滚到床上抱在一起。 她伸手托住男人的后脑,抵着他的舌索取。 感受到他的变化,唇角翘起。 “阿若。”她抵住纪清若的额头,哑声说,“要不我们今天……试试。” 405 纪清若5 你就那么想要我的孩子吗?…… 第四百零五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纪清若眨了眨眼睛。 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 他心脏跳动的厉害, 似是突然中了大奖,欣喜一股脑地往上冒。 原来时浅渡还是会对他有这种想法的。 他也没有…… 被嫌弃得那么厉害啊。 他咬了咬嘴唇,没有说话。 等着由对方主动。 可时浅渡偏偏没有动作, 只用鼻尖蹭了蹭他:“怎么不回话?” 她捧在男人脖颈后面的手指动了动, 拇指在他发疼的耳朵上不断磨搓。 “要不要试试?” 纪清若往后缩了缩。 这一看就是故意逗弄他。 她怎么在这种事情上还非要逗弄他啊。 他再是名声不好,再是冷冰冰只知道工作, 再是年纪大了…… 总归是个男人。 他也会有一些小心思的好不好。 想归这样想, 他还是板着脸, 沉声反问:“我如果说不想试,你会听我的吗?” “……” 时浅渡顿了顿。 她埋头到男人的颈窝:“我当然会以你的意愿为主了。” 不过, 她一直都不是叫人省心的主,紧跟着也把皮球踢了回去。 “那如果我说我忍的很辛苦, 你会为了我让步吗?” 纪清若被问住。 果然, 他嘴皮子上一直就说不过时浅渡。 他微瞌着双眼, 胸膛起伏几次。 没有回答她的话。 他有些赧然地说:“你弄得我也很辛苦。” 时浅渡听懂了, 唇畔的笑意不断扩大。 “是我的错, 我得补偿你才是。” 长长的睫毛颤了颤。 纪清若还是本能的有些恐惧,总是幻视从前那些粗鲁的举动。 他抿抿嘴唇,低声说:“你稍微……”轻点。 “你如果有不舒服就立刻告诉我。”时浅渡啄了啄他的唇角作为安抚, “我会立刻停下来的, 不要担心, 我虽然觊觎了你好一阵了……但最起码的自制力我还是有的。” “……” 可不是么。 就连早晨给他帮忙都是有限制的,一次都没超过。 就算他偶尔偷偷再偷偷地撩拨也是没用。 纪清若有些害臊地用手遮住了眼睛。 有些恐惧, 也有些期待。 身体不由自主地轻轻颤抖。 她说,觊觎他好一阵了啊…… 是真的么? 还是说,只是因为雇佣关系而说给他听的好话啊。 - 身体力行地确认了,小白说的是真的。 确实不疼。 一丝一毫都没有的那种。 不仅没有过去那种铺天盖地的痛感, 还…… 舒服到哭出来。 不是比喻。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他终于知道最初在漆黑的储物间中,时浅渡会在他耳畔喃喃晃动的小舟了。 那时只觉得场景美好,还有一丝朦朦胧胧的暗昧,这回是彻底明白了那种摇摇曳曳的感觉,泛起涟漪,余波化作水纹向四周越扩越大。 好似整个人都化在了水中,潮湿又泥泞。 他喜欢跟她如此亲密的感觉,整颗心脏好似都被填满了。 这跟从前的痛苦比起来,反差之大,让他忍不住对自己已经逝去的、最美好的青春时光感到惋惜和悔恨,也是第一次真真切切地因为自己是个“几手货”而感到自卑。 真想在他最美好的时候就遇到时浅渡啊,真想把最干净最青涩的自己交给她。 她太温柔了。 在被拉长的余味里,他喘得像是濒死的鱼。 真想就这样达到永恒,永远不分离。 那时时浅渡在他耳畔逗弄,让他叫“妻主”。 他没回应,怕丢人。 却在心中唤了好几遍。 他想,如果时浅渡真的愿意娶他就好了。 既然不娶他,又这么逗弄他做什么呢。 他身处这行,心中清楚的知道,有些热度的女艺人一般都要三十好几再结婚,到时候会娶个二十多岁、甚至将将到法定的年轻男孩,然后趁着他们年轻,多生几个孩子。 纪清若身体上很餍足,慵懒地翻了个身,窝在时浅渡的怀里。 心情却久久不能恢复,眼眶很红。 还好被她弄得哭的有些厉害,不会叫她看出他现在很想哭。 手指偷偷地在自己平坦的小腹上按了按。 医生说他日后很难怀了,但没说绝对不能怀上。 他们今天没有做措施…… 会一不小心怀了她的孩子吗? “说起来,三个多月时间了,要不要去看一下医生?”时浅渡摸摸男人的头,“现在还会觉得疼吗?今天感觉怎么样?” 纪清若要是直接被问“今天感觉怎么样”,可能会羞得人没了。 可搭上前面的话,却是背脊一凉,按在肚子上的手指僵硬在了原地。 没有去看医生的必要。 因为早就不疼了。 他倒是想去产科看看,自己以后还能怀孕的机会有多大…… “还好。” 他神色淡漠,故作不介意地随意开口。 不敢让时浅渡发现他现在的心思,怕被发现后就是雇佣关系都无法保持。 脑袋靠在她的肩膀上,他说了慌:“还会疼,但比以前好了,应该不用看医生,过一段时间可能自然而然就好了吧。” 时浅渡亲亲他的额头:“比以前好一些就好,如果一直不好透彻一定要去看。” 她知道纪清若很能忍耐,一般十分痛只说五分,三分痛甚至不跟她说。 就是怕他难受还不说,所以她这么为所欲为的人,这回都没有太过放肆,压榨他太久。 “千万不要自己忍着,有什么都跟我说,知道吗?” 纪清若乖乖地点点头:“嗯,好。” 背着时浅渡,他却抿住嘴巴,自嘲地笑了一下。 过去他直言直语,很少言不由衷。 现在却发现,原来撒谎对他来说是这么简单的事情。 只需要一个不想离开的人。 他趴在床上胡思乱想。 时浅渡捏捏男人的脖颈:“想什么呢,不说话。” 纪清若回过神来。 还能想什么,无非就是……为自己看不见的未来暗自em罢了。 他脸上没有笑意,微瞌着眼皮道:“以后早晨每周两次的治疗移到晚上吧。” “……” 难以想象男人会顶着这么一张冷淡的脸,说出这种别有深意的话。 时浅渡不禁低声地笑:“阿若这是在勾.引我吗?” 纪清若不太好意思,刚想反驳说只是“治疗”,却被时浅渡提前亲吻在唇上。 她说:“你成功了。” 男人的耳根变得红了一点。 他把脸埋到时浅渡身上,嘟哝道:“只是治疗而已。” 话说出了口,他才猛地发觉—— 自己竟然发嗲地撒了个娇。 他以前从来不会用这种口气娇嗔的。 背脊微僵,又沉声补充了一句。 “你也一定希望我早点好彻底吧。” 时浅渡点点头:“这倒是。” 总是疼,她都不敢折腾太久,不得劲。 “……” 纪清若的嘴唇动了一下。 他跟自己说:你瞧瞧,她多想离开你啊。 越是这样,就越不敢让时浅渡知道,他已经好得透彻。 所谓治疗,只是他喜欢跟她亲密无间罢了。 - 纪清若第二天难得在工作日睡了个懒觉。 他拖着略显疲倦又十分满足的身体在早晨冲了个温水澡,又洗了漱。 公司下午两点有个会议,上午还算空闲。 他给自己放了个小假,打算中午在家里吃过午饭后再去公司。 至于上午么…… 把昨晚搞乱的床单被罩洗一洗吧。 尽管什么都做过了,什么都看过了,但瞧见乱糟糟的床褥,脸上还是止不住地发烫。 他拍拍脸颊,尽快把床单和被罩卷起来,丢到滚筒洗衣机里。 定好洗衣的模式,他又简单把卧室收拾了一下。 柜子的抽屉里放着一小盒药。 他奇怪地拿起来,心说他竟然落下了什么,没把药全都丢到药箱里去吗? 药盒上是不认识的名字,不像是他买的药。 手掌一翻,目光扫过功效的一刹那,那股子害羞的劲儿立刻消散。 发烫的脸颊顿时冷得掉了冰渣。 这是女用避.孕药。 男用的对他们的身体损伤很大,而且还不能完全避.孕。 而女用的则对女人没有损伤,效果也能达到100%。 尽管如此,也很少有女人原因主动吃药,一般都是让他们事后自己吃。 他应该感到体贴的。 能主动吃药的女人少之又少,随便出现一个就能在网络上被夸出花来。 可他真的,一点儿也开心不起来,甚至难过得想掉眼泪。 时浅渡可真细致。 就那么不想跟他有孩子么? 他都说过,自己多半没法再怀了,她还是提前准备了药…… 而且,她昨晚不是被他撩拨到了,而是早有预谋。 她只想上他,不想跟他有孩子。 他昨晚有想过,没有措施,他会不会怀上。 但那时就是想想,没有很心切。 可看到女用的药,感受到心里的刺痛,他才意识到自己有多希望能跟她有个孩子。 纪清若的手指渐渐用力。 把纸盒攥得皱起。 “怎么了?”时浅渡从屋前经过,又退到门口,“一直站在这儿发呆。” 她走进房间,从后面拍了下男人的屁股。 纪清若把手中的药盒拿给她看。 他嗓音冷清:“没什么,你吃药了啊。” “当然了,虽然你说很难再怀了,但万一呢?”时浅渡从他手里拿起药盒,重新放回抽屉,“还是多注意一些,免得不小心怀了,你不想要,打掉的话太伤身体了。” 她寻思,这种事情,还是得感情稳定下来之后,跟他好好商量了再说。 毕竟她家阿若经历过那么多,得给他时间好好地想清楚。 “……” 是她不想要才对吧。 这算什么? 所谓的温柔刀吗? 纪清若嘴唇蠕动,略带苦涩。 最终也没说什么。 他这样的人,有什么资本去挑明对时浅渡的感情呢? 年纪大、不干净、堕过胎、性格无趣…… 用他的公司和钱吗? 他知道的,女人会为了钱而玩玩他这样的人,或者为了钱而跟他结婚、获取他的财产,但不会真的爱上他,不会对他动真感情,不会想跟他生孩子。 他跟年轻时不一样了,他有了真心喜欢的女人。 但他也跟年轻时没变,绝不会嫁给不是真心喜欢他的女人。 心不在他身上的人,他宁可不要。 他只想在暴露自己的心思之前,在时浅渡还愿意装给他看的时候,多享受她的温柔。 装成他们真心相爱过。 他就是那么固执,才会经受那么多痛苦和凄惨吧。 后悔拒绝了那些人吗? 他不后悔。 只是悔恨自己这辈子没能尽早遇到时浅渡。 他合上抽屉,垂眸:“嗯,我去准备午饭。” 纪清若中午在家吃过饭,没有停留太久,就直奔公司了。 到了办公室,打开电脑开始处理当天的事物。 登录电脑微信时,蹦出了姜知白的消息。 【呜呜呜,阿若我跟你说】 【昨天我家那口子怪我大晚上的去找你玩,说我就知道妹妹妹妹妹妹】 【然后弄了我两个小时,我今天腰好酸好疼,身上也是……】 【一点都不知道节制,我也是三十好几了好吧……】 小白以前就偶尔跟他吐槽自己家里那位。 他以前记忆里都是痛苦,觉得小白吐槽的事都挺正常的,没多想过。 这会儿,他按住自己的腰,坐在办公桌前晃了一晃。 一点儿也……不会酸疼。 【你不是说不会疼的吗?】 【不是那种疼,就是……每次她生气了或者太喜欢我的时候会忍不住没完没了。】 【唔,我也不知道怎么跟你说,但跟那种疼是不一样的。】 纪清若眉头动了一下。 噢,没完没了也会疼的厉害啊…… 他对时浅渡果然没有那么大的吸引力。 一回就结束了。 他竟然还觉得高兴。 觉得时浅渡对他并不是兴致全无。 可能她只是忍的时间太久了,凑合用他一次。 【所以,你是在跟我秀恩爱吗?】 【……】 【阿若你竟然这么想我!】 【她昨天明明是生气了才欺负我的!】 【虽然吃醋了也是因为在乎我吧……】 纪清若真想狠狠地瞪好友一眼。 他心中闷气,少有的没有回复姜知白,直接关闭了对话框。 双手蒙住脸颊,在酸涩的眼眶上揉了揉。 想必…… 他提议从早晨改到晚上治疗,她也是不愿意的吧。 - 纪清若发现,喜欢就是会想要无时无刻地在家里接吻。 除去在公司中认真处理工作的时间,他恨不得每时每刻都跟时浅渡腻腻乎乎地黏在一起,像个连体婴一样,不是抱着,就是亲着,在不然就是抱着亲。 他已经习惯了家里有另一个人一起生活,习惯了给她做饭、喂她吃水果,也早就习惯了跟她亲吻拥抱和每周大致固定的深度交流,对于她时不时创造的小惊喜却永远不会疲倦。 每次都能被时浅渡撩拨到,从最初的心中微动,到小鹿乱撞、欣喜不已。 他越发的喜欢她了。 那双总是沉静的眼睛,一看到她就变得亮晶晶的。 他甚至学会了窝在时浅渡身上撒娇,还…… 想跟她有一个孩子。 他遇到了上学时期待会出现的、那种深爱到想给她生孩子的女人。 只可惜她不喜欢他,而他,也很难再怀.孕了。 他想,他真是自讨苦吃。 为了治病,却拖着这样的身子爱上了年轻的女人。 他在宽敞的衣帽间中挑选西装,不由得走了神。 时浅渡从身后抱住他的时候,他才回神。 她一手在摆放领带的抽屉中轻轻地拨弄挑选。 “今天我家阿若穿哪身?” “没什么重要的事,随便穿好了。” “唔,对了。”时浅渡拿起一条领带,在他脖子下面比划比划,想把她家阿若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昨天晚上忘记我问你了,现在还会疼吗?” 纪清若连停顿都没有,直接道:“还有点。” “那还是去看看医生吧。”时浅渡皱起眉头,“又两个月了,还这样怎么行?正好明天是周末,我一会儿叫你助理帮你约一下医生。” 纪清若呼吸一窒。 如果告诉医生,亲密关系中还是会疼,医生肯定会帮他想其他治疗方法了。 而且医生见过那么多患者,应该能看出来他是装的吧。 时浅渡大概很快就会发现真相了。 他抿唇,从衣柜里拿出了时浅渡之前说好看的那身西装。 他自己觉得这身应该不太招女人喜欢,太古板了。 但时浅渡说过两次好看。 她还能认出是同一身,应该不是作假吧。 他装作不经意地问:“今天下午导演去公司,你要去碰个面吗?” “噢对,开春就开机了是吧,我差点忘了。” 时浅渡撇唇,等开机就要工作了,跟她家阿若一下子分开两个月。 她点点头:“那我下午去一趟。” 时浅渡对于工作还是很上心的。 在公司会议室里与导演见上一面后,摆出一副有事要谈的样子跟着纪清若进了他的办公室,刚一进门,纪清若就背着手把门给锁了。 时浅渡挑眉:“今天怎么这么主动?” 她牵住男人的手,把他拉近怀里。 “导演几次提起自己的儿子,一看就是有意的。” 纪清若眉宇微敛,面色不算难看,但现在不太高兴。 他扫了时浅渡一眼:“真受欢迎。” 据他所知,不止一个颇有威望的大佬,希望时浅渡能与自家儿子结秦晋之好。 毕竟她从容貌性格到演技能力都是出了名的好,出了名的道德感高。 可她还不是跟他这个老男人搅弄在一起了。 为了他给出的优渥条件,宠他哄他,就在晚上陪他睡。 他垂眸,嗓音依然冷清:“你说,如果他们知道我们有这样的关系……” 说话间,嘴唇蹭上了时浅渡的。 果不其然,时浅渡下一刻就顺着他的意思,张开唇齿亲了上去。 唇齿湿热地缠在一起,他心中浮出快意,又止不住地悲哀。 他也就只能用这种精神胜利法了。 “那就让他们知道好了。” 时浅渡抱着男人,把他推到沙发上坐下,提起膝盖抵了过去。 她模模糊糊地笑道:“我们阿若这是吃醋了吗?” 是啊,他吃醋了。 醋的厉害。 谁能受得了在自己的欺骗即将被拆穿的时候,看到喜欢的人被抢着推荐小男生呢? 一个个水水灵灵的年轻男孩,家境富裕,比不上他这么有钱,但人脉不比他少,比他年轻比他漂亮,生三四个孩子也不成问题。 他想着自己早就准备要做的事,气息紊乱地与她亲吻。 不一会儿,就被亲得有些喘不过起来。 脑袋埋在时浅渡的脖颈间,胸膛微微起伏。 一下一下的呼吸声落在耳畔,时浅渡总觉得…… 这个男人是故意喘给她听的。 光是喘息声,就能让人心猿意马。 她眸色暗了暗。 不过是有人给她介绍对象而已,醋这么厉害吗? 还是说……这是小小地报复她一下? 不喜欢在家意外的地方出格,还非得撩拨她。 她托住纪清若的脸,堵住了那对故意呼出好听喘息声的唇。 索取一翻后,她咬了下男人的嘴唇,威胁道:“再这么故意撩拨我,小心我不管你喜不喜欢,就在办公室里跟你动手。” “……” 纪清若半靠半倚在沙发上,定定地看着眼前人一阵。 他抓住时浅渡的手,放在自己的衣服上。 “你上次不是说想试试在办公室里吗?” 手掌下,是板正禁.欲的西装。 再往下看,是细瘦的腰和一丝不苟的皮带。 他已经有些动情了。 但那张冷然的脸依然清贵,唯有眼尾的红才能透出一点儿暗昧的信号。 特别想让人兽心大发地把他弄得乱七八糟的。 时浅渡顿了顿,终是拍拍他的手背,收回手。 她笑道:“我逗你的,这里没有药。” 纪清若却反手勾在她的手心:“我吃男用的了。” 他说完,耳根不由得一红。 眼眸低垂下去,往自己身上一扫。 “这次不负责,以后就不要想着在办公室尝试了。” “……” 这男人都学会威胁她了,还主动吃了药? 时浅渡眯起双眼,笑着戳了戳他。 “怎么,蓄谋已久啊?” 纪清若没说话。 扬头重新吻上她的唇。 他又说了慌。 - 时浅渡揪着纪清若去看了医生。 医生说,每个人的情况都存在个体差异,可以再观望一阵子,再做更换其他治疗的打算。 所以,这件事就暂时告一段落,她没有总是提起。 没过多久,她就进组拍戏了。 预计两个月时间,如果延期可能更久一点。 项目虽是纪清若公司的,但他一不是制片,二不是导演,没有什么去剧组单独与时间去见面的理由,为了避人耳目,就只能每天休息时打打电话和语音。 电话打的勤,两人的感情倒不会生疏,反而更想尽快见到对方了。 清晨,鸟儿落在床边叽叽喳喳地叫。 纪清若在白噪音闹钟声中缓缓睁开双眼,拿起手机,关闭闹钟。 视线在日期上扫了一眼,立刻清醒了大半。 距离那天在办公室里发生的事,已经有15天了。 7天的时候他怕测得不准,特意等到了两周。 他的心跳突然加速了许多,呼吸也变得沉重,总觉得穿不上来气。 没有多想,直接在床上爬了起来,快速从抽屉里拿出提前买好的验.孕棒,又拿了一只新的纸杯,直奔卫生间而去。 他胸膛浮动,没有解决晨起后的微妙,喉结滚动了几次。 因为太期待太紧张,拿着纸杯的手指都在颤抖。 如果想偷偷怀了孩子跑路稳胎,她进组期间是最好的选择。 那次在办公室他拉着时浅渡来了好多次,直到他几乎经受不住才放弃。 如果还有机会的话…… 那时候应该可以怀上了吧。 回想到那天的事,后腰一酥,险些变得不对劲儿。 那次他是真的感觉到了姜知白说的“酸痛”。 没有多疼,远没有他之前经受的那么疼,但就是不得劲,又难受又别扭。 不好意思跟时浅渡说,但最后还是扭扭捏捏地让她帮忙揉了腰。 那会儿,时浅渡还笑着调侃他来着。 他把验.孕棒放到纸杯中静置浸泡。 心脏跳动的力道一下比一下更大。 他能清晰地听见自己强有力的心跳声和沉重的呼吸声。 紧张到不敢看结果。 给他个孩子吧。 让他怀了她的孩子。 他闭眼祈祷。 过去那么多年,他已经过得很惨了。 老天爷就不能可怜他这一次么? 他就只有这么一个小小的愿望…… 闭眼静默了不知道多久,纪清若终是睁开了双眼。 屏息看向验.孕棒。 瞧见了明晃晃的两道杠。 哈。 笑出来的同时,泪流满面。 有那么一瞬,他觉得自己陷入了某种疯癫的状态。 但是他没有真的疯,他很理智。 他又哭又笑地把验.孕的工具收拾干净丢到垃圾桶里,又装上一些生活垃圾,系好垃圾袋,丢到了别墅外面的公共垃圾桶里。 接着坐到沙发上,拿出手机开始订飞往国外的机票。 刚怀.孕时坐飞机的问题不大,他今天或明天就飞出国,没有关系。 还好这段时间他勤于工作,把接下来的事情提前安排的妥妥当当。 公司的事,他可以远程沟通,留助理帮忙处理些杂事就可以了。 他翻动着近两天的机票。 手指头都是颤抖的。 时浅渡要是知道他根本没吃避.孕药,而是怀了她的孩子…… 可能会气坏了吧。 艺人比较忌讳有私生子。 不过他不会对外公布,最好连时浅渡也不要知道。 他偷偷把孩子在国外生下,就有了外国户口,可以留在国外上学。 反正,绝对不会影响到她的。 - “又踢爸爸,这么大力气,肯定是个小姑娘吧。” 纪清若坐在小院的摇椅上晒太阳,随着椅子的晃动轻轻地摇。 一手落在隆起的肚子上,感受到胎动,脸上露出慈父般开心的笑容。 手指一下一下地轻轻地拍。 “是想妈妈了吗?” 他在国外租了个带院子的独栋小别墅,请了钟点工,每天除去比较重要的工作,什么劳心费力的事情都不做,好好地一边学孕期知识一边养胎。 时浅渡的剧组延期了半个多月,昨天才刚杀青。 算到今天,他已经怀孕13周多快14周了。 一般超过12周,胎儿就比较稳定,不太容易流.产了。 “妈妈啊……” 想到时浅渡,冷清的眼红了一点儿。 他吸了吸鼻子,轻声说:“可能不是很喜欢你,但爸爸会保护好你的。” “你要是想见妈妈,打开电脑随时都能看到。” “妈妈可漂亮了。” “但爸爸不能那么自私,拿着你去要挟她……” 纪清若自言自语地说着说着,又有些想掉眼泪了。 他想,其实是爸爸不想让妈妈恨自己。 “所以你自己偷偷飞到国外三个月,还买张跟家里一样的床跟我视频,装作自己一直在国内好好工作,这就不自私了吗?” 熟悉的女声,声音不大,却直接击穿了纪清若的天灵盖。 他猛地在摇椅上坐直了身子,瞪大了通红的双眼回头看去,简直以为自己听错了。 可他听得没错。 他瞧见时浅渡正往他这边走来。 可他从来没告诉过任何人自己来到这里了啊! 别说是具体的地址了,就是国家都没说过。 他没结过婚,没有人有权利致电航空调查他的航班信息。 就是关系最近、最常联系的助理,都不知道他来了这个国家。 时浅渡是怎么找到的?! 在国外的两个多月,他无数次幻想重逢,幻想被她因为孩子而多看一眼,或者听说他独自给她生了孩子能有几分感动,却不想重逢会是这么个情景。 他慌慌张张的起身,小腿磕在椅子上,险些摔倒。 手掌扶了下摇椅,站稳了,赶快穿过院子往小别墅门口跑去。 他怀了孕跑不快,也不敢跑快了。 才迈出几步,就被时浅渡抓住了手腕。 “我还以为你有多听话呢。”时浅渡有点生气,“我在剧组里天天认真拍戏给你公司赚钱,你倒好,怀了孕就直接跑了,连说都不跟我说一声是吧?” 纪清若的身体本来就没那么好,这么大的事说都不说也就算了…… 竟然还把卧室装扮的跟家里一模一样,然后打视频电话骗她这么长时间! 要不是杀青后回到家里没见到人,去公司也找不到人,她还不知道人跑了。 真是被男人那副乖乖小白兔的样子给骗到了。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纪清若用力掰她的手:“你松开!” 追他打.胎都追到这儿来了…… 他要是说了,孩子还能留到现在么! 他急的眼睛红的厉害。 “你这是非法入侵!” “我非法入侵?我来看我的孩子也不行么,再说……我也没进门啊。” 时浅渡见他想跑,伸出手臂,从身后去捞他的身子。 不过这次避开了肚子,想往胸口上按。 纪清若太熟悉这个动作了。 时浅渡特别喜欢从他身后抱紧他的腰,这么伸过来…… 肯定会按在他的肚子上! 他头皮一紧,连忙用双臂护住肚子。 男人的力气肯定不如女人,虽然说三个月胎基本稳定,但万一被推倒了还是争执中发生什么,都不好说,他现在怕这个万一。 “我……我已经怀.孕快14周了,超过十周就不能做人.流,只能引.产了,对身体损害特别大,真的,这次要是再没了……我以后肯定再也没可能了。” 他眉眼一软,跟时浅渡服了点软,想引起她的同情心。 “可你之前打掉的那个孩子,不就已经17周了吗?” 时浅渡捉住他的下巴,唇角恶劣地往上翘了一下。 拇指缓缓碾在男人的嘴唇上,她说:“之前你也说怀不了了,不还是怀了?” 纪清若瞳孔一缩。 就是因为当时已经17周了,才会让他身体伤的厉害。 他很虚弱的缓了好长时间,才稍微好一点。 被时浅渡触碰到的嘴唇不住颤抖。 他嗓音里染上了哭腔:“我不想要那个女人的孩子……” “哦?” 时浅渡拖着男人的下巴,把他往自己面前带了带。 薄唇贴上冰凉的耳朵,吹了口热气。 她笑:“你就那么想要我的孩子吗?” 孕.期激素水平变化,他的欲念比平时高涨很多,也更容易被撩拨。 被这么吹了口气,背脊没忍住一抖。 身体早已被熟悉的声音与气味弄得想要跟时浅渡索要拥抱和亲吻,想跟她做尽亲密的事情,心里却恐惧地半步都不敢上前。 纪清若不知道时浅渡问他这个是羞辱还是什么,在“给自己留点脸”和“不要脸地争取一线生机”中摇摆了一秒,就做出了决定。 他酸涩的眼睛闭上,有水珠垂在睫毛上,轻轻地颤。 开口回答时,嗓音又哑又涩,沾着水汽。 “想要你的孩子,求你了,让我生下来吧。” 406 纪清若6 孕夫。 第四百零六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想要你的孩子, 求你了,让我生下来吧。” 纪清若双臂捂着肚子,颤抖着往后缩。 漂亮的眼睛里盛着水雾, 祈求的意味再明显不过。 “我不会对外透露这是你的孩子, 也不会拿这个作为要挟,我可以跟你找律师签协议的,你以后想娶哪家的小少爷都行,我绝不会带着孩子去打扰你的生活,我们从此以后会在你面前消失……你相信我。” 时浅渡被他这满口“孩子”完全把她撇到一边的态度气得额头青筋突突直跳。 怎么着,合着就孩子重要呗? 孩子妈就可有可无呗? 可以母去子留了呗? 都已经放下面子这么开口求她了,就不能求她一直跟他在一起啊? 好歹说两句好听的软话嘛, 谁想他就知道说孩子。 她拧着眉头:“那孩子的户口怎么办?” 纪清若连忙道:“在这儿生下来,立刻就是本国户口, 你放心,不用麻烦你□□什么的。” “……” 行吧,户口也不能让这个男人求她不要走。 时浅渡气笑, 捏住纪清若下巴的手指用上更大的力道, 又避开脖子免得真伤到他。 她故意威胁道:“你今天要是说不出我想听的话来, 别想留住孩子。” 话音落下,她眼见着少有表情的男人湿了双眼。 他眼眶通红, 挂着水珠的睫毛不断发颤。 热泪一下子就落了下来。 滚到了她的手上,湿漉漉的。 他轻声问:“你想听什么?” “你猜啊。” 时浅渡低笑,怎么看都像是个逼迫良家妇男的恶棍。 她压低嗓音,变得喑哑:“看你猜几次能猜中?” 狭长的凤眸眯起, 漆黑,深不见底。 叫人见一眼就觉得可怕。 大概谁也想不到,此时此刻她心中正在不正经地想—— 她家阿若哭起来好涩! 三个月不见了, 来场孕.期py也不错! 纪清若大口大口地喘息了几下,头脑中嗡嗡作响。 红润的嘴唇死死地抿着,鼻翼扇动。 他说:“对不起,我不应该瞒着你,擅自想把孩子生下来。” 时浅渡心情稍微缓和了一些。 唔,这算一条,但还不是她最想听的。 “就这?” 纪清若刚才哭得厉害,吞咽掉口水。 他又道:“对不起,我不应该躲着你跑到国外。” “还有呢?” “……” 纪清若脑子木木的,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难道要他承认,他不应该想把孩子生下来吗?! 她……为什么这么残忍? 就算不喜欢,也是她的亲骨肉啊。 说打掉就打掉吗? 之前一起在别墅里度过的那几个月,那么多甜言蜜语,温柔的对待,都只是演戏,就连一点点真的温情都没有留下来吗? 为什么非要追来,打破他最后一点美好的幻想? 就一定要让他清清楚楚地意识到,这辈子就不会有女人真的喜欢他这样的男人呢。 他碰到过几个纠缠他的女人,一个比一个渣。 可就算再渣,知道他怀孕都变得温柔了,说让他生下来,他们一起好好地把孩子养大。 那时候,是他铁了心的把孩子打掉了。 可能是报应吧。 他唯一深爱的女人不仅渣,还狠。 男人的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看得时浅渡有些心软。 她寻思,要不到床上再报复欺负回来好了,哭得太厉害对身体不好。 她正想开口,纪清若却扯动唇角,轻笑了一声。 他的面容冷清下来了,唯有那双通红的眼里还浮着水光。 凄凄然然。 他轻声问:“要我给你跪下吗?” 泪珠从他的前眼角滑落,滑过鼻梁。 最终落在淡笑着的嘴唇上。 时浅渡心头一窒。 纪清若,本来是那么明亮高傲的人。 被她折弯了腰。 有一瞬的心疼与后悔,但同时也冒出了一股想要欺辱他的冲动。 她果然不是什么好人呐。 手掌一翻,把真想给她跪下的男人扶住,直接亲了上去。 男人本能地想咬她,被她掐住下颚,咬不下去。 “唔……!唔!” 两人离摇椅只有几步,她把人怼倒在上面。 在他往下跌去的时候轻柔地捧住他的腰,以防磕碰。 唇舌毫不客气地抢掠索取。 可纪清若以为她是要转移他的注意力,钻空子攻击他的肚子,于是紧张地护住。 他根本没心思亲,就只是被迫与她搅弄在一起,满是绝望。 忍不住低低地抽噎。 现在还要用这种方式折辱他吗? 时浅渡的手刚落在他的手腕上,男人就抖成了筛子。 她终是与男人的唇分开,哑着嗓子叹息了一声。 “阿若。” 纪清若太喜欢她了,太想念她了。 以至于一句落在耳畔的声音,就让他软了大半身子。 他往椅子后面缩。 时浅渡平时装的太温柔了,不仅在他面前,在粉丝面前也那么温柔…… 他实在没想到她这么可怕。 她不会……家暴他吧。 哦,不对,都算不上家暴。 只能说是暴打孕夫。 “你真让我生气。”时浅渡左手撑在摇椅扶手上,右手托起了男人低垂着的脸,“你就这么一口一个孩子,一口一个孩子的……把我放在哪了?” 纪清若眨巴眨巴湿漉漉的眼睛,一脸听不懂的样子看着她。 孕期情绪不稳定,一直抽抽噎噎地把事情往坏了想。 他违心地解释说:“我没有觊觎你的意思……” “……” 时浅渡贴在他耳畔的薄唇慢慢往下。 不用力亲吻,而是似触非触地碰着,滑落到白净的颈间门。 她用牙齿轻轻咬了一下他脖子上的软肉:“是吗?” 纪清若抖了一下。 他实在受不了热气喷洒在脖颈上的感觉。 尤其是……鼻息间全是她的气味。 他压住紊乱的呼吸,小心翼翼问:“你别伤害孩子好不好?我不会纠缠你的。” “可我怎么觉得不是?” 时浅渡半蹲半跪在摇椅前,看着深深陷在椅子里躺着的男人。 手指落在他护着孕.肚的手臂上,明显感觉他的肌肉一紧,生怕她用力按下去伤到孩子。 而她没有用力,指肚顺着手臂往下滑,蹭过一小截孕.肚继续下落。 “啊。” 纪清若低呼一声,想要躲开。 又因为怀.孕不敢争执。 “他说你很想我。”时浅渡笑起来,“是吗?” “是因为怀.孕会影响激素水平。” 纪清若满心难堪,脸色很苍白,不愿承认自己全方位的想她。 他努力用理智搜取这些天学到的孕.期知识:“怀孕会导致盆腔充血和分.泌物增多,身体会变得敏感许多,感觉强烈是很正常的。” 他向来都是“不喜欢自己的人宁愿不要”,倔强的要死。 又怎么可能会明知时浅渡的态度,还给对方递刀子羞辱自己呢。 反正怎么都不肯承认自己喜欢她是吧。 时浅渡还真是不信了,这男人嘴怎么就这么硬? 牙齿暗地里磨了磨。 “所以,你是随便看见一个女人就会变成这样?” 抬手在纪清若身上轻轻一弹,成功地看到他眼睛更红了。 她笑问:“那我怎么知道你肚子里的孩子是我的?” 纪清若眼底闪过了受伤。 难以接受被她怀疑自己跟别人有染。 “我这五年来,只跟你……” 他没说完。 咬了咬嘴唇。 情绪不似之前那么激动和惊恐,他恢复了理智。 “如果不是你的,你凭什么来管我?” “凭我是你妻主。” 时浅渡往前探去,侧头贴上了纪清若的唇。 趁男人睁大眼睛发呆,撬开他的牙齿。 这次的吻比之前的要温柔太多了。 是纪清若最熟悉的感觉。 柔软,湿润,勾着他追逐,引着他沉沦。 他捂着孕.肚的手臂不自觉地放松了力道。 他觉得自己快要化在躺椅上了。 细碎的喘息声在两人鼻息间纠缠。 温热的呼吸相互吹在对方的脸颊上。 时浅渡动作轻柔地抚在他的肚子上,头往前一凑,又亲了亲他的唇。 她叹息说:“乖阿若,我们假戏真做吧。” 纪清若早被亲得云里雾里,脑子混乱一片,嗡嗡的。 比头脑反应快的是怀了孕的身体,随着唇上落下亲吻,耳畔落下叹息,他感觉自己为度过孕.期特意买的一次性纯棉短裤湿润了一些。 上次怀了的时候怎么没发现,孕期这么烦人熬人? “你……”他顿了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难道真是一孕傻三年,这都听不懂了?” 时浅渡小心地托住男人的腰,把他往自己怀里带了带。 她从风衣口袋里拿出一个精致的盒子。 纪清若只瞥了一眼,就屏住了呼吸。 背脊发僵,浑身上下都用力绷住了劲儿。 身边人一切动作在他的眼里都变成了慢动作,见那双漂亮的手缓缓地打开盒子,露出了在阳光下反射着蓝色荧光的戒指。 “阿若嫁给我吧,好不好?” 时浅渡没等他回答,就不由分说地把戒指戴在了男人的无名指上。 十余年过去,那时买给纪清若的戒指已经停产了,她就照着那只的型买了一只。 应该是他会喜欢的类型。 纪清若没动。 他盯着手指上的戒指发呆。 时浅渡跟他求婚了。 他真的很开心,这是梦里才会出现的场景。 可为什么呢? 难道是…… “你是因为我坏了你的孩子,才本着负责的态度这么说地吗?” 时浅渡二话不说,在他身上用巧劲儿掐了一下。 顿时弄得男人窝在她的肩膀上,发出了一声婉转的呼声。 “别。”他喘道,“我孕.期……受不了刺激。” “呵,刚才你说我是追着你打孩子,现在又说我因为孩子要娶你。”时浅渡瞪他,“真是什么话都让你说了,我在你心里可真是够坏的,就不能是因为我喜欢你吗?” 纪清若自打冷静下来,一直相对平静。 而听见“我喜欢你”四个字时,红扑扑的眼眶里又瞬间浮出了眼泪。 他揪住时浅渡的衣服,不说话,就不停地吧嗒吧嗒掉眼泪。 “可是,我不像是你会喜欢的类型。” 别再跟他说好话哄他了。 他会相信的。 他不想像个傻子一样爱了人,又像个傻子一样结了婚。 最后什么都不剩,发现原来美好都是虚妄。 “我家阿若哭起来怎么还是这么好看啊。”时浅渡帮他擦了擦眼泪,笑话道,“这样下去,明天又要跟我撒娇说眼睛疼了。” 许是觉得丢人,纪清若擦干眼泪后,别开了脸。 他从不觉得时浅渡会喜欢自己。 “你不过是入戏太深,等清醒了就该后悔了。” 他不想到时候被她恨上。 时浅渡勾了下他的鼻子:“你不会真觉得有人能演的那么真、24小时保持演技在线吧?” “……” 纪清若吸了吸鼻子。 有那么一点点被说服了。 也是,就算清醒的时候能保持高水准演技,那迷糊的时候呢? 每天早晨在她怀里醒来,她迷迷糊糊地也会亲他抱他。 男人一直不说话,看起来还是不完全相信。 时浅渡又道:“你说我不喜欢你,空口无凭可不行,你总得举证吧?” 纪清若快速地瞥了她一眼。 瞬间就想到了某个佐证,小脸通红。 尽管害羞,他还是说:“除了办公室那次我主动缠着你,你从来都对我没多大的兴趣,都不爱碰我,不……拉着我多做几次的。” 这难道不是因为他对时浅渡没有多少吸引力吗? 年龄和过去被欺辱的经历,都让他在这方面非常自卑。 “……?” 时浅渡再一次气笑:“不是你一直说疼,我们还去看了医生的吗?” 这男人说疼,她当然会有所克制啊。 纪清若被提到了另一个谎言,动作一僵。 算了,今天都已经这样了…… 那就都跟时浅渡坦白了吧。 他道歉:“对不起,那也是我骗你的。” 每次他其实都很享受。 后面这句没好意思说出口。 “你啊。”时浅渡掐掐他的脸,“你不会从那时到现在好几个月里一直对这个耿耿于怀吧?” 话音没落,就见到纪清若脸上一红,一看就是说中了。 她轻笑出声,凑到男人耳畔:“非要我……把你弄得下不来床吗?” 纪清若垂头,用肩膀蹭了蹭自己耳朵。 他嘟哝道:“不是。” 他只是想体验被爱罢了。 只是想知道自己对她是有吸引力的,知道她没有嫌弃他。 唔,还想……看到时浅渡因为他而失控。 她太克制了。 总是把他弄得情迷意乱,自己却那么清醒。 一点也不公平啊,不是吗? “我很老了。”他声音很轻,“比不上那些年轻的男孩。” 时浅渡笑着说:“哪有,老一点有老一点的魅力。” 手掌落在他的孕.肚下,故意逗弄。 纪清若喉咙一哽:“讨厌,别……” 说实话,要是时浅渡安慰他“你一点也不老”之类的,他反而不会相信。 听她这么说,倒是让他放轻松了一些。 “阿若是在跟我撒娇吗?” 时浅渡喉咙里发出低低的笑声,薄唇又摸到了他的唇畔。 她喜欢看这个男人被她亲到眼角发红的样子。 “住手。”纪清若早就被撩拨得心绪不稳,躲开她的唇,还不忘拍打她的肩膀,“现在还在外面呢,你至少……嗯,至少回房间里吧。” 他有些赧然地看着时浅渡,希望她能直接把他抱回去。 也不知道她能不能看懂他的意思。 “想回房间门?” 时浅渡停了手,搂住男人的后劲,轻轻地捏。 她又拿出那副威胁人的架子:“再问你一遍,你一口一个孩子的,把我放在哪了?要是不说实话,我就在外面……” 纪清若一把捂住了她的嘴。 他听到那威胁满满的语调,突然就明白了,时浅渡刚才到底想听他说什么。 也明白了,之前那些“恐怖”的威胁都是她故意摆出来吓唬他的。 真够坏的。 他妻主怎么这么坏呀。 眉头动了动,偏过头,不好意思看时浅渡的脸。 看起来有点小羞涩,声音很小。 “把你放在心里。” “……” 她家阿若也很会说情话嘛! 时浅渡避开他的肚子,把人往怀里一勾。 薄唇轻啄他的耳廓。 “阿若,我是真的喜欢你。” 嘴唇从耳廓滑落到耳垂时,她用舌尖轻轻舐了过去。 她笑道:“三个多月了,胎很稳了吧?” 纪清若意识到她话里的意思,老脸一红。 小幅度地点了点头。 - 纪清若躺在床上,微扬着头。 他长着嘴巴,不住地吐息。 身子还在轻轻地打颤,尤其是显怀了的孕肚,因为腰间轻抖而跟着浮动。 有安抚的亲吻落在他的脖颈上,温温柔柔的。 他渐渐回神,嗓音嘶哑地唤:“妻主。” 声音不高,拉着丝,染着缱绻。 时浅渡亲吻他的动作顿了一秒,才又继续吻他的嘴唇。 她问道:“刚才怎么不这么叫我?” 纪清若翻了个身,依恋地窝到她的怀里。 他垂下眼,脸上表情不多。 “我怕你一会儿还要来,我都……” 话说到一半顿住。 他把脑袋埋到了时浅渡的颈窝。 只有红扑扑的耳朵露在外面。 “没有了。” 说到最后,又那么点儿扭捏的埋怨和娇嗔。 “嗤。” 时浅渡没忍住笑出了声。 她搂住男人的腰,给他轻轻地揉了揉。 “那是什么?” 纪清若没说话。 时浅渡不依不饶,摸摸他的头。 她咧开唇:“水吗?” “……” 纪清若红着脸打了她一下。 “万一对孩子不好怎么办?” “不是你说我对你不够有兴趣的吗?还耿耿于怀那么久。” 时浅渡捉住他的手,让男人躺在自己手臂上。 然后轻抚他微隆的肚子。 一下一下地抚动,没有感觉到胎动,倒是耳边的人很舒服地哼了一声。 如同才在阳光下睡醒的猫,餍足极了。 “你会喜欢我们的孩子吗?” “嗯?” 时浅渡看向被自己欺负了几次的男人。 她实话实说道:“我不喜欢小孩子。” 纪清若心头一紧。 张了张嘴,不知道如何回答。 而时浅渡则垂首,又亲了下他微张的唇。 她笑道:“但她是你的孩子,我爱屋及乌。” 纪清若僵住的表情缓和了。 他轻轻地戳在时浅渡的腰间:“妻主就知道故意吓唬我。” 其实他到现在,还是觉得自己这么一个岁数很大、还打过胎的老男人能被时浅渡喜欢是件很不可思议、很不真切的事情。 可不论是手上的戒指还是刚才缠绵的□□都告诉他一切都是真的。 她那么温柔地避开他的肚子,给他欢愉,在他耳畔一遍一遍地诉说爱意。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孕.期激素变化让他太敏感了,他光是听她的话语都快受不住了。 然后平均下来每回比平时坚持的时间……得少上十分钟不止。 有一点点丢人。 但享受还是挺享受的。 他又往时浅渡的身边凑了凑,跟她贴着。 “你会把我们的关系公布吗?” 语气中有些期待,还有些小心翼翼的。 他怕时浅渡身为艺人,不愿意公布。 也怕自己这种名声狼藉的老男人耽误她的事业。 时浅渡没有立刻回话,从一旁的床头柜上拿起手机。 然后牵起纪清若带着戒指的手,两人的戒指几乎要挨在一块儿。 她拍了张照片。 “现在就发微博好不好?先预告一下我已经结婚了。” “……但是还没有。” 纪清若心中雀跃,抿了抿嘴唇。 他说:“会影响你的事业吧。” 嘴上这么说着,但压根没有动手阻止她的动作。 时浅渡笑问:“那不发了?” 作势就要收回手机。 “我……” 纪清若发了个音,又闭嘴。 闷闷不乐地抿抿唇。 到底是默认了她的选择,没有强迫,或者像大多数男孩一样撒娇。 只是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写满了“我不高兴”。 “逗你玩的。” 时浅渡打了简短的“预告”两个字,就当着纪清若的面发了出去。 余光一直瞄着男人,肉眼可见地发现他的眼睛亮了起来。 她无声地笑,环住男人的腰,不断地吻他:“我可不想让你总被人觊觎,当然是越早告诉别人你已经是名花有主的了才行。” 纪清若翘了翘唇角。 心里别提多高兴。 “阿若。” 听见轻唤,他蹭蹭时浅渡的脸颊。 “嗯?” 时浅渡咬住他的耳朵,用牙齿轻轻磨搓。 她摸着男人的肚子,哑声说:“你跟孩子都是我的。” 纪清若觉得脊椎上一麻。 身子随之软了下去。 肯定是孕.期激素水平变化造成的对吧? 他以前哪里会这么敏感啊…… 他推了推时浅渡的肩膀,跟那股躁得慌的气息拉开距离。 “别再故意逗弄我了,一会儿我又想……” 时浅渡微怔。 她也没想到男人会这么大的波动。 过去他怀.孕时虽然欲念也比平时重一些,但没有这么明显。 这回是因为……年龄大了还是什么? 算了,管他是因为什么呢,反正可爱死了。 她笑了笑,故意逗弄道:“不是说都没了吗?” 纪清若凶巴巴地瞪了她一眼。 自顾自地翻了个身,跟这个人形禽兽拉开距离。 再这么下去,明天他的腰不得酸死。 “别生气呀。”时浅渡从背后抱过去,“你不喜欢的话以后就不重复你说的话了。” “……” 纪清若更生气了。 时浅渡这是在提醒他——她不过是重复了一遍他的话而已。 唔,她真的很坏很坏很坏。 他爱上了一个坏女人。 他闷气,不说话,摆脸子。 反正他是孕夫,时浅渡得哄着他。 时浅渡见他不回,便也没说话,就轻轻啄他的脖颈。 男人躲,她就追。 躲了几下之后,他才跟勉强忍耐她这么做似的,没再动弹了。 然而没过半分钟,纪清若的喉咙里溢出一声享受的低哼。 “……” “……” 他立刻从脖子红到了脑门。 撩起被子就蒙自己脸。 太、太可爱了。 时浅渡可太喜欢这个看起来高冷清贵又理性的男人恋爱时那些小动作了。 他喜欢一个人的时候真的很明显,让人完全没法忽略。 她笑了几声,手掌在男人的头顶上用力rua了几下。 “阿若,趁着你肚子不大,我们明天回家吧。” 一个“家”字,让纪清若的心脏发胀。 他听话地点点头:“好,回家。” 顿了几秒,他又说:“那是我家。” 说完,等着时浅渡回话。 时浅渡其实听懂了他话外的意思,但装作不懂。 她疑惑地“嗯?”了一声。 纪清若又有些不满了。 婚礼都没有,他却连戒指都听话地戴上了,难道领证的事还要他主动提起吗? 要是连证都不领,他们这样又算什么? 他敛敛眉:“你总不会是吃着碗里的瞧着锅里的吧?” 这是拿出了一点当老板的架势,盯着她瞧。 “我是那种人吗?”时浅渡咬住他的嘴唇,“我只爱吃碗里的。” - 自从时浅渡主动晒出戒指后,网上掀起一波动荡。 挂着“爆”字的tag在热搜第一挂了一天多。 她毕竟是出道十几年的实力派艺人,难得有流量又有演技,还被评为“内娱第一道德标杆”,是无数男人心中的梦中情人。 此事一出,肉眼可见地碎了一地少男心。 微博评论区哀嚎遍野,事业粉还好,男友粉更是心痛不已。 姜知白刷到微博,立刻就给自家好友发了消息。 那会纪清若的手机早就不知道被丢到哪了,就一直没回。 时浅渡他们两人订好机票后温存了一夜,第二天睡到了日上三竿。 收拾行李、退房,怕耽误登机一路奔波到机场,勉强赶上。 直到飞机在国内落地,两人回到家,纪清若才开始看手机上的消息。 【阿若!我家妹妹竟然结婚了!!】 【呜呜呜虽然我肯定不会出轨妹妹啦,但莫名难过是怎么回事。】 【真不知道妹妹娶了谁,那么好福气!妹妹绝对是全内娱最好的女人!】 【话说,那个男的的手跟你的好像哦!】 【啊啊啊你为什么不回复,这么唱时间门了,不会出事了吧!】 【你看到消息立刻给我回复一下!】 “……” 纪清若脸颊动了动。 之前以为跟时浅渡不会再有瓜葛了,就只告诉小白自己怀孕了,死活没说是谁的孩子。 现在再说……好像有点晚了,但最早也只能是现在了。 早一秒坦白总比晚一秒坦白好。 于是他把戴了戒指的左手搭在微隆的孕肚上。 拍了张照片,发送。 不出一秒。 【?????????】 姜知白说起偶像时,是个有点咋呼的性子。 即便如此,也从来不会激动到打一连串问号。 【阿若,你的孩子是妹妹的?】 【妹妹要娶的人是你?】 那边,姜知白恨不得把手机摔在好友的脸上。 瞒着他气死他也就算了,还想羡慕死他吗? 【是,对不起,之前我以为妻主只是为了交易装装样子,没觉得她真的会喜欢我,想着反正以后都要分开,不如不告诉你,免得影响妻主在你心里的形象,也让你夹在我们中间不好选择。】 纪清若道歉很真诚,也认真解释了原因。 他知道好友可能做不到立刻接受。 【妻主??】 【呵,男人。】 【我不是早就跟你说过,妹妹人品超级好的,怎么可能做什么交易!】 【好生气好难过,绝交!】 【纪清若,我要跟你绝交一个月!!】 消息发到这里,姜知白就怎么都不回复了。 纪清若无奈地笑笑,打算以后每天都给小白发消息道歉。 以小白的性子,应该很快就好了。 他本想今天先到此为止,可刚收起手机,又突然想到了什么。 手指在屏幕上舞动,敲出一行小字发了过去。 【别生气了小白,我真的不是有意瞒着你的。】 过了十分钟,姜知白都没有回话。 他又打了行字发送过去。 【好吧,我就先去休息了,昨晚妻主弄得我好累,腰酸的厉害,我去叫她给我揉揉。】 姜知白是故意晾着他,看自己板正话少的好友会不会多说几句道歉的话。 又一次听到消息提示音,他倍儿高兴地打开了微信。 一眼就看到了那看似抱怨实则炫耀的话。 好吧,以纪清若的性格,不太能说出这种话故意炫耀。 八成是真的难受,可是他要怎么不嫉妒! 他气得立刻发了个“打你狗头”的表情包。 纪清若窝在沙发上翘了翘唇角。 总算轮到他暗戳戳地炫耀了。 “现在还酸的厉害吗?” 突如其来的声音和腰上传来的温度吓了纪清若一跳。 他被人从身后抱住,轻轻地揉了揉腰。 时浅渡调侃道:“炫耀一句就开心到偷着笑吗?” “……” 纪清若耳尖有点红。 他的炫耀有那么明显吗? “不是,是真的酸疼。” 他矢口否认,语调一本正经。 要不是耳朵红了,都叫人发觉不出他在说谎。 “好好好,是真的酸疼。”时浅渡勾住男人的腰,把他搂到怀里,笑着哄道,“我给我家阿若好好地揉一揉,现在阿若怀着孩子,身子可金贵着呢。” 纪清若心里是有点儿小得意的。 他故意往上挺了一点肚子。 但脸上还是偏冷清,没有表露出心情。 “亏你还知道呢,昨晚压榨我那么凶。” 时浅渡不正经道:“这不是想让你再给我怀一个吗?” 纪清若在她身上轻轻打了一下。 这已经怀着了,什么就再怀一个啊。 难道是暗示他……? “你想多生几个吗?” “不想,咱们生一个就行了。”时浅渡掌心落在男人的腰上打圈按摩,“生育对身体损害本来就大,你还打过一胎,现在又是大龄产夫,不知道多长时间才能把身体恢复好呢。” 纪清若突然有些胸口闷。 他沉默片刻,问:“妻主,你介意我打过胎吗?” 时浅渡弹了一下他的额头:“少胡思乱想。” 她见男人心情不佳,叹了一声。 “我只是想强调,你不要再想着多生了,对身体不好。” 纪清若静静地点了点头。 勉强相信她吧。 真要是介意,估计也不会主动提出结婚。 他感受着腰间门舒舒服服的按揉动作,又道:“可到时候把我的身份公布出去后,肯定会有很多人说你为了资源娶了个几手货的老男人,说不定会有很多粉丝都跟着脱粉……” “以后别再这么说自己了。” 时浅渡打住了他的话。 她轻吻男人的唇:“你有多好,只有我知道。” “……” 讨厌,又说这种让人害羞的情话。 - 纪清若快要四十了,属于大龄产夫,各方面都要多多注意。 前几个月的时候,他还能每天按时工作,不会觉得太累。 到了后期,肚子大得像装了个大皮球,圆滚滚的。 各种各样的孕.期反应都在他身上有明显的体现,比时浅渡记忆中的还要强烈许多,弄得他整个人状态不是很好,在时浅渡的强烈要求下,彻底停了工作。 而时浅渡自己也没有接新的工作,每天在家里陪他,免得他受伤。 纪清若这人,嘴上冷冷淡淡地说什么“妻主不用为了我耽误工作”“我没有那么脆弱”“我自己可以处理不用这样”,但每次时浅渡照顾他,他都会抿着嘴偷笑。 原本冷清淡然的一双眼睛微微一弯,再看不出来他高兴,那恐怕是个瞎子。 不过孕期情绪变化是真的大。 敏感,易燥,爱哭。 当然了,也很容易被哄好。 他有点像是变了一个人,比从前喜欢生闷气,也比从前喜欢撒娇。 纪清若坐在飘窗旁,一边晒太阳一边读书。 如今已经入秋,淡金色的阳光不会刺眼,十分舒服。 忽而,他把手中的书一合,撑着身子站起来。 已经快要九个月的大肚子随着动作微晃。 时浅渡也跟着放下书,到他身边扶他。 她问:“想去干什么?” “……去卫生间。” 纪清若小声说道。 “我扶你去。” 之前产检过几次,医生说以前的伤害比较大,得比普通的大龄产夫还要多重视一些。 时浅渡把人扶到了卫生间,帮他解裤子,褪到了膝盖以下。 据说这样会对胎儿好一些。 纪清若还是会害羞:“我自己可以。” “得了吧,你看不见,又容易压迫胎儿。” 时浅渡否认了他的话。 扶着人坐好后,还淘气地在他身上轻轻碰了一下。 她调侃道:“看过好多次了,怎么还害羞?” 纪清若嗔瞪她一眼:“别乱碰,一会儿我又……” 孩子快九个月了,没法再有夫妻生活。 但激素水平依然不稳,而且胎儿压迫神经,他经常受不了。 每次都要让时浅渡帮他。 但,他不是很愿意。 因为他现在的身体太丑了。 他在时浅渡腰间推了几下:“你快出去。” “好。”时浅渡笑着点头,出去关好了门,“我就在门口,你一会儿叫我。” “……” 纪清若的薄唇抖动了一下。 很快就响起了水声。 他搭在膝盖上的手指渐渐攥紧。 怀.孕,真是一件让人尊严尽失的事情。 至少对他来说是这样的。 虽然时浅渡真的很温柔很温柔,也从来不嫌他麻烦,他有时也会觉得很幸福很开心,但也偶尔会害怕被人看到那么多私密的丑事,一点点地磨灭掉她心中的喜爱。 还好他不是病了,只是怀.孕,总有结束的时候。 以后一定要多多锻炼身体,不能生什么需要时浅渡常年照顾的大病。 他打理好自己后,按下了冲水键。 时浅渡知道他好了,便进门扶他慢慢起身。 她瞧见男人的腿脚水肿的厉害。 估计是以前的皮鞋都穿不进去的程度。 看着就觉得一定很难受。 纪清若现在已经没办法弯腰了,她便帮忙提起裤子。 弯腰时,垂首,亲了亲他的肚子。 “辛苦你了。” 其实她不是很想让这个年纪又身体饱受摧残的纪清若生孩子。 但如果没有生,肯定会成为他的心病,自责自厌一辈子。 纪清若被她一亲,眼眶又无声地红了。 他揪住时浅渡的衣角:“妻主,腿酸疼的厉害。” “来,我们去床上,我给你揉一揉。” 时浅渡把他慢慢地带回床上。 然后褪掉了外裤,重新露出浮肿的双腿。 适当对腿部进行按摩,可以加速血液循环,缓解肿胀。 男人的月份越来越大,她没少帮他按摩。 双手沾了些孕妇可用的身体油,开始有章法地按摩。 她又说:“一会儿我再给你肚子上涂一点防妊娠纹的油。” “嗯。” 纪清若乖顺地点点头。 他半靠半倚在床上,腰后垫着软垫,整个人窝在柔软的被子上。 其实更想靠在妻主身上,被她抱着,但那样不方便按摩。 从他的角度看过去,双腿被肚子挡住不少。 他不由得胡思乱想,现在肚子已经松弛这么多了,等孩子出生了…… 得是多么难看啊。 到底得多久才能恢复好? 他年纪大了,身体的自愈功能远远比不上二十多岁的小年轻。 可能人家只用一年,他要用两年三年。 妻主看到他那么难看、皮肉松弛的肚子,真的还会对他有兴趣吗? 就算恢复的很好,看过他现在的样子,以后每次做的时候肯定都会想起丑陋的样子。 万一妻主以后再也不想碰他了、去外面寻花问柳了怎么办。 他越想就越觉得难过,忍不住低低地呜咽。 时浅渡松开他的腿,凑过去一点儿,好笑地把人搂在怀里。 她笑问:“是不是又在想,以后卸了货会不会对你没兴趣了之类的?” 这男人,从过去到现在,记忆中的和眼前的两次孕期,都是没完没了地自厌自弃,怕自己人老珠黄了就要被她抛弃了。 纪清若不好意思承认自己又一次因为胡思乱想同一件事而掉了眼泪。 他这么大的人了,竟然还跟妻主哭鼻子,丢人。 他没出声,安安静静地靠在时浅渡的怀里。 微微扬起了头,与她索吻。 他真是永远都这么可爱。 时浅渡笑着垂头,薄唇与他相贴,很快就被湿软的舌缠住。 男人越是自卑就越是需要好好抚慰,她便耐心地舐遍每一个角落。 手掌捧住他的脑袋,让他可以亲得更舒服一些。 微微喘息之时,纪清若依依不舍地与她分开。 情人间的触碰可以分泌荷尔蒙,很好地稳定情绪。 他结郁的心情好了很多。 尤其是见到时浅渡又一次亲过来还低低哑哑地唤他“阿若”的时候,心中被什么填满了,不住地感到愉悦,不仅满足,还隐隐升起某种小得意。 就算他顶着这么丑陋的大肚子…… 妻主都那么喜欢亲他啊。 孕晚期很长时间不能做,还不得把她憋坏了? 他被亲到喘息后,把没出口的“妻主以后不能不要我”,改了口。 “等我生下孩子后,是不是要被妻主欺负惨了啊。” “我家阿若终于有危险意识了?” 时浅渡勾起唇角,拇指在男人柔软的唇上抚动。 男人竟然故意用舌去勾她的手指。 呵,学坏了。 她眯起双眼:“到时候你恐怕要下不来床了。” 纪清若心中喜悦,翘了下唇。 还不是因为喜欢他么? 就像……他也愿意被她弄到下不来床啊。 407 小魅魔1 男主被抹布/放浪/认识时姐…… 第四百零七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时浅渡跟在两名身着简易铠甲的男人身后。 宽敞的街道与连绵的房屋略显破败, 似是经历过战争。 但仍能看出过去的豪华。 “这次是人类诶……” “人类终于也像赫尔大人臣服了吗?” “他们死伤那样惨重,不服只可能很快灭绝吧。” “中间那个女人,是要进献给大人的吗?” 不少模样或俊美或妖媚的恶魔盯着他们三个看, 偶尔低语几声,却不曾像几年前那样, 对持剑的人类露出恐惧。 从他们身后尾巴上的小桃心可以看出,这些人都是魅魔。 而她的手臂上拴着由特殊材质锻造的手铐,没有办法大幅度动作。 上面似乎还被下了咒,重如千金。 就是她拖着这么重的镣铐, 都会觉得倦。 两个男人腰间别着长剑,步伐稳重,身上的情绪却不太对劲。 英挺的眉紧紧蹙着, 烦躁地溢出杀意。 “给一只魅魔献上贡品, 不就等同于向他低头臣服了么?我们什么时候受过这种窝囊气!日后有一次就有两次,难道要世世代代受制于低劣的魅魔不成?” “应该只是权宜之计吧。”另一人说,“这些年战事连连,城镇被毁,人口锐减, 再这么乱下去也不是个事,还是先稳定了那魅魔的情绪, 日后再做打算。” “这么多年了,难道就没发现他有什么破绽,或者破解之法?” “嘘——到他的领域了。” 临近神殿,两人闭上了嘴, 沉默地带着时浅渡迈上一级级台阶。 过去,每迈上一级台阶都像是朝圣,带着无尽的荣耀。 可如今, 中央神殿已经不再是“神殿”了。 名为赫尔的魅魔挑起整个大陆的混战后就住进了这里,不出半年,神殿附近就成了魅魔的聚集地,曾经最繁华也最高贵的地方,被世人眼中宠物般低级的种族占领,本身就很讽刺。 昔日神圣万分的神殿前,候着一名衣着得体的男性魅魔。 他对人类完全没有欢迎的意思,就连客套都没有。 “你们就是来进献贡品的人类?跟我来吧。” “你……!” 较为暴躁的男人脾气上涌,被同伴拦住。 “不能胡来,我们已经禁不住战争了。” “可恶。” 他们走进恢宏的殿门,穿过外殿,沿着刻了精致浮雕的墙壁向前走,步入过去供人休憩和长老会谈的内殿之中。 然而内殿里,早已跟以前大不相同。 静穆的白色没有改变,却因为换了人而硬生生多出一股甜腻的旖旎。 貌美的男人慵懒地倚在宽大的躺椅上,另有服侍的魅魔跪在一旁帮他捶腿。 而他身上不着寸缕,只有关键部位遮着一层薄纱,吹弹可破的皮肤与流畅的线条若隐若现。 听见脚步声,一张明艳的脸抬起来,桃花眼似笑非笑。 他扫过时浅渡的脸,嗓音偏低,带着难以忽略的魅惑柔媚。 “这就是你们人类献与我的奴仆?” 时浅渡眼皮跳了跳。 刚才还贡品呢,现在就奴仆了? 好吧,其实没差太多。 “模样在你们人类中,倒是还算看得过去,当个小宠物养养也未尝不可。” “……?” 时浅渡腹诽,她以前不把这男人当宠物看,现在反倒是被看成宠物了是吧? 不仅是她,身旁脾气暴躁的男人也满心不悦。 他怒道:“我们人类岂能是你的宠物?你得……”意不了太久! 旁边的男人赶快使用术式,让他发不出声音。 “抱歉,他的性格有些冲动,但还请你相信,国王陛下让我们前来献上贡品,是有着绝对诚意的。”男人往时浅渡那旁比了个手势,“这位是时浅渡,家族历史悠久,她的几位祖辈都陪伴在先代国王左右,是名副其实的大贵族,她是这一代家中唯一的孩子。现在已经由陛下亲自封印住了她的能力,请你过目。” 他语调平缓,不紧不慢地温声介绍,看似十分恭敬。 但从细节上看,他对眼前的魅魔从来不用敬语。 赫尔冲时浅渡说:“你过来。” 时浅渡走到了男人面前。 离得越近,看得就越是清晰。 初见时才刚刚成年、带着一丝可爱的少年已经长大了。 骨骼彻底张开,眉目舒展,红唇娇艳,柔软的长发落在肩头,美貌得不可方物。 红宝石一样漂亮的眼眸染上笑意,潋滟着细碎的光。 妩媚极了。 他抬起手掌,伸出修长漂亮的手指,示意般点了点自己的胸膛。 红润而泛着光泽的嘴唇张开,露出媚人的弧度,像是沾着露水的花瓣。 他说:“舔。” “……” 时浅渡心说,这么直接的吗? 视线扫过房间中服侍的几名男女魅魔,还有带她过来的两个人类。 就算是魅魔,这样着急也太夸张了,除非旨在故意羞辱人类。 “唔,唔唔唔……!” 被术式封住声音的男人愤怒地哼声。 他瞪向同伴,一脸的不可接受。 同伴冲他摇摇头,警告他不要轻举妄动。 他们今天的任务就是求和,只有暂时和平下来了,才能保持发展,想出对策。 这只魅魔当着他们的面让时浅渡动作,不过是想要警告和羞辱。 赫尔似是完全没听到男人的哼声,红眸直勾勾看着时浅渡。 眉眼一弯,本就明媚的美貌面容更是好看得撩人心魄。 “这位贵族小姐,你是不愿意吗?” “她愿意,她是身负着家族的使命自愿而来。”冷静的男人上前一步,沉声解释道,“只是此处人多,不符合我们人类的习惯。” “……” 时浅渡颇为无语。 什么家族使命、自愿过来,用屁股想一想就知道,肯定是那些人挑出来的落魄贵族,推过来用来拖延时间的好吧,一个不用管死活的弃子罢了。 但因为确实想留下,就没说什么反驳的话。 “不符合你们人类的习惯?” 赫尔挑起眉梢,似是听到了什么笑话,笑意更甚。 他开口:“那些专为了交.配而存在的荒.淫晚宴,不都是你没人类想出来的吗?比起你们,我们魅魔都要甘拜下风,又何必在这种时候装模作样。” 他脸上笑意盈盈的,好像从没说过什么直白难听的话。 “噢,你们人类的女人要求守贞,越是贵族就越不允许参加那种晚宴。”他一手撑住脸颊,笑得愉悦,“那就回去告诉你们的国王陛下,以后每周都要送来一个新的贵族子女。” “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 你这个混蛋,别得寸进尺! 容易冲动的男人说不出话,再也不跟他耍嘴皮子,而是直接从腰间拔出了长剑! 时浅渡站在躺椅旁,看到赫尔眼底有红光一闪而过。 她立刻意识到了什么,回头看向举剑的男人。 男人身经百战,速度极快。 剑刃上立刻就沾了血。 是他自己的血。 只见一颗人头随着惯性飞了出去,落在大理石地面上,滚动了几圈。 地上溅了不少血,令人作呕的铁锈味立刻充斥了大半的房间。 男人到死还保持着愤怒的表情。 被人控制了精神后,连表情都没来得及改变。 不过是眨眼之间。 房间中个别胆小的魅魔连忙低头,身子不住地发抖。 他们谁也不敢惹赫尔大人不悦,生怕这也是他们的下场。 而那个性格冷静的男人瞪大了双眼,心底冒出愤怒的同时,也浮出恐惧。 垂在身侧的手指有点发颤。 竟然完全看不出是怎么做到的,瞬间就…… 让人自.杀,这还不是最可怕的。 最可怕的是让两个最亲近的人相互厮杀。 如果赫尔想,刚才就可以让他们两个自相残杀。 死去的人是死了,但活着的人更痛苦。 “回去告诉你们的国王陛下,会影响我们之间和平的人,我已经帮他解决了。” 赫尔面色如常,笑看着在地上汩汩晕开的血迹。 鲜红的,跟他的眼睛一个颜色。 注视了半晌,他抬头提醒道:“也别忘了,每周为我送来一个年轻的贵族女人,别耍花招,不然……后果自负。” “我知道了。” 男人垂头。 很快,他就在侍者的引领下离开。 赫尔眼珠微转,目光流转间,看向了时浅渡。 他眼底总是带着笑意,媚眼如丝,像是带着小钩子。 但这钩子,是真的勾魂夺魄。 “你只要听话,我可以放你一条生路。” 时浅渡点点头:“好。” “过来。” 赫尔稍微冲她招了招手。 在时浅渡来到自己面前的时候,抚上了她的下颚。 他笑道:“以后,你要叫我主人,明白吗?” 时浅渡默了一下。 现在这是调转过来了啊。 看在小魅魔过去愿意为了她而死,又那么乖巧的份上,顺着他来也不是不行。 到时候还能…… 静静地与那双晶红的眼对视片刻,唇角忽而一翘。 她好声答:“好的,主人。” 赫尔没再说什么,无言地拖着她的下巴,让她来到自己身前。 还想刚才一样,示意她先按照刚才的旨意来。 “按我刚才说的做吧。” 时浅渡环视四周。 房间中除了他们还有三只魅魔在。 虽然他们全都低垂着眉眼,但…… 她问:“确定不让他们出去么,主人?” “害羞了?” 赫尔唇畔的笑意扩大,美得不似真人,但出口的话却十分残酷。 他的声音突然冷下来一些:“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时浅渡眉头耸动两下。 唔,那可就不能怪她没问过了。 她俯身,在赫尔耳畔垂首:“那我都听主人的。” 薄唇按照指示落下。 赫尔动了动身子,在躺椅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 他眉宇舒展,神色很淡,没有任何情绪。 他过去被卖进地下销金窝里,因为有一张漂亮的脸蛋和完美的身体,不知道被多少不同种族的混蛋侮辱过多少次。 他只是“商品”,是随时可以卖到的魅魔,所以没有人珍惜,虐待也是常见。 好在他是魅魔,只要被人勾起欲念,就什么都顾不上了。 再多的疼也都被掩盖,跟其他同族一样,轻而易举就被魅魔的本能占据了大脑。 沦落成没有尊严的野兽。 明明他不想“接客”,到最后却是他被骂成贱货。 地下销金窟那种地方,有钱人是不会去的。 客人基本都是一些穷酸底层,好不容易攒钱来一次,自然是要把钱花值了才行。 所以,受到的对待总是很残暴,他总是会一身伤痕。 魅魔身体虽弱,但恢复能力强,没有留下什么疤痕。 但心里的痕迹早就留下了,种下了仇恨的种子。 不然,他也不会走到今天。 自从拥有了把所有人踩在脚下的能力,他依然沉溺声色。 因为魅魔的欲.求是无穷无尽的,也非常容易陷入情绪之中。 他跟其他魅魔没什么不同,贪婪于□□。 在成年后,天生容易感到空虚,想要黏着其他人。 隔差五的,就容易忍不住。 他不必忍什么,也不想忍什么。 所以他喜欢叫人伺候自己。 那些被威胁的人越是不情愿,他就越是高兴——让那些高高在上的人也体会体会他们魅魔的感受,难道不是一件爽快的事吗? 看到曾经把魅魔看成宠物的人,不得不面带屈辱地捧着他们供着他们,着实解恨。 用完一个人,他就告诉新来的,说只要杀了惹他生气的旧人,就饶他们不死。 不管是人类还是其他种族,都一样的自私。 几乎不曾有人犹豫,根本不需要他的能力,就可以看他们自相残杀。 有趣极了。 他注视着垂首在他胸口的女人,轻微扯动一下唇角。 这位名叫时浅渡的人类贵族是他见过最听话的。 不恐惧,不颤抖,不躲避,也不逃跑。 对他的要求,也都回应的比较自然。 但是啊,他才不会以谁听话谁不听话作为标准,凡是来伺候过他的,第二天都得死。 不知道她如果接到杀人的要求,还会不会这么听话? 真可惜,前天晚上那人惹他生气,被直接弄死了。 他心中想的冰冷又血腥,动作却是相反的温柔。 手掌在时浅渡的头上轻抚。 继而往下滑落,撩拨般勾上她的耳朵。 他的声音丝丝入媚,听着别有深意:“听刚才那人说,你叫人封印了能力,体力还跟得上吗?” 各个种族之中,人类是技术最好的,却是体力最差的。 而其他种族,体力虽好,但技术一塌糊涂。 少有能让他觉得满意的。 总是不能尽兴。 时浅渡被他触碰到耳朵后,就开始慢慢地往上轻吻。 捉住男人的手指,按到一旁,薄唇贴上他的脖颈,嘬出一颗小草莓。 继而在那道印子上多吻了吻。 她低声笑道:“不然主人全都交给我试试?” “你们人类女人,不是不会这些么?” 赫尔没动,姿态慵懒而艳丽。 细细的黑色尾巴从薄纱下钻出来,尾巴尖上的小桃心一下一下地扫过时浅渡的大腿。 像是在故意验证她说的话有几分可信度。 时浅渡任凭他轻蹭,辗转到那对红润饱满的唇上。 她一边吻一边说:“我跟她们不一样。” 男人张开唇与她亲吻。 跟她记忆中最初跟他接触时,那略显青涩的样子完全不同。 赫尔很会亲,每次都勾着她吊着她,叫她心中溢出了浓浓的不爽。 这是跟多少人亲过才练出来的? 她知道她的小魅魔遭受了数不清的痛苦才会变成这样…… 但她做不到那么大气。 凤眸中的黑色逐渐晦暗。 似是酝酿着风暴。 她要把赫尔身上属于别人的记忆全都覆盖掉。 让他的身体记住她的温度,记住她的亲吻,记住她的抚触。 记住她的一切。 让他只要被她碰到,就立刻能泛起记忆。 就算是睡梦中,也只有她的痕迹。 她强硬了一些,在男人口中尽情撩拨。 没有把名贵的薄纱拨到一旁,而是顺着小魅魔的尾巴追寻过去。 薄唇与他分开一点儿,在他轻喘的时候又覆上去。 魅魔的身体是天生的尤.物。 不止皮肤光滑细腻,散发着淡淡的香气,就连唇齿间都是香甜的气息,还自带令人上头的迷幻效果,能催动任何生物的情绪,尤其对人类更甚。 时浅渡如果想,是可以凭自身的意志力克制住这些效果的。 但她才不想克制,她想借着这股劲儿…… 让眼前的小魅魔留下最深刻的印象。 唇舌不再纠缠,留出一道空隙。 她温声问:“主人想要快点,还是慢点?” 赫尔瞧着她微醺似的凤眸,心中失望地叹了一声。 被封印住能力,大概就变成了普通人了吧。 这么轻易就受到了魅魔的影响,怎么看都没有能让他通体舒畅的实力。 已经太久没有满足过了…… 他想到这儿,不由得有些烦躁。 还以为这个女人说的好听,能有多么不一样呢。 晶红的眼眸低垂,姿态撩人,却多了些失望的敷衍。 他声音婉转:“还是快些吧。” 就是想要尽快,他身为成年魅魔,也能使普通人类累到崩溃。 今天大概,又要很无趣了吧。 干巴巴的坚持不了多久,索然无味。 时浅渡无声地笑:“都依主人的。” 漆黑的眼底,浮出了某种恶劣的心思。 - “哈……” 赫尔柔美精致的面容上同时掺杂了欢悦与痛苦。 玉白的皮肤上透出了薄薄的绯色。 柔顺的长发被汗水染湿,乖乖地搭在肩膀上。 红宝石一样漂亮的眼底蒙上水雾,眼尾挂着令人怜爱的红润色泽。 他微敛着眉,许久之后才慢慢地舒展。 早在他抑制不住地发出低呼时,房间中的几个侍者就被他赶了出去,免得他不小心流露出什么在手下眼中拉低形象的情绪与表情。 或许那个时候,身为魅魔的第六感就已经隐约感受到了接下来的走向。 不,还可能是从他被这个人类贵族五分钟就弄得溃不成军开始…… 就感受到了久违的,让他兴奋的气息。 结果一不小心,有些过头。 他半靠半倚在宽大的躺椅上,望着天花板出神片刻。 感受到脖颈上的亲吻,才颤抖一下,略带倦意地回神。 赫尔声音缱绻,轻颤,微哑。 朦朦胧胧的,不自觉地带着小钩子。 “差不多就这样吧。” “嗯?” 时浅渡从身后抱着她家小魅魔的腰,落在颈间的吻没有停下。 目光落在赫尔身上,奶白色的皮肤透着淡淡的粉,散发出魅魔自带的淡淡香气。 他目光还没有完全聚焦,眼眶里擒着水珠。 大概他自己都意识不到…… 他现在有多么诱人,媚态横生。 她轻笑,埋藏着某种侵略性与暴虐之感。 牙齿轻磨他的喉结。 “现在就结束了,不继续需要我了吗?” “嗯。” 赫尔避开她的亲吻,却还是轻轻地哼了一声。 他早已心满意足,却被她……半强迫半哄着到了现在。 倦得骨头快要散架。 “不行,你……” 但身后的人却没有那么容易听话,细密的吻从耳朵辗转到了他的唇畔。 魅魔某种意义上就像饕餮,贪婪到无穷无尽,可这回实在太过头了。 他自己再了解不过,肯定早到了极限。 就是被卖进了地下销金窟时,都很少变成这样。 “别……不行。” 他甚至不太清醒,眉宇间轻敛,嗓音不自觉染上哭腔。 大概是想提醒时浅渡,可魅魔的媚意浑然天成,从来无需刻意。 一举一动反而不像是拒绝。 “哪有啊,主人明明还可以坚持。” 时浅渡笑起来一直很好看,眉眼弯弯的,多数时间很是温柔。 这回,脸上却尽是恶劣的心思,丝毫不掩盖自己对这只小魅魔的企图。 她对赫尔的喜好太了解了,轻而易举的就能让小魅魔瘫在她的怀里,没力气阻挡她的计划。 薄唇吻上喉结时,赫尔不由得微微战栗。 他胸膛起伏的越来越厉害,想要从中逃脱。 “呜……” 时浅渡双眼微眯,瞧着她怀中的小魅魔可怜巴巴地发出低低的呜咽。 钳制住他手腕阻止逃跑的动作毫不留情,声音却温柔的要命。 “不是还很激动吗?您还远远没有达到极限呢,我的主人。” 408 赫尔2 那些人……有我做得好吗?…… 第四百零七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时浅渡跟在两名身着简易铠甲的男人身后。 宽敞的街道与连绵的房屋略显破败, 似是经历过战争。 但仍能看出过去的豪华。 “这次是人类诶……” “人类终于也像赫尔大人臣服了吗?” “他们死伤那样惨重,不服只可能很快灭绝吧。” “中间那个女人,是要进献给大人的吗?” 不少模样或俊美或妖媚的恶魔盯着他们三个看, 偶尔低语几声,却不曾像几年前那样, 对持剑的人类露出恐惧。 从他们身后尾巴上的小桃心可以看出,这些人都是魅魔。 而她的手臂上拴着由特殊材质锻造的手铐,没有办法大幅度动作。 上面似乎还被下了咒,重如千金。 就是她拖着这么重的镣铐, 都会觉得倦。 两个男人腰间别着长剑,步伐稳重,身上的情绪却不太对劲。 英挺的眉紧紧蹙着, 烦躁地溢出杀意。 “给一只魅魔献上贡品, 不就等同于向他低头臣服了么?我们什么时候受过这种窝囊气!日后有一次就有两次,难道要世世代代受制于低劣的魅魔不成?” “应该只是权宜之计吧。”另一人说,“这些年战事连连,城镇被毁,人口锐减, 再这么乱下去也不是个事,还是先稳定了那魅魔的情绪, 日后再做打算。” “这么多年了,难道就没发现他有什么破绽,或者破解之法?” “嘘——到他的领域了。” 临近神殿,两人闭上了嘴, 沉默地带着时浅渡迈上一级级台阶。 过去,每迈上一级台阶都像是朝圣,带着无尽的荣耀。 可如今, 中央神殿已经不再是“神殿”了。 名为赫尔的魅魔挑起整个大陆的混战后就住进了这里,不出半年,神殿附近就成了魅魔的聚集地,曾经最繁华也最高贵的地方,被世人眼中宠物般低级的种族占领,本身就很讽刺。 昔日神圣万分的神殿前,候着一名衣着得体的男性魅魔。 他对人类完全没有欢迎的意思,就连客套都没有。 “你们就是来进献贡品的人类?跟我来吧。” “你……!” 较为暴躁的男人脾气上涌,被同伴拦住。 “不能胡来,我们已经禁不住战争了。” “可恶。” 他们走进恢宏的殿门,穿过外殿,沿着刻了精致浮雕的墙壁向前走,步入过去供人休憩和长老会谈的内殿之中。 然而内殿里,早已跟以前大不相同。 静穆的白色没有改变,却因为换了人而硬生生多出一股甜腻的旖旎。 貌美的男人慵懒地倚在宽大的躺椅上,另有服侍的魅魔跪在一旁帮他捶腿。 而他身上不着寸缕,只有关键部位遮着一层薄纱,吹弹可破的皮肤与流畅的线条若隐若现。 听见脚步声,一张明艳的脸抬起来,桃花眼似笑非笑。 他扫过时浅渡的脸,嗓音偏低,带着难以忽略的魅惑柔媚。 “这就是你们人类献与我的奴仆?” 时浅渡眼皮跳了跳。 刚才还贡品呢,现在就奴仆了? 好吧,其实没差太多。 “模样在你们人类中,倒是还算看得过去,当个小宠物养养也未尝不可。” “……?” 时浅渡腹诽,她以前不把这男人当宠物看,现在反倒是被看成宠物了是吧? 不仅是她,身旁脾气暴躁的男人也满心不悦。 他怒道:“我们人类岂能是你的宠物?你得……”意不了太久! 旁边的男人赶快使用术式,让他发不出声音。 “抱歉,他的性格有些冲动,但还请你相信,国王陛下让我们前来献上贡品,是有着绝对诚意的。”男人往时浅渡那旁比了个手势,“这位是时浅渡,家族历史悠久,她的几位祖辈都陪伴在先代国王左右,是名副其实的大贵族,她是这一代家中唯一的孩子。现在已经由陛下亲自封印住了她的能力,请你过目。” 他语调平缓,不紧不慢地温声介绍,看似十分恭敬。 但从细节上看,他对眼前的魅魔从来不用敬语。 赫尔冲时浅渡说:“你过来。” 时浅渡走到了男人面前。 离得越近,看得就越是清晰。 初见时才刚刚成年、带着一丝可爱的少年已经长大了。 骨骼彻底张开,眉目舒展,红唇娇艳,柔软的长发落在肩头,美貌得不可方物。 红宝石一样漂亮的眼眸染上笑意,潋滟着细碎的光。 妩媚极了。 他抬起手掌,伸出修长漂亮的手指,示意般点了点自己的胸膛。 红润而泛着光泽的嘴唇张开,露出媚人的弧度,像是沾着露水的花瓣。 他说:“舔。” “……” 时浅渡心说,这么直接的吗? 视线扫过房间中服侍的几名男女魅魔,还有带她过来的两个人类。 就算是魅魔,这样着急也太夸张了,除非旨在故意羞辱人类。 “唔,唔唔唔……!” 被术式封住声音的男人愤怒地哼声。 他瞪向同伴,一脸的不可接受。 同伴冲他摇摇头,警告他不要轻举妄动。 他们今天的任务就是求和,只有暂时和平下来了,才能保持发展,想出对策。 这只魅魔当着他们的面让时浅渡动作,不过是想要警告和羞辱。 赫尔似是完全没听到男人的哼声,红眸直勾勾看着时浅渡。 眉眼一弯,本就明媚的美貌面容更是好看得撩人心魄。 “这位贵族小姐,你是不愿意吗?” “她愿意,她是身负着家族的使命自愿而来。”冷静的男人上前一步,沉声解释道,“只是此处人多,不符合我们人类的习惯。” “……” 时浅渡颇为无语。 什么家族使命、自愿过来,用屁股想一想就知道,肯定是那些人挑出来的落魄贵族,推过来用来拖延时间的好吧,一个不用管死活的弃子罢了。 但因为确实想留下,就没说什么反驳的话。 “不符合你们人类的习惯?” 赫尔挑起眉梢,似是听到了什么笑话,笑意更甚。 他开口:“那些专为了交.配而存在的荒.淫晚宴,不都是你没人类想出来的吗?比起你们,我们魅魔都要甘拜下风,又何必在这种时候装模作样。” 他脸上笑意盈盈的,好像从没说过什么直白难听的话。 “噢,你们人类的女人要求守贞,越是贵族就越不允许参加那种晚宴。”他一手撑住脸颊,笑得愉悦,“那就回去告诉你们的国王陛下,以后每周都要送来一个新的贵族子女。” “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 你这个混蛋,别得寸进尺! 容易冲动的男人说不出话,再也不跟他耍嘴皮子,而是直接从腰间拔出了长剑! 时浅渡站在躺椅旁,看到赫尔眼底有红光一闪而过。 她立刻意识到了什么,回头看向举剑的男人。 男人身经百战,速度极快。 剑刃上立刻就沾了血。 是他自己的血。 只见一颗人头随着惯性飞了出去,落在大理石地面上,滚动了几圈。 地上溅了不少血,令人作呕的铁锈味立刻充斥了大半的房间。 男人到死还保持着愤怒的表情。 被人控制了精神后,连表情都没来得及改变。 不过是眨眼之间。 房间中个别胆小的魅魔连忙低头,身子不住地发抖。 他们谁也不敢惹赫尔大人不悦,生怕这也是他们的下场。 而那个性格冷静的男人瞪大了双眼,心底冒出愤怒的同时,也浮出恐惧。 垂在身侧的手指有点发颤。 竟然完全看不出是怎么做到的,瞬间就…… 让人自.杀,这还不是最可怕的。 最可怕的是让两个最亲近的人相互厮杀。 如果赫尔想,刚才就可以让他们两个自相残杀。 死去的人是死了,但活着的人更痛苦。 “回去告诉你们的国王陛下,会影响我们之间和平的人,我已经帮他解决了。” 赫尔面色如常,笑看着在地上汩汩晕开的血迹。 鲜红的,跟他的眼睛一个颜色。 注视了半晌,他抬头提醒道:“也别忘了,每周为我送来一个年轻的贵族女人,别耍花招,不然……后果自负。” “我知道了。” 男人垂头。 很快,他就在侍者的引领下离开。 赫尔眼珠微转,目光流转间,看向了时浅渡。 他眼底总是带着笑意,媚眼如丝,像是带着小钩子。 但这钩子,是真的勾魂夺魄。 “你只要听话,我可以放你一条生路。” 时浅渡点点头:“好。” “过来。” 赫尔稍微冲她招了招手。 在时浅渡来到自己面前的时候,抚上了她的下颚。 他笑道:“以后,你要叫我主人,明白吗?” 时浅渡默了一下。 现在这是调转过来了啊。 看在小魅魔过去愿意为了她而死,又那么乖巧的份上,顺着他来也不是不行。 到时候还能…… 静静地与那双晶红的眼对视片刻,唇角忽而一翘。 她好声答:“好的,主人。” 赫尔没再说什么,无言地拖着她的下巴,让她来到自己身前。 还想刚才一样,示意她先按照刚才的旨意来。 “按我刚才说的做吧。” 时浅渡环视四周。 房间中除了他们还有三只魅魔在。 虽然他们全都低垂着眉眼,但…… 她问:“确定不让他们出去么,主人?” “害羞了?” 赫尔唇畔的笑意扩大,美得不似真人,但出口的话却十分残酷。 他的声音突然冷下来一些:“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时浅渡眉头耸动两下。 唔,那可就不能怪她没问过了。 她俯身,在赫尔耳畔垂首:“那我都听主人的。” 薄唇按照指示落下。 赫尔动了动身子,在躺椅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 他眉宇舒展,神色很淡,没有任何情绪。 他过去被卖进地下销金窝里,因为有一张漂亮的脸蛋和完美的身体,不知道被多少不同种族的混蛋侮辱过多少次。 他只是“商品”,是随时可以卖到的魅魔,所以没有人珍惜,虐待也是常见。 好在他是魅魔,只要被人勾起欲念,就什么都顾不上了。 再多的疼也都被掩盖,跟其他同族一样,轻而易举就被魅魔的本能占据了大脑。 沦落成没有尊严的野兽。 明明他不想“接客”,到最后却是他被骂成贱货。 地下销金窟那种地方,有钱人是不会去的。 客人基本都是一些穷酸底层,好不容易攒钱来一次,自然是要把钱花值了才行。 所以,受到的对待总是很残暴,他总是会一身伤痕。 魅魔身体虽弱,但恢复能力强,没有留下什么疤痕。 但心里的痕迹早就留下了,种下了仇恨的种子。 不然,他也不会走到今天。 自从拥有了把所有人踩在脚下的能力,他依然沉溺声色。 因为魅魔的欲.求是无穷无尽的,也非常容易陷入情绪之中。 他跟其他魅魔没什么不同,贪婪于□□。 在成年后,天生容易感到空虚,想要黏着其他人。 隔差五的,就容易忍不住。 他不必忍什么,也不想忍什么。 所以他喜欢叫人伺候自己。 那些被威胁的人越是不情愿,他就越是高兴——让那些高高在上的人也体会体会他们魅魔的感受,难道不是一件爽快的事吗? 看到曾经把魅魔看成宠物的人,不得不面带屈辱地捧着他们供着他们,着实解恨。 用完一个人,他就告诉新来的,说只要杀了惹他生气的旧人,就饶他们不死。 不管是人类还是其他种族,都一样的自私。 几乎不曾有人犹豫,根本不需要他的能力,就可以看他们自相残杀。 有趣极了。 他注视着垂首在他胸口的女人,轻微扯动一下唇角。 这位名叫时浅渡的人类贵族是他见过最听话的。 不恐惧,不颤抖,不躲避,也不逃跑。 对他的要求,也都回应的比较自然。 但是啊,他才不会以谁听话谁不听话作为标准,凡是来伺候过他的,第二天都得死。 不知道她如果接到杀人的要求,还会不会这么听话? 真可惜,前天晚上那人惹他生气,被直接弄死了。 他心中想的冰冷又血腥,动作却是相反的温柔。 手掌在时浅渡的头上轻抚。 继而往下滑落,撩拨般勾上她的耳朵。 他的声音丝丝入媚,听着别有深意:“听刚才那人说,你叫人封印了能力,体力还跟得上吗?” 各个种族之中,人类是技术最好的,却是体力最差的。 而其他种族,体力虽好,但技术一塌糊涂。 少有能让他觉得满意的。 总是不能尽兴。 时浅渡被他触碰到耳朵后,就开始慢慢地往上轻吻。 捉住男人的手指,按到一旁,薄唇贴上他的脖颈,嘬出一颗小草莓。 继而在那道印子上多吻了吻。 她低声笑道:“不然主人全都交给我试试?” “你们人类女人,不是不会这些么?” 赫尔没动,姿态慵懒而艳丽。 细细的黑色尾巴从薄纱下钻出来,尾巴尖上的小桃心一下一下地扫过时浅渡的大腿。 像是在故意验证她说的话有几分可信度。 时浅渡任凭他轻蹭,辗转到那对红润饱满的唇上。 她一边吻一边说:“我跟她们不一样。” 男人张开唇与她亲吻。 跟她记忆中最初跟他接触时,那略显青涩的样子完全不同。 赫尔很会亲,每次都勾着她吊着她,叫她心中溢出了浓浓的不爽。 这是跟多少人亲过才练出来的? 她知道她的小魅魔遭受了数不清的痛苦才会变成这样…… 但她做不到那么大气。 凤眸中的黑色逐渐晦暗。 似是酝酿着风暴。 她要把赫尔身上属于别人的记忆全都覆盖掉。 让他的身体记住她的温度,记住她的亲吻,记住她的抚触。 记住她的一切。 让他只要被她碰到,就立刻能泛起记忆。 就算是睡梦中,也只有她的痕迹。 她强硬了一些,在男人口中尽情撩拨。 没有把名贵的薄纱拨到一旁,而是顺着小魅魔的尾巴追寻过去。 薄唇与他分开一点儿,在他轻喘的时候又覆上去。 魅魔的身体是天生的尤.物。 不止皮肤光滑细腻,散发着淡淡的香气,就连唇齿间都是香甜的气息,还自带令人上头的迷幻效果,能催动任何生物的情绪,尤其对人类更甚。 时浅渡如果想,是可以凭自身的意志力克制住这些效果的。 但她才不想克制,她想借着这股劲儿…… 让眼前的小魅魔留下最深刻的印象。 唇舌不再纠缠,留出一道空隙。 她温声问:“主人想要快点,还是慢点?” 赫尔瞧着她微醺似的凤眸,心中失望地叹了一声。 被封印住能力,大概就变成了普通人了吧。 这么轻易就受到了魅魔的影响,怎么看都没有能让他通体舒畅的实力。 已经太久没有满足过了…… 他想到这儿,不由得有些烦躁。 还以为这个女人说的好听,能有多么不一样呢。 晶红的眼眸低垂,姿态撩人,却多了些失望的敷衍。 他声音婉转:“还是快些吧。” 就是想要尽快,他身为成年魅魔,也能使普通人类累到崩溃。 今天大概,又要很无趣了吧。 干巴巴的坚持不了多久,索然无味。 时浅渡无声地笑:“都依主人的。” 漆黑的眼底,浮出了某种恶劣的心思。 - “哈……” 赫尔柔美精致的面容上同时掺杂了欢悦与痛苦。 玉白的皮肤上透出了薄薄的绯色。 柔顺的长发被汗水染湿,乖乖地搭在肩膀上。 红宝石一样漂亮的眼底蒙上水雾,眼尾挂着令人怜爱的红润色泽。 他微敛着眉,许久之后才慢慢地舒展。 早在他抑制不住地发出低呼时,房间中的几个侍者就被他赶了出去,免得他不小心流露出什么在手下眼中拉低形象的情绪与表情。 或许那个时候,身为魅魔的第六感就已经隐约感受到了接下来的走向。 不,还可能是从他被这个人类贵族五分钟就弄得溃不成军开始…… 就感受到了久违的,让他兴奋的气息。 结果一不小心,有些过头。 他半靠半倚在宽大的躺椅上,望着天花板出神片刻。 感受到脖颈上的亲吻,才颤抖一下,略带倦意地回神。 赫尔声音缱绻,轻颤,微哑。 朦朦胧胧的,不自觉地带着小钩子。 “差不多就这样吧。” “嗯?” 时浅渡从身后抱着她家小魅魔的腰,落在颈间的吻没有停下。 目光落在赫尔身上,奶白色的皮肤透着淡淡的粉,散发出魅魔自带的淡淡香气。 他目光还没有完全聚焦,眼眶里擒着水珠。 大概他自己都意识不到…… 他现在有多么诱人,媚态横生。 她轻笑,埋藏着某种侵略性与暴虐之感。 牙齿轻磨他的喉结。 “现在就结束了,不继续需要我了吗?” “嗯。” 赫尔避开她的亲吻,却还是轻轻地哼了一声。 他早已心满意足,却被她……半强迫半哄着到了现在。 倦得骨头快要散架。 “不行,你……” 但身后的人却没有那么容易听话,细密的吻从耳朵辗转到了他的唇畔。 魅魔某种意义上就像饕餮,贪婪到无穷无尽,可这回实在太过头了。 他自己再了解不过,肯定早到了极限。 就是被卖进了地下销金窟时,都很少变成这样。 “别……不行。” 他甚至不太清醒,眉宇间轻敛,嗓音不自觉染上哭腔。 大概是想提醒时浅渡,可魅魔的媚意浑然天成,从来无需刻意。 一举一动反而不像是拒绝。 “哪有啊,主人明明还可以坚持。” 时浅渡笑起来一直很好看,眉眼弯弯的,多数时间很是温柔。 这回,脸上却尽是恶劣的心思,丝毫不掩盖自己对这只小魅魔的企图。 她对赫尔的喜好太了解了,轻而易举的就能让小魅魔瘫在她的怀里,没力气阻挡她的计划。 薄唇吻上喉结时,赫尔不由得微微战栗。 他胸膛起伏的越来越厉害,想要从中逃脱。 “呜……” 时浅渡双眼微眯,瞧着她怀中的小魅魔可怜巴巴地发出低低的呜咽。 钳制住他手腕阻止逃跑的动作毫不留情,声音却温柔的要命。 “不是还很激动吗?您还远远没有达到极限呢,我的主人。” 409 赫尔3 主人会记得身上的疼吗? 第四百零九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时浅渡手执温毛巾, 将小魅魔身上的污渍擦净。 她伸出手指,按压在青紫的痕迹上。 故意多用力一些,刺痛感让赫尔蹙了下眉。 “主人会记得身上的疼吗?” 赫尔慵懒地掀起眼皮, 漂亮的红色眼眸带着些妩媚的笑意。 他轻微翻了个身, 手掌搭在时浅渡的大腿上。 “这点疼算什么,我以前经受的,是这几倍都不止。” 魅魔天生皮肤白如美玉,光泽诱人, 一点淤青红肿就会显得格外明显。 搭上他微眯着的桃花眼,更显得春色撩人。 他看着时浅渡的眼睛,忽而低声笑起来:“你不会是怕我有了别的女人,就会让你去死了吧?所以才这么积极地表现给我看,侍奉我舒服。” “……” 时浅渡窝在心里还没完全下去的火气就卡在那, 上不去也下不来。 她家小魅魔就看不出来她是生气了吗? 以为她刚才做那些都是为了表现,他感觉不到疼吗? 感觉不到…… 她有点过火地伤害到他了么。 原本只是想吊着赫尔,让他哭喊着求她,说出她想听的话而已。 谁想如今的赫尔怎么也不肯说出一点儿求人原谅的话。 可能是心境变了,经历了太多, 知道求饶无用, 又或者再也不想求饶让步了, 所以他嘴里吐出来的, 都是些气人的话,让她更加不悦。 就一不小心,唔, 下了点儿狠手,她自己后来看看觉得有点过。 没有把人弄到失了力气昏睡过去,是因为瞧见了伤痕。 毕竟赫尔心中没有他们两个人之间的记忆。 只有她知道他们曾经有多好, 知道小魅魔有多粘人、多听话。 而赫尔的脑海里只有痛苦。 她不喜欢看他这样,却又知道他会变成这样,是很正常的事。 一切变化,都是有迹可循的。 赫尔见她一直没有说话,以为自己猜对了。 身后纤细的恶魔尾巴伸过去,轻轻扫过时浅渡的脸颊。 先是调戏般蹭了蹭,小桃心触碰那对薄唇。 接着,稍用点儿力气,就把人勾到了自己脸旁。 他吻在时浅渡唇畔,随后夸赞:“真乖,比那个女人乖多了。” 时浅渡捻捻手指,按捺住了想打人的冲动。 竟然还在她面前提起别的女人。 但她看着小魅魔身上的痕迹,还是没有打人,撩起薄毯盖在他身上。 “你做的很好。” 赫尔满足地享受着时浅渡的照顾,由内到外都很是舒心。 他躺在时浅渡身边,随意把玩她的发,不用刻意,神态中就自带娇娆。 “你放心,我可没什么奸.尸的癖好。” “……?” 时浅渡微微一顿。 她问:“你叫人把她杀了?” “还需要我派人去么?”赫尔好笑地睨她一眼,“你是不介意那些虚的名节,真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愿意与一只低贱的魅魔苟且?” 他手指间夹着时浅渡的发,垂着眼勾到唇畔轻吻,又慢慢地掀起眼皮看她。 丰润有光泽的嘴唇勾起漂亮的弧度,妖娆而媚人,似勾似引。 真有人能挡得住小魅魔这么勾人吗?? 时浅渡喉咙一滚,上前勾住男人柔软的腰身,吻那对红唇。 舌尖探进去,与他愉悦地纠缠。 赫尔对时浅渡的沉迷十分满意。 人类中也有淫.靡的女人啊,对他来说,更好控制了些。 唔,她真会亲,亲得他一如既往的舒服。 他与时浅渡的嘴唇分开,故意在薄唇上舔了一下。 “人类,恃强凌弱,又脆弱的要命,不只是身体脆弱,心理也一样脆弱。”他一手撑住下巴,懒洋洋地笑,“你去拿毛巾的时候,就已经有人来告诉过我,那女人早已自戕了。说好听一点儿是气节,可本质上就是软弱罢了,害怕拥有的失去,害怕流言蜚语,害怕遭人耻笑唾骂……不过也是,这个世界就是对人类女人更苛责一些,她们都得依附于其他人而活。” 他顿了顿,唇角又勾起:“可所有魅魔都跟她们一样,比她们更低贱。” 他也很多次想过死了算了,最终还是为了那渺茫的希望活了下来。 自戕? 时浅渡本想警告了赫尔,等在夜晚来临,趁夜色把小姑娘偷偷送走来着。 谁想天还没黑呢,人就没了,名节真的比性命还重要么? 她无声地敛了敛眉头,收回思绪。 “你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碰她么?” “嗯?” 赫尔冲时浅渡挑了下眉。 似乎没想到,她的关注点在这里。 “马上就要结婚的人类贵族,换换方法才有趣,就算我是魅魔,也不一定非要用那种方式进行报复吧?我了解人类,男方一定会尽快解除婚约,开始物色下一家,继续谈婚论嫁,等他们有了动作……”他冲时浅渡弯了弯眉眼,笑容明艳,“我再把人原璧归赵,告诉他们,那女人到死都对男方情根深种,干干净净地自我了断了,岂不是更有意思一点?” 嗯……挺坏的。 时浅渡问:“万一没有解除婚姻呢?” 赫尔没再笑了,睁开双眼。 “没有这个可能。” 他很笃定,说完,又歪头看着时浅渡,眉眼弯弯,染着媚意。 漂亮的手指轻抚她的脸颊,随意安抚了两句。 “好了,总说他们做什么?总之确实像你说的一样,那些人都没你做得好。” 他没说的是,他有时候会想,如果时浅渡听话,就永远把她养在身边也可以。 看着其他种族迫于他的能力,不得不屈辱地服侍他、看他们脸上充满恨意和屈辱,这固然很有趣,不过看多了也就平平无奇了,不会再像最初报复时那么爽快解恨。 反而是时浅渡侍奉他时…… 他总能感受到一股类似喜欢的感觉,好像她特别乐意跟他缠绵。 他几乎从未体会到与“屈辱”无关的□□。 他不觉得屈辱,对方也不觉得屈辱。 好似两个平等的、没有高低贵贱的人自愿相拥,没有其他的目的,不是谁用谁发泄、谁向谁寻仇,就只是……单纯的享受。 这让他觉得轻松,有片刻时间遗忘了深深刻在心底的伤痕与仇恨。 不然,每次用类似的方式进行报复时,他总会一遍又一遍地想起那些暗无天日的日子,想起自己受过的苦与无尽的欺辱。 回想起那些,就会感到痛苦,开始仇恨。 有时候他沉浸在痛苦仇恨的情绪中,内心会觉得烦躁不堪。 就像是一种心魔,他好像永远没法摆脱。 只能无限地在回忆里循环往复。 怎么也摆脱不了他的过去。 报复回去是很解恨,但不会让人快乐,这两者之间并不相通。 偶尔抛开那些,反倒叫人觉得舒心。 怪不得人类总喜欢养魅魔当做小宠物在身边,帮他们忘掉烦恼。 就算只是短暂的遗忘。 赫尔注视了时浅渡半晌,轻声说:“你乖乖听话,一时半会儿的不会叫人替换了你。” “……” 时浅渡眉梢微动。 她看到小魅魔身上的扼痕和伤口。 被薄毯盖住的许多地方,被她弄得伤更重。 她力气大,凶起来挺吓人的,肯定把他弄疼了。 被人故意弄疼,他竟然不知道生气。 以前他已经受过那么多苦了,还要被她惩罚。 可她总不能瞧着她的小魅魔扬言跟别人翻云覆雨还笑呵呵的不介意吧。 伤都伤了,只能打一巴掌给个甜枣了。 手臂揽住男人柔软的细腰,时浅渡把小魅魔抱在怀里,抚了抚他的背脊。 她吻在赫尔唇畔:“抱歉,刚才把你弄伤了。” “……” 赫尔微怔。 这个人类……跟他道歉? 他还是第一次听到人类向他道歉。 这种感觉很新奇。 让他怔在原地,眨巴眨巴眼睛。 刚好被时浅渡看在眼里。 惊讶发愣的样子,倒是跟过去一样可爱。 她轻笑:“我家主人真可爱。” 赫尔回过神,撞见她眉眼弯弯地开口夸赞,有一瞬的不自在。 他是主人,哪里有主人被夸奖的道理? “以后不要跟我胡言乱语。”他略微严肃地告诫一句,又浑不在意地轻声笑道,“至于道歉就不用了,你侍奉的很好,疼一点儿也没关系,有时候疼起来会更爽。” 时浅渡抱在他腰间的手臂一僵。 她突然意识到,赫尔风轻云淡说出口的事情,对他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 谁也不会在自己拥有主导权的时候主动要求对方伤害自己,所以,就只可能是他在长达几年的屈辱日子里,习惯了那些疼痛,甚至开始学会享受疼痛。 记忆中他很能忍疼,但并不喜欢,他是一点点地被训诫成了现在的模样。 他是真的感觉不到她生气了,感觉不到她在惩罚人…… 只觉得那些都是正常的范围内的互动。 而她竟然想用疼痛让赫尔记住惩罚,记住她的存在。 突然就有些心疼,还有那么一丢丢后悔。 她叹了一声,俯身亲吻他的眉骨、眼眸与鼻梁。 “看来是我用错方法了。” 这些天因为赫尔的浪荡,她总有种叫人背叛的感觉。 尽管她心里明白,自己面前的男人过去从来不认识自己。 所以总是报复似的折腾他,恶劣地逼他到极限,想让他只能记住自己。 现在突然意识到,她要做的应该是,让美好的记忆与感受去覆盖掉那些痛苦的,只有这样才能在她家小魅魔心里与过去那些人划开界限。 于是动作变得轻柔,低哑的嗓音落在小魅魔的耳畔。 边说话,边轻啄他的皮肤。 “主人要知道,温柔一点儿才会更舒服。”她的手指穿入男人发间,拇指磨搓着微烫的耳朵,“我会帮你记住那种感觉的,我的主人。” 410 赫尔4 我应该奖励主人? 第四百一十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细细长长的恶魔尾巴悄悄地抬起来, 往时浅渡那边伸去。 尖端的小桃心很轻很轻地触碰到她的腿上。 慢慢地上移,又慢慢地往下扫。 时浅渡正坐在靠窗的床边,半靠半倚地抱着本书打发时间。 察觉到赫尔的小动作, 无声地笑了一下。 她家小魅魔啊…… 又开始勾.引她了。 她装作没感觉, 保持着原本的姿势没动。 手指翻过一页书。 赫尔撩拨半天没见到反应,不满地抿了抿嘴唇。 她刚被送到神殿时,对他很是狂热,几乎每天都会主动与他亲近。 可最近这几天也不知是怎么了, 越来越冷漠。 已经两天没有跟他来正经的了,最多亲亲抱抱。 都说人类喜新厌旧,难道这么几天的功夫,就对他不感兴趣了不成。 他再怎么说,也是掌握着生杀大权。 见尾巴撩拨不管用, 赫尔又抬起腿,用脚趾轻轻地扫过时浅渡的小腿。 身为魅魔,且是顶尖漂亮的魅魔,他皮肤细腻白嫩,就连脚趾都显得圆润而有光泽。 脚尖就那么暗昧地滑过小腿的弧度, 慢慢往上勾去。 时浅渡轻轻捉住了他的脚腕。 她笑:“主人又撩拨我。” “你既然知道, 那还不快来侍候。” 赫尔故意踩在她的腿上, 轻轻地碾动。 “现在还不是时候。” 时浅渡搂住男人的腰, 把他捞过来,坐在自己的身前。 她把小魅魔圈在怀里,下巴搭在他的肩膀上, 顺势亲吻耳朵。 而赫尔刚坐到她身前,就牵起她的手,从自己的腰间往下滑。 被时浅渡轻轻打了下手背。 “不行。”时浅渡又捉住男人不老实的手, 按在一旁,“主人就是过去太频繁太放纵了,所以才会钝感强,阈值高,不容易觉得舒服,等放缓了节奏,以后更容易享受到乐趣。” 正因为不那么容易感觉到乐趣,才会有时候依赖于疼痛。 “你这都是哪儿来的理论?” 赫尔翻过手掌,指肚仍然不老实地勾在她的手心。 动作轻缓,似碰非碰。 反复勾了几下,就像是在掌心点了火。 他语调婉转地柔声笑道:“不会是突然想明白了,觉得不应该跟一只魅魔纠缠在一起,故意推脱我的吧?” 时浅渡握住他的手指:“主人想多了。” 另一只手往上抚,落在他的唇上反复磨搓。 “您就忍上几天,到时候就知道了。” 赫尔在她这儿吃过不少甜头。 他想了想,时浅渡以往确实都把他侍候得很舒服,兴许不是假话。 “就算你没骗我……”他用舌缠上她的手指,“我现在就想要。” “你说怎么办?” 时浅渡没有立刻回话,薄唇啄在小魅魔的脖颈上。 她哄道:“主人这次听我的,等到下次时,您肯定会觉得今天的选择是正确的。” 哄完,为了赫尔能不再继续纠缠,还给他画了个大饼。 “比以前舒服很多倍,您不想体验一番吗?” 赫尔果然诡异地顿了一下。 但他没放弃:“可我们魅魔,就只知道及时行乐。” “乐又不只有一种。” 时浅渡抱着他,一起懒洋洋地倚在床上,指了指窗外的满天繁星。 她摸摸小魅魔的头:“就这么待一会儿,我给你读诗好不好?” 赫尔窝在她的怀里,背后就是温热的触感。 他动了动身子,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我听不懂你们人类写的那些。” 看起来是乖乖的,但身后的恶魔小尾巴依然没有闲着,扫在时浅渡的腰间。 一看就是还没有放弃,非要勾得她动情为止。 时浅渡没阻止,就让他这么偷摸摸地小动作。 她笑说:“我读出来主人就能听懂了。” 赫尔蹙了蹙眉头。 真是的,他的魅力有那么差吗? 怎么勾引她都不动。 看来是铁了心的想让他试试她的法子? 能有她说的那么舒坦么。 时浅渡拒绝了他的要求,他不太高兴,但是又对她口中提起的颇为感兴趣。 上次时浅渡特别温柔地对待他,节奏很缓慢,中间几度让他觉得很难受,一点儿都不爽快,总觉得差了点儿什么,但最后确实让他舒爽到有一分钟大脑都是白茫茫的,什么都不知道了。 赫尔的身子很软,抱在臂弯之中温乎乎的。 时浅渡翻书的空挡,不由得蹭蹭他的颈窝。 还随口表达了当下的感受:“主人好软。” “……” 赫尔正胡思乱想,猝不及防地被人在耳畔这么说了一句,尖尖的魅魔耳朵不由得有些红。 细长的黑色小尾巴不自觉地在床上蹭了蹭,怎么看都多了两分扭捏。 他怎么说也是只男性魅魔。 有这么说话的么。 他皱眉,语气硬气几分:“你说什么?” 时浅渡微微一顿,好笑地掐了掐他的腰。 她又在小魅魔的颈窝蹭了蹭:“我说,主人抱起来好软,好喜欢抱着主人。” “……” 赫尔心中有两分得意。 对他这么着迷吗? 他心情很好,又扬起小尾巴,用桃心戳了戳时浅渡的腰。 他说:“我叫人打听了一番,听说你过去在人类那里过得不好,家族有颓废的势头,还有人仗势欺人,逼你结婚,你不论如何都不愿意,就被那个家族的人在国王面前进言,故意推过来送给了我,是有这么回事吗?” 时浅渡想了想,好像这个身份的经历是这么回事。 她点点头:“主人听说的没错。” “他们这样侮辱你,需要我帮你报复回去么?” 赫尔在月光中垂下眼眸,有淡淡的阴影打在眼睑上。 他舒舒服服地窝在时浅渡的怀里,被她环腰抱住,不亲吻也不抵死纠缠,就这么被她轻轻抱着,偶尔亲吻一下他的脖颈,感受到她轻微的呼吸…… 确实也算蛮舒服的,有点类似事后的温存,时浅渡好像很喜欢温存。 “那些人确实不是个东西。” 时浅渡笑了笑。 心说,她家小魅魔现在反过来想着给她打抱不平了。 她把玩着小魅魔的尾巴,又道:“不过我没觉得跟你在一起是什么侮辱。” 赫尔心头轻轻一跳。 被捉住的桃心小尾巴在她手里轻轻地晃动。 他柔声开口:“虽然你在我这儿过得应该还算满意,我也很乐意让你一直跟在我的身边,但那些人确确实实是想践踏你,才做出这番举动的,我可以帮你报复回去。” 时浅渡心里颇为愉悦,在男人脸颊上“吧唧”一口。 她夸奖:“主人对我真好。” 赫尔轻微地挺了挺胸膛。 他莫名美滋滋的,竟是比给自己报仇还来的高兴。 “你既然叫我主人,我自然应该帮你讨回公道。” 他暗自思忖,等过一阵,就点名叫人类把那个想娶时浅渡不成、就恼羞成怒欺辱于她的混蛋男人送到这里,叫他手下的人玩虐致死。 眼见着怀中男人的表情越来越阴沉,时浅渡在他腰间掐了一下。 几乎是立刻的,他敛了下眉头,不悦地瞪她一眼。 可她怎么都觉得这是在跟她撒娇。 可能是以前被他撒娇太多次,习惯了吧。 “好了,主人怎么总是想那些混蛋?”她好声哄道,“别想那些不高兴的了,我给你读诗。” “唔。” 赫尔靠在她的身上,缩了缩肩膀。 他觉得读诗挺没意思的,还不如大做特做一场,然后累到睡着。 诗歌什么的,多枯燥啊。 他兴趣缺缺,但为了时浅渡口中的“比以前舒服很多倍”,决定忍一忍。 温热的气息吹拂在他的耳畔,随之而来的是温柔的嗓音。 一句一句,轻柔低唤,像是情人之间的喃喃细语。 偶尔有细碎的亲吻落在耳朵和脖颈上,腰间的臂弯温暖紧实,让人感到安心。 或许,还容易出现那么一丝丝不易察觉的依恋。 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对他。 是不是人类的情人之间,都是这么做的? 赫尔微微瞌上双眼。 时浅渡读着读着,发现卷在她手指上的恶魔小尾巴不动了。 她停下动作,轻手轻脚地合上厚厚的书本,放在床头的柜子上。 然后拖住小魅魔的背脊,把他放平在床上。 男人眉宇舒展,红润饱满的嘴唇微微往上勾着,显然睡了个好觉。 他的模样极美,睡着了的时候,魅魔自带的撩人气息会褪去一点儿,也不再压抑着多年以来积累的仇恨,显得乖软许多。 更像是需要人拯救的睡美人。 她直起身子,想帮赫尔盖好被子。 这时,却发现黑色的纤细小尾巴在她手指上缠了两圈,怎么也不放开。 她不由得轻笑。 真粘人啊,她的小魅魔。 手指稍微用上一点力气,温柔和不失强势地一点点儿把恶魔尾巴从她的手指上掰开。 那黑色的小尾巴和小桃心一直绷着劲儿,跟她唱反调。 用力一分钟,才好不容易摆脱了它。 可刚把尾巴弄掉,就见到赫尔的眉头拧巴了起来。 看起来似乎很是不满。 时浅渡垂首,啄了啄他的嘴唇。 她温声哄道:“乖,好好睡觉,我在一边陪着你。” 拧紧的眉宇渐渐松动。 恢复了最初的平静。 她勾起唇角,注视着小魅魔丰润诱人的唇,没忍住,又捧住他的脸颊,凑过去好好地亲吻了一番,在浅处舔舐轻吮,弄得他喉咙里黏黏糊糊地低哼了一声。 好像比过去…… 还要更诱人了。 - 魅魔自成年之后,天生的容易感到空虚。 他们受到数百年的压迫而依然繁衍不息,跟习性有很大关系。 赫尔身为成年魅魔,又经受过那么多,身子早就熟透了。 他平日里敏感的要命,时常会按捺不住地需要人陪。 身边服侍赫尔沐浴的魅魔小心翼翼地问道:“赫尔大人,您这些天来好像没怎么找时小姐解决需求,是对她没了兴趣,需要属下为您物色其他人吗?” 温热的水流自肩膀冲刷下来,舒服得很。 赫尔靠在宽大的浴池边,慵懒地闭着双眼享受。 听到“解决需求”四个字时,蹙了蹙眉头。 这么说也没什么错,他也不是第一次用其他种族送来求和的人这么做了。 但就是觉得这个词有些硌着耳朵。 不只是解决需求而已。 他跟时浅渡在一块儿时很高兴。 很大程度上是身体上的满足,也有那么一点点…… 跟身体无关。 比如她抱着他说他身子软软的抱起来很舒服的时候。 再比如她给他读诗的时候。 说完一堆让人听了云里雾里的意象,说完那么多只有人类喜欢的捻酸诗句后,她总是会亲吻他的耳朵,跟他说喜欢。 唔,还挺浪漫的,让他觉得有些享受。 虽然他是个只知道□□而不知浪漫为何物的魅魔。 身后的恶魔尾巴在水下轻轻地晃动。 扫出一点水花,又很快消失不见。 “不是对她没兴趣。”他淡声说道,“是她说什么太频繁阈值会增高,故意拉开距离。” “原来是这样。” 服侍的女性魅魔舔了舔唇。 他们赫尔大人,模样是顶尖漂亮的不说,还拥有搅弄风云的能力。 过去虽然叫过不少其他种族的人过来陪床,却都早早厌倦了,更不曾提起过孩子的事。 想来,大人日后还是要与魅魔一起孕育纯种的后代。 如果她能抢占先机…… 日后,这广阔的大陆上,自然会有她一席之地。 她之前还在愁呢,赫尔大人每次都与那个女人同床共枕,就连来浴池沐浴,都是跟时浅渡一起,两人再没完没了地缠绵一会儿,一点不给别人机会。 现在人类女人不愿意侍候,岂不是正好? 她故意将身上的香气散发而出,手掌在帮赫尔洗过长发后,顺着肩膀往下抚去。 “既然时小姐不愿意,属下愿为赫尔大人解忧。” 赫尔在被人触碰到皮肤的一瞬间,莫名想到了时浅渡的眼睛。 想到了那天在地牢时,逆光对视的那双凤眸。 他当即道:“住手。” 对方立刻僵硬地停住了动作。 她见过太多次血腥,知道不听话的后果。 但她不甘心,又道:“赫尔大人不想要吗?大人对属下做什么都可以。” 赫尔垂下眼眸。 他声音微凉,纠正道:“她不是不愿意,是想让我更享受。” 换过那么多人,有谁能比时浅渡做的更好啊。 要是叫别人过来,指不定得换多少人才能让他舒快一回。 况且,她还懂得人类独有的浪漫。 每回都能让他很高兴。 比报仇的时候心情还要好一点儿。 既然今天出了这种事…… 他勾起红唇,没入水中的手在身上磨搓了几下。 直到柔美的眉宇间染上淡淡的不适。 他对浴池外的女性魅魔伸手:“给我浴巾。” 柔软的浴巾落到手里,他起身,把浴巾往身上一裹。 没有擦干身子,反而直接往自己的房间去了。 时浅渡正在房间里抱着咖啡晒太阳。 听见声音,她回头:“刚沐浴完?怎么不知道擦干了换好衣服再回来,万一着凉了呢?” 赫尔坐到床边,冲她招了招手。 “过来,帮我解开。” 时浅渡挑眉,今天又是什么勾.引她的法子? 她把咖啡杯放到小圆桌上,来到小魅魔的身边。 手指轻轻一勾,就解开了浴巾。 赫尔身上自带的香气与别的一股香气一同散发出来。 那股气息虽然很淡很淡,却能叫她闻出来。 她看着小魅魔身上的情况,双眼危险地微眯:“怎么,终于开始忍不住,去找别人了?” 赫尔双手撑在身后的床铺上,丝毫不避讳目光。 魅魔没多少廉耻之心,何况他是特意摆给时浅渡看的。 “要是找了别人,还至于一直这样?” 他妩媚地低笑,牵住时浅渡的手拉近距离,让她站在自己面前。 红唇的嘴唇吻上她的指尖,别有一番情愫。 他似是威胁地刺激时浅渡道:“刚才有人故意勾我,就一不小心这样了,但我念着你最近做的不错,就过来找你了,要是你还说什么不到时候……我再唤她过来。” “这么说的话……”时浅渡翘了翘唇角,“我应该奖励主人了?” 她弯腰,双臂撑在小魅魔身子两侧。 薄唇轻吻他的嘴唇。 赫尔非常满意 勾住她的脖颈,很主动地凑了过去。 今天这样,她还能说出什么推脱的话吗? 故意晾着他那么久,真不是改变主意,开始腻味了吧? 时浅渡看过系统里的视频,心里直笑。 这小魅魔啊…… 真是想尽各种法子勾引她。 她与赫尔分开唇齿,埋头在他耳畔,不断细吻他的脖颈。 不多时,就把人亲得带了一点儿喘。 她却在这时停下了亲吻,轻声笑道:“主人,魅魔就算容易动.情,也不至于被人碰一下肩膀就这样了吧?” “你说什么呢?”赫尔不悦地回神,故意说得严重了几分,“不会是瞧见这回不是你让我动.情,就心生不满了吧?你不愿意侍候,多得是人想主动对我投怀送抱,就是现在也可以换人。” “换人倒是不用。” 时浅渡轻轻抚着小魅魔的耳朵,低低地笑。 她说:“主人只要回答我一个问题,我今天一定叫您满意。” 被时浅渡哄骗着忍了多日,终于见到曙光。 赫尔对自己今天的小计俩十分满意,并暗搓搓期待接下来的享受。 时浅渡说的“比以前舒服很多倍”究竟是有多舒服? “你问吧。” “主人在浴池里……” 时浅渡往他耳朵里吹气,越发忍不住笑意了。 她调侃道:“自己做准备的时候,头脑里想的是谁啊?” “……” 赫尔的脸上“刷”的红了。 他从小到大这么多年,什么都经历过了,但还是以第一次脸红。 心脏在那一瞬间砰砰直跳,脚趾都蜷缩到了一起。 时浅渡怎么知道的? 他这也…… 太丢人了吧。 时浅渡不等他回答,继续追问:“想着我吗?嗯?” “胡言乱语,你……” “主人乖乖回答,我不会亏待你的。” “……” 赫尔的喉结滚动了两下。 他压住羞赧和懊恼,冷声问:“不能想你吗?” “当然可以。”时浅渡吻他作为奖励,“主人以后只能想着我,您记住了吗?” 在有人主动献身的情况下,还千方百计地思考怎么跑过来勾她…… 嗯,对于眼前这只放浪的小魅魔来说,真是个不小的进步。 她很满意。 确实值得她好好奖励一番。 赫尔的喉咙滚了滚。 只要她做得好,他当然会一直想着她了。 他别开脸:“要看你今天的表现。” “呵。”时浅渡轻笑,“那要是我今天的表现让主人离不开我了怎么办?” 赫尔莫名有些赧然。 听起来,好像会特别……唔。 - “主人。” “主人……” 一声声低喃落在赫尔的耳畔,低哑好听。 每多唤一声,他的内心就充盈一分。 他喜欢听时浅渡唤自己。 他像是一只热气球,被人点了火,一点点地升到了空中漂浮。 眼角沾着水光,头脑里一片混乱。 要是放在过去,这个时候,他闭着眼睛只想自己就好了。 可这回,他脑海中浮现出了一个人。 他很希望…… 那个人能跟他一样快乐。 于是他搂住时浅渡的脖颈,去亲吻她的嘴唇。 在迷乱之中,他尽可能的睁开自己浮着水光的模糊双眼,去看时浅渡的脸,希望能看到一张跟他一样意乱情迷的脸,希望能看到……她沉迷于自己的表情。 可他抱着能与她一同的心态注视着那张脸时,猛然发现,她的双眼竟然那么清明。 她根本不像他一样全心地投入进来,享受与他在一起的时光。 下一刻,身上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心中却空落落的,突然有酸涩疯狂上涌。 不是恨意,是难过。 一种他从没体会过的情绪。 411 赫尔5 你爱我吗? 第四百一十一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赫尔躺在床上, 保持着原本的姿势,没有动作。 他白净的面容上浮着薄红,眉宇轻敛。 眼皮无声地瞌下, 细密的睫毛遮住了眼眶中淡淡的水光。 “你以前……一直是这样的吗?” 时浅渡伸手,逗弄地抚了抚他额头上的小犄角。 她没明白这是在问什么:“什么样?” “……” 在此之前, 都是赫尔看着其他人不情不愿、满眼屈辱地服侍自己,又忘掉本心屈服于身体本能所带来的快意, 痴迷于他这只魅魔, 最后被他嘲弄虚伪, 悔恨不已。 他享受荒.淫释放本性,却很少沉迷。 他才是魅魔,是掌控局面的人。 时浅渡听话、主动,他们又那样的合拍。 他以为……她也很享受。 至少跟他一样享受,跟他一样无法自拔。 所以,之前的每一次,她都像刚才一样, 从来不曾沉溺其中吗? 就那么清明地看着他神色迷乱、理智全无。 这算什么呢? “怎么不说话了。” 时浅渡笑着亲吻男人的唇, 手掌在他的背脊上轻抚。 把软乎乎的小魅魔抱在怀里,依偎在一起。 “主人看起来不太高兴。”她蹭蹭赫尔的脖颈, “是我哪里做的不好,你不喜欢吗?” 赫尔喉咙微窒。 胸口酸酸涩涩的,因为落在身上的吻而软了下去。 想嘲弄地呵斥,想立立威,又说不出口。 什么不喜欢啊。 他就是太喜欢了, 太享受跟她在一起的时光了,才会觉得难过。 就算不做,被她抱着轻吻轻哄都那么让人开心。 忘掉过去的苦难是非, 忘掉仇恨,好像世上只有他们两个。 沉默了许久,他终是翻身,窝到时浅渡的怀里。 他反问道:“那你喜欢吗?跟我做这些,你享受吗?” “当然。” 时浅渡喜欢小魅魔乖乖趴到她身上,心情很好。 他长大了变美了,但还是一样的乖软可人,身上柔弱无骨。 真是抱着他就想要欺负人。 “你不知道我这些天忍的多辛苦。” “……” 赫尔掀动唇角,无声地笑了一下。 真是个骗子,人类太狡猾了。 “是吗?”他用手指轻缓地抚在时浅渡的脸上,语调微扬,“可我怎么觉得,你好像没多喜欢呢?” 时浅渡捉住他的手:“你想多了,我的主人。” 她侧头,亲在小魅魔的指节上。 赫尔的手指颤了一下。 很失望。 由内而外的失望。 那为什么不投入也不沉迷? 为什么在他神志不清的时候,还能那么冷静地看着他? 他突然有一种自己被戏耍了的感觉,好像他就是个笑话,尤其是心心念念的想跟她一起、想看到她的沉迷的心情,还有他此前为了讨好时浅渡而拒绝了别人投怀送抱的行为。 是的,讨好。 当时在浴池中只觉得那样可以逼迫时浅渡,让她立刻为他负责。 冷静下来想想,还有一部分原因,是觉得这样做她会高兴。 他竟然不知不觉间开始讨好人类了。 自轻自贱地表态,把拒绝别人这种事当做获取奖励的筹码。 实在可笑,他是魅魔,跟她在一块只是为了高兴而已。 他想跟谁就跟谁,难道还要为她守身不成? 赫尔忽而觉得气恼,又十分委屈,心中愈发烦闷。 他干脆推开了时浅渡,自己翻身窝在床边。 他为什么要讨好别人呢? 才不要做一只讨好人类的魅魔。 他要对待过去的所有人一样,只把时浅渡当成一个让他开心的工具。 时浅渡敛敛眉:“到底怎么回事,嗯?” 还以为今天小魅魔会被哄到开心地往她怀里钻,谁想适得其反。 她这次强硬了些,从背后把人紧紧拷在臂弯中。 用力,威胁似的掐了掐小魅魔的腰。 “心里有事就要说出来,憋着的话对我们都不好。” 赫尔偷偷蹭了蹭因为泪珠干掉而发痒的眼角。 他总不能说,看到时浅渡没沉迷在他身上,他难过了吧? 这显得他……特别愚蠢。 好像他对一个人类动了不该有的心思。 “我还是你的主人吗?”他问。 “当然。” “那就不要再追问了。”赫尔的嗓音凉了下来,用一种高高在上的慵懒语调说道,“难道我有什么想法,还必须告诉你吗?” 时浅渡顿了顿,轻笑:“好,那我不问了。” 她往前凑去,一下一下地亲在小魅魔温软的颈子上。 “那我想亲主人,主人给我亲吗?” 赫尔抿抿嘴唇。 唔,时浅渡说想亲他。 真想亲吗? 不是跟她口中的“享受”一样,只是说说而已吗? 他喜欢听时浅渡这么说,也挺想亲她的。 但是总觉得她嘴里没多少真话,就没有回头。 他只道:“你不是正在亲吗?” “主人知道我想亲的是哪里。”时浅渡往前亲了过去,“不是么?” 赫尔低低地笑了一声,多了两分妩媚。 他翻过身,躺平在床上,手指轻轻地按住时浅渡的薄唇。 接着缓缓往下,勾住了她的下巴。 妖娆的桃花眼中染上笑意。 如同绽开的罂粟,美艳又危险。 为了不让自己沉迷于一个人类,他狠下心来,用羞辱的口吻命令道:“你慢慢地把我身上各处全都亲上一遍,办得好,我就允许你亲这里。” 说话间,修长的手指点了点自己樱红水润的嘴唇。 - 赫尔一连羞恼了好几天。 因为那天时浅渡从指尖开始亲吻后…… 他只是被翻个身,被吻在脊椎上,就直接爆炸了。 丢人程度史无前例。 他可是魅魔。 从被卖到地下,再到拥有能力进行报复,他什么没见识过? 竟然被一点儿细碎的吻就弄到四肢忍不住蜷缩。 可恶的是,时浅渡在他明确表明不要亲了的时候,完全不听话。 更可恶的是,他自己半推半就地任由她随便亲了。 直到最后被掐住脖颈,强硬地亲上嘴唇,他都没有使用能力。 被亲到眼神迷蒙,身上软成一摊水。 但最最最过分的是,这天之后,时浅渡又不主动碰他了。 还美其名曰,对身体好。 真是惺惺作态,不过就是…… 他敛了敛眉头,回想起时浅渡冷静的神情。 不过就是不那么享受与他缠绵罢了。 可他一连两天,连做梦都是被她握住手掌,一寸一寸地亲遍皮肤。 这不过是为了羞辱她而提出的想法,他却爱上了这个方式。 明明他才是主人,反倒他被搅弄得心烦意乱。 那股烦闷与酸涩始终萦绕在心头,怎么也摆脱不掉。 他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特别想亲近她,又在心里鼓气,希望她能主动缠上自己,按捺不住地亲吻拥抱他,被他的眼神动作稍微一勾,就痴迷地纠缠于他。 可惜,被一个眼神一个亲吻就随随便便勾得溢出水光的,是他自己。 赫尔在心中反复提醒自己,把时浅渡当成一个侍奉他的工具就好了。 没了她,换谁都一样,没必要因为她而影响自己的心情。 还不如及时行乐,随便叫人过来好好伺候他一番。 这样,还能让时浅渡清楚清楚自己的身份,告诫她不过是人类送来供他玩乐的俘虏。 这样的想法在头脑里酝酿了许久,没能拿定主意。 但在听见时浅渡下楼的脚步声时,他冲一旁的魅魔勾勾手指。 “你,过来伺候。” 被点中的魅魔脸上一喜,眼睛染上了光。 能侍候赫尔大人,在魅魔中是极大的荣耀啊! 她连忙上前,蹲在躺椅旁边。 “大人,您想让属下怎么伺候?” 赫尔伸出手掌,语气柔和暗昧:“就从手指开始亲,最后……你喜欢亲哪儿就亲哪儿好了。” 话音未落,他听见楼梯处的脚步声停下了。 心脏重重一跳。 他抬头,与时浅渡的目光交汇。 红唇勾出漂亮的弧度。 他笑问:“你要来侍奉么?” 只要她来,他就会立刻摒退身边的魅魔。 他冲时浅渡招了招手。 还故意将身上自带的香气向她的方向扩散过去。 “过来。” 时浅渡与他对视半晌后,扯动唇角。 她没说什么,转身便回。 赫尔脸上的笑意,随着她的转身消失了。 他连忙起身,不顾其他人的目光,快步追了上去。 她怎么那样看他? 他不过是想让她知道,就算没有她,也有许多人抢着侍奉他罢了。 难道不应该赶紧下来,把他身边的人赶走,过来取悦他吗? 上次他被人撩拨后,时浅渡不就主动碰他了么? 迈出没几步,他又顿住脚步。 为什么要主动找她呢? 这几天,他一直在努力扭转自己的心态。 他才是主人,时浅渡应该听他的话。 他有权力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跟任何人一起快乐,是这里的所有人都属于他,而不是他属于时浅渡。 就算她不沉迷于他又怎么样呢? 如果她不听话,如果她想逃跑,他都可以使用能力把她强行留在自己的身边,让她日日夜夜地侍候他,一遍又一遍地对他表达忠心。 只要用能力,时浅渡就永远是他的,不是么? 他只是心软,对她太好了而已。 她竟然还不知感恩。 “赫尔大人,我来伺候您吧?” 刚才被点到的魅魔膝行到赫尔的身边。 然后俯身,轻吻在他的脚背上。 赫尔往旁边避了一下。 他呵斥:“谁让你碰我了?还不快起开!” 那语气又急又恼,火发的猝不及防。 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 “是,是,大人息怒。” 那人连忙赶在赫尔彻底发怒前离开了房间。 赫尔站在楼梯下面,往上反复看了几眼,始终没见到人影。 心中莫名窝火,又莫名难过委屈的要命。 他都把人赶跑了,怎么还不知道回来? 他把人呵退的声音已经很大了吧? 时浅渡怎么可能听不见。 他敛敛眉头,终究还是迈上楼梯。 在看到时浅渡的时候,他压下自己气鼓鼓的情绪,摆出架子。 柔美的脸上浮出似笑非笑的神情。 “刚才叫你过去服侍,你没听见我的话么?” 时浅渡正捧着一本书。 她连头都没抬:“主人已经有其他人了,还叫我做什么?” 赫尔忍不住想,其他人能比得上你么? 他生气地盯着那本书。 就知道看书,书能有他好看? 他越发的不开心:“别忘了我是你的主人,让你做什么你就得做什么。” 时浅渡合上书本,侧脸笑看他。 她问:“如果不听话呢?” “以往不听话的人,早就像你第一天过来时看到的那个男人一样,血溅当场了。” 赫尔鼓鼓唇,心说,不要以为讨他喜欢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时浅渡牵住男人的手:“怎么,主人也会这么对我?” 赫尔被摸了手,阴郁的情绪回暖些许。 身后的恶魔尾巴在空中摆了摆。 他不动声色地说:“看你的表现。” “我怎么表现,主人才算满意呢?” 时浅渡知道他刚才是故意气人,这会儿又主动追上来,就给了台阶下。 她抱住小魅魔的腰,让他坐在自己的大腿上,亲他的耳朵。 “……” 赫尔又想到了时浅渡那双冷静的眼睛。 他都被弄得神志不清了,她却依然沉静如初。 “你要……” 他主动翻了个身,双膝岔开,跪在时浅渡的身子两侧。 一手撑在她的肩膀上,一手抬起她的下巴。 让她抬头跟他对视。 “眼里只有我,每天主动取悦我,沉溺在我的身上。” 理直气壮地说出自己内心深处的期待,他抿抿嘴唇。 尖尖的恶魔耳朵浮出些许绯色。 “听见了么?” “听见是听见了。”时浅渡咬住他的拇指,“可主人眼里还有别人,这不是很不公平么?” 他什么时候眼里有别人了? 赫尔心中反驳。 别人于他而言都是奴仆和玩具,只有时浅渡…… 他做不到把她当成让自己开心的工具,反而频频因为她而难过。 他希望时浅渡能在意他。 像他沉溺在她身下一样地贪婪他的身体。 “魅魔天生容易动情,你不主动取悦我,我不找别人怎么办?” 他那么做,还不是想气气她,让她吃醋,希望她能主动一点。 就不能对他多表现出一些兴趣,像其他人一样盯着他么? 时浅渡偏头,吻在他掌心,弄得小魅魔手掌一缩。 看起来,他好像比最初见面时还要青涩了。 她心中愉悦,面上不显:“那主人刚才怎么不让那只魅魔伺候到最后?” 赫尔怎么也没法把“还不是怕你不高兴”说出口。 他垂眸,眼波流转,故意刺激道:“她伺候的差点火候,每回都没有你侍候的那么舒服。” “每次?”时浅渡眯起双眼,“你们有过很多次?” 殷红水润的嘴唇往上翘了翘。 赫尔往前凑,轻轻触碰到时浅渡。 “是啊,在你来这儿之前,跟我也算合拍,你要是非不愿意主动或者不喜欢碰我,就把技术多教教她,没准她是个好学生,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比你更能让我舒坦呢。” 话音未落,时浅渡便勾住他的腰直接把人抱在怀里。 她扬头,薄唇擒住小魅魔的嘴唇,长驱直入。 这回亲的有点凶,很快就让人有些喘不过气。 她掐住赫尔的后颈:“主人可真会说谎。” 小魅魔伏在她的肩膀上,低低地喘。 似是故意的,喘的特别好听。 又娇又撩人。 “这有什么可说谎的?”赫尔用舌去卷她的耳垂,“怎么,你不高兴了?难不成还想让我身边只留你一个人不成?我们魅魔啊……天生就那么浪荡,一个可不够。” “呵。”时浅渡低笑,“我哪里管得了主人的事,主人想怎样都可以。” 既然知道他是故意的,那有什么可生气的? 就顺着他说呗。 “……” 赫尔抿抿嘴唇,不由得失望。 一口气憋在胸口,上不来也下不去的。 只要她提出要求,他肯定会同意的啊。 看他跟别人在一起就直接转身离开,被他问起这个又说怎样都可以。 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他只是想听时浅渡表达出对他的喜爱和占有欲罢了。 他钳住时浅渡的下巴:“我想怎样都可以?” 时浅渡抱着小魅魔,拇指轻轻磨搓在他的腰上。 她笑说:“当然,你是主人嘛。” 我要你喜欢我。 赫尔在心中脱口而出。 比他自己的思维还要更快一步。 喜欢他,处处在意他,迷恋他的身体,吃他的醋。 每天都主动黏在他身边,亲他抱他,嗓音温柔地低声哄他。 还要在给他读诗之后说喜欢他。 他知道像他这样的魅魔会产生这种想法真的很可笑。 可他能怎么办呢。 他最想要的就是这些。 他用双手捧住时浅渡的脸,正想吻下去。 身后传来了下属的声音。 “大人,人类把您点名要的男性贵族送过来了。” 他动作顿了顿,但还是亲了下去。 当着手下其他魅魔的面,用湿濡的舌去纠缠时浅渡。 亲得难舍难分。 半晌,他离开那对薄唇,歪头看着时浅渡,笑着舔了舔自己的唇角。 “我去看一眼,你在这里等我。” 那个男人,喜欢时浅渡来着。 对吧? - 湿暗的地牢中燃着火光,照亮了整个监牢。 赫尔身后的恶魔尾巴比平时要亢奋一些,来回左右摇摆。 他面色微沉,在牢中的男人面前驻足。 “就是你因为时浅渡不肯嫁人,故意给她使绊子的?” “时浅渡……?” 男人拧起眉头,这才突然意识到为什么自己会被点名送到魅魔的地盘。 他看着赫尔的表情,笑道:“你这魅魔,不会是为了帮那个女人报仇,才故意跟我找茬的吧?” 赫尔语调平平:“是又怎么样?” 男人见他如此直白,反倒微怔了一下。 他的表情更加夸张了,满是嘲弄。 “不是吧,一只不知道多脏的魅魔,喜欢上时浅渡那个女人了?她不会还活着吧?被你这样的家伙圈禁着侮辱,竟然没有自杀寻死?” 赫尔双手负在身后,神色变动不大。 他心说,这个男人喜欢时浅渡,定是嫉妒了。 他颇为得意地挑起唇角:“不劳你担心,她每天给我读诗,跟我说喜欢,不像你,得不到她的感情,就只能用那种下三滥的手段。” 顿了一下,他又说:“不过还是多亏了你,我们才能相遇。” 男人没有像他想象中一样恼羞成怒。 反而好笑地“哈”了一声。 “她会喜欢你?她口口声声跟我说,最讨厌私生活混乱的男人,能喜欢你这种淫.荡的魅魔?我不过是太闷了招了个妓,就这么一次,她就嫌我脏……呵,看来,为了活命,她真是豁出去了,可能正计划着哪天……” 他停住口中的话,死死盯着赫尔,脸上的笑容扩大。 “在床上让你爽的时候,一刀杀死你呢吧?” “……!” 赫尔垂在身侧的手指猛地握紧。 大脑空白了几秒,怔怔地盯着眼前的男人。 鼻尖竟是眨眼间就酸了。 知道时浅渡是不愿意嫁给眼前这个人,但万万没想到,是因为嫌这人脏。 那他算什么? 他岂不是脏的要命? 怪不得时浅渡每次看到他露出一点要碰别人的意思,就转身离开。 也怪不得她从一开始就好好伺候他,把他哄得完全失去理智,她自己却那么清醒。 是为了杀他么? 这么想,的确一切都说得通了。 眼眶湿润了一点儿,有水珠在慢慢地凝聚。 他为了炫耀和羞辱对方而来,却被点破心中的结。 有了一种想哭的冲动。 原来她是想要……杀死他的吗? 是人类国王暗地里命令的,还是她自己的主意? 要杀了他做人类的大功臣么。 不得不说,如果这就是她的目的,那她已经成功了大半。 早在半月前,他在床上就已经意乱神迷了。 就算她拔出锐利的匕首,他应该都意识不到。 尤其是在他到了巅峰的时候,可能会有十几秒钟毫无意识。 她只要拔出刀,往他脖颈上来一下就可以了。 后怕的感觉与酥麻感同时涌上大脑,背脊早已一片凉意。 弄得他手指不自觉地发颤。 表情很僵硬,就是扯扯唇角笑一下都做不到了。 所以,他暗戳戳地气她、想让她吃醋的举动,都让她很恶心? 而她口中的那些喜欢,都是哄骗他的,是吗? 赫尔不知道自己应该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他就知道自己很难过。 心脏疼的厉害。 好像感受到了时浅渡挥刀刺进来的疼痛。 或许,比那种物理上的感觉还疼。 水光在眼眶里打转,好像下一秒就会顺着脸颊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可眼前的人是情敌啊。 怎么能露出软弱,让这男人发现他的慌乱难过。 赫尔抿抿嘴唇,稳住心绪,轻笑着说道:“别想挑拨离间,我们关系很好,感情稳定,来见你之前她还主动地抱着我亲,不是你能随意挑拨的。” “是吗?”男人哼笑,看向监牢的入口方向,“时浅渡,你说呢?现在你被一只不知道跟多少人做过的肮脏魅魔侮辱,都能违心地说喜欢了?哈哈哈,有没有后悔当初没直接嫁给我?” 赫尔睁大双眼。 在极度复杂的情绪中,回头看去。 撞见了那双冷静的凤眸。 黑漆漆的,看不出太多情绪,跟他那时看到的一样。 他心头一颤,酸得想当着她的面落下泪来。 太难接受了。 根本没法接受眼前这个人对他一点感情都没有。 他以为就算她不会吃醋,不会沉迷…… 好吧,那些都是他以为。 赫尔略带自嘲地勾了勾唇角。 他看着时浅渡,晶红的眼眸中,有诡异的红光一闪而过。 “过来。”他伸手,“跟这人说说,你爱我吗?” 412 赫尔6 你别嫌我脏。 第四百一十二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桃花眼果然还是要哭的时候最好看了。 四周染着粉晕, 眼角通红,薄薄的水光含在眼眶里,一闪一闪的。 楚楚可怜的模样略带迷离,又娇又媚, 让人看了心神荡漾。 看得时浅渡逗弄的心思没了大半。 小魅魔偶尔是有些气人, 故意摆出一副跟别人暧昧的模样气她, 又或者说些模棱两可的话想让她吃醋,但归根结底还是在意她,就是方法有些幼稚。 对于从没谈过感情, 只贪欢□□享受的魅魔来说, 倒也正常。 她心中会不爽,但没到真生气的地步。 看他被人几句话就说得眼眶发红,还是会心软。 自家的小魅魔还得是自己宠着。 要不然,瞧把他难过的,都被逼的打算对她使用能力了。 他现在这是以为……已经控制住她了? 时浅渡顺着赫尔的意思,乖乖走过去, 顺势抱住他的腰。 薄唇安抚地吻他,帮他蹭了蹭眼角的水光。 她好声哄道:“当然爱你, 我的主人。” 赫尔心中依然刺痛, 却还是因为这么句温柔的话而露出笑容。 他眼睛里有不少血丝, 饱满的唇却勾勒出漂亮的弧度。 就算时浅渡不喜欢他又怎么样? 就算是嫌他脏又怎样? 就算是不想跟他上床又怎样? 还不是得乖乖听他的话。 只要他用了能力,她再讨厌也只能服侍他, 做遍了不喜欢的事。 他抬手搂住时浅渡的腰,当着那男人的面去亲她的嘴唇。 故意张开嘴巴, 用舌去撬她的唇齿。 故意用力亲出啧啧水声,拉出暧昧的银丝。 时浅渡知道他是做给情敌看的,就都顺着他来了。 心中不由得笑他一句“幼稚”。 她微微抬头, 吻去赫尔唇畔的水光。 “草!你这贱种,是用你那下三滥的能力控制了她吧?你给老子放开她!她那种高傲的人怎么可能会愿意叫你主人?怎么可能愿意被你这种低贱肮脏的魅魔碰!” 监牢里的男人总算忍不住了。 眼看着拒绝了自己的女人投入别人的怀抱,而且还是只魅魔…… 自尊心受到了极大的打击,他猛地一脚揣在铁栅栏上! “你少得意了!不要以为你用能力控制了她,她就真的不恶心你这种不知道跟多少人滥.交过的魅魔了!她连老子那一回都不肯原谅,等她清醒过来……绝对要你的命!” 赫尔见他暴怒,脸上笑意不断扩大。 呵,用下三滥的能力又怎么了? 她总归是他的。 他学着过去被时浅渡拥住时的样子,环住她的腰,把下巴乖乖地搭在她的肩膀上,稍微抬起头,颇为得意地侧脸看着那男人。 “呵,她每天都给我读诗,在我耳边说喜欢我,哪里需要用什么能力控制?” 他回想起过去被时浅渡圈在怀里的美好画面,眉眼柔软了一些。 真好啊,那个时候。 他们一起靠在窗边,他看星星,她在他耳畔读情诗。 等读到情深的语句时,她就轻轻吻上他的脖颈。 他背对着她,偷偷地笑。 - 赫尔没有立刻“解开”能力。 他走出地牢,脑海里却一直回旋着那男人的话。 一边又一边地过滤。 直到回到了房间,还没能完全脱离。 在地牢里的时候,他被那人说得有些上头。 现在冷静下来细细想想,时浅渡不一定是真的想要他的性命。 可至少…… 她不喜欢脏男人是真的。 因为嫌他脏,所以摸准了他的脾性后总是找借口推脱,所以跟他在一起时从来不觉得享受,所以看到他叫别人侍奉会转身就走……是吗? 可笑的是,他竟然为了气她,为了让她表达出在乎,故意在她面前叫别人碰他。 还几次跟她炫耀,又有人主动勾引他,想被他在身上为所欲为。 他还跟时浅渡说…… 他跟别人做过好多好多次。 虽然那些都是实话,他被数不清的人践踏过,也践踏过数不清的人。 可他脑子究竟是怎么想的,竟然用这种方法气人。 时浅渡得多讨厌他啊! 一股悔恨和难言的委屈从心头奔涌而出。 酸胀的眼眶里蓦的溢出温热的水光。 可他只是…… 就只是想让她重视自己而已。 只是想让她多主动一点。 呵,想来也是…… 他那么脏,还满口炫耀身边的人全都上赶着让他做,时浅渡怎么可能喜欢他啊。 说不定,她每次都是忍着反胃才愿意碰他,自然别提什么享受了。 赫尔咬了咬嘴唇,水光在眼眶里滴溜溜地打转。 他就没这么难受委屈过。 他是魅魔啊…… 整天想着那事也很正常吧? 有权力了,随意找人让自己舒服……也正常吧? 他可是时浅渡的主人诶。 心中不觉得自己哪里做错了。 可他就是后悔。 他不想被时浅渡嫌恶,相反,想得到她的喜欢,想被她沉迷。 只可惜,那男人说的没错,他就是一只肮脏的魅魔。 身上不知道匍匐过多少乱七八糟的人。 想到这里,心头抑制不住地开始刺痛,胃里都泛起了恶心。 过去那些说不上有多快乐、但确实能让魅魔的习性得到一定满足的糜乱生活一点点地在头脑中清晰了起来,那些刺眼的痕迹,那些腐败的气息,那些肮脏的污浊…… 他肩膀轻轻地打颤。 因为自己的过去,险些落下泪来。 他抬眼看向时浅渡。 红润的桃花眼闪着水光,睫毛湿漉漉的。 “你别愣着了,过来让我抱抱。” 他的一举一动总是有种撩人心魄的美。 只是掀起眼皮嗔上一眼,就好看的不像话。 这会儿还多了些脆弱感,似是在撒娇。 时浅渡很配合,上前搂住男人的腰。 忽而被小魅魔往后一带,两人便一起摔倒在了床上。 她垂首,长发滑落,轻轻地扫在赫尔的脸颊上。 两人间的距离不足一寸。 彼此的呼吸声暧昧地交织在一起。 赫尔忽然轻声笑了起来,嗓音低柔婉转,似是在人心间扫过羽毛。 他抬手,轻抚时浅渡的脸:“真听话。” 他用那双桃花眼醉眼迷蒙地看她几秒,笑容愈发的糜艳。 还好他有这样的能力,就算时浅渡真的恶心他嫌弃他…… 他也能在想听到好话时让她说给自己听。 可以装作一切都是真的。 反正整理解开之后,时浅渡不会记得这段时间中的任何事,他像个蠢货一样说些不该说的也没关系吧?跟现在的她说些心里话,把之前没能说出口的都说给她听,也不会被笑话的吧? “喜欢我吗?” 时浅渡用鼻尖蹭蹭他的鼻子。 她笑答:“喜欢主人。” 赫尔满意地抱住她的腰,拉近了两人的距离。 他偏头,红唇凑到了时浅渡的耳畔,故意吹去热气。 “喜欢我的身体吗?” 魅魔身上自带的香气会因为欲念的变化而源源不断地产生。 时浅渡鼻息间尽是那股好闻的气息,他还往耳朵处故意吹气…… 这也太考验人了。 她的喉咙滚了滚,嗓音哑了一点儿。 “喜欢主人的身体。” “呵。” 赫尔低笑了一下,接着轻轻笑了好几秒。 他又问:“我要是碰别人,叫别人伺候我,你会吃醋吗?” 时浅渡双眼微眯,咬上他的耳朵:“当然了,主人如果随便跟别人有染,可是会被惩罚的。” “……” 赫尔有那么一瞬,简直觉得眼前的时浅渡没有被他控制。 被控制的人,虽说行为举止都会延续从前的风格,但多多少少会有点呆。 比起本人,会显得笨一点点。 眼前的人么,好像跟过去没太大区别。 难道是因为他对时浅渡比较了解? 他略微想了两秒,不觉得自己的能力在时浅渡身上失效了。 如果没被控制,又怎么可能会在地牢里当着那男人的面说爱他呢? 她连平时都没说过爱字啊…… 赫尔垂眼,手掌抚过时浅渡的背脊,轻轻地勾住她的脖颈。 他语调柔媚地笑说:“你乖乖的,主人以后不让别人碰,只给你碰,好不好?” 时浅渡心中轻轻一跳。 “以后主人从身到心都是你的,让我身上全都是你的印记,以后再也没有别人的,都是你的,什么都是你的……好不好?” 小魅魔的嗓音又低又柔,如有魔力,打着卷地传进耳朵里。 小钩子一下一下地撩拨起心绪,让人欲罢不能。 时浅渡被他勾着脖颈,喉咙吞咽好几下。 就问,这谁顶得住啊? 察觉到眼前人的呼吸变重了,赫尔勾起唇角。 他用牙齿咬住衣领,声音模糊了一些。 “你要拆礼物吗?” “当然要。” 时浅渡垂首,去吻他的嘴唇。 小魅魔比往日更主动,勾着她的脖颈不放。 就跟要把所有感情都抒发在这儿似的。 她抱住男人的细腰,在他唇上反复吻了几次。 抬起头来时,漂亮的桃花眼已经雾蒙蒙的,红的厉害。 赫尔舔舔唇,微喘着问:“我好看吗?” “主人最好看了。” 时浅渡埋头在他的颈窝间,轻蹭了两下。 她家小魅魔,自然是最好看的。 赫尔勾起红唇。 真喜欢听时浅渡温声夸他,让他打心底里开心。 他往自己身上指了指:“漂亮吗?” “主人自然漂亮,哪里都漂亮。” 细细的恶魔尾巴在身后轻轻地摇了摇。 显示出赫尔内心的喜悦。 真好啊,可以使用能力控制时浅渡。 她一点儿嫌弃都没有。 也好在魅魔的恢复速度快,就是再重的伤,都不会留下疤痕。 皮肤光滑,白皙中透着些许粉嫩。 他特意把一切都展现给她。 向来道德感低、不知羞耻的魅魔,竟是偷偷地红了耳尖。 他用手背挡住了绯红的脸颊,眼底透出些羞涩。 另一只手捧住时浅渡的脸,拇指轻轻抚过她的嘴唇。 “主人以后都可以是你的,但你要处处在意我,只能迷恋我,只能沉溺在我身上,每天主动一些黏在我身边,读诗之后要跟我说喜欢……记得了吗?” “我知道。” 时浅渡捉住他的手腕,轻轻地按到一旁。 她看着小魅魔赧然的模样,听他说的那些话…… 忍不住低声地笑。 她家小魅魔怎么这么可爱啊。 以为她被控制了心智,就暗戳戳地说出这么多期待。 真不坦诚啊。 平时怎么不肯说? 她不由得轻叹,轻吻男人的脸颊和唇角。 “我最喜欢主人了。” - “快说你喜欢我。” “我喜欢主人。” 赫尔抱住时浅渡的脖颈和肩膀,把她的头按在自己的颈窝。 他瞌上双眼,又说:“说你不嫌我脏。” “我不嫌主人脏,主人不要多想。” “说你爱我。” “我爱你……我的主人。” 哑然的嗓音落在耳畔,赫尔的眼皮抖动了两下。 他扬起脖颈,被时浅渡轻轻地吻在了滚动的喉结上。 “嗯……” “你别嫌我脏。” 赫尔停顿许久之后,又重复了一遍。 这回,嗓音里染上了些哭腔。 手掌落在时浅渡的脖颈和后脑处,汲取安慰似的轻抚,生怕她跑了不要他了。 “我以后不叫别人碰,我洗得干干净净的……别不要我。” 小魅魔的手指都在轻颤。 怎么就…… 那么可爱啊! 时浅渡侧头,吻他颤抖的指节,然后用牙齿轻轻地咬。 她的声音还有些哑,特意放柔了语调:“我不会把主人丢下的。” 赫尔低低地喘了两声。 他点点头:“嗯。” 这个“嗯”字带着鼻音,听起来特别的乖巧。 乖巧到差点逼得时浅渡不做人。 她垂眼,托起小魅魔的腰,把人轻柔地搂进怀里。 男人跟所有魅魔一样,皮肤细腻,柔弱无骨,抱着乖乖软软的。 眼眸往上随意一挑,尽是风情。 他窝在时浅渡的怀里,身后的恶魔尾巴在被褥上蹭了几下。 然后又蠢蠢欲动地缠住了她的小手指。 “真不嫌我脏吗?” 赫尔今天特别执着于这个问题,已经说过很多次类似的话了。 他垂首,去吻时浅渡的唇:“喜欢亲我吗?” “真的不嫌。”时浅渡好笑地又回复一遍,“喜欢亲主人。” 说话间,唇齿相依,温柔地纠缠着吻了几下。 “那……” 赫尔眼眸弯弯,往后躺去。 长发散落着铺在身下,红唇勾勒的笑容浪荡又妩媚。 他抬起腿,脚趾轻轻地踩了踩她的腿。 “过来亲我。” 时浅渡怎么会不懂他的意思。 目光扫过小魅魔备受摧残的模样,无声地叹了一下。 她压下心头的恶劣,凑过去把人抱住。 赫尔满意地笑了。 真好啊。 只要动用能力,他就可以永远地陷在被她深爱的幻象里。 在这里,她爱他,沉迷他,眷恋他。 他是世界上最快乐的人。 桃花眼中浮出薄薄的水光。 他笑容潋滟。 可抱住他的人,沉默了十余秒都没有动作。 “太累了么?”他回过神,摸了摸时浅渡的头,“乖,听主人的话。” 时浅渡搂着小魅魔,在他耳畔叹息了一声。 她温声说:“不行,主人已经到极限了。” “……” 一瞬间,赫尔如同五雷轰顶,从头皮一直凉到了脚尖。 他僵硬在原地,睁大双眼,死死地屏住了呼吸。 剧烈的心跳声快要把他整个人震懵。 除此之外,什么都听不见了。 原本正在兴头上的身体也彻底地冷了下去,直接跌落到地狱。 被能力控制的人是不会拒绝的! 所以时浅渡她…… 他开始颤抖,浑身冰凉。 所以,时浅渡从一开始就没有被他摄住心智吗? 那刚才那些都是怎么回事?! 他说的话做的事,还有发的那些浪…… 都被她看在眼里了吗? 赫尔整个人懵怔得反应不过来,脑子乱成了一团浆糊,什么都想不出了。 直到时浅渡直起身,牵住他的手轻吻,他才回过神来。 表情不变,无声地从脖颈一路红到额头,羞得像是只熟透的虾子。 脑瓜顶开始冒出蒸汽。 先不管时浅渡到底对他是个什么态度…… 他刚才都跟时浅渡胡说些什么了啊! 性感的喉结滚动了两下。 他抿抿嘴唇,而后装作什么也没发现的样子开了口。 “你愣着什么,还不快亲我?” 时浅渡用力抓住他的手腕不放。 凤眸往上微挑,侧眼笑看着熟透的小魅魔。 “主人的手怎么在抖?” “……” “声音也在颤抖,怎么回事?” 她笑意扩大,在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指上吻了又吻。 亲得他蜷缩了手掌。 真可爱。 怎么能这么可爱? 只是一个小小的举动,就把她勾得心头微微发痒。 要不是她家小魅魔已经是满身狼藉,看起来可怜巴巴的…… 她肯定干不出什么好事来。 时浅渡俯身,跟赫尔拉近了些距离。 她歪头,懒洋洋的笑容莫名显得有两分恶劣的戏弄。 “是我不小心露馅了吗?嗯?” “……” 赫尔脑子里“轰隆”一声。 他喉咙动了动:“你……” “我怎么了?” 时浅渡继续垂首,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小魅魔的耳廓上。 她喉咙里溢出低低的笑声:“是我刚才做的不好吗?” 赫尔漂亮的眉宇动了动,嗓音又湿又哑:“你为什么要装成被我控制了的样子?” 一双眼睛早已变得红扑扑的,好像要哭出来了。 来到这个时间段后,小魅魔还没在她面前哭过。 这还是第一次露出这种表情。 时浅渡心中微软,凑过去轻啄他的眼皮和眼角。 “我没有装啊。”她双臂撑在男人身子两侧,“刚才都是我最真实的反应。” “我啊……” 她注视着赫尔近在咫尺的面容,漆黑的凤眸渐渐变得温柔。 薄薄的嘴唇勾起,露出满意的笑容。 “特别喜欢听主人跟我说的话,特别高兴主人说以后不再让别人碰,只给我碰。” 赫尔的肩膀抖了一下。 大概是回想起自己都说了些什么,耳朵和脸颊红的厉害。 他、他那是以为时浅渡醒来就不记得了,才会…… “我真的很开心主人会那么说给我听。” 时浅渡抚上小魅魔发烫的脸颊,在红润的耳朵上碰了碰。 见他羞红着脸要躲,忍不住轻笑。 她调戏说:“主人是魅魔,怎么会这么害羞啊?” 赫尔水润的唇动了动。 但没说出话来。 他能不害羞么? 把那些丢人的心里话都让她听见了。 他才是主人啊…… 她说这些都是什么意思? 是在看他的笑话吗? 还是在取笑他这只肮脏的魅魔痴心妄想? 时浅渡见他不回,并不追问,只是抚上小魅魔微肿的唇。 “看来我刚才有些过火,主人的嘴唇都肿了。” 指肚下滑,从他软嘟嘟的唇上,落到了种了草莓的脖颈上。 赫尔皮肤白如美玉,红色的印子更加明显。 “主人跟我说,以后主人从身到心都是我的,身上全是我的印记,再也没有别人的……” 她与赫尔对视,眼底带笑,唇角上扬。 “说话算话吗?” 赫尔经这么几分钟,终于渐渐地冷静了下来。 他抓住时浅渡落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手指用力,十指相握。 “你呢?你答应我以后处处在意我,只能迷恋我,说会沉溺在我身上,每天读诗之后会说喜欢我,你还说……你不嫌弃我脏,都是真的吗?都算数吗?” “还是说,那些都是为了骗我,为了让我以为你被我控制住了,胡乱说出口的?” 他的声音刚稳定下来一点儿,又开始轻轻打颤。 泛红的桃花眼盯着时浅渡,生怕错过她任何的表情。 但又怕看到她的表情。 很害怕在他喜欢的脸上看到厌恶的神情。 他确实很脏很脏。 要是她讨厌也很正常。 可他还是希望…… 时浅渡能接受这样的他,能再给他一次机会。 他以后肯定不会故意气她,也不再让别人碰他,只给她一个人碰。 他都是她的。 “我不是说了么。” 时浅渡看着他的样子,心里又软下了一点儿。 真叫人怜爱啊,她的小魅魔。 她叹了一声,把人圈在怀里轻吻:“刚才都是我最真实的反应,也都是我想跟你说的话,没有嫌你脏,真的。” 蔫蔫的恶魔尾巴开始偷偷地摇晃。 尖端的小桃心好像雀跃起来了。 赫尔已经隐约感觉到,时浅渡没有骗他了。 心里咕嘟咕嘟地冒出泡泡,兴奋感险些压抑不住。 舌尖舔了舔自己的嘴唇。 但他还是又问一遍:“真的?” 时浅渡点头:“真的。” “那——” 赫尔窝进她的怀里,笑得眯起了双眼。 他故意往时浅渡耳边吹气,语调又娇又媚,撩人的很。 “我们继续好不好?” “……” 她的小魅魔可真是…… 贪得无厌啊。 413 白逾明1 你搬过来住吧。 第四百一十三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黑暗中伸出一双手, 一把捂住了白逾明的嘴。 另一只手圈住劲瘦的腰身,猛地往后一带, 把人拉进了大衣柜后面的隔间里。 “嘘——我对你没有敌意,是想帮你。” 在男人回击的瞬间,时浅渡按住了他持枪的手腕,让枪口无法对准自己。 她解释说:“这里是衣柜后面的夹层,几乎没有人知道这里可以藏人,只要安安静静的, 就不会被马上追来的人发现。” 白逾明眯起双眼,没有回话。 身上肌肉紧绷,还处于防备状态。 时浅渡拍拍他手中的枪:“我要是想对你下手, 刚才早就拧断你的脖子了,不是么?” “我看,你不是想帮我, 而是怕藏在这儿的事情露馅吧。” 白逾明没有把枪收起,戒备的很。 他的嗓音低沉沙哑,哪里还有过去的半分清亮好听。 冷不丁地听见,还以为是两片砂纸相互磨搓。 时浅渡动了动眉头。 这就是没有及时用药调理的后果吗? 从前人人羡艳、争相追捧甚至一掷千金的好嗓子,竟是毁成了这样。 想到这男人对于自己行当的热爱, 她心中酸涩了一下。 不用她看到白逾明那时的样子, 只需想象,就能知道他有多难过。 她手掌微动, 从手腕往男人持枪的手指上抚去:“总之,咱们两个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没必要相互较劲儿,我主动让你知道我藏身的地方,自然不会害你, 是这个道理不?” 白逾明沉默几秒,把枪稍微收了起来,不再剑拔弩张。 他沉声道:“你松手。” 时浅渡笑了一声,松开了搂在他腰间的手。 她低声问:“这样总行了吧?” 男人没再说话。 话说回来…… 她的声音一听就知道是女人,白逾明的反应竟然没有一点儿波动。 要知道他从前最是有礼了,逢人便礼让三分。 尤其碰见女人,碰一下手就要垂着眼睛后退两步。 而眼前的人,她毫不怀疑,如果不是因为争执会暴露了他们,这人绝对不会留任何情面,很可能眼也不眨地杀人灭口。 这时,外面响起一阵有序的脚步声。 一听就知受过严密的训练。 “挨个房间搜,老子就不信了,一个大活人还能凭空消失不成!” “是!” 这个房间的门被人从外打开。 灯亮了,照亮整个漆黑的空间。 微弱的光从缝隙中透过来,让时浅渡他们所在的小空间不至于完全看不见光景。 时浅渡抬眼,勉强看清了身边男人的轮廓。 他剪了短发,更瘦了,下颚线分明,带着点儿胡茬。 他以前绝不会这么“邋遢”的。 “吱”的一声,衣柜被人从外面打开。 来人大力翻动柜子里的衣服,粗暴的很。 时浅渡两人挤在狭小的空间里,身体只能靠在一起。 白逾明的呼吸不变,但她能感觉到,他拿着枪的手臂肌肉绷起,变得紧实。 若被发现,大概一枪就能把人爆头。 好在一切都没有发生。 房间里翻箱倒柜地搜了一阵后,就听见有人打报告。 “报告,这个房间没有!” 不多时,门被人从外面关上,很快就没了声音。 灯也被人关上,重新陷入了黑暗。 时浅渡压低声音:“再过一会儿,等他们搜完这片区域,我们一起出去。” “不必了,我自有法子。” 白逾明用指节稍稍顶开暗格,往外望了两眼。 片刻,他收回视线,睨向时浅渡。 时浅渡笑看他两眼:“你有路子,不捎带脚地带我一程么?” 白逾明没回她,甚至都没看她。 等外面彻底没了动静,他打开暗格,走了出去。 时浅渡也走出衣柜,又把隐蔽的暗格关好,没有一点端倪。 房间里黑漆漆的,他们只能看到对方大致的黑影。 她搔搔头,问:“好歹是我帮了你一把,你真……”不打算报答报答? 打断她的话的,是脑袋后面“咔嚓”一响。 冰凉而坚硬的枪口抵在了她的头上。 子弹已经上膛,手指一弯就能要了人的命。 “……” 时浅渡挑了下眉梢。 她站在原地,问:“你这是非但不打算报答我的救命之恩,还想要恩将仇报啊?” 她是真没想到,这个男人不仅会用枪会杀人了…… 还变得这么冷血,不知冷暖恩情了。 所以,他刚才口中的“我自有法子”就是拿枪指着她的脑袋?? “少废话,把手举起来。”白逾明用枪口抵着她的后脑勺,轻轻地晃了下枪,“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你还有机会活命,但要是不听话……我立刻送你去见阎王。” 时浅渡抿抿嘴唇。 她不是打不过白逾明,也不是躲不过枪子。 她就是想知道这男人要做什么。 于是,她没有反抗,装作听话地举起双手。 - 时浅渡查出了白逾明的住址,骂骂咧咧地潜了进去。 把她推出去送给对方抓捕,自己趁乱开溜,这可真不是什么君子所为。 明明是他杀的人,对方却以为暗杀者是个女人,好在她没有露脸。 这可真是好好地把她利用了一道。 好吧,他现在早就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了。 一个三方间.谍能是什么君子啊。 白逾明在惨遭陷害之后,改名换姓地靠干苦力支撑生活,后来几经辗转到了国外,学了外文,读了不少新潮的书,为了向攀上达官显贵的师兄报仇,一步步主动接近权力与战乱的中央。 最近半年,他刚刚回国,是不为人知的三方间.谍。 他不背叛国家,也不为国家未来卖命,所做的一切只为报仇雪恨。 她悄无声息地翻进白逾明家里,这对她来说轻而易举。 房间很简单,没有很多装饰,干净整洁。 一张床,一个桌子,一排书架,还有一些日用品。 这些几乎是全部家当。 看起来不算贫困,但也不算富贵。 以他的这些年的经历来说,应该比这富裕多了。 感觉更像是为了掩人耳目,才这么低调。 她借着窗前明亮的月光,在房间里简单地看了看。 忽而,听见外面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没有几秒,来人果然停在门前,开锁。 时浅渡隐蔽在门后,打算来个偷袭,顺便试试当年的白老板如今有几分功夫。 门锁动了动,很快就从外面打开了。 白逾明进门的瞬间,有拳头化作黑影,直直地往他脸上招呼过来! 两人的手臂在空中几次相搏,桌上的水杯掀翻落下,被时浅渡以脚背一勾,重新落在桌上。 刚搞到手的枪在手中一转,抵在了白逾明的额头上。 她歪头笑道:“这回反过来了。” 白逾明面不改色,沉默两秒后瞬间偏头避开枪口,同时上前锁住时浅渡的手臂,你来我往地缠斗数次后,把她直接按倒在了干净整洁的床铺上。 黑洞洞的枪口又一次抵上她的脑袋。 他嗓音沙哑低沉:“能从那里逃出来,算你命大。” “你不也是命大么?” 时浅渡是故意放水,躺在床上冲男人摊开双手。 她懒洋洋地笑道:“怎么不动手,[砰]的一下,动手呀?” 白逾明眉头动了动。 他手掌死死按着时浅渡的肩膀,半晌,忽然起身收起了枪。 “杀了一个故意放水送死的人,对我有什么好处?” “这都被你看出来了。” 时浅渡起身,看他打开房间中略显昏暗的灯光。 这边不是富人区,灯光不算很亮,但比起上次在完全漆黑的房间中,已经不错了。 她终是看清了白逾明的脸。 他这回没有胡子,而是带着一副银边眼睛,想来之前见到的胡子只是伪装而已。 脸上的皮肤略显粗糙,但依然白净,不显杀气,反而有一丝书生气。 像是过得不太好的穷书生穷教师。 可她心中清楚,这个男人手臂上的肌肉强健,决不是什么“书生”。 就刚才那几下子,说是专业杀手都差不多。 时浅渡把椅子拉到身前,跨坐上去:“那我们先把晚上的账算一算?” 白逾明当着她的面,慢条斯理地擦拭手中的枪。 他垂眼,嘴唇抿成一条线,侧脸显得冷硬。 “你毫发无伤地逃出来了,还要算什么账?” 时浅渡敲敲桌子:“你这人,被我救下还把我推出去挡枪,未免太没良心了吧?正因为我没折在那里,能好好地逃出来,才有机会找你算账啊,不是么?” “……” 白逾明收起擦拭完好的枪,自顾自地倒了杯白水。 他还真是想让这个女人没机会来找他算账。 至于良心…… 呵,那玩意要是能当饭吃,他至于沦落至此么。 他心中冷冷一哼。 这个女人,被推出去受到围堵,还能完完整整地站在这儿,说明什么? 八成是背后有人,又或者……身手实在了得? 能避开他设下的几处记号,悄无声息地潜到房间里,不能小觑。 但她没有取他性命的意思,交手中还对他放了水。 大抵是有什么事情,想跟他合作吧。 风云变化的诡谲棋局里,多上一个没有利益冲突又可以相互利用的帮手,总比多一个敌人来的好,可以听听她的目的是什么。 白逾明喝了水,把杯子放到桌上。 “说吧,有什么事?” 时浅渡早就想好了来找白逾明的借口。 她一手撑住下巴,懒洋洋地笑道:“你是聪明人,我就不跟你绕弯子了,我本名叫时浅渡,是巨富时家的长女,十年前远赴重洋做了眼部手术,但在回程时遭家里人指使陷害,不慎坠船,幸好被渔民所救,活到了现在,这次回来,就是为了把属于我的东西夺回来。” 白逾明细细地看着她的表情。 隐忍多年,他很擅长察言观色,能从细微处发现端倪,预知危险。 一个复仇的故事么? 听起来倒是跟他的目的类似。 “你不用着急怀疑我,据我所知,你现在的工作跟时家有接触,家里给我风风光光地办过葬礼,就算是在外面面前做做样子,也肯定还留着照片,你找机会看一眼,就会知道我没有骗你。” “我自会去核实。”白逾明沉声说,“但我为什么要帮你呢?” “不是你帮我,而是我们合作。” 时浅渡的手指敲了敲桌面。 她笑说:“等到我把家里的产业都握在手里,我可以提供资金,让你做任何想做的事情,当然,在那之前,你需要我做什么,我可以看情况配合,一定会有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 白逾明静静地凝视着她,不言不语。 眼眸深邃,藏着锐气与阴翳。 像是在审视她,又像是故意以静制动,不动声色。 那么诚挚干净的人,终是因为一次次背叛,变成了眼前的模样。 多疑、充满猜忌,可以毫不犹豫地为了自己,让不认识的人去送死。 他已经不是过去的白逾明了。 但时浅渡看着这样的他,心中更是难受。 他越是冷血越是多疑,说明被伤的越深。 傻乎乎地对人捧出真心,却被人踩进泥泞之中。 他已经活得够累的了,她不打算再跟他拐弯抹角。 就当真诚是永远的必杀技吧。 时浅渡耸耸肩膀,又主动说道:“比如五天之后你被邀请参加一场舞会,需要带领一位女伴同行,我可以陪你一起去,你如果想在舞会上做什么,我也可以帮你打掩饰。” 白逾明轻笑了一声:“然后,你作为我的女伴,借此结交高官名流,为以后报复时家做准备?” “……” 时浅渡的脸颊轻轻抽动一下。 天地良心,她是从来没有往这边想过啊。 不过非要这么说的话…… 用这个说法解释她的行为也说得通。 如果不是因为她早就跟白逾明认识、对他有感情,像她这样直接提出帮忙,确实只可能是无利不起早,带着目的而来,不得不防。 可即便如此,白逾明的变化真的很大。 大到让她忍不住想,如果他还是那么傻傻的就好了。 她会保护他,让他随意做所有想做的事情。 她收敛起复杂的心情,问道:“所以,你怎么想的?” “你的提议不是不可以,但把一个并不熟识的人带进圈子里,还是女伴这样的身份,我也是要承担风险的,就算我们那天之后就分道扬镳,日后再提起你,也会波及到我。”白逾明直勾勾地盯着她,“既然是你主动你提出要合作,那我也有一个要求。” 时浅渡歪头,等他的后话。 男人嘴唇动了动:“你搬过来住吧。” 414 白逾明2 强硬地亲在男人的唇角。 第四百一十四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你搬过来住吧。” “……啊?” 时浅渡跟白逾明对视半晌, 才出了个喉音。 她见男人如今这样,还以为会很难接近,没想到他主动把机会递到面前了? 白逾明以为她顾及自己的“清誉”, 不愿意搬来。 他推了推银边眼镜, 冷声说:“你别想多了,我没有占你便宜的兴趣, 只是总有人借着我老大不小的事, 给我介绍对象, 我不堪其扰, 正好需要有个搭档,你既然想要复仇,还主动提出要做我的女伴……想来不会把名声什么的看得太重吧?” 想要得到什么, 总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他喜欢跟豁得出去的人合作。 要是想要复仇, 想要通过女伴的身份获得便利, 又想要干干净净的保全自己, 带着这种既要又要、瞻前顾后的想法办事,早晚要出了岔子。 又或者,借着他融入圈子,转脸利用完就把他给挤走了…… 呵,他可不想做赔本的买卖。 他眯起镜片后的双眼,故意说得刻薄:“还是说……时小姐想参加舞会,只是想让我把你介绍给其他人, 想借此攀龙附凤,找个便捷的方法得到自己想要的?” 他往后一靠, 靠在椅背上,顺势翘起二郎腿,双手交握在一起。 “我的提议耽误时小姐以后的计划了?” “怎么会, 正好我才到上海,这两天一直在外住店凑合,还没找到合适的房子。” 时浅渡算是越来越了解眼前的男人了。 因为知道白逾明过去多么天真正直,倒不会因为他的话生气。 她只是觉得很……惋惜。 原来不同的经历真的可以改变一个人。 曾经越是赤诚,变化就越是大到让人难以相信。 “再说了。” 她起身走到白逾明面前,一手按在他的椅子扶手上。 弯腰,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 她翘起唇角,调戏道:“就算我真的想攀龙附凤,你又怎么肯定,你就不是个可以被人攀附的潜力股呢?” 白逾明微微扬头看着她,微不可察地扯了下唇角。 他不急不缓地说:“时小姐说笑了,你日后可是要把时家万贯家产握在掌心的,我怎敢高攀。” 说话间,冲时浅渡伸出了右手。 时浅渡有一瞬的恍惚。 这种温而有礼的说话方式,跟从前有点像。 但又不太一样。 她轻轻握住了男人温热的手掌。 他掌心磨了不少茧子,大概是习武用枪所致。 “合作愉快,白先生。” “合作愉快。”白逾明收回手掌,“只是这么叫似乎太生疏了。” “那……sweet?”时浅渡用食指指节轻轻勾起男人的下巴,“hney?” 她嗓音偏低,故意在白逾明的耳畔缓缓吐出暧昧的音节。 温热的呼吸吹在他的耳朵和脖颈上。 “作为留过洋的新派年轻人,这么称呼你应该没毛病吧?” 时浅渡这个身份,在获救之后,也是凭自身能力出国留学过的。 用她的性格实力捏出来的人,怎么可能混得太差。 白逾明不动声色地眯起双眼。 许是一路打拼,少不了陪人吃饭作乐,见惯了这样的场景,他连耳朵都没有红一下。 他只是抬手,轻轻地握住时浅渡的手腕,放到一旁。 “希望你不论什么时候,都能保持现在的状态。” “那是当然,我不会露馅的。”时浅渡摊开双手,“倒是你,整天这么冷冰冰的可容易叫人看出端倪来,恐怕不好吧?” 白逾明道:“我自有分寸。” 他打开怀表,看了眼时间,把表揣回口袋。 “很晚了,那边的房间以前放些杂物,有一张小床,你就先住那边吧。”他看着时浅渡,“这是什么表情?我们当然分开睡,就像我之前说的,对你没有兴趣,也不会碰你,免得节外生枝。” “不是,我们好歹是合作对吧?” 时浅渡指着那个堆着杂物落了尘土的房间。 她拧起眉头:“就给我住这种地方?” 白逾明掀起唇角:“免费的还挑?有地方住就不错了。” “……” - 几天时间,时浅渡就在家里查查关于时家的资料,算计算计未来的计划。 她不打算在一开始就表明身份,而是先用其他身份把时家搞垮到产业几乎易主,再站出来拿着自己过去的照片,向大众解开“时家大小姐之死”的谜底。 不然,要是一上来就亮出身份,容易让人提前防备不说,还很可能转变成伦理大戏。 而白逾明效率很高,第二天回家的时候,就认同了她的身份。 想来,是白天跟时家打过交道了。 他每天的事情都排的很满,早出晚归,做什么也从来不让时浅渡知道。 家里的暗格很隐蔽,柜子都带锁,很注重隐私。 但根据时浅渡的观察来看,不论是暗格还是柜子,都没有放什么重要的东西。 这些应该只是用来迷惑包括她在内的其他人的。 真正重要的,应该是根据密码本加密后,藏在其他地方。 能在戏班子里日复一日地刻苦练功二十余年的人,卯起劲儿来,做什么会做不成呢? 白逾明是那种又刻苦又有条理的人,脑子不是真的笨,人也不是真的蠢。 他过去只是善良,纯粹,看到什么都往好了想而已。 现在的工作…… 说实话,他做的挺好的。 就是太累了,时浅渡看他这样就觉得累。 虽然他每天都安排的井井有条,做事不急不缓,进退有度。 但很显然,他的精神时时刻刻都是紧绷着的。 她看得出来,他在用尽全力让自己在乱世中活下去。 刀尖舔血,努力活到报仇雪恨的那天。 时浅渡一大早醒来,望着天花板叹了一声。 她翻身起床,简单洗漱后,从卫生间里出来,往白逾明的房间望去。 今天晚上就是舞会,不少高官名流都会赴会,不是个小事情。 说不准,他背地里的三个“东家”都给他吩咐了任务,自然需要白天时就开始好好准备,所以,他今天不用去办公地点办公,就比平时多睡了一会儿。 时浅渡这还是第一次比他起的早。 她蹭蹭洗脸湿濡了的鬓角,往白逾明的房间走去。 刚走到门口,她就听见里面传来了微不可察的细小动静。 很像是……握住了枕头下面的枪。 要不是她听力好,大概听不见。 “……” 真是被这份“谨慎”弄得又无奈又有点儿心疼。 她叹了一声,敲敲门:“不至于那么谨慎吧,我走到你门前都要拿枪?” 白逾明扫了眼自己握枪的手。 动作那么轻,竟然都被她发现了……果然有两下子。 是因为过去眼盲过,所以听力格外好么? 他睡觉不会换睡衣,随时都可以动身离开。 不仅如此,睡觉也非常老实,一个姿势可以保持一整个晚上。 于是直接起身,把枪别到身后,打开了门。 “什么事?” 时浅渡耸耸肩:“没什么,就是第一次比你起得早,想吓唬你一下罢了。” 白逾明没有应声,只蹙了下眉头。 就差把“无聊”写在脸上了。 “……” 时浅渡有一种被他嘲笑了智商的错觉。 现在的白老板一点也不可爱!! 还是以前笨笨的捉弄起来比较可爱。 随便逗弄一下,脸就要红起来了。 让他来房间里住,都要推三阻四很久,最后半推半就地同意。 “今天傍晚我们一起去取你的礼服,在裁缝店换好后,一起坐车去舞会。” 白逾明走到洗漱台前,解开衣袖的扣子,把袖口挽上去。 他有条不紊地说着:“今天我会把你介绍给我的上司和一些其他人,你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跟我跳一支舞,在我不在的时候陪那些人随便说说话就可以,记住我们之前互通过的成长经历恋爱经历和喜好,不要说露馅。” 时浅渡靠在门框上,盯着他挽起袖口后,小臂上露出来的肌肉线条。 过去白老板身段就好,肌肉漂亮,看着纤瘦、但脱衣有肉。 现在好像……咳,身材更好了一点儿。 “你在看什么。”白逾明透过镜子看她,“有在听我说话么?” “听见了听见了。” 时浅渡摆摆手,一脸包在我身上的表情。 她歪头,笑道:“只是突然觉得你身材还不错。” 白逾明动作微顿,扯了下唇角。 他盯着镜子里的时浅渡,目光微微带着讽意。 “真看见了你就不这么说了。” 许多过去留下来的疤痕…… 她一个二十多岁的小姑娘,怎么可能真觉得不错。 时浅渡懒洋洋地笑了笑:“那也得真瞧见了再评价不是?你说,要是被人问起你身上的情况,我不知道可怎么办?” 白逾明洗完脸,拿起一旁的眼镜,擦净溅到的水珠。 他一脸冷然地带上眼镜,拿眼角扫她一眼。 “这不是正是考验你临时反应的时候么?” “……” 这男人现在真是软硬不吃。 时浅渡咬了咬后槽牙。 - “我换好了,你帮我拉一下后背的拉链,哈尼~” 时浅渡在试衣间里敲了敲木门。 说到“哈尼”的时候,语调故意往上扬了扬。 两人结盟的第二天,白逾明就带她过来试了礼服,并让店员根据她的尺码把腰身肩膀等地方稍微修改。 几秒钟后,白逾明来到她身后,手指指肚轻轻抵在她的腰上,另一只手将拉链拉了上去。 他没有说话,在时浅渡转过身来的时候,也没有任何神色上的波动。 只是透过微微反光的镜片,盯了那对带着笑意的薄唇半晌。 “很合适。”他冲时浅渡伸手,“走吧。” “真是的,连夸一句都不会。” 时浅渡勾住男人的手掌,在他掌心掐了一下。 这倒是跟过去差不多。 白逾明夸人,最喜欢说的就是“时小姐真好”。 要不然就是说一些真善美的夸奖,板板正正的,真心的夸奖都被他说成拙劣的马屁。 傻乎乎的笨蛋一个。 白逾明根本不接茬:“今天算是第一次合作,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好好好,这你放心好了。” 时浅渡翻了个白眼。 这男人心里真是除了报仇就是报仇。 傍晚,天已经暗下来了,街上渐渐亮了灯。 车子一路穿行过繁华的街市,停在一栋灯火辉煌的公馆门前。 时浅渡挽着白逾明的手臂,在他对门童亮出身份后,两人一起款款而入。 会场亮如白昼,豪华的水晶灯、铺着绒布的酒桌、优雅的旋转楼梯……一切陈设无不透露出极尽的奢华,这场舞会的规格可想而知。 身穿礼服的男男女女们手执高脚酒杯,推杯换盏。 白逾明主动放低姿态,与几位颇有身份的人打了照面,浅谈几句。 时浅渡发现…… 他现在拍马屁的话真是随口就来啊。 什么不会夸人,他就是不想夸她罢了。 果然,白老板已经不是以前的白老板了。 已经重新认识好几天了,她发现自己竟是还没能习惯。 同床共枕许多年的男人大变样…… 真是叫人又不适又心疼。 想必是敲碎了骨头才学会了这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功夫吧。 而且,他以前有点古板,对洋派虽不说讨厌,但也谈不上喜欢。 洋服很少穿,洋酒更是从不碰一下。 现在竟是能穿着得体的西装,手执酒杯与人侃侃而谈了。 “井田将军。” 白逾明突然冲旁边的人垂首。 “嗯,你来了。”被称作井田的男人扭头看向时浅渡,“这位小姐是……?” “哦,这位是我之前跟您提起过的女朋友。”白逾明介绍道,“她最近才从国外留学回来,刚回上海一周,以后我们还要倚仗您多多照料。” 时浅渡明白眼前这个五六十岁的男人,应该就是白逾明现在明面上的上司。 她点点头打了招呼:“初次见面,你好,井田将军。” 井田目光平和,只有微眯起眼睛的时候,会有锐意一闪而过。 他点点头,言语听着倒是温和:“这样啊,我还以为你过去说有女朋友是敷衍我的,既然是这样……那我也不好多勉强,只是我女儿对你一片真心,怕是要难过了啊。” 时浅渡的眼皮跳了跳。 慢慢地咂摸出不对劲儿来。 白逾明现在明面上是在给日本人工作,看起来做的挺好,很受赏识。 所以,上司想把女儿嫁给他,拉拢他彻底给自己国家卖命。 白逾明只想报仇,不想掺和到任何一方阵营里。 想推脱掉,但又不好推脱…… 所以必须找个人顶上来。 但这明显不是什么好事吧! 以前白逾明拒绝,那他自身是推动“联姻”的阻碍。 现在有了她…… 她就成了那个阻碍。 她就成了对方的眼中钉。 活靶子啊这是。 “总有人借着我老大不小的事,给我介绍对象”? 哈,真实情况可不像他说的这么简单啊。 时浅渡的嘴角抽了一下。 她家白老板,比她想象中还要坏。 怪她还是本能地相信跟她朝夕相处了数年的白老板,没有太细致地调查白逾明背后地情况,只把他最基础的信息扫了一遍,而没在意人情世故。 要不是她是时浅渡…… 指不定最后凶多吉少。 挽着白逾明的手指,在他胳膊上狠狠地掐了一下。 掐到了一片紧实又有弹性的肌肉。 “……” 她的脸颊动了动,又在那块手感极好的肌肉上多掐了两下。 这要是不多占点他的便宜…… 真是对不起她家白老板的“用心良苦”。 白逾明用眼角睨了她一眼。 他冲井田微微欠身:“将军,她才回国,对国内现在的情况不够了解,我先带她熟悉熟悉环境。” 井田扬起手,瞧着倒是挺有礼。 他盯着时浅渡:“多照顾喜欢的人是理所应当的。” 两人简单寒暄后,离开了原地。 时浅渡拧在他的腰上:“你之前怎么没说,想给你介绍对象的是这么号人物?” “你没有问,我怎么会知道你想知道什么?” 白逾明推了下眼镜,牵着她的手一同走进舞池。 他一手轻轻搭在时浅渡腰间:“不过,如果你实在是害怕,现在说明也可以。” 时浅渡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好一手激将法,把我架在火上烤。” 她怎么就这么想打人呢? 想让白老板知道知道……算计了她的后果。 面都在这种场合露了,突然分手正常吗? 就算真的是突然分手了,能彻底地摆脱跟他的关系吗? 白逾明垂眼,都过镜片注视着时浅渡近在咫尺的面容:“最初是你主动提出来陪我来这个舞会的,现在看你的反应,怎么好像是我强迫了你一样?” 他舞步娴熟,哪里还有半点在戏台上的古风古韵。 一个西方一个东方,早已彻底不同了。 真是……悲哀啊。 时浅渡真是恨死了害白老板变成这样的人了。 她暗地里磨磨牙,想着绝对要跟白逾明一起狠狠地报复回去。 当然,她也会把人好好地哄回自己怀里的。 一天是她的,就永远是她的。 两人一同随着音乐轻轻舞动。 她忽而察觉到一束目光,用余光看去,正是刚才打过照面的井田将军。 看来那人在怀疑她的身份,觉得白逾明跟她不是真的。 她勾起唇角,搭在白逾明肩膀上的手指往上拢了一点儿,勾住他的脖颈。 接着,稍稍抬头,就强硬地亲在男人的唇角。 白逾明皱眉。 “井田在看,你确定要露出这个表情吗?”时浅渡凑到他的耳畔,轻轻地笑,“做戏做全套,这不正是你想要的么,哈尼?” 察觉到男人肩颈处的肌肉紧绷,她的表情愈发恶劣。 手掌掐住他的脖颈,又一次亲了上去。 415 白逾明3 你暗恋他? 第四百一十五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白逾明喜欢跟豁得出去的人合作。 他被时浅渡啄在唇上, 目光冷然地看了她两秒。 继而,唇角往上翘起,笑容多了些温柔。 他垂首, 面颊轻轻地在她脸上贴了一下。 “还是你想的周到。”他声音低哑, 语调平直,跟脸上温和的笑容比起来简直是两个极端,“突然觉得, 我们以后的合作一定会越来越愉快的。” “那当然。” 白逾明搭在她腰间的手掌微微用力,把她往自己身前按了一点儿。 两人距离拉近,在外人眼中更显得亲密无间。 “一会儿跳完舞, 我要离开大概十分钟, 你在这边稍作休息。” “嗯,好。” 时浅渡也抚上男人的背脊, 薄唇凑到他的耳畔。 她笑说:“你的舞跳的不错,以前练过?” 白逾明答:“略微学过一点, 学得快罢了。” 时浅渡点点头。 落在男人背上的手不正经地摸了摸, 又渐渐滑到腰间。 她挑起唇角:“身段也不错。” 白逾明目光微闪,短暂地蹙了下眉头。 一般人说“身材”比较多,说身段的,真是少见。 让他一下子想到了从前。 那时他嗓子好, 身段好,唱的也好,人们挤破了头想坐到前排听他的戏。 一晃,十余年过去了。 上海繁华依旧,富人纸醉金迷。 或许只有他觉得物是人非。 白逾明走神几秒,最终把目光重新凝视在时浅渡的脸上。 他淡声说:“看来你很擅长应付这种场合,还有功夫占我的便宜。” “……” 时浅渡眨眨眼睛, 忍不住轻笑。 她莫名觉得,白逾明这样凉嗖嗖地吐槽有点可爱。 跟从前板着脸“教育”她有异曲同工之妙。 变了,又没完全变。 还是偶尔能看到一点儿过去的影子。 “哪有占你的便宜。”她不觉得害臊,反而目不转睛地盯着男人的眼睛看,“不过是为了演得真一点儿,你不觉得这样看起来更像是真情人吗?” 白逾明没答她的话:“留洋回来的,果然开放。” 时浅渡反击:“留日回来的,果然更古板了。” 她心说,再不“开放”一点儿怎么把人搞到手? 等着他铁树开花么? “与古板无关,我只是更希望做成我想做的事。” 悠扬的舞曲到了尾声,白逾明牵着她的手走出舞池。 他说:“我以为你会把复仇放在最前面。” 时浅渡要是想,杀人复仇不过是眨眼的事。 但真复仇完了还怎么保持同盟? 所以,自然是要慢慢来了,不可能一上来就大动干戈。 “我离开一阵。”白逾明在她的手背上轻吻了一下,表演给在场其他人看,“很快就回来。” - 时浅渡不喜欢跟无关的人浪费口舌,也就不喜欢社交场合。 好在白逾明没有用太长时间,让她过于无聊。 他重新回到舞池旁时,正见到时嘉荣走到了时浅渡的身边,冲她举杯示意了一下。 “听说你是白先生刚留洋回来的女朋友,叫……米娅还是米什么来着,你们年轻人喜欢用洋文,我老了记不住了。”时嘉荣此时已经年近六十,但精神还不错,一身富态,“我跟白先生有许多生意上的往来,不知道他有没有跟你提起过。” “您这样的身份,我怎么可能没提起过。” 白逾明快步走到时浅渡身边。 抬起胳膊,自然而然地揽上了她的腰。 他特意帮时浅渡遮住时嘉荣的一部分视线,笑道:“这位就是我跟你提起过的商会会长时嘉荣时先生,这是我的女朋友Mia,刚从美国回来不到一个星期,她在外很多年,可能还不熟悉国内的情况,没有说什么您不爱听的吧?” 时嘉荣摆摆手:“那没有,你多心了,我们才刚说上话。” “那就好。” 白逾明侧头,抚了抚时浅渡额边的发。 他跟时嘉荣说:“我刚才突然被吩咐去处理点儿事情,您不介意我先带她一起离开吧?” “当然,请便吧。” 白逾明轻搂着时浅渡的腰,两人一起往大厅门口走去。 他垂眼,似是松了口气:“怎么没有避开他?你想一开始就暴露么。” “我离开家出国治疗眼疾时才十六岁,到现在都十几年了。”时浅渡并不在意,“从青春期到现在,模样大变,我就知道他肯定认不出我。” “那也很冒险。” 白逾明不赞同地蹙了下眉。 时浅渡拍拍他的手背:“倒是你,刚才动作很熟练啊。” 说抱就抱,这是跟别人“练习”过? “逢场作戏……” 两人才走出大厅,白逾明话没说完,就立刻转身与她面面相对。 抬手再一次熟练地搂住了时浅渡的脖颈。 他左手撑在走廊的墙壁上,侧头,借位做出一副亲上她的模样。 气息交织在一起,时浅渡轻声地笑。 她用余光瞧见,一身阔绰的王春跟他们擦肩而过。 “王老板,可算把您给盼来了。” 门口几声寒暄。 热络过后,归于平静。 白逾明直起身子,却被勾住腰身,重新栽了回去。 手掌撑在墙上,跟时浅渡保持着几寸的距离。 “刚才怎么那么紧张?”时浅渡明知故问,“是跟刚才那位王老板有渊源么,怎么还用这种法子躲着他?我还以为没有你白先生怕的人呢。” 看来,白逾明带她提前离开,才不只是因为时嘉荣。 更是因为他知道今晚师兄也会过来。 白逾明掰开她的手,站直身子。 他整理整理衣裳:“不是怕他,而是被他见了麻烦。” 说罢,他又睨了时浅渡一眼。 “我不像你心那么大,碰见时嘉荣还不避不闪。” “行了,还对我刚才跟时嘉荣打个照面耿耿于怀呢?被他认出来也是我的事,坏不了你的。” “话不是这么说的。”白逾明敛了下眉,“你是我的女伴,自然会波及到我。” “行,以后我躲着他,行了吧?” 时浅渡无奈地耸耸肩。 她观察着白逾明的表情:“我刚一回到上海,就听说过王老板的戏是咱们上海一绝,人人争着抢着听他一出戏,没想到还能在这种地方见到,还真是各界名流汇集啊。” 白逾明的嘴唇动了动。 像是嘲弄,又像是咬牙露出恨意。 “王老板的戏自然是极好的。” 他转身朝院外走去,不再做停留。 时浅渡跟在他身后,又道:“我记得小时候听说,他有个师弟,唱得才是最好的。” 白逾明的脚步短暂地停顿了一下。 “是么,我在国外,没听说过。”他装作不经意地问,“你见过?” 时浅渡轻笑:“你忘了我那时看不见么,怎么会见过?” “……” 白逾明垂下眼,似是放下心来。 也是,他已经旁敲侧击地打听过了,他们戏班子来到上海时,时家大小姐已经患上眼疾,看不见东西了,又怎么会见过他的长相呢。 “但我听过他的声音。”时浅渡牵住他的手,“确实是难得一见的好嗓子。” 男人的手指紧了一下。 抓在她的手上,格外明显。 果然,人再怎么样,可不可能没有情绪。 他不过是把那些都压抑下去而已。 白逾明被她牵着,站在华丽公馆的铁门之外。 不远处的建筑中传来阵阵声响,许是什么大人物站在中央开始讲话。 “不管什么样的嗓子,也总比我的声音好听吧。”他无声地扯了下唇,“走吧,那边有黄包车。” 时浅渡没动,白逾明被牵着手,也没能离开。 他拧着眉头回头:“怎么不走……” 薄薄的唇啄在了他的喉结上。 轻轻的,不重,却一下子掐灭了他的话。 垂在身侧的手指蜷到一起。 他窒了两秒,问:“你这是做什么?” “没什么,把刚才替你掩饰的债讨回来罢了。” 时浅渡歪歪头,笑起来的时候,怎么看都不算正经。 她笑说:“以为你是个正正经经的人,没想到搂腰低头亲吻几个动作做的这么熟练啊,这得是做过多少回才练出来的?” 白逾明没着她的道:“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 时浅渡挑眉:“没吃过猪肉?” 这是真没跟别人排练过? “看样子你是吃过不少猪肉。” 白逾明淡淡睨他一眼。 两人边走,经过一辆黄包车。 他想坐车走,却被拉着手一直往前走去。 “倒也没有很多,只是有过一个很笨的家伙,掏心掏肺地对兄弟好,反而被他的兄弟害得一无所有,身边的人只想利用他,榨干他最后的价值。”时浅渡牵着男人的手,不轻不重,不让他松开,“以前我不在,没能帮上他的忙,他吃了不少苦……” “……” 白逾明抿了抿嘴唇。 不可抑制地想起了从前的事。 他相信的人,一个一个地背叛他。 一颗真心,换来的全是些虚情与假意。 放眼整个上海,竟是一无所依。 不过,他得感谢那些。 不然他怎么能混到今天呢? 以前真是太蠢了,才会被那么简单的计俩和虚伪的面孔骗得那样惨。 往后就再也不会了,他可以把一切都掌握在自己的手里。 再也不被别人所负。 “但现在我回来了,肯定不会再让他吃苦。” 白逾明被身边的声音拉回思绪。 他轻笑了一声:“那他很幸运。” 还有人真心想着。 “是吗?” “嗯。”白逾明应了一声,又问,“你既然心里有他,还跟我合作?” 说着,他顿住脚步,轻抚上时浅渡的腰。 “不会让他误会么,还是说,现在他还不知道?” 他可不希望身边有什么不安定因素。 时浅渡的视线顺着男人的脸一直往下,顺着手臂,落到自己的腰间。 她勾起唇角,笑道:“他知道,但没事,我们还不是那种关系。” “噢。”白逾明目光微凉的注视她,“你暗恋他?” “……” 这么说好像有一点点奇怪。 但非要说的话,也没错。 时浅渡点头:“是这样吧。” “我说你怎么一点不怕被时嘉荣提前看穿身份,原来一早的目的就不是给自己报仇……而是为了一个男人么?” 再开口时,白逾明的语气中掺杂了淡淡的嘲弄。 他往前一步,又逼近了一些。 生着茧子的手指抚上时浅渡的脸。 “为了一个男人,主动犯险,主动跟另一个才见面的男人同居一处,主动扮演其他男人的女朋友……亏我以前觉得你应是个聪明人,算是我看走了眼了。”他猛地用力,掐住她的脸颊,“你愿意犯蠢没关系,要是影响到了我,别怪我无情。” 要不是才做出一副男女情深的样子从公馆里出来…… 他真想立刻跟这个女人翻脸。 “男人么,虚情假意,别怪我没提醒你,到时候竹篮打水一场空,什么都赔了。” 时浅渡微扬着头,看白逾明神情阴狠地跟她说起男人的虚情假意。 莫名其妙的,突然就…… 唔,很想把他按在床上,直到他哭出来。 那股冲动真的很突然,一下子从心头涌出。 不知道过去总是很含蓄的白老板现在会是个什么样呢? 她捉住白逾明的后颈,扬头亲在他的唇畔。 接着,懒洋洋地笑。 “可我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你怎么就知道最后是我吃亏?我是可以为他做很多事,但你放心,我是不会忘记我们的同盟,不会影响到你的。”她缓缓抚上男人的唇,问,“说我这么多,那你呢?你也会像你说的一样虚情假意吗?” 温软的触感轻轻落在唇畔。 白逾明的眉宇动了动。 也不知是因为时浅渡跟他从前一样蠢的厉害,还是因为嫉妒有那么一个人可以在低谷时仍然得到别人的帮助而非背叛,他心中冒出一股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火气。 真的会有这么愚蠢的女人吗? 为了喜欢的人,竟然主动出卖自己。 真是跟他过去相比都不遑多让。 他带着些怒意:“你就是在我眼前死了,我都不会眨一下眼睛。” - 身后有尾巴。 白逾明拧起眉头,扶着墙壁顿住了脚步。 身上失血过多,头脑已经开始不清醒了,昏昏沉沉。 拖着这样的身子,好不容易快到了家门口…… 是伤口失血太多干扰了他的注意力么? 竟然犯了这么低级的错误,没有发现身后有尾巴。 对方跟了他一路,他这么虚弱却没有对他动手,想必是想从他这里得到什么,若是被他们知道了他家住哪,难免会被人把家里翻个底朝天,他跟时浅渡也定时躲不过严刑拷打。 一定不能把人引到家里。 他勉强撑住身体,加快了速度继续往前走,路过家门口也不打算停留,想在下一个路口转弯,绕远一些,再把身后的尾巴解决了。 他才加快脚步,身后的人明显也加速跟了上来。 不想就在这时,时浅渡推门而出,扶住了他已经被血浸透的衣袖。 “走的时候信誓旦旦说不用我帮忙,怎么弄得这么狼狈?” “你出来干什么?” 他瞳孔微缩,情急之下拔出枪指向了时浅渡,冲门里晃了晃。 心中祈祷,对方在夜色中认不出她的脸。 他扬声说给尾巴听:“滚,不然我开枪了。” 可这法子明显没用,身后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不用回头,光听声音就知道不只是一个人。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枪里的子弹早用光了,装装样子还行…… 来真的,一下就露馅了。 这段时间,时浅渡做的都很好,没有因为男人烧坏了脑子,他还以为能一直保持下去。 谁想到在这么个关键时刻给他掉链子! 大晚上的不好好睡觉,难道是特意等他回来不成! 就算他受伤了,能跟他一路还没被他发现的,必然是高手中的高手。 白逾明咬牙,一边挡在时浅渡面前一边把她往门里推。 “你快从后门……” 不等他说完,两个黑影就已经蹿到他们面前。 与此同时,一只手避开他的伤口,带着他往后一躲。 紧跟着,他只觉得背后一重,就被人推进了门里。 极度的懵怔紧张中,白逾明回头。 只见时浅渡轻而易举地夺过刺过来的刀子,手臂猛地一动,就传来“咯嘣”一声,直接掰断了黑衣人的胳膊,男人手中的枪也应声而落。 她看也没看,脚上一踢,枪就滑到了他的面前。 而那把短刀在她手中灵活地转了一圈,眨眼间就割破了两人的喉咙。 他们的子弹甚至都没来得及出膛,就已经命丧刀下。 “想要活口而没有在第一时间开枪吗?” 时浅渡将手中的刀往地上一掷,刀尖瞬间没入地面,直愣愣地戳着。 她蹭蹭手中的血:“那这盘算你们是打错了。” “……” 白逾明只跟她过招过一次,知道她有些功夫。 但他没想到是可以转眼间杀死两人的功夫。 时浅渡扶住他的手臂:“来,进去让我看看伤口。” 白逾明回过神:“等一下,把他们处理了。” “没事,就在这儿丢着好了。”时浅渡轻轻揽住男人的腰,“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他们背后的人不会认为你会在家门口杀人还不处理尸体的。” 也是。 白逾明动了动嘴唇,终是没有反驳。 他被扶着坐到床边,嘴唇已经快要失了血色。 “我问你什么,你总是说不用我帮忙,现在好了,伤成这样。” 时浅渡拿出药箱,端出备好的热水,看着他被血浸透的衣袖,敛了下眉。 其实她可以早一点去帮忙的,但以白逾明现在的性子…… 要是她出现在了“不该出现”的地方,估计这人非但不感谢她,还得怀疑她。 一旦怀疑,就更难建立信任了。 她动作很快,先给他注射了适当计量的凝血药物,又检查了伤口:“还好没有伤到大动脉,你也按对了地方,一直压着止血点,要不然你可能没法活着回到家。” “我伤到了哪我自己心里有数。” 他受过的伤多了,要是这点谱都没有,怎么活到现在? 不过,有人接应后还帮忙处理伤口…… 倒是少见。 白逾明忍着疼,看着身前的人帮他动作熟练地处理伤口。 家里医疗用品非常简陋,她竟然能随机应变,这么淡定地应对。 目光从鲜血淋漓的伤口上缓缓移动,落到时浅渡的脸上。 恍惚间,他好像在她眼里看到了心疼。 失血太多了导致头脑昏沉,反应变得缓慢。 直觉告诉他,不应该这么让她帮忙。 如果习惯了有人善后,人就容易产生依赖,就容易软弱,就容易…… 产生不该有的信任。 就容易落入更大的陷阱里。 他不就是太相信旁人了,才会落得那样悲惨的下场,一步步地走到了今天么。 所以,不能被虚弱时的错觉侵蚀了心神。 他想把时浅渡赶走,自己处理接下来的事。 但身体太沉了,就是抬起胳膊的力气都没有了。 “下次再有这样危险的事,我可以帮你。” 白逾明垂眼,收回视线。 他拒绝的干脆:“不用了。” “万一下次你没法活着回来怎么办?”时浅渡真想在他伤口上狠狠地拧一下,“我们是合作伙伴,你整天叫我不要掉链子,可你要是哪天挂了,我找谁说理去?我可是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了,一点儿隐瞒都没有,你好歹尊重尊重合作对象吧?” 白逾明没有说话。 她又说:“你就从没想过真有个帮手么,我又不会背叛你。” 提到“背叛”二字,白逾明翘了下嘴角。 不背叛,不过是因为递到面前的利益不够大。 更何况她还是为了别人才跟他同盟。 把自己的身家性命都放在一个为了别人而豁出去的女人身上? 他才没有那么蠢。 不过话说回来…… 会为了男人而做到这种程度,练得这样一身本领,是不是也说明她是个重情义的人? 可惜了,再是重情义,也不是因为他。 如果他跟那个男人之间有了冲突,时浅渡必然会放弃他。 他断不能把后背交给一个有不安定因素的女人。 只有自己能信任。 他再也不要相信别人了。 直到伤口完全处理好了,白逾明也没有说话。 时浅渡给他盖上薄被,拿起浸了温水的毛巾,擦掉他脸上的尘土和血迹。 熟悉的五官渐渐变得明朗,比起从前的白老板,多了些冷硬。 因为失血,唇色显得苍白。 她沾了点水,轻轻润在男人发干的嘴唇上。 白逾明靠在墙边,抿了下唇:“帮忙包扎我感激你,但这种事就不劳烦你做了,该睡觉就睡觉去吧。” “你才是该睡觉就睡觉。” 时浅渡按住他的肩膀,想让他躺下。 可他偏偏不动,就这么坐着。 她语气强硬道:“好好休息才能好的快一点。” “我还有事。” 时浅渡无奈。 一手落在男人脸旁,拇指轻轻地抚了抚他的耳朵。 瞧着他低垂着眼眸的虚弱模样,心中无声地叹了一下。 合作许久了,还是没能让他信任么? 她家白老板确实难搞。 以前就是死心眼,认定的事八头牛都拉不回来。 现在心冷了,更是难哄好了。 白逾明蹙了蹙眉头。 温热的指肚反复磨搓在他的皮肤上,干燥而柔软。 轻轻的,一下一下,让人心头涌出倦意。 许是失血太多太累了,很想在这种轻柔的抚弄下闭上双眼睡去。 这女人…… 不知道是不是为了跟他演出真情侣的感觉,她总喜欢动手动脚。 偶尔摸摸他的头,搂一下他的腰,亲一下他的唇…… 那些都算了,今天还这样摸他的脸和耳朵。 漂亮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他动了动唇,才想说什么,就又听时浅渡开了口。 “你不信任我也没关系,等你想告诉我的时候再说吧。”时浅渡揉揉他的头,“反正我一直都在,绝不会抛下你的。” 白逾明扯扯唇:“还是留着说给你喜欢的人吧。” 他的嗓音本就沙哑,此时很虚弱,气音更是哑得厉害。 弄得时浅渡怪心疼的。 她往前靠一点,避开伤口,把人抱在怀里。 她轻笑道:“我已经跟他说过了。“ 白逾明心头不轻不重地一跳。 因为虚弱,又怕挣开伤口,就没有反抗她。 下巴搭在她的肩膀上。 他甚至能感觉到时浅渡身上的温度,闻到淡淡的香气。 呵。 他无声地笑了一下。 跟别人说过的话,又拿过来哄他。 也是,能跟他这么个合作伙伴说说好话不错了。 真羡慕啊。 他上次听到这样的话,什么“不会抛下你”、“我怎么会害你呢”…… 还是哄他入局的骗局。 416 白逾明4 她又一次亲了上去。 第四百一十六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白逾明的身份特殊, 就算是受伤严重失血过多,也没有休息,第二天一早重新把渗着血的伤口处理一遍后, 吃了点东西就又出门正常工作去了。 好在这不是夏天,不会闷到伤口发炎,还可以穿厚实一点遮蔽伤口。 即便如此, 拖着最少要休息一周的伤口去工作, 对伤口的愈合没有半点好处。 伤处反反复复地挣开, 天气不热,都有些地方化了脓。 一连半个多月,都没能完全愈合。 白逾明自己不太在意, 总是说这样的伤他受得多了,应付应付总会好的。 可他也没拒绝过时浅渡的照料,每次换药, 都任凭她在身上摆弄。 他觉得他们配合的挺好的。 到目前为止, 时浅渡确实从没做过任何坑他的事, 反而处处照顾帮衬。 有时候他觉得, 如果他们可以永远没有利益上的冲突, 就这么一直相互配合着…… 倒也不算差。 有搭档了,很多事比从前做的顺溜很多。 就算他依然没有把他身上的任何秘密透露给时浅渡。 好在她从不介意,也不多问,很让人省心。 他坐在床边,垂眼看着时浅渡搬着医药箱坐过来。 时浅渡解下又染了血的纱布, 拧着眉头吐槽:“早知道你这么不珍惜自己, 那天晚上我就应该遵从本心,狠狠地按在你这伤口上,疼死你算了。” “你那时要是对我动手, 我怕是应激之下一个枪子就嘣过去了。” 白逾明用手指点了点他的枕头下面。 这里常年放着一把枪。 “嘁,说的唬人。”时浅渡白他一眼,“你哪有自己说的那么无情,那时那么危险,你自己伤得又重,还不是让我赶紧从后门逃跑,想要自己拦下他们。” 白逾明垂下了眼。 他停顿片刻,说:“他们是想从我这儿得到情报,你什么都不知道,被抓了就是徒增伤亡,没有必要。” “但那时对你来说,是我打破了你的节奏,你还骂我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来着。” 时浅渡先用温水和酒精把他的伤口四周清理一番,动作小心。 接着,选了选药箱中的药,把药粉洒在一块叠好的纱布上,按在伤口上。 她调侃道:“我还以为你死也会拉个垫背的呢。” “……” 可不是么,当时的情况就应该恨恨地拉她垫背。 谁叫当时情急,他来不及多想呢。 这么多年了,他最本能的反应竟然还是“反正自己跑不掉了,就不要伤及无辜了”。 可她哪里无辜了啊。 白逾明略带自嘲地扯了下唇角。 他抿抿唇,找了个理由。 “找机会让你走,是希望你逃了之后能想办法救我。” 眼皮掀起,沉静的目光直勾勾地盯住时浅渡。 他问:“还是说,我出事你不会救我,大难临头各自飞了?” 男人的表情跟从前无异。 阴郁,冷硬。 但这个问题,好像对他格外重要。 时浅渡与他对视。 一时间,房间中变得格外安静。 似乎空气的流动都减缓了。 啊,这个氛围好适合亲吻啊。 可她如果不回答就直接亲上去…… 白逾明不打她才怪。 可恶,好想亲他一下。 共处一室有一个月了,除去一起外出那几次,轻轻亲一下都没机会。 她也是会馋她家白老板身子的好不好。 时浅渡有一点点走神,就没能立刻回话。 于是,她看到男人慢慢勾起唇角,眼底复杂的情绪逐渐消失,再没了温度。 就在他掀起嘴唇要说些什么的时候,时浅渡突然不轻不重地打在了他的脑袋上。 把他打得发蒙,睁大眼睛瞪着她。 “你到底是真蠢还是假蠢?”时浅渡气笑,揪着男人的耳朵不客气地拧了拧,“我都为你杀人了,已经做出了帮你的选择,在外人看来我们也早就是利益共同体,你到底是怎么问出这种问题的?” 白逾明揉了揉被她拧红的耳朵。 “问都问不得么……?” “我肯定会救你啊。”时浅渡打断了他,不客气地骂,“傻不傻啊你。” “……” 白逾明眉宇微敛,心头乱糟糟的。 以前太容易相信别人,被人骂蠢。 现在不喜欢相信别人了,继续被人骂傻。 真是摆脱不了这两个字了。 “是吗?” 他淡淡地问了一句。 时浅渡毫不犹豫:“当然了。” 白逾明低哼:“你最好说的是实话。” “要不是实话,你又想跟我放什么狠话了?” 时浅渡拎起被子,掖到男人的腰间。 手掌顺势按在那旁,逼到他面前,直接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白逾明收回视线,垂下了眼眸。 细密的睫毛遮住眼底的神色,在皮肤上留下淡淡的阴影。 他说:“我平生最恨背叛了我的人。” “我看出来了。”时浅渡笑了笑,“所以我不会给你恨上我的机会。” 白逾明沉默地拧拧眉头,随后跟着笑了一声。 也不知是在笑什么。 “省省吧,漂亮话谁都会说,我听过太多了。” 他快速看了眼时浅渡。 眼神不像最初见面时那样阴冷,却依然凉薄。 像是经历过人生百态后,陷入了死寂。 可还是在收回视线的时候,眼尾划过一抹自嘲和悲哀。 细微的情绪翻涌,因为自己过去犯的蠢和付出的代价而久久不能释怀。 时浅渡掐了掐他的脸:“你不要总说这种不利于搭档团结的话好不好?” 白逾明难得眼底露出些笑意,好笑地看她一眼。 他问:“那我应该说什么?” 有时候觉得,时浅渡这人办事还算稳妥,可有时候又觉得吧…… 着实有些小孩子气。 年纪是比他小了十岁,可怎么说也是二十大几的人了吧? “你应该说……” 时浅渡眼珠转了一圈。 她笑:“最简单的,你说[我相信你]就可以了啊。” 白逾明没说话。 沉默是他最好的回答。 “四个字而已,有那么难么?”时浅渡在他面前晃了晃手,“如果别人骗了你,你也可以反过来骗别人啊,说一下又不会少你块肉。” 这么说倒是没错。 只是…… 白逾明只是觉得,有些讽刺了。 他淡淡地注视着时浅渡,在看到她冲自己眉眼弯弯地笑起来时,别开了脸。 受伤时被其他人照顾,果然容易叫人变得软弱。 先是开始羡慕那个未曾谋面的男人,有些埋怨老天爷,为什么别人能遇见真心相待的人,而他却一路这样坎坷? 现在,又被个小姑娘哄骗着说些连他自己都觉得好笑的话。 停顿了许久,他还是说:“好,我相信你。” 是故意用敷衍的口吻说出来的。 时浅渡咧开唇笑了。 白老板愿意顺着她的意思说出口,天大的进步。 想来,他还是会希望有人能不要背叛他,永远不会抛下他。 而她就是他期待出现的那个人。 “这就对了嘛。”她摸摸男人的头,哄道,“那再重复一遍好不好?我爱听。” 白逾明喉结不由自主地滚了一下。 面上却露出些不耐烦。 他拧起眉头:“我没时间跟你玩什么过家家……” 话没说完,就被时浅渡轻轻亲在了唇上。 “……” 没说完的话被堵了回去。 白逾明靠墙坐在床边,没躲,平静的让她啄这么一下。 接着,他轻轻地嗤笑一声:“别拿那些男女之间相互哄人的法子……” 时浅渡又一次亲了上去。 手掌抚上他的脖颈,揽在掌心。 先是用牙齿咬上他温软的唇,接着一点点地扩大侵略范围。 她一手撑在男人身边,一手抚着他的后脑,动作柔和,却也强势。 不容得他拒绝。 当然,如果白逾明咬上来或者推开她的话,她也会退出去。 但白逾明没有。 他就那么靠着墙,眯起双眼,看着近在咫尺的脸。 任由着自己被她慢慢地亲到有些缺氧。 许是身体的本能,心脏跳动得比先前快乐一些。 镜片后面的双眼染上些绯色。 他眨眨眼,在他们彻底分开之间,掩盖了痕迹。 “得寸进尺。”他像是从未被亲过,像是对于刚才发生过的事情毫不在意,“对外装装样子亲上几下,已经没法满足你了是吧?” 时浅渡搂着男人的脖颈,薄唇亲在他的下颚和喉结上。 她懒洋洋地笑说:“可能是有那么点儿得寸进尺吧。” 发觉白老板对她不是毫无感情,就直接亲上去了。 “可你不是也没有拒绝么?” 白逾明掀起唇:“有年轻漂亮的姑娘主动送上门来,为什么拒绝?” “是啊,为什么拒绝呢?” 时浅渡笑容扩大,喉咙里忍不住发出低低的笑声。 她嘟哝:“以前你怎么就没吃过猪肉呢?” 一边说着,她又一次亲了上去。 双手捧住男人的脸,让他仰着头与自己亲吻。 唇舌湿濡地纠缠在一起,他依然没有拒绝。 他跟他的搭档越界了,又好像没有。 可能是被她在外面亲过许多次嘴唇的缘故吧,白逾明并不觉得反感。 突如其来的吻固然叫人意外,但又莫名觉得水到渠成。 不过是两个心怀鬼胎、不知道有没有未来的人抱在一起取暖罢了。 他是这么告诉自己的。 “我说没有过你就真信啊?主动送到面前的女人,为什么不碰?又不是什么苦行僧。”他嗤笑,“就你这样的女人,别太容易被男人骗了。” 时浅渡挑眉:“那你也太随便了。” 她心里并不相信这人的话。 明明亲得毫无章法,还非要装成身经百战。 装都装不像,啧。 白老板骨子里啊,就是那种规矩又守礼的人。 还有一点儿小古板。 吃亏了会变得阴狠,却并不随便。 毕竟,唔,他可是在床上玩了点花样都羞得几天避着她不见的人。 明明他爽得很,可就只是尺度大了那么一丢丢…… 咳咳,想起以前的事,真的很容易让人心猿意马。 她不由得拧着眉头咳了一声。 提醒自己别刚亲上就想着按住白老板在床上压榨。 要是把白老板气极了,那岂不是得不偿失。 “我随便?”白逾明以为她皱眉是不高兴了,轻轻点在她的肩膀上,“你心里有人,却还对我投怀送抱,才是更随便吧?” “我喜欢的人……” 时浅渡手指穿进他的黑发,拇指刚好抚弄在耳朵上。 她意味深长地笑:“好像还蛮喜欢我亲你的。” 她瞧着,她家白老板可一点儿都不反感。 没准还被亲得挺舒服的。 “……” 白逾明心里没忍住,暗骂一声。 见她笑得越是明媚灿烂,就越是觉得堵的慌。 这算什么意思? 难道是那个男的希望她用这种方法勾引他,吊着他,捆绑住他,以此加深合作关系,她就真的像个蠢货一样什么都听别人的? 就毫不犹豫地亲他、抱他,甚至是…… 哈,真是够笨的。 就算是现在时代进步,不再讲究什么处.子之身,但一个能把她往别人身上推的男人,又怎么会真的重视她、在乎她呢? 不会是对方给她画了个大饼,她就什么都信了吧? 这女人真是蠢透了,蠢透了。 他没来由的生气。 仿佛见到了过去别人说一句什么就会相信的自己。 又特别的嫉妒。 那样缠绵悱恻地与他亲吻的人,竟是死心塌地地为了别的男人。 他不求有什么红颜知己,只要是个活的,是个人,别管老的少的男的女的,能在他性命攸关的时候拼全力救他一次…… 他可能也不会活成现在这个样子吧。 要是蠢人都喜欢蠢人,笨蛋都爱上笨蛋就好了。 谁也不会骗谁。 傻乎乎、乐呵呵的,就那么活。 可惜啊,想要的人得不到,拥有的人不珍惜。 世上万事万物,是不是大都这样? 他总是告诉自己,只要是报仇雪恨,一切就都结了。 没了恨,没了怨,也绝不后悔什么。 没什么需要留恋和怀念的,什么都释然了。 可人不是神,又怎么会那么轻易的释然,又怎么会不心存幻想呢。 时至今日,他依然会在某些时刻不经意地想,如果有人能真的念着他、真的对他好就好了。 后来所发生的一切,可能都会变得不同。 可他那时就是个戏子。 再怎么众星捧月,那也只是个戏子罢了。 别人捧他,他就万人瞩目; 别人不捧了,他就是连路边的野草都不如。 谁都能踩上一脚。 尤其是嗓子坏了,那还算是什么角儿啊。 人们大都是尊敬他受人瞩目时的身份,却没有几个人能打心底里…… 去敬重爱怜一个下九流的戏子。 417 白逾明5 不爽吗? 第四百一十七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白逾明一向不喜欢应酬, 不论从前还是现在。 不一样的是,现在违心的话,也能自然而然地随口就说了。 作为一行大佬中地位最低的陪衬, 必然是敬酒最多、陪酒最多的人。 人们也乐得灌醉了人,再多加调侃,让饭局多些乐子。 一顿饭局下来, 早被灌得面颊红润,冷清的眼底都变得迷蒙。 他酒品很好,就是迷迷糊糊的, 也不会闹出乱子。 从头到尾,都是一个合格的陪衬。 一个晚上过去了,他陪着几位颇有地位的政.界商界大佬离开包间,走下楼梯,穿过前厅,看着他们在离开前相互攀谈,说些客套的话。 他则是顶着红扑扑的脸,勉强礼貌地欠欠身,目送他们坐车离开。 最后, 身边只剩下了现在的上司井田以及他的副官和司机。 井田拍拍白逾明的肩膀:“你今天表现得不错。” “不敢当,都是将军教导的好。”白逾明垂首, 醉醺醺道, “我送送您。” 他的舌头有点大, 声音发软, 一听就知道醉得厉害。 “今天你喝成这样,就不用你送了,有人来接你。” 井田摆摆手,往大门外走去。 门外的台阶下停着一辆车, 正在等着他们。 他说:“你可是我的得力干将,自己这么回去,我哪里放心?” 白逾明跟着在门口站定:“有人来接我?” “怎么,不希望我来接你吗?” 时浅渡早就等在门外,冲他们摆了摆手。 白逾明微怔。 心中有一瞬的别扭。 刚才他对那些人卑躬屈膝的样子,她都看在眼里吗? 还有他喝到满脸涨红、阵阵反胃的样子…… 井田也跟着怔了一下,眼底闪过一丝诧异与愤怒。 还没等他们脸上的惊讶褪去,时浅渡就已经抢先一步上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按住两人的肩膀把他们重新推回了大饭店的门里。 “小心!” 与话音同时响起的,是一声枪响。 子弹深深地嵌入墙壁,留下一道裂痕。 这片是富人经常光顾的区域,安保工作相当严格,少有人敢在这边闹事。 一旦出事,那就是重大事故了。 常年生活在和平中的富家公子小姐们,哪里见过什么真刀真枪,顿时吓得够呛。 场面混乱,尖叫四起,井田的属下连忙上前拿出枪支护在门口。 井田本来喝得有一点儿醉,被这一枪弄得立刻清醒了。 要是他没看错的话,如果没被推进来,刚才那一枪必定要打在他身上。 就是大难不死,也是鬼门关前溜一圈。 “给我好好地搜,一直苍蝇也不准放出去,我倒要看看,是谁敢在这里刺杀我!”他整理整理衣裳,总是摆出和善姿态的面容顿时阴毒起来,“留活口,我要亲自审!” 白逾明也没想到会突然有这么一出。 这下子,还哪有心思胡乱想。 他揉了揉发痛的头:“对不起,将军,我失察了。” “不关你的事。”井田瞪向自己的副官,“要你有什么用?!你就在我身边,还需要别人来提醒,要不是时小姐反应及时,我的位置给你来坐?” 副官吓得够呛,一个劲儿地鞠躬,就差跪在地上磕头谢罪了。 “实在抱歉将军,绝不会再有下次!以后一定加强安保!” “哼。” 井田冷哼一声,转头看向时浅渡的时候,面色略微缓和。 他说道:“今天多亏了你,才有惊无险。” “将军哪里的话。”时浅渡笑着挽住白逾明的手臂,“我们以后还要仰仗将军,都是应该的。” - 搜寻刺客的事有警署和井田自己的人去办,白逾明喝的醉醺醺的,井田就等到四周消停下来之后,让他们先回去休息了,还派了专车送了他们一程。 白逾明谨慎,习惯叫车停在附近的巷口,自己再步行穿过弯弯绕绕的街巷。 偶然有尾巴跟着,也能被他顺利甩掉,一直以来都没出过差错。 这回,依然是在附近的巷口下了车。 因为那边出事,几乎半个城受到影响,全都戒严了。 这边更是安安静静,不见人烟。 白逾明吹了一路风,面上的红霞已经褪去不少。 但身上的酒气还很浓重,吹不散。 好在喝的都是上好的洋酒,没什么臭味,乍一闻反而有些酒香。 他扶住墙壁,缓缓酒后坐车带来的不适感。 时浅渡拍拍他的后背:“还好么?这是喝了多少。” “没事,没多少。” 白逾明摇摇头,站直了身子。 不是很想…… 在搭档面前表现得像是个酒鬼。 所以推开要扶他的时浅渡。 他脚步还算稳当,脑子也不糊涂,直接往家的方向走去。 就算喝多了话也很少,就算被人套话也不会说出什么。 直到两人到家,关好了房门,他才再次开口。 “时浅渡。” 他杵在桌子旁边,给自己倒了杯水,去去酒气。 语调还不太对劲儿,但思路是清晰的。 “今天是怎么回事?我不是说过,井田叫人跟你说什么你都不要听、找借口推脱掉的吗?”白逾明皱起眉头,“还有那一枪,别跟我说那和你没关系。” 因为喝太多酒了,他说话还是温温吞吞的。 看着凶狠,语调却没什么攻击力。 时浅渡脱下外套挂在衣架上。 “你怎么就这么肯定?” 这人喝得酒气这么重,竟然还能保持清醒理智。 还以为他得倒头就睡呢。 现在看来,更像是在应酬时装成醉得不省人事的样子。 “井田不了解你,我还不了解么。” 白逾明一口气喝光了杯子里的水,手指按在太阳穴上揉了揉。 今天喝的确实有点多,往日不会头疼的这么厉害的。 “好吧,算你说对了。” 时浅渡把男人按在床上,让他好好休息。 接着递给他两粒解酒药和半杯水。 “但还不是怪你把工作做得太好了,让他总是想用嫁女儿的方式把你拉拢过去?今天他突然派人找到我,让我晚一点儿过去接你,可一路上又总有人跟着我,明摆着不是什么好事,那我不得找个机会表表心意,让他知道你我都会好好为他们效力么?” 白逾明拍开她的手,杯子里的水顿时洒在地上。 他露出些怒容:“为什么不跟我商量再决定?” “有人跟了我一路,我是特意选了人最多的路才没让他们找到动手的机会,今天我能避开,难道以后天天避开吗?真碰面了你是希望我把他们杀干净还是希望我站住不动给他们杀?”时浅渡语气变得强硬了一些,“今天他从饭店里出来这种大好时机,错过这村就没这店了。” “可他如果发现人是你安排的呢?” 白逾明猛地从床上站起来。 他双手按上时浅渡肩膀:“你知道我废了多大的力气,才得到他的信任么!” 一双生着不少茧子的手死死抓在肩膀上,生疼。 时浅渡拧起眉头,拍了拍他的手腕。 “你冷静点儿,我做事你还不放心?过去这段时间也帮你做了不少事,哪次给你掉链子,哪次让你暴露了?我既然做了,就绝不会让他怀疑的到我们头上。” 白逾明抿嘴,沉默几秒后,又突地坐回到床上。 他双手捂住脸颊,用力地揉了揉。 一双眉紧紧地皱在一起,透出深深的倦意。 “对不起,我喝多了。” 许多年如履薄冰,走错了一步,可能就命丧当场。 所以脑子里的那根弦一直紧紧绷着。 直到跟时浅渡合作以来,才稍微松了口气。 他渐渐的,开始把一些无关机密却也至关重要的事拜托给时浅渡,两人一起合作截取情报、侧面援助营救同志,本质上那些事都跟她无关,她却抛开性命陪他一起完成。 每次,他们都能一起全身而退,无一例外。 无论是哪方面技能,她都是一顶一的好,再怎么样也无需怀疑她的能力。 只要有她在,他就知道一切都会顺利。 他甚至有一点…… 他不应该跟时浅渡生气的。 可能是放松了精神,情绪反而更不稳定了吧。 也是好笑。 胃里烧的难受,大脑也昏昏沉沉,神经一下下的疼。 他忍不住烦躁又懊恼,手掌又搓了搓自己因酒精作用而发烫的脸颊。 “对不起,我脑子不清醒。” “行了,道歉就算了。” 时浅渡在他身上看到了一种颓丧感。 这还是几个月来,第一次看到他这个样子。 大概跟酒精也有关系吧。 以前他也时不时的陪人喝酒,但不会被灌到这样。 看过去滴酒不沾的白老板变成这样,她心里也不是很舒服。 如果不是他坚持想自己复仇,如果不是他想复仇的人里,有可以让整个世界陷入蝴蝶效应的人,现在还不是动手的时候……她可以快准狠地帮他解决掉所有仇恨的。 没有仇恨,会不会过得轻松一些? 又或者,没能亲手报仇,反而陷入更深的痛苦里? 时浅渡无奈地叹了一下。 转身去再接杯水,好给他把解酒药吃了。 白逾明抓住了她的手腕。 “等一下。”他抬头,“你还在生气吗?” 时浅渡回头:“你说呢?” “……” 白逾明眉角抽动了一下。 他眼尾脸颊尽是红潮,醉醺醺地盯着她。 不动,也不说话。 半晌,他抬手,揪住了时浅渡的衣领,让她低下头来。 与此同时,他仰头,轻轻啄在她的唇上。 时浅渡俯身在男人面前,一手按在他的肩膀上。 她勾了下唇角:“亲我干什么?” 这可是白逾明第一次主动亲她。 他们是不清不楚地亲过几次,但每回都是她先起了色心,占占白老板的便宜。 “以前你惹到我了,不总是这样吗?” 白逾明垂眼,没看她。 时浅渡没少说些他不爱听的,总是亲他一下哄上两句就算了事。 他准是上辈子欠她的,每回这么一弄,还真就消气不少。 时浅渡抿抿嘴唇,憋住了笑意。 她故意板起脸:“怎么,吼人之后亲一下就想让我消气?” “……” 他刚才语气是不太好,但也没到吼的程度吧。 白逾明凝视着那张朝夕相处了几个月的脸。 她喜欢对他笑,眉眼弯弯的,笑得慵懒又好似胜券在握。 就算他一直没有好脸色,她也不介意。 像这样冷脸对他还是第一次。 一点儿也不好看。 抓住时浅渡衣领的手指攥紧,又把她往下拽了一些。 唇上带着些酒气,轻轻亲在她的唇畔。 他其实没有很醉。 但他让自己用一种醉醺醺的、迷迷糊糊的语调开了口。 “不然呢,你还想怎么样?” 他贴着时浅渡的嘴唇说话,温软的唇瓣相互摩擦。 徒增一种说不清也道不明的暧昧感。 时浅渡低低地笑:“你不知道应该怎么做吗?” 白老板这真不是在故意勾引她么? 指向性不要太明显。 真是稀奇,有生之年还能看到白老板似是而非地勾引人。 “那就听我的吧。” 她终于主动亲上去,掌握了主导权。 手掌按住男人的肩膀,一边撬开他的唇,一边把人放倒在床上。 白逾明没有拒绝。 就像最初撬开他唇齿的那次一样,没有拒绝。 他这段时间一直是这样。 不主动,不拒绝。 对两人越界的那一点儿暧昧视而不见,又…… 在唇齿相依的某些时刻,有些上瘾。 直到现在,他还是不主动也不拒绝。 躺在床铺上,眯着双眼让时浅渡随意亲吻。 直到那手指一动,解开了他的腰带,他才轻轻地抓住了她的手腕。 “你想好了吗?” 白逾明眯眼咪蒙地看她,手指稍微用了些力气。 他一字一顿地缓声问:“是你真的想这么做,还是为了别人才这么做的?” 说到后面那句,他唇角一扯,嘲讽地轻笑。 废话,她都心心念念地觊觎他好久了…… 白逾明这个笨蛋,真看不出来吗? “当然想好了。” 时浅渡吻上男人的脖颈,又在喉结上反复舔舐。 手指穿进他的发间,轻轻地抚。 她嗓音变得低哑:“倒是你,想好了?” “……” 白逾明的喉结滚了滚。 他沉默片刻,眉间冒出些自嘲与凄然。 “我不知道。”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 借着酒劲儿装醉,主动勾着时浅渡与他一起越界吗? 许多人都说,男人可以跟很多女人上床,但只会跟喜欢的人谈感情。 但他觉得自己不是这样的人,他真的挺传统挺古板的。 “那我替你做选择。” 时浅渡不再给他犹豫和反悔的机会,又吻上他的唇。 轻而易举就让男人发出了低低的喉音。 “嗯……” - 为了让自家白老板不再像过去那么保守,时浅渡这回没有从最基础的开始,而是一上来就贼心四起地搞了些尺度略大的玩法。 这就导致…… 他死死板着脸,耳朵却红的要命。 脸上也是黑红黑红的,一边昂头喘息一边瞪她。 “怎还瞪我。” 时浅渡表情贱嗖嗖的,怎么看都是在不怀好意地调笑。 她特意凑到白逾明耳畔问:“不爽吗?” “……” 白逾明的嘴唇抽动了一下。 一个大姑娘家,怎么说得这样……? 难不成留过洋的都这么开放么! 他耳根红的厉害,才想说什么,又被时浅渡咬住脖颈细细地吻。 她笑着哄道:“那下次我不这样了,好不好?” 别把人逼急了,先顺顺毛哄一哄。 白逾明微微一顿。 她会希望……有下次么? 他阴沉的面色缓和了些许,躺在原处任她亲吻。 痒呼呼的,弄得他总想蜷起脚趾。 “下次?” “嗯。”时浅渡搂住他的腰,往自己怀里抱,“还是你不喜欢?” 男人的身量比过去更结实一些,但敏.感点不会改变。 只要往腰窝上一蹭,就能让他立刻低哼出声。 白逾明望着天花板,没有看她。 漂亮的喉结滚了一下。 “我无所谓。”他故作不喜,扯了下唇,“有人送上门来,不要白不要。” 时浅渡摆弄他头发的手指顿了一下。 她淡淡地问:“是么?” “不然呢?” 不然…… 让他主动跟这个愿意为了别的男人献出一切的女人说,我好像喜欢上你了,让他主动承认,他喜欢今天晚上的一切,愿意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跟她纠缠在一起么? 白逾明缓缓地眨了眨眼睛。 薄薄的眼皮瞌上又睁开。 时浅渡撇撇嘴。 心说,刚才捂着嘴还控制不住哼声的不是你了是吧? 没完没了地亲她的不是你了是吧? 她用手指轻轻点在男人的鼻尖上:“你这话是……我想碰你的时候可以随便碰的意思?” “……” 白逾明觉得这话有点儿不对劲儿。 把他当发泄工具了?? 还是说,跟他做的时候想的是别人的脸? 他嘴唇抽动一下,突然很想嗤笑一声。 想跟时浅渡说,你喜欢的男人就是个人渣,不然怎么会让你自己这么辛苦地与死亡为伴,不介意你跟别的男人上床呢? 妒火自心头烧起,越来越旺。 那么烂的男人都能有人自低谷时一路支持,从不背叛。 怎么他就得不到呢。 他们两个搭档数月,朝夕共处,生死与共。 时浅渡就不会对他产生出感情吗? 如果会生出哪怕一丁点儿感情…… 他就不能顶替了那个人吗? 白逾明抿了抿嘴唇。 他没有多问什么,也没有提起其他人,好像从未有过嫉妒。 他只是翻过身,环住时浅渡的腰,又吻上她的唇。 “你现在相碰的话,可以随便碰。” 他嗓音沙哑低沉,压抑着某种不能说破的情愫。 今天第二次主动对她说出勾引的话。 418 白逾明6 不只是身体上的喜欢。…… 第四百一十八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白逾明主动拉着她纠缠了许久, 每一次都像是在强调他们之间的链接。 搂住时浅渡的脖颈,故意在她耳畔用沙哑的嗓音低呼,希望借此让她明白, 与她一同缠绵的人是他,而不是哪个不知姓名的渣滓男人。 有时他会忍不住想—— 如果他嗓子没坏,会不会更让她喜欢一点儿呢? 会不会在耳畔喘上一声, 就能撩拨到她呢。 毕竟他过去有一副人人艳羡的好嗓子。 现在这样子,若是故意喘出声来,沙沙的, 一点儿也不好听。 反而是徒增笑柄了。 白逾明一手搭在眼睛上,遮住了视线,也遮住了他的情绪。 有点儿满足,也有点儿酸涩。 而酸涩衍生出了更多的妄想与冲动。 他说不出自己现在的感受。 那种得到了,又好似没得到的感觉让人很难受。 硌在心里。 腰间的手臂收紧,他就被圈了过去。 他没反抗,顺着她的力道,下巴轻轻地搭在了时浅渡的肩膀上。 时浅渡调侃:“还没缓过来呢?” “不是。”白逾明耳朵浮出一抹红,“在想事。” 他在想啊…… 要是得到时浅渡喜欢的人是他就好了。 他总想问起那个男人, 告诉时浅渡,那种人不靠谱, 更不值得她耗费心力。 可几次话到了嘴边, 他说不出口。 还有什么比一个年长的老男人“教育”小姑娘更叫人觉得厌烦的呢? 何况, 他是想把人家小姑娘“拐”到自己身边来。 时浅渡挑起眉:“什么事能叫你刚做完就想的那么入神?” 她用手拖住下巴撑在白逾明身边, 掐了掐他的鼻子。 白逾明垂眼,突然不敢大大方方地看她。 他沉默了挺长一段时间,而后问:“你很喜欢他吗?” 时浅渡反应了一秒,才意识到这个“他”指的是谁。 她抿唇憋下笑意, 目光随着自己的手指,滑过男人结实的胸膛。 “当然很喜欢。” “……” 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提起那个人,却发现真是自取其辱。 白逾明自嘲地笑了一下。 那他算什么呢? 一起排解寂寞的搭档吗? 他淡淡说:“这样啊。” “嗯。”时浅渡垂眸看着男人的脸,“只要他接受,我愿意给他最好的。” 白逾明的鼻尖酸了一瞬。 他凉凉地扯了下唇:“就不用说给我听了吧。” 他不怎么抽烟的,但这会儿真想拿根烟,站到窗边去抽上几口。 她究竟是怎么做到如此平静地在床上跟他说这种事的? 是对他绝对信任吗? 是因为觉得,他不可能对她有心思,他们永远只是搭档吗? 不在意他,所以想说就随便说了。 越想就越觉得,他这辈子未免太悲哀了些。 “你不会是……”时浅渡歪头,笑道,“吃醋了吧?” 白逾明的睫毛扇了几下。 他说:“你想多了,我没空想什么儿女情长。” 是啊,他哪有时间想感情上的事呢。 他自己身处漩涡中,自顾不暇,就连报仇能否成功都是个未知数。 还有什么能比报仇更重要? 就算要谈感情,至少要等到一切都结束了吧。 想到这儿,他又道:“你我都不过是压力太大了,发泄发泄,不是么?” 亲口把自己妄图暴露的感情折在心里。 他们只是一起抱团取暖,仅此而已。 时浅渡瞧见,他鼻翼扇动了一下,像是在掩饰酸涩。 她没有拆穿白逾明拙劣的掩饰。 “那你喜欢吗?” 白逾明搭在枕边的手指死死抓紧了床单。 他喜欢啊。 而且不只是身体上的喜欢。 他没答,只说:“睡吧。” 说着,翻身背了过去。 “……” 时浅渡跟着翻身,从背后圈住了男人的腰。 温热的薄唇轻轻吻在他的后颈上。 白逾明喉头一动。 为什么对他这么温柔呢? 如果对他无意,事后就不要再做这些让人误会的举动了。 他心中是这么想的,也确实想这么低声呵斥。 但身体却爱极了这种被她环在怀里亲吻触碰的感觉。 极强的意志力在这一刻没了作用。 头脑中几番挣扎,最终还是任凭自己陷落在温暖的怀抱之中。 - 时浅渡被人用手冰了下脸。 几乎是瞬间的,她就清醒了过来。 睁眼瞪向罪魁祸首。 “故意扰人清梦是吧?” 白逾明收回手,指了指自己怀里还热气腾腾的油纸包。 “起来了,买了你最爱吃的那家牛肉锅贴。” 时浅渡闻见味儿了,舔舔嘴唇,又抱着被子在床上来回滚了几圈,大大地伸了个懒腰,把身上的筋骨都抻开了,才揉揉微乱的头发,懒洋洋地坐了起来。 “昨晚上折腾那么久,你怎么还能起这么早啊,还有闲工夫买早点。” 白逾明站在桌边,轻咳了一声,无言地揉了揉腰。 还不是想着给她买爱吃的早点么…… 说实话,他到现在都没能完全习惯时浅渡太过直白地提起那事。 如今已然入冬,距离他借酒越界那天已经有一个多月了。 他跟时浅渡保持着一种模糊不清、暧昧不明的关系。 许多时候,不用谁主动提起,只需要在洗漱时有个轻轻的吻,就能明白对方的意思,没有明说也没有承诺,就那么相拥着滚到一起,做些让他们都能开心得事情。 白天的凶险、情绪上的紧绷,似乎总能在她的怀抱中得到解脱。 而一起行动时,她也是最好的搭档。 凡是两人共同的行动,总是顺利到他难以想象。 有时候他想,要是就这么搭档一辈子也挺好的。 当这种……会自然而然一起上床的搭档。 时浅渡从不会扭捏,反而比他表现得还大方。 而且,各种各样的法子也多。 有时候他被时浅渡弄得挺害羞的,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但他怕拒绝了会叫她不喜……万一她跟她喜欢的男人平时就是这么做的呢? 怕时浅渡把他当成旁人,又怕让她清晰地认识到他不是那个人。 所以,就抿住嘴唇,摆出一副板着脸的样子,默默地把一切都承受下来。 说实话,唔…… 确实还是挺舒服的。 不知是因为偷偷地喜欢上了她,还是因为被她勾起了身上的欲求,他越发地享受这件事了。 但相反的,心中却越发的欲壑难填。 很多次,都想跟她摊牌了算了。 说那个男人根本不爱你,但是他爱。 可他还是太胆小了。 怕时浅渡知道了他的心思,连搭档都不同他做了。 他就会……又回到一个人的状态了。 所以,他不敢明说,而是在生活中尽可能地对她好。 多体贴一点,给她买爱吃的点心和饭菜,给她买当季最流行的衣裳和配饰。 然后再找个借口,或者说是工作做得好,井田出钱叫他置办装点门面的。 白逾明敛着眉头,打开了透出油亮的油纸包。 然后把热气腾腾的牛肉锅贴放到盘子里。 “洗漱好了吗?” “好了。” 时浅渡擦擦湿漉漉的脸,来到桌旁。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真香。” 白逾明翘了下唇角。 他见时浅渡吃的高兴,清了清嗓子。 “昨天……” “嗯?” 时浅渡抬头看他。 “昨天电影结束后,我说的话你别往心里去。” 噗。 时浅渡指了指手里吃到一半的早点。 “不会是为了说这个才买的吧?” “不是。”白逾明否认,“以前又不是没买过。” 昨天他请时浅渡一起看了个电影。 一部外国来的,女主角被男主背叛的爱情片。 本想看完电影多骂几句那个男主的。 可没想到,一不小心连连嘲讽女主许多句。 应是被他搞砸了。 经历那么多事,好不容易练成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功夫,在时浅渡面前却总是做不到油嘴滑舌, 虽然他在回家后主动吻了她,她也没说什么,看起来没有异样…… 可他总是怕她嘴上不说,心里却耿耿于怀。 “没事,我没放在心上。”时浅渡摆摆手,“你别愣着了,吃吧。” “……” 白逾明抿抿唇。 总觉得她不高兴似的。 难道是心理作用? 时浅渡瞧着男人心事重重的样子觉得怪好笑也怪可爱的。 白老板以前心里憋不住事,总要板板正正地跟她把话说个明白,现在还挺反差。 两人很和谐地吃完早饭。 白逾明的工作在时间上仪表上都很严格,喝杯茶后,漱漱口打理打理衣裳,穿好挂在门口的大衣,拿起帽子和围巾,在出门前多看了时浅渡一眼。 他特意说:“那我就去工作了。” “嗯,注意安全。” 时浅渡总是这么跟他说。 白逾明眼底闪过失望。 心情算不上好,还是闷呼呼的,觉得她在介意他的嘲讽。 他看了时浅渡两秒,没说话,按下了门把手。 时浅渡哪能看不出他心里的小九九。 伸手按住男人推门的手,右手环住他的腰。 稍一抬头,就亲上了温软的唇。 白逾明心头一跳。 他靠在门上,手指攥紧了手中的帽子。 主动张开唇齿,向她索吻。 温柔的,湿濡的,带着让他忍不住沉沦的情愫。 从前对时浅渡没感情时,他只觉得这个女人的吻技不错,不惹人反感。 现在每每被她主动亲吻,却总是在心中偷偷地想,她可能也喜欢他。 至少,是有一点点感情的吧。 唇齿分开,紧攥着帽子的手指也随之放松下来。 时浅渡稍一用力,就把男人拉进了自己的怀里。 她亲亲白逾明的耳朵:“要是有棘手的事,及时叫靠谱的人给我递信,别太辛苦了。” 白逾明低低喘息两声,翘起了唇角。 他把下巴搭在时浅渡的肩膀上,点了点头。 “我知道。” 顿了片刻,他眼底多了些晦涩,垂下了眼眸。 他第一次主动在时浅渡面前提起自己复仇计划的进程。 “我下周就能报仇了。” 他的目标,从来都不只是王春一个人,而是那些跟王春狼狈为奸的所有人,以及帮助支持王春走到今天的权贵们,不管是始作俑者还是加害者,他都不想放过。 他要从那些权贵开始,一点点瓦解掉王春依托的所有势力,最后再亲自审判他。 再有几天,与王春关系密切的最有权势的人,就会在他借势设计的意外中身亡。 等有所的仇都报完以后…… 到那时,他想跟时浅渡彻底的打开天窗说亮话。 他想把那些看似可笑的心思都告诉她。 为自己搏一搏。 她怎么就不可能喜欢上他呢? - 时浅渡发现家里的灯亮着。 才下午五点,白逾明平时不会这么早就回家的。 还没上楼开门,她就隐约猜到了缘由。 她想,得好好安慰安慰他。 但是吧,多多少少会觉得有点儿不自在。 毕竟是她亲手救下白逾明的仇人,让他酝酿了许久的计划泡汤。 如果不救下那人,这个小世界就会因为蝴蝶效应陷入全球性的大混战中,她家白老板就依然是必须要被抹杀的任务对象。 自从白逾明肯跟她模棱两可地撩起仇恨后,她就旁敲侧击地让他先放下这人,以后再动手。 等这个人在小世界中的使命结束、不会引起蝴蝶效应后,她随时能帮他杀人。 可白逾明一心只想先对这人动手,雷打不动。 她就只能出此下策,改头换面偷偷地把那人救下,破坏了整个计划。 希望这样可以让白逾明觉得这人是个守卫森严的大佬,放到以后再动手更好。 时浅渡推门走进家里,把手里的包放到一旁。 果然看到白逾明坐在床上,双手捧着脸。 她上前,伸手搭在男人的肩膀上。 “这是怎么了?” 白逾明没动,也没有立刻回话。 她又揉揉男人的头:“难道是你的计划出了问题?” 语调温和,听不出什么破绽。 然而,白逾明凉薄地扯动唇角,轻嗤了一声。 他嗓音哑的厉害:“是啊,计划出了问题。” 说着,他抬头,红着一圈眼眶,死死地盯住时浅渡的脸。 嘴唇紧抿,脸颊紧绷,一副讥讽的冷然模样。 唯独那双眼睛里,浮出水光,盛着慢慢的恨意与痛苦。 他猛地拿起身边的枪,起身顶住时浅渡的额头。 “我怎么就喜欢上了你这个女人!” 几乎是嘶吼着出声,吼出他心底所有的恨与爱。 眼眶里的水光随着吼声溢出眼眶。 他以为自己吃过那么多苦,受过那么多的罪,看过数不清的虚情假意,遭过无数次的虐打和嘲弄,一次又一次地看着自己蠢笨到要命的真心被人狠狠踏碎在泥土里之后,再也不会犯同样的蠢了。 他以为时浅渡就算不会爱上他,至少也能成为他永远的盟友和搭档。 因为她说过,他们的目标没有利益上的冲突。 她说他们可以一直合作下去。 他又信了。 又愚蠢地相信了。 然后那么小心翼翼地爱了一个人。 在乎她的情绪,沉迷她的拥抱,会因为一个浮于表面的吻而羞红了脸,悸动不已。 他只跟时浅渡提起过一次计划,却得到了这样的结果。 是为了她爱的男人吗? 是为了那么一个人渣么! 这男人一掉眼泪,就把时浅渡给哭得心软了。 要不说美色误事呢,她有那么一瞬简直想,爱杀谁杀谁吧,反正她护着白老板。 可又一想,那可是全球大混战,得多少人家破人亡啊。 她拍拍白逾明的手:“你怎么……” “不想承认么?”白逾明往前一步,冰冷的枪口死死抵着她的脑袋,“我当时也在场,确实只瞥见了一个戴了帽子的背影……” 他停顿了两秒,眼底又浮出水光,嘶哑地嗤笑了一声。 “但我能认出那是你。” 他怎么就在不该精明的地方这么精明呢。 怎么就瞥见一眼背影…… 就认出她了啊。 419 白逾明7 为什么喜欢的……不是我?…… 第四百一十九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有那么几刻, 白逾明不知道自己是因为又一次在同一个地方摔倒而痛苦,还是因为没能傻乎乎的、稀里糊涂的装糊涂糊弄过去而悔恨。 他太愤怒、太失望、太…… 难过了。 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更痛苦。 胸腔剧烈地起伏、喘息,疼得像是被人从里面硬生生地撕裂。 以为遇见时浅渡会是他冷冰冰生活中唯一的一点儿欣喜。 不想,却是他报仇的阻碍。 天知道在他殷勤地讨好她、沉醉于她精心营造的美好幻象时, 她是怎么冷眼看他的。 短短半年多的时间, 就被她玩弄于股掌之中。 亏他那么开心、那么小心翼翼地计划,等了结了那些仇恨, 就把自己的心意全都告诉她, 问她要不要跟他一起离开这里。 这显得他特别的可笑,特别的不长记性,特别的愚蠢。 人家怎么可能会跟他这种蠢货离开呢。 可他直到现在, 甚至都在想, 只要时浅渡跟他解释一句, 只要她说出现在那只是个巧合,救了那人只是不小心……他都会再多相信她一次。 白逾明咬了咬唇,质问:“无话可说了么?还是在想借口?” “没什么借口。” 时浅渡举起双手, 一副浑不在意的投降模样。 她懒洋洋地笑:“就是我又怎么样呢。” 下一刻, 她果然看到男人的嘴唇抽动两下, 发出讥嘲的笑声。 眼泪夺眶而出,一瞬间就哭得满是血丝、眼眶发红。 那表情似笑非笑, 似哭非哭, 没有发出多大的声音,却叫人觉得撕心裂肺。 不论过去还是现在, 他从没这么失魂落魄过。 就是知道自己视为亲人的师兄陷害自己时, 都不曾有这么大的反应。 举枪的手都在颤抖。 哈,是我又怎么样呢? 她可真敢说啊。 就那么确定,他白逾明真不会杀她吗? 伤心到了极点, 呼吸反而平静下来了,胸膛不再剧烈地起伏。 白逾明握着枪的手指紧了紧。 往前顶了一下,磕在时浅渡的额头上。 “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的蠢啊。” 说完,他自己都觉得有些可笑。 怎么不蠢呢。 爱上了一个从一开始就心有所属的女人,怎么不蠢! 时浅渡从来没掩饰过她的心意,不是么? 这相当于一个骗子,把骗术明明白白地摆在那里,他还偏偏要往里跳。 这能怪谁呢? 他觉得自己现在实在令人发笑。 泪流满面的样子应该非常滑稽吧。 可是…… 可是她说过他们的目标没有任何利益冲突的。 就算不会喜欢他也没关系,至少不要背叛他啊! 他潜伏多年,多少苦多少伤都忍下了。 一次次的死里逃生,就只是想报仇而已,临门一脚了…… 他又怎么能不恨! 黑洞洞的枪口直直地指着时浅渡的头。 只需动一下手指头,就能让这个欺骗了他的女人再也没法用这种懒洋洋的笑容看着他。 可她连躲都没有躲,就那么看着他。 一双凤眸还是那么好看。 指尖开始颤抖。 白逾明悲哀地发现,他竟然犹豫了。 他下不了手。 至少做不到立刻下手。 他是真的爱她。 想跟这个女人长相厮守。 时浅渡见他一直没有动作,笑问道:“怎么不开枪?” 她抬手,轻轻地把他持枪的手推到一旁。 蹭去男人眼角的水珠,然后双臂圈住了他的脖颈。 白老板绝望悔恨却怎么也下不了手的样子实在是……太叫人怜爱了吧。 真想把人好好地抱在怀里怜惜一番。 还很想…… 看他明明恨得要命,都无法拒绝她的样子。 她心中微动,一股恶劣的冲动自心头冒出。 于是,薄唇贴上了温热的脖颈,细细地吻。 她轻声笑道:“不舍得我吗?” 白逾明脸颊抽动了几下。 这样温软的拥抱,他再熟悉不过了。 还有辗转在脖颈与唇畔的吻,细密而撩人,带着某种暗示。 他无数次故作冰冷地欣然接受这一切。 被她按着肩膀,半推半就又无比顺从地躺在她身下。 也曾学着她的样子,亲吻她的脖颈,脸上保持着无所谓的淡定态度,小心翼翼地与她主动索求,心脏却紧张地吊在嗓子眼,生怕她拒绝。 她从来没拒绝过他。 他就天真地以为,他们真的有可能。 以为他真的有机会得到她的喜欢。 他推在时浅渡的腰上。 妄图跟她分开。 “这算什么?补偿吗?”他讥讽道,“你算什么,我又算什么?” 越是这样,他就越觉得自己可笑的要命。 他沉溺其中的美好只是人家的手段。 仅此而已。 她到底把他当成什么啊。 时浅渡没有回答,按住男人的后颈,吻上他的喉结。 白逾明冷笑,拨开了她的手臂。 他凉凉道:“省省吧,这回不是你用这种方法就能行的。” 真以为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亲他几下…… 就能抵消了一切吗? 时浅渡依然没有说话。 薄唇辗转到男人的下颚与唇畔。 手掌也抚上他的背脊。 白逾明的喉结滚了几下。 他被撩拨得呼吸有些不畅,暗骂自己不争气。 “你费尽心机接近我,跟我这样不清不楚,那人可有一点儿心疼?他到底让想让你帮他什么,现在知道了我的目标了,又要怎么处置我?”他稳住心神,忍着心头那股撕裂般的痛感问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时浅渡用上些蛮力,就把他推倒在身后的床上。 她咬住男人的耳朵轻轻摩擦,低低地叹,终于开了口。 “现在啊……想要你。” “……” 白逾明心头一窒。 脚趾微蜷。 都什么时候了,他竟然还会因为这样一句话而心悸。 他仰躺着,注视近在咫尺的女人。 看着那张叫他心动的脸一点点地接近自己。 然后,吻在他的唇上。 柔软,温热,湿濡。 哄骗地拨开他的嘴唇,撬开他的牙齿。 侵蚀到他心底。 他明知眼前的女人背叛了自己,坏了他期待了无数个日日夜夜的好事,让他精密筹划了无数天的复仇行动落了空…… 却依然这么渴望她。 “你住手,嘶……” 要知道,没有一击必胜是很致命的。 一方面让目标有了警惕; 另一方面,很容易让人顺藤摸瓜,找出他这个幕后黑手。 真到了那时,还谈什么复仇呢? 他自己的性命都堪忧。 难道非要蠢笨到被人嚯开皮肉刺进心脏,才能恨了她吗? “嗯……” 白逾明忍不住低低地哼了一声。 眼底染上不该有的迷蒙。 呵,或许直到那时,他依然期待着这个女人可以回头吧。 然后在她耳畔低喃着说爱你。 他觉得自己现在这个样子,特别丑陋。 对着背叛了他的仇人满心欲念。 手指、背脊、腰背、双腿…… 哪里都用不上力气。 他像是被卷进了漩涡,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越陷越深。 她是不是正在笑话他的丑陋呢? 笑话他这个下.半身思考的蠢货也想觊觎她,笑话他就这么轻而易举的没有半点还手之力。 “我很蠢吧。” 他开口,嗓音也嘶哑的要命。 还因为掉过眼泪,声音里染着水汽。 难听死了。 这样是放在从前…… 头脑中翻涌出自己在台上的时光,放眼看去,喝声连连。 人们追捧他,夸赞他,爱听他那一嗓。 碰到喜欢的女人,对方也恰巧不嫌弃他的身份,那就在一块儿搭伙计过日子。 要是跟师父一样碰不着合适的,就等年纪大点了带个徒弟,传传艺技。 每天练功、唱戏,没那么多纷扰。 就算只是个戏子,也好过现在这样被人羞辱嘲笑吧。 朦胧之中,他瞧见时浅渡那么温柔地看着自己。 然后轻轻吻在他的唇畔。 “别胡思乱想了。”时浅渡温声说,“你不蠢,你在我心里一直都是最好的。” 话音未落,搭在床单上的手指也不由自主地一颤。 白逾明眉宇微动,露出了一个凄然的笑容。 他到底是喜欢她。 会因为这么一句话,就想勾起唇角,忍不住地笑。 他想笑,又想哭。 眼眶直发烫。 他低喘着自嘲道:“这话从你的嘴里,哈……说出来……一点儿说服力都没有。” 如果在她眼里是最好的,那为什么不喜欢他? 又为什么这么对他? 他分明啊…… 就是那个被玩弄于股掌的人。 手臂主动缠上了时浅渡的腰,死死地搂住,手指用力。 他觉得自己像是疯了。 “为什么……” 不喜欢他? “为什么喜欢的……不是我?” 他终于不再做出任何抵抗了。 彻底地认清了他爱上了一个应该恨的人。 而且时浅渡到现在还在骗他,还在给他画饼,还在哄他。 这么长时间里,她从来没对他说过一句喜欢。 “做戏做全套,你倒是说句喜欢啊?” 他压下浮动的喘息,从喉咙里发出声音。 像嘲讽,又似哀求。 就只是想听她说一句喜欢,也算是给他这荒唐可笑的大半生留下些美好的幻象。 可她就连这么一点小小的愿望都不肯满足他。 他真是个废物啊,一点决心都下不了。 也难怪会落得如此境地。 可他的一腔真心,她真的……半点不在乎吗? 白逾明别过脸,把自己一定迷乱到可笑的面容埋在枕头上。 又有湿濡从眼角溢出,染湿了枕巾。 时浅渡扫过男人红润的耳朵和颤抖的肩头。 她的喉咙滚了滚。 伸手,强硬地捉住了他的下巴。 平静的凤眸与那又恨又爱的目光撞在一起。 只见浓烈的痴缠与刻骨的妒恨交织,眼尾绯红,水光乍现。 那一刹,她脑子里就只剩下两个字。 要他。 先前的温柔消失不见,再也没什么循序渐进。 强势,又带着一点儿克制。 她的白老板啊…… 哭起来真叫人心疼。 她以为自己会十分恶劣地生出什么暴虐的因子,想要狠狠地把人欺负到快要坏掉,不想却只有心疼,想好好地对他,想通过最亲密也最原始的方法传达自己的心情。 她是不是把人逗弄的太过了? 让白老板太难过了。 她侧头,在男人的脖颈上留下淡红的痕迹。 白逾明疲惫地闭上了双眼。 当那只手死死钳住他的下巴,让他扭过头去时,他只觉得丢人。 一点儿尊严都不给他留吗? 非要看他的笑话吗? 更可悲的,是他不由自主地迎合着她。 本能地被她吸引,无法抗拒。 他觉得自己心一点点地冷了下去。 好似飘在海上,冷冰冰的,只有眼眶的温度是热的。 直到白光一现,他用那双朦朦胧胧的眼睛看着身前的人影垂首,埋头在他的脖颈间,轻轻地啄他的耳朵、脖颈与下颚。 时浅渡很喜欢这样,喜欢欣赏完他的表情和反应后,这样安抚他。 每次都会垂首在他颈窝处,看不见其他。 没有一次例外。 他早就知道她这个习惯。 那双失神了一阵的眼睛渐渐地回神,却没有聚焦。 就那么空洞地望着天花板。 余韵还未消散,她在亲吻他的脖颈。 白逾明伸出手臂,机械地往床下摸去。 手指碰到了冰冷的刀柄。 但凡是错误,总要付出代价。 他以前的代价已经很大了。 他要亲手斩断自己犯的错。 以后再也再也…… 不要再相信任何人了,不要再爱任何人了。 爱她太疼了。 空洞的眼底浮出水光。 那水光飞速地汇聚成一滩,顺着眼角滑落。 没入枕头,留下一道水痕。 时浅渡一手揽住男人的后颈,膝盖往上轻提,薄唇反复辗转在他的耳朵上。 她估摸着白老板回神了,才在他耳畔哑声说:“我永远爱你……” 白逾明的手指一顿。 眼底空洞不变,唇角扯了一下。 露出抹嘲弄。 “白老板。” 带着喘息的三个字,随着湿濡的气息吹进耳朵。 白逾明滚动的喉结窒住,大脑懵胀,脑子里只剩下一片空白。 他觉得自己幻听了。 “今天让你难过了。” “对不起。” 膝盖轻巧地打开他的腿,挤身抱过去。 时浅渡手臂用力,把男人密不可分地搂在自己的怀里。 她叹息着许诺:“以后我永远对你好,白老板。” “白老板。” 她唤,一遍一遍地亲吻他的脖颈。 微哑的嗓音夹杂着不稳的低喘,性感得要命。 带着浓浓的珍惜和说不出的旖旎。 听那语调,倒像是对他…… 欲求不满。 好似在哄着他,央着他,跟他求.欢。 几个落在脖颈上的吻,一点温热的呼吸,还有几声喃喃低语,竟是让他抑制不住地战栗起来,手掌胡乱地扒住她的肩膀,又跃上了云端。 420 白逾明8 不是你先勾我的吗? 第四百一十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白逾明缓了好久才回过神来。 那只触碰到冰冷刀柄的手掌如今攀在时浅渡的身上, 紧绷半晌,终于一点点地卸去了力道,又被她牵住, 十指交握, 按在了柔软的床铺上。 他眼角还留着泪痕, 红润湿濡。 但说不清这是痛苦绝望之中掉的眼泪…… 还是舒爽到极致时生理性的水光。 他到现在还在轻轻地抖。 “你……”他喉头一滚,发出低哑的声音, “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说话间,目光跟时浅渡的撞了一下。 他先是有一瞬的慌乱,又慢慢淡定下来。 无声地别开了眼。 时浅渡抿抿嘴唇,掩下笑意。 白老板真可爱。 她搂住男人的腰,让人窝到自己怀里。 手掌在他的背脊上抚了抚。 “从一开始就知道。” “一开始?”白逾明垂眼, 顺从地靠过去, 把脸埋在她的颈窝,“是在舞会碰到王春的时候吗?” “不是, 是最一开始的时候。” 时浅渡低头, 吻在男人的鼻梁上。 再往下一点儿, 又碰上唇。 她温声说道:“我是为了你回来的, 白老板。” 白逾明睫毛颤了颤。 鼻尖开始酸涩。 巨大的狂喜与一种柔软又疯狂的冲动在他的心头蔓延。 他从时浅渡的颈窝处抬起头来,狠狠地亲上她的嘴唇, 好似要把过去数个月里的所有压抑的情绪都发泄出来,抚平自己的不安。 可后面又慢慢变得小心,贪婪地跟她索取,像是在确认这一切都是真的。 他当然能听得懂“一开始”是什么时候。 他只是不敢相信,时浅渡“喜欢”的男人一直是他。 什么“掏心掏肺地对兄弟好,反而被他的兄弟害得一无所有”,什么“以前我不在, 没能帮上他的忙,他吃了不少苦”…… 还有什么“他知道,但没事,我们还不是那种关系”、“我喜欢的人好像还蛮喜欢我亲你的”。 话是当着他的面说的,他能不知道吗? 亲也亲的是他本人,他能不喜欢吗? 他哑着嗓子骂:“你真混蛋。” 知不知道他会多痛苦,又掉了多少眼泪? 他绝望得要疯了。 “你竟然骂我。” 时浅渡在他腰上拧了一把。 白逾明喘息:“不骂你骂谁?为什么不早告诉我,又到底是为什么救了那人?” 他模模糊糊地说着,细碎的吻一刻不停地落在时浅渡的颈间、锁骨上。 他需要这样的触碰和链接去感受她、去平复自己的心情。 “我如果一早就跟你说是为了你过来,你怎么可能相信。” 时浅渡轻抚男人的头,让他随意跟自己贴贴。 “就算是中途跟你坦白,你恐怕都会半信半疑,怀疑我好久。”她叹了一声,又拧起眉头,吐槽道,“你现在质问我是说的轻巧了,但我总得考虑到你的性子吧?” 白逾明知道她说的没错。 他确实很难相信人,更难相信有个他记忆中都没印象的女人会…… 爱他护他。 “可你这次行动前为什么不说?非要拖到现在。” “拜托,你想想,我要是在你势在必得想要出手的时候,突然跟你说,白老板,我一直喜欢的是你,你能不能先别杀那个人,你会怎么想?” 时浅渡掐了掐男人的脸颊,浅浅地白他一眼。 她低哼:“你肯定觉得我说的都是为了阻止你的假话,恐怕这辈子都不会相信我喜欢你了。” “……” 这话说得也有道理。 可他怎么就是觉得,时浅渡拖到现在才说,是有故意的成分呢? 白逾明与她耳鬓厮磨许久之后,终于彻底地冷静了下来。 他又问:“那我怎么就知道,你现在说出来的[喜欢]是真话,不是哄骗我的?” “你真的感觉不到吗?” “嗯?” “我说……”时浅渡看向他的眼睛,“你真的感觉不到我的喜欢吗?” 白逾明心头一跳。 接着,有窃喜一点点地冒出了头。 手指抓紧床单,掩饰掉表情。 “比如呢?”他问。 “比如我几次控制不住地想亲你,比如我特别喜欢每天抱着你睡觉,比如我出生入死陪你做那么多危险的事……” 虽然说,对她来说那些根本算不上是危险吧。 “不然,我凭什么对你付出那么多?” 时浅渡咬了下他的嘴唇。 “嗯?” 白逾明心花怒放。 只不过脸上还是冷冰冰的板着。 “你每次碰我,真的都……”他咬咬嘴唇,有些难以启齿,“想的是我吗?” “不是想着你,是看着你。” 时浅渡不正经地笑了起来,凤眸一弯,看着贼兮兮的。 她调侃道:“你小心翼翼讨好我的样子特别可爱。” “……” 白逾明脸上猛地红了起来。 他狠狠瞪向时浅渡。 “明知我误以为你喜欢旁人,你不解释也就算了,每次还故意让我更醋,骂你一声混蛋,你是一点儿不亏,也别嫌我骂你。” 要不是吃醋,要不是总在心里跟那个不存在的男人做比较,他怎么可能会做那些…… 更叫人羞耻的是,时浅渡竟然早看出他是在讨好! 回想起自己以前做的事,他羞得一对耳朵像是滚过热水。 “吃醋也是增进感情的利器之一嘛。” 时浅渡笑嘻嘻的没个正形。 她圈住男人的脖子:“不过,你肯为我做那么多,我很高兴。” “……” 白逾明“哦”了一声。 “你……喜欢?” “谁会不喜欢自己爱的人偷偷摸摸可可爱爱地讨好自己?”时浅渡挑起眉梢,“我这些日子晚上抱着你哄着你你不高兴啊?” 自从俩人有了床上的关系后,每晚都睡在一起。 白逾明不想把自己的心思表现得太明显,所以每次都背对着她。 她呢,就从身后圈过去,把人搂在怀里。 白逾明抿抿嘴唇。 他怎么会不高兴呢,每天最开心的事,就是被她抱着入睡。 心中喜欢,却不想表现得那么明显。 于是,他转移话题:“哪有人用可爱称呼男人的啊。” 时浅渡记忆里,男人过去也说过类似的话。 她撇撇唇:“我不管,总之白老板在我这儿就是最好的。” 白逾明听了,反而敛了敛眉。 说不上难堪,但就是觉得,自己远没有她说的那么好。 别说初见时把她推出去挡枪,就在刚刚…… 他都想动手杀了她。 他为自己曾经做过和准备做的事情感到懊悔。 “我可不是什么好人。”他自嘲地笑了笑,“过去是个戏子,现在是许多人眼里的汉.奸、卖.国贼,不管什么时候,我都不是什么良人。” 时浅渡也无声地笑了一下。 瞧瞧,白老板还在说什么“良人”这一套呢。 她用指肚抚上男人的喉结,温声说:“可不管什么时候,我都喜欢你。” 指肚下的喉结滚了又滚。 她瞧见白逾明的眼眶红了一圈。 又很快消散。 他说:“你喜欢我,跟我在一块儿,亏了。” 时浅渡没说什么“感情哪有亏不亏的”这种老生常谈的安慰人的话,而是说:“虽然我不在意这些,但如果你在意就多努力,让我不亏不就得了,还是说……” 她咬住男人的脖颈,在皮肤上留下一块明显的红痕。 “你想跟我分开?” “这是你说的,不是我说的。” 白逾明浅浅地瞪她一眼,把她抱得更紧了。 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如果真这么幸运,他爱的人也爱他,那就算拼尽全力也要搏一搏。 他不要跟时浅渡分开。 只是,他心中还有一点点疑问。 “我跟着戏班子辗转这边时,你的眼睛不是已经看不见了么?怎么能认出我,又怎么会……喜欢上我呢?说白了,我除了那副好嗓子……呵,也没什么可叫人喜欢的。” 现在他什么都没了,她又怎么会依然喜欢他呢? 时浅渡想了几秒。 圆谎也太麻烦了,还不如干脆不说。 于是,她在白逾明的注视下,露出不正经的笑:“才不告诉你。” “总之啊。”她将腿抵在男人两腿之间,不由分说地把人扣在怀里,“相信我一次,别胡思乱想好不好?好不容易把你拐到手了,要是你转脸就跑,我可真是会难过的。” “可是……” 白逾明蹙蹙眉,在心里默默地算了下。 时浅渡出国治疗眼疾时,才不过十六岁啊。 他没去过欧洲,也不可能名气大到那边,她就算真对他动了感情,也只可能是在出国之前,在她还不到十六岁的时候。 现在他们一个一十多一个三十多,听起来岁数差的倒不算多。 可一想到自己身边躺着的女人,在他一十大几时,才只有十六岁,还是个小姑娘呢,他就止不住地害臊,觉得自己好似办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事。 更何况,那么个小姑娘就已经对他有想法了…… 那时她会想像今天这样强势地对他么? 一不小心想得太远了。 他耳根通红。 “你那时还那么小。” 这话的声音是越来越小了。 时浅渡“噗嗤”笑了出声。 她摸摸男人发烫的耳朵,调侃:“你怎么这么容易脸红。” 白逾明把她的手轻轻拍到一旁。 他能不脸红么。 时浅渡不恼,反而笑嘻嘻地又凑了过去。 互通心意之后害羞的白老板,多了几分过去的影子。 实在是可爱。 她追问:“这得是想到了什么不该想的,才弄得耳朵红成这样?” 手指反复抚弄男人的耳朵,弄得温度更高了。 白逾明嘴唇动了动,沉默几秒,忽而低哑地笑了一声。 他躺在床上,没有动作,就这么淡淡看着她。 “你真那么想知道?” “那当然。” 时浅渡点点头。 “我刚才在思考……”白逾明用一种很平淡的语调开口,仿佛在讲什么正经事,“你是不是那么小的时候,就已经想过像今天这样占有我了?” “……” 时浅渡的喉咙滚了一下,有些干涩。 她垂首,用黑漆漆的凤眸注视男人近在咫尺的面容。 半长的发散落下来,扫过白逾明的脸颊。 “白老板学坏了。”她吻在男人的唇上,一点点侵蚀,“从前的你,可不会用这种方式勾.引人,更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白逾明微眯起双眼,享受被她温柔亲吻的感觉。 不得不说,心里不硌着别的事,好像亲两下都更叫人高兴了。 他差点舒服得直哼哼。 “但如果你非要这么问的话——” 时浅渡拉长尾音,低声笑着,故意买了个关子。 她把过去经历过的时间线和现在的拼接在一起,然后咬着他的耳朵开了口。 “我从十八岁就这样肖想你了,白老板。” “……!” 白逾明心口一窒,细密的又磨人的酸软立刻翻涌上来。 他胸膛起伏,呼吸沉了几倍。 肖想他啊。 只是肖想的话够吗? 他问:“现在呢?” “现在终于如愿以偿了。”时浅渡几乎是立刻就发觉了他的变化,调笑着说,“只是肖想的话可不够了,得白老板拿出点儿拿出点真材实料才行。” 白逾明又有点儿脸红。 他心说,时浅渡真是口无遮拦,都说的是什么狼虎之词。 他被亲得低哼,手臂攀上了她的脖颈。 “你喜欢的是以前的我吗?” “白老板就是白老板,还分什么以前和以后。” 时浅渡很快就把人弄得眼底绯红。 她听见男人喉咙里溢出“啊”的一声,笑意更甚。 “等等。” 白逾明抵住她的肩膀,勉强保持着理智跟她拉开些许距离。 他突然想到,他有个问题之前问了两遍,都被时浅渡给晃过去了! 弄得他差点忘了问个明白。 “你先跟我说明白,今天到底为什么阻止我杀他……” “嗯,你……” “我怎么了?”时浅渡的语调听起来有些恶劣,“不是你先勾我的吗?” - 时浅渡吻在男人薄薄的眼皮上。 他的睫毛颤了颤。 接着,慢慢地睁开了眼。 她翘起唇角,又啄了啄他发肿的红唇。 “早啊,白老板。” 白逾明的目光略微呆了那么两秒。 昨天过山车一样的大起大落在脑海中飞速地过了一遍。 他本能地往时浅渡那边靠过去,抱住她的腰。 触碰到温热,他才真的确信,自己没有在做梦。 他爱的人也爱着他。 能在她的怀里醒来真的很幸福。 他轻瞌双眼,回应道:“早。” 就发出这么两个音,白逾明就被自己哑到过分的嗓音惊住了。 除去最初被药了嗓子的的时候,他还没哑的这么厉害过。 身上也,唔,怪难受的。 都是昨天…… 回想起自己的表现和反应,他又有些臊得慌。 有些太疯了,好像他每听到一句“白老板”,每听到一声“爱你”,就能随时随地地发.情,一回又一回地被送上云端,揽着她的脖颈,在她耳畔低低地哼声。 可毕竟,那算是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跟喜欢的人一同缠绵。 从前心里一直藏着事,跟现在的心境没办法相比。 这回知道时浅渡心里有他,而且一直有他,早就对他有了企图。 一想到这些,他就止不住地冲动。 不过,除了酸软难受,身上倒是挺干爽的。 她还帮忙好好擦拭过了么…… 白逾明抿了抿嘴唇,又害臊又有点儿小开心。 时浅渡对他是真的很温柔。 他垂眼说:“以后你得节制点儿。” 那声音沙沙的。 本来就嘶哑,这么听更厉害了。 而且还……莫名有点涩.情。 “嗯?”时浅渡摸摸他的喉咙,“嗓子疼?” 白逾明吞了下口水,淡淡的发了个“嗯”的气音。 停顿两秒,又抬眼看板着脸看她,不知道的还以为跟她有仇。 “身上也不得劲儿。” “呵……” 时浅渡没忍住,笑出了声。 她坐起来一点儿,半靠半倚在床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 搂住男人的腰,把他揽在身旁,手掌揉在他的腰上。 “白老板现在也学会倒打一耙了。”她边说边笑,语气里调侃的意味再明显不过,“分明你是昨天没完没了,现在反倒叫我节制,有没有天理了。” 白逾明眉头动了动。 其实不止腰上不得劲儿,身上的肌肉都不得劲。 他低哼:“你总故意撩拨我。” 时浅渡点点头:“噢,我说句喜欢你就是撩拨你了。” “……” 他听见表白时兴奋的反应有那么明显吗? 白逾明咬咬牙,耳根不住地发红。 他转移话题,又冷又硬地说道:“你到现在还没跟我说明白为什么救那人呢,别以为能敷衍过去,不坦白这事在我这儿就过不去。” 时浅渡心中暗道,还不是为了你? 她把男人额前的发拨弄到一旁:“他死了,本来渐渐明朗的局势肯定又开始混乱,少说大半个国家都会生灵涂炭,先把他往后放一放,等局势稳定了再动他吧。” 白逾明的心情突然有点复杂。 一方面突然发现,跟自己爱人的胸怀相比,他因为私人恩怨不顾百姓死活,显得特别差劲; 另一方面,他爱的人把其他人的危亡放在他的前面,理智上觉得没错,感性上吧…… 总是忍不住冒出一点儿矫情的小念头。 他语气不算好:“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这么正直?” 怎么听,这话都冒出些酸味来。 时浅渡好笑地捏了下男人的腰。 她说:“说你傻你还真傻,等你报了仇,局势稳定没有战乱了,我们一起好好生活不好么?我当然会希望和平会更早一天到来啊。” 白逾明心头一颤。 难以言说的细密欣喜自心头汩汩涌出。 他伸手按住时浅渡的脖颈,让她低头下来。 然后扬头,亲在她的唇上。 “算你找了个好理由。”他语气不算好,眼里却满是期许,“你不准反悔。” “当然不反悔,白老板。” 421 何纾言1 自行参考正文的情况!!…… 第四百一十一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这本太长了, 写到后面时已经忘了前面写啥了。 按照之前写的,老师是去了会所工作,这跟小顾的番外重复了, 所以修改一下设定, 改成受伤后出国了,现在是从国外回来工作,之后也会把前文修改的。 - “小何, 你今天已经办好工卡了吧?” “嗯,办好了,员工宿舍钥匙和门禁卡也拿到了。” “都办好了正好, 那明天就直接过来上班就好, 这会儿也快到下班点了, 待会我叫人给你拿了钥匙,带你去宿舍看一下。” 研究所的所长看着眼前温文尔雅的男人,还算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边走边说:“这次我们招副主任呢,主要就是辅助主任小时的工作,小时这孩子啊, 别看年纪小,但很有想法, 能力也强, 经验少的人跟不上她的节奏, 但年纪大点、经验丰富的吧,很难谦虚地撇开论资排辈这点儿事, 小时个性又强,之前招过两个,都跟小时不太合得来,纷纷离职了。” “也不瞒着你说, 原本我们看你的履历上有空白,打算直接过掉你的,毕竟咱们所的情况,对这方面比较谨慎,还是小时说,你近几年的研究成果很漂亮,可以接触一下了解了解,这才决定见面跟你聊聊。” “这一聊,真心觉得你的能力不错,人也谦逊,肯定跟小时能合得来,这我就放心了。可惜她今天在外面开会,没在所里,不然应该让你们提前见一下沟通沟通。” “所长放心,我已经加了主任的微信,会好好跟她沟通的。” 何纾言陪着老人走在很现代化的研究所里。 刚才他们一起边聊边走,把整个研究所都逛了一遍。 “那就好。”所长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很看好你。” 而另一旁的工位上,许多研究院往这边张望。 “那个就是空降过来的副主任吧。” “我听说,他好像还是拿着国外的推荐信破格招进来的。”个头偏矮的男人说到一半压低了嗓音,“小道消息,这人履历上有点问题,反正是不太对劲。” 张艺咂咂嘴:“不是吧,咱们所不是对这方面很严格吗?” 男人耸肩:“说实话,我还以为会是城哥升副主任呢,没想到又空降。不过不知道这人能坚持多长时间,好像也四十多岁的人了,能忍受得了在咱们时姐手底下干活吗?” 搞科研的,听着是应该按能力说话,但难免论资排辈、论男女之别。 差几岁还好,但在一个比自己年轻十来岁的女人手底下工作…… 总容易叫人觉得没面子,待不下去。 张艺翻了个白眼:“嘁,之前那两个,又没实力又爹味的老男人罢了。” 招进来就是为了辅助她姐妹,还总是拿年龄资历说话,指指点点。 被怼回去几次就受不了了,要么转岗要么把这份工作当跳板,跳槽到其他私营企业,让人无语的很。 “所长他们来了。”程城敲了下桌子提醒大家,“别说了。” 他盯着跟在所长身后的男人看了几眼。 瞧着倒是文质彬彬的,不像是个会跟时浅渡起冲突的人。 可他其实更希望这回外招过来的还是个做不长的家伙。 位置空出来了,他才有机会上去。 “大家看过来一下。” 所长在办公区域拍了拍手掌,让研究员们的注意力集中过来。 “这位是何仇(qiu),以后在所里担任副主任一职,你们相互认识一下,以后好好相处。”他介绍完,又对程城说,“马上就下班了,你带小何去宿舍看看,要是有需要帮忙的就帮帮他。” 何纾言冲程城点点头:“谢谢,你带我过去就行,我没什么东西,不太用收拾。” 程城道:“成,下班我带你过去。” 所长点名叫男生带何纾言去宿舍,实际上宿舍不分男女。 每间员工宿舍都是一个一居室,就像普通居民区一样混搭着住在一起。 下班后,住宿舍的员工们,有的一起去吃饭,有的一起回宿舍。 何纾言跟程城走在一起,坐电梯下楼。 “你住宿舍没关系吗?”程城问,“老婆孩子不用你照顾?” 几个住宿舍的研究员看向何纾言。 有人道:“是诶,城哥结婚后就回家去住了,不然晚上天天可以一起约串哈哈哈。” 何纾言答:“我未婚。” “啊?是离婚了还是一直未婚啊?” “怪不得看着这么年轻,果然不结婚就是显年轻啊!” 许多年轻的研究员私下里性子活分,都住宿舍也早就熟悉了,吵吵闹闹的。 四十多岁还没结婚,在社会中毕竟是少数,引得大家侧目,多多少少会有一些好奇或者胡乱的猜测,眼神上相互交流几次。 何纾言淡淡地笑了笑,没再说话。 他推了下眼镜,遮住眼底一闪而过的晦涩。 “诶?那是不是时姐,时姐怎么还回公司了?” 有人出声唤了一下,几人立刻回头看去。 果然看到时浅渡穿过马路,往研究所这边走来。 何纾言也顺着他们的视线看过去。 在看到那张有些熟悉的面容时,动作微顿了一下。 时浅渡,他当老师时的物理课代表。 算是他教书的那两年半里,最喜欢的学生,那时跟他关系还不错,偶尔还会大胆地跟他这个年轻老师调侃几句、斗嘴几句。 在研究所官网上看到时浅渡的照片时,他想避开这家的。 可惜他给国内几家符合他要求的研究所都投了简历,基本会因为他履历上的那几年空白而石沉大海,这才往这家也投了简历。 时浅渡如果认出他了,肯定不会录用他,对他也没有什么影响。 没想到,倒是因为时浅渡欣赏他的研究成果,这才顺利被录用。 隔了那么长时间,学生没有认出自己很正常。 好在他已经不会因为这种事而惆怅了。 唯一不好的是,她是以前的学生,还是跟杨铭新一届的。 只要看到她,就总会回想起毁掉了他半生的人。 何纾言唇上的弧度落下。 半晌,在时浅渡往他这边看的时候,又无声地扬了起来。 张艺看到好友,立刻挥了挥手:“你怎么还回来了,不是说直接回宿舍吗?” “听说新来的副主任到了,就过来看看。” 时浅渡笑着看向何纾言。 男人已经四十三岁了,就算天生丽质,眉宇间和眼角也有了皱纹。 但他模样好看,身量清瘦,年纪大了没有油腻,更显得温润。 随便瞧一眼,就觉得像是大学里学识丰富的教授,而且是特别受学生欢迎的那种。 除了一点皱纹,时间和痛苦的经历好像没有改变他什么。 尤其是气质,儒雅,温和。 薄薄的唇一翘,让人如沐春风。 “正好我有点工作上的事情,我带你去宿舍吧。”她冲何纾言友好地点了点头,“你不介意我占用一点你的时间吧?” 何纾言应声:“没关系。” - 何纾言的行李很少,只有一点最基础的东西。 宿舍里家电、被褥倒是配置的齐全,自己配上枕巾被罩之类的就可以入住。 几个快递箱子被放在了宿舍楼前的保安处,时浅渡帮他一起搬上了楼。 何纾言撞上防盗门,把桶装水装到饮水器上。 他拿出纸杯接了杯水递给时浅渡。 “谢谢你帮我搬东西,今天是有什么工作?” 时浅渡接过水杯,没喝水:“老师改名了啊,还是以前的名字更好听。” “……” 话题转得太快,何纾言短暂地一顿。 距离那时,已经十四年过去了。 他只教了时浅渡半年,还能被记得,的确出乎意料。 认出他还让他入职、还这么淡定,更出人意料。 许是看简历上的照片,一时间没看出来,见到真人以后就想起来了吧。 他没慌乱,脸上露出一点儿惊讶,又很快褪去。 他温声道:“你认错人了吧,主任。” “当然没有。” 时浅渡把没喝过的纸杯放在一旁的桌上,五只手指轻轻地按在杯沿上。 她笑着说道:“我怎么会认错了您呢,老师。” 何纾言推了下眼睛。 因为他“强.奸男学生”的事让人太印象深刻了么? 他翘了下唇角,无声地笑了一下。 但他依然没有承认,只说:“你真的认错了,时主任,如果没有工作上的事情就请你离开吧,我要收拾房间了。” 说罢,他站在门口,自顾自地拆放在柜子上的快递。 收到面试邀请的时候,他就已经从网上下单,把日用品寄到这边了。 认出了他这个“禽兽”,无非就是还没正式入职就辞退他。 或者,有那么一点点可能,会看在以前他们关系还可以的份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不知道时浅渡会怎么选择。 说到底,结果最差就是被辞退顺便辱骂两句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跟以前他碰到的事情相比,什么都不是。 可他万万没想到,身后的人说—— “我从高中开始就喜欢您,怎么可能会认错。” 这回,何纾言是真的愣住了一下。 时浅渡这是在…… 跟他告白? “从高中时就喜欢”这话的意思是,现在还在喜欢? 也是因为喜欢他,才会录用他的么。 这话给他带来的惊讶不亚于当年杨铭新的告白。 甚至比当年的冲劲更甚。 杨铭新,一个小混混,败家子,说出什么浑话都不会让人过于意外。 可时浅渡不一样。 时浅渡是他的课代表,是全校闻名的尖子生、优等生。 性子懒散,但从来叫人挑不出错来。 现在才三十岁,就坐到了顶尖研究所的主任位置。 现在告诉他,这位品学兼优的、比他小了十好几岁的学生喜欢了他十四年之久…… 这不是一瞬间就能消化掉的。 好学生和名声狼藉的老师,怎么看都不是一路人。 喜欢一个强.奸犯十四年,还是强.奸了男学生的老师? 简直是天方夜谭。 他眨眨眼睛,淡笑着摇摇头。 反应依然温和又平静。 只是被沉静许多年的心情,被这话的巨大冲击力激得泛起了涟漪。 他已经好多年没有过这么大的波动和如此复杂的情绪了。 才一回国,冷硬的心防竟是被告白猛地冲碎了一块。 “早恋可不好。”他用一个长辈的口吻说,“你的老师恐怕要失望了,喜欢这么久还认错了人。” “到底认没认错,我们心里都很清楚。” 时浅渡走到男人身后,手指轻轻抚上他的腰。 能感觉到他一顿,但没有明确的拒绝。 她便从身后轻轻地圈了过去,轻车熟路的把人往自己怀里搂。 她在何纾言做饭的时候这么抱过很多次。 何纾言见不承认没有用,便放下了拆到一半的快递。 他问:“倒贴一个恋.童的男同强.奸犯,好学生的品味这么独特吗?” 时浅渡知道这时候不应该笑。 但她没忍住,轻笑出声。 “老师,您真会给自己叠buff。” 何纾言转身看向时浅渡。 他高高瘦瘦的,看她需要稍微垂眼。 镜片后的眼神一如既往的温和,可莫名叫人觉得有两分诡异。 像是在轻蔑地注视着什么可笑的事情。 “你应该知道我喜欢男人,你这样就是自取其辱。” 时浅渡摇摇头:“我知道老师当时是被冤枉的。” “……” 何纾言的嘴唇动了一下。 【他看着不像是这样的人啊?】 【真的假的,老师应该不会做出这种事吧?】 刚出事时,会有一小部分人半信半疑。 但自从法院判决,这样的声音就彻底消失了。 这么多年了,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坚定地对他说出这样的话。 无需他解释或者“狡辩”,主动地说出来。 他以为自己早就释怀了。 可直到听到这么句话,才知道自己依然想听。 他从没忘记过被所有人抛弃的感觉。 污蔑、判刑、牢狱生活、出狱后的伤……这些固然一次次地摧毁了他的生活,但“没人相信他”这件事带给他的痛苦,一样不可小觑。 “可惜我以前只是个学生,帮不了老师什么。” 时浅渡直视着男人的双眼,表情认真。 她说:“现在不一样了,我有钱也有学术上的权威,可以帮您做很多事。” 何纾言注视她半晌,忽而和煦地笑了笑。 他的声音依然低沉而温和,出口的话却叫人心里一跳。 “如果是杀人呢?” 时浅渡也跟着笑了起来,目光不躲不闪。 她说:“我都愿意帮您做。” “……” 时浅渡,那么理智沉稳又成绩卓越的好学生,跟他说可以帮他杀人。 何纾言的脑子少有的混乱了几秒。 回国第一周,各种可能发生的情况他都预想过了。 唯独没想过这个。 他怎么可能会觉得时浅渡喜欢他。 可世界就是这么玄幻。 突如其来的意外,一下子在他早就设定好的生活中横插了一脚。 若时浅渡真愿意帮他杀人…… 理智上讲,拉着这样一位优秀的科研人员一起下水,不是坏事。 而被她的告白拉扯回来一点的感性,又要他别拉人下水。 可是,这是时浅渡自己愿意的。 又不是他在强求,不是么? 如果真如她所说,当然要遵从她本人的意愿。 只怕时浅渡是在演他。 让他试探一下,她到底有多喜欢? “喜欢到可以帮我杀人的程度吗?”他推了下眼镜,漂亮的眼睛弯了弯,“那你一定不会嫌弃老师已经是半个废人了吧。” 时浅渡大概明白他在说什么。 她知道男人的所有经历。 但她故作不知,问:“这是什么意思?” 何纾言牵住她的手,覆到自己身下。 脸不红心不跳,淡定中有一丝看戏般的戏谑。 “出狱后又被杨铭新缠上,我啐了他,他就随手拿了烧烤用的纲签刺到了这儿。”他语气温和,故意说得叫人厌恶,“脏的,废的,喜欢吗?” 422 何纾言2 翻涌出一种扭曲的快感。…… 第四百二十二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脏的, 废的,喜欢吗?” 何纾言靠在身后的柜子上,目光平和深邃。 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对人说起自己的身体情况了—— 他模样出众, 走到哪都比较招人喜欢, 每次有人对他表达出好感或者抛出这方面的意思,他都会很直白地说起自己的情况,都能断的非常干净。 那些人眼底先是露出惊讶, 接着会神色微妙地扫过他身下。 只需要这么一句话,就能劝退所有人。 国外是对性比较开放,但也不是“垃圾收容所”。 国内就更不是了。 时浅渡喜欢他, 究竟能喜欢到什么程度呢? 喜欢的时间越久, 投入的情感就越多, 到头来发现他这样…… 应该会更失望吧。 他饶有兴趣地看向时浅渡的脸。 比起高中时的青涩,她张开了许多,面容明艳,气质张扬,往往是人群中最耀眼的、能让人一眼看到的那个人。 可在他面前却收敛起了一贯的态度, 总是带着锐意的双眸变得温和。 脸上没有预想中的惊讶和嫌恶,没有任何负面的情绪。 也不是常见的可怜或者同情, 而是…… 疼惜。 下一刻, 他被人轻柔地捞住腰, 抱在怀里。 蓦然陷入了温柔低沉的木质香气中。 “我喜欢的是老师,您什么样我都喜欢。” 时浅渡见男人始终没有抗拒她的触碰, 就越发大胆了起来。 温软的唇轻触在耳垂上。 抚慰一般,暧昧又克制地啄了一下。 她缓声说:“老师以前受苦了,以后让我保护您好不好?” 想到她家老师受过的苦,脸上划过淡淡的杀意。 那处是男人身上最脆弱的地方, 别说是那里,就是手掌被钢签刺穿,大概都能让怕疼的人疼到晕厥,滴滴答答的流一地的血。 何纾言当时得是多么痛苦多么绝望啊。 “我会对您好的。” “……” 何纾言的眉宇动了一下。 说来好笑,他这么大岁数了,竟是第一次被人这么亲上耳朵。 陌生的感觉侵袭而来,有那么点儿不适应。 “好学生就是知道体恤老师,一点儿不挑食。” 他温声开口,带着淡淡的讽刺。 30岁的人了,不可能不懂这些吧。 喜欢他到连这都不介意吗? 还是学习学太多了,没有谈过恋爱? 停顿几秒,他又笑道:“不会是一心扎在科研上,没有时间谈感情也没什么经历,不知道这方面的重要性吧。” “那老师过去有过这方面的经历吗?” 时浅渡懒洋洋地笑了起来,十指相握地牵住男人的手。 她调戏说:“还是……特意把自己留给我?” 何纾言想推一下眼镜,却被她牵着手不松开。 这位不好招惹的优等生,到现在能说会道这点还是没有变化啊。 他笑了笑:“不是人人都像你一样体恤老师。” 时浅渡总觉得男人有意无意的在勾.引她。 就像是在撩拨她多“体恤”一点儿。 她微眯了下眼睛,手臂搂住何纾言的腰。 掌心在他背脊上抚了抚。 “那让我多体恤体恤您,您看怎么样?”她说得意味深长,故意埋在男人的耳畔轻轻叹息,“这些年我好想您啊,您不知道,我想今天想了多久。” 何纾言这么大岁数了,哪能听不明白她话里的深意。 叫这么一位好学生“想”了他十几年,这感觉叫人觉得有些微妙。 他可真是“受学生欢迎”啊。 好在这个学生没跟他玩强迫污蔑那一套。 “好啊。”他眉眼微弯,温儒地笑说,“你不是喜欢脏的废的么,摸摸看。” 他早就看淡了这些,没有任何羞耻了。 不会害羞,不会自卑,不会觉得因此低人一等。 他随口就能说起过去受到的伤害。 然后平静无波的说出一些过去绝对不会说的话。 左不过就是一副臭皮囊。 如果能用这副皮囊试探出人的真心与假意,看出眼前的人究竟对他有多少感情,是不是真的可以到帮他杀人的程度,她愿意碰就碰了。 别一会儿真瞧见了就开始后悔,那才是笑掉大牙。 “……” 时浅渡的喉咙滚了一下。 太淦了。 她家老师这么盛情邀请,她哪还忍得住。 但她没太着急,先吻上了男人的嘴唇。 何纾言喜欢接吻,喜欢被她亲。 婚后那些年,他慢慢地不再过分腼腆,这一点变得尤为明显,每次跟她窝在一起看电影时或者睡前的晚安吻,他都会搂着她主动亲吻,然后……没少因为这个擦枪走火。 反正亲着亲着就变了味,免不了一顿折腾。 “老师,我们循序渐进慢慢来。” 她托住男人的后颈,唇齿并用地亲吻舔舐在那对薄唇上。 何纾言的嘴唇不算厚,微薄,但很软。 真的很软。 何纾言内心没什么波动,别开了脸。 他重复了一遍:“摸摸看。” 他又不是跟人来谈恋爱的。 亲了半天有什么用,待会儿真瞧见了就觉得恶心,一拍两散了。 他岂不是白给人亲了。 “呵。” 时浅渡低笑一声,在男人唇畔啄了啄。 她温声说:“好吧,既然是您的要求,我都会满足的。” 只要何纾言不要后悔这么早就撩拨了她…… 那一切都好。 - 何纾言抱在枕头,遮挡住了大半张脸。 也遮住了不正常的神情。 他是受伤很重,反应不明显了,但不是完全没有感觉。 尤其是强刺激之下,还是可以通过这个被调戏的。 眼镜早已不知道丢到了哪里,他安静地闭着眼,长长的睫毛轻颤。 能清晰地感觉到,有细密的轻吻不断落下。 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很想胡乱地随便扯过被子死死抱在怀里,多给自己一点儿安全感,又怕身上的污渍蹭脏了他带到宿舍里的唯一一套被单。 直到情绪完全地平复,薄薄的眼皮才掀开一点儿。 他哽了哽,低声说:“可以了。” 时浅渡跟从前相处时的调皮不一样,这回很顺着他的想法。 她想对何纾言好一点、再好一点,所以克制住了自己所有的恶劣心思。 只想让她备受摧残的爱人能多得到一些快乐。 她凑到男人身边,啄在他的鼻梁上。 “老师,感觉还好吗?” 何纾言的眼皮动了一下。 片刻后,慢条斯理地看向时浅渡。 “很熟练啊。” 嗓音也已经平静下来了。 湿濡褪去,留下淡淡的喑哑。 “那当然。”时浅渡并不否认,反而搂着他的腰蹭了蹭,“老师您又不是不知道,我学习能力很强的,多看一看自然就很熟练了。” “……” 何纾言收回视线。 也是,时浅渡么。 那个连笔记本都没有的学霸,文科理科外加上各种体育运动,就没有不擅长的。 这事儿不也是运动的一种么,学的好也正常。 “而且——” 时浅渡没得到回应,拉长尾音凑到男人的耳畔。 她逗弄道:“我早就在脑子里把各种各样的方法演练过不知多少回,还有什么做不好的道理。” 何纾言心头微不可察地跳了一下。 神色说不出是复杂还是什么。 本以为他的丑陋会吓退了时浅渡,最好的结果也就是她不嫌弃。 谁想结果比他想的好多了,爽快到难以言说。 过去闻名全校、人人都喜欢却谁都望尘莫及的优等生,这么喜欢他啊。 高一时就有很多男孩跟她表达喜欢了,可她谁也看不上。 现在倒是便宜他了。 不介意他又脏又废,不介意他四十多的年龄和状态开始走下坡路的身体。 人到了四十,再怎么健身,皮肤也跟二三十岁不一样了。 他这几年切身感受的越来越明显,不信时浅渡察觉不出他跟小年轻的差距。 她那么年纪轻轻、模样出众、满腹学识,却伏在他的身上,想尽千方百计地讨好取悦他这么个人人避之不及的“废物”。 心头莫名浮出了一种快意。 一种…… 玷污了美好的爽感。 反正是她自愿的。 谁叫她喜欢他呢,又不是他逼迫的。 她自己不是也喜欢的很么。 何纾言目光晦涩,快速地扫过时浅渡的脸。 那张年轻漂亮的脸。 他开口,带着某种事后的慵懒。 “确实不错,舒服。” “……” 时浅渡被夸得喉咙一滚。 差点上头。 实在是很不习惯何纾言这么直白。 刚才也是,他对自己的嗓音一点儿也不克制,想喘就喘,想哼就哼。 在她耳畔舒舒服服地哼唧几声,性感到她人差点没了。 更可怕的是,这个男人开始大大方方地表达自己的想法了。 “唔,就是这样……” “别停,嗯……继续……” 就这么慵懒餍足再掺杂着水汽地说上两句,她真受不了。 要不是她一直提醒自己好好对她家老师,一上来不能太过火,真差点就恶劣地好好“折磨”这个男人一通。 过去他可从来不这样。 老男人内敛腼腆,从不把这种心思放明面上说。 舒服了从不说出来,还会咬住嘴唇,羞得面上飞霞,更别提这样唤出声了。 就算是想勾人,也就是把自己洗香香了,讨巧地亲她几下。 她挺喜欢何纾言那含蓄的性子的。 逗弄几句,调侃几声,就能让他端着老师的架子呵斥出声。 别提多可爱了。 习惯了他那副模样,万万没想到…… 放浪老男人会这么带劲。 美不胜收。 真的。 她喜欢到不想有结束的那一刻。 时浅渡抱着男人的腰,凑到他唇畔亲他。 唇瓣才触碰到一起,何纾言就别脸避开了她的吻。 “我不喜欢接吻。” 何纾言看向一旁,嗓音十分柔和。 叫人听不出他心里的冰凉。 打个炮而已,就不要腻味得像是小情侣了吧。 他这么大岁数了,这点还是拎得清的。 时浅渡挑眉:“真不喜欢?” 不是吧。 何纾言以前最喜欢抱着她亲亲了,亲得都没够。 用他的话说,这让他觉得被爱,感到安心。 所以,现在是…… 不需要被爱了? “不喜欢。” 时浅渡不开心地撇了撇嘴唇。 她把下巴垫在男人的肩膀上,亲亲他的脖颈。 “既然觉得舒服,总要奖励我吧?老师。” 薄唇似触非触地擦过何纾言的皮肤,弄得他微微发痒。 很容易就勾起了某种残留在身上的愉悦感。 自从出了事,他再也没动过这方面的想法。 毕竟是有些有心无力。 突然发觉还能有这么极致的享受…… 人啊,该享受时就应该享受。 哪那么多害臊跟羞耻。 喜欢就跟她要呗。 反正她喜欢他,叫她继续,她兴许高兴都来不及吧。 何纾言想到这儿,翘了下唇,恶意在唇畔涌动。 他眉眼温和地看向时浅渡。 “可老师觉得不够。” “……” 草。 时浅渡暗骂了句脏话。 - 何纾言拿起揽在腰间的手臂,放到一旁。 起身坐在床边,顺手给身边的人盖了盖被子。 他动作很轻,不是刻意的,是这么多年来养成的习惯。 手伸进一旁的大衣口袋里掏了掏,拿出来一包烟。 烟盒子已经皱皱巴巴的了,不知道在衣服口袋里丢了多久。 他双臂撑在两个膝盖上,晃了晃盒子。 抖出来一根烟,熟练地夹在食指与中指之间。 他刚被杨铭新用钢签伤了身体的时候,伤口很严重,即便杨家的家庭医生给他好好地处理过也不是一劳永逸,后期需要好好护理,排.泄或者闷热都很容易发炎感染伤口。 他没钱没医保,花不起大价钱到正规医院去看,只能自己买点药随便处理处理。 行动不便,难以启齿,生活拮据。 身上疼的厉害,发炎流脓,痛苦到夜里睡不着觉。 那段时间太难熬了。 他就是那时染上了烟瘾,只有这样才能麻痹自己。 后来慢慢地戒了,不怎么碰了。 只有心里实在有事的时候才抽上几口。 他摸出火机,点火前往床上撇了一眼。 视线在那张漂亮的脸上停留几秒。 起身,在月光下缓步走出房间,来到客厅的窗边。 打开窗户,“咔嚓”一声点了火。 房间里不冷不热,他没穿衣服。 身上是干爽的。 时浅渡帮他清理干净的。 他就躺在床上略显疲倦地说一句“你帮我擦擦”,她就细细致致地全弄干净了,末了,还在他额头亲了一下,跟他说晚安。 心情挺微妙的。 回国时大概怎么也没想过,一上来就跟以前的学生睡了吧。 呵,拖着这样恶心的身子,跟最优秀的学生上床。 他深深地吸了口烟,靠在窗前,望着苍白的月亮。 没管腰间和各处肌肉上传来的酸痛。 他想,人老了真是禁不住折腾。 爽是爽了,后劲儿难受。 时浅渡大概是真的很喜欢他吧。 一遍遍跟他说情话,亲遍了他的全身。 还喜欢吻他的腿跟。 回想起那些细节,腰上轻微地酥了一下。 他垂眼,又深深地吸了口烟,接着就把烟捻灭在了一旁。 喜欢了他十四年啊。 时浅渡现在才三十岁,相当于她一半的人生。 呵。 何纾言觉得有些好笑。 就算是智商再高,恋爱后也这么不理智吗? 要说对以前的他有好感,勉强算是正常。 瞧见他现在这副模样竟然还没幻灭,对他百依百顺…… 真是疯了。 有年轻漂亮处处优秀的小姑娘死心塌地地喜欢自己,他没觉得太得意,也不想炫耀,只是心底会翻涌出一种扭曲的快.感。 尤其是看到自己最腌臜的地方被触碰时,那种感觉达到了巅峰。 原来玷污别人眼中遥不可及的美好,是这么令人愉悦的事。 这些年啊,他一直生活在地狱里。 既然时浅渡说喜欢他…… 那就下来陪他吧。 423 何纾言3 扭曲的兴奋。 第四百二十三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老师。” 揽在他腰间的手臂一紧, 何纾言顿住动作。 他没有回身:“怎么了。” “这才几点,天还没亮呢。” 时浅渡贴上他的背脊,颇为强硬地把人抱在怀里。 刚醒来, 她的嗓音有点哑,含含糊糊的。 “让我抱抱。” 何纾言对她的“撒娇”总是有些恍惚, 少有情绪的心中会浮出一丝微妙。 时浅渡这么多年好像一点儿也没变。 高中时在他的课上睡觉,被他叫醒时就是这么个语调。 是的, 他的物理课代表, 在他的课上睡觉。 偏偏她成绩好,睡到一半被薅起来回答问题,都能对答如流。 让她在黑板上解题,她就一手揣在口袋里,跟不需要思考似的, 写满一黑板。 可能是太聪明了吧,高中的课程对她来说太无聊了。 这让老师们又喜欢又头疼。 课后把她叫到办公室批评教育,她却嬉皮笑脸地跟他顾左右而言他,最后还顺走两块他给自己做的甜点, 跟他说“谢谢老师款待”。 印象里…… 时浅渡虽然调皮, 但当时的眼神不像是喜欢。 真的有喜欢他那么长时间门么? 他敛敛微乱的情绪,温声说:“再晚一点儿, 楼里的同事就都起床出门了,你想让他们看见你睡在我这儿了吗?” “想啊, 这样他们就都知道老师是我的了。” 时浅渡亲了亲他的后颈,稍微用力,留下一道淡淡的痕迹。 红痕不是很明显,但近距离看的话可以发现。 何纾言拧了下眉头。 【老子看中的东西,还没有得不到的!】 【你乖乖的听话, 成了我的人,保证你比现在过的好!】 不好的回忆在脑海中闪现。 他无声地笑了一下。 一个两个的,怎么都喜欢把他说的像是个物件? 时浅渡喜欢他,竟然也是一个样子。 “我不喜欢有人给我贴标签。”他嗓音淡淡,否认了时浅渡的话,但没有露出不悦,“我们也远没到那种关系,你是主任,是我的领导,仅此而已。” “行,是什么关系都听您的。” 时浅渡没跟他犟,翻身倚在男人的身上,膝盖抵在他双腿.间门。 手臂搂住过去抱了不知多少次的腰。 她咧开唇,笑道:“今天才第一天上班就跟领导睡了,不太好吧?” 何纾言在床头的柜子上摸了摸。 拿起眼镜,给自己戴上。 近在眼前的年轻面容更清晰了一倍。 三十岁一点儿也不老,正是容貌年轻漂亮、工作得心应手、待人处事稳重而不油滑的时候,时浅渡也是如此,青涩褪去,变得成熟,但又不失活力。 很多人喜欢她吧。 她却趴在他这么个老男人的身上。 红润的嘴唇翘起来一点儿。 他问:“陪领导睡觉,有什么好处吗?” “这么势利啊,昨晚上都舒服得在我耳边哼唧了,还不算好处吗?” 时浅渡笑话他一句,故意说得糙了点儿。 “……” 他昨天的声音好像是有点儿大。 何纾言笑了笑:“谁叫你是个好学生呢,做什么都有模有样。” 时浅渡被他夸得蠢蠢欲动。 她喜欢何纾言内敛的样子,喜欢看他红着脸躲闪目光; 她也喜欢看他放浪,喜欢他嗓音低沉地呻.吟。 而且…… 还有一种开发出了老师另一面的快乐。 没有任何人知道的,隐秘的快乐。 “您也是个好老师啊。”她看着男人的侧脸,手掌轻轻抚上去,“都不用猜您喜不喜欢,看您的表情,听您的声音,还有那些可爱的反应……我就知道下一步应该怎么做了。” 可爱的……反应? 何纾言的眼皮轻轻动了一下。 可爱吗? 她到底是怎么夸得出口的啊。 一个岁数不小的老男人,一副脏了废了的身体。 他这样谁见谁嫌弃的身子,也就在她眼里是块宝了吧。 这就是所谓的情人眼里出西施吗? 把他捧在掌心里,用那对温软的唇细细地吻。 时浅渡正欲继续说什么,动作突然一顿。 好像触碰到了一点儿湿润。 脸上的笑容因为发怔而消失,又一点点地翘起,不断扩大。 喉咙里发出低低的笑声,薄唇吻上何纾言的耳朵。 她道:“这么多年,老师是在当苦行僧吗?” 何纾言知道她在笑什么,面色没什么变化,扶了下时浅渡的腰:“你就当成我特意把自己留给你,是不是会高兴一点儿?” “……” 时浅渡欺身而上,狭长的凤眸黑漆漆的,深不见底。 她低喃:“岂止是会高兴一点儿。” 她会超级兴奋好么。 兴奋到想狠心试试她的老师被做狠了是会像从前一样委屈吧啦地嗔怪她,还是会像个变态一样浪到飞起,故意在她耳边刺激她。 好在她很理智,没有真的在他身上发疯。 “老师既然有想法……” 何纾言却推了推她的腰,打断她的话。 “时间门不早了,打卡会迟到的。” “没关系,我早就超额完成工作了,不会耽误项目进度。” 时浅渡没听他的。 又不耽误工作,只不过小小的以权谋私一下…… 哪里有被人招惹了还不动手的道理? “老师不是问,陪领导睡觉有什么好处吗?”她把男人的手腕按在床上,很幼稚地调侃道,“领导给您批打卡考核,不给您记迟到怎么样?” 何纾言被逗笑了一下。 温热细密的吻落在他的皮肤上。 他喉咙滚动,说:“没有这位领导,我也不会迟到。” “这倒是。”时浅渡眼珠一转,“但我可以故意给您记迟到。” 幼稚。 何纾言心中道了句。 “嗯……你别咬。” - “小艺姐,你跟咱主任关系好,要不你帮我把报告递过去一下?” 所里新来的研究员拿着一份文件夹,蹭到张艺身边,戳了戳张艺的肩膀。 他双手合十,冲张艺眨巴眨巴眼睛,可怜兮兮的。 “瞧把你紧张的,不就是交个报告吗?”张艺喝了口水,把杯子放在桌上,“她是在正经事上严肃了一点儿,但她这人很好说话的,怎么说也不会把你给吃了。” 她姐妹人那么随和爽快,就因为太优秀太权威,弄得新来的都以为她凶神恶煞。 “我上午才不小心出了错……” “你要交报告吗?” 程城起身,看向窃窃私语的两人。 他伸手:“要不我帮你交吧。” 新来的研究员眼睛一亮。 “太好了”三个字还没出口,便叫张艺抢了先。 张艺拧着眉头开口,说话一点儿不留情面:“你都相亲结婚生孩子一条龙了,就别再惦记着我姐妹了好不好?老是往她身边凑,最后弄得你老婆误会了算谁的?别搞得像是我们主任勾.引你个已婚研究员出轨似的。” “……” 新来的面色一变,动作顿时僵住。 程城的面色也不太好看。 张了张嘴,又被人说中内心没能立刻强有力的反驳。 憋了几秒后,他呛回去一句:“心脏眼就脏!” 张艺翻了个白眼:“看屎还是屎。” 两人眼看着就要掐起来。 剑拔弩张的时候,正巧何纾言从旁边经过。 新来的像是看到了救星,连忙快步追了过去:“何主任,你是不是要去主任办公室啊,这个报告可不可以帮忙……” “帮你带过去是吧?”何纾言接过文件夹,“可以。” “啊,太好了。” 新来的拍了拍胸脯。 刚来工作,完全不晓得所里的弯弯绕绕,很容易踩雷啊! 还好他们副主任脾气温和,看着就让人觉得亲切。 听说在何主任来到研究所之前,已经换过好几个副主任了,每个人刚来不久就会跟主人有矛盾,像何主任这样来了俩月还能相处这么好的很少见。 他冲着那张温润儒雅的面容嘿嘿笑了笑。 “谢谢何主任。” “没事,回去工作吧。” 何纾言嗓音温和,笑起来时眼睛弯弯的,很好看。 他拿着文件夹来到办公室,敲门后推门而入。 时浅渡从工作中抬头,唤了一声:“老师。” “给你的报告。”何纾言把文件夹递给她,“新来的孩子上午被你骂了?看着很怕你。” “什么孩子,也就只比我小几岁好吧,而且我也没骂他,就是犯了个小错被我揪出来了而已,至于还让你送来么。”时浅渡撇了撇嘴唇,“老师还是一如既往的受欢迎啊?” 她翻了翻报告,又抬眼,睨了男人一下。 “阴阳怪气的。”何纾言笑话她,“对我来说他就是个小孩子,差着辈分呢。” “哦,那老师岂不是看我也觉得是个孩子?” 时浅渡挑眉,起身来到男人身旁,一手按在办公桌上。 另一只手轻车熟路地缠上了他的腰。 她笑话回去:“老师是有什么特殊癖好么,每天晚上跟个小孩子暗度陈仓。” 研究所的同事们都住在同一栋房子里。 何纾言没想过谈恋爱,不愿意让人知道他们搅和在一起。 时浅渡乐意纵着他,都是晚上偷偷地潜到他房间门里。 何纾言眉眼弯了一下。 他说的干脆:“那今天晚上你别来了。” “……” 时浅渡在他腰上掐了一下。 她磨磨牙:“老师可真是恃宠而骄。” “唔。”何纾言被掐得蹙蹙眉,“昨天太过了,腰疼。” 时浅渡一顿:“我给老师揉揉。” 她靠坐在办公桌上,搂过男人的腰,把他抱在怀里。 搓热的掌心落在腰间门,一点点地加重力道。 何纾言靠在她身上,双眼微瞌。 后腰上的触感让他舒服地低低哼了几声。 “抱歉,昨天确实有点过。”时浅渡亲亲他的耳朵,“但都怪老师太诱人了。” 两人朝夕相处两个多月了。 做都做过了十好几次。 直到现在,何纾言听到夸奖,还是会觉得好笑。 他始终不明白时浅渡究竟喜欢他什么,又着迷他什么。 要说他当老师时,可能是因为他年轻好看,身材好衣品不错,再加上老师的权威感,还有一身学识带给学生们的崇拜感…… 现在时浅渡要什么有什么,权威和学识也已经超越他了。 究竟为什么还会喜欢他这么个没用的老男人呢? 他不知道。 但他挺享受跟时浅渡相处的。 就像现在,研究所里其他年轻男人爱而不得的女人,正温柔地把他抱在怀里,一边吻他的脖颈,一边帮他揉腰,揉昨天晚上欢.爱后酸疼的腰。 他年纪大了,身体不如从前了,动不动就不得劲,到最后却是她在道歉。 这总让他有一种把时浅渡糟蹋了的爽感。 好像他把人拉扯着,一起堕落。 “那个程城喜欢你?”他问,“刚才他跟张艺剑拔弩张的。” “他啊,是追过我一阵子。” 时浅渡语气平平。 说着说着又多了一些厌恶。 “以前信誓旦旦说非我不娶,在研究所里说了不知道多少道德绑架的话,什么为了等我,拒绝了相亲,他妈妈都气病了……想在所里显得他多么深情,让同事都觉得是我太喜欢吊着他才害的他妈生病,可惜现在谁还信那一套啊,结果没过多久,就特别孝顺地相亲生孩子去了。” “呵。”何纾言笑了一声,“他知道你有恋老癖吗?” “……” 时浅渡抬手就打在他的屁股上。 打完,还故意掐揉了两下。 何纾言嗔:“嗯,别闹。” “谁先闹的?” 时浅渡白他,真想狠狠把人惩罚一通。 她吻上男人的嘴唇:“老师不老。” 何纾言拧眉,想要躲开。 不想,那对薄唇又在下一秒离开,没有强迫他深入。 时浅渡把下巴搭在他的肩膀上蹭了蹭。 重新抱着男人帮他揉起腰来。 “老师不用躲,我不会强迫您做任何不喜欢的事。” “……” 何纾言垂下了双眼。 时浅渡对他,不仅嘴上说说的喜欢,还特别包容。 有时故意刺她一句,她也不生气。 他一开始想,兴许时浅渡对他就是久别重逢的冲动,在问她“如果是杀人呢”之后,再也没提起过自己的计划,没提过任何或阴暗或血腥的想法。 如果她上头几天就突然没了兴趣,再把他供出去就得不偿失了。 “其实你不用对我这么好。”他故作自嘲地扯扯嘴唇,“我远没你想的那么好。” 话音刚落,那对薄唇就又贴了上去。 这回没有任何犹豫,不由分说地撬开了他的嘴唇。 他本能地往后躲,又被扼制住了后颈。 被人强硬地探入口中。 但吻的特别温柔,慢慢与他索取。 他没跟人这样接吻过。 可就是觉得,她亲得一定算很温柔的。 “嗯……哼……” 他被亲得难以喘息,但还在继续。 就跟要把过去的冲动全发泄在这个吻里似的。 背脊发软,身体瘫在她的身上。 时浅渡双臂环住他的腰,直到亲满意了,才与男人分开。 还舔了舔他红润微肿、泛着水光的嘴唇。 何纾言喘的厉害:“你……!” “别瞪我呀,不是老师说的吗?”时浅渡恶劣地笑,“不用对您那么好。” 她又一次亲上去,没有深入,浅浅地吻在男人的唇上。 “我太想亲您了。” “……” 何纾言被她带着喘的叹息弄得腰上一软。 他觉得,时浅渡一定是故意的。 他脸颊微动,凄凄然地一笑:“你现在也开始强迫我了吗?” 察觉到时浅渡的身体微僵,他垂眼,推了推眼镜。 “算了,没关系,我习惯了。” 时浅渡知道他八成是演的。 可听到他这么说,心里还是堵得慌。 她死死抱住转身要走的男人,把人捞在怀里,一下下安抚在他的背脊上。 “对不起,老师。”她道歉,“我不是想像那个混蛋一样强迫您。” 何纾言没说话,用喉音“嗯”了一下。 半晌,他哑声地笑:“我早晚杀了他。” “……” 引诱她主动提出帮忙吗? 时浅渡睫毛扇了扇,侧头舔上他的耳垂。 “我帮您,老师。” 何纾言颤了一下。 她竟是一点儿也不犹豫,说得那么坚定。 这可是杀人,她不在乎吗? 他心中冒出一股难言的复杂感,既想彻底拉着这位优等生堕落,仅存的一点儿良心又疯狂地谴责自己低劣的行径。 伤害一个一腔热情喜欢着自己的人,是件很差劲的事。 已经一次次的像个变态一样扭曲地欣赏着年轻的女孩伏在自己身上讨好、一次次享受地让她取悦自己丑陋的身体,以此满足自己低劣的恶念了…… 又要让她陪他一起承担杀人的罪名,他确实很不是个东西啊。 他眉眼温儒,注视着时浅渡的目光不变。 薄唇勾起,微妙地轻笑了一下。 “咚咚咚。” 办公室的门被人敲响。 程城在门外说:“主任,是我。” 时浅渡锁门了。 她没有立刻松开何纾言的腰,又在他背脊上抚了抚。 “老师,一切都有我,我什么都可以为您做。” 说着,她凑上前,本想吻男人的唇。 在触碰到之前顿住动作。 她垂首,温柔地亲在了脖颈上。 何纾言的喉结滚了滚。 是她自愿的。 她愿意陪他下地狱。 心头隐隐泛起兴奋。 扭曲的兴奋。 他的面容却依然平静,手掌在时浅渡的背脊上拍了拍。 “好了,程城还在外面等着。” 时浅渡松开了男人的腰。 修长漂亮的手指牵住他的衣领,简单整理了一下。 “老师去忙吧,顺便让他进来。” “好。” 何纾言点点头,情绪稳定,目光平和。 好像从来没有过什么恶念。 他打开门,冲程城轻轻地点了下头。 四目相交的瞬间门,唇角勾勒出一个诡异的弧度。 这个年轻人大概不知道吧,就算结婚也念念不忘的女人,每天晚上都跟他在一起,抱着他的身体,给他最美好的体验,在他耳畔轻哄,跟他说无数好听的情话。 就在两分钟前,还因为亲了他的嘴唇,而小心翼翼地给他道歉。 424 何纾言4 一句话就兴奋? 第四百一十四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何纾言望着窗外的雨发呆。 手指被灼热的火星烫了一下, 他才回过了神。 手里的烟只抽了两口,但已经烧到最后了。 大早晨的,天还没亮就自然醒了, 他看着身边搂着他腰的女人,想到她的好,想到她说帮他杀人, 想到她以后可能会身败名裂……就一点儿也睡不着了。 心中烦闷, 忍不住拿出烟盒里最后一根烟, 抽了两口。 这么一盒烟, 他抽了一年半了。 回国几个月, 比他过去一年烦心的时候都多。 时浅渡对他越好, 就越显出他的低劣。 深夜里耳畔只有两人喘息声的时候, 他看着那张脸挪不开视线。 情迷意乱的迷蒙中,恶意总是飙升到顶点。 恨不得时浅渡白天陪他犯罪,晚上予他欢愉,跟他一起烂死在昏暗的瞧不见天日的泥泞里。 白天醒来时,又有一点儿良心上的发现。 导致他本该早就进行的计划,硬生生地往后拖了一个月。 他还没动手。 明明地点、方法、人选等等都已经确定了。 本来最合适的时间门也定好了, 但被他自己拖延了过去。 “老师?” 时浅渡从卧室里走出来, 看向阳台。 何纾言心头一跳, 下意识的要把烟藏起来,别叫她看见。 手臂不自觉地动作,但又一想, 为什么要在她面前躲躲闪闪啊? 又为什么要在意别人的目光呢。 他觉得有点好笑,硬生生顿住动作。 抬手,把烧到最后的烟放到嘴边,又吸了一口。 接着捻灭在了一旁。 缥缈的烟气在窗边随风而去。 何纾言看着走近到身前的人。 他笑:“怎么了?” “没什么。” 时浅渡扫了眼刚掐掉的烟。 空气中还有淡淡的烟味。 其实第一天睡在一起的那天晚上, 她知道何纾言半夜起来抽烟去了。 而且是没穿衣裳,光着白净修长、线条流畅还留了不少吻痕的身子靠在床边抽烟。 一共吸了两口,就把烟捻了。 她不喜欢烟味,很不喜欢。 但不可否认,何纾言仰头吐出弥漫的烟雾时,表情动作都性感的要命。 眼神沉静而复杂,漂亮的喉结滚动,轻轻地颤动两下。 她知道男人心里装着不少事,需要自己多捋捋,就没有上前。 后来,他靠着窗待了一会儿。 烟味散干净后,漱了口,又回到床上。 来到她身边时,已经没什么气味了。 时浅渡双臂撑在窗边,吸了两口雨中带着淡淡潮湿的空气。 她问:“老师也是被雨声吵醒的吗?” 何纾言看她这样,不动声色地把丢了颗烟蒂的烟灰缸往自己这边带了带。 “还好吧。”他动了动薄唇,“我年纪大了,觉少。” 时浅渡笑道:“嗤,人家老人觉少,怎么也得是五六十岁吧?” 她扫了眼烟灰缸,瞧见男人的手指蜷缩了一下。 “老师少抽烟,对身体不好。” “……” 何纾言蹙了下眉头,说不出是懊恼还是烦躁。 回国以后抽的是比在国外时频繁了,但也就三四根。 其实都是背着时浅渡抽的。 他记得她高中时就讨厌烟味,对抽烟的小混混嗤之以鼻。 他含糊地应了一声:“抽的不多,偶尔。” 时浅渡笑看他:“心烦时就抽点吗?” 何纾言快速扫她一眼。 他淡声说:“想抽就抽,还分什么心情。” 其实是心里不痛快时才会抽。 “这样啊,我还以为老师心里有事。” 空气中淡淡的烟味散尽了,时浅渡便往男人身边平移了一步。 手臂勾着他的腰,按倒自己的怀里,轻轻地抚了抚。 她吻吻何纾言的唇角:“真没事?” 何纾言别开脸。 他嘴里还有点儿烟味。 她肯定不喜欢。 “没事。” “好吧。” 时浅渡把下巴垫在男人的肩膀上。 一时间门,两人都没有再说话。 何纾言不讨厌跟她这么腻乎着。 亲亲抱抱,温温软软的。 “好不容易周末,你要是困就再去睡一会儿吧。” 这个男人,绝大多数时候,都十分温柔。 叫人看不清究竟是装出来的,还是他骨子就是这样。 “那得老师跟我一起回去睡,早晨本来没醒,迷迷糊糊地往旁边一摸发现老师不在,就一下子清醒了。”时浅渡揶揄道,“所以,准确的说我是被老师弄醒的,要是摸到您还在身边,就抱着您继续睡了。” 何纾言眼皮动了动。 时浅渡确实很喜欢抱着他,随时随地地搂上他的腰。 她还劲儿大,一下子就能把他捞过去。 抱他的时候那么强势,亲他的时候却那么温柔。 好像只要他不跑,乖乖地留在她身边,她就永远可以温柔待他。 “怎么。”他玩笑道,“我是你的安抚巾么?” “不是。” 时浅渡轻声否认。 然后轻柔地亲了下男人的耳朵。 “您是我爱的人。” 何纾言喉咙一窒。 心脏微微失衡地跳动了几下。 他别开脸,随意应声:“哦。” 时浅渡不介意他的敷衍,又问:“说起来,老师没想过给自己洗清罪名吗?沉冤得雪,然后得到学校和官方的道歉,省的一辈子承担那么多骂名。” “呵,又有什么意义呢,而且……” 何纾言轻笑了一声,突然又想抽烟了。 他没看时浅渡,看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雨水,目光几秒的涣散。 好似穿越了时间门,看到了从前。 他淡淡地说:“我不想再被曝光在大众面前了。” 男人一手托住下巴,垂眼时,眼角和眼下都有皱纹叠起。 他今年已经四十三岁了,是真的不再年轻了。 “我现在只想让恶有恶报。” 直接一点、快速一点的现世报。 而不是社会各方、各种权利势力相互博弈,沸沸扬扬地闹个几年,让他平静的生活因为网络的曝光被搞得天翻地覆,养活了无数营销号、自媒体,满足了许多网友的好奇心,让他受到无数一次三次伤害后,才得到一点轻飘飘的没有多少意义的道歉。 他这么多年受的苦,他身上受的伤,他虚耗的数年时光…… 再也回不来了。 他已经四十多岁了啊。 “现在的人都喜欢说,正义会迟到,但不会缺席。” 男人望了窗外半晌,扭头看向时浅渡。 他的嗓音低沉,语调很轻:“但迟到的正义还是正义么?” “还是说,只是除受害者之外的,所有无关人员的狂欢?” “那些犯过错的人,又能得到几分惩罚,受到我受过的几分苦?” 何纾言用眼角看着时浅渡。 他从来没有跟其他人说过这些。 可能是憋了很多年,太需要与人倾诉了吧。 这么说出口,莫名有了一种解脱感。 他望着女人那双满是心疼的眼,眼眶突然一热,浮出一点儿不易察觉的水光,又在他垂下双眼时被轻而易举地掩埋了。 他“呵”地笑了一声,躲开了时浅渡的注视。 却在同时被她捧住了脸颊。 她吻上男人的嘴唇。 轻轻地、温柔地在表面舔吮。 何纾言往旁边避开。 这回她没有顺着他的意思,手掌用力,不让人逃跑。 唇舌的动作却依然温柔,慢慢地哄着他张口。 何纾言伸手挡了一下。 “有烟味。” 时浅渡一怔,继而笑出声:“早没了。” 她收敛起自己强硬的姿态,抵上男人的额头。 “要是没抽烟,老师愿意让我亲一下吗?” 何纾言垂着的睫毛颤了颤。 他没答话,没有动作,也没有抵抗。 默许了对方吻上来的动作。 这是他第一次允许时浅渡亲他的嘴唇。 伴着细密的雨声和淡淡的凉意,他觉得自己的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到了唇瓣之间门,被她蛊惑了一般,伸出舌与她纠缠在一起,镜片后温儒的双眸渐渐浮出些许水雾。 他能感觉到,时浅渡在安慰他。 以前在电影里看到主角陷入悲痛,恋人用亲吻的方式安抚,他总觉得怪离谱的。 现在才突然意识到,原来一个温柔包容的吻,真的能让人得到安慰。 即便…… 他们并不是恋人。 一番缠绵后,时浅渡离开了男人的唇。 她微微喘息着,把何纾言抱进了自己的怀里。 “老师,现世报很快就来了。” 何纾言扯动嘴唇:“嗯。” 他被亲得心里有些痒,还没亲够。 “今天周末,正好上周很忙,一直没空。”他坦然问,“要做一天吗?” “……” 时浅渡内心抽了口气。 她还没能完全适应她家老师变成个放浪老男人。 这对她来说真的不亚于刻意的勾.引。 “老师这么直白啊。”她亲了亲男人的喉结,“真不习惯。” 何纾言问:“不喜欢?” 目光扫过眼前人红润的唇和白皙的脖颈。 略微地停留了一下。 时浅渡摇摇头:“不是不喜欢。” 她喜欢男人的直白,更喜欢他主动要求。 要知道,最初那两个月,都得是她求着哄着,男人才给她“抱”一下。 “是太容易让人兴奋了。” “一句话就兴奋?” 何纾言故意笑话了她一句。 就那么……喜欢他? “是啊。” 时浅渡搂住男人的腰,一边亲他的脖颈,一边把他往沙发上推。 不确定何纾言现在喜不喜欢被她深吻在唇上,便没有做什么可能打破良好气氛的事,只是跟从前一样,集中地亲吻脖颈上他比较喜欢的位置。 她模模糊糊地说:“老师还是第一次主动跟我提起呢。” 何纾言勾住自己的眼镜,摘下来随意丢到茶几上。 接着,用手指穿进时浅渡半长的黑发中。 微仰着脑袋,瞌上双眼享受,任凭她吻在自己的脖颈间门。 “嗯……别着急……” 沙哑动听的声音一字不差的落入耳中。 时浅渡喉咙滚动好几下。 以前的何纾言太容易害羞,所以干脆都听她的、按她的节奏来,有什么需求也不好意思直说,就暗戳戳地暗示,她连蒙带猜的、偶尔故意猜错逗弄逗弄他,别有一番乐趣。 现在她家老师更懂得享受了,每回都要慢慢来,他从头到尾一点点地享受细致了。 可这叫她怎么不着急啊。 真想立刻在老男人身上发疯。 作为老男人折磨她的报复,她故意用力咬了一下。 何纾言眉头猛的耸动:“你……” “叮咚叮咚——” “叮咚。” 门铃被人从外面按响了。 “……” 两人顿时禁了声,一同看向门口。 视线干巴巴的,都写着大大的“扫兴”两个字。 这大周末的,怎么这么早就有人找过来啊? 同事们都不会睡个懒觉的吗? “呵。”时浅渡率先笑了出声,亲亲男人的耳朵,“这回快不了了,老师去看看是谁吧。” 何纾言的喉结滑动,躺了几秒,才慢慢坐了起来。 他在茶几上摸了几下,拿起眼镜带好。 又把自己凌乱不堪的睡衣整理整理,这才去门口。 时浅渡跟在他身边,躲在门后面,冲他笑了一下。 何纾言眼皮跳了跳。 一猜就知道她心里又藏着什么坏事。 他心说:幼稚。 “来了。” 用猫眼看了一眼,见来人是男生,便没把睡衣换得正式,直接开了门。 他的嗓音还算平静,温声问道:“怎么了?” “何主任,你脸怎么这么红,是下雨着凉了吗?” 研究员眨眨眼睛,手上比划了几下。 “是有点儿吹到了,但我……没大事。” 为了不让人发现房间门中女人生活的痕迹和他身体上的异样或吻痕,何纾言只把门打开了个一十厘米宽的距离,大半个身子都藏在门后。 时浅渡就不正不经地站在他的身边,慢条斯理地把玩。 他的胸膛起伏了几次,脸色越发的红润了。 脚趾慢慢用力,用了一切力气和自制力,总算是控制住了不稳的情绪。 “真没事?我看您……” 何纾言的语气急促了一点儿。 “没事,你说你的就行。” “哦哦,行,内个……”研究员挠挠头,跟副主任过来说“我找主任”,这多少有点尴尬,“我有事找主任,但主任不在家里,您知道她在哪吗?” “……!” 何纾言心中一紧,大脑里也轰的一声响。 瞬间门紧张得头皮直发麻。 天知道时浅渡就在他身边,还对他…… 只要这么一想,某种巨大的隐秘感与背德感自心头喷涌而出,刺激得够呛。 正好时浅渡很恶劣地使了点儿坏,他喉咙里差点溢出声音。 扶在门把手上的手指用力到指肚发白,轻轻地打颤。 他假装觉得很冷,裹了下睡衣,掩盖掉自己身上不断颤抖的事实。 “你先回去吧,我一会儿……嗯,帮你联系她一下。” 425 何纾言5 老师还是第一次主动亲我。…… 第四百二十五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时浅渡。” “哎, 老师,怎么了?” “……” 何纾言关上房门,面色微沉,耳朵却是红的。 镜片后的双眼晦涩地盯着时浅渡。 好像还有一点点愠怒。 他刚才差点被心理生理上的双重刺激弄得当场…… 时浅渡竟然还笑嘻嘻地问他怎么了? 他上前一步:“你说怎么了?” “噢, 给小李回消息是吧?” 时浅渡故作不懂, 回到卧室里, 从被子底下翻出了手机。 上面果然有几条消息和一个PDF文档。 她打开文档翻了翻,眉头皱了一下。 抬眼,看到何纾言站在卧室门口。 他语调已经平稳了:“很着急吗?” “不算着急, 就是……” 时浅渡没说完, 他便点点头:“你先忙吧。” 何纾言现在放浪是放浪了些, 但也不会把工作当成儿戏。 他转身离开, 却被时浅渡拉住了手腕, 从身后揽住腰身按在怀里。 “花十几分钟把老师照顾好的话, 时间还是很宽裕的。”时浅渡轻吻他的耳朵, 把人往房间里带,“不论什么时候, 我都会对您负责。” 何纾言没推拒, 顺着她的力道躺倒在床铺上。 他说:“油嘴滑舌。” “呵, 可能是吧。”时浅渡笑了一声,“但只对您油嘴滑舌。” 她一手撑在床上,眉眼低垂,勾开遮挡住美色的睡衣。 “我家老师怎么永远这么诱人?” 何纾言感受到她明晃晃的目光, 知道她正看着哪里。 他抬手遮挡住双眼,哑声道:“别看了。” 又脏又丑,还留着被刺穿时的疤痕。 真的很丑陋。 时浅渡发现,老男人的耳朵是红的, 眉宇微敛,似是透着些难为情。 她神色暗了暗,问:“您以前不是喜欢这样吗?” 每次她俯身在何纾言身上时,他总是低着头,一瞬不瞬地看。 像是在欣赏,又透着一丝难以捉摸的诡异感。 就好像…… 看着她那么做,就能给他带来莫大的心理满足。 “……” 何纾言默了两秒。 他说:“腻了。” “好好好,那听老师的,不看了。” 时浅渡隐约能猜到男人的小心思,便笑着哄他。 房间里没有开灯,还拉着窗帘,并不算明亮。 她在微暗的空间中细吻何纾言的皮肤,由下往上,慢慢地亲上耳朵。 “不过……”她喃了一声,“老师这么容易腻的吗?” 温热的气息与低哑的嗓音一同传入耳中。 何纾言不由自主地颤了一下。 “您以后也会腻味了我,腻味了现在这样的生活吗?” 他微微眯起了双眼。 这些天以来,他越来越了解时浅渡了。 她很喜欢在这种时候铺垫好气氛,喑哑地说些情话,慢条斯理地来,然后在她的掌控之下,出其不意地说出一些能给人极大心理刺.激的话来。 心理上的巨大波动会导致神经无法控制兴奋程度…… 明知如此,但猜不到她会说些什么,所以在心里有了预设的情况下还是会着她的道。 每次都会被她弄得狼狈不堪,节节败退。 他抚在时浅渡的背脊上,说:“你如果天天纠结这个问题,我可能明天就腻了。” 时浅渡低笑:“故意怼我,您这样很危险的知道吗?” 什么腻不腻的…… 她花样多,还会叫她家老师觉得腻味了么。 - 何纾言懒洋洋地半靠半倚在床上。 时浅渡就在身边,脑袋刚好可以搭在她的肩膀下面。 他其实不是很满足。 习惯了她用几十分钟铺垫,一点点地把愉悦度堆起来,再在结束后花大量时间安抚他,延长慵慵懒懒的满足感,现在突然换成速成的,总觉得哪哪都不对劲儿。 好在可以赖在她的怀里多呆一会儿,也不会影响她的工作。 时浅渡腿上放着电脑,左手把男人的腰环在臂弯中。 手指不定地敲击在键盘上,发出悦耳的声响。 何纾言问:“是不是有一part需要我弄来着?” “嗯?”时浅渡回神,侧头温柔地亲亲他的眼皮,“有一点内容,不多,我顺手就一起处理了,老师乖乖在这儿陪着我就行了。” “是么。” “嗯,您乖乖让我抱着我的效率能快很多,几下就弄完了。” 【我疯了,这里的“弄完了”不是给男主撸!!!是指的工作!!!土拨鼠尖叫!啊啊啊啊啊啊!】 搂在他腰间的手臂紧了一点儿。 那只修长的手还轻轻掐了下他的腰。 何纾言总觉得这种动作本质上是有一点暗示在里面的。 但她好像没多想,就是……顺手调戏他一下。 仅此而已,别无他意。 唔,不正经的小变态。 他在心中暗道。 视线在时浅渡的脸上绕了两圈。 她不正经地笑起来时很好看,认真工作时也好看。 漂亮的凤眸微微低垂,盯着电脑屏幕。 看起来很安静,但谁也不会知道天才的大脑里正在高速运转着什么。 目光不经营地晃过她的薄唇。 何纾言顿了顿。 不自觉地舔了下唇。 刚才那一番速战速决中,时浅渡始终没有亲他的嘴唇。 似乎是怕他会觉得不悦,就刻意避开了唇齿。 可他却满脑子都是在窗边被她彻底霸占了呼吸的记忆和画面,都是湿濡柔软的触感,辗转反侧的动作,还有属于她的气味。 光是回想回想,喉咙就有些发干。 她当时要是强硬地亲吻上去,他会来的更快吧。 “滴滴——” 突如其来的微信铃声打破了何纾言的思绪。 他看到电脑上显示,是小李给时浅渡打了语音电话。 “我们要开个电话会议。”时浅渡摸摸男人的头,“老师不想暴露的话就不要出声。” 何纾言应声:“嗯。” 他看着时浅渡接通电话,几乎立刻就进入了工作模式。 认真,专业,好像她没有坐在床上、怀里拥着他,而是坐在明亮的会议室里。 她这个坏学生,在他当面见小李时故意捣乱,害得他差点露怯…… 此仇不报,更待何时? 于是,他扬起头,故意亲在时浅渡的喉咙上。 嘴唇触碰到她的皮肤那一瞬,感受到了喉咙说话时的震颤感。 可下一刻就消失了。 她的话噎回去一半。 时浅渡浅嗔了男人一眼。 现在不强调自己是四十多岁的老男人了? 成熟老男人哪有这么幼稚的。 她跟电话里说:“说的嗓子有点干,我喝口水,咱们继续。” 何纾言翘了下唇角。 他撑起身子,下巴搭上时浅渡的肩膀。 温热的唇一点点地舔吻过去。 他发觉,搂在他腰间的手指开始用力,掐住了他的腰。 那双认真又冷静的凤眸变得一片暗沉,黑漆漆的看不到底。 尽是对他的占有欲。 如果他没有理解错误的话。 他被看得喉咙有些发干,兴奋感渐渐回来了些许。 因为在静止的画面中,他可以明显的感受到时浅渡的变化。 感受到她对自己的深沉的喜欢。 那种感觉让他震颤,让他着迷。 他像是被诱惑了。 凑过去亲了下她的唇角。 “……” 时浅渡一顿。 按在男人腰间的手指不断用力,指肚发白。 恐怕何纾言白净的皮肤上要留下青紫的印子了。 她堵住电脑的收音口,覆在男人耳畔:“别乱动,待会儿弄坏您。” 何纾言心脏乱跳了几下。 又苦涩地扯了扯嘴角。 他本来就是坏的。 时浅渡拍拍他的背脊,继续温温柔柔地把人抱在怀里。 视线集中在电脑的文档上,又进入了工作状态。 直到何纾言窝在她身上昏昏欲睡时,上方传来的说话声才终于停止。 他“唔”了一声,揉了揉眼睛:“开完会了?” “嗯,说完了,问题不大。” 时浅渡合上电脑,放到一旁的柜子上。 她双臂抱住男人的腰往上带了带:“倒是老师,今天太坏了。” 何纾言以为她会跟自己“算账”来着。 不想,抬头就撞进了一双带笑的漆黑眼眸里。 “老师还是第一次主动亲我。” 那张近在咫尺的面容笑意盈盈,看起来十分开心。 因为他故意报复性亲了几下,就笑得眉眼弯弯,那么动人。 “我真高兴。” 何纾言喉咙微哽。 他胸膛起伏了几次,好像有什么要冲破胸口。 他确实不应该做那些幼稚又无意义的事情。 可被时浅渡抱在怀里,包裹在属于她的温度和气味中,脑子就像是坏掉了一样,被她弄得幼稚了许多,忍不住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其实他从来都不是这种人,从小到大都不是。 “别多想。”他动了动嘴唇,压制掉躁动,“我就是报复你一下。” “这样啊。” 时浅渡顿了顿,不见失望。 她笑着抱住男人的腰,把脸埋到他的颈窝。 “就算是这样,我也好开心啊。” “……” 何纾言突然有些烦躁。 说不出的烦躁。 很想立刻抽根烟,缓解缓解。 他一声不吭地推开时浅渡的肩膀,双脚踩在拖鞋上,起身往外走去。 “怎么了。”时浅渡拉住他的手腕,“这是要去哪?” “想抽烟,出去买烟。” 何纾言自虐似的把自己讨人厌的一面说给她听。 他笑:“你想跟我一起去吗?” “老师,别去了。” 时浅渡把人往回拽了两下。 她靠在床边,冲男人不正经地笑:“以后想抽烟的时候就亲我怎么样?” 何纾言顿住脚步。 他回头,神色平淡地注视着时浅渡。 眉宇舒展,镜片后的漂亮眼眸依然温儒。 就那么看着她。 时浅渡没说话,无言地与他对视。 一时之间,房间里寂静无声,只剩下窗外传来的细碎雨声。 视线在空中暧昧地交织,有什么开始涌动。 许是有风吹来,稀稀拉拉的雨水被吹得歪斜,猛地打在窗户上,哗啦一响。 何纾言被这声音激了个冷战。 他的脸颊抽动了一下。 只有他自己知道,刚才那只有几秒的时间对他来说多么漫长。 他想上前亲她、抱她,被她爱抚丑陋,得到她的垂爱…… 在她身下绽放。 羞于把污糟的一切让她瞧见,却又喜欢看她沉溺于他脏坏腌臜的身体。 希望她永远可以那样注视着他,眼里永远有他。 永远爱他。 一定是他们最近卿卿我我的太频繁了,在荷尔蒙的作用下,才会猛地迸发出这样的想法吧。 可上周所里很忙很忙,他们一周多都没做,浅尝辄止都没有。 何纾言扯扯嘴角,嗤笑一声。 他收敛起自己的情绪:“亲你有什么用。” 说罢,他从衣柜里拿出两件简单宽松的衣服,准备换了衣服就出门。 时浅渡太了解这个男人了。 他们过去一起生活了二三十年,就算他变了一些,但很多本能的习惯是不会变的。 他的那些小动作、微表情都代表着什么,她心中一清二楚。 她能大概猜到何纾言如今的心境。 于是,她也从床上爬了起来:“那我跟老师一起去吧。” “不用了,外面还下着雨,我自己去。” 何纾言背对着她脱下睡衣,换上一件适合秋天的毛衣。 他顿了顿,又补充说:“我抽完了再回来。” 他想换个环境。 换个没有时浅渡的环境冷静一下。 最好再吹吹冷风,应该就不会头脑发热了吧。 “老师。” 时浅渡上前,抱住男人的腰。 何纾言衣服还没换完,半遮半掩的就被她怼到了墙角。 她扬头亲上他的唇,动作温柔却不容拒绝。 可惜这男人一直闭着嘴唇。 不好哄。 “您真的不喜欢我亲您吗?不喜欢亲我吗?”她嗓音又低又哑,说得模模糊糊的,“刚才的眼神,分明是很想亲我来着吧……是不是?” 何纾言刚才看她的眼神,跟当年他们并排坐在沙发上,他盯了半晌又别开脸时的眼神一模一样。 他是个特别喜欢跟她接吻的人,嘴上不说,但表现得不要太明显。 她又贴着男人的唇,低唤了一声。 “老师……” 何纾言脚趾蜷缩了一下。 他刚才本就想冲上去把人按在床上亲,现在心里更是痒的像是蚂蚁在爬。 女人的手掌抚上了他的脖颈,拇指在耳朵上轻轻地抚弄。 把他往她的面前压。 他垂了垂眼眸,告诉自己,及时行乐,想亲就亲了。 为什么要想那么多以后? 于是,到底是“被撬开”了唇齿。 房间中又只剩下雨声了。 还有他们交织在一起的呼吸声。 时浅渡双手捧着男人的脸,用他过去最喜欢的方式吻了又吻。 他一定还很喜欢,不然喉咙里肯定不会发出那么性感又舒服的哼声。 低低的,跟喘息混在一起,格外诱人。 但她的动作和亲吻里始终没有太多情.欲。 就只是温柔地吻他,给她爱的人传达感情,给予安慰。 何纾言喜欢这样。 她知道的。 过去每当他心情不好、压力太大的时候,都喜欢窝到她怀里,抱着她的腰,跟她并无欲念地亲吻缠绵,好像能从她的吻中获取力量。 何纾言也察觉到了不同。 感觉到眼前的人不是侵略他,不是索取什么,更不为某些低级的欲.望。 就只是哄他,抱他,无声地告诉他,她有多么喜欢他。 他被亲得心里软成了一滩。 背脊靠在墙上,双臂一点点缠上她细瘦的腰。 唇齿分开了一些。 时浅渡啄啄男人的嘴唇,把下巴搭在他的肩膀上。 耳畔是他微沉的呼吸声。 还能嗅到他皮肤上淡淡的香气。 “老师,别出去了。”她故意压低嗓音,轻声说,“您拒绝过我好多次了,虽然喜欢您是我单方面的,但被拒绝多了……我也不是不会难过啊。” 她侧头,用温软的唇蹭蹭男人的脖颈,哑声地哄。 “这回就同意一次好不好?” 何纾言瞌上了双眼。 时浅渡这个人,对他是好的没话说。 可是,看似是时浅渡放低身段来追求他、满足他的所有要求、处处哄着他顾着他,可她该强势的时候从来都不会犹豫,就像在办公室里第一次强吻他时那样,毫不犹豫地侵略。 但凡“服软”,都是在她觉得最合适的时机以退为进,好声哄着他,落入更深的陷阱中。 她总是能在他最犹豫不决,最混乱,最脆弱的时候…… 打破他的防线。 是的,出门买烟只是一件很小的事。 但只要今天妥协了一次,以后再面对她,必定是节节败退吧。 必定会一点点地落入她编织的网中,再也离不开她。 就像现在这样,依偎在她身上,感受她的温度,期待她的亲吻,永远地沉溺在她给予的温柔和包容中,甚至失去了自主离开的能力。 他明白这个事实。 可他还是自嘲地笑了一声,垂首用嘴唇碰了碰时浅渡的耳朵。 “好,听你的。” 426 何纾言6 只能爱他。 第四百二十六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你们看新闻了吗?前几天被吊死在高速公路指示牌上面的人, 好像真的是之前跟几个男明星和男网红上过热搜的杨铭新!就是家里巨巨巨有钱的那个!” “我知道!我吃瓜了,听说那个尸体被人发现时还被切掉了那啥塞到屁股里了……” “我去,这么变态??” “他是同性恋来着吧, 这一看就是因为这个被报复了吧?” “也不一定, 大家都知道他是gay, 说不准是因为别的事杀人,伪装成这样的呢?” 研究院这种地方, 大家在工作时间门大都沉心工作, 很少乱成一团。 今天少有的叽叽喳喳个不停, 全都被微博上“爆”了的警方公示吸引去了注意力。 这样恶性的凶杀案,为了避免恐慌, 一般是不会公之于众的。 但尸体被吊在人流量巨大的高速公路上, 早已经被太多人看到, 疯传的到处都是,捂是很难捂住的, 微博热搜词换了一次又一次,但也挡不住网友们的大量搜索。 而且,自从尸体发现,到现在已经过去一周时间门了, 一点破案线索都没有。 不得已,只能向公众公示“受害者杨某”的情况, 请广大人民提供线索。 “这都一周了,早过了命案侦破的黄金72小时了, 现在公示就是还没抓到凶手的意思呗?” “那肯定的, 要不然你看到的通告就是侦破的捷报了。” “杨家那么有钱,肯定给他们配的都是精英吧?这都破不了……” “感觉他们家肯定也会自己雇私家侦探之类的吧。” “儿子惨死,他们肯定自己也得想办法啊。” “不过话说回来, 那姓杨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工作时间门,别再聊天了。” 何纾言走过来,拍了拍手掌。 他扫过一个同事电脑上打了码的图片,神色如常。 “好好工作吧。” “……好,大家工作工作,别八卦了。” “何主任,你不好奇凶手是谁吗?” “是啊主任,这么大的案子就发生在咱们市诶!” “不好奇。”何纾言推了推眼镜,“好了,这个话题就此打住,别让你们主任看到你们没干活,就知道在这儿讨论热搜。” 一说到时浅渡,众人往后缩了缩脖子。 他们哪儿敢让主任看到这些。 主任可不像副主任这样温和,虽然不会骂他们…… 但是主任会扣工资啊! 何纾言笑容温和,转过身的瞬间门,眉头轻轻地敛了起来。 他来到主任办公室,敲了敲门:“主任。” “进。” 时浅渡坐在办公桌前,侧头看着清瘦的男人推门而入。 他有一副好仪态,背脊挺直,温润的眉眼中带着一点儿距离感。 真是怎么看怎么觉得好看。 “老师怎么到现在还这么公事公办啊。” 她牵住男人的手,把他拉到身边。 何纾言却少有的直接无视了她的话。 他把手机放到桌面上,指着热搜内容给她看。 “杨铭新的事,是你做的吗?” 一周前传出恶性命案的时候,他想过一瞬,会不会是杨铭新死了。 但这个猜想很快就被他否决,因为他不觉得时浅渡独自一人能做出这种难度的案子。 就算是天才,这未免太复杂了些。 现在却被证实,他当时的直觉是正确的。 心中有些惊讶,因为这一周以来,时浅渡的反应太平静了。 就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他注视着面前的女人。 她面容平静,穿着整齐,从里到外看起来一丝不乱。 只有领口的纽扣多解开了一个,慵懒又随性。 她从小到大都是最优秀的。 到现在依然是。 她真的是那种被感情冲昏了头脑,不惜杀人的人吗? 他心中有这样的疑问。 他知道自己应该期待时浅渡回答不“不是”。 这样一个好学生,有大好的前程,不应该变成罪犯。 可他听见面前传来一声“是”的时候,薄薄的唇角抑制不住地疯狂上扬。 瞧,时浅渡那么喜欢他,肯为了他动手杀人。 这下好了,她犯了罪,被他录了音,以后就只能…… 永远陪在他身边了。 他知道自己很卑劣。 那又怎么样呢。 他那人人羡艳的好学生,已经陪他一起踏进阴沟里了。 心头短暂地浮出一些愧疚,转眼就被他压了下去。 他不需要愧疚,他现在只想让时浅渡永远也没法离开他,永远地栓在他的身边。 就像他早已经离不开她了一样。 何纾言站在办公椅前,眉眼温润。 他将时浅渡散落在脸侧的碎发别到耳后,拇指轻抚她的耳朵。 “你前途光明,为了老师犯罪,值得吗?” 时浅渡靠在桌边,捉住男人的手,侧头啄了啄他的掌心。 她来自时管局,以往的一切任务都是杀人,是在她手上的人不计其数,自然不会把这当一回事,只要不让土生土长的何纾言背上这样的心里压力和罪孽感,就足够了。 “当然值得。”她轻声笑道,“我说过,会为您做任何事。” 何纾言的心脏满足到酸胀。 他忍住自己想弯腰亲上去的冲动,摸摸时浅渡的头发。 “怎么不叫我一起?” “老师是想亲自报仇吗?” 时浅渡圈住男人的腰,把人圈在自己的怀里。 她温声说:“可我不想脏了您的手。” “……” 何纾言因为她的第一句话而猛然愣住。 他直到这时才发现,杨铭新死了,可他竟然没有因为仇人的死而开心。 他心底埋藏了那么多年的恨,到头来发现竟是无足轻重。 所有注意力都被眼前的人吸引走了。 带着十足的恶意和扭曲的爱,因她毫不犹豫的选择而欢喜到心脏震颤。 想亲她,想让她抚摸他肮脏丑陋的身体,想拉着她沉沦。 他目光淡淡的看着时浅渡。 唇畔带着笑意,还是那么温柔儒雅。 谁也不会想到,他心里藏着怎样的恶念。 时浅渡按住男人的腰,让他跨坐在自己的身上。 她笑:“这种事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两个人衣服完好,连亲嘴都没有!!!就是两个人抱在一起聊天,没互摸、没亲嘴、没蹭,到底有什么可锁的?】 何纾言不喜欢这样的坐着。 这会让他没有安全感。 就好像……敞开了自己,任谁都能侵略。 但他见时浅渡似乎很喜欢,便顺着她的意思坐下了。 就跟他预料的一样,自从顺从了时浅渡一次,后来次次敌不过她的低哄。 每次在他耳畔哑声哄几句,说些好听的情话,他背脊就软了。 而此时,一双手臂牢牢地圈在他的腰间门,把他带到她的怀里。 “他那么高高壮壮的一个人,你自己能做到?” 他刚问出口,突然想到网上由目击者传出来的石锤。 好看的眉头轻轻拧了一下。 “他身上的伤……也是你弄的?” 这个“伤”指的是什么,他们两个心知肚明。 “老师当时一定流了很多血,很疼的吧。”时浅渡在他曾经受了重伤的地方隔着衣料轻抚,“您受过的疼,我当然要让他体会一遍才行。” 何纾言的呼吸放缓了不少。 他目光微敛,拇指缓缓地磨搓在时浅渡的手指上。 “你……碰他那个了?” 时浅渡一怔,继而轻笑出声。 她扬头,吻在男人唇畔:“老师的关注点真是与众不同。” 何纾言眼眸微微低垂,睫毛凌乱,微遮住神色。 他情绪平稳内敛,顶着这么一副安静淡雅的模样,看着她的手。 “别摸别人。”他轻声说,“只碰我的。” “他很脏的。” “我虽然不太好使,但没叫别人碰过。” “每次也都会洗的很干净。” 很难想象有人会用这么平静的语气说出这样的话来。 他就很像是,害怕对方见过了身强体壮的同龄人,突然明白了他是个废物。 又像是某种诡异的占有欲,但说不好是想占有她,还是被她占有。 “你……听到老师的话了吗?” 时浅渡靠在椅背上,微微扬头,看着坐在自己身上的老男人。 她突然觉得她家老师……变得特别的娇。 这种娇感能跟他在床上时的放浪联系在一起,一脉相通。 “当然听到了。”她笑道,“我带着手套的,不然会留下指纹,老师怎么这么笨。” 何纾言别扭的心理舒畅了许多。 垂首,吻在时浅渡唇畔。 他模模糊糊地问:“你都是怎么做的,告诉老师好不好?” 不等时浅渡回话,他就又补充了一句。 语调平静,十分认真。 “万一真被查到这里,我跟你一起认罪。” 说着,他掀起眼皮,望向时浅渡的双眼。 神色中盛着一种扭曲的满足感。 时浅渡眼皮跳了一下。 她家老师现在确实是个变态。 可以这么心平气和地跟她聊起杀人,聊起认罪。 就像在说今天吃什么一样。 “老师不用多想这些,我做事很靠谱的,怎么可能被人发现。” 时浅渡抱紧男人的腰,安抚一般顺了顺他的背脊。 她温声说:“不过如果老师想知道,我回家再跟您讲。” 回家。 何纾言翘了下唇角。 他喜欢这个词。 - 杨铭新遇害的事一出,他做过的许多恶事全都被人扒了出来。 时浅渡提前预见了事态的发展,早在动手之前,就已经把当年何纾言在“教师性.侵”事件中的照片全部处理掉了,让他的照片不会在网络上流传。 而随着杨铭新的恶事暴露,这个案子在网络上多了许多叫好声。 许多人都说凶手是为民除害,再加上可以调查的线索实在太少,根本无法推进,案子一连几个月都没有任何进展。 人们渐渐地淡忘了这件事,热搜上全是娱乐信息,歌舞升平。 最初出事时,何纾言的精神略显紧绷。 久而久之,就慢慢地放下了。 恶贯满盈的仇人以死,而深爱的人就在身边,日日陪伴。 时浅渡对他还是那么好,百依百顺。 只偶尔强势一点儿,却每回都能叫他心中乱颤。 但他心底从来不曾安宁。 明明时浅渡已经被他拉下了水,可他更害怕了。 因为他发现自己对这个女人的爱,早已超越了心中的仇恨。 以前,是仇恨支撑着他一步步走到今天; 而现在,是爱让他期待每天太阳初升。 “嗯,别走……” 昏暗的房间门中,何纾言喉咙里断断续续地溢出几声低喃。 他又魇着了,陷在令人痛苦的梦境中出不来。 最近这几个月,已经好几次了。 每回都跟现在一样,撒娇似的往她的怀里钻。 修长漂亮的手指揪住她的衣裳,越攥越紧。 时浅渡特别喜欢看老男人跟她撒娇。 要不是觉得噩梦让他太过痛苦,真就想恶劣地让他痛苦到自然醒。 可谁叫她疼她家老师呢。 【男主是做噩梦了,不是做春梦了,痛苦到自然醒指的是梦到女主离开了他,所以特别痛苦,不是jb硬了特别痛苦】 【女主跟男主二十年前有过半年不到的师生关系,现在俩人都三四十岁了,没有不能写的内容,叫“老师”就是两个人的口癖和情调】 【我无了真的,这段我完全看不出到底有什么,就连一点x暗示都没有啊!!!】 手臂搂住男人的腰,把他抱在怀里。 一下一下地轻抚背脊。 她吻上何纾言的耳朵,温声哄道:“不走,我永远陪着老师。” 怀里的男人肩头颤了一下。 眉头舒展了些许,但身上的脆弱感不减。 一呼一吸中带着鼻音,听着湿漉漉的。 时浅渡很喜欢在他睡着时调戏他。 这样可以看到他最真实的反应,而不是像平时那样带着一副温润的假面,就连自己的喜好善恶都要隐藏起来。 【亲两下耳朵到底为什么锁?谁能告诉我到底为什么真是要被搞疯了,不是只有摸下面才是调戏啊啊啊,亲耳朵亲手指亲鼻梁不都是调戏吗!!】 她见天已经快亮了,便大胆地啃咬在他脖颈的皮肤上,弄得他轻颤。 “唔。” 何纾言终于蹙了蹙眉头,睁开双眼。 在亲吻中醒来的感觉特别好,让他安心又满足。 因为他又梦到时浅渡厌弃他了。 时间门久了,玩腻了他这么个腌臜低劣的老男人,对他没有兴趣了…… 就潇洒果断地转身离开,任他怎么祈求都不回头。 好在他害怕的事情一直没有发生。 他现在简直不知道,若没有了时浅渡他该怎么活。 “又做噩梦了。” 时浅渡停止亲吻,抱着男人的腰翻身,把他压在身下。 “嗯。”何纾言坦然地看着她,“梦见你不要老师了。” 他前段时间门没有这么喜欢用“老师”自称,多数时候都是用“我”字。 最近似乎是爱上了某种py,反而开始频频这样自称。 “老师就知道胡思乱想。” 时浅渡掐掐男人的脸,啄在他的唇上。 她笑说:“您明知道我离不开您。” “……” 明明是他离不开时浅渡才对。 他太怕她会离开了,所以才会疯狂地想拉着她堕落,希望她会为他杀人。 这样,她就不再是那个优等生,而是一个被他抓住了把柄的杀人犯。 他那么卑劣,却爱上了最好也最优秀的女人。 也是他曾经的学生。 他无论从哪个方面看,都很不是个东西。 何纾言自嘲地扯动唇角。 他温声说:“今天我就要出差了,离家三天见不了面,你……多抱抱老师。” 他知道自己混蛋。 但还是一次一次地向她发出邀请。 因为他需要确认自己被爱着。 这些天,他把时浅渡口述的录音小心翼翼地整理好、收藏起来,以备不时之需。 虽然他很不希望用到这个,但如果—— 他是说如果,时浅渡以后厌倦了他这个老男人,想要离开他,他就可以把录音拿出来,威胁逼迫她,让她永远只能待在他的身边。 只能爱他。 是时浅渡先招惹他的。 所以,她不能走。 何纾言如同强迫症一般,在头脑中模拟了无数次时浅渡厌倦了他之后的情景,每次都痛苦到难以用语言形容,狂热地跟她索吻,得到她的安抚和轻哄,才能得到缓解。 除此之外,还模拟过很多次东窗事发的场景。 他想,如果真到了那一天,他就跟她一起认罪。 反正不会有人相信女人有足够的力气可以做成那样,必然有帮凶、或者说主犯才更合情合理。 这辈子有过美好的时光,有过爱的人,享受过她的爱,也算是值了。 甚至最后还能有她陪着去死。 何纾言靠在出租车的窗边,望着外面飞逝的人与物。 他有些走神,直到车子停在了研究所门外,被师傅叫了一声才回神。 他刚出差回来,三天没见时浅渡,想的厉害。 于是一边用手机低头给出租车付款,一边下车往研究所的方向走去。 付完款,一抬头,就看见了停在路边的警车。 他顿了一下,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 加快脚步往里走,几乎要跑起来。 难道会是…… 额头浮出薄汗,他分明预设过无数次东窗事发的场景了,可还是心慌的厉害。 才来到楼前,就跟迎面走来的警察和时浅渡碰面了。 那一刹,他脑子里一片空白。 呼吸窒住,心脏停跳。 他们擦身而过。 他睁大着双眼回头,薄唇张了张。 眼眶里浮出些许水光。 他想说,都是他一个人做的,跟时浅渡无关。 427 何纾言7 让他们知道你有多喜欢老师。…… 第四百二十七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就是天才作案, 也终归不可能毫无痕迹的,对吗? 也是,世界上有不止一个天才。 刑侦方面自然有各种各样的专家, 无数人的智慧凝结在一起, 抽丝剥茧地扒出一个凶手。 只是他没想到一切会来的这么快。 重逢不过半年多时间,他就毁了一个人。 亲手毁了他爱的人。 何纾言鼻尖酸涩, 呼吸沉重的厉害。 他后悔了。 不应该把时浅渡拉下水的。 好在还有挽回的余地。 他仔细地问过具体的杀人手法,能说出所有时间、方法、手段。 那些录音里的内容,早就倒背如流了。 本就是因他而起的仇恨, 也是他教唆时浅渡的。 一切都是因为他,才会发展成这样。 所以不要抓她。 不能怪她。 他吞咽了下口水,转身道:“等一……” “何主任,你回来了啊。” 主楼大门前传来的声音压过了他湿濡的嗓音。 两个研究员冲他挥挥手:“您不在的这几天, 主任好严肃啊!没有您照着我们, 我们有时候又跟不上主任的脑速,生活实在是太难了。” 何纾言回头瞥了一眼, 温和眼眸中少有的多了丝不悦。 “人都被带走了,你们都不着急的吗?” 他没有过多停留, 快步追过去。 又被一个研究员抓住了手腕。 男人说道:“哎呀, 主任就是作为主要领导去配合调查一下研究所的失窃案, 没事没事。” “……” 何纾言怔住。 “失窃案?” “是啊,今天上午发现的,我们就赶紧报警了。”男人摸摸头, “不仅是所里的物品和实验品, 电脑里的文件也被人破解了一些,所里乱成了一团,一部分工作都没法进行下去, 因为条目比较多,有些还是处于保密阶段的研究,还是主任跟他们走一趟方便一点儿。” 何纾言动了动嘴唇:“这样啊。” 不是案子被侦破了啊…… 原来是虚惊一场。 被冲昏了的发胀头脑渐渐地缓和。 耳朵里铺天盖地的嗡嗡声也终于消停下来。 “何主任怎么着急成这样?” 程城也站在门口,目光狐疑地扫过何纾言的脸,眼神渐渐变得微妙。 他笑着开口:“你不会也……喜欢主任吧?” 何纾言看向程城,双目对视,他在对方眼里看到一股嬉笑。 发现他的认真后,男人眼底的神色变成了轻蔑。 “不是吧,何主任,你都四十好几了,小渡才三十岁整,不合适吧?” 程城从时浅渡大四在研究所实习开始就喜欢她。 爱而不得的人如今被一个老男人觊觎,就算是他的领导,也忍不住针锋相对,毫不留情地表达出了“你也配得上她”的态度。 他撇撇唇:“她以后肯定是要跟实力能力都配得上她的人在一起,要不然也不会一直拒绝了我,你就别总盯着人家看了,不然你觉得她知道自己被一个比自己大十多岁的人喜欢,会高兴吗?” “你怎么知道她不会高兴?” 何纾言面容依然平静,似乎带着某种笃定,某种…… 因为被偏爱而有恃无恐的笃定。 他推了推眼镜,没有再避讳自己的感情。 “我是喜欢她。” “我天……” “怪不得能坚持半年多都没吵架没离职。” “何主任虽然挺好的,但年纪确实大了一点儿吧……?” 同事们都被惊讶到,不由得低声私语。 新来的副主任喜欢他们主任诶! 张艺身为时浅渡好友,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对方要是个四十三岁的油腻离异中年男人,她早就一个巴掌拍过去了。 偏偏何纾言至今未婚,外貌出众,高高瘦瘦,脾气温和,性格儒雅,相处中也不会让人感到不适,看起来是个好人,让人骂不出口。 她犹豫两秒,还是说:“大家别八卦了,何主任喜欢谁都是他自己的事,只要别像某人一样死缠烂打还道德绑架就行。” 前面半句说给八卦的同事们,后面半句说给何纾言。 还不忘了讽刺一遍程城,把他气的脸上发黑。 “张艺,我的条件怎么看都比他强吧?”他指着何纾言,“而且他又不是那种没人看得上的穷光蛋,四十多了还没结婚,你觉得会是什么正常人吗?不是心理有问题就是身体有问题吧!” 何纾言心口一窒。 被“身体有问题”这短短五个字深深地刺痛了。 他以前,从来不会因为这个而自卑。 他喜欢亲眼看着时浅渡在他身上带给他愉悦的模样。 可此时此刻,头脑中翻涌起过去的画面,他突然觉得自己恶心极了。 曾经对她做过的一切都是那么的低劣、肮脏和无耻。 她是自愿的。 他在心中为自己辩解。 可就算是自愿的,他不会拒绝吗? 他不知道对于时浅渡来说,什么才是最好的选择吗? 他不仅没拒绝,还一次次引诱她犯下错事。 并且,以此为乐。 何纾言笑了一声。 他看出来了,没有一个人觉得时浅渡会喜欢他。 他们都觉得他人不错,但配不上她。 他自己也承认,配不上她。 或许总有一天…… 她会从错误中幡然醒悟,厌倦嫌恶了他。 没关系。 他还有录音。 他可以威胁她。 如果案件侦破,他自愿担下所有罪责。 但如果是时浅渡想离开他,他绝不会同意。 绝不。 就算讨厌,就算恶心,也别想离开他。 反正他已经烂透了。 不介意后半辈子都当个烂人。 何纾言冲着程城翘了下唇角。 他嗓音温润,笑得如沐春风:“身体有问题又怎么样呢?” 镜片后那双漂亮的眼睛弯了弯,隔着几米的距离注视着程城。 眼神跟那天在主任办公室门口与他擦身而过时一模一样。 “就算我老了废了,她也会喜欢我。” - “主任,警察那边怎么说?” “情况怎么样,被偷的东西容易找回来吗?” 时浅渡才一走进办公区域,研究员们就一哄而上,七嘴八舌。 又在看到何纾言从副主任的工位上走过来时,闭上了嘴。 上午何主任才在大庭广众之下表白主任,还说主任也喜欢他…… 大家都觉得不太可能,主任的眼光那么高,又一心扑在科研上,就算是被催婚催得着急了,随便找个人来,也能找到个年轻有钱还帅气的富二代或者白手起家小有成就的青年企业家啊,再不济找个同样搞科研的大神也不难吧? 何主任是不错,但结合年龄来说,各个方面都比主任差了一截。 不知道主任如果知道了上午的事,会怎么看待。 说不准他们又要换一位副主任了? “大家稍安勿躁,所有情况都已经反馈到,现在上面很重视这件事,已经开始全力侦查了,大家如果发现什么值得留意的细节,也一定要跟我或者何主任说。” 时浅渡拍拍何纾言的肩膀,更是让许多人的目光集中了过去。 一双双眼睛透出八卦和好奇,恨不得立刻把事情搞大。 她见众人这个眼神,笑道:“都看这么呢,调查的事就交给警方来做,大家不要太分心,先从手上能做的事情开始吧,我已经把新的任务分配发在群里,在案件被侦破之前,大家先按照我新发的那版工作,行了,工作去吧。” 说完,她又冲何纾言招招手:“何主任,跟我来一趟。” “好的主任。”有人拽拽朋友的手臂,“走吧走吧。” 张艺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说话。 倒是程城有点儿冲动,想跟过去把事情说破。 几个同事拉住了他,把人按在座位上。 “你这都有家有口的了,就别掺和了。” “是啊,主任自己又不是没脑子,不喜欢肯定就拒绝了啊。” “可他……”程城皱皱眉头,“他还不如我呢。” 竟然说什么“就算我老了废了,她也会喜欢我”…… 那不是挑衅还能是什么? 何纾言刚一走进办公室,就被人迎面圈住了细腰。 “几天没见,老师想我没有?” 时浅渡亲了亲男人的唇角,抱着他往后退,直到靠在办公桌上。 她笑着说道:“听说您在大家面前说喜欢我啊,真过分,都没亲口跟我说过。” 何纾言顺着她的力道靠过去,一手撑在桌子上。 他没有回答问题,而是问:“所里出了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提早告诉我?” 害得他当时…… 眼眶酸得快要掉下泪来了。 要不是那么大的情绪波动,也不会有后来的事。 “上午忙成一团乱,我作为主任,事情真的很多。”时浅渡察觉到男人的不安,摸了摸他的头,“而且你上午回来,自然而然就知道了啊。” “你知不知道我……” 何纾言说了一半,皱了下眉头。 看她半晌,又垂下了眼。 男人脸上有担忧,或许还有自责和后悔掺杂其中。 温雅的面容上多了一抹不安。 呼吸几次后,才又归于了死寂一般的平静中。 时浅渡低笑:“呵,以为我做的事被发现了吗?” 她把何纾言往自己怀里又抱了抱,手掌轻抚在他的背脊上作为安抚。 “老师放心,无论我想让谁消失在世上,都不会被发现的。” 顿了顿,她又补充:“一辈子都不会被发现,绝对。” 她的声音很温和,说的也是安慰他的话。 何纾言却轻轻地打了个颤。 不是因为她会用残忍的手段杀人,而是突然意识到,这样一位天才,不论想做什么都那么简单,就算是杀人,也能做的天衣无缝。 身边的人是做了一切的人,可他不觉得害怕。 他唯一害怕的,就是等她不喜欢他的那天,会成为他们的永别。 “想让我消失,也会做的干净利落,是吗?” “……” 时浅渡与男人平静的眼眸对视。 片刻,无奈地轻叹。 “真叫人没办法。” 手臂抱住何纾言的腰,两人位置一换,就把他桎梏在了自己和办公桌之间。 她微微扬头,调戏般翘了翘唇角:“那老师说,我怎么才能让您安心呢,还是说,我无论做什么都不能让您安心?” 何纾言又不答,反而问道:“你到底喜欢我什么呢。” 他始终不明白这个问题。 他从来不觉得自己身上有值得时浅渡喜欢的地方。 以前他的感情没那么强烈,可以浑浑噩噩地把这个问题抛到脑后。 现在有些做不到了。 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他就很缺乏安全感。 就像浮萍,在水中不停晃漾,没有根基。 喜欢就意味着败落。 也意味着痛苦接踵而至。 感情是世界上最难以捉摸的东西,尤其是在与对方差距太大的情况下,没有能力作为这段感情的掌控者,看不清的未来让人惶惶。 他淡声说:“他们都认为我配不上你。” 时浅渡挑眉,开玩笑道:“是谁说的?我叫进来教育教育。” “除了从前的滤镜,我确实没什么能吸引你的地方。” 何纾言像没听到她的话一般,一直不搭茬。 就这么自顾自地往下说,语气平淡,又略带自嘲。 除去那一点点光环,他什么都不是。 一个要什么没什么的老男人,又能吸引她多久呢。 “老师这么不自信的吗?”时浅渡靠在他身上,唇角不正经地勾起,调侃道,“可老师上午不是还在大家面前说,就算您老了废了,我也会喜欢您吗?” 何纾言看她:“那你会吗?” 时浅渡的眉眼软下去一点儿。 她把男人的脑袋按在自己颈窝间,掐了掐他的脖颈。 “当然了,这还用说么?” “为什么喜欢我这种人呢?你明知道我的情况。” 何纾言没乱动,安静地窝在她的怀抱里。 他垂眼:“亵.玩像我这样的废物,让你很有成就感吗?” “确实很有成就感。”时浅渡低低地笑了起来,侧头,薄唇贴上他的耳朵,“但是,是因为看到我爱的人会因我而动.情,看到您那么喜欢,才会有成就感的。” “……” 刻意压低的嗓音贴着耳朵传来,弄得何纾言心里一颤。 真是的,逮到机会就跟他表白,花言巧语。 心中在嗔怪,却忍不住地泛起涟漪。 时浅渡没少跟他说“喜欢”,却还是第二次说“爱”。 上次被哄得心中发颤,这回更是满足。 心脏一下下震动,似是有什么要从胸腔里钻出来了。 他喜欢听时浅渡说爱。 “有多爱呢?证明给老师看。”何纾言轻轻地吻上她的耳垂,目光平和,并无半点旖旎,“就在你的主任办公室里抱我,我哼好听一些……让他们知道你有多喜欢老师,怎么样?” “……” 老男人现在的放浪程度,时浅渡都有点儿顶不住了。 到底是怎么做到心平气和地说出这种话的? 她光是听听…… 都觉得喉咙有点儿堵得慌。 她笑着捏住男人的脖颈,跟他拉开距离。 怀抱中的温热气息随之散去,恢复了正常的温度。 一抬眼,就与那双温儒沉静的眼眸对视了。 丝毫看不出,他刚才说过那样的话。 “不行。” 男人的唇角落下去一点儿。 他问:“你不愿意让大家知道我们的关系吗?” “我可不想让别人听见老师的声音。”时浅渡压下对这个男人动手的念头,尽可能地淡定道,“只有我可以听见您发出那样的声音,明白吗?” “……” 何纾言发现了她眼底的侵略性与占有欲。 唇角不由自主地往上翘了翘。 不过说了那么一句话,她的情绪波动就这么大。 理智如她,这么容易受到他的影响吗? 心中的安全感终于渐渐充盈,稳住了因为彻底承认自己的感情而失衡的心态。 他好像又回到了“被追求”的状态,对时浅渡这个人有了些许掌控感。 “那这样吧。” 他重新凑过去,薄唇贴上时浅渡的脖颈。 “老师在这里留个印子,可以吗?” 428 何纾言8 好喜欢老师跟我撒娇啊。…… 第四百二十八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温热的气息撒在脖颈间, 微微发痒。 时浅渡笑问:“可最初不是您不愿意公布我们的关系么?” “现在换成你不愿意了么。” “……” 时浅渡顿了一下。 “那倒没有。” 她话音刚一落下,何纾言便垂首吻在她的脖颈上。 动作青涩,学着时浅渡亲他的样子, 妄图在皮肤上留下吻痕。 他从前很少主动吻她,最多只主动亲过嘴唇两次。 所以显得很笨拙, 反复亲了几下, 也…… 没能亲出痕迹。 他瞧着那片白净如初的皮肤, 突然想到,时浅渡跟他发生.关系的第一个晚上,就在他身上留下了好多痕迹,第二天一早照镜子时别提多明显,只能穿了件高领的线衣,这才全都遮住了。 他心中多了丝微妙的酸涩。 “你以前亲过别人吗?” “没有。” “那你真是天赋异凛。” “呵……” 时浅渡意识到老男人提起这个的缘由所在, 忍不住低低地笑出声音。 “老师。”她轻声唤,靠在男人身上吻他的耳朵,“您真可爱。” 何纾言被笑得耳朵有点红。 他很久没有害臊过了。 他敛起眉:“你……” “我怎么这么喜欢您啊。” 时浅渡的薄唇从他的耳朵开始渐渐下移,落在脖颈上。 她哑声说:“那我给老师做个标记,怎么样?” 何纾言感觉到温热的唇覆在颈间的皮肤上。 接着湿濡的舌贴上去轻轻画圈。 力道由轻变重,动作本身不太明显。 但由于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那,他的喉结忍不住滚了两下。 只是亲一下留个吻痕而已, 怎么就莫名觉得…… 有点儿涩情呢? “好了。”时浅渡又在那处啄了啄, “以后大家就都知道老师是我的人了。” 何纾言从前那么抗拒有人宣誓他的所有权, 厌恶有人在他身上贴上“是谁的”的标签,现在听她这么说, 却不由得感到兴奋。 “可人的过去是抹不掉的,以后就算分手……” 他们也永远记得你在办公室里跟一个老男人亲亲我我。 不,是整个科研圈子里都会知道。 他话没说完, 就被时浅渡亲在了唇上。 “就知道胡说。”她惩罚似的又咬在男人的颈间,“老师这么好的人,我才不舍得放手。” 何纾言喜欢她说这种情话。 “希望你说到做到。” 这回她家老师竟然没有钻牛角尖。 时浅渡点点头:“当然。” 停顿几秒,她又逗弄说:“不如老师以后当我的贤内助吧。” “……” 何纾言推了下眼镜。 “贤内助?” “嗯,不是说让老师放弃事业回家伺候我,您在工作中也很优秀,我没有剥夺您工作的权力。”时浅渡不想他误会,解释道,“我的意思是,我在工作和生活里都需要您,一直需要。” 男人沉默了一阵。 片刻后,他才开口。 “你是在跟老师求婚吗?” 贤内助,过去是形容能干的妻子。 现代语境扩展到男女身上,也总归是在婚姻基础上的吧。 时浅渡微怔了一下。 继而笑道:“您这么理解也可以。” “不是我怎么理解的问题,是你怎么想的,我不喜欢模棱两可。” 男人语气温和,说出的话却有种咄咄逼人之感。 逼她说出心中所想,承认或否认。 总之是在这个严肃的问题上,给他一个准话。 “我当然是——” 时浅渡故意拉长声音,仔细观察男人的表情。 发现他实在太过淡定后,无聊地撇撇嘴。 她说:“我当然很想把老师娶回家了,这还用说吗?” 何纾言抿住嘴唇,遮掩掉唇畔的笑意。 他一直觉得时浅渡对他就是一时的喜欢,没想到这么远。 却不想,她会回答的这么坚定,几乎没有犹豫。 若是真领证了,岂不是…… 在法律层面,把自己和时浅渡绑定在了一起? 他点点头:“唔,这不是个小事。” “所以呢?” 他淡笑了一下:“老师得多考虑考虑,现在就先回去工作了。” 说完这话,他推开时浅渡的肩膀,转身便走。 “等等。” 时浅渡跟上去,推搡着把人抱着按在墙角。 她眯起双眼:“老师真过分,让我立刻表态,自己却说跑就跑。” 何纾言敛敛眉:“你不会觉得,你一求婚我就该立刻答应吧?” “……” 问题是她一开始不是求婚的意思啊。 时浅渡有千万种怼回去或者反驳了这个男人的话。 可她叹了一声,把脸埋在男人的颈窝亲了亲。 何纾言似乎比“过去”添毛病了,好像很喜欢吊着她、被她追。 可谁叫老师是她家的呢,还得是她好好宠着。 “好吧,那老师可要好好考虑哦。” 何纾言心头被她哄得发软。 时浅渡那么聪明,又怎么会被他绕到沟里呢。 分明是想让他高兴,就这样顺着他。 他突然想到一句歌词,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 他在时浅渡面前,除去自己胡思乱想,一直都是那个有恃无恐的人。 被她纵着、哄着、宠着。 她从没几乎没拒绝过他任何事情。 就连他因为自己的矫情而惴惴不安地发疯,她都好声待他,包容他的一切。 或许他作为一个成年人,一个……比时浅渡大了十几岁的成年人,不应该那么矫情、像个不明事理的小年轻一样胡闹,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被她追求、被她哄着的感觉有多好。 他别开脸:“我会好好考虑的。” 十几年前,他就下定决心,这辈子都不考虑婚姻。 他这样的人,也没什么资本考虑这个。 谁能想到他会在四十好几的时候,疯狂地想跟一个人有个法律的认证。 希望每天早晨醒来都能见到她,都能向她索取亲吻和拥抱,享受被她捧在掌心的感觉。 “老师什么时候能给我答案?” “很着急?” 何纾言回神,目光闪了闪。 他缓声问:“就这么想跟我结婚?” “嗯。”时浅渡埋头在他颈间,叹息,“想把老师栓在我身边,永远是我的。” 这正是他期待的。 何纾言心头突然涌出一股冲动。 好想亲她。 被她亲到没法呼吸。 于是他侧首,啄了啄时浅渡的唇角,动作轻慢,有些缠绵的意味。 时浅渡笑着往后躲:“想亲?” 老男人开口,嗓音温柔低哑。 “不是,想抽烟了。” “呵……” 时浅渡滚了滚喉咙。 她按住男人的后劲,压着他亲了上去。 唇齿相依,湿濡地纠缠在一起。 何纾言很快就被亲得喘不过气,靠在墙上低低地喘。 眼角浮出水雾,有些迷蒙地注视着眼前的人。 在她亲在颈间时,本能地顺从她的亲吻,微扬起头任凭作乱。 他依然很喜欢被时浅渡捧在掌心亲吻的感觉。 喜欢看着外人眼里优秀到不可触及的人,温柔地取悦他。 “嗯……” 他伸手,抚在时浅渡的头上。 双眼舒服的半瞌着。 正当他彻底地放松了精神,全身心地投入享受的时候,脖颈上细密的吻却停下了。 时浅渡抱住老男人的腰,轻轻地叹了一声。 “不行。”她闷声道,“再这么下去,真要叫外人听见老师的声音了。” 研究所的办公室隔音效果一般,不像大企业里那样严丝合缝。 要说弄得人尽皆知…… 她没那么变态,估计何纾言也不会来真的。 何纾言失落地睁开了眼。 说不出的空虚。 他想说,他可以忍住不发出声音。 但考虑到刚被求婚,太上赶着似乎不太好。 以时浅渡的性子来说,肯定免不了在过程中故意逼他立刻同意,他又要忍住不发出声音,又要被她有意的“恶劣”对待,未免太被动了。 他抿抿薄唇:“那就留到晚上。” “老师的表情看起来……”时浅渡调侃,“好像很失望?” “也没有。” 何纾言整理整理乱糟糟的衣领,故意把脖子上的吻痕明晃晃露出来。 接着,用压着缱绻的目光睨了时浅渡一眼:“一般失望吧。” “……” 很淦。 那眼神晦涩地差点把她带走。 - 这世界上有太多人,追人的时候认真,一旦追到手后态度就大变样了。 尤其是结婚后,大多数人都会原形毕露,好似变了一个人。 何纾言也有过这样的顾虑。 人都是贪心的,虽然他告诉自己,能把时浅渡绑在自己身边就足够了,但还是会忍不住期待她不会改变,会一直对他那样温柔。 所以结婚后,他暗戳戳地紧张过很长一段时间。 事实证明,他的担忧压根不曾变成现实。 时浅渡一如既往地对他好,温柔到让他觉得回国后的一切,全是一场美好的梦。 他把牛肉放进锅里,添好水,小火慢炖。 看看时间,还有四十分钟晚上七点。 今天时浅渡要参加一个行业论坛,七点结束,估计会拖延一小会儿,差不多七点半之前,她能从会场里离开,跟他回家。 何纾言解下围裙,换好衣服,套上驼色的风衣。 拿起桌上的车钥匙,离家去接人。 时浅渡下午是想自己开车过去的。 但他想结束时去接她,便扣下了车子,让所里的司机送她去的会场。 一方面,是去接“下班的爱人”这件事让他觉得很满足; 另一方面,是想借着论坛同行多,稍微露脸宣誓一下主权。 唔,可能是有些虚荣吧。 但他知道时浅渡会纵着他的。 论坛所在地距离研究所的宿舍不太远。 路上有一点堵,但整体还好,七点出头就到了地方。 何纾言在车里面对镜子整理好仪表,从停车场坐电梯上去,来到大会场馆的门口。 里面传来主持人手持麦克风讲话的声音,能听出已经到了会议最后。 不出五分钟,就彻底结束了。 场馆里发出细碎的交谈声,还有人们起身时推动桌椅的声音。 人们相互聊着天,一个个从会场里涌出。 何纾言在看到熟悉的面容时,面上露出笑意。 可下一秒,身上的喜悦“刷”的落了下去,脸颊抽动了一下。 程城那个男人竟然跟在时浅渡身旁! 还有另外一个不认识的男人,正笑着跟她交谈。 三人聊的热络,时常露出笑容。 他揣在口袋里的手指握紧,上战场一般,迎面走过去,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不认识的男人脚步一顿:“你这是?” “他就是我们的副主任。” 程城率先开口,跟东道主一样主动介绍。 眼底透出些许轻蔑,说的别有意味。 “噢,你就是……” 男人戴着厚厚的眼镜,看看何纾言又看看时浅渡。 他笑道:“我还以为今天时主任会带你来呢,想着正好能见一见,看看什么样的人才能让时主任动心,一开始差点误会了。” “……” 对方说的挺真诚,不是故意气人。 可这话说的,怎么能叫人不气? 何纾言心里的闷气被拱起来。 他在心中默念几次,告诉自己时浅渡有工作安排很正常,这才稳住了心态。 “你好。” 他客气地点头示意,又扭头看向时浅渡,牵住她的手。 “我炖了牛肉,你没有别的安排吧?” “没有,当然要回家吃饭了。”时浅渡亲了下他,“那我们就先回去了。” 唇畔落下的吻让何纾言心头的不满一下子缓和了大半。 时浅渡好就好在从不在同事面前避讳对他的感情,时常恰到好处的亲亲抱抱、秀秀恩爱,很好的满足了他越发强烈的虚荣心和微妙的占有欲。 真恨不得让所有人都知道,时浅渡这个年纪轻轻的天才,爱的人是他。 “时主任,这就是你家那位吗……?” “怪不得时姐你会喜欢呢,温文儒雅,看着也好年轻啊!” “你们看着真配,就知道大神的眼光肯定不会差!” “有机会介绍给大家认识嘛~” 与会人员都是一个圈子的,都相互听说或者相互认识。 时浅渡太有名气了,跟不少人打了招呼。 何纾言刚一瞧见时浅渡跟程城一起出现时,心里别提多不痛快。 这么一路下来,都不用时浅渡哄他,光是听人夸自己、夸他们相配,就让那些不满消散了个干净,气都气不起来了。 但他没打算就这么过去。 两人上车后,他问:“不是说今天你自己来吗?” 时浅渡解释:“所长说要让程城也参与参与,下午就临时带他一起来了。” 何纾言坐在驾驶位上,手指在方向盘上掐了掐。 眉宇轻敛,他淡淡说:“带他不带我。” 这个论坛连着开两天,今天下午就是五个小时。 程城要跟她相处那么长时间。 他这么一想,又开始不满了。 “呵,今天不是不吃饺子么?”时浅渡笑话他,“怎么这么酸。” 何纾言睨过去:“回去给你牛肉泡醋。” “哎呀,老师。” 时浅渡摸摸男人的脑袋。 她说:“我们都结婚了。” “他也结婚了。”何纾言摘下眼镜,用眼镜布轻轻地擦,“你明知道他一直对你念念不忘,逮到机会就跟你献殷勤,今天跟他开了半天的会,都不跟老师说一声。” 他重新戴上眼镜,推了一下。 “你还不如坦白告诉我,老师又不会介意。” “不介意?”时浅渡不信,“真的?” “……” 何纾言把眼镜布叠好,放回原位。 他动动唇:“假的。” 时浅渡没忍住笑,把人往自己怀里捞。 亲昵地轻啄男人的唇角。 “我家老师怎么这么可爱啊。” 何纾言顺从地靠过去。 感受到脖颈间的吻,他微微瞌上眼睛。 还是这么喜欢亲他啊…… 他永远享受时浅渡的亲吻,享受被她取悦感觉。 似乎他对时浅渡有着很大的吸引力,让他异常沉迷。 “若不是许多私事不好往外说,就应该让他知道……”他微扬着头,在被舔舐到喉结上时,低低的哼了一声,“嗯,你有多沉溺在老师身上。” 他很讨厌程城,讨厌这个人觊觎时浅渡。 “昨天我还听见他说我坏话。” “他说什么?” 何纾言诡异地顿了一下。 犹豫几秒,还是什么都没说。 “总之不是好听的。” 无非就是什么…… 四十多岁的男人早不行了,时浅渡太可怜了。 又或者,说他每次都只用带隔间的蹲厕,不敢在外面,是因为太小了。 说来说去,都是那点子事,从初中说到三十好几还没说够。 时浅渡听他“打小报告”,又不愿意说出来,越发觉得可爱。 她忍不住想抱得更严实些,就搂住男人的腰,让他往自己身上坐。 车里宽敞,倒不会觉得挤。 她扬头,蹭蹭何纾言的鼻尖:“老师是在跟我撒娇吗?” 何纾言眉眼动了一下。 他否认:“不是。” 时浅渡不理,笑着吻上他的唇,模模糊糊地开口。 “好喜欢老师跟我撒娇啊。” “……” 何纾言的耳朵莫名有点儿红。 “你现在才是撒娇。” 他低声说完,回顾了一下自己刚才说的话,好像是有那么点儿撒娇的意味。 但他真的很不愿意承认,自己这么大岁数的老男人在跟时浅渡撒娇。 他又道:“老男人撒娇有什么可喜欢的。” “我喜欢老师多依赖我一些,什么都愿意跟我说。” 时浅渡舒舒服服地靠在座椅靠背上,搂着男人的腰,让他伏到自己身上。 薄唇亲了亲他脖颈,又往下,碰了碰锁骨。 “开心时和我分享,不高兴时不用犹豫,就可以跟我直说。”她收紧双臂,轻轻地抚在何纾言背脊上,“老师以前过得很苦,但以后我会对您好,您不需要吃醋也不需要胡思乱想,只要相信我永远爱您就可以了,好不好?” 何纾言胸膛发热。 他想说,时浅渡已经对他足够好了。 处处顺着他哄着他,从来不跟他生气,永远那么温柔。 好到一想到她,心中就不住的发软,冒出甜腻。 漂亮的喉结滚动两下。 他眼眸晦涩,垂首亲在她的唇上。 “好。” *两人到家时,锅里的水全都烧没了,牛肉和土豆糊在锅底,最终还是吃的速冻饺子泡醋:) 429 柯米1 他在发颤。 第四百二十九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人鱼一族天生靓丽, 容貌如精雕细琢一般完美,是世界上最漂亮的生物。 而美貌背后,却是与生俱来的血腥和暴力, 比人类强悍数倍。 他们生来好斗,同族之间也时常斗争,为了抢夺一个雌性伴侣或者雄性伴侣, 又或者争抢地盘,都有可能大打出手, 甚至是与死亡相伴。 也正因为族中相互厮杀, 各自独处,才使得人鱼族的凝聚力不够强,被人类欺压多年。 后来柯米掀起了腥风血雨。 他带领人鱼族掌握了人类的武器装备后,直接掀翻了人类稳固的统治。 人鱼占领了整个海洋和大部分陆地,穷困的人类都被他们统治, 沦为了阶下囚, 生活凄惨无望;小部分有能力反抗的人类则自发聚集到一起,圈地创立了自救的组织。 而富有的人类则全都住到了天空中,研究准备精良的武器, 开始准备反攻。 人类与人鱼相比起来, 最大的优势就是他们的头脑。 不是说人鱼蠢笨, 而是人类多年以来形成的知识系统, 不是一天两天可以学会的。 人鱼只能从人类手中获取战利品作为武器,而人类则能研制新的武器。 战争几乎不曾停歇过。 至少在人类新的武器研制出来之前, 人鱼有着压倒性的实力。 柯米不蠢,知道人类必定不愿被人鱼统治,也时刻监视着对方的动态。 最简单的方法,就是把拥有一定技能的人类抓到海底, 胁迫他们为人鱼卖命。 作为陆地上最有名的情报贩子之一—— 时浅渡被人鱼抓捕到了海底。 她清醒过来时,手腕脚腕上已经被绑了沉重的镣铐。 身边是伤痕累累的两个小弟,叶永言和明陈。 两人全都昏死在她的身边,但气息尚存,尽快救治的话,应该没有生命危险。 “咣当”几声响,面前的牢门被从外打开。 模样精致的人鱼高高在上地看她两眼,扬扬头示意她起来。 “别装死,跟我过来,柯米大人现在要见你。” 时浅渡起身,手腕脚腕上的镣铐“叮当”直响。 她跟在人鱼身后,因为他太好看了,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下一秒,貌美的人鱼冲她张开唇齿,露出了尖厉到能把人骨一口咬碎的利齿。 他面色不善:“再看把你大卸八块!” 真凶。 不知道她家小柯米会不会也变得这么凶悍。 时浅渡撇撇嘴唇,没被吓到,但也没继续盯着别人看。 穿过以特殊玻璃制成的通道,他们能透过玻璃看到海底的世界。 数不清的各色小鱼在水中穿梭游荡,色彩斑斓,美轮美奂。 她突然想起,柯米比起陆地,依然更喜欢大海。 小人鱼愿意为了她长期居住在陆地上,过着人类的生活,但偶尔还是想回到大海里畅游,就窝在他的身边,可可爱爱地跟她撒娇,希望她也一起去海里休息几天。 她没少陪小人鱼下海,带着人鱼制作的“透明泡泡氧气罩”,在海底肆无忌惮地游玩。 两只同柯米一样精致漂亮的小鱼崽崽也跟在他们身边,每天别提多开心。 唯一不好的么…… 就是两人独处的时间变少了很多,亲亲抱抱不太方便。 所以小鱼崽崽才一长大,柯米就让他们自己去海里生活历练了。 “柯米大人,人带到了。” 时浅渡回过神,顺着其他人的目光看过去,便看到坐在软椅中的男人。 他有点儿婴儿肥的面容彻底张开了,皮肤依然白皙透亮,几乎白到透明,眼皮上淡青色的血管十分明晰,长而卷翘的睫毛下面是一双略带阴翳的湛蓝色眼眸。 没有了初见时的犹疑和不安,不再湿漉漉的擒着水雾,也褪去了稚嫩和可爱。 那张面容如精雕细琢的美玉一般完美无瑕,漂亮得无可挑剔。 柔顺的长发搭在身后,柔和了他矜贵冷傲的气质。 曾经似是带着一股香甜诱惑的身体也长大了不少,骨架更宽了,把做工精良的白衬衫穿得英挺,肩宽腰窄,更显得有种贵族风范。 只不过,是面上眼底都盛着暴虐的、可能随时会发火的贵族。 她跟柯米生活在一起好多年,看着他从刚成年开始,一点点变得挺拔、成熟…… 但那时只是身体上的成熟。 尽管跟现在的模样所差无几,但气质差距太大,竟不似同一个人。 过去,柯米跟她一起生活,过了好多年,依然无忧无虑,充满童心。 每天就知道跟她可可爱爱地撒娇,求抱抱,求亲亲。 活得还像个小孩子一样。 她敛眉,冲柯米点头示意:“你好。” 柯米眯了眯双眼。 视线在这个人类女人身上扫了一圈。 他讨厌人类,讨厌一切人类。 也就是不得已,才会允许可能对他们有用的人类来到他的地盘。 当然,如果她不识相的话……那就消失在深海吧。 “我知道你们人类这段时间,一直在研究新型武器,专门用来对付人鱼。”他开口,嗓音低沉好听,温度偏低,“听说你是人类当中很有名的情报专家,获取这些信息,应该不难吧?” 时浅渡闻言笑了一下。 情报专家,真会给她贴金。 她不就是个情报贩子么,有名一点罢了。 她眼珠一转:“应该不难吧。” 男人拧起眉头,眉眼间的戾气更重了。 他不悦,声音冷了两个度:“让你回答,没让你重复我的问题。” “哦,不难。”时浅渡说,“但也不会太简单,他们肯定知道你们在想法设法地获取情报,所以研究内容都是机密,想要拿到,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 她说得相对中肯,没有画大饼,也没有敷衍。 柯米听了,稍微满意了一些。 这些天陆陆续续抓来人类,要么是对他们人鱼嗤之以鼻,完全不愿意配合; 要么就是贪生怕死,明明没那个能力,却跟他们一口保证自己可以。 这个叫时浅渡的女人在人类当中口碑很好,看着么…… 似乎也没有不愿配合的迹象。 也不知道是不是装的。 要知道人类是世界上最狡猾的种族,他都被骗过好几次。 他问:“你愿意给我提供情报?人类打不赢我们,就永远是阶下囚。” 时浅渡当然觉得打来打去没什么意思,还是和平共处比较省事。 再说了,这世界继续打下去,早晚弄得整个小世界崩溃。 但她当然不能这么直说了,便只道:“不管人类还是人鱼,谁能让我过上好的生活,我就愿意给谁卖命,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么。” “说的不错。”男人扯动唇角,“如果你做的好,我自然会给你想要的,但如果你蒙骗于我……” 他轻笑,笑容不大,但残暴两个字简直像是直接写在了脸上。 “我碾碎了你的骨头去喂鱼。” “没问题,不过,我现在有个小小的愿望,不知道能不能实现。” 时浅渡话音未落,玻璃碎裂的声音就在她脚边炸开。 只见男人面色阴沉,矜贵的面容上尽是暴虐的杀意。 他嗓音沉沉:“还没什么都没做,就想着讨好处了,果然是人类,都是一样的贪婪。” “大人别生气嘛。”时浅渡丝毫没被吓到,“是这样,我的朋友还被关在牢里,他们受了伤,如果再不医治的话性命堪忧,希望你能叫人帮忙医治一番。” 柯米的神色缓和了些许。 原来,人类所谓的“友情”不止会出现在电影里么? 他还以为那些电影不过是人类构建的乌托邦。 毕竟,这个世界破烂成了这个样子。 在他带领人鱼占领海洋和大部分陆地之前,陆地上就已经是惨淡荒芜了,大片的土地被污染,沦为贫民区和垃圾场,一望无尽的垃圾堆成了山,最下等的人就在垃圾堆里翻找能吃的东西,食用被污染的食物,生病、死亡、腐烂,又滋养了污浊的土地。 他没去过天上看有钱人的生活,但他知道陆地上的人一直生活在暴力、斗争和背叛中,药物、毒.品、滥.交等数不清的罪孽在明面上滋生。 他倒是觉得,自从他统治了大片的陆地,许多人类比过去过得更好了。 狡猾又贪婪的人类相互抱团又相互背叛,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这些都是他在混乱的人类社会中亲身学习到的。 他还从未见过任何跟电影里描绘的那种拥有美好品质的人类。 “噢,为了朋友。” 柯米轻轻道了一句。 他本来打算直接叫人把这个女人带下去,供她充足的设备用来获取情报,立刻就在他们的监督下开始行动,好尽快的拿到情报,又或者分辨出女人的居心。 现在,他突然有了新的想法。 他要试试看,这个口口声声为了朋友的女人,究竟能为朋友做到什么份上。 屈辱、折磨、极限的选择,又能撑得住多少呢。 他反正是从没见过,有人类能将他经历过的一切都忍受下来。 最多进行到前面一小半,那些人就已经坚持不住,恨不得跪地求饶了。 当然,求饶的话…… 他也不会放过他们的,就像过去他无论如何也得不到解脱一样。 他吩咐道:“去带那个不听话的男人过来,记得好好检测一遍。” 不出十分钟,就有一个大腹便便的男人被两只漂亮的人鱼押了上来。 男人的眼神跟柯米一样阴狠,充满了愤怒和杀意,不遮不掩。 柯米见他如此,牵动唇角:“你们人类不是很喜欢施.虐么。” “……” 时浅渡眼皮跳了跳。 她心说,不是,没有,人类中变态还是少数啊! 以施.虐为乐的人是存在,但不是所有人都喜欢这种事好吧。 她看到,柯米一直沉静的胸膛起伏了几次。 可能是想到了从前。 既想用同样的方式报复人类,回忆起过去又仍然会有些应激反应。 他掀起了红润的嘴唇,露出了尖厉凶残的牙齿。 漂亮的眼眸明明是湛蓝的,却像是蒙了一层刺眼的血雾。 “你……” 柯米才开口说出一个字,盯着胖男人的眼睛突然瞳孔微缩。 他提前察觉出不对劲,厉声道:“快把他丢到海里去!” 手下的人不敢多问,立刻行动。 可速度还是慢了一步。 巨大的爆炸来的太突然了,速度之快、爆破之强,让人们几乎感受不到血肉的飞溅,也看不见胖男人和附近两只人鱼的皮开肉绽,只觉得水下基地猛烈地震了一震,紧跟着,有海水瞬间涌入了了房间,一切都在坍塌、漂浮。 坚硬的建筑材料断裂坍塌,在海底的压强下被碾得四分五裂。 柯米比旁人更快一步离开了爆炸中心点,但还是在混乱中被割伤了身体。 冰凉的海水没过整个基地,柔软又汹涌,就像是貌美却暴力的人鱼。 生命的前18年中,再熟悉不过的海水将他包围。 纷乱中,看不清眼前的一切。 身为人鱼,应该对此时的状况得心应手。 只要化出鱼尾,就可以灵活处事,轻易地离开,逃出生天。 可他没有化为原型,而是保持着人类的模样,用手捂住了嘴唇和鼻子。 有空气从指缝间溢出,形成一个个小泡泡,往上漂浮。 修长的身体在巨大的冲击之下,冲出了被水压挤压变形的建筑,断折的金属有的被他用尖厉的手指大力拍开,有的则猝不及防地刺破他的皮肤。 最应该能带给人鱼熟悉感和安全感的湿咸的海水,完全不能让他安心。 他四肢僵硬,被海水包裹的湿冷感觉让他感到恐惧。 身体摆动,学着人类的模样往上游。 只能往更深的海底沉去。 一点一点,越来越冰冷、越来越黑暗。 在此之前,或许人们都以为,那只凶悍的人鱼征服了陆地,却在征服海洋时从来不会亲自动手,是因为他不需要,是因为他想高高在上地统领全局,体会做一个暴君的快感。 可所有人都猜错了,他从不下水,是因为心底强烈的惧怕。 他在发颤,他害怕变出鱼尾。 因为一旦化为人鱼状态…… 他就会回忆起鱼鳞被人一片片硬生生拔下来,直到血肉淋漓的痛苦。 那时,他以为自己被允许泡在拟态海水中,是人类大发慈悲、回心转意。 到头来才发现,原来人类更喜欢看到他漂亮的鱼尾染上血红。 他的尾巴好丑,也好疼。 破破烂烂,残缺不全。 还被细菌感染,至今没能完全治好。 只要碰到湿濡的海水,就不自觉地开始哆嗦。 430 柯米2 一定会好好地疼你。 第四百三十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时浅渡知道柯米在水中有多么游刃有余。 海里就是他的天下, 就连她这种来自时管局的人,掌握了许多小世界人类不会的奇能异术,有些时候都没有小人鱼来的敏锐灵巧。 所以, 她在没入水里时,根本不曾担心柯米。 直接找准方向,往海面上面游去。 可到了一半,觉得不对劲。 回头一看, 竟发现男人没有化出鱼尾, 而是一动不动地往深海沉去! 她来不及多想原因,连忙调转方向。 人类在海水中没有优势, 爆炸和建筑的坍塌又在海底形成漩涡,阻力很大。 她费了些力气, 才成功地伸手捞住男人的腰,把人捞到附近的岸上。 柯米身上湿漉漉的,海水混杂着血水, 滴滴答答地落在岩石上,形成一道鲜红的痕迹。 他已经因为缺氧昏厥过去了, 面色苍白,眼皮紧紧地闭着。 时浅渡拧拧眉头,给男人做了几次心肺复苏,他便咳嗽着吐出几口水。 红润的嘴唇泛着水光,好不容易喘过气来,张张合合地喘息。 但人依然没有清醒, 一动不动地躺在被太阳晒得发烫的岩石上。 合身的白衬衫被嚯开了几个口子, 撕裂了,被血迹染了颜色,沾着泥沙, 还有一截水草。 掀开破烂的意料,能看到几处皮肤被撕裂,伤口狰狞。 好在他是人鱼,身体的修复功能和凝血功能都跟人类不同,不会血流如注。 她检查一番,发现没有伤到要害部位,就没有立刻带着柯米转移到更安全隐蔽的地方,而是先在男人周围设立了结界,这才又一次潜入海中。 两个小弟怎么说也跟了她几十年时间,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他们关押在牢房,每个牢房都是单独的密闭空间,距离爆炸中心较远,受到的波及不会太大。 - 柯米从无尽的黑暗中醒来时,被身上凉飕飕的感觉惊得瞬间睁大双眼。 他成年之前,都生活在海里,从来不会穿衣服。 到了陆地上后,他也像绝大多数人鱼一样讨厌被奇奇怪怪的布料裹住身体。 但自从经历过日日的虐待、一次次被打的皮开肉绽,心态和习惯发生了巨大的变化,逃出生天后,几乎无法忍受不穿衣服。 因为没有遮挡地暴露在他人面前,会让他很没有安全感。 他立刻坐了起来,丝毫不把身上的痛感放在心上。 受过那么多鞭打虐待,普通的伤口对他说不痛不痒。 可刚起身,他就发现自己的手臂和腿上都被锁链桎梏住了。 这么粗的锁链对他来说不算什么,于是用力一挣。 几乎是立刻的,不轻不重的电流窜进身体中,不算疼,但恰好能刺激到他的神经,整个人顿时软了下去,额头上的青筋突突直跳。 “别挣了了。” 时浅渡站在灰暗的楼梯上,在男人伤痕累累的身上扫了几眼。 刚把小人鱼和两个小弟安置好,还没来得及给他处理伤口,他竟然自己醒了。 她一边下楼梯,一边说道:“那是专门为控制人鱼制作的锁链。” 柯米杀意溢出:“是你。” 被桎梏、裸.露着上身、被关在陌生的房间受制于人…… 这一切对他来说太熟悉了。 烙在骨子里的恐惧和恨意使身体本能地有了应激反应。 他按捺住剧烈的心跳,让自己尽可能地忽略掉皮肤上涌出的鸡皮疙瘩。 俊美精致的面容上满是戾气,恨不得把人千刀万剐。 “那个男人跟你们是一伙的?” “当然不是。” 时浅渡站定在男人面前,抬手去扶他的脸。 现在柯米带着刺,早已不是乖乖小鱼,而是只处处见血的杀人鱼。 她眼疾手快地躲过尖厉的牙齿,猛地掐住男人的下巴。 “一伙的我还能让你活下来么,你说是不是。”她手指不断用力,“嗯?” 以前小鱼乖顺,力道也不算大,轻轻松松就能掌控。 而此时柯米反抗的厉害,她一只手差点没控制住,让男人挣脱了咬在她的手掌上。 这要是被咬一口,恐怕半个手掌都能被他给咬掉了吧。 她眯起双眼:“你要是听话一点儿,我兴许还能好好对你。” “听话?”男人低嗤一声,抬起手臂,锁链作响,“要不是你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我在你那里时,不也是同样的待遇吗?” 时浅渡打断了他的话。 柯米微怔。 “我只不过是用你对待我的方式,去对待你罢了。”时浅渡手指下滑,渐渐地从男人的脸颊上滑落到脖颈间,“你觉得这下三滥,说明你也是下三滥的人。” 过去的争斗中,少不了被人类指着鼻子咒骂。 柯米从不把那些放在眼里。 时浅渡这话,却轻轻地刺在他的心上。 他成年之前,生活在海底时,最讨厌的就是血腥的斗争。 被捕上岸之后,最憎恶的是无端的欺辱。 他讨厌血腥,讨厌暴力,讨厌全然无用的争端。 他喜欢大海,喜欢自由自在的生活,喜欢在海中游玩嬉戏。 厌恶的东西他一样没有逃掉,变成自己最讨厌的人。 而喜欢的……却成了永远的梦魇。 男人饱满的红唇往上扯了一下。 眼底盛着血丝,湛蓝的眼睛死死盯着时浅渡。 “那又怎样?”他嗓音沉沉,“对什么样的人,办什么样的事。” 贪婪的人类把他从海上抓捕、一点点驯化、教他讨好人类,又把他转上几手,最终拍卖。他为了活命忍辱负重,不惜用人类驯化他的方法讨好人类,却只得到更重的虐待。 他只不过是把人类对他做的事,还了回去而已。 时浅渡一脚蹬在男人身边的台阶上。 她笑:“那我是从海里把你救上来的人,你不应该涌泉相报么。” “可你现在是囚.禁了我的人,你觉得我应不应该咬碎你的喉咙?” 柯米见过形形色色的人,想杀他的,眼底怎么也少不了杀意。 眼前的女人,身上不沾杀气,或许…… 没想杀他? 可当时虐待他两年之久的人,身上也没杀气。 人类啊,远比他们想象中更变态,更恶毒,更喜怒无常。 他的视角比时浅渡低一些,仰头看她,却没有屈居人下之感。 “你抓我却不杀我,无非就是有所图谋罢了。” “图谋确实有,我在想,是把你交给住在天上的人换了钱财呢……” 时浅渡凑近,手指轻轻地抚过男人光滑细腻的脸颊。 尽管很是凶悍残暴,皮肤却跟所有人鱼一样,手感好的要命,一点也不会粗糙。 她当着柯米的面,暧昧地翘起唇角:“还是把你留在我身边。” 柯米双臂猛地一挣,又触发了镣铐的电流。 他瞬间没了力气,无法支撑自己身体的重量,往前倒去。 却在时浅渡伸手扶他的时候,露出了尖厉的獠牙。 人类的骨头,他一口可以咬断整个手腕。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他的嘴唇已经触碰到时浅渡的皮肤时,一股巨大的力道掐住了他的脖颈,“砰”的一声把人猛地按倒在了地面上。 身上的伤口都还在,这么一下子力道不小,顿时撕裂开了不少。 他用力,人鱼的力气比人类大数倍,却怎么也挣脱不开对方铁钳一般的手指。 不出几秒,白皙的脖颈上就留下了清晰的指痕。 “劝你不要耍小聪明。”时浅渡哼笑,“你不会真的以为,没有这镣铐我就不是你的对手吧?” 她目光一扫,发现男人的皮肤上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 他好像在颤抖,不过被他硬压下去,不细细观察的话不是很明显。 “是不是对手,试一试不就知道了?” 柯米被扼住喉咙按在地上,只能仰着头,说得有几分艰难。 他不见慌乱或退缩,唇角咧开,露出嗜血的牙齿。 时浅渡轻笑:“我可没兴趣跟你打得两败俱伤。” 她慢慢松开了手指,恢复他的呼吸。 “如果你同意我的要求,我可以不伤害你,而且会好好地对待你。” 人类还能好好地对待他? 柯米压根不信。 但他还是顺着时浅渡开口,想要看看人类究竟会多么荒谬。 “什么要求。” “很简单。”时浅渡轻笑,“你知道在以前人类买人鱼是为了什么吧?” 男人的眼眸眯了一下。 漂亮的蓝色眼珠越来越暗沉,酝酿着风暴。 时浅渡一边笑,一边用拇指往下滑,缓缓地抚过裸露的胸膛。 她笑容张扬,轻佻得像是个满怀色心的烂人。 “早就听说带领着人鱼一族防抗人类的那只小鱼模样漂亮,俊美无双,这回一看,果然说得不错,比一般的人类和人鱼好看不知道多少倍。”她语调暗昧,手指在腹肌上打圈,“我正缺个人在晚上服侍,你要是乖乖的,我啊——” 她故意拉长尾音,漆黑的眼睛弯了一下:“一定会好好地疼你。” 她每多说一句,男人的脸色就沉下一分。 等说到最后的时候,已经把杀人的欲.望明明白白地写在了脸上。 柯米一字一顿道:“你们人类真是一个比一个让人作呕。” 他早就不是刚被抓到陆地上时,被迫学习讨好人类的无知人鱼了。 人类再怎么对他们好,也不过是…… 把他们当成个“工具”罢了,一个漂亮的工具。 满足他们肮脏恶念的工具。 真丑陋。 面前的女人明明容貌极好,却看得他直恶心。 就跟那时在拍卖会中,所有对着他露出猥.琐神情的男男女女没有任何差别。 人类的劣根性如此不堪,到底是怎么统治世界上千年之久的? 他跟那双笑意盈盈的眼对视。 女人指肚的温度还在他的皮肤上游移。 手脚上的锁链,裸露的皮肤,下流的笑容,冒犯的触碰,显而易见的羞辱…… 这个环境中的一切都让他厌恶至极,萌生出了越发强烈的杀意。 “你最好祈祷,我没能活着离开这里。” 只要他活下来了…… 他要像杀死之前那人一样,把这个女人的骨头一点点地碾碎。 “呵,看来你是不愿意了。” 时浅渡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被不长得锁链锁在地上的男人。 她拍了拍双手:“本来我还想着,如果你表现得好,喘得好听一些,我没准能对你好一点儿,看来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男人扯扯唇角,没说话。 她继续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现在怕水,是吗?” 柯米呼吸微窒。 他怕水,尤其怕海水,这件事从来没有任何人知道。 人鱼族向来好斗,不是所有人都服他,愿意听从他的管辖。 要是让他们知道他在水下…… 结果可想而知。 时浅渡已然从他的神态中得到了答案。 如果不是她来到这个时间线的话,今天跟没不会发生爆炸,未来几天之内的爆炸也没能摧毁这栋水下基地,自然就不会有这么一出,后续也从没有人发现他这个致命的缺点。 曾经那么喜欢大海的小鱼…… 现在竟然会怕水啊。 莫名叫人感到难受。 她敛了敛神,嗤笑:“身为人鱼,竟然差点淹死在水里,我给你做人工呼吸的时候……” 她歪了歪头,笑容愈发灿烂起来。 “你缠我缠的可紧了呢,嘴唇真是软啊。” “……!” 男人的眉头抽动一下。 想到自己在睡梦中被一个人类那样对待,恨不得把她抽筋剥骨。 “今天你若不杀我……日后我必定亲手把你撕碎了喂鱼。” “噢,还是这个态度,那没办法了。” 时浅渡蹬上楼梯,站在高处往下望他。 手指按下一个按钮,海水顿时通过管道抽取上来,喷涌在地上,水流的速度之快,瞬间就在这不算大的空间积了一层水。 她远程控制,给男人去掉了身上的镣铐,恶劣地笑了起来。 “等你想好了,愿意好好地服侍我了,我会好好把你捞上来的。”她笑眯眯地说完,面色徒然变得多了两分狰狞,“要不然,你就淹死在这里好了。” 停顿两秒,她又勾了勾唇角:“一条人鱼被淹死,倒也很有意思,不是么?” 铁门砰的一声被撞上了。 整个空间陷入了黑暗之中。 湿咸的海水已经没过柯米的膝盖了。 他开始发颤,很难让自己忽略掉身上的恐惧与不适。 可是,在心头扎根更深的,是一种恨意。 女人居高临下地狰狞看他的表情历历在目,怎么可能忘不掉。 还有她说的那些恶心的话,做过的恶事…… 他脱离人类的魔爪已经数年之久,已经太久没有人敢这么羞辱他了。 之前能逃离,现在又怎么不能翻盘? 就算是死,也得杀了这个女人再去死吧。 身上恐惧的颤抖逐渐变成了充斥着恨意的轻颤。 他心中只剩下了一个念头:活下去,活剐了这个可恨的人类! 海水已经淹没鼻息了。 破破烂烂的鱼尾在灰暗中翻涌着水花出现。 尾巴破损,鱼鳞残缺,还染着严重的感染。 鱼鳞是可以自行再生的,但少了鱼鳞的尾巴非常容易被细菌感染,不及时救治还很可能导致部分坏死,就很难再进行医治,死亡率也会大大提升。 细菌的感染不似伤口,会在身体中渐渐蔓延,对身体有很大的损伤。 残破的鱼尾还算灵活,飞快地卷起水花浮到了时浅渡离开的那扇门前。 攻击力极强的手掌一挥,就直接破门而出! “轰”的一声巨响,铁门像一块塑料般被砸出老远。 他本以为会看不到人,然后在某个房间里发展正在花天酒地的下流女人。 却不想,才一撞破了铁门,就被人强硬地按着鱼尾摔倒在软垫上。 “你……!” 鱼尾上没有新伤,就是鳞片残缺,露出下面的嫩肉。 这么丑陋的鱼尾还是第一次在其他人面前展露,他本能地耳朵一红。 紧跟着,更深的恨意与恐惧同时飙升。 难道,这个女人做的一切就是为了拔他的鳞片么! 惹怒他、刺激他、羞辱他……都是为了逼他化出鱼尾? 他的鳞片漂亮的世界少有,且人鱼鳞片都可以作为上好的药材。 拔了长,长了扒,无休无止。 如果受制于这个贪婪的人类,恐怕结果就是如此。 他摆动鱼尾,想拨开时浅渡,化出双腿。 却不想,因为被死死地按住了破损的尾鳍,无法挣脱。 他以为身上会又一次传来刻骨的疼痛,重温数年之前的噩梦。 却不想,有药香随着女人不由质疑的动作落在他丑丑的尾巴上,因为细菌感染而不断瘙痒难耐的鱼尾上传来一阵清凉。 他怔住,无意识地停下了反抗的动作。 这个女人在给他……上药? “就那么怕水么?” 时浅渡拧着眉头,看到自家小鱼以前漂亮的尾巴变成这样别提多心疼。 她瞪了柯米一眼:“怕到这么重的感染也不处理?” “……” 柯米抿抿嘴唇。 懵怔的头脑中不由得想—— 如果一个故事有着相同的开端,结局会不一样吗? 短暂地停顿之后,他又挣扎起来,利爪毫不犹豫地刺向时浅渡。 一个人类对他好…… 呵,黄鼠狼给鸡拜年! 他可不信在人类与人鱼之间如此敏感的情况下,还会有人类会主动帮他医治。 无非就是有所图谋,想用他的身子、用他的脸、用他人鱼的身份,去做些什么满足一己私欲的事情罢了! 就算她帮忙疗伤又怎样? 刚才的羞辱和桎梏,那些充满恶念的眼神,都都能一笔勾销么? 他再也不是那个很容易被人类哄骗的小人鱼了。 可惜利爪还未触碰到时浅渡,就被她一把按住了手腕,猛地压在地上。 她用手肘抵住男人修长的后颈,把他身子朝下地按住。 这只小人鱼,真是不听话,凶悍得咧。 给他处理伤口还频频想着杀她。 亏她那么心疼,真真切切地想着帮助他,还用脱敏疗法给他“治疗”。 跟她想象中差不多,柯米的生命力和意志力,要比他的梦魇强大多了。 要说之前在海底时为什么没能化出鱼尾…… 可能是因为他没有一个明确清晰的憎恶对象吧。 其实到了现在,他的“复仇”基本结束了。 没有明确的目标和对生的强烈期待,恐惧必然会压倒一切。 不过,唔,这么“治疗”确实更容易被他讨厌。 可能在小鱼眼里,她已经是个满脑子黄色废料、想要对他上下其手的烂人了吧。 时浅渡眼珠一转,俯身,薄唇落在男人的耳畔,张张合合。 与此同时,另一只手落在他细瘦有力地腰间,颇有往下继续的趋势。 她威胁道:“小鱼,你要是再不乖,我当场把你法办了哦。” 431 柯米3 小鱼,你求求我。 第四百十一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上一章结尾我修改添加了一些内容, 大家可以看看更新的时间,如果是在我最后更新之前看的,可以翻上去看一眼~ - 柯米发觉那只手在不断下移, 并无慌张。 精致的面容上, 反而浮出凉薄的笑意, 仿佛在笑话时浅渡的荒谬。 他讽刺道:“人类果真淫.乱, 就是对着一条鱼,都能发.情么?” 他动了动自己被遏制住的鱼尾。 就算再往下摸, 摸到的也就是鳞片而已。 又不像人类男人, 随便摩擦几下就会立刻发.情,理智全无。 他以为人类女性会比男性好一点,不想,也不过如此。 “你要是让我化回双腿,这么往下没准还有……唔!” 他们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时浅渡怎么会不知道人鱼的鱼尾巴哪里最敏感。 柯米带着她去海底玩时, 她没少把人调戏得到处乱窜,羞红着脸躲到礁石后面不敢路面。 况且,她怕是比小鱼本人还清楚他的身体。 “你的脸好像很红。”她笑, 脸上满是调戏,“是哪里不舒服吗?” “……” 柯米伏在地上, 胸膛颤动。 他抿住嘴唇,没再说话,凶神恶煞地盯着时浅渡。 仿佛只要能找到机会, 就要撕裂她的脖颈。 一个人再强,也会有弱点。 处境再差,只要隐忍蛰伏,总能找到机会。 他最明白这个道理了。 时浅渡轻笑:“不说话了?” 她又捏了捏鱼尾。 柯米喉咙滚动, 把哼声憋了回去。 他身上绷着劲儿。 从时浅渡的角度看去,肌肉线条极其流畅漂亮的手臂刚好就在她的面前。 男人身上的肌肉不多不少,不是大硬疙瘩,也不会太薄太瘦。 就是一种刚刚好的力量感和肌肉美感,看了就觉得赏心悦目。 本来她是觉得瘦一点儿的小鱼挺可爱的,突然变得强壮叫人不太适应,现在么…… 唔,突然觉得,适当强壮一些倒也不是不好。 她多看了两眼,没言语。 继续给小鱼处理破破烂烂的尾巴。 陈年的旧伤早已成型,就像人类皮肤被火烧过毛孔受损,不再可能长出新的毛发,鱼尾巴也是一样,已经愈合的地方再也生不出鳞片,但很多地方因为细菌感染一直没转好,反反复复地发炎,严重时可能还会流脓,看上去有些狰狞可怖。 尾巴这个样子,就是化出双腿,恐怕也是长期被病痛缠绕。 小鱼以前有一点疼都会可怜巴巴地窝到她怀里撒娇,现在真是能忍。 尾巴宽大,要比双腿耗费的药膏多多了。 她垂眼,把系统空间里仅剩的外用药膏都用在了柯米身上。 看到某些鳞片被硬生生拔走而留下的狰狞痕迹,面色微动。 人鱼天生丽质,身上很不容易留疤。 能在人鱼身上留下疤痕…… 她牵制住柯米尾巴的力道减小了一些,免得让他太疼:“细菌感染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好转的,只外敷的药只能缓解现有的伤口,还是得注射相应的药剂才行,这个地方只有最基础的外用药,今天比较晚了,明天我去给你买……” 话没说完,充满力量的鱼尾突然翻动,身上沾着的水珠飞溅! 人鱼鱼尾的力道,比他们手臂劲头要大多了。 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就趁着时浅渡放松桎梏的瞬间,直接拍在了她的身上! 鱼尾在水中能掀起更大的风暴和冲击,在岸上效果减弱,但依然不可小觑。 他将时浅渡击飞的瞬间,身下化出双腿,脚掌在地上一踏。 劲瘦有力的修长身体猛地将她按在地上,双手已经化成尖锐的利爪。 只要一下,就能把人类的脑袋从身上剥离。 都说反派死于话多,柯米则完全没有犹豫,从前到后可能都不足两秒,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没有乱七八糟的思考和感慨,利爪就已经落下! 时浅渡快速一躲,尖锐的指甲就把她身后坚硬的墙壁挖出一个巨大的洞。 碎石稀稀拉拉地往下掉,得亏这不是承重墙,不然怕是危险了。 人鱼的力量,还真是跟人类有壁啊。 她翻身,把男人压在身下:“小鱼,我对你这么好,你竟然还忘恩负义。” 柯米冷哼:“想要淹死我也是对我好么?” 他没想到自己那么快的速度都被人类躲过去了。 没有装备的人类大都废物,而眼前的女人……倒是有两下子。 又或者,人类已经研究出强化自身□□的方法了? “还不是想帮你克服一下对海水的恐惧。” 柯米以前从没跟她用过力气,没想到人鱼的力道能有这么大。 时浅渡又要制住他,又不想伤他,竟然有些吃力。 一提到海水,柯米身上下意识地软了一下。 他刚才不是什么克服了恐惧,只是更想杀死这个女人罢了。 泡在水里的感觉依然让他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现在就是回忆都不想回忆刚才的场景,身体暴露在空气中被人类压制的情况也让他非常不适,呼吸比平常急促了许多,难以平息。 但他不敢让对方发现自己的软肋,只能冷着一张脸,用攻击性掩盖了一切。 “你最好就此杀了我,不然,有你后悔的时候。” “杀你干什么?”时浅渡懒洋洋地笑,凤眸微挑,“我要你好好活着。” “……” 那一瞬,无数痛苦的记忆涌动。 柯米背脊颤了颤。 既然已经在小鱼的心里留下了好色荒.淫的形象,那她可不能让人白白地冤枉了自己,当然是要……坐实了这个印象,才不算亏啊。 时浅渡用手指缓缓拂过男人结实的肌肉,继而在垂首,在他耳畔开口。 “好好地活着,乖乖地服侍我,做好你一只人鱼的本分。” 柯米喉咙一滚,不好的预感让他想以最快的速度由双腿化为鱼尾。 可惜他慢了一步,被人死死地桎梏住,无法动弹。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对方捏住软肉。 身为人鱼,他对自己的体能力量十分自信。 就是他还没成年、细胳膊细腿的时候,就能一掌掀翻了海底的礁石。 人类不用武器,从来都不是他的对手。 在时浅渡面前,他却被打破了过去十来年的观念。 他竟然反抗不过一个人类! “呜……” 他扭动背脊,肌肉随之展现出了漂亮的线条。 过去买了他的人类残暴异常,却从没对他做过这样的事。 一时之间,他又羞又怒,额头上青筋暴起。 杀意满满地瞪向那个可恶的人类,却在一下秒眼眶一红,扬起了头。 半天时间之前,他还是高高在上的那个人,威胁人类帮自己做事。 一连多年,一直如此。 突然间转变了地位,羞愤的情绪跟甚。 恨不得立刻杀了这个女人。 “你不知道自己的处境么?”时浅渡对他的瞪视不躲不闪,“怎么还用这种眼神看我啊。” 说话间,稍微用力,男人立即垂下头,肩膀直抖。 他喉咙滚了滚,心中愤恨无比,极端嫌恶人类把他们人鱼当做玩物一般对待,可愉悦感却让他忍不住地想要发出什么不应该属于他的声音。 这个女人…… 人类真是没一个好东西! 他恨人类。 他永远恨人类。 时浅渡垂眸,把一切美色收入眼底。 白嫩的皮肤,紧绷的肌肉,淡青的血管…… 还有红润眼底的水光。 她一开始没想过会发展成这样。 本是想温柔一点儿地接近柯米,让他不要害怕人类,让他慢慢觉得人类也不全是可憎的存在,可海底的事故太过意外,她的小也鱼一而再再而地反抗她、次次杀招地想要伤她,她总不能坐以待毙吧? 偶尔当一次恶人的感觉…… 也很不错嘛。 - 柯米觉得,这个叫时浅渡的人类经常性抽风。 对他好,又强迫他。 用锁链束缚了他的自由,又对她温柔以待。 可若说她温柔吧,每次他想找机会反击时,又会被她毫不犹豫地按倒在地上。 细瘦有力的手指死死扼制住他的身体,用力之大,都会在他的皮肤上留下明显的痕迹。 时浅渡不会打他,只会调戏他,逗弄他…… 或许她还想过像上次一样羞辱他吧,但他预料到那点,每次在时浅渡过来见他的时候,他都提前把双腿化成鱼尾,可以借此免除那些侮辱。 他可不想对着他最恨的种族发.情。 柯米恨恨地胡思乱想了一阵,在床上翻了个身。 身下的床铺很柔软,是人类特意给他买的。 时浅渡从没虐待过他。 昂贵的床铺,身边还有盛着拟态海水的浴缸,可以供他想泡水时随便泡水。 虽然他从来都不想主动泡水,那天会化出尾巴游上去“报仇”大概完全是因为在恐惧和憎恨的推动下,导致肾上腺素激升而激发了某种能量吧。 直到现在,他也只有在迫不得已时才会忍着惧怕,压下颤抖,装作没事人一样把鱼尾巴没入拟态海水中。 至于“迫不得已”时,就是时浅渡过来给他处理鱼尾巴这么多年断断续续的细菌感染的时候。 他被铁链桎梏住,看着人类女人颇为认真地垂着眼,给他注射、擦药。 他的感染,算是人鱼最怕的慢性病了吧。 一旦被感染,就很难治愈。 像他这种连鱼尾都不愿化出来让别人看见的,更是拖拖拉拉的好不了。 那女人竟是很认真,可以说是悉心照料。 要不是他手腕脚腕上都拴着链子,他都要以为自己是人类的座上宾了。 时浅渡好像没有其他目的,拿他卖给天上的人类或者虐待他之类的。 她看起来……只是想让他当个娇贵男宠,乖乖地取悦她。 这更是侮辱。 哪个拥有独立心智的人,会希望当什么侍奉人睡觉的男宠啊。 柯米厌恶地抿唇,望着天花板。 算算时间,人类差不多又要来给他上药了。 他撑起身子,粗重的锁链就随着动作叮当作响。 才要化出鱼尾,漂亮的眉突然凝了起来。 按在床上的手指逐渐攥紧,面色愈发的阴沉了。 今天的情况有些不妙…… 时浅渡刚刚推开门,就听见里面传来了一声低斥。 “出去!” 她眉头微挑,一眼就看出了今天跟平时的不同。 总是听见她的脚步声,就化出鱼尾的男人,今天竟然保持着人形,背对着她窝在床上,没有看着门口凶悍无比地瞪视她。 她往里走了两步。 “不是让你出去了么!”柯米声音又凶又怒,面色难看,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阴沉天空,“今天我心情不好,你如果过来,我们至少有一个要见血!” “是么,那就见吧。” 时浅渡停都没停一下,来到床前。 发现男人的耳朵好像有一点红,便伸手碰了碰。 指肚才触碰到那过高的温度,就被男人抬起手臂拍开了。 “你别随便碰我!”柯米神色阴晦,透出比平时都重的杀气,“你们人类真让我恶心。” 只是他的声音听起来,底气不是那么足,似乎有些虚弱。 掩盖在软被下面的手指死死地掐住了自己的大腿,一会必定留下一道青紫。 时浅渡停顿半晌,视线在男人身上扫了一圈。 薄唇一勾,冲他笑了起来。 “繁衍期吗?” “……!” 柯米睁大双眼。 她怎么什么都知道?! 现在还只是刚有一点儿感觉的初期,他以为自己掩盖的很好了。 要是这个女人随便对他动动手脚…… 他可能真的会失去理智,忍不住变成自己最看不起的模样。 “我说你怎么没有化出鱼尾呢。” 时浅渡伸手,指肚轻轻点在他肌肉绷起的肩膀上,一点点地滑动,抚上喉结。 她笑容越发灿烂:“原来是怕我看到那东西呀。” “……” 男人的耳朵控制不止地红了起来。 因为繁衍期的关系,最怕的就是异性的气息和触碰。 就那么若即若离地摸摸肩膀与脖颈,他就几乎再也没法掩盖了。 皮肤上泛起绯色,呼吸也明显变得不正常。 人鱼平日里会保持着鱼尾漂亮完好的形态,只有在繁衍期时,才会自动地露出某些需要马赛克的东西,如果让他以人鱼的姿态对憎恶的人类发出那样的邀请……他真是死的心都有了。 “你……滚开,卑鄙的人类!” 他低斥,对时浅渡怒目而视,却无法阻止人鱼的本能。 跟异性近距离相处,更快速地被诱发了繁衍期难以自持的状态。 凶神恶煞的眼底不由自主地冒出水光,身体努力地往对方的身边凑。 几乎是无法控制地把自己送给她。 乍一看,倒是有两分可怜,叫人蛮想怜惜一番。 可就在这时,时浅渡却收回了手。 她用纸巾擦掉指尖的水光,恶劣地扬起了唇角。 “好啊,我滚开。” “呜……” 男人满是戾气的眼神早就软了下来,像是化成了一滩水,湿漉漉的。 他往前够了够,却因为被锁链束缚住了手脚,任凭锁链“咯嘣”作响,发出不算小的轰鸣震颤声,却怎么也没办法跟她拉近距离。 这个女人就是故意的,故意诱导他,害他如此,又故意离开…… 不过是想看他出丑罢了。 “你这个……混蛋。” “我可是按照你说的做的,怎么又成了混蛋了?” 时浅渡不紧不慢地轻笑。 看到小鱼那副又憎恨又渴望的模样,目光在他身上转了两圈。 最后停留在那抹粉嫩上面几秒。 其实最初看到时她就感到很满意,好多年过去了,他竟然还跟从前刚成年时一样漂亮。 这让她心情很好。 “怎么,现在又开始需要我了吗?” 她唇畔的笑意扩大,在说话的同时,没忍住在心中道了句她可真坏啊。 “小鱼,你求求我。” 432 柯米4 你喜欢小鱼崽吗? 第四百三十二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求你……?” 柯米气笑一般, 轻嗤了一声。 他恨恨道:“你做梦。” 说不准这个囚.禁了他的女人,等的就是这一天吧! 等到他的繁衍期,就可以随意侮辱。 他怎么可能会低三下四的上赶着求仇人侮辱? 可是…… 他迷蒙的目光在女人修长漂亮的手指上黏了一阵。 抑制不住地想起, 他在没到繁衍期的情况下,被她侮辱过一次。 说是侮辱, 其实他不算痛苦, 反而蛮舒服, 至今…… 唔,还能回味起那感觉。 尤其是现在,繁衍期带来的难耐被异性的气息引诱得越发无法控制, 呼吸越来越沉, 头脑中理智几乎不存在了, 他实在太想重现一次那股舒服的感觉了。 人类女人的气味在这个时期尤为明显,萦绕在鼻息间门, 不断地刺激着他的头脑。 喉咙里不自觉地冒出呜咽。 过去他都是在繁衍期到来之前,提前准备抑制药物的。 再不济, 自己也可以缓解一下,不像现在手脚都被锁链桎梏, 就是碰自己一下都做不到。 已经很久没有过这么痛苦的感受了。 他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有水珠滴落。 “真是能忍,可你真的反抗得了本性吗?” 时浅渡一瞬不瞬地盯着男人。 说实话, 她一点不着急,毕竟看着小鱼满脸难耐地扭动这件事…… 实在是美不胜收。 “你给……” 柯米咬住了自己的嘴唇。 本来想说你混蛋, 开口时却一不小心, 差点说成了“给我”。 满脑子都是那些不可描述的内容,理智被无限挤压。 他低声喘了几下,在自己理智全无之前, 猛地露出尖利的牙齿,咬上了自己的胳膊! 人鱼的牙齿尖利无比,一口下去就能咬穿筋骨。 时浅渡没想到他对自己会这么狠,眼疾手快地上前,但还是慢了一点儿。 柯米在被她扼住了脸颊的情况下,牙齿还是刺破了皮肤。 顿时,鲜红的血水顺着胳膊流了下来,落到床单上。 他拧着眉头质问:“我咬我自己还不行么?” 就算是难受死,他也绝不求这个女人,更不想跟她交.配! 他是人鱼,但他不是受人类摆弄的物件。 永远都不是。 “真是拿你没办法。” 时浅渡叹了一声,掰开他的嘴巴,露出鲜血淋漓的伤口。 其实伤口不算很重,就是看着吓人了一点儿。 她按动一旁的按钮,男人手腕脚腕和脖颈间门的锁链立刻往后收缩,把他整个人拉成了“大”字型,拉扯的不紧,只是让他没办法伤害自己的程度。 “呜……” 男人不舒服地哼了一声。 锁链的收缩,让他更明显地暴露在对方面前。 他感到一阵羞耻,红着耳朵瞪过去。 “你到底,呼……想怎么样?” 看他繁衍期控制不住自己,三番五次地羞辱他,这样还不够吗? 他真是恨透了眼前的人类。 “还能怎么样?”时浅渡白他一眼,“真是欠你的,心疼了呗。” 她垂着眼,用医用无菌贴把男人的伤口包扎好,这才跟他拉近距离。 勾住小鱼的腰身,往自己的怀里抱。 柯米感受到凉意,立刻就往她怀里凑了过去。 可这更让人感到难堪和自厌。 都怪人鱼的习性,随随便便就让他的理智快要被淹没。 又是这样。 跟那天差不多。 可恶…… 嗯。 可恶的女人。 愤怒、憎恶、恨意等等负面的情绪和舒爽、迷醉等等混杂在一起。 他有点飘,但没办法让自己脱离那些负面的想法。 他不喜欢人类的侮辱。 谁又会喜欢侮辱呢。 他本来是想……等遇到自己喜欢的人才好好地谈一次恋爱的。 这算是他走到现在,心里仅剩的一点儿理想化愿望了吧。 他虽讨厌人类,但喜欢看人类拍出来的电影。 人类真的很会拍。 不论是丑恶还是美好,都能拍得很好。 但世间门已经都是丑恶了,他就喜欢看那些美好的故事。 柯米越想就越是愤恨,在迷迷蒙蒙之中努力拿出些理智,发软的身子慢慢集结了力量。 在时浅渡环在他腰上的手臂抱得更紧,把他搂在怀里时—— 张开了满是利齿的嘴巴。 他瞄准了女人脆弱的脖颈。 只要一口,就能咬断。 他都可以想象到,大动脉喷射出汩汩鲜血、染红了天花板的模样。 可在他咬下去的一瞬间门,女人偏了下头,轻轻地吻在了他的耳朵上。 温热的唇触碰上他的耳垂,细细地吻。 他被躲过了脖颈,致命的一击猛地咬在肩膀上。 又因为那个吻猛地一抖,力道削弱大半。 时浅渡最是怕疼,虽然已经做好了被咬疼的准备,但还是疼的抽了口气。 手掌也是本能掺杂着故意,猛地握紧。 她能感觉到,自己肩膀上的血顺着皮肤流了下来。 她心说,人鱼咬人未免太疼了些。 要是再多用点力气,怕是要把她的肩胛骨咬穿。 真是残暴的种族。 小鱼被攥的够呛,血淋淋的牙齿凶狠地咬着她的肩膀,身子却蓦的一软。 哆嗦着瘫在她的怀里,尖厉的牙齿也用不上力气了。 他脑子有些转不动。 只感觉到人类在安抚他的同时,搂住他的腰,让他软乎乎地窝在她的怀里。 那只有着薄茧的手一下下抚在他的背脊上,动作非常温柔。 真让他……意外。 他还以为自己咬伤了她,会被暴打一顿。 至少也是猛地抽上一巴掌,给他点教训才是。 可是那个女人没有。 她轻轻地吻着他的脖颈,柔软湿濡。 那微妙的感觉让他又哆嗦两下。 半晌,他才回过神来。 莫名有点犹豫,是继续咬下去杀了这个人类…… 还是收起尖尖的牙齿,给她舔舔伤口。 时浅渡问:“你疼吗?” 柯米以为她问的是刚才掐那一下。 他没说话,摇了摇头。 “但是我疼。”时浅渡被他牙齿死咬着,无奈地笑了一声,拍拍小鱼的腰,“乖,别咬了。” “……” 柯米突然很想笑。 觉得这个人类也并非只有讨厌之处。 虽然他应该很坚定地厌恶她。 时浅渡摸摸小鱼的腰,薄唇贴在他白嫩的脖颈上,轻轻地咬出牙印。 她手腕反转,碰碰那抹粉嫩:“听话,来松口,我又不会怪你。” 柯米喉咙里发出低低的轻噎,终是顺着她的意思,松开了沾着血的尖厉牙齿。 本该一口咬断她的喉咙,却主动松了口。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个什么心态。 是因为被关在这里跟她朝夕相处了两个月,熟悉了她的声音和气味,患上了斯德哥尔摩综合征? 还是因为女人没有因为他咬出那么重的伤口就对他怒目而视,所以心软了? 再或者,是因为他正在繁衍期中,对她产生了不该有的依恋……? 他说不好。 但他觉得应该只是繁衍期的缘故。 鼻腔里都是血腥的气味。 他窝在女人怀里,眼神又渐渐迷蒙。 “嗯……” 不由得伸出舌,舔了舔她脖颈上的血。 时浅渡动作一顿。 小鱼现在的嗓音不似从前那样可爱。 低低沉沉的,磁性又好听。 哼出声音来的时候……更是诱人。 “亏你还知道帮我舔舔伤口,算是有点儿良心。”她低笑,逗弄道,“是在担心我吗?” 柯米僵住,糨糊一样的头脑清醒了那么一瞬。 他才不会担心这个囚.禁了他还三番五次侮辱他的人类! 回升一点的理智让他深深地拧起眉头,又一次企图抵抗人鱼的本能。 他尽力克制住不断往女人身前挤的身子,想往回缩。 时浅渡勾勾唇角,在这时突然捞住小鱼的腰,断开束缚住他双脚的锁链,把人扑倒在床铺上,压住修长笔直的双腿免得他变回鱼尾,侧头轻吻脖颈,一点点地啄。 当然,双臂的束缚并没有解开,她可不想被人一爪子从背后抠进心窝子里,血溅当场。 “你那么凶地咬伤了我……” 她故意用虎牙去咬男人颈间门的皮肉。 力道不大不小,不会太过疼痛,但断断续续会有刺痛的感觉。 这点痛感对于柯米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他低喘着眯起双眼,时隔两个月,腿上的锁链终于解开了一次,抬腿就想狠狠地踹在时浅渡身上。 最好能一脚踹飞这个玩弄了他的混蛋人类。 下一秒,却差点惊呼出声。 哪里还有力气踹人。 时浅渡发觉他想踹人的小心思,不由得翘起唇角。 她吻在男人耳畔,哑声轻笑:“我接下来也会对你有点儿凶残哦。” 柯米缩了下肩膀,喉结滑动。 他承认,这个人类女人的声音很好听。 “凶残……?”他气息不太平稳,“你……唔。” 终于要暴露本性了么? 要趁机虐打他,把他弄得伤痕累累了么? “嗯。” 时浅渡轻轻地应了一声。 漆黑的眼底混杂着笑意与晦涩。 “不乖的小鱼要被惩罚才行。” - 柯米从浓重的疲倦中醒来。 这种又餍足又累得要死的感觉,他还是第一次感受。 身上还是酸痛的,肌肉,尤其是腰间门的肌肉,难受的要命。 但难受之中吧…… 确实又掺着些满足。 人类就是比他们人鱼一族会说情话。 人鱼生来简单残暴,很少会有固定伴侣,就算是相互厮杀争抢伴侣,也不过为的就是那一季的繁衍期罢了,他们才不会长久地成双成对,还说那么多为了取悦对方的好话。 可他……喜欢听那些。 他好像从小就跟许多人鱼不一样,所以才会总是被欺负。 时浅渡这女人,倒是满足了他的一些期待和想象。 在他最脆弱也最焦躁的繁衍期,在他最舒服也最享受的时候…… 在他耳畔,跟他说好听的情话。 到最后,他几乎失去了理智。 都不记得自己要杀掉这个人类了。 为了自己不要像人类示弱,不想表现得多么喜欢她的触碰,他便把头埋在枕头上,不给她看。 还不忘了咬住嘴唇,绷住劲儿,憋会自己越来越甜腻的声音。 那些简直不像他了。 可就算是这样,那女人都能垂首去吻他胳膊和背部肩膀的肌肉。 然后夸赞地与他说:你的肌肉线条好漂亮。 挺直的背脊就那么…… 再也挺不直了。 作为他实实在在的第一回,虽然没能像他天真又理想化的想法一样,跟自己喜欢的人一起,而是跟他仇恨的人类……但体验感么,平心而论,还算是不错。 繁衍期的第一波反应最明显了,而且异常的消耗体力。 再加上这个女人确实很凶残,他现在累得就连手指头都不想动弹一下。 可他还是得杀了她。 他可没蠢到跟人有了这么一段关系,就心软得化敌为友了。 他闭了闭双眼,拖着酸软的身体翻了个身。 充满杀意的眼神在黑暗中死死盯住眼前的身影。 指尖无声地化出了能瞬间门置人于死地的指甲。 或许是昨晚到最后时,他身体软的太厉害了,没有一点攻击性,人类解开了他双手上的锁链,直到他累得睡过去也没有给他重新锁住。 他现在是自由的,杀了她,就彻底自由了。 胳膊抬起。 就在这时,时浅渡翻了个身,迷迷糊糊地把男人抱进自己的话里。 抱得很紧,手掌还不忘在小鱼的腰间门帮忙揉了揉。 “睡得不好么?”她轻啄男人的唇角,“明明昨天累得睡了过去,还这么早就醒了。” “……” 柯米心头一动,莫名觉得害臊。 昨天一整晚,她都没有亲他的嘴唇,突然亲过来……他不习惯。 当然,最主要是有点儿抬不起头见人的感觉。 人鱼,身体比人类强悍了数倍之多。 可他竟然被一个人类“凶残”地累到直接睡死过去。 他还是族中王一样的存在。 这未免太过于丢人了。 一定是因为繁衍期太消耗体力了。 不是他的问题。 酸痛的肌肉被按到,他拧了下眉头。 竟是不由自主地回味起那些微妙又舒适的感觉。 他黑着脸,想往后退,却又被女人不由分说地按到了怀里。 嘴唇刚好碰到她肩膀上的医用无菌贴。 应是在他睡着后,处理过伤口了。 他感到奇怪。 时浅渡被她咬伤成那样都没有生气的意思,现在还帮他揉腰…… 难道是真的喜欢他吗? 其实细细数来,她对他做的那些,都是恋人之间门才会做的吧。 他面色沉沉地想了一阵。 眉头拧在一起,凶巴巴的样子能吓哭小孩。 但他到底是没有动手杀人。 他心说,算了,繁衍期的感觉一阵一阵的,说不对劲儿就不对劲儿了,看在时浅渡这女人水平高超的份上,他就先忍她一忍,等度过这段时间门再说。 时浅渡感觉到男人耳朵上传来的温度,知道他多少有些害臊。 于是轻笑了一声,亲了亲那对发热的耳朵。 又咬了咬,接着才顺着耳廓往下,到耳垂,再到后颈。 细细地啄了过去。 弄得小鱼忍不住往后躲了躲。 繁衍期跟她记忆中一样敏.感。 一点儿触碰都会叫柯米觉得被放大了许多倍。 他无声地滚了下喉咙。 然后,用低沉沙哑的嗓音说:“别碰我。” 还是凶巴巴的。 时浅渡笑着逗弄:“真凶,这不是你攀着我的肩膀轻叫的时候了?” “……” 而且还是沉迷地轻叫,都怪繁衍期这种破事。 真丢人,被一个人类给拿捏住了。 柯米又想杀人了。 他咬住牙齿,眼神里慢慢浮出些杀意。 “对了。” 耳畔传来的声音让他顿了一下。 拧着眉头、满脸不悦地等待下文。 时浅渡撑起些身子,半靠半倚在枕头上,双臂搂住男人劲瘦有力的腰,让他趴在自己的身上。 她笑着亲吻小鱼的脖颈,低声问:“你喜欢小鱼崽吗?” “……!” 柯米顿时羞红了一张脸。 哪有刚上次床就问这个的? 对方还是个他憎恶的人类女人! 这个贪婪的女人…… 还想让他帮忙下崽吗? 他又羞又愤,怒道:“你就死了这条心吧,我不会给你下小鱼崽的。” 433 柯米5 再说不给你下崽崽。 第四百三十三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女人似乎很忙, 而且是越来越忙了。 自从他的繁衍期顺利度过,见他的次数少了很多。 以前还会多跟他待一会儿,时不时地对他动手动脚, 可最近一个多月来,就偶尔露露面, 神色疲倦地抱着他的腰,跟他安安静静、什么都不做地睡上一晚,第一天一早就又离开了。 只抱他,亲亲他的脖子, 却不碰他, 真让他觉得不习惯。 一个情报贩子, 会那么忙吗? 还是说,因为囚禁了他,所以被人类和人鱼同时追杀? 时浅渡是有点实力, 但若被双方追杀,单打独斗的话,恐怕也是力有未逮吧。 他记得,时浅渡一共就两个小弟, 有点小机灵, 但有什么用呢? 要是时浅渡回来跟他跪地求饶…… 他心情好的话, 倒还有可能原谅她之前的所作所为。 不对。 他原谅个什么。 那个混蛋, 还是死在外面好了。 时浅渡回到这里时, 就看到面容精致俊美的男人靠在软垫上,盯着浮在空中的虚拟屏;而虚拟屏上正在播放电影, 是很早以前的电影,画面干净漂亮,令人心情愉悦。 柯米以前不喜欢看电影。 每次她看的时候, 他都会不开心地把自己跟男主比较,缠着她多看自己。 他真是变了不少。 听见开门声,柯米回头,脸色一如既往的阴晦。 他瞧见,女人身上沾了血渍。 紧跟着,鼻息间就嗅到了血腥气。 他拧起眉头,脸色微妙地变了变:“你受伤了?” 时浅渡rua了下他的头发:“你真是一点儿不盼着我好,是别人的血。” 男人紧拧的眉头没动,但没有像最初那样动不动就想咬她。 自从咬破过她的肩膀后,他就没再咬过她了。 “真可惜。”柯米收回视线,冷笑,“还以为有人替我报仇了呢。” “人鱼真是个无情的种族。” 时浅渡撇唇,手指扶上男人的脖颈,慢慢往上滑。 她调笑道:“繁衍期顺利度过了,就把我利用完就丢了是吧?” 柯米现在已经“懒得”躲避她的触碰了。 反正躲开也会被这个女人按回来。 他一脸不耐地顺着脖颈间的手指微微抬起头,说道:“那你放我离开啊,是你把我像只狗一样栓在这儿,还妄想我对你有情不成?” 时浅渡垂首,鼻尖几乎蹭上了男人的鼻子。 她轻笑,温热的呼吸吹在小鱼脸上:“真的没有情吗?” “……” 柯米无声地咬了下牙齿,脸颊紧绷。 突然冒出的赧然让他感到难堪。 恰巧这时,虚拟屏上的影片播放到男女主人公在夕阳下拥吻的画面。 气氛缠绵,音乐舒缓。 灿金的光线映亮了他半张脸。 呼吸交织中,周身的温度似乎上升了,变得越发压抑了。 有那么几个瞬间,他被暧昧的气氛诱导,想往上扬头,碰碰她的唇。 他想到,他们做过几次,但时浅渡从没像影片里那样,亲过他的嘴唇。 想到这里,他的脸色黑了一点儿。 柯米用眼角睨了屏幕一眼,示意给时浅渡看。 他用一种讽刺又冷然的口吻说:“别人正经谈感情,都是从拥抱亲吻开始,像你这种人不过是看中我的身体,贪欢而已,现在还谈什么感情。” “唔。”时浅渡瞥一下屏幕,“你是在跟我索吻吗?” “……” 柯米耳根顿时红了。 他否认:“谁想跟你亲,你是听不懂讽刺吗?” 他最多最多,只是想知道时浅渡从不亲他到底是为什么罢了。 “讽刺没听出来,倒是瞧见我家小鱼的耳朵红了。” 时浅渡翘起唇角,微凉的手指勾上男人热乎乎的耳垂,轻轻抚弄。 往下低头,弯腰在小鱼的耳侧。 “我倒是很想亲你。”她轻笑,“可嘴唇的肉太薄,可不像肩膀,被你咬一下还能好好地待在上面,咬掉了长不回来,会变丑的。” 柯米总觉得,这话的语气像是在哄小孩子。 她一直想亲他,却因为怕被咬,所以才不肯亲的吗? 可他这三个月里,不就咬过她一次么。 说得跟他经常咬人似的。 他跟时浅渡拉开一点儿距离,手指抚上她的嘴唇。 锐利的双眸眯起,湛蓝的眼底染上暴戾。 “可你的嘴唇看起来肉质不错,很好吃的样子,不知道跟我吃的三文鱼比起来……相差多少?” 时浅渡与他对视几秒,看出男人并非真心,喉咙里发出低低的笑声。 她往前凑了凑,贴上了小鱼的嘴唇,薄唇轻起。 “那我喂给你尝尝怎么样?” “……!” “喂给你”三个字一出,柯米脸色瞬间转红。 忙不迭地又羞又气地往后躲。 他眨眼间化出鱼尾,巨大的尾巴不轻不重地扫在时浅渡身上,把她扫进了一旁巨大的浴池中。 虽然他不是天天都会泡水,到哪浴池中的水每天都有换新,以免他想泡水时水却不新鲜。 时浅渡顺着自家小鱼,稳稳当当地落到水池中。 她眼尾微扬,懒洋洋地笑,眉眼戏谑,又带着某种难言的引逗。 “小鱼,来下水。” 男人身体僵硬地坐在一旁,手指按在软垫上,死死捏紧。 刚才时浅渡是在调戏他对吧? 为什么会觉得…… 那么涩情啊这个混蛋人类。 “快来。”时浅渡牵住他的手,“不然我来硬的了啊?” 柯米压下不正常的心跳,语气不善:“你来硬的的次数还少么?” 时浅渡抿了抿唇。 她回忆回忆:“我不就是在把你带过来那天强硬过一次么,后来你都很配合吧?” “……” 他那是明知不易逃脱,所以故意装作配合而已! 柯米一张俊脸黑红黑红的,没动,就狠狠地瞪她。 才不愿意承认自己也很享受。 时浅渡轻轻牵住男人的尾巴,拇指磨搓,还往水里拽了拽。 “听话。”她好声哄道,“我今天好累,搞事业一点儿意思都没有,快让我抱抱。” 柯米的眉毛扬起来一点儿。 心中某些地方好似被轻轻地戳了一下。 唔,很累啊。 她最近确实很累的样子。 鱼尾巴轻轻地呼扇,故意扫过时浅渡的脸颊。 他居高临下地眯眼看她:“你求求我。” 而他想的却是—— 就算求他,他也不会下去。 现在又不用给尾巴上药也不需要注射药剂了,要不是刚才太羞了,本能地用尾巴把时浅渡给呼了下去,他压根不想化出尾巴,更别提泡在水里了。 倒不是还会强烈地惧怕,只是一种……惯性吧。 怕水怕了好些年,习惯了岸上的生活,心理上依然还是不喜欢浸泡在水里。 时浅渡挑眉:“求你?” 她凝视那张高傲又冷冽的脸,突然笑了一声。 “好吧好吧,我家小鱼那么想听,也不是不能说给你。” 她双手按在水池旁,上半身从冒出来,凑到了男人的耳边。 就在小鱼扭头看她的瞬间,手臂一抄,直接搂着他的脖颈子把人按到了水底下! 这一下太突然了。 柯米正处于人鱼状态,没有被呛到,却还是因为接触到了比较抵触的水源而心脏紧缩。 他在水底冲时浅渡怒目而视,气得当场亮出了尖厉的指甲,想跟她大打一架。 可落在唇畔的吻让他僵住了动作。 时浅渡勾着他的脖子,薄唇覆上了那对红唇。 小鱼的嘴唇还是那么柔软。 先是用唇轻抿,再用牙齿反复的舔咬。 果冻一样软而嫩的触觉,让她的心情异常的好。 双臂抱住男人的细腰,一点一点,强势又温柔地亲得越来越深。 舌尖逗弄地舔上他的舌,直到夺取了呼吸。 柯米被亲得有些晕。 睁眼便能看到那张在人类中出类拔萃的漂亮面容,和波光粼粼的水面。 他觉得自己此时的吻,就像看过的那些电影里一样浪漫。 原来亲吻是这样的感觉啊。 鱼尾不自觉地卷上她的腿,颇为扭捏地蹭了一下。 利爪化为人类的手指,扶上时浅渡的脖颈,把她往自己身前抱得更紧。 他的心跳好快。 不知道这个专横的人类会不会发现他心跳的这么厉害…… 一开始,柯米还能胡思乱想。 没过几秒,便再也没有脑子可以想那么多了。 呼吸被人夺去,整个人变得很无力,只能顺从对方的一举一动。 直到被按到水池的墙边,两人一起从水中冒头出来,他低喘着睁开迷蒙的双眼,才恍然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化出双腿,八爪鱼一样缠上了对方。 而且……早已经激动的不成样子。 时浅渡把人桎梏在池壁前,目光扫过他潋滟着水光的红唇。 男人的面容没有变化,跟从前一样精致漂亮。 也就是常年阴沉着脸色、紧拧着眉头,才会显得暴戾。 她侧头,又轻轻地亲了上去。 “跟三文鱼相比怎么样?” “……” 柯米耳根带着红,恶狠狠地在她嘴唇上咬了一下。 用的是人类的牙齿,会觉得疼,但不会出血。 他瞪视:“亲都让你亲了,怎么还没完没了的。” 就知道故意调戏他。 也就是他没跟人谈过感情,才会被她这样调戏。 时浅渡笑了笑。 小鱼害羞起来的样子还是那么可爱。 她搂住男人的腰:“今天试试在水里么……?” - 柯米越来越觉得,人类的话果然非常不可信。 说好的很累呢? 他可没觉得这个女人累到哪里去,明明是精神饱满的很。 还有心思反反复复地捉弄他,害得他…… “生气了?” 时浅渡从背后把小鱼抱在怀里。 下巴垫在他的肩膀上。 男人的肩膀比过去宽厚一些,肌肉紧实弹性。 她轻轻地蹭了两下。 柯米耸了下肩膀,不客气地把她往一旁怼。 他黑着脸道:“走开,别惹我,就知道……” 最后“欺负我”三个字,他嫌丢脸,没说出口。 人类就是个自私的、谎话连篇的、可恨的种族,他果然永远讨厌人类! 明知道他会难受,却偏偏总是在关键时刻停下来逼他。 他斥责,不想有第一回,她又满口好话、哄骗说以后不会了,结果又用同样的方式对待他,看他丢脸就那么有意思吗? 根本就不尊重他。 亏他还想…… 他咬紧牙齿,眉眼间的阴翳更浓了。 “抱歉,别生气了。” 时浅渡圈紧男人的腰,吻在他耳后。 她哄道:“好久没时间碰你,太想你了嘛。” 柯米凶巴巴地拧拧眉头。 太想他了,所以就三番五次地故意逼他求饶、羞辱他吗? 他冷嗤:“呵,想我所以羞辱我么?我就不应该对你们人类有什么期待。” 更可恨的是,明明过程中那么艰难痛苦,到最后…… 他反而成了那个爽到胡言乱语的人。 他真想抽自己一巴掌,怎么就那么不争气? 他讨厌让他丢脸的人类。 永远讨厌! 他不要面子的吗? 什么浪漫,分明是可恨。 时浅渡动作微微一顿,继而笑道:“期待?期待什么,可以跟我说说。” “我脑子坏掉了,才会对人类有期待。” 柯米静了静心情,还是觉得应该找机会弄死这个女人。 虽然她平时对他很好,跟她在一起也会有开心的时候,可总归是被禁锢的。 时浅渡对她是很好,那又怎么样呢? 还不是把他囚.禁在这一方天地,数月都不曾允许他看过外面的世界。 人类和人鱼之间有没有战争、厮杀? 他的同族们,如今过得怎么样了? 时浅渡跟他说,他的同族过得很好,让他放心。 可那只是她的一家之言。 他被幽禁在这里,虚拟手环无法联网。 一切的一切,他一概不知。 最初他一直想着尽快离开,但在发现怎么都无法逃离她之后,竟然就慢慢地妥协了,甚至开始期待她会回来,会跟他亲近。 他一次次地决定要想办法离开这里,却一次次因为她温柔的话语和拥抱亲吻忘了自己。 一切都像是人类的诡计。 甚至让他在某些时刻,产生了爱的错觉。 就像刚才在水下拥吻时一样。 这个人类,说到底就只是一个囚禁了他、觊觎他身体还霸占了他的混蛋,她大概从没把他当成一个平等的生灵来看,要不,又怎么会像刚才那样羞辱他呢。 可笑的是,他那么多次半推半就地同意了她的侵略,还在事后感到餍足与欢喜。 他真是愚蠢啊。 明明最初,他只是想借用这个色胆包天的人类度过繁衍期。 柯米想的越多,就越是气恼,心生怨怼。 他从前也是杀伐果断,怎么就被她温水煮青蛙地一点点变成这样了呢? “还在生气吗?别不说话啊。” 时浅渡往前凑了凑,跟男人贴的更近了些。 她不过就是…… 想念小鱼过去一边抽泣一边求饶地模样了嘛。 所以用了点小手段,想激他掉泪。 但好像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弄得柯米真生他的气了。 可能是两人现在的关系看起来并不平等,所以让他误会那些都是羞辱了。 天地良心,她只觉得是一点点小情趣嘛。 她摸摸男人湿润的头发:“要是真的很生气,也可以咬我撒撒气,憋坏了可不好。” 柯米耳朵一动:“咬你?你不躲也不还手的那种?” 如果她真的不躲开…… 那不如趁机咬断她的脖子。 时浅渡点头:“嗯,绝对不躲,也不跟你还手。” 柯米半句废话也没有,翻身激起水花。 他的牙齿顿时变得锋利无比,瞄准了近在咫尺的脖颈就咬了过去。 令他感到意外的是,女人真的就温柔地搂着他的腰,任凭他咬过去。 发现他的目标是喉咙,也没有躲闪。 他心下一颤,在最后一刻,扭头咬在了她的肩膀上。 跟上次咬在了同一个地方。 不同的是,这次是他主动避开了要害。 在尝到了血腥味的瞬间,他眼眶里掉下一滴水光。 他杀不了她。 他不舍得杀掉她了。 他甚至不知道这一切是什么时候发生的,又是什么时候转变的。 时浅渡无声地抽了口气。 这只残暴的小鱼,怎么还咬得这么用力,好疼啊。 以后不会每次惹他生气,都要咬她一口吧。 她往后靠,背脊轻轻地抵在了池壁上。 有血水顺着皮肤滑落,染红了一小片池水。 她掐掐男人的脖颈,却在这时感觉到有温热的水滴落在自己的皮肤上。 动作轻微一窒。 她垂眼,动作轻柔地抚在柯米的背脊上。 “气有消一点儿么?” 柯米松开口,舔了舔她血肉模糊的肩膀。 太可恶了。 他竟然还有些心疼。 心疼这个不把他当人看的混蛋。 时浅渡见他不回话,只是轻轻舔她的伤口,又道:“前段时间外面不太平,现在好一些了,过一段时间我接你出去好不好?” 柯米微怔:“出去?” 她主动愿意让他离开这里,回归外面的世界吗? “嗯,到时候你就可以见到以前认识的同族,还可以去海里玩了。” “……” 原来她没想过永远把他囚.禁在这里啊。 柯米原本悲哀无比的心情,略微回升了一些。 他说:“他们直到你这么对我,可能不会放过你。” “是吗?”时浅渡笑了笑,“但我的小鱼会保护我,对吗?” 她亲吻男人的耳朵,从耳尖到耳垂。 不过几下,就能感觉到他耳朵都温度越来越高。 真可爱。 亲几下就害羞了。 柯米拧着眉头否认:“我不是小鱼。” “好,你不是。”时浅渡懒洋洋地勾起唇角,把下巴搭在他的颈窝,“好喜欢你啊,小鱼。” “……” 柯米的脸颊动了动。 算了,小鱼就小鱼吧。 反正时浅渡到时候得需要他保护。 他嘴上却道:“人类真是满口谎言。” 时浅渡真的会喜欢他,而不是把他看做发泄的物品么? 他努力忽略掉心头溢出来的喜悦,想要保持理智。 “骗你干什么?”时浅渡捏捏他的腰,调侃道,“要是我没能力禁锢你,骗你倒也罢了,我有能力把你永远栓在这儿,还有什么骗你的必要吗?” 柯米想了想,不得不承认确实是如此。 可他怎么就莫名的生气呢? 他黑着一张脸,呵斥:“把禁锢说成喜欢,你们人类都像你一样厚颜无耻吗?” “如果说喜欢你就是厚颜无耻的话……那我可能会厚颜无耻一辈子。” 时浅渡说完土味情话,自己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在男人的腰上拍了拍,哄道:“好啦,别生气了,我以后再也不做你不喜欢的事了好不好?” 柯米被她一拍,不自在地动了动。 他不爽道:“都是你给我憋的,腰疼。” 说完,又扭了扭腰。 示意时浅渡给他好好揉一揉。 时浅渡不由得轻笑:“好好好,给你揉揉。” - 柯米下半身化为鱼尾,在水池中泡着,轻轻地摇晃。 他伸出手指,轻轻地戳了戳尾巴的一侧。 那里痒痒的,微微发胀。 上次他摄取了时浅渡的基因,这会儿已经怀了小鱼崽。 说是“怀了”不太对,他们倒没有十月怀胎那么辛苦,只需要把成型的鱼卵排出体内就可以了,对身体的伤害也没有怀孕那么大。 其实他也没想到,自己会主动摄取她的基因。 但情到深处,感受到她的温柔,发现她改掉了之前他不喜欢的一切…… 他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选择。 一边呜咽着,一边就完成了摄取。 现在就有小鱼崽了。 时浅渡之前跟他说,今天就可以带他出去了。 等到她回来时,就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她。 想来,她之前主动问他喜不喜欢,应该是希望他们可以有小鱼崽崽的吧。 想到这里,他双臂交叠着趴在水池边,鱼尾轻轻地扑腾,溅起了水花。 人鱼产卵,一般都能活下来两只以上的鱼崽崽。 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喜欢崽多一点儿。 哼,反正她要是敢嫌弃他的崽崽,他就咬她一身伤。 正胡思乱想着,大门口突然传来了声响。 他直起手臂,立刻往门口望去。 眼底不再阴沉可怖,而是带着些许期待。 可他没能看到想见的人。 只见一队训练有素的人类军队从外面涌了近来,他们全都身穿防护服、手握轻型武器,步履轻盈却整齐无比,井然有序地列成两队,包围了整个房间。 他舒展着的眉头渐渐紧拧,最后化为杀意。 时浅渡呢? 她明明说今天会来接他离开的,等来的却是军队。 难道她出事了,被天上的人类抓去了吗?! 他越想就越是愤怒,漂亮的蓝眼睛里迸发出骇人的杀意。 手掌化为利爪,他猛地从水中跳上了岸。 他脸色冷得像是结了一层冰霜,嗓音又低冷,满是寒意。 “你们把她怎么了!” 说话间,他挥出一掌,却听门口边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小鱼,等一下。” 柯米顿住。 他看向门口,就看到时浅渡穿着一身笔挺的军装,从队列中穿行而来。 他知道,时浅渡以前就是个情报贩子,虽然有点能力也有点家底,在黑市中小有名气,但总归入不了天空中那些权贵的眼。 如今焕然一变,手底下能有这么多兵、这么大的权力…… 他想到了什么,脸色变了又变。 难道,时浅渡是要把他献给人类的权贵,换取权势与地位吗? 他觉得身上冷的厉害,眼眶里浮出水光。 因为自己一分钟前还想着跟她一起养鱼崽崽、半分钟前为她的性命担忧而感到可笑。 他心底生出恨意,却又酸涩的要命,以至于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个什么表情。 她说的喜欢都是骗人的吗? 人类,果然都是一个样,满口谎言和欺骗。 他怎么就相信了时浅渡会跟其他人不一样了呢? 他怎么就相信,一个人会喜欢一条鱼呢? 柯米死死地咬住嘴唇,压下那抹委屈,满眼憎恶地瞪视着来人。 这个哄骗他给她下小鱼崽的混蛋。 他都…… 给她怀崽崽了呀。 他那么喜欢她。 想到自己刚才还傻乎乎地泡在水里,想着给她下崽崽,他就越来越委屈,也越来越愤怒,头脑里无数凶残的恶念和报复猛地蹿了出来。 他就应该把还没长好的鱼卵挖出来丢到她的面前,然后抓破她的喉咙! 转念之间,时浅渡已经来到了柯米面前。 他没有什么思索的时间了。 于是,身体本能地向时浅渡攻击过去,想要给自己讨个说法。 时浅渡眼疾手快地躲过男人的利爪,又掐住他的下巴。 “养人鱼可真是个危险系数很高的事啊。”她笑着轻叹,“别咬了,人类可不像你们人鱼恢复的那么好,总咬一个地方会留疤的。” 柯米眼底含着水光,脸上尽是怒容。 他才没心情再听这个女人跟他不正不经地调侃凑近乎! 他用力挣,却被时浅渡稍用些力气,掐住了脖颈。 “怎么,嫌我来接你来的太晚了吗?就知道耍小脾气。” 她摸摸小鱼的腰,垂首亲在男人的脖颈间,轻轻地咬了咬。 她逗弄说:“还是胎气动了,我的王夫。” “……” 谁胎气动了? 他们人鱼产卵哪有说胎气的! 不对,时浅渡怎么知道他有了鱼卵! 柯米睁大双眼,绯色一路从耳根蔓延到脸颊。 也不知道是因为那句话而害臊的。 心头的愤怒与委屈霎时消散,紧跟着,喜悦直逼大脑,头皮发麻。 “胡说八道,才没有鱼崽,也不是你的什么……”他咬咬牙,面色黑红,“王夫。” 时浅渡咬住他的耳朵,轻笑:“没有怀崽崽吗?” 手指还故意在男人平坦的小腹上戳了几下。 男人往后缩了缩:“我们人鱼用的不是怀字,卵也不在肚子里!” “那在哪?” 时浅渡用力搂上男人的腰,不让他躲。 薄唇亲到那对软嘟嘟的嘴唇上,用舌去撬他的牙齿。 “停。”柯米板着脸,语气不善,“你再亲我就不给你下崽崽了。” 他才不想在这么多人面前亲。 人类真是流氓,荒淫,没脸没皮,恬不知耻! 至少…… 找个没人的地方再亲一亲做一做啊。 时浅渡顺着他回应:“好好好,那都听你的。” 她把男人抱在怀里,却还是没忍住,又亲了亲他的唇角。 如今的小鱼高大俊美,肌肉强壮,狠戾血腥,却总是在她面前不经意露出娇态,实在是太可爱了,让她总是忍不住多逗弄几句,弄得他又气又脸红。 她揉揉柯米的头发,温声说:“我来接你回家了。” 顿了一顿,唇角勾起漂亮的弧度。 她在男人耳畔又道:“接你和我们的小鱼崽一起回家。” “……” 柯米脸上又有些臊得慌。 虽然没有化出鱼尾,但总觉得身上有点痒痒的、闷闷的。 “闭嘴,别说了,再说不给你下崽崽。” 时浅渡忍不住想笑。 小鱼怎么这么可爱啊,反复拿同一句话威胁她。 就跟……生怕她不知道他怀了崽崽似的。 “不说了,我家小鱼最大。” “唔,这还差不多。” 434 柯米6 就知道撒娇。 第四百三十四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老大, 王、王夫他……” 时浅渡从繁杂的政务中抬起头,眉毛紧紧地拧巴在一起。 她问:“王夫又怎么了?” 叶永言挠挠头, 一脸难办:“王夫今天跟巡查队一起出去了,正好查办了一伙迫害人鱼的人类,王夫就……现在那边的气氛有点儿微妙,万一王夫真动手,也没有人敢拦着,老大你要不要过去看一眼?” “……” 时浅渡无奈地笑了一声,摇了摇头。 “真叫人不省心。” 现如今她制订和颁布了律法, 不管人类还是人鱼都要遵守法律。 但偏偏就有那么些人和鱼, 无视法律, 破坏社会的安定。 尤其是现在还在法律颁布初期,挑战法律的大有人在, 监狱里热闹的很。 柯米现在可不像以前一样听话。 他强壮、有思想、还统领过人鱼很长一段时间, 早已不是只会依附于她的乖乖小鱼了。 喜欢上了一个人类,不代表消解了他心中对人类的恨意。 对于服从于时浅渡的人类, 他没有太多意见; 但那些唱衰的、唱反调的, 他恨不得杀之而后快。 时浅渡没有多耽搁,坐飞行器来到巡查队的执法现场。 一眼就看到,身量修长强壮的俊美男人掐着一个男人的脖颈按在墙上, 他面色阴狠冷然, 没有一丝温度, 铁钳一般的手指只要用力,就能掐断人类脆弱的喉咙。 其他巡查队的人, 不知是惧怕他,还是惧怕她的威严,围在四周却不敢上前。 柯米用命令的口气说:“你刚才说什么, 再给我说一遍。” 他眼底尽是戾气,蓝眼睛黑压压的,几乎成了暗色。 “我说,既然怀孕了就赶紧回去保胎,少在这里丢人现眼!” 男人丝毫不知悔改,似乎是算准了身为“王夫”的人鱼柯米会因为身份问题不敢对他下手,又或者是故意想要激怒柯米伤害自己,然后把事情闹大了,挑起更多纷争。 他眼珠一滚,露出歹毒的光:“时浅渡也是蠢蛋一个,还特意找了条人鱼作秀,她以为这种法律能有多大的作用?就算把我们哥几个抓进监狱里,也还是源源不断地有人继续跟我们做一样的事!” 闻言,几个做人鱼生意的人跟着点点头。 “就是的,这种事哪能禁得了啊?” “你们人鱼连繁衍都没法自主,还留着动物的习性,本来就是低等生物!” 柯米的脸色变了又变。 繁衍期确实是动物才会有的习性,他们人鱼数千年来都没有进化掉。 可他们跟人类一样有智慧,有思想,怎么会低人一等! 他手指一紧,指甲就要刺入男人的脖颈。 男人察觉到了,唇角张狂地一挑。 他讽刺道:“人鱼王夫是要虐杀人类了吗?” 柯米嗓音沉沉,酝酿着风暴:“你不会真以为我不敢杀你吧?” “听说你们人鱼都是主动摄取对方的基因才会怀上孩子,所以,你喜欢姓时的对吧?”男人扯起唇角,眼神里有嘲弄也有不屑,“你以为会有人类喜欢你这种尖牙利嘴、喜欢在海里生食鱼肉的物种吗?她也就是做作秀,才会把你捧到现在的位置,你要不要试试,如果你一条鱼,杀死了人类,引起了风波,坏了她的大事,她还会给你好脸色吗?” “……” 柯米的脸颊抽动了一下。 面色不变,内心里却被狠狠地刺了一下。 这个人类的话,并不是全无道理。 如果他这回是陷入了比以往更大的骗局中…… 不,不能被这个坏人带偏了。 “胡扯,她对我怎么样,还用你告诉我么?” 她每天都会摸摸他的肚子,问他们的鱼崽崽好不好,虽然他的卵不在肚子里; 她每天都亲自给他准备好吃的,总是他最喜欢的鱼肉; 她还喜欢抱着他的腰亲他,从来都是哄着他顺着他,对他可好了。 “就算是她本人在,也绝对不会放任你这种煽动纷争的人胡作非为!” 柯米的话音未落,只见一道黑影猛地穿过人群,直直地刺进了男人的身体! 黑刀深深地钉进墙壁中,把人直接钉死在了上面。 殷红的血溅了一地,几个人类脸色骤然一变,再也不敢说话了。 众人赶忙回头看去,并让出了一条路。 “老大,您来了。” 柯米也微怔了一下,湛蓝眼眸中的戾气眨眼间消失,就像从来没出现一样。 他心说,还好刚才没有秀恩爱。 要是跟外人自夸时浅渡有多喜欢他,叫她听见了可就太丢人了。 他凑到时浅渡身边,偷偷地牵住她的手。 漂亮的眼睛看看她,又拧着眉头瞪向几个犯法的人类。 时浅渡心里不由得笑他幼稚。 拔出黑刀,慢条斯理地擦净上面的血迹。 “我家小鱼说的没错,我不会放任任何人故意挑起争端,如果我制定的法律没有用,那我就是法律。”她将刀收回鞘中,唇角往上一挑,笑了起来,“不会有人觉得我很好脾气,忘了我是怎么把天上那些人拽到地上的吧?” 天上那些人,压榨了普通人类与人鱼数百年之久。 在他们眼里,地上的人类不过是蝼蚁,跟人鱼也没有什么不同。 让人鱼和普通人类厮杀,也算是他们固化阶层的方法之一,只不过没想到杀出来一个柯米,打破了数百年里的格局,带领人鱼与他们分庭抗礼。 提起曾经“天上的人”,几个迫害人鱼的从犯,全都颤颤巍巍的不说话了。 网络和通讯这么发达,谁不知道时浅渡是怎么杀过去的? “谁要是想恢复到原来的生活,不想好好当人,非想要给那些人继续当狗,都站出来跟我说。”时浅渡扫视过去,“要是不想像过去那么活,就给我好好遵循法律,少挑事,记住了吗?” 众人连忙点头:“记住了。” 时浅渡摆摆手:“行了,压下去丢监狱里,把买家是谁问出来。” 不出一分钟,在场的犯人就都被带走了。 最后,还有一个年岁不大的小人鱼被巡查队从水中捞了出来。 漂亮的小人鱼应该是被迷晕了,现在还昏迷不醒。 柯米看着孩子被带走,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肚子。 如果所有人都能遵循法律就好了。 他的孩子出生后,就不会遭受到这样的事情。 时浅渡见了,“噗嗤”轻笑了一声。 她勾着男人的腰往怀里带:“不是每次都纠正我,鱼卵本质上不在肚子里吗?” “还不是怪你。” 柯米凶巴巴地瞪她一眼。 他又摸摸肚子:“要不是你每天摸我的肚子问鱼崽怎么样,我怎么可能被你带歪了。” “好,这个怪我。”时浅渡摸摸他的头,“但你今天说好陪我工作,怎么又偷跑出来了?” 柯米拧拧眉头,直白道:“你工作太无聊了。” 一天两天,就是在桌前埋着脑袋。 都没多少时间陪他。 “那你帮我一起处理啊,效率提高,我就可以多陪你了。” 时浅渡哄骗小鱼多帮自己处理事物。 “不要,我以前就不喜欢那些,迫不得已罢了。” 柯米耸耸肩膀,一口拒绝。 “……” 时浅渡脸上的笑容渐渐落下。 她也不喜欢劳心费力啊! 搞事业对她来说太简单了,但又十分的繁琐,就成了一堆细细碎碎的小事,真的一点意思都没有,她只想好吃懒做,天天看看书刷刷剧,吃点好吃的。 可是柯米不帮她,叶永言和明陈两个人也全不是这块料…… 她是真的想找个人把所有活儿都推出去。 “可我也不喜欢那些,要不是为了你,也不会想要出手去建立统一的国家啊。” 柯米心理美滋滋的,嘴角差点咧开。 他抿抿唇,故意板起脸,不让自己的高兴表现得太过明显。 “是你说要我当王夫的,哪里有王夫天天需要工作的?” 都说让他当王夫了,还想哄骗他帮忙处理工作。 身为王夫,当然应该是想干什么干什么了。 他顿了顿,又说:“而且我身上揣着鱼崽崽,不能过分劳累。” 时浅渡掐了下他的腰:“不能过分劳累,但是可以跟巡查队一起出门,还可以掐着别人的脖子打架是吧?崽崽以后肯定跟你学坏了。” “那以后崽崽也给你带,省的我把他们带坏了。” “……” 时浅渡唇角抽动。 她笑了一声,抱着男人往前,把他怼在墙边。 “小鱼真是越来越不乖了,真会气人……” 柯米背部的肌肉撞在墙壁上,搓的有点疼。 他拧起眉头:“你弄疼我了。” 时浅渡眯起双眼:“就知道撒娇。” “谁撒娇。”柯米才不会承认,“是你太粗鲁了。” “我粗鲁?” 时浅渡气笑,仰头咬住他的耳朵。 她威胁:“今晚让你知道知道什么叫做粗鲁。” 柯米脸上有点红,双眼快速往四周瞥了一圈。 发现没有人,才稍微松了口气。 他又下意识地摸了摸肚子:“你别乱来,到时候我们崽崽的卵被你弄坏了怎么办?” 虽然说他们人鱼没有人类怀孕那么辛苦,但卵也可能会破的好不好。 时浅渡故意说得不好听:“坏了那你再摄取一次基因不就好了?” “……!” 柯米的脸上顿时一变。 不再是撒娇时故意装出的不悦,而是真的有点生气。 “你们人类都这么混蛋吗?他们怎么说也是你的孩子吧?”他瞪向时浅渡,一张俊脸显得特别凶暴,“要是这次的鱼崽没了,你以后别再想让我给你下崽崽!” 男人现在可比以前脾气大多了。 以前是他乖乖软软地黏在时浅渡身边,故意红着眼睛看她。 现在倒好,整天瞪她、凶她,然后…… 再到没人的地方偷偷掉眼泪。 说不出是哪个柯米更可爱一点。 但是吧…… 总是故意气人的她一定是一如既往的恶劣。 时浅渡笑着把脸埋在男人的颈窝。 她抱了抱小鱼:“故意吓唬你的,你怎么什么都信啊?” 柯米冷哼:“我才不会在一个人类身上赌她的良心。” 他一脸嫌弃地推了推时浅渡。 但力气不大,明显不可能把她推开。 “那你还那么主动摄取我的基因,给我下小鱼崽啊?” “……” 柯米的耳朵又有些红。 “你就当我疯了。” 时浅渡没忍住,喉咙里溢出低低的笑声。 她把男人结实的细腰抱的更紧了,下巴在他颈窝蹭了蹭。 “怎么会。”她逗弄道,“我家小鱼是太喜欢我了。” 柯米心里气得慌,但又臊的厉害,脸上又黑又红的。 他低斥:“你别乱说,要不是你求着我当王夫,我才不会跟一个囚.禁我的混蛋人类一起生活呢,在海里生活比陆地上好多了。” 他又把“囚.禁”拿出来说事了。 现在他只要是说不过时浅渡,就把这事拎出来说一遍。 然后低低地哼一声,好像她是个大坏蛋。 时浅渡顺着他点点头:“是是是,是我离不开小鱼,求着你给我当王夫。” “……” 每当时浅渡一顺着他哄着他说话,他就更害羞了。 身上都变得扭扭捏捏的,想亲她,又不想表现的太明显。 所以,只能转移话题了。 “行了,知道你离不开我。”他偷偷吐了个泡泡,“你还有很多事物没处理完吧?赶紧回去处理,然后晚上腾出时间来陪我看电影。” 他特意说的很强硬,好像只要语气强硬,他就没有害羞。 “好,那我们回去。” 时浅渡啄了下男人软嘟嘟的唇。 她早就发现了,只要一直好声哄她家小鱼,柯米就会越来越娇羞。 高高大大满面暴虐戾气的男人,就像是被触碰到的含羞草一样,悄无声息地往回缩。 倒是越来越有以前可可爱爱的影子了。 可能是因为,他从来没被人哄过吧。 一方面不知道应该怎么应对这种哄逗,一方面又因为哄逗而心生欢喜。 养成了板着脸的习惯后,就只能皱巴着眉头红着耳朵扭头到一旁。 可爱,又很叫人心疼。 所以她会多对小鱼好一点儿。 两人一起坐飞行器回到她的办公室。 宽大的桌面上放了不少需要处理的文件,显得很乱。 时浅渡看到这些就头疼。 她以前在时管局时,一直觉得自己是劳模,毕竟她完成的任务数量遥遥领先。 现在才发现,她压根不喜欢工作,任务数量多只是因为她速度快而已。 “唉。”她少有的叹了口气,揉了揉太阳穴,“没人能帮我处理,看来以后得好好物色一位接班人,多培养培养,叫他帮我处理这些没完没了的政事。” 柯米的眉头动了一下。 物色接班人,多培养培养? 如果是这样,时浅渡是不是就要长期跟另一个人一起相处了? 以这个女人的好色程度,肯定会找个好看的。 要是对方再勾引勾引…… 呵,她指不定又要让别人给她下崽崽去了。 他本能的有了一种危机感。 想法在脑子里转了一圈,他得出了答案—— 不能让时浅渡培养什么接班人! 于是,柯米端着茶杯,走到办公桌前,张望了两眼。 “这才几天,就嫌麻烦了?” “当然麻烦了,要不是为了你……” “停。”柯米打断她,“整天说为了我。” 别以为说为了他…… 他就会多高兴。 哼,他才不会因为人类一两句哄骗人的话就高兴呢。 他站定在时浅渡身边,修长漂亮的手指把桌上的文件翻了翻。 过去这些年里,他恶补过很多人类的知识。 这些东西,他倒是都明白,也都能处理的不错。 时浅渡顺势抱住男人的腰,让他往自己两腿之间的椅子上坐。 她笑着吻上柯米的后颈:“怎么,小鱼开始心疼我了?” 柯米随着她手臂的力道坐下。 “谁会心疼你。”他没隐瞒自己的想法,沉声说道,“还不是怕你这种人类,到时候跟别的漂亮男人朝夕相处,被人勾引走了,我的崽崽就没有妈妈了。” 他故意不说自己有多怕她被人拐走,只拿崽崽挡在自己前面。 “我是哪种人类?” “还能是哪种。” 柯米回头,黑着脸睨她一眼,看起来又凶又气。 他说:“那时只见过我一面,就把我关在那种地方,想要……” 对他下手。 而且不止如此。 如果真是按照时浅渡所说的,是为了他才建立国家的话…… 那岂不是更显得她色迷心窍?! 以后要是再碰上什么模样漂亮的人类或者人鱼可怎么办? 他烦躁地拧了下眉头。 还好他是正片海域里最漂亮的人鱼。 人类比人鱼漂亮的几率几乎为零。 想到这里,他又无声地松了口气。 还好他是最漂亮的。 唔,这么说的话,也不怪时浅渡见了他就色迷心窍。 毕竟他这么漂亮,从上到下,就是根头发丝都不是其他人鱼能比的。 身为人鱼,他身上有一点儿鱼的习性。 一高兴就很喜欢摇鱼尾巴。 化成人形时,屁股会不自觉动一动,他们自己甚至都意识不到。 “呵……” 时浅渡眼看着身前的小鱼不用她回复,就自己慢慢的高兴起来了,不由得觉得好笑。 这人,是完全忘了她还在身后么? 要是总这么蹭她的话…… 她可就不做人了。 她从圈住男人的腰,下巴搭在他的肩膀上,视线刚好能看到文件。 “我的小鱼想到什么了,这么高兴啊。” “……” 柯米的动作一僵。 脸上多了几分懊恼,刚才他好像…… 太丢人了吧! 他板着脸说:“没什么,文件太简单了而已。” 她应该……没发现吧? “很简单吗?”时浅渡轻吻男人的耳廓,夸赞道,“小鱼真厉害。” 柯米提出抗议:“你不要总把我当小孩子哄。” 他以前也是统领过人鱼族的好不好。 而且,他都这么大了,比时浅渡还高还壮。 说罢,他拍了拍时浅渡的腿,就一心扎到桌上的文件里去了。 刚刚成立国家,需要处理的事情确实太多了。 时浅渡一连好几天都没能早回家,虽然看起来没有很疲倦,但他知道她应该挺累的,不然……她怎么可能几天都不碰他一下嘛。 还是尽早处理完这些东西,就可以跟她回家、吃点东西、窝到沙发上看电影了。 然后那么窝在一起,唔,免不了亲亲抱抱。 他想到这里,抿了抿嘴唇。 湛蓝的眼睛变得严肃起来,把面前的文件当做敌人一样看待。 男人认真起来的时候,身上的气质都变了一变。 许是过去统领人鱼时需要稳重吧,他眉眼低垂,精致到无可挑剔的面容变得严肃而认真,好看的眉头轻轻拧着,就跟时浅渡除此见他时一样沉稳。 红润的嘴唇紧紧抿着,由于太过认真,脸上总像是有种肃杀的气势。 时浅渡成功哄骗自家小鱼帮忙处理事物,美滋滋地靠在他的背上。 圈在男人腰间的手臂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往下滑了一些。 柯米呼吸一屏。 他拍了下时浅渡的手。 “别动。” “现在反倒知道说我了。” 时浅渡不正经地笑。 薄唇缓缓吻过男人白净的脖颈,移到他的耳朵上。 她低声说:“谁叫你刚才扭的。” 柯米的耳朵一点点地红了上来。 他就知道,时浅渡怎么会没发现呢。 就知道戏弄他。 “别……你混蛋。”他低声骂道,“你再这样……” 时浅渡接茬打断他的话,对答如流:“就不给我下小鱼崽崽了?” “……” 柯米的喉咙滚了滚。 他说:“你再这样,我就不帮你处理事物了。” “那我去找别人帮我。”时浅渡笑得越发恶劣,薄唇轻轻蹭在男人的后颈上,惹得他颤了一下,“乖,就这样继续处理文件,应该很快就能处理好吧?” “你混……” “嗯……” 时浅渡这个混蛋! 他以后再也不给她下小鱼崽崽了! 435 神明1 我是您忠实的信徒。 第四百三十五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干涸的大地上, 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小小的神龛。 神龛被人们郑重地放置在城头一间空房子里,房子荒废了许久没有人住,但收拾的干净, 每天都会有老人自发带着一家老小, 对着神龛敬拜神明。 他们面黄肌瘦, 衣衫褴褛,一身病痛。 本就是生活在边疆的穷困百姓, 因为数月不见雨水, 更像是一撮撮枯草。 在边疆这样恶劣的的自然环境里,开荒屯垦十分艰难。 好不容易有些起色,却遇到百年难遇的大旱,开春时节, 幼苗全枯黄在了地里。 还有一些勉强□□着的,也有了转黄的迹象。 时常有老人看着干裂土地中的枯苗, 偷偷地抹眼泪。 再后来,旱得城里的百姓们已经快没有水喝了。 眼泪都成了奢侈。 “将军, 这次大旱波及太广, 附近的县城也拿不出余粮支援, 而且水源……”年轻的士兵王五站在简陋的桌案前, 面色忧愁,“派人送到京城的奏折也没有消息, 听说皇上病重,几位皇子争斗不休,全都想着把样子做漂亮了, 压根没把咱们放在眼里,就是灾情都被他们抛到了脑后,呵, 就这样的人,还个个想着当皇上,天下交给他们,迟早要亡国!” 说到最后,他愤愤地咬紧牙关。 要不是在将军面前,恨不得破口大骂,把这辈子所有会的脏话全骂出来。 时浅渡翻翻日志,了解了大致的情况。 “好了,别再说这个了。” 王五轻哼:“说也没事,反正他们没人顾得上咱们!” “我去外面溜一圈,你退下吧。” 时浅渡起身,走出军营。 边疆戍卒众多,吃饭问题总不可能一直靠人供应粮草。 将士们一边手握兵器镇守边疆,一边拿起锄头开垦荒田勤恳播种。 正值春夏之交,往年这会儿都是农活正多的时候,老老少少都扎在田地里,虽然清苦劳累,但也有不少欢声笑语,苦中作乐,怡然自得。 今年不论城中还是城外的田地,都是一片死气沉沉。 边疆雨水是少,可干成今年这种程度,直叫人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街上人很少,而城头放置了神龛的废弃房屋前人却不少。 不论男女老少,百姓们纷纷双手合十,默默地祈祷。 就是只有几岁的小孩都不吵不闹,他们在艰苦的环境中长大,比同龄人成熟不少。 【求神明大人保佑我们可以度过此劫。】 【希望可以尽快下雨!】 【神明大人,请您可怜可怜我们,下一场雨吧。】 无数人类的祈祷与心声汇聚到一起,化为点点金光,汇入到屋顶的男人身上。 他还跟从前一样,一身轻薄的白色叠裳。 柔软的衣料顺着身体的曲线下垂,宽松地堆叠在一起。 可那一头漂亮的金发与漂亮的金色眉眼已经变成了浓重的黑。 眼底冷清的温柔感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 邪佞。 时浅渡知道这个词很玛丽苏。 但确实就是这样的感觉。 男人微挑的凤眸里染着漫不经心的笑意,衣衫不整地随意倚靠在房顶,看着人类纷纷向他垂首哀求,无尽的神力没入他的身体中。 他唇畔的笑意不断扩大,却越来越充满恶意,似乎在平等地嘲弄每一个人类。 好像只有看到他们生活困苦料到、一个个地死去,他才会感到满意。 “果然跟河神那家伙说的一样……愚昧不堪。” 永远都是这样,真正护佑他们的人被遗忘,而始作俑者却被俯首膜拜。 越是对他们掏心掏肺的好,就越是得不到神力。 只有时不时地虐待他们,让他们绝望…… 等到了绝望中,只要给人类一丁点儿甜头,就能让他们死心塌地。 他抬起手臂,皮肤莹润光泽,漂亮的不似真人。 手指轻轻捻动,就有一阵狂风席卷而过。 顿时,飞沙走石,刮得漫天昏黄。 百姓们发出一阵低呼。 大都在口中念叨着“神明保佑”,几乎要跪在小小的神龛前叩首。 他看笑话一样,等着看人类对他下跪。 却在这时,看到一个将领模样的人类走进了小院。 百姓们发现了,纷纷聚拢过去。 “时将军来了!” “您也来这儿了啊时将军!” “将军,听说您往京城低了奏折,有回信了吗?” “要是再这样下去咱们可怎么办啊?” 时浅渡刚一出现,就立刻有人发现了她。 很快百姓们就围了上来,七嘴八舌。 她应是很有威望,人们勉强支撑生活,却对她没有怨言。 “各位,不用太担心。”时浅渡站在人群中,好声安慰众人,“我昨夜观天象,不日就会有雨水,我们肯定可以度过这次难关。” “观天象?将军竟然还会这个吗?” “真的吗时将军!” “时将军,真的很快就会有雨吗?” “没听说将军以前会观天象啊?” 时浅渡往神龛的方向看了一眼,温声说:“肯定会有雨的,大家天天在这里虔诚地祈祷,想必神明大人可以听到,神明会保佑我们。” 话音落下,房顶上的堕落神明轻嗤了一声。 他暗道:“掌权者,还真是拿老百姓当傻子一样哄骗。” 他活了千年之久,就没见过几个真心为民的上位者。 许多人,看起来勤政爱民,但他们勤政爱民的目的不过是为了繁荣富贵、家族昌盛,本质上还是为了自己,百姓对他们来说是实现目标的工具。 那种真切的、会因为百姓的苦而伤心难过的好人,百年里也出不了几位。 “将军,您不正面回答我们的问题,是不是因为朝廷根本没有回信?” 一个稚嫩的声音在乱哄哄的氛围中显得格外清亮,穿透性极强。 人们纷纷顿住动作,面面相觑。 孩子爷爷连忙捂住她的嘴巴,不再让孩子“乱说话”。 “时将军,孩子太小了,不懂事。” “是啊,您别见怪。” 孩子爷爷跟其他乡亲们略显尴尬地解释。 要知道灾情面前最容易出现暴民,所以这方面的法律很是严格。 任谁都害怕因为孩子的一句无心之言被治了罪。 “童言无忌,大家伙还不知道我的性子吗?”时浅渡笑着掐了掐小姑娘有点儿婴儿肥的脸蛋,“而且不瞒大家,她说的没错,朝廷还没有回信,但只要有我在,就绝不会置大家于不顾。” “朝廷是真的不管我们了吗?” “多想无益,我们就等着将军的话好了……” “还好有时将军在,我相信时将军!” 人们脸色各异,免不了忧心忡忡。 但整体而言,还不算消极。 时浅渡看着他们担忧苦恼却又对她充满信任的淳朴模样,心中微叹。 有什么样的权力就要有什么样的责任。 她是个懒里懒散的人,但不会对人们不管不顾。 神明一手撑住下巴,冷眼看着人类将军把百姓们送走。 他扯扯唇角,想跃下房梁,戏弄这个人类一番。 不想,却见那人回头,直直地看向了他。 他微微一顿,眯起了双眼。 “你能看得到我?” 能看到神明的人类,屈指可数。 还真是稀奇。 看来这趟边疆之旅,不会太无聊了。 “当然。” 时浅渡站在原地,扬头看着堕落为半妖邪的神明。 右手抚在左侧肩膀上,微微欠了欠身。 她像最初欺骗神明那样轻声说:“您没有发现么,我是您忠实的信徒,神明大人。” 神明的眉头动了动。 感受一下,确实发现,眼前的人类源源不断地带给了他无限的神力。 那力量之强,一个人的信仰就可以取代无数的普通百姓。 他的眉宇舒展开一点儿,好笑道:“你知道我是什么神明吗?” 时浅渡没有说出她知道的实情,免得反被怀疑。 目光扫过那张熟悉却又不熟悉的脸,在他微微翘起的唇角上停留片刻。 她只说:“您看起来不像是循规蹈矩的神明。” “哈。”男人笑了一声,“连我是什么神明都不知道,那你还信仰我,做我的信徒?” “不管怎么样,您总归是神明。” “……” 呵,半神半妖魔的邪恶之神,也能算是神明么? 他倒是吞噬过不少神明,实力大增不少呢。 神明默然地注视着时浅渡。 这回,多打量了她几眼。 凤眼,薄唇,高鼻梁,真是一张漂亮又英挺的脸。 身量偏瘦,却充满力量感,说话稳重,不支支吾吾的,很有领导力。 听说戍边几年,打了不少胜仗,在军中威望很高。 难怪在这个重男轻女的时代,百姓还愿意相信她。 可是,不知道他是什么神明,却还如此坚定地信仰他么? 怕不是以为,只要是神明,就会对人类充满善意吧。 他依然坐在房顶,垂眸睨着时浅渡:“你觉得,神明都应当满足人类的愿望吗?” 时浅渡笑答:“可能也跟人类的上位者一样,要分人吧。” 她凝视着她的神明。 男人似笑非笑,身上染着邪气,与曾经安谧冷淡的模样判若两人。 没有慈悲,只剩下深埋在心头的怨怼与憎恶。 或许别人会斥责他温柔不再,但她明白,神明是怎么变成今天这样的。 被深爱的子民遗弃背叛,是很痛苦的事吧? 但她永远不会忘了他,更不会背叛他。 “我相信,您从前一定是一位心慈仁善、处处为了子民的好神明。” “……” 神明面色微凝。 盯了她半晌,突然发出一阵低笑。 从前啊。 指的是他被人类遗忘抛弃,神庙满是蛛网与灰尘却还坚守几百年的时候吗? 还是把一切都献给人类,却被当做异端丢到河里献祭给河神的时候? 有或者,是他被人类的恶念侵袭,呕血不止,像只败犬一样倒地、只能感受死亡来临的时候? 感觉已经是很遥远的事了。 那些可笑的坚持和对人类的爱,那些荒谬的往事…… 早已经离他很远了。 尽管距离那时大概不足十年。 遭受过无尽的痛苦,看透了一切,他不会重蹈覆辙。 堕落的神明一手撑住下巴,目光不带温度。 或许还藏着某种讽意。 他笑说:“别搞阿谀奉承那一套,在我这儿不管用。” 时浅渡装作看不懂男人的讽刺。 她曾经亲手抱着衰败到说话都费劲的神明,看着他一点点地走向枯竭,看着他眉目淡然却温柔地安慰她、对她露出虚弱的笑容,又怎么会无法包容他现在的小脾气。 这个男人以前什么样,她最清楚不过了。 她答:“不是奉承,我只是说了我心里的感觉。” “那你算是信仰错了人。” 神明扯动唇角,方才还算平静的面容上,露出一抹血腥的笑。 掺杂了轻蔑的冷厉目光,像是在看一只卑贱的蝼蚁。 霎时间,狂风大作,荒芜的土地上风沙四起。 天边昏黄,像是酝酿着沙尘风暴。 他的神力已经强悍到不需要动作,就可以引发天气的变化。 他高高在上地睨视着总期待神明拯救的人类。 红润的薄唇开启,嗓音寒凉彻骨。 “我不是你想象中那种神明。” 等到风沙过后,时浅渡轻咳了两声。 她说:“但我还是想请神明大人您帮忙,拯救这里的百姓,促成降雨。” 神明突然想到,这个人类将军刚才在百姓面前说自己夜观天象,不日就可以有雨。 这么看来,她是早就发现了他的存在,然后把一切都寄托在他身上了? 可笑。 身为人类的一方将领,自己不想办法,竟然只知道期待出现神迹。 人类啊,果然都一样的无能。 “呵,大旱又不是我造成的,百姓困苦也不是我造成的,京城权贵内斗不断,不把你们这些人看在眼里,能怎么办?只知道祈求神明,可神明帮你们一次,还能次次都帮你们吗?” 他说的有些冷漠,但也不无道理。 只是,就算再有道理,还是会让时浅渡觉得莫名的…… 悲哀与难受。 “不懂自救,不知道想自救的法子,是生是死都是早晚的事。” “神明大人说得对。”时浅渡想了想,眼珠微转,说得十分虔诚,“我不是想要您白白帮助百姓们,我愿意将自身进献给您,只要您肯拯救他们这一次,我愿意为您做任何事情。” 神明闻言,眉宇间多了一分惊讶。 这倒是跟他想象的不太一样。 还以为又是个贪婪的人类,只知道期待神明像应该的一样,毫无保留地用神力帮助他们。 无需费力,眨眼之间,男人就落在了时浅渡面前。 他依然一身贵气,衣决飘飘。 只是不再温柔,邪佞中染着淡淡的血腥气。 他伸手,抬起了时浅渡的下巴。 “胡乱信仰神明,胡乱许下愿望,胡乱做出交换……” “是要付出代价的。” “你不一定承担得起。” 时浅渡做出顺从的姿态,微微扬头与他对视。 从男人的目光里,她能感觉到巨大的变化。 从前的神明把人类看做他的子民、他誓死也要保护的家人,而现在,所有人类于他而言都是蝼蚁,贪婪又愚蠢的蝼蚁。 他似乎已经不把人类当成人看了。 从人类的信仰中诞生的神明,终于有了神的傲慢。 时浅渡沉默几秒,翘起了唇角。 “神明大人,我承担得起。” “真的吗?你们真是一如既往的盲目自信,不,是自大。” 自大地认为自己可以掌控一切。 自大地认为,风调雨顺、欣欣向荣的生活全靠自己。 神明对眼前的人类,依然没有什么好感。 他觉得这女人有点小聪明,但又有种……天真的愚蠢。 大概是因为她太容易相信他,也太过于自信了吧。 不过,这样也好。 刚好他想看上一出戏,想看到整个大陆…… 被血水浸透的样子。 他收回手,当着时浅渡的面,擦净刚才碰过她下颚的指肚。 “你说愿意为我做任何事?” “是。” “可我让你做的事,说不定会带来更多伤亡和血腥,比你整个边塞的百姓和士兵还要多,你到时候会后悔吗?” “古人说,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眼前的人都不救,谈什么以后。” 时浅渡没有想太多,也没有犹豫过久。 人为控制的事,她不信自己没有解决的办法,唯有自然方面的原因,就算她学识满腹、武艺超群、打架时日天日地,也没有能力做到改变自然。 就算神明让她去做很棘手的事,她总会有法子应对。 她坦然说:“以后的事总有办法,所以不会后悔。” 顿了顿,她又补充道:“我会努力不让您说的情况发生。” 说罢,唇角微扬。 自信又有一点儿张扬。 神明喉咙里发出了嘲弄的笑声。 真是太自大了。 他越来越期待可以看到这个女人两面为难的模样,想拒绝他的要求、又为了避免神明的报复而不得不继续着让她痛苦不堪的事情,每天都活在不尽的痛苦中,双手沾满鲜血。 愚蠢又自大的人类,理当吃自己种下的苦果。 “不过,神明大人不会让我去做带兵屠村这种事吧?” “这未免太低级了,我还没有那么无聊。” 神明收回思绪,低嗤一声。 他抬眼,看着天空中明媚的阳光。 由于许久不曾下雨,春夏之交不算毒的阳光都显得烧的厉害,不断炙烤着快要干裂的大地。 明明没有很多类似的联想,但他莫名想到了以前在神庙中的漫长时光。 不论春夏秋冬还是雨雪风雾,他都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破败的神庙里。 然后,看着人类笑语晏晏,充满了烟火气。 他忽而觉得,眼前的将领或许跟他从前有那么一丝丝的相似。 为了旁人而奉献自己,没有什么比这更愚蠢的了。 每个人都会为自己的愚蠢付出代价。 他是这样,她也是这样。 出于对过去的自己的那一点点怜悯,他最后问了一遍:“你大可以放弃这些人,以你的战功,以后过得也不会差。为了一些不相干的人把自己出卖给我,值得吗?人一旦做出选择,就没有退路了,什么样的苦,都得你自己受着。” 时浅渡笑了:“神明大人这么关心我的吗?” “……” 神明的脸颊动了一下。 呵,也是,他重复问个什么呢? 一个人类罢了。 时浅渡从来不是个优柔寡断、颠来倒去的人。 她继续说:“我从来不会后悔自己的选择。” “很好。” 神明这回没在说什么,而是满意地笑了。 他唇角勾起,眼底晦涩一片,说出令人心寒的话语:“如果你后悔了,那我一定会让你更加后悔,恨你自己今天做的一切选择,心中煎熬万分却求死不能,被万人唾弃,永生永世不得安宁。” 他微微眯眼:“你要明白,没有什么是我做不到的。” “我知道。” 时浅渡直视他的眼睛,不躲不闪。 她说的依然虔诚:“我是您的信徒,从此永远忠于您。” 真不知道该说她蠢还是什么。 神明敛起眉头:“我讨厌有跟屁虫一直跟在我身后,也不想有人类总是纠缠着我,跟我有什么段不掉的联系,所以,我不需要你说的什么祭献给我,只要听我的话做三件事就可以。” 说不准,第一件事还未做完,这个人类就已经死透了。 所以,他其实只想了一个要求。 说话的功夫,晴朗万里的天空中渐渐有乌云聚拢。 黑漆漆的,遮住了天边的光。 时浅渡隐约听见,外面传来了百姓们惊讶的欢呼声。 “你们看,这是要下雨了吗?” “真是神明保佑!” “将军说的也没错,真的会有雨!” 而神明对外界的一切都毫无反应。 他扫过时浅渡的脸,目光落在她因为许久没喝水而干裂的嘴唇上。 抬起手臂,微凉的拇指轻轻地覆盖上去。 时浅渡只觉得唇上落下了柔软的触觉,紧跟着,干裂疼痛的感觉就消失不见了 神力抚平了裂口,轻而易举地让嘴唇变得饱满水润。 不待她开口说话,顷刻之间,天空中大雨如注。 雨滴冰凉,重重地打在身上,立刻浸湿了他们的衣物。 神明自己丝毫不介意被雨水浸透打湿,漂亮如精雕细琢的手指钳制住时浅渡的下巴,拇指依然抚弄在她红润的、湿漉漉的嘴唇上。 笑容恶劣,看起来凶残成性,似乎在等待着血腥和战乱的到来。 在细密的、巨大的雨声中,他微微弯腰,俯首在时浅渡的耳畔。 张开唇齿,嗓音第一次变得跟从前一样温和,又带着某种嗜血的阴毒。 “你的要求我已经满足了,接下来不要让我失望。” 436 神明2 好好侍奉她的神明大人。 第四百十六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天降大雨, 解了数十个县的燃眉之急。 已经快要活不下去的百姓,得到了生的希望。 京中还没来得及高兴、争抢“祥瑞”的名头,就听到了军情—— 镇守边疆的时浅渡时将军反了。 带着跟随她数年的将士们, 攻下一座座城池,誓要推翻这鱼肉百姓的昏庸王朝。 旱灾波及数十个县, 人们还没从沉浸在过去几个月的痛苦惶惶中脱离, 心中埋着对朝廷的失望和不满,突然有威名在外的将军以此事揭竿而起, 受灾地区的阻力出乎意料的小。 不出一个月, 就已经拿下了几座城池。 神明站在微凉的晚风中,看着时浅渡与几位将领在营帐中对着地图讨论接下来的战略。 有些出乎祂的意料。 这可是谋反。 是诛九族的大罪。 祂以为, 时浅渡在听到祂提出的要求后, 一定会陷入纠结。 愚蠢的人类由信心满满, 转为震惊, 再到纠结,最后不得不去做违心的事…… 那样的表情一定很好看。 谁料这个女人只微微扬起了眉, 紧跟着轻笑了一声。 她对谋反没有任何抵触, 笑着说—— “如果这是神明大人的要求, 那我一定会让您满意。” 祂直到现在, 还能清晰地记起女人眉眼弯弯,笑看着祂的模样。 顺从又虔诚,还压抑着某种祂看不太懂的东西。 唯独没有抗拒。 身为戍边的将军, 对于战争的影响再了解不过了。 无尽的厮杀,血流成河, 百姓流离失所。 她一个宁愿为了百姓而出卖自己的人,竟然毫不犹豫就应下了。 祂感到很意外。 更意外的是,时浅渡这个人的影响力很大, 深受信任。 在已经降雨的基础上,竟然还能轻而易举地鼓动其他人跟随一起行谋逆之事,几位将领和上万士兵誓死追随,就连老百姓们都一声不吭地为军队献上自己仅存的粮草。 他们都相信,时浅渡是个大有作为的人,相信她能够带领众人开辟一个太平盛世。 他们一路往东南进军,过关斩将。 时浅渡领兵作战的水平不错,总能以伤亡最小的方式占领城池。 祂追求的血腥与厮杀并没有出现。 起义军已经占领近十座城池,如果照着这个速度发展下去,士气高涨、威名远扬不说,只怕未来更是势如破竹,一下子就打到了中原腹地。 这不是祂想看到的结果。 堕落的神明眯着双眼,站在营帐门口。 无声地目送六七位将领在议事结束后与他擦肩而过,离开主营。 待到主营中只剩时浅渡自己后,才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地图旁。 时浅渡一如既往的礼貌。 她低唤:“神明大人,您来了。” “嗯。” 神明凝视地图,半晌,伸手指了一个位置。 祂吩咐:“下一步,打这里。” 跟时浅渡他们刚才商讨出的结果南辕北辙。 非但不是进攻的好时机,还很有可能一败如水,死伤无数,灭自己的威风。 而且,主将不顾众人意见临时改变方案,也是内讧的开始。 不管怎么说,都非常不可取。 时浅渡看得出男人的想法,也知道他想要的是血腥而非安稳。 她盯着地图看了一阵,没有立刻回话。 “怎么,需要思考很久么?” 男人眼珠微转,似笑非笑地凝视她。 虽是笑着的,但笑意不达眼底,仿佛泛着暗暗的血光。 祂撩起时浅渡落在耳畔的黑发,给她缓而又缓地勾到耳后。 祂的指甲不似以前那么短,略长一些,状似不经意地划过时浅渡的脖颈。 没太用力,但能让人感受到轻微的刺痛。 祂勾起唇角:“这才多少日子,就不愿意听我的话了?” 这威胁太过明显,时浅渡回过神,低低地笑了一声。 她牵住男人落在自己耳畔的手掌,放到唇畔轻吻了一下。 祂的手掌微凉,握在手中如同美玉。 “您想多了。”她抬起眼,凤眸微弯,“我永远不会悖逆您的意思,神明大人。” “……” 又是这种表情。 时浅渡总是这么看他,虔诚的,坚定的……痴迷的。 说是痴迷,似乎不是特别正确。 但要说狂热,也不是那么的准确。 总之,是介于二者之间的感觉。 猛地一看,倒真是有点像是狂热的信徒。 真奇怪啊,明明心系百姓,又是祂的信徒。 只要是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得出来,祂不是什么善良的神明吧。 祂垂眼,目光落在亲吻他手背的薄唇上片刻。 这是……在跟他表忠诚么? 呵,希望她不止是做做样子才好。 “这么说,你明天不会让我失望了?” 时浅渡点点头,低声哄道:“神明大人放心,我怎么会让您失望。” 她手指微动,穿到男人的指缝间,轻轻地将他握在手中。 见神明并无不悦,便又在他的指节上啄了啄。 揩点儿油总是让人身心愉悦。 神明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的动作,微微眯起双眼。 才要讽刺一句“不用这么献殷勤做样子”,便听到了一句不轻不重的心声。 来自于眼前的女人,祂的“信徒”。 【不论您说什么我都不会违抗的啊,我的神明大人。】 时浅渡是个心声很少的人。 尽管能给祂提供大量深骇的神力,却极少被祂听到心声,像是知道祂们的能力,所以在刻意地隐瞒,这也是祂对时浅渡的忠诚度保持怀疑的原因之一。 这回,还是第一次听到她的心声。 最后那几个字,带着淡淡的叹息。 让祂想起时浅渡看祂的眼神。 深沉又眷恋,好似真的沉迷在祂身上,是祂永远的信徒。 祂的心情略显微妙。 古往今来这么多年,不论祂是善良到可笑的神明,还是堕落成如今的样子,从没碰到过这么坚定的子民或者信徒。 这样倒是不错,更容易被祂掌控。 祂没有抽回被时浅渡轻吻的手指。 就那么眉眼低垂,冷眼看着她很珍惜地轻触。 像是给予愚昧的人类一点点恩泽。 - 时浅渡没有让神明失望。 第二天一大早,祂就听到了几位将领们不满的争执声。 众人平时对时浅渡很是尊敬,这回却异常不满。 “时将军,你以往战无不胜,是领兵打仗的好手,我们佩服,但昨天我们讨论那么久,今早又突然出尔反尔,而且还提出这么不靠谱的想法,难不成是想让我们去送死么!” “他说的没错,将军,你这连兵行险棋、铤而走险都说不上,这就是白白去送死啊!” “我们昨天商议的,已经是现下最好的方法了,突然说要这样改动,我不服!你们服吗?” “时将军,我们都是脑袋拴在裤腰带上跟随你,你可不能拿我们的命开玩笑!” “不是拿你们的命开玩笑。” 时浅渡早就料到如此,如果不是这样,那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呢。 她语气平稳:“我亲自领兵,你们看到我的信号之后再去不迟。” “这……” “可普通的兵那也是人命啊!这儿可不是你的一言堂!” “是啊,都是娘生爹养的!” “我不会带太多人,就带我自己练出来的那两千精兵。”时浅渡的情绪始终很稳定,语气不强势也不高傲,用认真的口吻说道,“你们跟我认识这么久了,我哪次把打仗当儿戏过?这回我说的可能是有些突然,但请你们相信,我跟以往每次都一样,是深思熟虑的。” 几人见她这么坚持,想想从前,她的确是部署周全、战无不胜。 一时之间,难以评价,甚至忍不住对她的“女人”身份有了一种不该有的蔑视。 过去,他们就是被时浅渡用实力折服的。 从一开始看不起一个女人带兵打仗,后来渐渐生出了敬佩之心。 可这次未免太过离谱,让人忍不住有了想法。 脾气中庸的和事佬率先开口:“时将军都说到这个份上,拿从前的事当做证明了,咱们要是再不同意,就跟过去就对时将军心怀不满似的,这回就先这样,可时将军,如果这回真是败兵折将……” “以后我都听各位的商议,绝不再任性,可好?” “行吧,也只有这样了。” “时将军,希望你那些忠心耿耿的精兵良将,不会因为你错误的决定命丧黄泉!” “好了,咱们也别说丧气话了,还是祝时将军马到成功。” 好不容易把一群大老爷们送走,时浅渡无奈地叹了一声。 要不是怕人心不稳,内部出现猜忌,她真想谁也不说直接带人出兵。 解释来解释去,实在麻烦。 “两千人,你确定?” 神明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她身旁。 祂别有深意地说:“那些人竟也同意,怕不是有人心里期待着你去死吧。” 时浅渡笑了笑:“怎么会,他们没那么多弯弯绕绕的。” 停顿片刻,她又道:“我不过是贷款信任罢了。” 这个女人,竟然丝毫没有犹豫地相信他们。 神明能听到那些人的心声,知道的确没人想故意害死时浅渡。 可时浅渡不知道,却能在祂挑起话题后一点儿也不怀疑。 像她这种人…… 真的不像是见到祂本人的模样,依然会信仰于祂的类型。 “你就那么信任他们?” 时浅渡耸耸肩膀:“疑者不用用者不疑,这么简单的道理,神明大人怎么可能不懂呢?” “我的确不懂。”神明略带嘲弄地开口,“因为我不相信任何人。” “那可不行。” 时浅渡捉住男人的手腕,冲他扬起唇角。 她笑说:“您就不能相信我吗?” 男人的眉角动了动。 但没回话。 “相信我不会背叛您,更不会忘了您,我永远都是您最忠实的信徒。” “……” 神明的心脏轻微颤动一下。 他不可避免地想到从前。 被深爱的子民们遗忘、抛弃、背叛。 被祂护佑着的人类绑起来,丢到河里,祭献给河神。 如果是过去,他应该很喜欢听到这样的话。 那时,祂太过愚蠢,竟然都不恨他们、还依然想着他们。 好在现在祂已经不是那个蠢笨的神明了。 祂不会再把人类当成他的子民,更不会跟人类产生什么太深的瓜葛和羁绊。 人类只是蝼蚁,满足祂血腥追求的棋子,帮祂消磨时间提供乐趣的虫豸。 谁都一样。 眼前的女人也一样。 祂扯动唇角:“你们人类真喜欢自我感动。” 说白了就是自以为是。 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你背不背叛我,忘不忘了我,对我而言,不会有任何改变。” 时浅渡不知道祂是真的不再需要子民,还是祂告诉自己不需要。 祂好像彻底地否认了自己的过去。 - 神明知道时浅渡有勇有谋,骁勇善战。 但没想到,就是他那么离谱的指示,都能被力挽狂澜。 她花了几日部署,在所有人不理解中改道南下,又在所有人的震惊中取得了阶段性的胜利,截至目前,从无败绩。 祂看过时浅渡多次征战。 不可否认,她不仅是个出色的将领,还是个很耀眼的人。 她很会煽动士兵的情绪,然后身先士卒,冲在最前面为所有人开路。 坐在高头大马上,银色的软甲在阳光下泛着炫目的光。 她速度极快,目光坚定,动作毫不犹疑。 就连杀人的时候,都不会被撼动半分。 祂喜欢她杀人时的表情。 薄薄的唇往上扬,张扬地笑着,收割人命。 喷溅出来的鲜血落在她脸上,她便半眯着眼睛,蹭掉血渍。 每当这个时候,他又觉得,时浅渡跟自己是一类人。 可她大抵不是为了他,而是为了身后跟随她的将士们。 她那种不可撼动的坚定能带给人力量。 所有人都被激发出最大的能量,杀得敌人片甲不留。 他们呐喊,怒吼,一切都为了追随身先士卒的将军。 或许在战场上,时浅渡就是他们的神明。 可是对祂来说,她做得太好了,以至于过犹不及。 祂希望她有能力,有头脑,可以掀起风波; 但也希望她有进有退,有胜有败,让国家四分五裂,战乱百年。 站在祂的角度看,时浅渡是不合格的。 所以,祂在军队抢占地势险峻的峡谷时,以神力催动山间的石块。 只要动动手指头,就能让山体滑坡,让时浅渡的军队溃败。 但祂不需要做得那么明显。 祂只需要击中时浅渡的太阳穴,让她摔下马去,军队必然混乱,伺机而动的敌方残部绝对会一拥而上,让这条峡谷成为一条亡命谷。 堕落的神明立于高崖之上,手指微动,便有一颗不大的石子无声地浮起。 祂眸色深暗,凝视着马背上那昂然挺立的背影。 而对方似是感觉到了祂的视线,迎着身后的阳光回头。 与祂对视时,粲然一笑。 跟她平时笑起来一样,张扬爽朗,又带着某种意味不明的……情愫? 祂垂在身侧的手指轻轻地碾了碾。 浮在空中的碎石颤了颤。 就在这时,“嗖”的一声猎响,一支冷箭趁时浅渡回头时猛地射出。 那箭又急又快,直直地刺向胸椎位置! “将军!” 神明瞳孔微缩,神力转瞬间就将箭羽的方向偏移。 恰巧时浅渡听到破空而来的声音时就已经灵活地躲闪,被神力偏移的箭羽依然直刺向她。 她反应极快,本可以一掌抓住那只箭,但发现神明保护她的瞬间,头脑做出了“苦肉计”的选择,故意找准方向和角度,让箭擦着自己的右臂飞射而去,又带着血迹深深刺进一棵树干中! “敌袭,保护将军!” 时浅渡捂住手臂上的伤口。 伤口见了血,但是不深。 以她的能力来说,愈合就是眨眼间的事。 可对敌军来说,这是她造反两个月以来,第一次受伤。 主将受伤,必然成为击退他们的突破口之一。 霎时间,冲杀声不断。 时浅渡扯扯唇角。 除去受个小伤不在她的预料中…… 其他一切都如她所料。 - “将军,刚才那箭好生诡异,我一开始明明看到您反应很快地躲过去了,可那箭好像追着您拐了弯似的,竟然还是伤到了您!”王五在营帐中帮时浅渡处理大臂上的伤口,嘴里念念叨叨的,“还好伤得不重,这仗也打的顺利,要是您有个长两短,我非得多杀几个人泄愤!” “呵,可能是你看错了吧,战场上瞬息万变,眼花也正常。” 时浅渡看着突然出现在营帐中的神明,对王五摆摆手。 她吩咐:“好了,包扎好了就先出去吧,我稍微休息一会儿。” “是,将军,您好好休息。” 王五离开,营帐中只剩下他们两人。 神明眼珠微转,落在时浅渡裹着绷带的胳膊上。 祂没有说话,抬起手想轻轻覆上去,却发现自己的手指上染了血。 殷红殷红,带着铁锈般的血腥气。 漂亮的眉头敛了一下。 淡淡的黑色烟雾如梦似幻地缠绕在指间,黑雾消失时,血渍也一并消失了。 祂这才用手指触上了时浅渡的纱布,以指肚缓缓往上移动。 时浅渡感觉到,一股清凉渗透进皮肤。 灼热的痛觉消失不见了。 “谢谢神明大人。” 牵起神明的衣角,只见柔软的衣料上都染了血渍。 她笑:“您这是去干什么了?” “没什么,杀了个杂碎。” 男人嗓音轻慢,就像是在说碾死了一只苍蝇。 但细听的话,透着淡淡的不爽和杀意。 时浅渡早已猜到祂杀的是谁。 她笑看着男人脸上沾着的血渍,牵起祂的手指放到唇畔轻吻。 不知是不是因为刚才这只手染了血,祂手指收回,没让她碰到。 “神明大人特意为我报仇,真让人受宠若惊。” “报仇?” 神明一翻手掌,微凉的手指轻轻捉住她的下巴。 漆黑的眼底浮现出过去不曾有的傲慢与戾气。 “你既然是我的信徒,就是我的东西,他算什么?” 祂都没能…… 毫不犹豫地伤她。 “在我腻味了之前,我的东西,谁也不能乱碰。” 时浅渡低低地笑了一声。 她偏头,温软的唇还是落在男人的手指上。 缓而又缓地细吻。 “当然,我永远忠于您,神明大人。” 她嘴上说得公事公办,语调平平。 而眼睛盯着男人沾了血的面容,越发晦涩。 她不仅忠于神明,陪伴神明,还会一如既往的…… 好好侍奉她的神明大人。 “很好。” 神明不再是那个冰洁渊清的神明了。 染上了邪恶与血腥的神明,身上那股微妙的气质竟然跟从前十分相似。 就只是多了一种神明的高傲,和比从前更旺盛的占有欲。 祂眯着双眼,目光倨傲地看着时浅渡细细地亲吻自己的手指,勾起红润的薄唇,动作暧昧地抚上她的耳朵,缓缓地磨搓。 他笑得有几分散漫:“好孩子。” “……” 时浅渡动作微微一滞。 就在这一刻,身为半个神明,祂突然听到了一道压抑的心声。 【草,真想……】 437 神明3 她怎么能拿手碰别人。 第四百三十七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草, 真想……】 神明凝神,想细细听听这位信徒少有的心声。 不想,只出了这么三个字, 便陷入沉寂。 过了好几秒,才接上了下半句—— 【永远侍奉我的神明大人。】 祂微敛的眉眼舒展开来。 确实是个好孩子。 祂轻笑了笑, 看向时浅渡的表情更满意了些。 有这样一个忠实的、死心塌地的信徒, 让他感到十分愉悦。 本来对于时浅渡战无不胜这件事很不满意来着,经过敌人偷袭这一遭意外, 又听到她发自内心的感叹与追随, 祂心情不错,便想,这次就算了。 反正她还算听话,以后想做什么再吩咐她也不迟。 祂寿命漫长, 不急于这一时, 对于乖巧听话的信徒,不介意给予一点儿恩泽。 “只要你听话, 我就不会让你的结果太差。” 神明抚弄着时浅渡的耳朵,弯腰, 拉近距离与她对视。 祂淡笑道:“明白了吗?” “我明白。” 时浅渡坐在床铺上,试探着用双臂抱住男人的腰。 见神明没有抗拒,就把额头轻轻搭在祂肌肉结实的腰腹间。 从亲吻祂的手指开始,慢慢地拉近他们之间的距离,拉低祂的底线, 侵入他的世界。 她埋在男人身上的双眼睁开, 深谙、晦涩。 而嗓音却刚好相反。 她温声说 :“我都听神明大人的。” 神明喜欢听她说这样的话。 祂一边把玩着时浅渡的耳朵,一边开口。 “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时浅渡发现, 男人似乎很喜欢她装出一副乖顺的样子。 每当她说好话哄祂的时候,祂的脸色明显比平时要好上一些。 她抿抿唇,眼珠一转。 没有说出自己计划好的打算。 “神明大人觉得,我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有着薄茧的手掌落在男人的腰间,拇指轻轻地抚弄。 而男人似乎并不在意,只把这当成是…… 她对祂的讨好。 对于神明的虔诚的追随。 她唇角翘起漂亮的弧度:“我都听您的吩咐。” 只要她的神明大人开心,只要不做什么丧尽天良的恶事…… 她当然都满足祂啦。 神明对她的回答特别满意。 祂微微颔首,垂眸睨视着女人藏在粗布衣中的白皙后颈。 伸手过去,像逗弄宠物一样轻轻地掐了掐。 祂能感觉到时浅渡圈在祂腰间的手一直在轻轻地抚。 祂这信徒……倒是很黏着祂。 一副离不开祂的样子。 祂沉默几秒,冷冷淡淡地说:“我暂时没有什么吩咐,按照你自己的想法来就可以,等我有什么需要你做的时候,会告诉你的。” 看在她这么忠心的份上,姑且让她自由自由吧。 “好。” 时浅渡抬头,以这么个很低的姿态和角度,去看神明的脸。 任谁也不会知道,在她的眼里…… 高高在上的高贵神明,早已□□。 她看过神明的一切,知晓祂的一切。 但她就算再馋,也不会在没有感情的时候强迫祂半分。 她会让为了人类付出到身形枯竭的神明大人,得到祂过去想得到却没能拥有的所有。 包括子民的爱与挂念。 只不过,她这位子民总有一天会以下克上。 她笑:“神明大人对我真好。” 神明捏着她颈子的手指微顿。 接着,略微加重力道掐了时浅渡一下。 “阿谀奉承就不用了。”祂冷着脸说,“我不喜欢听。” 祂怎么会对一个人类好。 只不过觉得她是个乖巧的人,像个宠物一样逗弄逗弄,打发祂太过漫长的生命罢了。 有趣,就留下来玩一玩;无趣或者忤逆祂,就顺手丢掉。 不过如此罢了。 “哪里是阿谀奉承。” 时浅渡真想搂着男人的腰,就这么把祂按倒在身后的床铺上。 可惜还不到时候,总得火候够了才更好。 她笑问:“那神明大人想听什么?” “……” 神明的目光闪了闪。 祂垂眸,沉默片刻,说:“你说什么不重要,只要乖乖地听话,就可以了。” 祂没什么想听的。 祂也不需要人类对祂花言巧语。 只要不像那些把祂祭献给河神的人类一样,说祂是异端,不知好歹地咒骂祂、唾弃祂,说些祂不爱听的话,一切都好说。 祂跑神了片刻。 手掌一直一下一下地抚弄在时浅渡的脖颈上。 别看她在战场上出生入死,是个狠人,脖颈倒是细软白净。 这么轻轻掐揉着,手感不错。 回过神来时,祂扬头看向天空中清亮的月。 “很晚了。”祂似笑非笑地问,“你还要腻到什么时候?” 时浅渡松开了男人的腰。 她其实很想把人留下来跟她一起休息。 她也有把人留下来的方法。 只是,她平时跟神明相处时,掩盖自己可能会被祂听到的心声,已经很费力了,从来不敢太细致地想出什么过分的话,最多也就是想出几个画面,回忆一下过去两人的“相处”。 若是晚上再共处一室,大晚上的看着祂那张无可挑剔的脸…… 她可能一下子就暴露出了自己对祂的企图。 于是,只能一边馋一边松开了手臂。 - 起义军的队伍越来越壮大,不过三个月的时间,就如同狂风过境,攻打占领了十余座城池,俨然连成一片,再也没法让京中小看他们的存在。 被寄予期待的将领,也被时浅渡带兵打的落花流水。 队伍一天比一天更逼近京城,朝中无人可用,势不可挡。 眼见着自家的江山大难临头,老皇帝没能做到垂死病中惊坐起,反而被几个儿子气得直接背过气去,没过几天,就没了气。 新帝即位后,选择了主动讲和,派说课前来议和。 时浅渡听说对方很有诚意,带来珍宝无数,就在城中最豪华的酒楼中设宴相迎。 她没有议和的想法,但不介意在宝贝的份上,给他们点面子。 只是她没想到,对方的想法那么离谱。 “后位?” 时浅渡坐在主位上,一手还端着酒杯。 她忍不住嗤笑:“我能当皇上,为什么要当皇后啊?” 此言一出,坐在左手边的使者不由得语噎。 猜到时浅渡想自己当皇上了,但听她亲口说出来,还是觉得震惊。 实在是大逆不道! 一个女人罢了,天下哪有女人当皇帝的道理! 肚子里有一堆呵斥女子的话,因为害怕这位杀人无数的女魔头,没敢太尖锐地骂出来,只敢快速地向席间一种将军看去,想挑拨起这帮大老爷们的反感。 却不想,一群男人大块吃肉大碗喝酒,愣是没有一个人表现出不满来。 甚至有人看出他的目的,冲时浅渡举着杯子说:“我这辈子谁都不服,就服时将军!将军想怎么样,我第一个支持!” 都是战场上过命的交情,自然是旁人没法挑拨的。 时浅渡轻笑,举杯回敬一下,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冲一个在中央弹奏的男子招招手,那人便撩起衣角听话地来到她身边。 她抬手,轻轻捉住男人的下巴。 “你说是不是?”她问使者,“我能随意选择任何一个男人,又为什么要跟许多女人,去抢一个男人呢?他配么?” “配么”两个字,刺得古板的使者额头上青筋突突直跳。 竟然敢问当今圣上配不配? 而且,还这么的…… 他看着时浅渡拖着男人下巴的手掌,真想立刻跳起来,大骂世风日下。 一直站在二楼看笑话的神明,在看到时浅渡冲乐师勾手指的时候,脸上散漫的笑意就已经渐渐地凝固了,直到她掐住了那男子的下巴,那张精雕细琢一般漂亮的面容彻底的冷了下来。 时浅渡是人类,必然会有那些低劣的七情六欲。 日后她打下整个江山,也肯定要结亲、生子,继承皇位。 想到这里,祂的胸膛起伏了两下。 没来由的充满厌烦。 目光凝着乐师低眉顺眼的温柔侧脸,眼神越发寒凉。 人类,不管男男女女,果然都一样。 看到有权力的人,就想往上扑。 寡廉鲜耻,低劣至极。 时浅渡这个女人也一样,不就是有了些权力么,就这么迫不及待了? 她只是个蝼蚁而已,是祂随便玩弄玩弄的玩具。 可祂还没玩腻呢,她怎么能拿手碰别人。 祂本想上前,拍开那只不知好歹的手。 可又一想,这个女人只是祂的玩具,只是一只小宠物一般的存在…… 祂为什么要主动上前? 祂负在身后的手指攥了攥,睨视时浅渡半晌,转身离开。 时浅渡一直用余光关注着神明的一举一动。 发现祂离开,轻笑一声:“诸位,我离席片刻,一会儿便回。” 神明听见了她的话,唇角翘了一下。 不快的心情略微回暖。 祂站在空旷的廊下,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没有回头。 “你来做什么?” 时浅渡牵祂的手,却被祂冷着脸甩开。 神明眼底盛着厌弃:“碰过别人的脏手,别拿来碰我。” 祂觉得自己应该多给祂的小玩物立立规矩。 不然,等她称帝以后可还了得? 怕不是要天天地沉浸在温柔乡里,还知道有祂么? 时浅渡直想笑。 不能笑得太明显,便抿抿嘴唇,把手在身上多蹭了几下。 这才用双臂伸过去搂住男人的细腰。 下巴大胆一点儿,搭上祂的肩膀。 她哄道:“我错了,以后不再碰别人了,神明大人。” “真知道错了?”神明眯起双眼,“那你——” 祂拉长尾音,更显得恶劣。 “一会儿杀了他,证明给我看。” 证明给祂看,她没有对那个即便用薄纱蒙面也能看出颜色不错的男子动了色心。 祂要看那个人死。 必须要看到。 时浅渡觉得她的神明大人吃醋还不自知的样子有趣极了。 她故作烦恼:“这有一点儿困难,神明大人。” “……” 男人才缓和些许的面容,顿时冷了下去。 漂亮的眼眸中已然渗出危险的信号。 他嗤笑:“不舍得了?” 人类,真是低贱的生物。 色心支配头脑,就连孰轻孰重都分不清。 白天还亲着祂的手指,跟祂表明忠心呢,现在让她杀个人都不舍得。 不就是个漂亮的男人么。 再怎么漂亮,都还不及他半分。 真是个愚蠢的女人,就连审美都没有。 祂心中怒意翻涌,暗骂了几句。 修长的手指托住时浅渡的下巴,一点点地扼住脖颈。 无声地威胁。 时浅渡终是没忍住,勾起唇角。 她侧头,轻轻地咬了下男人的手指。 “真的不行,神明大人。”她解释说,“那人是乔装打扮的小皇子,我还想看看,他冒险混进乐师里,是想做些什么呢,说不准有您喜欢的好戏,还说不准不用我动手就能见了血呢。” “……” 神明眉间的阴翳渐渐消散了。 可能祂自己都没有察觉,心情好转的那样快速。 她一解释,祂就被哄好了。 扼在时浅渡脖颈间的手指蹭了蹭她被轻掐过的地方。 接着,又奖励一般抚上她的耳朵。 “是么?” “当然,我怎么会欺骗您。” 时浅渡笑着往前拥去,抱住男人的腰。 薄薄的唇“不经意”地蹭在神明的后颈上,微不可察地啄了一下。 她压下自己充满侵略性的眼神,温声说:“我打算先装作不知道,看看他下一步要干什么。” 神明见她主动汇报,心情愈发愉悦。 祂应允:“可以。” - 从京中来的使者没有只呆一晚就回去。 不知道是铁了心跟时浅渡死磕,还是太早回去也会被责罚,总之在城中小住了下来。 而乔装打扮的小皇子也留在城中,但一直没有什么大动作,只是想方设法地接近时浅渡,却频频失败;不止如此,他似乎还被人行刺过一回,但被他带来的人护住了。 直到再次出征前夕,时浅渡在酒楼中与众位将士摆宴。 她不是长期住在城里,这座城只是他们落脚休整的地方,就没设什么府邸,只随意找个上好的酒楼小住一段时日。 宴席结束后,便在最大最宽敞的房间住下。 小皇子作为乐师,在宴席结束后,顾不上其他,快步追上时浅渡的脚步。 “时将军!” 上次宴席,他以为时浅渡离开之后还会回来,不想再也没回。 错失了一次良机,就一连数日没有机会相见。 “站住!你是刚才的乐师?”王五在楼梯口拦住他的去路,“来这里干什么?” “我有话想跟时将军说,还请通融通融。” 小皇子面色焦急,扬头看向时浅渡的背影。 他扬声唤:“时将军请留步!” 时浅渡站在楼梯上,从缝隙中瞥他一眼。 她说:“让他上来说吧。” 小皇子松了口气。 他上了楼梯,站在廊下,冲时浅渡有礼地欠了欠身。 “时将军。” 他摘下遮脸的面纱,露出漂亮俊朗的面容。 因为年纪还小,没能长开,带着十六七岁少年特有的青涩感。 接着,又从怀间拿出一枚玉佩表示身份。 他没有用高高在上的自称,反而表露出一定的谦逊:“将军,我其实不是乐师,是先皇的最小的皇子。” 时浅渡颔首,应了一声:“唔,然后呢?” 她在想,不知道这小皇子会拿出什么法子来利诱她。 应该不会像他愚蠢的皇兄那么离谱吧? 小皇子微怔,这才恍然明白,或许眼前的人早就发现了他的不同。 他过去是父皇最爱护的幼子,即便他从小就没有什么雄心壮志,只想安安稳稳地弹琴奏乐度过一生,却难免成了皇兄的眼中钉,几次欲除之而后快。 他年纪又小,在朝中和军中都没有根基。 要想活命,就只能投奔连皇兄都要讨好的时将军了。 “想必将军也知道我如今的处境,我也明白将军的态度。”他观察着时浅渡的脸色,轻声说道,“皇兄想娶将军为后,但我不会贪心,只想……得到将军您的庇佑。” 话没说得太明白。 但联系到前前后后,任谁都能明白他的意思。 于是话音刚落,时浅渡听到她身后的神明大人,发出了一声泛着凉意的轻嗤。 “好一个庇佑。” 她翘了下唇角。 目光始终落在小皇子那温煦内敛的面容上。 他看起来特别乖巧。 她不说话,他就抿抿嘴唇,眼里渐渐冒出一点儿祈求。 但在她开口之前,还是没敢说太多,怕多说多错。 时浅渡沉默几秒,在一前一后两个人的注视下,轻笑了一声。 她说:“庇佑你可以。” 小皇子紧张的神色顿时放松不少。 他脸上露出笑意,是一种终于得救了的庆幸。 “多谢时将军成全!” 而神明身上,毫不掩饰地冒出了杀意。 祂的薄唇紧紧地抿住,盯着时浅渡的侧脸,恨不得立刻揪着她回到房间里,好好地教育一顿,让她记起来,她是谁的人。 一个人类,一个蝼蚁,一个……供他取乐的玩物。 竟然敢这么气她。 她到底哪里来的胆子! 她就那么□□熏心,那么需要个男人陪在她身边? 还是说,皇子都来投奔她,让她特别得意? 这还没有拿下帝位呢。 以后,是不是也要搞搞选秀,让一群男子陪在身边,然后就把祂抛到脑后了? 说什么都听祂的,说什么是祂永远的信徒…… 还说什么,永远侍奉祂。 果真是人类一贯骗人的鬼话。 祂明白这小皇子口中寻求的“庇佑”是拿什么来换。 想到时浅渡这个口口声声说侍奉祂的女人,转脸就与旁人翻云覆雨,祂心头哽的厉害,戾气在眉眼中升腾。 尤其是想到她与别的男人寻欢作乐…… 祂胸口不仅发闷,还拧巴着发疼,不是一般的难受。 祂还没腻味呢,就已经当他不存在了。 好一个谎话连篇的人类。 凭什么祂那么纵容她,连伤她都舍不得,也没有再让她做任何过分的事情…… 她就是这么回报祂的么? 时浅渡是祂的。 人是他的,身子是他的。 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的。 在祂感到无聊之前…… 谁也不能碰。 只能属于祂一个人。 “那……我今天就留下侍奉你吗,时将军?” 恰逢小皇子试探着问出问题。 神明脸色越发难看,在小皇子身后化出一直隐藏着的身形,一掌击在他的背脊上,把人毫不留情地推到楼梯下面。 好在小皇子年轻,反应机敏,才勉强站稳没有摔倒。 他稳住身形,往上看去,只看到了一个白衣飘飘的背影。 还有一句冷硬的声音。 “你给我进来。” 紧跟着,房门“吱”的一声关紧了。 神明坐在床铺上,神色压抑地冷冷盯着时浅渡。 有什么在阴翳的眸中翻涌。 或许是占有欲,又或许是一种变了质的感情。 不是想侍奉祂么? 神明享用信徒的侍奉,天经地义。 不是么? 祂扯动唇角:“来侍奉我,用你的身体。” 438 神明4 早就想这样玷污您了。 第四百三十八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来侍奉我, 用你的身体。” 时浅渡忍不住想笑。 她抿抿唇,掩去那快要抑制不住的笑意。 她的神明大人啊,现在吃起醋来, 比从前还要可爱。 过去,祂即便吃醋,也要先反思自己, 觉得是不是祂的占有欲太强,不想过分影响她的正常生活, 这样反而更惹得她心疼, 不忍心总是逗弄了。 至于眼前的神明大人么…… 真是弄得她坏心思全冒出来了。 她站在门口, 没有动:“侍奉您?” 堕落的神明不悦地眯起双眸。 祂唇角勾起,尽是凉薄。 “你不愿意?” 祂的小玩物,竟然敢杵在那里不动。 就那么不愿意侍候祂么? 祂搭在柔软床褥上的手指慢慢地攥紧。 一瞬间,心头有不少暴虐的念头闪过,想要狠狠地惩罚这个女人。 不听祂的话, 没什么好果子吃! “口口声声说是我的信徒, 说永远跟随我, 侍奉我……”祂凝着时浅渡, 眼底晦涩莫测,已经游走在发怒的边缘,“你一次又一次在我耳边念叨的承诺, 都喂给狗吃了么?” 时浅渡敛起目光, 笑说:“可您不是说, 我是什么态度,对您来说没有任何影响么。” “……” 神明的脸颊抽动了一下。 祂的确说过类似的话。 祂说过,你背不背叛我,忘不忘了我, 对我而言,不会有任何改变。 那时,祂压根没把时浅渡放在眼里。 人类都是被祂踩在脚底的虫豸。 祂根本不应该在乎一个人类的态度。 她不愿意侍奉祂,那祂就用神力强迫她,欺凌她,冷眼发泄掉自己的不满。 而不是像现在一样,因为她不愿意接近祂而感到愤怒。 祂没能做到自己以前说的那样毫不在意。 可那又怎么样呢。 祂还是神明,她还是蝼蚁。 只要祂想,时浅渡永远是祂的。 永远只能是祂的。 祂寒着脸:“我再说一遍,上前侍奉。” 别逼祂用强。 别逼祂下了狠手。 时浅渡终于上前几步,站在神明面前。 祂虽是堕落了,不再如从前那样圣洁了,但依然有种高不可攀的气质。 漂亮的面容像是能工巧匠手下精致的雕塑作品,无可挑剔。 祂不是一脸渗透到骨子里的凉薄,就是染着邪恶的血气。 不柔和,不脸红,也不会温而有仪地笑。 真不知道现在的神明大人在□□中…… 会是个什么表情。 她在男人的注视下,轻轻牵起了祂的手。 放到唇畔,缱绻地亲吻微凉的手指。 神明眯起眼睛,盯着她的动作。 一如既往的亲昵和讨好般的亲吻,让他面色略显缓和。 “可是神明大人。” “可是”二字一出,男人才缓和一点儿的情绪,又瞬间跌到了谷底。 “可是?”祂似笑非笑地开口,“你还是不肯侍奉,是么。” 时浅渡站在男人身边,垂眸。 薄唇吻在祂的掌心,漂亮的凤眼却饱含情愫地看着祂的眼。 任谁见了她的眼神,心脏恐怕都要颤上一颤。 “您是神明,我只是低贱的信徒。”她放缓语速,故意说出自贬的话,嗓音哑然,“怎么能玷污了您高贵的身体呢?” 话音还未落下,她就清楚地看到,男人眼底地怒意几乎消散了个透彻。 相反的,因为她的“听话”与对祂的敬畏,多出了一丝满意。 她家神明大人…… 未免也太好哄了吧? 男人手指微微用力,将她拉到自己身前,几乎与之相贴。 祂坐在床上,视角比时浅渡低,眼神却依然高傲。 “在我腻味了之前,允许你以身侍奉。” 时浅渡的喉咙滚了滚。 她弯腰,一手轻轻拖住男人的下巴。 姿态虔诚地轻吻在祂的额头上。 “那我就冒犯了,神明大人。” 她的嗓音微微的发哑。 因为她等这一天,已经等的足够久了。 终于诱得她的神明大人…… 主动邀请她侵略。 温软的吻从额头往下,扫过眉心与鼻梁,最后落到男人微凉的红唇上。 她没有立刻撬开祂的唇齿,而是在那对软乎乎的唇上慢慢地啄。 一边亲,一边搂着男人的腰,把祂放倒在床铺上。 她压抑着情绪,避免太过冲动。 “我侍奉您。” 薄唇落在颈间,神明不自觉地低哼一声。 祂其实不太通□□。 身为神明,祂拥有男性的身体,却几乎是无欲无求的,更不似人类男人那般肮脏低劣,像是控制不住自己的野兽,也正是因为如此,祂更觉得人类是低贱的生物。 但祂又明白人类繁衍的法则,知道基础的知识,只是从未实践过罢了。 祂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为什么人类男人会陷入那种丑陋的姿态中。 祂堕落得嗜血,追逐战乱,可依然保持着神性。 至少,不愿意与野兽为伍。 让时浅渡侍奉祂,不过是…… 祂不愿意用嫉妒这个词形容自己。 所以,祂不过就是…… 厌恶祂的小宠物身上沾染了别人的气味。 祂懂得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却又不完全懂得。 所以,在被触碰到的那一刻,敛着眉轻轻地颤了一下。 唇齿也在同一时间被撬开,纠缠在一起。 时浅渡动作很轻,亲得温柔,不似祂过去看到过的那些一样猴急。 比祂想象中……要舒服许多。 尤其是被她勾着、追逐着、缠绵着亲吻到深处时,祂心脏发软,忍不住往她那旁贴了一点儿,抬起手掌按在她的脖颈上,夸奖一般轻轻地抚。 祂喜欢她的侍奉。 神明冷清了数百年的眼眸渐渐陷入迷蒙。 可又在祂才开始享受时,对方的薄唇又离开了。 一起离开的还有手掌和腰间的拥抱。 祂听到耳畔传来低哑的笑声:“我一直以为神明大人无欲无求,原来也会这样么?” 从高空坠落到深渊的滋味不好受。 神明拧起了眉头,面露不悦。 “谁允许你擅自离开?” 堕落之后,祂便与渊清玉絜这种词再也不沾边了。 祂毫不掩饰自己的欲求。 “继续,刚才还差一点儿。” 时浅渡没忍住笑了一声:“神明大人,别急。” 她亲亲男人的唇角,细细地吻。 “一看您就没有经验,慢慢来才好。” “……” 神明莫名有些气,更加不悦了。 祂按捺住身上的不适感,慢条斯理抬眼。 手指掐住眼前人的下巴。 还惩罚一般,用了点儿力气。 “嫌我的经验太少,配不上你身经百战了?” 时浅渡在祂脸上看到了妒意。 尽管祂自己可能不觉得那是嫉妒。 “神明大人真的不是在跟我装傻么?”她故意叹了一声,黏在男人高贵面容上的目光缠绵的很,“神明大人第一次让人侍奉就选中了我,我实在是……太高兴了。” 神明特别喜欢在她的脸上看到这种深沉又眷恋的神情。 祂的信徒啊,给一点儿甜头就高兴成这样。 沉迷在祂的身上,乖顺地讨好祂。 拇指轻轻抚在时浅渡的嘴唇上,慢慢地抚弄,格外暗昧。 “你乖乖听话,做得好,以后可以一直让你侍奉。” 神明似笑非笑的眼神中擒着些邪佞之气,眼下却因为方才的动.情还带着些红,就这么勾着唇角笑起来,似勾似引,要不是她定力好,怕是要直接扑上去。 “我会努力让您满意的。” 时浅渡笑着埋头在男人温热的颈窝处,轻轻地蹭了蹭。 她故意藏拙道:“我不知道自己做的好不好,如果您觉得我做的好,就……” 薄唇触碰祂脖颈上细腻的皮肤,逗弄般细细地吻。 “多夸奖我几句好不好?” 她惯会说一些哄人的话。 尤其是在看透了对方的心理时,更是得心应手。 神明听见她“求表扬”,心间愈发充盈,矜贵而高傲的面容染上笑意。 这么粘着祂讨好祂,之前倒是祂误会了。 祂心情不错,便奖赏似的伸手揉揉时浅渡的头。 手指渐渐落到她的耳朵上,磨搓把玩。 “夸奖啊……看你的表现了。” 时浅渡没说什么。 半瞌着眼,再一次吻上那对红唇。 “神明大人……” 她低喃,嗓音低哑。 神明还是头一次叫人侍奉。 背脊一点点地塌软下去,几乎用不上力气,只知道用手指死死地扣住她的背脊。 然后,迷蒙着双眼,控制不住地轻轻战栗。 尤其是在时浅渡的吻落在祂唇畔时,会有比平时更充沛更深邃的神力注入祂的四肢百骸,充盈到让祂觉得自己简直要炸开。 他在朦朦胧胧中想,原来她给予祂的强大神力…… 是来源于这里吗? “神明大人。” 她又低低地唤了一声。 神明昂着头,喉结滚动。 说不准是个什么滋味。 总之,被她唤的心间酸软,又愈发欢喜。 祂真的很喜欢看时浅渡讨好祂。 就像是…… 把祂看成她最重要的人。 永远是祂的信徒,永远不离不弃,永远地陪在祂身边。 只有祂一个人。 只跟祂这样欢愉。 “你,嗯……”祂扣住时浅渡的背脊,“这样侍奉过别人吗?” “我只这样侍奉您。” 时浅渡发现祂的肌肉紧绷了一点儿。 薄唇适时地吻上神明的耳垂。 身为神明,体温比人类更低,皮肤总是微凉。 此时却早已变得温热,比她的唇还要烫。 “我是您的信徒,永远追随陪伴您……” 她张口,牙齿咬住男人的耳朵,轻柔地磨搓。 模模糊糊地说出祂最想听的话。 “我的神明大人。” 神明落在她后颈上的手指猛地一紧。 修长的脖颈露出漂亮的弧度。 祂失神许久,一直紧绷的手掌才渐渐地松懈了力道。 手指轻轻地捏在时浅渡脖颈后面的软肉上。 一下一下地抚弄,似是奖赏。 半晌,才闭着双眼,餍足地赞叹一声。 “好孩子。” 时浅渡的动作微微一僵。 她笑着拥住男人的腰:“您再说一次好不好?” 神明长长的睫毛颤动两下,慵懒地睁开双眼。 祂似笑非笑地牵住时浅渡的下巴,把她的耳朵带到自己的唇畔。 “真是个好孩子,做得不错。” 时浅渡的眸色越发深谙了。 动作终于强硬了些,把男人禁锢在角落里。 又一次吻上祂被亲得艳红的嘴唇。 “神明大人,您知道么?” 她拖住神明的后脑,越吻越深,直到祂气息不稳才分开一点儿。 温热的喘息混杂,她哑声地笑:“我早就想这样玷污您了。” “……” 神明被她叹得喉咙一窒。 不知为何,同样是落在耳朵上的的吻,这回让他觉得莫名躁得慌。 本来就在余味中,被她轻而易举逗弄得呼吸不畅。 祂望进那双漆黑的凤眸中,看出了她眼底的欲求。 同时也…… 听到了她的心声。 【真想要祂。】 【神明大人,请您……】 【接受我的侍奉吧。】 祂猛然反应过来,上次她在心中想到【真想】二字时,被压抑下去的话绝不是祂听到的那句【永远侍奉我的神明大人】。 恐怕她早在那会儿,就期待能像今天一样侍奉祂了吧。 真是个胆大妄为的人类。 竟敢觊觎神明。 还说什么不敢玷污祂高贵的身体…… 要他看,分明是在心里玷污了千百次了吧? 祂回过味来,努力压下心头痒呼呼地冲动。 手指不客气地掐住时浅渡的下巴,挑起眉梢,傲然地睨她。 玩味的笑容别有深意。 “你……” 正在这时,祂听见门外传来细微的声响。 是那个被祂赶走的小皇子。 呵,特意过了段时间才偷偷来观察动静么? 祂半靠半倚在床边,突然撩起软被盖在两人身上,只露出一点点儿肩头。 手臂搂住时浅渡的腰,让她窝在自己身边,别提多亲昵。 祂眯着眼威胁:“听话,别动。” 就算是早就觊觎祂的坏孩子,也是祂的人。 在祂玩腻了以前,一直都是祂的。 祂不喜欢有别人垂涎自己的东西。 于是在小皇子犹犹豫豫地打算敲门之际,神力涌动。 木门“吱”的一声自动打开,带起一阵诡异的风。 房间中的烛火摇曳,明明灭灭,引得墙壁上光影流动,影影绰绰。 神明本想拥着怀里的人,给那小皇子瞧瞧时浅渡在祂面前究竟是怎样乖顺听话的,却不想时浅渡在木门打开那一刹,膝盖轻提,抬头吻在祂的喉咙上。 “嗯……” 祂没忍住扬起修长漂亮的脖颈,发出破碎的喉音。 难耐、期待以及对时浅渡不听话的怒意全都掺杂在一起,却也不忘用自己充满情.欲的眼瞥向大开的门外,用眼角深深地睨了那年轻男子一眼。 祂自己都分不清楚,目光中究竟是杀意还是炫耀。 439 神明5 您对我动情的证据。 第四百三十九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门外的小皇子还保持着伸手准备敲门的姿势。 猝不及防看到那样一副香艳的画面, 耳根顿时憋得的通红。 一双眼睛不由得乱窜,不知道应该往哪里看, 可又有一种微妙的情绪与好奇推着他,忍不住快速用眼角往房间里瞥了好几眼。 两人盖着薄被,可光是看到肩膀以上的画面,都旖旎的要命。 很难不让人浮想联翩。 还有那个男人喉咙里发出的低吟…… 他“咕噜”一声,咽了咽口水。 手脚背脊整个僵死了。 “还没看够么?” 神明搂住时浅渡的肩膀,手掌刚好能遮住她的脸,很小气的不让他们相互看到。 还不忘故意又低低地哼上一声,就跟被子遮掩之下有什么动静似的。 祂眼角染着绯色,原本偏薄的红润被亲得微微发肿,潋滟着晶亮的水光。 满是春色的眼尾上挑, 似醉非醉, 好像沉浸在深深的愉悦之中。 “看够了就滚,别耽误我们唔……!” 说到一半的话掐灭在喉咙里, 祂喉结滚动, 抽噎一声。 这回不是故意哼的,是真没能忍住了。 “啊……” 猝不及防的偷袭让神明的嗓音都染上了哭腔。 祂痛苦又难耐地拧着眉头, 再也没心思炫耀什么,手臂一挥, 两扇木门眨眼间就在神力的推动下关了个严严实实, 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祂脸都在那小皇子面前丢尽了! 脑子里充斥着怒火, 可是又有那么一半…… 沉沦在愉悦中。 “时浅渡你这个混账……唔……” 神明第一次恼怒地吼了她的大名。 只可惜气势不足,时浅渡在被祂怒骂那一刻,又把祂轻轻柔柔地抱在怀里,还亲昵地用脸颊蹭了蹭祂光滑的颈窝,总之是没再动弹了。 要是搁在从前, 祂肯定认为这个女人蹭祂的脖颈就是在讨好祂。 现在祂算是明白了,时浅渡就是故意惹祂难耐。 神明的额头上蹦出一条青筋。 手掌颇为暴虐地掐在了她的脖颈间。 “刚才不是能耐么?” 祂的语气算不上好,很冲,也有些掩饰不掉的急切。 “你倒是继续啊?” 故意吊着祂,要不是祂现在…… “我不喜欢神明大人那么骂我。” 时浅渡下巴搭在男人的肩膀上,端得是一副温顺听话的模样。 可那双睁开了的凤眸黑漆漆的,带着散漫的笑意。 她温柔地吻了吻男人的耳朵:“您换个称呼,好不好?” 温热的气息洒在耳畔,痒呼呼的。 神明被她吊的不上不下,又怒又急,没心思仔细思考她到底想听什么,只是顺着本心,用气音低斥了一声——“真是个坏孩子。” “……” 时浅渡眉头一动。 神明大人可真是越来越会撩拨人了。 “哪有,才不是坏孩子。” 这话听起来不满,却是笑着说出口的。 她重新吻上男人的嘴唇,模模糊糊地说:“我对神明大人这么好……” “以前有人像我一样,让您这么愉悦吗?” - 神明双目蒙眬,望着近在咫尺的人影。 时浅渡这个人类,一点也不听话。 祂真是看走了眼了。 以为是个乖顺又听话、死心塌地追随着祂的小玩物,没想到是养虎为患。 觊觎祂,染指祂,虎视眈眈地垂涎祂。 真是个不知好歹的人类。 该死的是,祂竟然总是被她亲一亲就酸软了背脊,巴不得主动迎合她,哪里还顾得上反对。 不止如此,一直没舍得用神力伤害这个对祂为所欲为的家伙,还…… 有点喜欢她的亲昵,喜欢看她在祂身上失控的模样。 万人之上的将军,无论什么时候,都那么冷静。 杀人时、被血溅了满身时,一双凤眸都沉着得如无其事。 唯独面对祂的时候,那双眼底盛了贪求。 祂的心中无比矛盾。 恼怒一个小宠物不听祂的吩咐,又欣喜这个女人对祂如此不同。 喜欢她口中低低地唤着“神明大人”。 跟祂索取,也予祂欢悦。 神明的心头有些烫。 祂拧起眉头,看着面前的人影逐渐跟祂拉近距离。 眼眸微微眯起,像是在高高在上地打量。 这回又要拿什么话哄祂玩,又要找什么借口? 是再说一遍“您是神明,怎么能拒绝子民的请求呢”? 还是故意哑着嗓子,在祂耳畔低叹“神明大人,我好想要您啊”。 又或是这么新花招? 总之,祂刚才就是被这么两句话,说得心里一软,就又遂了她的愿,让这个生非作歹的小宠物骑到祂头上胡作非为了。 就算祂也是舒服的,但不听话就是不听话,祂不喜欢违逆祂的人。 这回她再耍什么计俩,祂绝对不会上当。 不想这回,时浅渡却没有再做什么。 她凑到男人身前,半靠半倚过去,双臂搂住了祂的腰。 下巴也跟着搭在祂的肩膀上。 又跟从前一样“乖顺”了。 “神明大人,对不起。” 她亲亲男人的脖颈。 也是亲在她自己留下的吻痕上。 “今天冒犯您了,可我肖想您许久了……” 她嗓音哑然,察觉到“肖想”二字一处,男人的肌肉绷紧一瞬,不由得无声轻笑。 “我实在是情不自禁。” 终于一点点地把她的神明大人哄骗到手…… 她当然“情不自禁”了。 神明知道,她的乖巧都是表象。 她真想得到什么的时候,就会像方才一样,一边哄着祂一边继续自己的动作,才不管祂到底是个什么态度,也不怕祂是否真的会发火。 又或者是,吃准了祂不会真的震怒,就故意磨着祂继续。 可祂还是一听见时浅渡说“情不自禁”,心里就冒出几分喜悦。 甜滋滋的,比祂几百年前第一次喝人类供奉给祂的绿豆甜汤时都要甜。 祂喜欢她装给祂看。 喜欢看她一边装,一边从眼底露出贪婪与侵虐的模样。 看到她的眼神,祂就知道,她永远是祂的信徒。 祂沉默片刻,敛起神色。 一手撑住脑袋,歪着头,似笑非笑地看时浅渡。 “情不自禁到……故意让我在你别的男人眼前丢脸?” 可别跟祂狡辩说不是故意的。 祂还没蠢到那个地步。 时浅渡眨眨眼睛,明白了,这是秋后算账来了。 她亲了下男人的嘴唇,自然而然地转移了话题,说起好话。 “没有别的男人,我只有您。” “……” 神明喉头动了动。 狡猾的人类,又想转移话题。 别以为哄祂一句,祂就忘了自己是怎么在那小皇子面前抑扬顿挫地抽噎呻.吟的。 真是……太丢人了。 祂活了数百年,就没那么丢人过。 “故意让我出丑,你很得意么?是不是……忘了你的身份?” “您误会我了。” 时浅渡捏捏男人的腰,对神明细腻柔软的皮肤爱不释手。 她把人往自己的怀里搂了搂:“我只是想让那小皇子知道我对您十分沉迷罢了。” 神明低嗤:“果然是人类,就知道强词夺理。” 祂分明最是看不起人类,只想把人类当成逗乐子的玩意,却也不得不承认,祂对眼前的女人有一点儿不一样,正因为如此,祂都不舍得伤她。 以前觉得,小宠物养久了,多多少少有些感情是正常的。 现在明晰了,谁会愿意与宠物翻云覆雨、谁会因为被宠物玷污占有而高兴啊。 而且,祂还是好几百年来…… 第一次叫人侍奉。 祂把自己最青涩的模样都交给她了。 神明明白自己的心意。 但总不能让信徒骑到自己的脑袋顶吧? 所以,祂还是没什么好脸色,反而沉着脸,杀意四溢。 拇指抚弄在时浅渡的嘴唇上,一点点地碾过。 要是时浅渡以后再像今天一样非不听祂的话,把祂逼急了…… 就算不舍得伤她,也有办法让她以后再也不敢。 时浅渡在乎百姓,不是么? 不听祂的话,祂有的是办法让她后悔。 “下次再不听话,我要了全城百姓的命。” 时浅渡没反驳祂,也没再刺激祂,顺着祂的话点点头。 现在的神明早已不是仁善的神明了,祂说杀人,就真的会杀人。 不威胁说要她的命,却把普通百姓拿来说事…… 这是舍不得伤害她么? 她忍不住低笑,薄唇微动,亲了亲男人的拇指。 “好,我以后什么都听您的。” “嗯。” 神明淡淡地应了一声,还算满意。 祂今天被折腾的有些累了,身上餍足又慵懒,但略显狼藉,泞着不太舒服。 只要运用神力,就可以在顷刻之间让一切恢复干爽整洁。 可祂偏不。 祂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指了指。 “我倦了,给我擦干净。” 故意指使她做些侍候祂的活儿。 “我没问题,只是……” 时浅渡敛了敛眉。 男人眉宇间闪过一丝不悦。 之前说的那么好听,说得那么离不开祂,今天又三番几次不听祂的话,把祂弄成了这么个一塌糊涂的模样,现在却开始嫌弃了? “嫌我脏?现在不是你缠着我的时候了。” “我哪儿能嫌我的神明大人脏呢。” 时浅渡笑了,把男人抱进怀里,不停地吻祂的脖颈。 她调侃:“那些可都是您对我动情的证据。” “……” 神明的耳根少有的发红。 “我就是怕……”时浅渡说着说着,忍不住在男人耳畔轻笑,“我万一又忍不住做出玷污您的事情可怎么办啊?您会生我的气的。” 说到最后,收敛了笑意,眸色深谙地望着墙壁上明灭的烛影。 她张开唇齿,轻轻地往神明的耳朵里吹了吹热气。 “我还是喜欢当您的乖孩子。” 神明的呼吸短暂地窒了一下。 突然有些明白了,为什么祂用这三个字夸她一次,她便凶的那么厉害。 440 神明6 第四百四十章 晋江独家发表…… 第四百四十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神明侧躺在床铺上, 一手撑着脑袋。 目光落在身边人的脸上。 一开始那眼神有点儿挑剔,就像非要挑出什么毛病似的。 慢慢的,高傲的神情落下来了。 身为憎恶人类的神明, 想挑出错来, 告诉自己一个人类不值得祂这么上心,却越看越觉得,这个女人真是……怎么看都那么顺眼。 眉眼英气,鼻子秀气, 鼻梁却很挺。 嘴唇虽偏薄,却红润有光泽。 看着就很好亲。 不止看着, 确实很好亲。 又软又会亲。 祂喉咙滚动了一下。 垂首,轻轻地啄在时浅渡的嘴唇上。 浅浅地亲了亲,觉得不够。 于是掐住她的下巴,用舌撬过去,索取得更深。 时浅渡皱了下眉头,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 一大清早的被人亲醒, 真不知道是该撒一撒起床气, 还是应该高兴神明大人这么喜欢她, 连她睡觉都不放过。 她搂住男人的腰,把人用力抱进怀里。 “神明大人,人类是需要睡眠的。” 神明不需要睡眠。 祂们想睡也能小憩一阵, 但不想睡也不会觉得困倦。 昨天祂运动量有点儿过大, 为了调整状态,这才疲倦地睡了一阵。 祂腰上被人一勾,手臂撑在时浅渡的枕头上面,把她大半个人怼在了阴影里。 薄薄的眼皮垂下一点儿,低头睨了两秒, 又一次遵从本心亲上她的唇。 祂现在再也不会委屈自己了,想要什么,绝不会犹豫。 “不给我亲?” 时浅渡双臂环着男人的腰,笑着扬头与祂亲吻。 她含混不清地说:“给亲。” 手指一点点摸上神明的脖颈,勾着祂趴在自己身上。 祂似乎很喜欢这种唇齿间门的触碰,不断地追着她索取,直到两人都轻微地喘。 “神明大人今天好热情。” 时浅渡忍不住轻笑,被祂弄得清醒了不少,但脑子还是因为缺乏睡眠有些发胀。 她发觉了神明的变化,调侃道:“一大早的真是精神呢。” 神明扬了下眉角:“你那色胆包天的性子,不是最喜欢看我这样了么?” 说完,还用眼神示意她,好好侍奉。 “昨天不是把玩的很高兴,都不听我的话了。” 这话说的,时浅渡总觉得男人是在翻旧账。 “您这么耿耿于怀啊。”她往神明身旁凑了凑,脸上笑意更浓,十分不正经,“毕竟神明大人憋了几百年,稍微一碰反应就特别大,实在是太可爱了,真叫人……” 她扬头,薄唇刚好碰到男人的耳垂。 “爱不释手。” “……” 神明明白她是故意逗弄。 但还是拦不住心脏加了速的跳动。 祂想,这个人类……说这种调情的淫.词艳语也太顺口了吧? 指不定跟多少男人都说过类似的话。 祂被小小地逗弄撩拨了一下没错,心中的不悦却更甚了。 “那你跟我说说,什么算是反应小的呢?”祂带着某种危险的气息,慢条斯理道,“又是谁的反应比较小,让你拿来跟我比较了?” 醋味都要把她给淹了。 时浅渡抬眼,扫过那张自带高贵气质的漂亮面容。 神明的表情很平静,看不出愤怒或是嫉妒。 也看不出祂此时此刻…… 正牵着她的手做一些不可名状的事情。 冷淡得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还需要跟别人比么?神明大人自己的变化就足够大了吧。” 她轻笑着,说话间门,故意用了些力气。 神明眉头轻蹙,眼下泛起一点儿不明显的薄红。 “昨天最初的时候,您总是催促我,着急享乐。”她翻身,把男人按倒,半靠半倚在祂身上,“到了后来,您时不时地想要缓一缓,不就是想要拉长过程么?” 神明凝着她沉默几秒,忽而一笑:“是又怎么样?难道我还要为了你的喜好而委屈了自己么?” “我倒也没有更喜欢前者。” 时浅渡一边动作,一边细细观察着神明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 发现祂敛着眉宇露出隐忍的神情,忍不住亲在祂的眉间门。 “虽然您那样青涩真的很可爱,但我更喜欢看神明大人因我而动情而愉悦,又按捺着隐忍不发的样子。”薄唇顺着眉心往下,吻上鼻梁、鼻尖,“就比如现在,您不就是因为希望能与我亲昵长久一些,希望永远不要结束而压制着自己的冲动么?” “你一直这么自大么?” 堕落的神明嗤笑。 但嗓音沾着情.欲,反而有一种反差感。 祂肆意地享受愉悦,牵起唇角:“我只是为了我自己。” “是么?”时浅渡在祂耳畔叹息,“但我是为了您。” 几乎是立刻的,她就察觉到男人的气息紊乱了。 温热的呼吸落在耳畔,实在是撩人心魄。 她知道神明最受不住的是什么,便故意在祂耳畔用低沉而染着些痴迷的嗓音一遍遍地低唤:“神明大人,我好喜欢您……” “……” 神明还是第一次听她说喜欢。 祂感觉那低哑撩人的声音顺着耳朵横冲直撞地冲祂的头脑中,像是按下了什么开关,激得祂头皮发麻,肩膀抖动两下,原本勉强能抑制住,又因为落在耳畔的吻太过温柔,而放任自己落入时浅渡太过明显的陷阱里,勾着她的脖颈,眉头微敛地闭上双眼。 细碎的吻没有停,依然落在祂的脖颈、脸颊和嘴唇上。 祂还在余味中,说:“再说一遍。” 时浅渡亲亲祂的喉结。 那喉结便滚了一下。 她低低地笑,抱住男人的腰,脑袋落在祂的颈窝。 “好喜欢您啊神明大人,想永远侍奉您。” 神明的唇角悄无声息地翘起来一点儿。 本想夸她一句“听话”。 但想想,祂的子民一听祂的夸奖就要在祂身上“发疯”…… 又把夸奖的话咽了回去,只摸了摸她的头。 一开始,动作是祂堕落之后在没有过的温柔。 可慢慢的,祂想起了什么。 手指穿进时浅渡的发间门,稍微用力,按在了自己面前。 “喜欢我还把那小皇子留下,给他庇佑?” 醋味又上来了。 时浅渡顺着祂的力道,“吧唧”亲了下祂的嘴唇。 她懒洋洋笑道:“只是庇佑,又不是让他贴身伺候。” 神明没有说话,从表情可以看出,祂一点也不满意。 她便又好声哄道:“他没做过坏事,还被亲哥哥追杀,看着怪可怜的,就让他跟我一起进京,等到了京中再听您的吩咐,安排他的去处好不好?” 神明的表情这才缓和些许。 祂抚上时浅渡的脖颈:“别让我看到你跟他走得太近。” 祂会生气,会吃醋,会为了让她跌落…… 而让灾害降临到各个角落。 到那时,时浅渡再也不是为了百姓揭竿而起的英雄,而是带来灾难的祸星。 所有人都会抛弃她、背叛她,人人喊打。 她就只有祂了。 这么一想…… 其实祂现在就可以让她跌落。 “好,只要您开心,我都听您的。” 温柔的嗓音拉回了神明充满了恶念的思绪。 祂眼珠转动,略带阴郁地凝着她。 撞上那双带着笑意的眉眼,祂别开了脸。 充盈的神力源源不断地注入到祂的身体里。 温暖,轻柔,好似把祂拥进了怀中。 说实话,时浅渡是个很好的人类,有勇有谋,体恤下属,关爱百姓。 明明取得了了不起的成就,却从来不趾高气扬。 所有祂在人类身上看到过的缺点,她几乎都没有。 可祂不是她期待的那种心慈仁善、处处为了子民的好神明。 祂做过许多恶事,时浅渡都不知道。 比如说祂们初见时的那场大旱,就是他导致的。 如果是以前的祂…… 她应该会很喜欢吧。 祂无声地扯了下唇角。 不是以前那个祂又怎么样呢。 时浅渡是祂的。 祂撑起点儿身子,半靠半倚在床边。 冲身边人勾勾手指。 “过来点儿。” 语气是命令式的,而男人的眉眼却比平日里温和,淡淡的,冷冷清清的,没有暴虐,没有戾气,也不沾着血腥,就是很平静地望着她。 又因为太平静了,反而像是在凝视着深渊,酝酿着风暴。 在宁静的晨光里,像是一副美妙的油画。 时浅渡顺着祂,凑过去搂上了男人结实的腰身。 紧跟着,对方也扣住了她的腰。 “真乖。” 神明在她耳畔轻声开口,嘴唇碰了碰她的耳朵。 手指用力,把怀中人抱得更紧了。 还是这么听话啊。 真好。 就这么乖乖的,永远当祂的信徒,永远只与祂相拥…… 祂可以考虑稍微收敛些恶意,用神力护她的国家风调雨顺,物阜年丰。 - 自从开了荤,早已不圣洁的神明就…… 更是不掩饰自己的欲求了。 搁在过去,祂冷清又内敛,即便有想法也很少主动索取,基本都是等着被时浅渡主动侍奉,瞧出她有那个意思了,才会勾着她的下巴,把人勾到自己跟前,然后敛着眉红着眼,半推半就地凭借着本能发出一些令人遐想的喉音。 现在么,依然矜贵的神明大人,会带着略显邪佞的笑,冲时浅渡发号施令,也会在某些时刻故意一边摸着她的头,一边夸奖她做的好。 用时浅渡的话说,就是老房子着火,太不知节制了。 尤其是时浅渡带兵攻入京城称帝之后,不知是不是因为看到了宫中一座座空荡荡的寝殿,头脑本能地想象出这里住满各色男人的模样,祂叫她侍奉的越来越频繁了。 不止如此,有时还会故意说一些略显过分的要求,好像在考验她究竟能忠诚到什么地步。 祂是神明,比人类不知道高贵了多少倍。 不管什么时候,祂从来不曾高看过“皇帝”这个角色一眼。 在祂眼中,都不过是人类。 坐上皇位的人,也没什么特别的。 而如今,祂无数次躺在那张多少人梦寐以求的龙床上,看着时浅渡穿着精致的黄袍,虔诚又乖顺地牵起祂的手掌轻吻,心中的满足难以言说。 祂喜欢看她高坐万人之上、手握权力,却依然忠于祂的模样。 不管祂提出多么过分的要求,她总是笑着同意,抱住祂温和地低哄轻吻。 倒像是她一个人类在包容神明了。 神明坐在大殿的房顶上,望着天空中太阳的角度。 差不多到时间门了,又往金銮殿那旁望了望。 今天时间门有些久,竟是还没下朝。 祂不耐烦地敛了下眉头。 孤身一人数百年之久,祂很少觉得孤单,也不觉得时间门的流逝是一件漫长的事。 这会儿时浅渡称帝不到一年,祂就已经对上朝这件事厌恶至极。 哪有那么多事情,需要一下子说那么久? 祂去听过几次,觉得很多事简直就是没有必要讨论的废话。 人类果然是跟祂印象中一样蠢笨。 害得他只能自己一个人在宫殿里等着时浅渡回来。 金銮殿那旁还没有人流散去的声响,便听到附近传来了脚步声。 神明垂首,就看到前朝小皇子怀中抱着个漂亮的食盒,快步来到管事宫女的身边,把东西递了过去,还小声地说了些什么。 这个小皇子,宫外的府邸那么舒服不好好呆着,非得频频往宫里凑。 祂眯起双眼,神力催动,一片瓦就猛地摔裂在他们脚边。 两人吓了一跳,连忙扭头看过来。 见到坐在房顶的男人,心中纷纷一紧。 宫女看看食盒,又看看地上的碎瓦,最后抬头看向房顶。 她欠了欠身,说道:“大人,陛下宠信您,可您这样……恐怕会让陛下为难。” 她不知这位夜夜宿在陛下龙床上的男人究竟是什么人,但她不喜欢这个男人。 性格倨傲,看人的眼神总带着鄙夷,高高在上地看不上任何人。 就是前朝的小皇子,看起来都更加谦卑乖顺,没有一点傲气,知恩图报,这回还亲手做了鸡汤,怎么看都比房顶上那位更知道体恤陛下。 “我看你们这样,才是让陛下为难吧。” 神明盯着宫女手中的食盒。 停顿半晌,冷眼看向小皇子,露出了比那天更甚的杀意。 要不是时浅渡说这小皇子留着还有用…… 早就送他上西天了。 “我……”小皇子被祂的眼神吓得往后退了一步,“我只是想表达感谢。” 那天晚上之后,他们见过好多次。 每一次,男人都会用一种高高在上的、充满审视与敌对的眼神看他。 那眼神就像是……根本不屑与他对比,又无法忽略他的存在。 如果真的那么目空一切,又怎么会在意他一个前朝皇子。 大抵是,太喜欢陛下了吧。 也是,陛下那样优秀又有魅力的人,谁会不喜欢呢。 他一开始也只是想活下去而已,不也…… 他垂眼,低声说:“可是大人,陛下总要纳夫入宫的。” 话音未落,一阵阴风呼啸而过。 原本湛蓝的天,好似瞬间门阴沉了不少,乌云聚拢。 神明眼神寒凉,一字一顿道:“她不会的,你少痴心妄想。” 神力在无知无觉间门溢向四周,大雨竟是顷刻之间门就泼洒下来。 诡异的风吹起食盒的盖子,雨水无情地打湿了一切。 祂看着淋成落汤鸡的两人急急忙忙地跑到旁边的耳房里躲雨,勾了下唇角。 弄点吃的就想过来勾引祂的人了? 呵,可笑至极。 一点雨水就能赶走的蝼蚁罢了。 祂无声无息地消失在房顶,出现在大殿之中。 本应该湿漉漉的衣裳却很是干爽。 而摔碎在地上的瓦片,也不知在什么时候完好无损地回到了原位。 祂不屑于讨好人类,却还是会在静下来的时候,忍不住想—— 时浅渡会喜欢别人亲手做的食物吗? 人类好像都喜欢“亲手”这两个字,代表了重视和爱意。 可祂是神明,哪里有为子民洗手作羹汤的道理。 还不如一劳永逸,把那小皇子给…… 心中随意胡思乱想了一阵。 突然的,背后伸过来一双手臂,圈住了祂的腰。 温温柔柔的。 神明微微一顿,嗓音沉沉:“你再不回来,就只能瞧见你那小皇子的尸体了。” “神明大人怎么又吃醋了。” 时浅渡把下巴搭在男人的肩膀上,笑着蹭了蹭。 “你不怪他总是来碍眼,却怪我……” 太在乎你吗? 后半句话,神明没能说出口。 眉间门褶皱越来越深。 想杀一个人的冲动到了顶峰。 时浅渡抱着怀里的男人,跟祂一同坐在桌案前。 歪歪斜斜的,拥着哄着,直笑。 “不是怪您,是特别开心您这么在乎我。”她主动说起今□□堂上的事,“那些老古董们又提起我的婚事了,不过他们这回做了妥协,说说就算宫里住着那位只是个没有身份的平民,如果我喜欢的话,也可以在正式大婚之后,抬为皇夫。” 神明动作微顿。 心中不是欣喜又或是怒意,而是觉得别扭。 还有一种微妙的不爽。 祂冷声问:“你同意了?打算……” 手指掐住时浅渡的下巴,力道不轻不重。 “迎我为皇夫?” 说到最后,语调变得玩味。 也不知是愿意还是不愿。 时浅渡却摇了摇头。 她说的坦然干脆:“我拒绝了。” “……” 这会儿不是微妙的不爽了,是愤怒。 神明手指越发用力。 “那你想迎谁做皇夫,迎那亲手为你下厨的前朝小皇子么?“ 祂会感到不爽,就是因为如果祂成了皇夫,便多了一份人间门的桎梏,他们两人的身份就发生了变化,怎么看都是祂“屈居下嫁”了时浅渡。 可听见时浅渡说拒绝,才猛地发现,比起屈身,祂更无法忍受那个位置坐上旁人。 “我还配不上那个位置不成。” 时浅渡捉住男人的手掌,将手指一点点地挤进祂的指缝。 她笑问:“如果我说是呢?” “……” 男人的神色变了。 虽说还是那样的冷,还是那么倨傲,带着邪气,但嗜血的杀意猛然间门翻了数倍,夹杂其中的,好像还有一丝……不可捉摸的痛感。 失望、难过,又不想把软弱的一面展露在人类面前。 又被人类背叛了么? 祂最讨厌的,就是背叛了。 花言巧语的人类哄骗祂的感情、玩弄祂的身体,让祂变得如同丑恶的人类男人一样沉溺于身体的欢愉,又像恋爱中的人类女人一样陷入感情的漩涡。 若真是背叛,祂应该恨,只有恨。 可祂竟是那么难受,心口都变得压抑。 希望时浅渡说的都是骗人的。 祂敛了敛神色,缓声问:“不是你说永远追随我,侍奉我的么?” “是啊,所以更不能让您做什么所谓的皇夫了。” 时浅渡笑着把脸色奇差的男人拥进怀里,反复地吻祂。 “您是神明。” “永远是我的神明大人。” 441 云予1 他眼眶红的要命。 第四百四十一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城市中满目疮痍。 战乱后, 废墟一片,虽已平息,但仍时不时有漆黑的浓烟飘散。 血腥气与各种爆破后留下的焦糊气味混杂在一起, 非常刺鼻。 时浅渡手握长刀,在空中轻轻一甩, 就将刀刃上的血渍甩了一地。 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她把黑刀归鞘, 回头看去。 只见季子玉向她走来, 身边还带着一个肩宽腿长的年轻男人。 他冲时浅渡点点头, 目光扫过她身上的血,不由得担心。 “小时, 有受伤吗?” 时浅渡瞥了眼衣裳:“噢,不是我的血。” “那就好。”季子玉抬起手,给时浅渡介绍他身边的男人, “这位是云予,犬妖一族就是在他的牵线和游说下跟我们合作的, 行动中也帮了我们很大的忙,以后也会加入时管局成为干部,你们以后应该会经常见面, 希望你们可以合作的愉快。” 云予垂在身侧的手指狠狠在自己大腿上掐了好几下,才稳住过于激动的情绪。 他咽了咽口水, 保持着沉稳的态度上前一步, 冲时浅渡伸出手掌。 “你好,我是云予。” 天知道他有多努力, 才让自己的手指没有发颤。 要不是现在保持着人形,他的耳朵和尾巴恐怕早已经疯狂摆动了。 时浅渡看了看小妖怪白净的手掌,但没有跟他握手。 “你好。”她随意打了个招呼, 又看向季子玉,“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回家了。” 说罢,不等季子玉再说什么,转身就离开了。 “阿……” 云予往前跟了一步,又强迫自己顿住。 阿时没有以前的记忆,不认识他是正常的。 是不是不要操之过急比较好? 他看着渐渐远去的背影,把手上的汗在裤腿上抹了一下。 季子玉发现了这个小细节,不由得笑:“小时对不熟的人都是这样,你不用太在意。” “我没在意,我就是……有点紧张。” 云予抿抿嘴唇,心脏仍然在快速地跳动。 “紧张就更不用了,她虽然从小因为太出众而显得有些不合群,但人很好。” 在外人眼里,他们是第一次见面。 所以季子玉才会这样安慰他。 云予笑了笑:“我知道她是最好的。” 终于以一个还算光鲜的身份站在她的面前了。 他这么一想,心中就开始发烫发软。 - 云予一整宿都没有睡好。 争端已经结束,他却比争端开始之前还要紧张。 思来想去的,总是觉得没能立刻搭上话有些遗憾。 他只能告诉自己,还是稳重一点儿比较好,莫名其妙地冲上去搭话反而很不自然。 已经隐忍了许多年,不在乎这一天两天。 这么幸运地回到了过去,可以重新来一遍,他真的很想在阿时面前保持一个好形象,不想再跟从前那样,在阿时面前那么狼狈、哭哭啼啼的总是依赖她了。 他希望可以多为阿时分担一些,希望这次可以站在阿时身前,为她遮风避雨。 况且……他虽然是妖怪,但他也是会有一点点好面子的呀。 如果能以一个成熟稳重的男人形象站在喜欢的人面前就好了。 他以前总是这么想,所以从未来回到了自己还是个人人喊打的小妖怪时期,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根据过去的记忆,想办法找到了一直隐匿起来的宗御老师和犬妖一族,一边提高自己的实力,一边低调地跟季子玉联系,说服双方联手将妖管局那几大长老铲除。 他用了八年的时间,他们一起隐忍折服,今天终于打破了妖管局脆弱的和平,推翻那些长老们□□的统治,从今往后,就可以放心大胆地对妖管局进行整改,以后会变得越来越好。 而且…… 以后他跟阿时就是同事了! 他们都会是妖管局干部,相处的机会特别多。 想到这个,整个人都兴奋起来了。 还有什么比天天跟喜欢的人见面更让人快乐的吗? 云予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直到漆黑的窗外逐渐转亮。 他猛地翻身坐起,揉了揉有点儿发晕的脑袋,跑到衣柜前开始选衣服。 太沉重了不好,阿时好像不喜欢那种风格; 太可爱也不行,会显得很幼稚; 可能还是那种日杂风会好一点儿? 不不不,那种少年感太强了。 他这回就是想不要那么像小孩子了。 他站在衣柜前选了很久,才换好了一身有点英伦风的搭配,简洁干净,翻领和皮鞋显得沉稳,而大衣的质感和高领毛衣又会给人添加一丝慵懒的感觉。 到时候再搭配上他毛绒绒的耳朵…… 应该会很讨阿时的喜欢吧? 他一边照镜子,一边在头脑中模拟出无数种“□□”喜欢的人的方法。 一个不小心,就陷在自己甜甜的想象中走不动路了。 直到磨蹭到跟季子玉约定好的时间,他才急匆匆地出门。 刚经历争端战乱,妖管局还很混乱。 好在建筑没有坍塌,还可以正常工作。 在季子玉的领导下,众人有条不紊地收拾这段时间的残局,每个人都在自己的岗位上忙碌,或外出进行街市建筑的重建、民众的慰问赔偿,或留在妖管局中清点物资预算和其他日常事务。 云予刚迈进妖管局的门,就感觉办事大厅中有人回头来看他。 坐电梯到了季子玉干部们办公室的楼层,依然如此。 “那个就是云予吧?看起来好年轻,看不出竟然那么厉害。” “当然年轻了,听说他从小就是天才。” “诶……?那岂不是跟老大一样了,不知道他们谁更厉害一点儿!” 人们因为好奇,小声相互嘀咕。 偶尔说起一些八卦,有利于提高工作积极性。 云予身为半妖,比人类的听力要强不少。 他能听清那些对话,但没放在心上。 而听到最后那句的时候,猛地顿住了脚步。 他扭头,琥珀色的眼眸直勾勾盯着刚才说话那人。 那人被看得直发毛,往后缩了一下:“怎么了,我是说错什么话了吗?” 难道是怀疑拥有妖怪血统的云予没有他们老大厉害,惹人生气了? 可他们老大的实力也不是开玩笑的好不好! “当然说错了。”云予拧拧眉头,“当然是阿时更厉害了,我哪里比得上她!” 他表情认真,语气也很正经,可搭配他说出口的话…… 反而透出一种有些违和的幼稚感。 “……啊?” 被盯着的男人愣住,大脑当机了几秒。 看起来…… 云予也是他们老大的崇拜者? 云予抿抿嘴唇:“下次不要再拿我跟她比较了,拉低阿时的档次。” 他不过是因为拥有过去的记忆,才会被人们认为是天才的,实际上,他懂得的很多东西,都是过去阿时教给他的啊。 他怎么能跟阿时比嘛,她听到这种话会不开心的。 他鼓了鼓腮帮子,在得到对方点头回应后,才转身离开。 不想,才一转身就在转角撞见了时浅渡。 白净的小脸瞬间涨红。 一双手都不知道应该放在哪。 慌乱两秒,冲时浅渡打了个招呼。 “你好,你刚才……都听见了吗?” 时浅渡挑起眉梢,故意逗他:“你说呢?” 那张脸涨得更红了。 牙齿轻轻咬住红润饱满的嘴唇。 她从小妖怪身上扫视过去。 他比记忆里初见时长大了不少,二十出头的年纪,身量修长,多了一丝丝稳重感,但稚气没有完全褪去,正处于青涩与成熟之间,看上去像是…… 想表现的很成熟,但随意被逗弄两句,就会暴露心中的稚嫩。 处于逗弄起来最有趣的阶段呢。 她眼底浮出笑意,故意往前逼了两步。 “叫的那么亲切,你跟我很熟么?” “……” 云予喉咙里咕噜一声。 手指拧巴在一起,像是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他低声解释:“对不起,我从很多人嘴里听说过你,知道你很厉害,所以……” 真的好尴尬呜呜! 在背后这样叫一个“只见过一面”的人,被人听见了肯定会觉得奇怪的吧? 他真是……越想做的好,就越是出错。 他敛敛神色,特意压低嗓音显得沉稳些。 “我以后可以这么叫你吗?” 时浅渡盯着他,拧起了眉头。 大概是发现她皱眉,小妖怪的表情不自觉变得委屈又惶恐。 可可爱爱的,生怕她会拒绝。 她忍住笑容,耸了耸肩:“算了,反正以后是同事,你喜欢怎样就怎样吧,局长已经到会议室等我们了,快走吧。” “啊,好的。” 云予的步子轻快了些,跟上时浅渡的脚步。 他小心翼翼地偷看了两眼,心中雀跃。 果然,阿时还是会喜欢他这样称呼的。 - 大的波动以后,妖管局面临很多大的变动,需要有人重新进行规划。 会议之后,几位干部离开会议室,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开始按照分配进行工作。 不同的职能部门有不同办公室。 季子玉早就看出云予那点儿小心思,就把他跟时浅渡安排到了一起。 云予坐在宽敞明亮的办公室中,拿眼角瞟了对面的人几眼。 他很想亲近,很想挑起话题。 可有些“近乡情怯”,不知道该说什么比较好。 两人一起闷呼呼地工作了一个小时后,他终于从大衣口袋里拿出了一小包草莓软糖,放在桌子上,往时浅渡那边推了推。 他清了清嗓子:“忙这么久肯定累了吧,你要吃糖吗?” 时浅渡看了一眼,接过来:“谢谢。” 小妖怪特意给她准备的,当然不需要客气了。 云予的眼睛亮了起来。 “不用客气。” 他双臂抱在一起,把下巴搭在胳膊上,装作累了的样子闭上眼睛趴了一阵。 毛绒绒的小耳朵从头顶上露了出来,刚落在时浅渡的视线里。 他一边拿余光瞄着时浅渡,一边故意耸了耸耳朵。 软乎乎的小狗耳朵在头顶上轻轻地扇动,让人难以忽略。 而椅子下面,小狗尾巴不知什么时候也冒了出来,一下又一下地左右扫动。 偶尔翘起来一点儿,在桌面上露出一个毛绒绒的尾巴尖。 最初阿时就是因为他的耳朵跟他拉近了距离的。 他不信用耳朵和尾巴勾.引不到她。 于是,他把脸埋在自己的胳膊上,掩去脸上太过明显的笑意。 心里甜滋滋的,就等着那双温热的手落在自己的耳朵上。 等阿时一摸上来,他就可以眼巴巴水汪汪地嗔她一眼。 然后就说—— 不可以碰,我只给以后的恋人摸哦。 应该是很撩人的吧。 他偷笑,脸上漾起笑容,似春水粼粼。 开心得尾巴摇晃的速度都加快了。 时浅渡拨开糖纸,把软糖丢到嘴里。 目光在小妖怪的耳朵上凝了一阵。 心里实在是想笑。 小妖怪干脆把“我要勾.引你”几个大字写在脸上得了。 她压下自己想把云予抱在怀里rua的冲动,拧起眉头,用一种同事之间公事公办的口吻关心了一句:“你是很热吗,要不要开个窗户?” “……” 云予一怔,抬头,盯着她眨巴眨巴眼睛。 头顶上的耳朵也跟着颤动两下。 他有些发呆。 这跟他想象中可太不一样了。 他们初遇时,她明明就是…… 什么都没有问,直接就捏上来了啊。 琥珀色的眼眸中浮出了失望,在跟时浅渡对视时,多了一丝慌张。 他摆摆手:“没事的,我不热,我就是……” 勾.引你摸嘛。 就像是吃了闭门羹,他闷闷不乐的。 就算不直接摸上来,至少也要夸一句“真可爱”猜对啊。 难道他的耳朵和尾巴不可爱吗? 时浅渡点点头,又拿起一颗糖丢进嘴里:“那就行,听局长说你最近受过伤,也忙前忙后的累了很长一段时间,不要生病了。” 小狗无精打采的耳朵立刻竖了起来,轻快地抖动两下。 云予笑开了花:“我没事,不用担心。” 阿时关心他了! 他眼珠转了一圈,突然想到什么,又补充了一句。 “我有妖怪的血统,比人类的身体结实,恢复力也强很多的。” 说完,他还冲时浅渡眨眨眼睛。 生怕她听不出来这话里别有深意。 时浅渡心中发笑,这小妖怪现在真是……满脑子都是些什么啊? 重活一遍,就变成了个小不正经的。 “唔。”她点点头,又埋头到了工作中,“没事就好。” 欢快晃动的尾巴慢慢地停了下来。 一点点地垂了下去。 云予有点儿难过。 阿时那么聪明的人,看不出他的小心思吗? 她明明比他聪明多了诶。 究竟是哪里出错了呢? 光是不摸他的耳朵这一点,就已经很奇怪了。 难道是因为他现在是妖管局的功臣,有了“身份”了? 还是因为他是局长的孩子,所以有了隔阂? 他胡思乱想了半天,也没个定论。 最后,还是告诉自己,阿时比他们初见时大了几岁,肯定也更稳重了呀! 才只是第二次见面,想那么多就是杞人忧天嘛! 他寻思,只要以后多跟阿时凑凑近乎、聊聊天,偶尔勾她一下…… 早晚会把阿时勾到手里的! - “阿时,我这里好像有点问题,可以请你帮忙看看吗?” 不知什么时候,云予已经露出了自己的小狗耳朵。 他乖巧地坐在办公桌前,一脸认真地看着时浅渡,仿佛真的只是想问问题。 时浅渡抬头,滑动椅子,来到云予身边。 她哪会看不出小妖怪的心思。 所以先发制人,故意侧头凑到了他的耳畔。 “哪里有问题?” 温热的气息吹到云予的耳朵上。 他们距离很近,她却装作没有在意,目光只落在屏幕上。 一眼都没有多看他。 云予却因为两人突然拉进的距离以及耳畔的嗓音、温热的气息弄得脸上“轰”的一下子红了起来,一颗心脏忍不住砰砰直跳。 他这段时间还从来没有跟阿时这么近过。 记忆里,他们第一次见面时,阿时就摸了他的头和耳朵。 第二天就让他靠着肩膀一起坐了出租车。 他们住在一间房子里,每天都离的那么近。 一切都好似顺理成章。 可这次,他的身份比过去好,实力比那时强,人也比那时成熟许多,他深受同事和人们的喜欢,再也不会给她添麻烦,他们的距离却没有以前近了。 是因为他们没有住在一起,他没办法照顾阿时的起居生活吗? 他已经花了不少小心思跟她示好,进展却不大。 他就只能每天忍着内心中的冲动和失落,一次次地偷偷看她。 期待着他们可以早一点拉进距离。 一个月以来,他们还是第一次离的这么近。 突然这样,他感受到身边人的温度,清晰地嗅到她身上的气味…… 忍不住想起两人一起相处的无数细节。 脚趾蜷缩了起来。 他花了不少力气,才按捺住自己,没有让尾巴卷上对方的腰。 漂亮的手指死死地按在椅子上,指肚发白。 时浅渡翘了下唇角。 又凑近一点儿,薄唇差点蹭上他的耳朵。 “想什么呢,到底有没有问题?” 小狗身上的毛差点炸开。 她瞧着云予红着脸颊抿唇的模样,就知道他心中在想某些有的没的。 眉头往上一挑,满眼调侃地扫视他两遍。 云予避开视线:“有问题。” 害怕对方发现自己在心中冒犯,连忙把自己的问题指给她看。 “这里。” 一边说,一边往时浅渡身边稍微的……凑了凑。 这下距离拉的极近。 只要两人同时向对方回头,唇就能触碰到一起的程度。 他微微侧一点头,毛绒绒的耳朵动了动。 柔软的皮毛扫过时浅渡的脸颊。 他拿余光看她。 刻意控制着耳朵扇动的速度。 一下、一下地扫。 这么明显的暗示,她肯定明白的吧? 犬妖的五感太明晰了。 他觉得自己几乎浸在了喜欢的人的气息中,越发觉得幸福。 在这副身体上没有体会过的感受,随着记忆流淌出来。 他心脏跳的厉害,身上有些躁得慌。 喜欢她,好想……亲她呀。 就算只是亲亲唇角,亲亲脸颊,也能止渴。 不然,只会难耐的越来越厉害。 他的目光越来越大胆,忍不住黏在了时浅渡身上。 阿时认真起来的样子还是这么好看。 阿时跟他凑的这么近,会不会也对他有一点感觉呢? 要不就主动些,把脸凑过去试试她会不会躲开? 这么想着,他便在这么近的距离下,低低地唤了一声。 “阿时。” 如今,小狗的嗓音不似从前那么清脆,过了变声期,越发的低沉好听了。 耳畔响起他可以压低的嗓音,确实诱人。 时浅渡的喉咙微不可察地滚了一下。 然后,往相反的方向退了一些。 她似笑非笑地问:“离我这么近干什么?” 还总是拿耳朵蹭她。 要不是知道小妖怪是犬妖,还以为是只狐狸精呢。 还好她定力不错,不然岂不是逗弄不到小狗,就直接露馅了。 “我……哪有,是你主动过来的。” 云予不承认自己也故意凑过去了一点儿。 他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成熟正经一些,还轻轻地咳嗽一声。 脸颊绷起来,没了婴儿肥,线条流畅。 “是吗?”时浅渡没有追击,而是笑了下,“那抱歉了,刚才想着工作,没有注意到。” 此话一出,云予的眼眶莫名红了一点儿。 什么嘛,他还以为阿时会反驳、顺便调侃他一句。 你来我往地调侃几句,距离自然就拉进了。 他看着时浅渡回到自己地位置,心中五味杂陈,难受的很。 于是冲动之下,忍不住问道:“你喜欢什么样的男生啊?” 问完,先自顾自地脸红了一下。 他问的这么直白了,她这次肯定肯定肯定能明白了吧? “我啊。” 时浅渡一手托着下巴,眼珠微转。 目光流转之间,懒洋洋地笑看向满眼期待的小狗。 她按照云予以前的模子,缓声说:“喜欢可爱一点,软一点,爱哭一点……” 每说出一个词,云予的表情就会难过一分。 因为他完全是按照相反的方向努力的。 “嗯……幼态一点吧。” 最后这话一出口,他实在没能忍住,眼眶“刷”地红了一大圈。 手指一点点抓紧自己特意穿得稳重的衣服,心中又疼又委屈,眼泪滴溜溜地在眼里打转。 他带着记忆回到以前,希望可以变得强大之后再见面,希望可以帮她多分担一些,希望可以以一个光鲜亮丽的模样出现在他面前,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现给她看,所以他忍了八年,想她了就偷偷地在远处看她几眼,背地里不知道吃过多少苦受过多少累,才有了现在的实力和成就。 他每天细心打扮,努力让自己不像个小孩子一样麻烦她,不跟她撒娇,不跟她装可爱,明明在她面前很想露出软弱,却依然忍住自己想扑到她怀里跟她委委屈屈地掉眼泪的冲动…… 结果只是变成了她不喜欢的样子吗? 早就习惯了窝在时浅渡身上撒娇,被她温柔地宠着,不是那么容易改掉的。 天知道他为了不总是黏着她,为了压下自己不断涌出的思念和期待,他废了多大力气。 可最后…… 她反而不喜欢他了。 云予心中抽疼,又委屈又难受,眼泪就要往下掉。 他不想让自己哭哭啼啼的样子惹时浅渡烦躁,就下意识地趴在桌上别开了脸。 可突然一想,阿时刚说完她喜欢爱哭的人啊。 于是躲也不躲了,就这么把脸埋在胳膊上,只露出一双漂亮的眼睛。 他眼眶红的要命,眼泪涌出,湿漉漉的睫毛轻轻地颤动。 他瓮声瓮气地嘟哝:“哦,这样啊。” 还不忘吸了吸红扑扑的鼻子。 442 云予2 多撒撒娇,多哼唧哼唧。 第四百四十二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时浅渡多看了小妖怪两眼。 那对琥珀色的眼睛泛着水光, 波光粼粼的。 真的很像一只被人丢弃了的小狗。 她放软了眼神,问:“你哭什么?” 云予眼神颇为幽怨,可怜巴巴地看她:“你不是说……”喜欢爱哭的吗? 可惜话还没有说完, 办公室的门就被人敲响。 季子玉推门而入,撞见云予哭红了的眼, 愣了一下。 不知道缘由,便下意识地看向时浅渡。 他这孩子,人很听话,也聪明伶俐,但跟他始终算不上特别亲。 很多心里话,云予宁可自己闷着, 也不愿意跟他讲。 或许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吧,他不清楚, 但他愿意尊重。 相处之中,他总是觉得,云予心中已经有了更亲近、更紧密的情感链接, 有了可以支撑云予一直努力下去把所有事情都做到最好的信念,很难再有人脱颖而出占据这么重要的位置了。 看到这一个多月中, 云予跟时浅渡的相处,他便知道小时就是那个人。 所以,他不是因为看到自己的孩子哭了, 看向时浅渡“问罪”。 他就是想问问缘由,怕云予有心事不愿意跟自己讲。 但气氛还是无法避免的,在他推门而入的那一刻变得微妙。 更别提,他身后还跟着另外两人。 他们撞见云予一脸泪水的模样,面面相觑。 云予连忙把脸颊上的水珠蹭掉。 他率先开口:“局长,什么事?” 季子玉轻咳一声。 孩子不想说, 那他只能跟着大打马虎眼了。 云予从小就心事多,心智也成熟,不喜欢他管的太多。 “哦,是这样……” 他带着那两人一起走进办公室,开始跟时浅渡他们说明眼下遇到的情况,说的都是工作,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简单沟通了十几分钟,几人得到了统一,就离开了办公室。 “局长,您等一下。” 云予跟了出去。 季子玉让旁人先坐电梯下去,自己看向云予。 看到云予眼里的红血丝,还有依然红润着的眼眶,有点儿心疼。 “怎么了这是?如果有什么自己解决不了的,一定要跟我说。” 云予蹭蹭眼角:“没什么,是我自己想得太多太矫情了,才会哭哭啼啼的,不关阿时的事,您别对她有想法,也别欺负她,我听说以前那些几个老古董对她就很不好。” 季子玉这算是明白了,感情自家小孩追出来不是想跟爸爸撒娇,说说心里话,而是怕他这个局长小肚鸡肠,以后给时浅渡穿小鞋呢。 他又气又笑,随着脸上的动作,眼角挤出几道明显的皱纹。 “人家小时对你还没什么想法呢,你这边都护上了。” 要他说啊,自家孩子这样,不被欺负哭才怪呢。 云予知道他说的是事实,心里酸溜溜的。 他心说,毕竟阿时没有记忆嘛。 对他生疏一点儿,感情来的慢一点儿都和你正常啊。 他抿抿嘴唇,认真道:“总之,我自己的事我自己能解决的。” “好好好,你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季子玉笑着调侃,“我就算想帮又能怎么样呢?你不会以为你家阿时是什么好惹的人吧?” 云予脸颊微红:“现在……还不是我家阿时呢。” 他跟季子玉说了几句后,就回到了办公室。 时浅渡正靠着床边吃小零食。 零食都是小妖怪给她带过来的,他投喂,她就不客气地吃。 听见声响,她回头看过去:“刚才太尴尬了吧,弄得跟我欺负你了似的。” “……” 云予的嘴唇动了动。 脸色更难看了。 他红扑扑的眼眶里眼见着又要冒出水来,隐约有亮晶晶的水光在闪烁。 阿时没有记忆,不喜欢他、不知道他在哭什么再正常不过了。 可是,他也没办法做到不难过啊。 曾经天天允许他抱着撒娇的人,现在虽没有说形同陌路,却也好似相隔万里,怎么也没法真正走到她的面前,跟她亲近,像从前一样相处。 这种落差才是最让人难以忍受的。 他心里乱,脑子也乱,觉得压抑得透不过气。 特别想跟从前一样撒娇耍赖。 于是他破罐子破摔地嘟了嘟嘴唇:“你本来就总是欺负我。” 说完,还幽幽怨怨委委屈屈地嗔了时浅渡一眼。 时浅渡被他那小眼神嗔得直笑。 她拖着下巴,懒洋洋地问:“我欺负你什么了?” 云予寻思,反正阿时都说喜欢爱撒娇、爱哭的人了,还不如耍赖到底。 在她面前装成熟很累的,以为他真那么想装呀? 他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哼哼唧唧地说:“就是欺负我了。” 小狗现在怎么说也是二十出头的人了,嗓音不再那么清脆。 低沉的声音这么模模糊糊地哼唧,不像是小孩子撒娇,反而…… 容易让人有一些带颜色的联想。 真是可爱啊。 小狗果然还是软乎乎地撒娇时最可爱。 时浅渡从包装袋里拿起一块猪肉脯。 故意在云予拿余光偷偷瞄她的反应的时候,用舌将肉脯卷进口中。 下一刻,就发现云予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她笑:“胡搅蛮缠。” 云予趴在桌子上,大半张脸埋进胳膊。 “我就是这样的人,你咬我呀。” “呵,不跟你这小狗争辨。” 时浅渡往后一靠,舒舒服服地靠在椅背上。 没再说话,继续一块块地往嘴里丢零嘴。 云予本想说,他不是小狗。 但又一想,他们现在这个样子,还不如阿时把他当成小狗rua呢。 反正以后就…… 多撒撒娇,多哼唧哼唧,可能会让她稍微喜欢一点点吧? 头顶上毛绒绒的小耳朵抖动了两下。 他忍不住回想起刚才看到的画面。 唔,真羡慕那片猪肉脯啊。 他也想被阿时亲亲。 窝在她身边,被温柔地抱住腰身,逗弄似的亲他,由浅到深,弄得他整个人都软在她的怀里,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对自己上下其手,没有反抗的余地。 听起来很像是在欺负他。 其实阿时也没有那么过分那么坏啦。 他只要他像小狗露出肚皮一样把自己最脆弱的地方可怜兮兮地展露给她看,软声软语地撒撒娇,再用毛绒绒的尾巴勾搭勾搭,她就心软了,不会太过分地逗弄他。 他觉得,其实那些“坏心眼的逗弄”就是他们的小情趣,他可喜欢了。 哪像现在…… 想到现在的处境,云予的眼睛又忍不住红了。 眼泪本来就还没干,这下又挤出眼泪。 还不忘偷偷地抬眼,多看了时浅渡两眼。 时浅渡跟他一对视,就瞧见了在眼眶里打转的水光。 水珠在琥珀色的眸子前面轻晃,惹人怜爱。 而小狗偏偏没有出声,就抱着双臂窝在办公桌上,抿着红润的嘴唇。 “……” 时浅渡无奈地叹了一声。 总是不忍心欺负她的小狗怎么办? 她从一旁抽出纸巾,来到云予身前,给他擦了擦眼泪。 才对他好这么一点点儿,那对毛绒绒的耳朵就不自觉地呼扇了起来。 特别可爱。 毛绒绒爱好者很难忽视这样的诱惑。 尤其是,眼前的人是她很喜欢的男孩子,而男孩子本人一次又一次锲而不舍地诱惑她。 她的目光落在那对耳朵上面许久。 最终,还是靠着强大的意志力收回了视线。 她分明是过来逗弄云予的,怎么能反被诱惑了呢。 “好了,别哭了。” 帮云予擦干了眼眶里的水光,却发现,他好像哭的更厉害了。 她不由得笑:“我好像也没对你做什么吧?” 云予眨巴眨巴眼睛,窝在桌子上,偷偷地往她身边靠了靠。 他就是开心嘛…… 阿时终于又多关心他一次,还给他擦眼泪诶。 “你就当是我太矫情好了。” 他故意把自己说的软弱一点儿。 好吧,在阿时面前,他永远是软弱的。 要是能被她抱着哭鼻子才好呢。 不过现在这样也已经有很大的进步了。 “你也,吃点东西吧。” 时浅渡说着,拿起一旁的肉脯,特意用手指拿着,送到云予唇边。 她别有深意地勾起唇角,笑着说:“吃点东西就开心了。” 云予的鼻子动了动。 一边蹭了蹭自己的眼角,一边张开红润的嘴唇。 装作不经意地……用舌舔过她的手指。 然后,才学着她的样子,把肉脯卷回了口中。 “谢谢。” 他说的很有礼貌。 但舔人的动作却背道而驰。 小狗果然如她所料,在诱导下舔她了。 时浅渡挑起眉梢:“还真是犬妖,真的跟小狗一样吗?” 云予故作不懂:“什么?” “我是说,你刚才是不是舔到我了?” 云予暗地里咬住牙关,让自己显得严肃。 他否认:“没有吧,你不要乱说。” “唔,好吧,那可能是肉脯黏糊糊的我感觉错了。” 正在云予稍微松了口气的时候,他看到时浅渡抬起手指…… 轻轻地把指尖沾着的芝麻和蜜汁舔了下去。 “……” 一张白白净净的小脸,就这么随着她的动作,一点一点地开始发红。 不出三秒钟,连带着脸颊和耳朵,全都红得快要滴血。 阿时跟他间接接吻了。 阿时跟他……间接接吻了耶! 脑袋顶儿的耳朵绷直竖起,而身后的尾巴疯狂摇晃。 那频率,怕是有眼睛的人都能知道小狗有多兴奋。 时浅渡心里笑得停不下来,面上依然正经。 她稍微挑起眉梢:“晃什么尾巴?” 云予抿住嘴唇,尾巴晃动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 看起来乖乖巧巧地落在了椅子上。 实际上,尾巴跟椅背较着劲儿,要是让他躺在床上,恐怕要拧能麻花。 他冲时浅渡扬起笑容:“就是……你这么关心我,我好开心啊。” 又觉得可以跟阿时很快拉进距离了呢。 下次一定把“间接”两个字去掉! - 那天在办公室里,云予哭鼻子的事,不知是被谁传了出去。 最初可能只是说局长的儿子、半妖云予在办公室里哭了,后来渐渐演变出各种各样的传闻,大多数都是在传,他对时浅渡一腔赤诚的喜欢,却换来了无情的玩弄,最终被气哭在办公室里。 没有人不喜欢八卦,谣言传的越来越凶,以至于网络上都有人津津乐道。 而且恰逢那时,云予突然一改往日的穿衣风格,开始往日杂风的方向迈步。 这一下子把他的年龄感往下拉了很多。 二十多岁的年纪不算小了,但因为穿衣风格、棕色小卷毛和跟狗狗一样水汪汪的眼睛,看起来比十几年龄小了好几岁,倒像是个还在上高中的学生。 再加上,他照着网上的化妆视频,用牛奶粉的腮红稍微在脸上修饰一下…… 更是可爱得妖管局的男女老少们恨不得把小狗狗抱在怀里rua。 反观时浅渡,从小就是天才,我行我素,有大佬风范。 偶尔暴躁一下,能打的人再也不敢跟她找茬。 感情方面也是,听说盛铭诚就是因为感情问题被她打到了外省工作。 崇拜她的人不在少数,但在感情上么…… 大家还是更容易怜爱云予。 云予喜欢时浅渡这回事,大概没有人看不出来吧。 小狗的喜欢实在是太明显了。 就算一开始被人误会为崇拜之情,过上一两个月,大家也都明白了。 久而久之,那些流言蜚语传着传着,就变成了—— 时浅渡渣了小半妖云予。 没有人敢当着时浅渡的面说些什么,但背地里,总是会小声嘀咕。 不是唉声叹气地感叹云予不容易,就是希望时浅渡对他好一点。 势头越演越烈。 时浅渡一开始随便逗弄逗弄云予,没把那些话放在眼里。 终于,在第N次被人用一种看负心汉的表情盯着之后,转头就把云予堵在了办公室里。 把门一撞,胳膊一伸,拦住了他的去路。 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超过二十公分。 云予眨巴眨巴眼睛,因为距离太近而小心翼翼地屏住了呼吸。 他低声问:“怎么了,你看起来好像很生气。” 时浅渡板着脸,扮出一副不爽的样子:“要是你明明什么事都没做过,却天天被人当成个负心汉指指点点,好像把人怎么样了似的,你不会觉得生气啊?” 云予对最近的风声有所耳闻,私下里也有一些人过来问候他。 他自知理亏,细软的眉头轻轻地敛了起来。 “对不起,我也没想到那天哭了会变成这样。” 他真的不想看到阿时被人背后嘀嘀咕咕的。 每次他都会好好地解释一遍,可大家总是不相信。 “真是离谱啊。”时浅渡一脸不爽,直勾勾盯着被她桎梏在办公桌前的小狗,“你说过你喜欢我吗?你告白过吗?我拒绝过你吗?就连这些都没有,都已经传成是我玩弄你一番,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把你给抛弃了……你是觉得这样很有意思吗?” “……” 云予委屈死了。 被喜欢的人强势又反感地问这么一串问题,别提多难受。 他还不是怕太早告白被拒绝吗? 没有了住在一起的优势,他又在阿时面前努力表现的成熟,结果保持了那么多天她不喜欢的样子,现在一点儿感情基础都没有,他怕他们之间彻底没有希望了啊。 眼眶又一次无声无息地变红了。 “别哭了。” 时浅渡抽出纸巾,塞在他的手掌心。 好吧,她其实就是在欺负云予,欺负他是先改变了小世界走向的人,让她看出了他带有记忆,而她则美美隐藏起了自己,可以故意多多欺负他几次。 她还挺喜欢看小狗讨好她的。 努力隐藏着喜欢,眼里却那么炽热。 偶尔逗弄地摸摸他的头,或者最简单的肩膀触碰一下,他都会好开心。 笑得她的心情都跟着好了起来,几次都想要不直接把人办了算了。 但那样的话,转折太突兀了一些。 云予那么期待自己重活一次,可以一直在她面前保持着光鲜亮丽的模样,想给她留下一个好印象,而不是初见时那么落魄,脏兮兮臭乎乎的,是个没人要的小乞丐。 他其实不希望她也带着记忆吧。 努力改变了一切、数年间从来没有在她面前现身,为的不就是这个吗? 要是她缺乏循序渐进的过程,突然就跟他亲吻、上床…… 他不是傻子,早晚会意识到自己的隐忍和努力根本没能改变她的印象。 小狗肯定也会难受的。 所以,还不如趁机多逗弄逗弄他。 她拧拧眉头,又说:“就是你看起来太可怜了,才会让人觉得是我在欺负你诶,你不会是故意的吧?” 云予的眼泪刚止住一点点。 闻言,真的很想张牙舞爪地扑到时浅渡怀里打她。 才不是什么故意的! 只是在阿时面前没有必要隐瞒,可以把一切情绪都暴露出来而已! 因为,以前的阿时总会温柔地包容他的。 上辈子加上这辈子,他的心理年龄也挺大岁数的了。 就连他父亲都觉得他太成熟、太闷了,在别人面前怎么可能会哭嘛。 他的小脸哭丧着,委屈吧唧地说:“分明是你说喜欢软一点的人,爱哭一点的人,我这才……放任自己一点儿,哭给你看的。” 时浅渡实在没忍住笑。 她的小狗怎么能这么可爱!! “你在别人面前没哭过,没有像现在一样委委屈屈地抱怨我过吗?”她威胁似的眯起双眼,“那些人传的越来越凶,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类似的表情,云予看到过很多很多次。 记忆里,好像都不是生气…… 而是摆出一副架子而已。 他眼珠微转,没有着急也没有难过。 小声地辩解狡辩。 “他们乱传的,又不是我故意传的。” 时浅渡笑了一声,说不好是被他的态度气笑的,还是被可爱到了。 她继续问:“那你作为另一个主角,不知道制止跟澄清吗?” 云予鼓鼓腮帮子,双手不自觉地像是被老师叫罚站的学生一样在身后纠结在一起。 到底是因为被人看见他哭了才引发出这么多事,而且…… 偷偷地说,许多人背后帮他说话,为了安慰他还说他跟阿时很相配,他确实开心了好一阵子。 他收起自己的小心思:“我制止了,也解释过了,他们不听。” “怎么解释的?” 云予心想,还能怎么解释啊。 他手指握在一起摩擦,小机灵鬼似的,脑子一转。 不如,就趁现在表白吧! 于是他垂眼,低声说:“就……说是我单方面喜欢你,但是还没有追到你呀。” 时浅渡心头轻微一跳。 她早知道小狗喜欢自己,特别喜欢自己。 但还是会喜欢听。 她往前迈了一步,云予便往后缩了一点,背脊靠在墙壁上。 “喜欢我,追我?”她微微扬头,薄唇凑到他的耳畔,“嗯?” 熟悉的嗓音随着温热的气息洒在耳边。 云予心脏跳的越来越快。 趁着气氛好,伸出手指,轻轻地戳了戳时浅渡的肩膀。 他娇嗔道:“你是大傻子吗?不要告诉我,所有人都感觉到我喜欢你了,就你感觉不到。” “呵。” 时浅渡忍不住低笑。 这小狗,学会一边撒娇一边骂她了。 “再说一遍。” “你是说告白吗?”云予装作没听懂,在时浅渡耳畔又说了一次,“我喜欢你,这次听到了吗?” 不再青涩的嗓音有些低沉,但时浅渡仍然能轻而易举地听出他的赧然。 那种,有一点点隐忍,还有一点点期待的感觉。 当然更多的是在跟她撒娇,借着她现在脾气不错,为所欲为。 她没有说什么,只道:“这回听见了。” 薄薄的唇从云予的耳畔逐渐前移,呼吸喷洒到脖颈、接着是下颚…… 最后吹拂在他红润的唇边。 两人之间的距离大概只剩一寸了。 她能明显的感觉到,小狗偷偷屏住了呼吸。 只敢小心翼翼地一呼一吸,不敢打扰她接下来的动作。 背在身后的手指已经死死地蜷缩在一起。 云予的脑子紧张到发胀。 熟悉的气味已经把他包裹起来,让他无比安心。 身上因为太过期待,轻微地战栗。 阿时是要亲他吗? 这次告白……算是找对时机了吧? 他就知道阿时肯定还会喜欢他的! 毕竟,过去那么多年相处,阿时还不是只喜欢了他一个人,把他宠到天上去了。 他闭上双眼,满心期待地等着被她亲吻。 可随之而来的,却是一声轻笑。 “呵,你不会以为我要亲你吧?” 时浅渡往后退了一步,跟对方拉开了半米的距离。 眼角微扬,满脸笑意,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云予猛地睁开双眼,羞得涨红了一张脸。 尤其是撞到她的笑容时,更是羞耻的无地自容,嘴唇都在轻轻地发颤。 阿时不但没有亲他,还嘲笑了他。 就刚才那样,呼吸都吹在他的唇上了…… 正常人这样肯定是要接吻的吧? 他被气的直想哭,眼泪差一点儿就又要在眼眶里打转。 但不得不说,这就是阿时的恶劣小性子。 喜欢他的时候还好,就偶尔逗弄逗弄,可现在…… 他承认,自己有点被那嘲讽的眼神伤到了。 就好像期待她喜欢他是一件多么可笑的事情一样。 他心中抽抽搭搭地想着“再也不要喜欢阿时了!”,身体却在混乱之中自己做出了选择。 就跟豁出去了一般,直接往前扑了过去。 双臂圈住时浅渡的脖颈,依恋地缠住。 而饱满的嘴唇直接亲到那对薄唇上,没敢直接用舌去舔吮去撬她的唇,而是小心翼翼地讨好,动作很轻很轻地那自己软嘟嘟的嘴唇来回蹭弄。 他气哼哼地、喏喏地说:“我想亲你,这下总行了吧?” 443 云予3 很舒服哦,阿时好厉害啊。…… 第四百四十三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时浅渡抱住男人的腰, 被他扑得往后退了两步。 唇间的亲吻那么小心翼翼,换谁谁不迷糊啊。 她喉咙滚动了一下。 圈在云予腰间的手臂收紧。 她这回没再忍,按住对方的腰背, 张开唇齿回吻了过去。 小狗身上那一瞬的僵硬再明显不过了。 紧跟着,便是一声压抑又依赖的嘟哝:“阿时……” 他主动迎她。 把自己敞开了让她亲吻。 期待了无数日日夜夜的事情终于成了现实,他早就顾不得这里是不是办公室了,双手死死地抓住了时浅渡的衣裳和背脊, 闭上双眼沉迷其中。 纷乱的思绪中, 他稀里糊涂地想,早知道强吻阿时有用…… 他早就应该强吻上去嘛。 唔,好喜欢。 好喜欢阿时啊。 最喜欢她了! 两人的唇齿分开时, 云予已经在亲吻中被推到了办公桌前。 他现在的身量比从前高了不少, 但双臂软乎乎地撑在身后的桌子上,面色绯红,红唇水润,明明是很大一只, 却还是让人觉得身娇体软易推倒。 时浅渡微微抬头, 在那对泛着水光的唇上啄了一下。 她调侃道:“亲人亲的这么熟练?” 还不是跟你练出来的? 云予心里嘟哝, 说不好是埋怨还是娇嗔。 他依然圈着时浅渡的脖颈, 低声说:“你都亲我了……是不是也喜欢我呀?” “小狗这么自恋啊。”时浅渡掐掐他的脸, “还不是因为你故意勾.引我?” 云予用琥珀色的眼睛看了她好几秒。 切, 他才不相信呢。 阿时的自制力他又不是没见识过, 哪里是会被人轻而易举勾.引到的人? 既然肯亲他, 心中至少是有一点喜欢他的。 回想回想过去这段时间,阿时也好几次顺手揉揉他的头,跟他说话很温柔自然,关系虽然没有记忆里那么亲昵, 但也算是还不错了。 这么说来—— 刚才质问他好多句,就是故意的吧! 阿时可真坏,他差点被骗了。 他没有反驳,身后的尾巴探出一点儿,轻轻扫在时浅渡撑着办公桌的手腕上。 自下而上地轻轻扫动,温热柔软,毛绒绒的极是勾人。 “是我随便勾勾你,你就都会按照我的期待做吗?” 这样的话,不是喜欢还能是什么嘛。 时浅渡低笑,薄唇蹭在小狗光滑的脖颈上。 克制住了自己想亲到他动情的冲动。 “唔。”她发了个鼻音,“那要看你会勾引我到什么份上了。” 云予抿了抿嘴唇。 想说的直接一点儿,又怕她觉得太不矜持。 纠结了好一阵,他才小心地说:“如果你同意跟我在一起,今天晚上……就来我家好不好?我可以给你摸耳朵,摸尾巴……” 摸摸其他地方也可以,亲亲也可以。 时浅渡挑眉:“这么迫不及待吗?” 落在桌上的手一翻,轻轻把毛绒绒的尾巴掐在了指间。 拇指微动,缓而轻地慢慢碾动。 云予脸上红扑扑的,忍不住有点儿害臊。 果然,对于没有记忆的阿时来说,进度太快了些。 可对他来说,已经忍耐八年了啊。 他记得那么多亲密无间的接触,怎么可能不会有那方面的期待。 只要是发自内心的喜欢,想亲亲抱抱举高高就是很正常呀。 “我喜欢你很久了啊。”他颇为认真的解释说,“我们犬妖都很忠诚的,不会朝三暮四,说喜欢你是真的很喜欢,你可不要觉得我太随便,我不是随便的人。” 越说到最后,他的表情和语调就越严肃。 生怕被误会他随随便便。 时浅渡问:“只对我这样吗?” “当然了。” 云予主动的低下脑袋,用小狗耳朵蹭了蹭她的脸颊。 嘴唇也偷偷地在她脖颈上亲了亲。 “我好喜欢你,你也喜欢我好不好?” 好好好好好。 时浅渡在心中应了好几声。 小狗真的是…… 谁能拒绝这样的可爱小狗呢。 她抬手,摸了摸云予微卷的棕发。 “晚上一起去看电影吧。” 话音未落,毛绒绒的尾巴已经飞快地摇晃了起来。 云予脸上的笑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展开来。 阿时主动说要一起看电影耶! - 这天正好赶上一部大热电影的首映礼,主创们会挨个串影厅进行宣传。 距离首映礼还有小两个小时,电影院里就已经人满为患。 时浅渡他们刚结束工作就来电影院了,电影散场后,正好赶上各路粉丝们齐聚一堂,闹哄哄的人挤着人。 眼见着身边的人就要被人流冲散,时浅渡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稍微用力,把人往自己这边拽了拽。 她翘起唇角:“别走散了,笨蛋小狗。” 云予动动胳膊,小心翼翼地抓住她的手掌,又慢慢地变成了十指相扣。 偷偷做完了这些,他抿抿唇压下了脸上的笑意,这才回话。 他嘟哝着纠正:“不是笨蛋。” “呵,还以为你要说不是小狗呢。” 时浅渡知道他以前最怕的就是被她当成小宠物养着。 所以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不愿意在她面前露出耳朵和尾巴,更不喜欢兽化。 云予背地里无奈地叹了一下。 心说,他当然不喜欢被阿时当成小狗了。 但比起跟她再无交集…… 被当成小狗小宠物又有什么关系呢。 “如果你喜欢的话……”他用手指蹭了蹭鼻尖,“当你的小狗也没关系。” 他的嗓音不像过去那么有活力,像是在纠结着什么,既闷闷的不太开心,又有那么点儿期待,希望能成为她的专属和唯一。 时浅渡承认,自己被小小地撩拨了一下。 她心头微动,手臂扣住云予的腰,把人往角落里一带,按在墙角。 薄唇紧跟着亲吻了过去。 云予的脸顿时红了:“好多人看着……嗯……” 他假模假样地推了推时浅渡的肩膀。 没推两下,就主动勾了上去,圈住她的脖颈。 唇上的动作更是积极得很,开心的眯着眼睛与她亲吻。 直到气息不稳,才低喘着分开。 “真拿你没办法,一连勾我两个月,我的忍耐力也是有限的啊。” 时浅渡用双臂把男人瘦削但结实的腰身抱在怀里,嘴唇反复蹭了蹭他的唇。 当你的小狗也没关系? 这人到底是怎么说出这么勾人的话的啊。 云予低低地喘:“所以,阿时早就看出来了,也早就被我勾到了吗?” 他就知道,阿时那么聪明,怎么可能看不出来他的喜欢。 他闭上双眼,又轻轻地亲了下时浅渡的唇角。 “你说话呀。” “确实是被你勾到了。” 时浅渡低笑,她一直都喜欢她的小狗啊。 “那……” “一会儿去我家对吧?” - 云予自己独居在一间二居室的房子里。 干净整洁,有淡淡的干爽香气。 看起来不像是二十出头的男孩子的房间。 时浅渡换好拖鞋,站在客厅的柜子前,慢慢地“参观”。 说是参观,其实不太准确。 因为这间房子,简直就是他们以前房子的复刻。 不管是家里的装潢还是摆设,都跟从前所差无几。 就连柜子上那diy工黏土玩偶都大差不差,那是云予以前缠着她一起做的。 虽然她对这种东西不太感兴趣,但他喜欢,就陪着他玩了。 犬妖确实是忠诚又念旧啊。 她甚至都能想象得出,云予每天回到“熟悉”的家里,窝在被子里不断回想从前,然后可怜巴巴地抹眼泪的样子。 云予端着刚泡好的果茶来到客厅时,正撞见时浅渡盯着那对diy玩偶看。 他心中一惊,连忙把一杯茶塞到她的手里,挡在玩偶前面。 “别站着了,来这边坐着喝喝茶吧。” 他没料到今天时浅渡会来,也就没有收拾家里。 这可是成对的玩偶啊,还是diy的…… 看起来就像是他跟别人好过、家里还留着别人的东西一样。 更重要的是…… 那两个玩偶保持着亲亲的动作。 而且很明显,是女生玩偶在强硬地亲对方。 男生玩偶的脸上是大片的红。 这肯定会让阿时有不好的联想啊! 时浅渡手捧茶杯,浅浅地喝了一口。 眼睛还是盯着那对diy黏土玩偶。 “这是你做的吗?” “啊……是,我就是自己闲得无聊……” 云予绞尽脑汁,思考怎么才能解释自己家里有情侣款玩偶这件事。 他不太会说谎话,如果不说起自己重生的事,也很难说明白。 在喜欢的人面前,脑子比平时还不好用。 他涨红了脸,也没想出借口。 时浅渡看他那么怀念着从前,心里早就被弄得软乎乎的了。 这会也没有故意吓唬他的想法。 她伸手戳了戳一只玩偶的脑袋:“这个怎么看起来有点儿像我?” 说着,脑袋一转,笑意盈盈地看着脸色红扑扑的云予。 “这个是……” 其实不太像才对。 现在的阿时跟那时的阿时相比,穿着打扮发型都很不一样。 Q版的、捏的不太好的小玩偶,应该看不出来才对。 “有那么喜欢我么?”时浅渡帮他做了解释,“自己偷偷捏跟我在一起的情侣玩偶啊。” 她懒洋洋地笑看着云予,表情很不正经地调戏:“嗯?” 云予的脸更红了一点儿。 好吧,这是个还说的过去的解释。 但听起来…… 他好像是个变态一样呜呜。 “怎么不说话呢?” 时浅渡往前逼了一步。 男人的小腿撞在沙发上,一不小心跌倒了。 她便提起膝盖,抵在小狗的双腿之间,一手撑在了沙发上。 狭长的凤眸眯起,看起来有一丝不悦。 “看起来挺乖的,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啊。”她扯动唇角,脸上略带戏弄的眼神看起来有些危险,“你一直以来,就是这么在背后肖想我的吗?” “……” 云予怪委屈的,但又无从解释。 肯定不能说什么重生之类的,也不能说这只玩偶是别人吧? 如果他没有记忆,对一个陌生女人做这种事,确实挺恶心的。 所以对于阿时来说,他的行为……很恶心,对吗? 他想着想着,眼眶里又蓄起了水光。 但他还是很真心地道歉:“对不起,是我欠考虑了,但我绝对没有……” 他本想说自己没做过更过分的事。 可又一想,他其实偷偷地想着她、学着她对自己做过的事情……纾解过几次。 呜呜呜这对于眼前的阿时来说绝对是很让人讨厌的事吧! 小狗不说话了。 抿着嘴唇,红着眼看她。 好像下一秒就要哭了。 时浅渡依然敛起眉头看着他。 云予低声说:“对不起。” “你觉得只说对不起就可以了吗?” 时浅渡威胁一般渐渐弯腰下去,与他拉近距离。 她看着云予愧疚又难过的模样,耳畔只剩下他细声的“对不起”,实在没能忍住,埋头在他耳畔轻笑出声:“下次我们一起去做一对吧。” “……诶?” 云予眨巴眨巴漂亮的眼睛。 他先是呆呆的,接着头顶上的小耳朵犹疑地呼扇了起来。 在被人吻在脖颈上的时候,才猛地笑出花来。 “好啊,我也想跟你一起重新做一对儿!” 他抱住时浅渡的腰,尾巴故意不正经地扫在她的腰线上。 被人轻轻地掐了一下之后,眼眶里溢出了水。 他忍不住低唤:“阿时。” 眼眸垂下,喉咙里发出了低低的咕噜声,带着水汽,又软又缠绵。 “啊哈……” - 小狗的耳朵一下一下地轻轻扇动。 柔软的皮毛扫过她的脸颊。 时浅渡都不用看,就知道怀里的男人餍足的很。 怕是就差愉悦地在她耳边哼哼了。 她从云予的头顶开始往下,划过脖颈与背脊,最后扫过尾巴骨。 跟预料中一样,换来小狗低低地哼声,喉音微哑。 小妖怪又眯着眼睛,往她怀里多蹭了一点,尾巴也贴过来。 她忍不住取笑道:“有那么舒服吗,哼哼唧唧的。” 云予浑身上下都透出一股慵懒的劲儿,就像是躺在主人怀里撒娇的大狗狗。 他点点头,故意坏心思地用一种懵懵懂懂的语调开口。 “很舒服哦,阿时好厉害啊。” “……” 淦。 这小狗,真是比以前“进步”了不少。 时浅渡手臂一用力,把人在自己面前圈的更紧了。 牙齿咬上云予毛绒绒的小耳朵,用很轻的力道轻轻地磨搓。 “你再这样,就该不舒服了。” “唔。” 云予的脚趾蜷缩了一下。 他明白阿时的意思。 再多勾.引她……就让他明天早晨起不来床。 他从前有过一些很难以启齿的经历,什么哭哭啼啼地缠着阿时多爱他,结果第二天早晨又抽抽搭搭地说自己好难受会不会坏掉之类的…… 想一想真的是太丢人了,阿时竟然也没有嫌弃过他。 哼,一定是她的经验太丰富太老道了,这才会把他衬托得那么笨。 这次让他有机会回到了从前—— 反正据他所知,阿时没有过别的男人。 他是第一个“睡到”了阿时的人。 难道是因为这个,她才没有像他记忆中一样恶劣? 今天他不想显得自己太主动、懂得太多,便收敛着焦急的情绪,迎她上前。 若是放在从前,阿时必定会多调戏调戏他,让他难耐许久。 可这次她却那么温柔,从头到尾都没有坏心眼地逼他出口哀求撒娇,只咿呀呜咽几声,就在痛苦来临之前、在最恰当的时刻自然而然的得到了解脱。 想想这两者间的差别,他心里说不好是个什么滋味。 好像很开心,但又像怅然若失。 他也弄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 手臂落在时浅渡的腰间,缠紧了些。 他低声说:“阿时,你以后搬到我这里来住吧。” “为什么要搬过来住?” 云予闻言,快速抬起头来。 他看上去很失落:“你不想跟我住在一起吗?” 顿了顿,他又说道:“唔,我搬去找跟你住也可以。” 就是有点舍不得这个房子的装潢。 这样一间房子里充满了他美好的回忆。 跟阿时的回忆。 时浅渡把玩着他的小耳朵,语气随意:“我没打算跟你住在一起。” “为什么?” 两分钟前还餍足到喉咙里咕噜咕噜的小狗,现在已经满脸失落。 云予用手肘撑起身子,开始扒着手指头给她介绍自己的好处:“以后我们在一起,我会打扫房间,会做饭,会做好多好多的甜点,会洗衣服,会照顾你的起居生活……” 说到这里,他的嗓音慢慢减小,变得有一点点害羞。 “晚上我还可以像今天一样给你亲亲抱抱,偶尔欺负一下也可以哦。” “你说的那些……” 时浅渡刚开个头,就看到男人身后毛绒绒的尾巴开始摇晃。 就差把“求夸奖”两个字写在脑瓜顶上了。 她笑:“都是些小情侣之间才会做的啊,我又没想跟你在一起。” 云予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了,连带着娇羞也一起不见了。 他身上发凉,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一个晚上的好心情在此时此刻荡然无存。 他沙哑的嗓音有点发颤,喃喃:“那你还睡我……” “不是你主动让我来的吗?”时浅渡侧躺在床上,枕着自己的胳膊,冲他淡淡地挑起唇角,“再说了,那么多人都疯传我对你始乱终弃,那我怎么能愧对这些流言蜚语呢?你说是不是?” 小狗被她两句话就气哭了。 圆润的肩膀直抽动,看起来可怜极了。 他染上了哭腔:“又不是我传的那些闲话……为什么要惩罚我啊?” 他就是单纯的喜欢她、想跟她在一起罢了。 所以每天为了她打扮的可可爱爱的,给她带糖果和零食,用耳朵和尾巴勾.引她。 多跟她说两句话都开心的很。 他做的绝大部分努力,都是为了能走向她。 可她竟然…… “不是你想被我睡的吗?怎么又成了惩罚了。” 时浅渡挑起眉头,伸手蹭去了男人眼角的水光,动作温和。 她笑:“我这不是满足了你吗?你不是也说……” “很舒服吗?” “……” 云予一下子拍开了她的手掌。 他红着眼眶,死死盯住眼前人的表情。 那熟悉的笑容,逗弄的语句…… 伤心之余,忍不住想,这难不成又是在故意地戏耍他? 他过去可是被骗过了无数次的,没那么容易上当。 可如果她是在说认真的该怎么办? 他太喜欢时浅渡了。 所以感性总是能压过理智上的分析,去害怕最坏的那种可能。 毕竟,这次“重开”被他给搅坏了开局,他们初见时,他完全不是阿时喜欢的样子,他也不确定自己到底有没有真的让她喜欢上自己。 于是他胡思乱想、思来想去,还是没能止住眼里滴溜溜的泪光。 “不行,你不能这么对我。” 他声音哽咽,湿漉漉的。 而且越说就越是酸楚嗔怨,好像被人玷污清白的黄花闺男。 “你摸了我的耳朵,摸了我的尾巴,还有好多其他地方……都被你摸遍了,你要是不对我负责任,就是对我耍流氓,我要告诉大家你对我耍流氓。” 他耍赖地说着,还不忘一边牵起时浅渡的手…… 放在自己的身上。 脸上仿佛写着:你看你的咸猪手! 时浅渡笑道:“这不是你求着我摸的吗?” 稍微用上点儿力气,小狗就立刻难耐地蹙了下眉头。 “谁求着你摸呀……你不喜欢我就离开,我只给我的恋人碰。” 云予这么说,显然还是希望她承认自己是她的恋人。 “是么?可我停不下来怎么办啊。”时浅渡强硬地圈住男人的腰,咬住他的耳朵,“反正是你自己主动邀请我来家里的,你喜欢跟外人说那就随便说去好了。” 云予低低切切地抽泣了两声。 “别动我了……我讨厌你,呜呜……” 他把脸埋在枕头上,不再看她。 偷偷地掉眼泪。 时浅渡微微一怔。 哎呀…… 哭了。 小狗怎么还是这么好骗啊。 一共没超过十句话,就把他骗得掉眼泪。 她还以为重生的小狗知道她的性子,不会相信那些有的没的胡话呢。 她从云予身后抱过去,在他耳畔似笑非笑地低叹了一声。 “别讨厌我啊,我这么喜欢你。” 云予的小耳朵抖动了两下。 果然…… 他的眼泪又白掉了。 他觉得自己好像还是那个可怜巴巴的孩子,只有被她欺负的份。 心理上远远扭转不过来,永远是那个被她气哭也被她宠在怀里的小家伙。 他吸吸鼻子,重重地一哼:“哼,不用你哄骗我,我以后再也不喜欢你了,再也不理你了。” 反正不接受他,是阿时的损失! 她就会失去世界上最最最、最爱她的人了! “你自己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赶紧走,我家不欢迎你。” 他也想气一气时浅渡,让她慌乱一下。 不想,身后的人非但没有慌乱,还在他耳畔低低地笑。 “真可爱。” 时浅渡没忍住,吻上男人的后颈,一点点细密地啄。 她的小狗,怎么这么讨人喜欢啊? “我家小云予怎么这么可爱这么笨啊?” 她叹息,拖住云予的腰,让他转了个身,面对面地扑到她的怀抱里。 脸颊轻轻地蹭了男人温热的颈窝,又吻去他眼角地水光。 “怎么哭成这样?不是说狗狗的感觉很敏锐么,看不出来我是在吓唬你啊?” 云予一开始跟她赌气,推了好几下她的肩膀,不让她抱。 但被反复亲了几次之后,气就消了大半。 小狗从不记仇。 被骗多少次,还是会热烈地奔向她。 “我不小了,我也不笨。”他很认真地纠正道,琥珀色的漂亮眼睛率直又依恋地盯着时浅渡,“我被你骗不是因为笨,是因为我相信你,你说你讨厌我我会相信,你说你喜欢我我也会相信,你这样反反复复,没个准话,我哪里知道你到底是什么想法?” 说完,他冲时浅渡眨巴眨巴眼睛。 这暗示未免也太过明显了。 时浅渡不由得笑,亲上他的唇畔。 “喜欢喜欢喜欢,这下总该听清楚了吧?” “唔。” 云予的耳朵和尾巴都在愉悦地晃动。 但他压下脸上的喜悦笑容,低声问道:“那我是你的什么人啊?” 时浅渡眼珠一转,勾起唇角。 她逗弄道:“你是我的笨蛋小狗。” “我不笨……” 云予没有反驳完,她就又开口了。 “以后不吓唬你了,我来保护你好不好?” “你天真一点或者笨一点都没关系,一切都有我。” 云予抿了好几下嘴唇,终是没能憋住脸上的笑容。 他扑进时浅渡的怀抱里,咧开唇,快速点头了好几次。 “嗯!” 444 陆苏北1 他忍不住低喃,声音里带喘。…… 第四百四十四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你想去少国主府上服侍?” 江景昀坐在主位上, 看着跪在他面前的青年。 他少有的拧起了眉头,露出不赞同的神色。 陆苏北是几年前辗转到他眼前的,他一眼就看中了那一身武艺。 他惜材, 虽然陆苏北只是个奴隶, 也依然让男人做了弟弟江景然的小厮, 可以破例随江景然进军营参与操练,抛开奴隶身份, 跟普通军士并无区别。 一连数年下来,军中的兄弟们没人不服他的实力, 就是他弟弟都再没把陆苏北当奴隶看过。 最近几年,陆苏北跟着他弟弟南征北战, 立下不少功劳。 要不是奴隶身份的束缚,至少能拿个将军之位。 这次大军回京, 他正准备向国主请示,希望可以给陆苏北脱了奴籍。 没想到,这人竟然希望被他送到少国主府上当个任人玩弄的贱奴。 “你知道这次选去少国主府上的人……是做什么的吗?” 陆苏北跪在地上, 眉眼发暗,低垂着看着地面。 他沉声答:“知道,是供殿下玩弄的男奴。” 连男宠都不是。 只是男奴。 “那你还主动过去?” 江景昀非常失望, 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 男奴没有什么地位, 被主人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任凭打骂,是最低贱的存在,就是玩腻之后被活生生打死,也不会让人诟病一句、多看一眼。 一个将相之才,主动去给人当男奴,即便是少国主殿下的男奴…… 也让人无法理解。 有权势的是少国主, 不是少国主的男奴。 男奴,不管是谁的男奴,都只是奴。 陆苏北抿抿嘴唇:“是,我必须去。” 江景然还是不能理解:“为什么?如果你是想在少国主身边贴身保护,想要立功后脱除奴籍,大可不用这样选择,我已经把你这些年的功绩一一列出,近期就找合适的时机与国主大人禀明,我在国主面前说话还是有一定分量的,你不用担心结果。” 陆苏北摇了摇头。 可比起奴籍,对他来说,殿下更重要。 或许对曾经的他来说,殿下那样的身份,有多少男宠都是应该的,他也可以忍受。 但跟殿下独宠一生之后,便再也接受不了殿下有其他人了。 他俯身下去:“求大人看在我此番救了江小将军性命的份上,应允了吧。” 江景昀叹了一声,目光复杂。 眼前的青年要武艺有武艺,要谋略有谋略…… 不是脑子糊涂、投机取巧的人啊。 要换做别人,他可能以为是把这侍奉少国主的“男奴”身份当做跃上枝头当凤凰的跳板,可陆苏北,怎么看也不是那种愚蠢之人。 他沉吟半晌,终于开口:“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做出这样的选择,但你都这么说了,试试便去试试,如果殿下没有选中你,那我也没有办法了。另外……” 他拧起了眉头,很认真地盯着陆苏北。 “如果你被选中入府,八成是要被废掉武功的,以后就是我想,也没办法帮你向国主大人说话,请求为你脱离奴籍了。” 陆苏北的眼皮都没有动一下。 他沉声答:“我知道了。” - 以少国主殿下在国主那的受宠程度,呈国之内一呼百应。 说想要两个漂亮听话的男奴玩玩,立刻就有无数人送上自己精挑细选的奴隶。 时浅渡不可能收下那么多奴隶,便定了一天时间,在府上挨个选择。 陆苏北跟在江景昀身后,略垂着头。 目光扫过府中形形色色的男人。 听说,这还是不耽于美色的殿下第一次表示想留个男人在身边玩玩。 要不是点明了要的是随便玩玩的“男奴”,怕是不少官员都想把自己儿子送到府上。 在他上一世的记忆中,跟殿下相遇时,他就已经二十多岁了。 此前,他从没有心思留意素不相识的少国主的传闻,也便从来不知道,原来殿下曾经在他落魄不已的那段时间里广招过男奴。 这一世,他熟知江家兄弟的性格,便在自己还是个少年时,就在听说江景昀在附近的时候,故意跟奴隶营中的其他人大打出手,让江景昀被混乱打搅吸引,看到自己一身出类拔萃的武艺,也借此被带出了奴隶营,成功来到了军营。 他本想借着江家兄弟和自己的战功脱离奴籍,再去见殿下的。 不想,这次随军归来,却突然听闻,再过一日就是殿下挑选男奴入府的日子。 所以说,殿下上一世对□□如此得心应手…… 是早就跟其他人有过经验了对吧? 这次再被别人捷足先登,他这起个大早赶个晚集,未免太好笑了。 如果一定要有人做那个被殿下亵.玩的人,那也只能是他。 他听话,顺从,身强体壮,还能忍。 她怎么玩都可以。 “别走神了。”江景昀回头睨他一眼,“一会儿跟我进去。” 陆苏北回神:“是。” 不出半柱香的功夫,他就随着江景昀一起步入房间。 抬头,看到日思夜想的人就懒洋洋地坐在软塌上,睨视着他们。 目光对视,他立刻垂下了眼眸。 怕被人发现自己压抑的感情。 “见过少国主殿下。” 江景昀欠身,态度恭敬。 他把身边的人介绍给时浅渡:“他是这次边疆战事中被征军的奴隶,名叫陆苏北,臣见他模样俊美,又有一身好功夫,可以时刻护殿下左右,便将他带来供殿下挑选。” 时浅渡一手撑着脸颊,目光懒散,挑挑拣拣地扫过男人低垂着的脸。 她掩住笑意,淡声说:“抬起头来。” 陆苏北听话地抬头。 但在与她对视时,还是忍不住软下了眉眼。 他的殿下。 过去那么多日日夜夜里,他只在几次年节庆典上,远远地看过殿下几面,他想去了奴籍,清清白白地站在她的面前,却不想,还是以一个奴隶的身份相遇了。 不过,就是做殿下的男奴,他也是一百个愿意的。 只要殿下愿意留下他,愿意像从前一样宠他…… 他又有什么不满的呢? “模样确实不错,就是不知道侍奉的怎么样。” 时浅渡冲江景昀摆摆手,让他退下。 她笑说:“这个奴隶留下,其他人先下去吧。” 江景昀不放心:“殿下,不用留人么?” 他是担心时浅渡的安危。 就算陆苏北一直以来没有表露过不忠的苗头,让一个精通武艺的奴隶单独与少国主独处一室,他不放心。 “不用,都退下吧。” 江景昀欲言又止,最终欠身。 “是,臣在门外候着。” 几句话的功夫,房间中就只剩下时浅渡和陆苏北两人。 她冲男人招了招手,指向自己身前的位置。 “来这边。” 陆苏北沉默地走上前。 自知站着让殿下仰视不好,便顺从地跪在了软塌前的软垫上。 满是茧子的手指搭在膝盖上,紧张地捏了捏腿。 “殿下。” 这还是重生以来,第一次跟殿下接触。 对于从前的经历他印象深刻,而对于未知…… 他心中惶惶。 不顾一切地前来做奴,就是突然意识到了危机—— 他这几年,一直都以为只要在战场上拼了性命换来清白的身份、再一步步爬上将军之位,就能有机会跟殿下拉近距离,便照着这个目标一直努力。 可听闻了殿下选男奴入府这事,才猛然明白,时间不会等他。 错过了跟殿下相遇的节点,可能就错过了一生。 不知道在这个场合中相遇,殿下还会喜欢他吗? 他不确定,没有一点把握。 温热的手指轻抚上他的下巴,稍一用力,便抬起了他的头。 他想抑制住自己的眼神。 但爱一个人,是掩盖不了的。 在撞见那双凤眸的瞬间,他的眼底便溢出了眷恋。 殿下。 希望殿下可以留下他。 时浅渡才把人带到身边,就闻见了一股淡淡的熟悉的气味。 过去她说喜欢这个味,男人便天天熏了香再见她。 她无声地勾起唇角:“你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陆苏北不是个会说讨巧话的性子。 他没有过分逾距,而是在她脚边深深地俯身下去。 “请殿下把奴留在府中侍候。” “呵,就这样?”时浅渡用手指缓缓抚上他的嘴唇,“很多人啊,听说我要选男奴入府,都挑了顶顶漂亮的调教好了送过来,见了我就搔首弄姿地取悦我,你跟个木头似的,怎么跟他们比啊?” 陆苏北心中发涩。 那么多人都想法设法地取悦殿下啊…… 早知今天就是选奴的日子,却还是会莫名的难受。 他抬眼,满眼的深情与忠诚。 “奴只想做殿下的人,永远忠于您,永远只做您的奴。” 别人到殿下的府中,可能心怀鬼胎,别有用心。 但他唯一希望的就只是做殿下的人。 当然,也有一丝现在还不能开口的奢求。 他想像过去一样,成为殿下唯一的男宠。 想得到殿下所有的垂爱。 “唔。”时浅渡应了一声,不动声色道,“忠心固然很好,但我听说你在军中的表现很不错,江景昀本来打算像我父王请了旨,给你去除奴籍……” 她微眯起双眼:“大好的机会,为什么在这个节骨眼,跑来想给我做男奴呢?” 世人皆知,一日为奴,世代为奴。 想要脱离奴籍难于上青天。 做少国主的男奴,也不会改变这一点。 那么多权贵喜欢亵玩奴隶,又有谁给那些人脱籍了? 奴隶在权贵眼中只是玩具罢了。 放弃脱籍的机会主动前来给人做奴,这本就不合乎常理。 陆苏北心中发紧,往前膝行了一点儿。 他实在怕殿下以为他别有目的。 “殿下,请您相信,奴没有任何居心,就只是……” 他顿了顿,盯着时浅渡,喉咙吞咽了下。 就只是……爱慕您啊。 换做从前的殿下,一定很喜欢他木讷地说出一两句告白的话,还会多多戏弄他几句。 可现在,他们才“初见”,说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话,只会让人发笑吧。 心头纵有千言万语,也没法言说。 他的眼眶无声地红了一圈。 他又俯身,磕头。 “请殿下给奴一个机会。” “呵……你知道我府上选的奴隶,是要做什么的吗?” 时浅渡轻声地笑,语气混不正经。 她瞧见,俯身在她脚边的男人耳朵红了。 肉眼可见地由白转红。 这个过程真是看多少遍都觉得有趣。 陆苏北嘴唇蠕动两下,比起刚才坚定有力的声音,嗓音低了不少。 他直起腰,低着头说:“奴知道,是要用身体侍奉您。” “不错。” 时浅渡抬脚,隔着衣裳踩在了他的身上。 力道很轻,又叫人难以忽略。 她笑问:“以前侍奉过别人么,有这方面的经验吗?” “奴没有,被别人碰过还哪里有资格侍奉您。”陆苏北否认,一五一十地说明自己这些年的经历,“奴自十四岁就到了江大人府上做小厮,后来充军,从来没被献给过哪位大人,也没什么机会碰到女人,真的……是干净的。” 说完,他还小心地看了时浅渡一眼。 好像在确认她是否相信自己。 只是表情依然有些沉,显得木讷而内敛。 男人红着脸跟她“推销”自己的样子真是可爱。 时浅渡不禁想笑,舔了舔唇角。 她笑问:“军营里都是些五大三粗的人,有人教过你怎么伺候人吗?” 陆苏北的脸颊又红了一点儿。 当然有人教他。 只不过教他一切的人,就坐在眼前。 回想起无数个不眠不休的夜,暗昧的气氛,低沉的喘息…… 他闭上双眼,缓一缓自己不正常的呼吸。 “殿下请放心。”他用尽可能平稳的嗓音说,“我略知一二。” 岂止是略知一二。 他不仅会伺候殿下,还知道殿下的习惯,知道殿下最喜欢怎样把玩他。 他们相互之间已经足够了解了,他的身体……也早就烂熟。 就连被轻轻地踩几下,都有了不该有的联想。 “这样啊。” 时浅渡的目光始终落在男人的脸上。 长期在外出征,他的皮肤被阳光晒得偏暗,是一种健康的小麦色。 透彻一种淡淡的薄粉色时,显出几分可爱的笨拙感。 瞧着男人因为她脚上用力而蹙起眉头,流露出难耐的神色,唇角的笑意扩大。 她故意带着讥诮问:“你真没侍奉过别人么,怎么这么禁不住逗弄?” “奴真没有……!啊……” 陆苏北焦急地膝行往前,却硬生生跪在了原地。 被深爱的人冤枉,他心中生疼。 胸膛起伏,额头渗出薄薄的汗,却也抑制不住本能。 他真的很思念殿下,恨不得殿下可以立刻抱住他的腰把玩一番。 可他却只能跪在地上,让最爱的人看笑话。 殿下以前从来不会这么对他,就是玩心四起时,也就是伸手逗弄,但从来没有过用踩踏这种带有羞辱意味的动作。 更可耻的是,他就连这都能…… 可能是太想殿下了吧。 看到眼前这张脸,他的心脏都要化掉了。 不想反抗,也没有力气反抗。 不管怎么说,不管是否有羞辱的意味…… 都是殿下在碰他啊。 “殿下。”他忍不住低喃,声音里带喘,“殿下……” 他跪在时浅渡面前,心中因为自己的丑态而羞耻。 换做平时,他绝对不愿让任何人看到自己这般轻贱的姿态与神情。 但他知道殿下喜欢看他的表情和反应,便没有低头,而是微扬起脑袋,英挺的眉宇难捱地拧起,用浮着水光的双眸依恋地注视着她。 喉结滚动,低低地发出无意义的哼声,似是求饶。 殿下给他的,他都喜欢。 殿下是他的一切。 只要殿下喜欢…… 让他做什么都愿意。 想到眼前的人是殿下,想到上一世的种种,他的心脏发烫发软。 心头翻涌起一股难以抑制的情愫。 “嗯,殿下……!” 他往后仰了仰,紧闭双眼。 膝盖在地上跪的生疼,却全然感觉不到。 长期握着兵器的手指死死地抓住自己的裤腿,手背上青筋暴起。 肩膀有点颤。 半晌,他缓缓睁开了蒙眬的双眼,便与那双带着淡笑的凤眸对视了。 脸色顿时红了几个度,像是只被焖熟的虾子。 啊…… 虽说知道殿下会欣赏他的反应和表情,他也是故意不加掩饰地让殿下看清楚的,但回过神来,还是会觉得很臊得慌。 他赧然地咬了咬嘴唇。 睫毛扇动,眨几下眼睛,压下了眼底的水光。 他知道时浅渡最容易被什么激起兴趣。 于是垂首,用沙哑的嗓音说:“谢殿下赏赐。” 时浅渡托着下巴的手指紧了紧。 陆苏北从来不是个放浪的人,相反,内敛的很。 就只有故意撩拨、或者想讨她的喜欢时,才会逼着自己稍微大胆一些。 确实撩拨到了她,也很讨她的喜欢。 她无声地掩下自己的情绪。 脚掌轻碾,湿濡的触感让她勾起唇角。 “连半盏茶的功夫都没有啊。”她故作嫌弃,“这么中看不中用吗?” 陆苏北怔住,慌乱了一瞬。 这个词,似曾相识。 他以前也因为别人的闲言碎语怀疑过自己。 但…… 他知道殿下是喜欢他、满意他。 不然也无数次把他折腾的那么可怜。 他这次只是太想念殿下,太久没有跟殿下有过接触了,才会这么…… 控制不好自己。 “殿下。” 他哑着嗓音低唤,语气缠绵。 目光眷恋地黏在时浅渡的身上,几乎把“爱慕”二字刻在脸上。 心脏一下一下跳得明晰,就差把心中的感觉全说给她听。 “您要不要……”他眼下红润,透着羞赧,“试用一下?” “我一定会让您满意的。” 445 陆苏北2 比过去粘人多了。 第四百四十五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我一定会让您满意的。” 时浅渡没有说话, 只垂首看着男人的脸,细细打量。 不得不说,在那张沉默的脸上看到委曲求全的涩情意味, 异常的诱人。 不过呢…… 更能勾起她恶劣的小心思。 真想看他红了眼的模样啊。 见时浅渡不回话, 陆苏北又说:“殿下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我都会……” 他真的不擅长这么推荐自己, 说着说着脸又开始发烫。 “好好配合您的。” “你可真是主动啊。” 时浅渡故意用那种挑三嫌四的眼神凝视他。 她咂咂嘴:“就这么想爬上我的床?” 陆苏北张了张嘴,无言以对。 他只是……喜欢殿下。 殿下的话, 作为少国主来说, 并不过分,只是普通的问句罢了。 可是, 莫名刺痛了他的心脏。 这话让他很不舒服。 却偏偏是实话。 他就是想爬殿下的床,想得到殿下的爱。 他略带苦涩地笑了笑, 垂眸道:“是。” 所以,请把他留下吧。 留他在府上, 继续做殿下的奴。 一辈子是奴都没有关系。 他在心中祈求, 希望自己可以是那么多男奴中, 唯一能留下来的那一个。 最好应允了他的提议,当场“试用”他一翻,玩的过分一点都没关系。 他身子骨结实, 怎么都撑得住。 真想听到一句“那给你个机会”或者“你留下吧”。 可惜,他所有的期待都落了空。 “啧。” 时浅渡收回搭在男人身上的脚, 敛了下眉。 她淡声说:“你弄脏了我的脚。” “……” 陆苏北猛地抬起头,眼眶瞬间门红了一大圈。 殿下嫌他脏。 殿下从前从来没有嫌过他。 不仅如此, 每次还会故意逗弄他,倒是让他很不好意思。 有时把他折腾的有些过分了,还会心疼地亲亲他的唇, 帮他清理干净。 他嘴上说着不能让殿下做这种事,心里却甜蜜的很。 可现在,殿下嫌他脏了。 他几乎忘记了呼吸,怔怔地跟时浅渡对视,悲伤的神色变了又变,几秒之后,才猛地反应过来自己的失礼,低头轻轻地捉住她的脚腕,用自己干净的衣料帮她把那点儿湿润擦干净。 “都是奴的错,奴以为……您喜欢看。” 时浅渡看着男人委委屈屈的模样,忍不住低笑。 逗弄逗弄她的人可真有趣啊。 不过她也不只会折磨人,以后会宠回来便是。 “我喜欢看什么,看你冒犯我么?嗯?” 陆苏北的背脊一僵。 是啊…… 他们还不是情人,殿下也还不喜欢他。 一个卑贱的奴隶对着少国主宣泄,怎么不是冒犯呢。 他是上辈子过傻了,现在还觉得他们是那种亲密无间门的关系么? 时浅渡正心满意足地欣赏男人的神情。 忽而,有水滴落在了脚腕上。 她一愣,就见陆苏北慌忙用他略显粗糙的手掌擦掉了水渍。 而后死死地低着头,肩膀都耷拉了下去。 被她弄哭了啊。 她怪心疼的。 但她这性子吧,心疼的同时,又忍不住多逗上几句。 “江家兄弟是不是对你太好了?我也没说什么,就这么哭哭啼啼的。” 陆苏北眨眨眼睛,敛下了眼眶里的水光。 余光瞥了眼时浅渡。 见到那副似笑非笑的样子,又垂下头。 他真想说:分明是被您宠的。 同吃同住,绝对的信任和包容,几十年如一日的独宠。 纵使到他年纪大些了,也从来没有嫌弃。 每天早晨都会抱住他的腰,把他搂在怀里轻轻地吻。 他自以为了解殿下一些喜好,也以为自己能用那副隐忍又放浪地模样勾.引到殿下,吸引了她的兴致,就算没有当场玩弄他一番,也会顺利留下。 不想,却只得到了一句嫌弃的话语,嫌他太脏了。 他越是多想,就越觉得呼吸不畅。 心里像是被死死压了块巨石,让他无法喘息。 偷鸡不成蚀把米。 他突然意识到,殿下喜欢他,他哪里都是好的。 殿下不喜欢他,他就什么都不是。 他强忍着眼泪落下的冲动,怕再惹殿下不悦。 擦净之后,陆苏北小心翼翼地把她的脚放到一旁。 双手规规矩矩地搭在膝盖上,像千千万万个奴隶一样。 不再过多言语了。 他怕说的太多错的越多。 殿下见他听话乖顺…… 应该会对他的满意度高一点点吧。 时浅渡重新把腿搭回榻上,懒洋洋地说:“来人,把他带出去吧。” 外面候着的下人立刻推门而入了。 她看到男人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那些思念,爱慕,悲切……全都混杂在一起,看得人心头发软。 真想立刻把人按在软塌上欺负到声音都变得嘶哑。 她垂了垂眼:“下一个。” 男人的鼻尖酸涩了。 下一个人,殿下也会当场逗弄,让那人浪给她看么? 就不能……只看他,只玩弄他一个人吗? 陆苏北眼睁睁地看着其他人跟自己擦身而过。 大脑是懵怔的,浑浑噩噩。 直到看见江景昀,他才会过审,欠了欠身。 “江大人。” “第一次见你这么失魂落魄,结果不好么?” “嗯。”他扯扯唇角,“殿下……” 不要他了。 一个明明可以用战场上的出色表现换来特赦的奴隶,说夸张一点儿,去除奴籍后必定有着大好前程,却自愿来给少国主做以色侍人的男奴,这件事本身就很容易让人觉得荒谬可笑吧,就连一向善解人意的江景昀都不能理解他的选择。 他刚刚还在殿下面前,有了那么下作可耻的反应与行为。 还故意让殿下清清楚楚地看清楚自己的神色表情。 他只是想讨她的喜欢罢了。 殿下一定是把他当成其他讨好的奴隶一样了。 是他表现的太淫.荡了吗? 他真的以为殿下会喜欢。 但他好像大错特错了。 江景昀的目光从他的衣裤上扫过。 动作停顿,表情略显微妙。 “殿下……刚才碰你了?” 陆苏北跟着他的视线扫了一眼。 夏日薄薄的衣袍上染着水渍,好在衣服是深色的,天气又偏热一点,布料干的很快,这才不是很明显,不仔细看的话看不出来。 他自嘲地笑了一下。 不是殿下碰他了,这只是他卑劣下贱的证据。 他心头凄凉。 甚至忘了对江景昀用奴自称。 “殿下嫌我脏。” 他像是突然被人抽干了力气。 夏日里艳阳高照,四周却再无生机。 江景昀的眉宇动了动,眼眸中擒着几分复杂。 他敛敛神色,转而说:“你何必这样呢?去除了奴籍,成了将军,不仅可以保家卫国,也一样可以站在殿下身边。” 陆苏北垂在身侧的手指渐渐握紧,又无力地松开。 他垂首,沉声说:“谢江大人提点。” 可心里却不能认同。 能臣不等同于情人,不是么? 得到殿下的重用,更不等于得到了殿下的爱。 若让他只能站在殿下身边眼睁睁地看着殿下爱上旁人、宠幸旁人…… 他生不如死。 - 陆苏北随江景昀回到了江府。 几年下来,他在江家兄弟心中已经跟普通的奴隶不同,更像是并肩保家卫国的将士。 江景昀见他这样,便让他回房间门休息了。 他从中午一直杵到了日暮西山,还是没能缓过来。 二三十年的感情和五六年的等待,恍然间门发现一切成空,让人有一种不真切感,他甚至忍不住怀疑,那几十年的独宠,是不是他臆想出来的? 殿下跟他记忆中的…… 一点儿也不一样。 他记得他们初见时,殿下就脱下外袍,帮他遮了羞。 那会儿他中了药,殿下还在车里…… 难不成,是因为他那时拼命抗争不想任人亵.玩,而如今变成了个上赶着给人暖.床的贱奴,让殿下厌恶了吗? 他酸了眼眶。 一遍遍回想过去的美好,也一遍遍回想白天发生的一切。 他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才能挽回殿下的怜爱。 今天没有让他留在府上,应该是选了别人吧。 殿下要碰别人了。 他明白少国主就算有多少男人都是正常的应该的,可他…… 好难过。 他想做殿下的唯一,想独占殿下。 一想到此时此刻,会有其他人在殿下身下承欢,他心里就跟被人挖了一块似的难受,还有深深地嫉妒漫上心头,不知道是哪个男人那么幸运,会被殿下相中。 他已经惹得殿下不喜了,那人会不会代替了他上一世的地位,陪伴殿下一生? “你弄脏了我的脚。” 这句话一次一次地刺痛他。 他无法控制住自己纷乱的思绪。 “咚咚咚。” 正当他伤心欲绝时,有敲门声响起。 紧跟着,是府中管家的声音。 “少国主殿下的马车已经候在外面了,你尽快洗涮干净,一会儿去殿下府上伺候。” 这声音里有些鄙夷。 被他们家主那么看重的男人,却上赶着给少国主当男奴,叫人不齿。 陆苏北却完全听不见管家鄙夷的语气。 他只听见了自己一会儿要去殿下府上伺候。 脸上的表情怔忪片刻,眼底猛地透出欣喜。 殿下召见他、让他去伺候了! 殿下还是看上他了。 定是虽嫌他冒犯,又觉得他还蛮合乎口味,这才再给他一次机会。 低沉的情绪一扫而空,他“刷”地起身,一下子打开房门。 扶在木门上的手指都在兴奋地颤抖。 “劳烦你回给殿下的人,说奴会尽快准备好。” 他的心脏咚咚直跳,浑身上下都透出了难以抑制的兴奋感,恨不得立刻马上现在就洗干净了自己,把自己送到殿下的床上。 他泡了热水,以最快的速度从上到下地洗了一遍。 一些不起眼的小细节、沟沟壑壑也不例外。 尤其是殿下最喜欢把玩或是亲吻的地方,更是仔细的不能更仔细。 夏天的风都是热的。 奴隶住的地方更是闷热一些,也不会分配到冰,可以保持凉爽。 他深呼吸很多次,才勉强让自己不要那么激动。 一激动就容易出汗,他可不想让殿下闻到什么不好的味道。 他心中有些别扭,重复了一遍给自己听—— 他不脏,他要干干净净地出现在殿下面前。 而且不能再把脏东西蹭到殿下身上,不小心也不行。 现在的殿下不喜欢。 她觉得脏。 她觉得脏。 陆苏北想着想着,眼眶还是热了。 他应该高兴啊。 殿下让他去侍奉了,这至少是个好的开始。 可他怎么还是这么难过呢? 从接到消息开始,到坐上马车,再到走进少国主府、走进房间门…… 他的心跳一声比一声更明显,跳到快要炸裂。 他想,他一定要好好表现,不能惹殿下不喜。 时浅渡的房间门中放着冰块,还有流水转动风车,将凉意吹拂扩散。 温度适宜,比外面一下子凉了好几度。 他一步步地走到里间门,在距离床铺两米处跪下。 一举一动都合乎宫里的规矩,没有逾距。 “奴陆苏北叩见少国主殿下。” 时浅渡懒洋洋地侧躺在床上,唤他上前。 “别跪着了,过来吧。” “是。” 陆苏北小心地来到床铺前,被勾住了结实的腰身。 熟悉的温度让他鼻尖一酸,恨不得立刻窝到殿下的话里索吻。 但他知道自己不能。 他这回得好好表现才行。 要乖顺,听话,不能做任何冒犯的事。 他这么提醒自己很多次了。 可是被抱着腰背按倒在床上的时候,无数狂热的思念和旖旎的回忆在脑海中翻涌,他还是情难自禁地抱住了对方的脖颈,在她耳畔嘶哑地低喃:“殿下……” 好想您,殿下。 别嫌弃奴。 “呵,这么粘人啊?” 时浅渡手上一边调戏,一边垂首在男人颈间门,轻嗅了嗅。 她调侃:“身上倒是干爽好闻,下了不少功夫吧?” 男人被她随意一两句逗弄就红了脸。 可不是细细准备了很久么。 想到自己事无巨细地清理每一处的样子,更臊得慌了。 “来侍奉您,当然得……”他喉头一滚,“嗯,殿下。” 重来一回,男人面对她的时候还是那么依恋。 随便逗弄逗弄,就情.动的厉害。 圈在时浅渡脖颈上的手臂紧了紧,混乱之中,温热的唇从她脖颈挪到了唇边。 陆苏北装作不经意地在她的唇畔轻蹭。 暗戳戳地勾她亲自己。 真的很想被殿下亲吻。 怀念那种被夺去了呼吸的感觉。 时浅渡眯了下双眼,故意略过了他的嘴唇,只用牙齿轻轻咬上他的脖颈。 她挑起薄唇,笑问:“你刚才……不会是想让我亲你吧?” 陆苏北背脊一凉。 充满爱意的大脑清醒了许多。 是啊,他现在只是个最低贱的奴隶。 哪里有跟殿下索吻的资格呢? 殿下嫌他脏。 还肯碰他的身体已经不错了。 他忍住了心头涌出的悲戚,乖乖地收敛了那些有点儿逾距的举动。 然后摇摇头:“奴不敢。” 怎么看都说的委屈吧啦的。 时浅渡不由得暗笑。 她瞥见,男人眼底闪过一抹浓浓的失望和难过。 现在倒是知道失望知道难过了。 要知道前几年,这个男人根本没在京中待过几天,几乎一直扎在军队里,这些年里大大小小的战役,就没有他没参加过的,就连她在京城中,都听说过江小将军麾下有个实力极强的奴隶。 好几年的时间门,就远远地看过她几眼,平均下来一年一眼都不到。 要不是她知道陆苏北有多么情深,都得以为他另寻新欢了。 真是能忍啊,他的忍耐力一直很好。 好在她也不赖,自然沉得住气。 但罚还是得罚他。 所以啊,她特意选在他立了足够多的功劳、有机会得到特赦的时候,放出了收男奴的消息。 陆苏北总得知道,没有人会一直等他。 更没人会喜欢上一个远在天边的人。 这下他倒是知道着急了。 丢下上好的机会,在所有人都不理解的、唾弃的目光里给她做奴。 “殿下……唔……” 也比过去粘人多了,喘着唤她的时候特别好听。 从前她对陆苏北那么好,他内敛,很少把情绪表现得那么明显。 这么吓唬一下,还真是挺好用。 她存心取笑:“猫叫似的。” “……” 陆苏北心头又是一酸。 他怎么会听不出这话有羞辱的意味。 殿下以前从来不会羞辱他。 上赶着爬.床,果然会让人看不起吧。 呵…… 都是他自找的。 殿下那么好,肯定都是他的过错。 只要能让殿下满意,能得到留在殿下身边的机会…… 被羞辱几句又有什么的呢。 他压下那些酸楚,气息不稳地问:“那殿下……喜欢猫叫吗?” 时浅渡没想到他会自轻自贱地这么问,微微一怔后,在他耳边低笑出声。 她怜惜地亲了亲男人的耳朵:“嗯,你叫的很好听。” 陆苏北猛地一僵。 差点再一次做了让殿下嫌恶的事,还好拼死控制住了自己。 只是痛得他冷汗连连,额头上顿时浮出一层细汗。 脸色都变了一些。 时浅渡扬起恶劣的笑容。 非但没有做什么可以缓解痛苦的事,反而抱住男人的腰,把人搂到怀里。 眼看着他脸色越发不好,抓在枕头上的手背上青筋暴起。 “很痛苦吗?” 她又亲了亲陆苏北的耳朵。 声音如同安慰一般,变得越发温柔。 她故作不知地问:“怎么额头上都是冷汗?” “呜……” 陆苏北受过很多伤,多大的疼痛他都能忍下来。 即便如此,还是难受到眉头紧拧。 “没事,不痛苦,奴……很喜欢。”他怕这次表现不好,就再也没有机会了,“请殿下随意,奴这次肯定不会再让您失望,也不会……让脏污碍了您的眼。” 时浅渡翘了翘唇角。 果然是因为这个,所以死忍着。 “嗯。” 她随意应了一声。 嗓音淡淡,听起来高高在上,漠不关心。 陆苏北的眼眶无声无息间门红了。 说真的,一点享受都没有,对他来说只有痛苦。 他紧紧攥着枕头的手臂都在打颤。 殿下不再珍惜他了。 他就只是个…… 肮脏低贱的男奴啊。 这一切实在是苦不堪言,可他连回想从前、转移视线安慰自己都不敢。 因为想到从前殿下对他的好,他可能会立刻…… 他只能在口中低低地念叨着“殿下”,让自己继续坚持下去。 只要能留在殿下身边,还是有机会得到殿下的爱吧? 这是心中唯一支撑着他的念头。 恍惚间门,他被人掰过了肩膀。 又被人抱紧了腰。 有温热的呼吸吹拂在唇畔边。 他没能立刻反应过来接下来要发生什么,却突然感觉到有温软的触感落在了自己的唇上,紧跟着,撬开了他的唇齿,湿濡的触感缱绻地缠绵而上。 一只手捧住他的后颈,拇指反复地抚在他的耳朵上。 亲得那么温柔。 一点点地细吻他的嘴唇。 这是他每个夜晚都会梦到的。 刚才想得到却落空了的。 太突然了,他都反应不过来发生什么,大脑就已经是一片空白。 在柔情无边的亲吻中,在熟悉的怀抱中,哆嗦了起来。 他不知道自己走神了多长时间门。 回过神的时候,就已经从触感上明白了大事不妙。 刹那之间门,浑身冷了个透彻,甚至都不敢抬头去看殿下的表情。 鼻尖一酸,眼眶发烫,热泪瞬间门就顺着脸颊滑落到枕头上。 他顾不上不适,胡乱撑起身子就跪在时浅渡的面前,给她磕头。 “对不起,殿下,都是奴的错。” “您再给奴一次机会吧,求您了,真的不会再犯了。” 他声音里染着哭腔,肩膀颤抖的厉害。 “奴不是故意的,您别赶我走……” 446 陆苏北3 真会勾人。 第四百四十六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陆苏北不敢抬头, 怕从他爱的人脸上看到厌恶。 他只是个供殿下玩乐的贱奴罢了,却两次对殿下做出这种冒渎的举动…… 不想离开殿下,不想。 一只手伸过来, 轻轻地捏住了他的下巴。 他想讨好地亲吻,却又不敢擅动。 时浅渡感觉到, 男人的喉结滚过他的指尖。 也不知道是紧张,还是本能地对她的触碰感到依恋。 她不动声色地问:“就这么想留在我身边?” 过去那么多年, 陆苏北就是被敌军围困都不曾这么失态惶恐过。 只有面对殿下时, 才会有如此大的波动。 他缓了缓自己太过惊惶的心绪。 再开口时, 嗓音沉了不少。 “是,为了留在您身边,奴做什么都愿意。”他闭着双眼, 小心地亲吻时浅渡的手指,“刚才……奴得到您的吻, 太过得意忘形了, 才会对您做出那种下作的举动, 不会再有下次了。” “真的什么都愿意?” 陆苏北毫不迟疑:“只要能留在您身边,奴愿意。” “那割了不就好了。” 这声音风轻云淡, 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又似乎, 根本没有把眼前的奴隶当成人看。 “……” 陆苏北怔怔地抬头看她。 似乎在努力从时浅渡的脸上看出那么一丝玩笑的意味。 可对视半晌,他只从那双漂亮的凤眸里看到了不耐。 他被恐惧包裹住了。 不是因为面对他的是男人最避之不及的刑罚, 而是他觉得,好像永远失去了那个宠爱他的殿下,他可能这辈子都只是跪在殿下脚边的奴隶。 男人的眼眶渐渐地红了一圈。 他似乎认命了,苦涩地笑了一下,又叩首下去。 “奴遵命。” 但至少还能跪在殿下身边。 人啊,太贪心不好。 得到过一世的宠爱, 又怎么可能世世如此呢。 以他的身份来说,得到过都已经是奇迹。 奇迹之所以被称为奇迹,不正是因为罕有么。 时浅渡半靠半倚在床边,看着男人叩首的床褥上被泪水湿濡,眉眼软了一点儿。 没有出声,没有颤抖,就这么无声无息地偷偷掉眼泪么…… 真叫人怜爱。 她又问:“为了留下来,这都愿意?世上可没有什么后悔药。” “奴不后悔。”这回陆苏北连停顿都没有,“只恳求殿下说到做到,不要对奴出尔反尔。” “很好。” 听到这两个字时,他以为一切尘埃落定了。 不想,他被人勾住下巴,指肚在下巴与脖颈间门的软肉上捏了捏。 “上前来。” 他心头一跳。 非但没上前,还往后退了一点儿。 “奴身上……太脏了。” 已经沾染到殿下了,又怎么能再做这种惹人嫌恶的事。 时浅渡敛眉:“不听我的话么?” “不是,奴……” 陆苏北忍下眼泪,抬头,就见殿下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他抿抿嘴唇,犹疑地往前膝行。 殿下过去对他一直很温柔,对外生气的次数也很少,但不代表他不知道殿下的性子。 作为最亲密的人,他几次看到殿下笑着送人下了黄泉。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哪里做错了,又惹得殿下不悦。 心中忐忑不安,但不得不听话,拉近距离。 时浅渡瞧着他小心踌躇的样子直笑。 她勾住男人的腰,让他亲密无间门地靠在自己身上。 一开始他不敢,但她在腰上掐了两下后,他的身子一点点地软了下去,那么个身高体壮的男人,乖乖顺顺地窝在她的怀里,又因为怕蹭到她身上,而绷着劲儿跟她保持一点微妙的距离。 这么绷着劲儿,一看就知道特别累。 可能没两分钟肌肉就酸了。 她忍不住笑问:“这么待着舒服吗?” “舒服的。”陆苏北沉声答,“奴喜欢。” “什么都说喜欢。” 时浅渡手臂用力,搂着他的腰按在自己身上,抱紧了。 她抬头,轻吻男人的耳朵:“割了你也喜欢?” “喜欢。”陆苏北垂眸,“殿下是为奴着想,见奴管不住自己,想法子让奴留下来。” 比起再也没办法靠近殿下,再也没办法这样依偎在殿下怀里…… 其他那些又算什么呢。 他现在已经不再奢求什么独宠了。 只要能长久地留在殿下身边,就是万幸。 “呵……” 时浅渡低笑几声,满意他的忠诚、依恋和深沉的爱意。 又很复杂地心疼他。 她真不是个好人啊,把她的人逼成这样,一点点地拉低他的底线,让他变得自甘卑贱。 可就是这副自甘卑贱的样子…… 真叫她喜欢。 想抱在怀里多疼疼他。 她吻上男人的嘴唇。 他不躲也不主动,就乖乖张开嘴唇让她侵略。 一点一点地亲到深处,夺去呼吸。 喉咙里偶尔发出低低的哼声,不刻意,叫人听了就心情愉悦。 就像她说的,跟猫叫似的,怪是撩人的。 唇齿分开,男人靠在她身上低低地喘。 额头上又冒了汗,在努力克制自己的本能。 怕他又什么时候就管不住自己。 “你这么大的年岁,要是再动刀子,十有八九保不住性命的。” 时浅渡摸上男人的后颈,又摸了摸他略显湿润的长发。 殿下这话的意思是,不愿让他留下吗? 陆苏北眼底闪过慌乱:“奴命硬,没关系的。” “命硬?”时浅渡皱皱眉头,“不会克我吧。” “……” 陆苏北哽咽,似乎被几个字轻松击垮了。 一个人不喜欢你的时候,总有千百种方法挑你的错、把你赶走。 他到底还要怎么摇尾乞怜,才能换来一个机会? 他垂下湿软的眼眸,问:“殿下,您是不是从来没想过让奴留下?” 他还想问,是不是他哪里做的不好,没能让殿下满意,他都可以改掉。 但他没能问出口,怕这样的讨好更是惹人耻笑。 身边的人没有回话,而是侧脸,亲了亲他的嘴唇。 他顺从地让她随意触碰。 她又抬手,蹭了蹭他眼角的水光。 他心中赧然,还害怕这样掉眼泪叫人不喜。 时浅渡笑问:“你觉得呢?” 他觉得啊。 陆苏北凄然地扯扯唇角。 两世的差别太大了,他当然明白,自己应是没能入了殿下的眼。 如果殿下喜欢他,就算是只对他有一点点兴趣…… 也不会这样吧。 他没有回话,只恳求道:“殿下再要奴一次,可以吗?奴以后……一定再也不会到您面前碍您的眼。” 时浅渡看着男人饱含深情的眼眸,弯了弯唇角。 她抚上陆苏北的脸,笑说:“可以,这次不要再忍着了。” - “听话,放松一点儿。” “不是跟你说这次不用忍着了吗?” 温软的吻落在脖颈间门,陆苏北心头颤了颤。 忍不住回想起从前,殿下每次都像现在这样温柔。 殿下…… “不会,嗯……冒犯到您么?” 他细喘,依然不敢肆行。 然而仔细听的话,这话里还有些委屈。 一个“脏”字深深地印刻在他的心里。 殿下嫌他脏,只要一句话,就已经让他痛心入骨。 “在床上允许你放纵一些。”时浅渡按住男人的脑袋,薄唇贴上了他的唇角,低声喃道,“乖,让我亲亲,放松。” 陆苏北被按在床铺之上,手臂小心地缠住她的脖颈。 唇齿间门细腻的亲吻让他抑制不住地沉迷。 这次比之前都要温柔。 温柔了很多。 简直像是上一世殿下对他一样,处处顾及,弄得他情.动不已。 恍惚间门,他简直以为,眼前的殿下依然爱他。 被允许放纵和冒犯,他便在那“温柔的哄骗”下渐渐真正地放松了下来。 眼神渐渐迷离,又充斥着无尽的爱意。 殿下,殿下。 好想跟您长相厮守…… 他每每被亲吻触碰一次,就在心中低喃一次。 “殿下……嗯……” 他故意低低地哼出声音,想诱得殿下更凶一点儿。 欺骗自己,殿下这样碰他是因为爱他。 “你真是……”时浅渡喉咙微哽,无奈又压抑地叹了一声,“真会勾人。” 陆苏北听出她的动容:“殿下喜欢吗?” 他断断续续地开口,每次停顿,都叫人遐想连篇。 “您若喜欢,以后每天都叫给您听。” 他两辈子里,还是第一次说出这种放浪的话来。 他希望能趁殿下高兴,换来一个承诺。 可惜,没有得到回应。 呵…… 殿下永远那么理智。 他在无尽的愉悦中红了眼眶。 真想得到殿下的宠爱啊。 想被殿下温柔又恶劣地欺负到腰酸腿软,然后疲倦地在殿下怀里入睡,又在每个清晨尽情地享受独自拥有殿下的喜悦。 没有人能够爬上殿下的床。 除了他。 他闭上双眼,越发眷恋地抱紧了身前的人。 在那一瞬,他在心中低喃—— 我好喜欢您啊,殿下。 眼角挤出泪珠,沿着皮肤滑落。 也不知是太过舒爽还是在宣泄心头的苦楚。 时浅渡抬手,轻轻蹭掉他眼角的水光。 她调侃道:“看你身强体壮的,没想到是个哭包。” 陆苏北真希望刚才那一刻永远也不结束。 可惜,梦醒的太快了。 他面带潮色,睫毛轻颤,缓缓地睁开双眼。 没敢跟时浅渡对视。 他怕自己一旦看到那张脸,看到熟悉的眼神,就忍不住哀求她。 殿下讨厌有人没完没了地因为一件已有定论的事缠着她,那么纠缠只会让殿下对他更加厌恶,说不定会乱棍打出去。 他知道的。 他真的很了解殿下。 “奴去端温水来。” 他垂眼,遮挡住了红润的眼底。 因为唤了太多声,嗓音比平时嘶哑一些。 一听就知道是事后。 他撑起疲倦酸软的身体,在时浅渡的默许下起身,披上薄薄的衣服遮羞。 在叩首之后,尽可能利索地去了外间门。 刚才温柔是温柔,但来了几回,再好的体格也不太吃得消。 从今天白天到这会的加一块,更是有些透支。 身上很不得劲,心中又难过的很,可以说是身心俱疲。 可谁叫他是个贱奴呢。 殿下碰他就不错了,没有挑挑拣拣的资格。 他还是第一次…… 事后没有在殿下怀里温存上一时半刻的。 从前,殿下总会抱住他的腰,亲亲他的嘴唇和耳朵,说几句调戏的话,逗弄得他面颊飞红;若是像今天一样对他凶了一些,就会温声地哄他,给他轻轻地揉腰。 虽然没有生理上那种极致的愉悦感,但心理上的满足不亚于过程中的舒爽。 他拖着疲倦端来盛着温水的木盆,腰身发软,不太用得上力气。 那种落差感几度催他落泪。 好在全都忍住了,没有在殿下面前惹嫌。 “殿下,我为您擦身。” 他跪在床边,将柔软的布巾浸了温水。 尽可能地做好一个奴隶的本分。 男人就那么低眉顺眼地跪在她身边,沉默、缱绻、爱意绵绵。 还带着那么点儿不显眼的委屈与伤感。 许是因为跪着不舒服,腰间门还在轻微地打颤。 太过明显的不适,时浅渡自然看得出来。 到底还是会心疼陆苏北。 把人弄哭好几次又折腾了好几次之后,该对他好点儿,宠回来一点儿了。 于是她撑起身子,冲陆苏北伸手。 “给我,我自己来。” “……” 陆苏北微怔,红润的嘴唇抖动两下。 但没能说出什么。 他沉默地把布巾放在时浅渡手里,后退两步,又深深地叩了次首。 接着,无声无息地退出了房间门。 时浅渡以为他是再去拿一块布巾清理自身,便没有多问。 她心里还是纵着这个男人的,他在她府上做些什么,她不会太多过问。 擦干净身上,不过是三两分钟的功夫。 她把布巾丢在床边的木盆里,又懒洋洋地在床上躺了两分钟。 一直没见陆苏北回来。 “来人。”她发觉不对劲儿,拧起眉头,“陆苏北呢?” 在房间门外面候着的丫鬟连忙进屋,冲她欠了欠身。 丫鬟见她面色不善,小声答:“回殿下,他侍奉之后便回江府去了。” “……” 时浅渡气笑了。 她真不知道是该生气还是该好笑。 怕碍她的眼,所以就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走了? 就那么带着眼底湿漉漉的红,带着脖颈间门的吻痕,软着身子…… 去别处了? 他不知道自己事后的样子有多勾人么? 再加上那些个委屈吧啦、酸楚黯然的神情,要是让旁人瞧见了,啧,她可不希望有任何人看到陆苏北那个模样。 真不知道这男人是不是真的察觉不出她待他有多温柔。 明明处处顾及他,一遍遍亲吻他,一次次哄着他…… 还是对他太好了点儿。 就应该让他下不来床,就省的跑了。 447 陆苏北4 殿下宠出来的,殿下得负责。…… 第四百四十六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快点儿, 你还要让殿下等你不成?” 小厮拧着眉头催促,抬起手想推陆苏北一把。 但碍于这到底是伺候过少国主的男人,犹豫两秒, 没有真的碰他。 他鄙夷又羡慕,语气不算好:“殿下在房间里等你。” 陆苏北之前是自己一个人离开的,如果殿下足够重视,就算不把人留在府中, 也必定会派车马将人送回去, 所以在下人眼里, 他就是个得到宠幸却不怎么受重视的奴隶, 自然不会太恭敬。 陆苏北把小厮的鄙夷看在眼里。 他自嘲地掀了下唇角。 他没有马车马匹,拖着疲倦的身子走了很长一段夜路,又被人截住,坐着驾得飞快的马车一路狂奔乱颠到了少国主府上, 身子骨都要被颠散架了。 也不知道殿下让他会来是干什么。 听说殿下很生气,面色难看, 八成不是什么好事。 很多人在看他的笑话吧。 看他得到了江大人的欣赏, 却转身就投入殿下的怀抱, 以色侍人。 上赶着过来, 却不得宠, 还惹了殿下不悦。 他们都觉得他这次回来,肯定没有好果子吃。 他也是这么觉得的。 就连擦身都不愿意让他侍奉…… 快马加鞭地带他回去,又怎么可能是什么好事。 又要羞辱他什么呢? 说他猫叫,拿阉人这茬戏弄他, 逼得他把尊严撇的一干二净。 好吧,不是殿下逼他的。 是他自作自受,自找的也是自愿的。 一切都是他自己的选择。 他以为可以靠自己的力量改变命运。 最终, 却是被命运摆了一道。 可若能用尊严换来一点点怜爱,又有何不可呢? 比起“离开殿下”,就是再多的屈辱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 得到过殿下的好,就再也忍受不了分别。 陆苏北一步步走进房间,又跪回了熟悉的床铺前。 他瞥见,殿下好看的眉头拧着,眼眸黑沉。 “奴……” “为什么偷偷离开?” 时浅渡打断他还未出口的话,抬手便掐住了他的下巴和脸颊。 男人被迫抬起头,露出自己早就在路上哭红了的双眼。 睫毛上还沾着水珠,湿漉漉的。 眼底忧惧参半,神色复杂,却独独没有怨恨。 他抿紧嘴唇,沉默而顺从。 似乎不管她在他身上做些什么,他都心甘情愿。 “怎么不说话?”时浅渡眯起双眼,不悦道,“瞧瞧,可怜见的,这么红着眼软着身子……是要去勾.引谁啊?” 陆苏北似乎麻木了,眼眸动了动,最终软了下去。 他开口:“勾引殿下,您会上钩么?” 他的嗓音嘶哑,总是静默而沉稳的眼里透出一种近似哀求的期待。 从前,殿下喜欢他,他又内敛,便很少由他主动。 每次只需殿下勾住他的腰,他红着脸配合便是,根本无需讨好。 他那时没少害怕殿下叫人给勾走了,心中胡思乱想过无数次,也都是殿下主动发现,然后抱着他哄,给他足够的安全感。 这回倒好,他终于知道,殿下哪里是那么容易就让人勾走了的。 今天主动讨好殿下很多次了,还不是每次都以失败告终? 他绝望地等待着又一次失败。 时浅渡掐着男人的下颚,把他往自己身前带。 男人很配合,乖乖地起身凑到她面前。 “今天你勾引我的次数还少么?” “……” 陆苏北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他嘴唇动了动,露出了一个有些难看的表情。 “可您从来也不会上钩。” 真是个傻小子。 时浅渡心里暗骂一声。 本来是想,把陆苏北带回府上后,狠狠地给他弄到第二天都下不来床。 可她还不是一看见男人红着眼睛说“勾引殿下”就又心软了? 她没有回话,勾住男人的腰往自己怀里带。 不需要她用力,陆苏北就乖顺地自己靠在了她的怀里。 真听话。 男人跟上一世一样表情不多,内敛话少。 但就是莫名给人感觉……软了不少。 又熟悉又陌生,有了不少新鲜感。 时浅渡用指肚摸摸男人哭肿的眼睛,一手捧住他的脸,一手搂住他的腰,翻身便把人按倒在了床铺上,缓缓地垂首下去,鼻尖蹭到了他的鼻梁。 陆苏北绝望的心底冒出些许希望。 其实他已经很累了。 但还是抬腿主动地贴过去,摆出一副很想继续的样子。 明天肯定会很难受,但没关系。 只要殿下想…… 他扬头,很谨慎地吻上时浅渡的唇角。 发现她没有抗拒也没有呵斥,便张开唇齿,学着记忆中殿下哄他那样,小心翼翼地讨好。 让他惊喜的是,殿下没有不悦,反而顺着他张口,扶着他的脖颈一点点深吻下来。 已然难过到麻木的心脏如枯木逢春,随着唇齿间的愉悦回暖。 他闭上双眼,喉咙里发出享受的哼声。 也不知是故意哼给对方听,还是真的很享受。 时浅渡心中直笑。 这人啊,还真是到了失去的时候才知道珍惜。 从前陆苏北可从来不会因为亲两下就哼得这么好听,反而每次都忍着,不好意思出声。 她还真不知道,原来他哼起来会如此勾人,勾得她啊…… 都不想怜香惜玉了。 要不是理智尚存,今天肯定不会放过他了。 她神色暗沉地眯了眯双眼。 还是用手按下了他贴在自己身上的腿。 陆苏北瞬间清醒。 又有一种巨大的凄然刚从心尖泛起。 “殿下,您怎么……” 时浅渡往旁边一躺:“我困了,睡觉。” “……” 果真又失败了啊。 陆苏北黯然地扯扯唇角,打算很识相地滚出去。 才坐起身,就被人勾住了腰。 “干什么去?” “我……” “还不赶紧躺下,别耽误我睡觉。” 陆苏北大脑卡壳了几秒。 反应过来之后,“刷”的一下立刻挺直地躺了下去。 他被允许留在殿下的床上过夜了! 这对于男奴来说,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别说是一个低贱的奴隶了,就算是宫中那些名门贵女,也不是个个都能被允许在国主身边睡到天明的啊,这是不是说明,殿下虽然不喜他上赶着以色侍人,但还是……会对他感兴趣的? 毕竟,虽然境遇不同,但他还是他,殿下还是殿下。 殿下果然还是跟记忆中一样不拘一格,不在乎那些繁文缛节,也不在乎外界的看法。 不过……这事儿传出去,殿下肯定又要被许多酸儒大放厥词地臭骂批评了。 想到这里,他翻身面向时浅渡那边。 “殿下,这不合规矩,传出去恐怕……” 时浅渡促狭地睨他:“都主动给我献身了,你还在乎名节呢?” “不、不是,您误会了,奴自然是无所谓的。” 陆苏北有些不知所措。 他对什么样的咒骂都能淡然对待,不放在眼里。 但殿下只要睨他一眼,心中就能卷起千层浪。 他低声解释:“奴是怕殿下因为奴而被一些人说三道四,搬弄是非。” 时浅渡“哦”了一声:“那你走吧。” “……” 陆苏北身体僵住。 他当然不想走。 可是,是他主动提出来了,殿下又发话了…… 他发现自己说刚才那话简直就是闲的。 分明就不想离开,却还那么虚伪地提上一句。 有那么几瞬,他都分不清楚自己究竟是在为殿下考虑,还是自私的只是想听殿下说“没关系”了。 他犹豫两秒,还是没有选择离开。 “我走了,殿下会再叫人把我拎回来吗?” 时浅渡笑了一声:“真以为我那么闲,会给一个人第二次机会吗?” 陆苏北不知为何,十分想笑。 他翘了翘唇角,听话地窝在时浅渡身边。 “奴会好好珍惜殿下给奴的机会。” “那刚才还说那些。” “奴该打。” 陆苏北发觉殿下心情不错,就抓住她的手,轻轻打在自己的脸上。 他讨巧地说:“您打奴罚奴便是。” “别乱动了。”时浅渡掐了掐他的脸,“再动让你明天下不来床。” 陆苏北的脸蓦的红了。 他本质上还是个内敛的人,情急之下会放浪一些,但还是很容易害羞。 “如果下不来床……”他用很低的声音说,“是不是就能继续赖在您身边了。” “呵。” 时浅渡轻笑,掐着男人脸颊的手指稍微用了些力气。 她说:“玩坏了我就立刻把你赐给别人。” “……” 陆苏北彻底的不说话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搞的,心里又有点小雀跃,又有点小难过。 腰间被人横手拦住,往旁边带了带。 时浅渡闭上双眼,又挣开。 轻轻地在他耳朵上亲了一下。 “睡觉。” - “殿下,别不要我。” “殿下……” 低低的啜泣声断断续续地传到时浅渡的耳朵里。 天还没亮,她就被吵醒了,但怎么也生不起气来。 谁叫是她故意吓唬的陆苏北呢。 男人紧紧地黏在她的身边,脸埋在她的颈窝边,眼角挂着泪珠。 他一看就是做了噩梦,脸色难看,没有紧拧。 “奴错了,以后奴再不敢冒犯了……您别赶奴走……” “殿下,殿下……!” 可能是梦到了什么撕心裂肺的事,他眼角的水珠越来越多。 常年使用兵器的手掌胡乱地抓住了时浅渡的手腕。 他力气大,那么一攥还真挺疼。 时浅渡拧拧眉头。 心说,不就是淘气地报复报复他么,这么快就反噬了?? 她拍拍男人的肩膀,把他往自己的怀里抱,温声地哄。 “好啦,别难过了,就是逗弄逗弄你而已,不是真不要你了。” 男人就像在梦里能听到梦外的话语声一样,激动的情绪渐渐的平复了些许。 他喘息着低喃:“殿下……” “你的殿下在这儿呢。” 时浅渡无奈,心中软下去一点儿。 陆苏北很少做梦,梦话就更少了,让她记得最深的一次梦话,还是在他们初见、陆苏北身中媚.药时怕她把他丢在勾栏里,才会魇的那么厉害。 看来,这回确实把这男人吓的够呛。 她叹了一声,亲亲陆苏北柔软的唇:“你永远是我的,不会抛下你不要的。” 男人被她抱着,在她耳畔低低地哼唧一声。 “嗯……” 陆苏北安静了很长时间。 最后,是在腰间舒舒服服的按揉下醒来的。 不似在下人的居所中那样闷热,而是处于一个清爽的环境中。 额头抵着温软的颈窝,腰被人勾在怀里轻轻地揉。 半梦半醒之中,他把这当成了过去。 身子往前蹭了一点儿,轻轻吻在时浅渡的脖颈上。 他嗓音沙哑地轻唤:“殿下。” “一大早就勾引我吗?” “……” 他挣开双眼,困意瞬间消散了。 这不是过去。 可他竟然……亲了殿下。 “殿下,我……唔。” 话音刚出,时浅渡就在他腰间掐了一下,让他把话憋了回去。 “时间还早,不用那么早起来。” 陆苏北躺在她身边,多少有些惶惑。 殿下昨天还那样羞辱他,今天就这样给他揉腰…… 到底是怎么回事? “殿下,奴没事,不敢让您为奴这样的人废功夫。” “你乖乖躺着便是。” 时浅渡能猜出他在想什么,又在迟疑什么。 她动作柔和地在他后腰上打圈,好能缓解他的不适。 她说道:“你是个有意思的人,在我腻味了你之前,都可以像昨晚那样留在我身边侍奉,在床上允许你放纵一些,我也不介意对你好一点儿。” 陆苏北心中五味杂陈。 他能听出这话里有着身份上的差距,这是记忆里从来没有过的。 但好在有了一个可以留下的机会,不至于只能同殿下分离。 “当然了,你不用害怕,就算以后我腻味了,也不会跟你翻这种旧账,看在你这么乖顺的份上,会赏你银钱放你离开的。” 陆苏北听明白了。 在殿下没腻了他之前,他就是殿下身边最得宠的男奴。 只要不叫殿下腻烦,他还是有那么一丝丝机会,求得一个长久的。 他得趁这个机会,得到跟记忆中一样的爱怜。 他没有问什么,只做了一个奴隶该做的事情—— 顺从地回答。 “是,奴知道了。” “现在看着倒是老实。”时浅渡勾起唇角,不正经地调侃道,“你知道你在梦里喊了我多少句吗?难不成是梦到了昨晚上的事,所以那么黏着我?” 因为惊醒的太过突然,陆苏北不记得自己梦到什么了。 大脑里只剩下零星几个片段,他好像哭的很厉害。 这么一说…… 倒真像是梦到被殿下欺负到哭的场景了。 他的脸无声无息地涨红了。 但梦里都在玷污殿下…… 这种事他怎么可能敢承认啊。 “奴没有。”他底气似乎不足,“奴怎敢那样冒犯殿下。” “是么?” 时浅渡故作意外,挑了下眉头。 陆苏北脸上直发烫:“奴……都不记得了。” 见自家殿下抿着嘴唇不说话,他沉默几秒,垂下了双眼。 “都是奴的错,奴认罚。” 心里多多少少有些委屈。 才说完允许他放纵,就又这样了。 时浅渡气压颇低地凝他半晌。 直到男人眼里慢慢儿地露出些颓然与酸涩,才抱着他的腰,把人紧紧地搂到怀里。 她咬了咬陆苏北的耳垂,忍不住低笑:“真可爱。” 这男人被吓到之后…… 实在是越来越讨她的喜欢了。 - 自那天之后,陆苏北就住到了少国主府上。 坊间也确实如他所料,出了不少有关他们的闲言碎语。 不仅是时浅渡,陆苏北也没少被骂。 他在军中立下不少功劳、被江家兄弟看中的事不知怎的就传了出去,许多人便拿着这事羞辱嘲弄,说奴隶就是贱得慌,让他当人他都不乐意,就是给人当狗的命。 可那些人又怎么懂得他对殿下的感情呢。 又是一日夜幕降临。 时浅渡身为少国主,早就开始学着处理政事。 政务繁忙时,经常会一忙忙到夜里。 从前当国主时,跟陆苏北已经有了很好的感情基础,可以一边催着他学习一边看着他帮忙处理政事,她能省去很多事。 可现在还没什么感情,没有办法把琐碎的事情丢给他做,着实让她头疼。 她把桌案整理好,揉了揉肩膀和太阳穴。 略微休息一阵,一掌熄灭了烛火。 回到寝室时,就见到陆苏北坐在床边,手上捧着一册书,细细地读。 他自是时时刻刻地盼着自家殿下能早些回来看他一眼,但也不会虚度光阴。 独自一人的时间里,便不停读书,让自己变成个“知书达理”的人。 他想,或许每优秀一分,就多一分得到殿下宠爱的机会。 听到脚步声,他立刻抬头,沉静的双眼露出笑意。 眼底透出的欢喜与期待,像极了思慕主人却苦苦等了数日的男宠。 “殿下,您忙完了。” “嗯。” 时浅渡淡淡应了一声,扫过男人眼里的神色,翘了下唇角。 这男人,表情不多,眼神却是不少。 还都是勾人的小眼神。 她逗弄说:“才一个白天没见,弄得像是我好几天没来看你似的。” 陆苏北起身迎她,又被勾住结实的腰身躺倒在床上。 “奴仰慕殿下,自然是想念的很。” 如果殿下几天都不来看他…… 他可不会是刚才的神情。 他怕是会左思右想到疯魔,觉得殿下终于腻味了他。 他面色凝了片刻,嘴唇动了动,趁着这段时间殿下对他极好,说些胆大妄为的话。 “奴知道殿下宠奴,不会一连晾着奴好几日的。” 时浅渡笑了笑,怎么会听不出他话里的试探。 这男人聪明,以前就不是完全没心眼,只是用的时候少。 这回真是越发明显起来了。 为了能保持住她的“兴趣”,也为了能得到她的喜欢,陆苏北没少做一些看似含蓄实则勾.引的事,处处带着巧思,真像是把排兵布阵的头脑都用在勾人身上了。 她很明显地能感觉到,为了让她喜欢,他不要颜面地用尽了力气。 而她也是不争气,被这男人勾着勾着就着了他的道。 有几次不小心上头,在床事上凶了些,光是憋就憋得他直掉眼泪,偏偏他一脸心甘情愿的模样与她说“好喜欢”,更逼得她想不计后果地欺负人。 真拿他没有办法。 “你知道就好,我哪舍得让你胡思乱想。” 她轻吻男人的唇角,显而易见的十分珍惜。 陆苏北心头轻轻一跳。 忍不住欢喜。 他能听得出来,殿下是在配合他。 “殿下您真好。” 其实这段时间以来,他渐渐感觉到,他跟殿下的相处跟从前越来越像了。 有时候都不止是相似,甚至觉得殿下对他的喜欢…… 超越了从前。 从前殿下总是理性占多数,如今却几次对他有些失控。 他喜欢殿下因他而忘记理智的时刻。 他眼眸微沉,一边回吻一边低喃:“殿下,我们……”已经好几天没有过了。 “好累。” 恰巧时浅渡耸了耸累了一天的肩膀。 她闭着眼睛叹道:“当个昏君对不起百姓,当个明君对不起自己。” 陆苏北无声地笑了一下。 殿下真是一点没变,还是这么不喜欢处理政务。 不过,能把不喜欢的事情做的那么好,才是真的了不起。 如果殿下还信任他就好了,脏活累活都可以丢给他。 “那奴给您揉揉头和肩膀。” 他敛起思绪,跪在时浅渡身边,由轻到重地帮她按摩肩颈。 从头开始,渐渐往下,到脖颈和肩膀,最后带一下脊椎。 他过去就给时浅渡揉过很多次,算是练出来了,跟专业按摩技师能有一拼。 时浅渡被揉的舒服,眯着双眼享受。 她说:“今天江景昀跟我说,南边战事又起,但你怎么也不愿随军出征。” 陆苏北的动作僵了一下:“嗯,江大人来找过我几次,但奴已经回绝了,殿下不必为此烦心。” “我能烦心什么啊。”时浅渡淡声说,“应该是你比较烦心吧,这次战事吃紧,如果能立下军功,再有江家兄弟帮忙,怎么也能除去奴籍吧。” “奴无所谓奴籍与否。” 陆苏北几乎不曾有过思考,开口便说。 他垂眸:“奴以为您明白的。” “好吧,我确实明白。”时浅渡没再多说,“我尊重你的选择。” 他真的很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所以从来没有犹豫过。 先前充军,最终的目标也都是为了她。 如果还能重来一回,他可能不会选择引起江景昀的注意,而是想法设法地在她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就来到少国主府上给她当一个任凭差遣责骂的最低贱的家奴。 陆苏北心安了。 “谢殿下。” 如果殿下命她南下,他肯定不会拒绝。 他从来做不到回绝殿下。 至于江家兄弟…… 他记得他几次回绝他们时,两人失望的目光。 那眼神就像是在说,男子汉大丈夫,为了情爱埋没一身功夫,不建功立业,不保家卫国,实在是为人所不齿,让人失望。 可谁说拥有一身功夫计谋的男人就不能把情爱放在第一位呢。 他就是爱殿下,离不开殿下。 殿下是他的全部,是他活着的意义。 殿下需他上阵杀敌,他便战无不胜; 殿下要他处理政事,他便善治善能。 殿下若需要的是一个辅助,一个管家,一个乖巧懂事的男宠,他就打理好府中的一切,每天晚上乖乖地等着殿下回来宠幸。 他终其一生都追随殿下。 他看着眼前人的背影,眼神愈发缱绻。 暖橘的烛光晃动,明明灭灭,显得格外暗昧。 按揉在时浅渡脖颈上的动作渐渐变得不对劲儿了。 男人的每个动作都似乎别有深意,还有温热的呼吸吹在她的耳边。 嘴唇开开合合之间,反复蹭在她的耳朵上。 “殿下。”陆苏北低低地唤,“您觉得还舒服吗?” 时浅渡暗笑。 她懒洋洋地说:“还行。” “最近殿下太忙了,奴好想您。” 男人的吻从耳朵往下,轻吻到皮肤柔软的脖颈上。 他嗓音不知不觉间哑了:“您已经一连六天没碰过奴了。” “噢。”时浅渡翻过身,捧住男人的腰,“所以你特意沐浴更衣,用了我喜欢的香膏,又在香炉里……放了催.情的香?” 陆苏北万万没想到连这都被她发现了。 他心头一紧,紧张惶恐的同时,因为这上不来台面的小动作而羞红了脸。 他连忙解释:“殿下,那香只有轻微的助兴功效,不会伤身,还请殿下明查,奴万万不会做伤害您的事,奴就只是……想您了。” 时浅渡轻笑:“伤不伤身我心里有数,没什么可明查的,只是——” 她故意拖长了声音,看着男人又羞又紧张的模样,心中愉悦。 “你是觉得我得有那助兴,才会对你有兴趣吗?” “……” 陆苏北觉得,这话没有责怪的意味,反而很是暧昧。 这不就是承认了对他有兴趣么? 他垂下眼,将时浅渡的手引到自己身上。 “奴不知,殿下亲自告诉奴好了。” 时浅渡并无动作:“可今天你燃了香,看不出来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那今天试试这香的效果……”陆苏北红着耳尖俯身,细细地吻她的薄唇,“明日殿下再用行动告诉奴一次,可好?” 时浅渡故意呵斥:“恃宠而骄。” 她搂在男人腰上的手掌不断上移,最终轻轻地捏在脖颈上。 牙齿不轻不重地咬在他柔软的唇上。 她含糊不清地说:“算了,我自己宠坏的,能有什么办法呢。” 两句话而已,陆苏北便欢喜得心中发胀。 他觉得殿下是喜欢他的。 至少此时此刻,喜欢到想把他捧在掌心。 “殿下宠出来的,殿下得负责。” “呵,我宠出来的人我自会负责到底。”时浅渡忽一用力,两人就调转了位置,“但你用的香,是不是也得好好负责一下呢?” “奴自然……嗯……” 陆苏北想,他自然会负责一辈子。 殿下不会腻烦了他才好呢。 448 司清1 一脸被人误解了的委屈模样。…… 第四百四十八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机场, 人流涌动。 一个约莫二十七八岁的男人取了行李,快步离开。 在通往停车场的路上,有一家专卖各国名酒的红酒店, 他往里望了两眼, 看到自己在找的人后, 拖着行李走了进去。 “师父。” 男人看了看红酒的品牌, 不由得咋舌, 又有些担心。 他问:“您买这么贵的酒,是出什么事了吗?” “没事, 就是送人。” 司清选了记忆中时浅渡最喜欢的一款,拿了两只叫人帮忙装好。 面对一笔巨款,他连眼也没眨,直接刷了卡。 “送人?咱们这么急匆匆地回国,到底是为什么啊, 竟然还要师父准备礼物。” 男人很有眼力见, 想接过装好箱的红酒, 却被司清先一步拿走。 他连忙跟上脚步:“师父,我来拿吧。” “我自己来。”司清避了一下,“小齐, 车到了吗?” “到了到了,师父你跟我来。” 小齐快走两步, 走在司清前面,把他带到路边,拉开车门。 两人上车后, 他又问:“师父,你还没告诉我这么着急回来干什么呢。” 本来在国外待的好好的,还有个案子差一点收尾。 谁想一向做事沉稳的师父竟然把最后那点事交给了另一个助理, 直接带他回国了。 而且,师父一向不喜欢人情往来,竟然主动买这么贵的酒,实在不寻常。 司清沉默几秒,答:“时宜前天发布会,说明年要开启海外项目。” “就因为这个啊?” 小齐“嗐”了一声,他还以为出了多大的事呢。 他顿时放松了,说:“就涉外这块儿,师父说自己是第二,国内就没人敢说第一吧?他们肯定会主动过来找师父谈合作的,哪儿用得着师父这么上赶着回来啊,还买了这么贵的酒……” 说着说着,声音在后视镜里那双眼睛的注视下渐渐消失了。 他轻轻地打在自己的脸上:“我这嘴,师父主动回来,肯定是有自己的考量啊!” 司清收回视线,看向车窗外向后消逝的景物。 终于到了这么一天了。 他作为时浅渡的最优选,来到她面前。 出租车里安静了一小阵。 司机师傅笑着跟司清搭话:“您是他的师父?我瞧着您的年岁好像比他还小似的。” 小齐这么多年都习惯了,耸耸肩膀。 他说:“可不是么,师父就是比我小,谁叫他是天才呢。” 非但没害臊,反而还有些自豪。 他师父司清可是法律界传奇一样的人物! 初高中分别连跳两级,十四岁考上政法大学,成了建校以来最小的大学生。 这事轰动一时,许多人争相追捧的同时,也有很多人不看好他,认为初高中的学习模式跟大学有很大不同,只有十四岁的小孩跟一群成年学生在一起生活,未必能适应。 可另人们大跌眼镜的是,这位天才又在十七岁的时候通过了提前毕业的申请,毕业了。 绝大多数孩子刚上高三的年纪,就大学毕业并飞快拿下了司法考试。 刚一成年,又进入远光律所,正式开始了职业生涯。 在绝大多数人眼里“心智还不成熟”的小孩,丝毫不理会那些谈资论辈的陈词滥调,专挑最不被看好的案子接,一路过关斩将,不到二十岁就已经在业内声名藉甚。 而在国内发展的如日中天时,又突然转向海外业务,长期泡在国外。 如今他师父才二十五岁,入行七年,已经成了个传奇。 要他说,师父简直像是满级大佬回到新手村,把人打个落花流水。 能叫这样的大佬一声师父,怎么看都是他赚到了! 大概一个小时,出租车停在了时宜大厦楼下。 司清自己拎着红酒箱下车。 小齐想帮他拿着,突出他司大律师的身份。 但他不愿意,仍然坚持自己来。 这是要送给时总的见面礼,怎么能假手他人呢。 走进大厦之前,往一楼能映出倒影的玻璃多瞄了几眼。 发丝规整,西装笔挺,仪态很好。 这样,他才放了心。 两人来到前台,立刻有工作人员问:“有什么可以帮到您的吗?” “你好,找时总。” 司清临时回来搞突袭,不想让人知道,免得其他律所早做准备,也就没有预约。 他拿出名片,递了过去:“我是远光的司清,不知道时总有没有时间。” 前台恍然:“原来是司律师啊。” 她心想,怪不得有些眼熟。 作为行政,长期在前台见过各种各样的人,经常合作的各界大佬们早已眼熟,记在心里,免得接待时出了差错,让人对公司产生不好的印象。 这位司律师名声远扬,她早就听说过,不过听说司律师长年在国外,这才没有见过。 公司前天刚公布了明年的海外计划,司律师这时候来…… 肯定也是为了这桩合作。 明白了这层关系,即便没有预约,也主动拿起电话拨打内线。 她捂住说话孔,对司清说:“司律师稍等,我问一下。” “好,麻烦了。” 前台跟电话那头沟通几句,便挂了电话。 她面带歉意,说道:“抱歉,时总现在正在开会,大概要半个小时才能结束,如果您不着急的话,可以先到八楼的休息区稍作片刻,您要是着急,我可以帮您再跟时总的助理沟通一下,约个其他时间。” “我上去等吧,谢谢。” 司清没有思考,冲她点头示意。 小齐立刻开口:“师父,咱们……”时间多宝贵啊! 就他师父这个级别的律师,半个小时可是值几千块的。 自从他跟着师父以来,就没见过师父等别人! 司清扫了他一眼,他立刻闭了嘴。 两人一同乘电梯上了八楼,在休息区落座前,司清往总裁办门口望了望。 终于又回到了这个熟悉的地方啊,跟他印象中一模一样。 他无数次带着亲手做的饭菜来到这里,陪她一起吃饭、聊天。 每回都有熟悉了的人小声调侃,说时总的小娇夫来了。 这都要怪那天他在会议室里不小心喝了带酒的饮料,稀里糊涂地就窝到时总身上跟她撒娇,弄得整个会议室里的人都看了笑话。 说是笑话,但也不全是。 时总不嫌他那样丢人,就没人敢说一句闲言碎语。 公司里的女同事们听说了,还羡慕的不得了。 他就是喜欢跟时总撒娇,亲亲抱抱,窝在她怀里轻蹭。 这一回,他初高中都跳级过去,没有在高中跟时总见面。 在他的记忆里,已经十二年没有相见了啊。 这十二年,他凭借着先前的记忆和经验作弊,不仅躲过了令他痛苦的高中时代,成了许多普通人推崇羡慕、媒体争相报道的天才,成了顶尖的律师,还靠着几次股票与地产的起落赚的盆满钵满,身家早已经以亿为单位。 当然,后者不曾让外界知晓。 人们只知道他是远光最年轻的高级合伙人,华国最贵的律师之一。 虽然还是不及时总,但总比上一世的记忆强多了。 怎么说,现在也是个社会精英。 而不是那个被时总的谎言帮助才能拿的出钱给奶奶治病的穷小子了。 他跟时总结婚了很久很久以后,才撞破了那个善意的谎言。 那天,他从家里翻出几本有些旧的纯英版《经济学人》,无意间跟时总聊了起来。 许是时间太久了,时总说漏了嘴,说那还是高二时无聊随便翻翻的。 他直到三十好几,才知道,原来时总在那时就已经有了那么高的水平。 让他帮忙补习英语,不过只是给了他一个心安理得拿钱的借口。 他引以为豪的学识和学习能力,竟然什么都不是。 在时总面前,他没有任何可以与之媲美的优点。 他知道时总都是为他好,所以不会生气,只会觉得羞愧自卑—— 他不是一个在各种社交活动上能给时总挣到脸面的人。 相反,是他把时总的档次拉低了。 所以有那么一段时间,他很幼稚地以忙碌为由,拒绝陪她出席了几个活动。 而时总,看出他的自卑。 不仅没有责备他,反而好声安慰。 她没说什么老生常谈的“我喜欢你你就配”,而是眉眼一弯,笑看着他,一贯的张扬自信:“世界上压根没人配得上我,所以,我一定要选个我喜欢的。” 这很大程度上安慰了他,也不再过于纠结“配不配得上”这个问题了。 反而有点沾沾自喜,因为时总看中了他,宠了那么多年。 这回,依然配不上时总。 但至少能以一个光鲜的身份出现在她面前了。 重生之前,他二十二岁才正式毕业进入律所,对海外事宜并不了解。 大陆法系和英美法系有很大不同,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拥有足够的经验,所以时宜集团开发海外项目的前两年,他只能一点点积累经验,后来才能帮上忙。 这回,他在时浅渡出国留学的时候,也跟着把工作重心转移,早已经轻车熟路,可以提供给她最好的法律服务。 “这不是司律师吗?” 一道男声打断了司清的回忆。 几个同样穿着职业装的男女从总裁办的方向走来。 其中一人笑说:“司律师不是一直在国外发展么,回国这么大的事怎么一点儿动静都没有?难不成是国外不好混,回来找机会了?” 这话一听就不是好话,小齐脑袋顶的火蹭蹭地往上窜。 他阴阳怪气:“不就是我师父赢你几场大官司么,没想到李律师这么输不起。” 司清拍了拍小齐的胳膊,站了起来。 这一站,就让人看清楚了他身边的红酒箱。 李律师故意多看好几眼:“看来国外是不太好混,咱们司律师都学会送礼了。” “我以为李律师会不欢迎我回来,看来是我想多了。” 司清不急不恼,脸上都没几个表情。 他嗓音清润低沉,泛着淡淡的凉意,很是好听。 “毕竟,我回国难免会影响李律师的口碑。” “……” 李律师表情一僵,脸色难看的很明显。 这个毛头小子,明摆着是说他还会继续输官司! 想他从业二十多年,在圈子里名字也是响当当的,当年输给一个才二十岁的小孩儿,比他儿子都大不了几岁,连续两年输了三次,他脸都丢尽了,被人嘲笑了好一阵子。 “呵,希望司律师现在的实力还能配得上你的张狂。” 他恨恨地撂下句话,就带着自己的团队离开了。 “师父,你也太酷了!” 小齐忍不住喝彩,心中直呼解气。 司清没有回话,一转身就跟站在办公室门口的时浅渡撞上了视线。 猝不及防,一点儿准备都没有。 他垂在身侧的手指猛地攥紧,顿时,连一双手该放在哪儿都不知道了。 耳根也在对方略带笑意的注视中渐渐转红,心脏砰砰直跳。 预想过无数次重逢的场景,也做过很多心理建设。 他以为独自经历过那么多风雨,就可以在她面前变得稳重。 直到此时此刻,他才意识到…… 他在时浅渡的面前,还只是熟人口中那个会撒娇的小娇夫。 真想被她抱一抱,赖在她的怀里。 与她一起入睡,又在熹微的光线中醒来。 等等。 他刚才说话那么毒舌,会不会给她留下不好的印象? 身为律师,工作上犀利是加分项,但生活中处处如此就会讨人嫌了。 他心间忐忑纠结,告诉自己,一会儿一定要谦逊温和一些。 他希望自己在时浅渡心里,能留下一个“专业稳重又为人低调温和”的良好形象,让时总觉得他是一个好的选择,不仅可以在法律专业层面上辅助她,也可以在生活中成为她的最优选。 “师父,那个好像是时总吧?” 司清应了一声,偷偷深吸了一口气。 平稳了跳动的过分剧烈的心脏,才拎着红酒箱上前。 他很有礼貌地说:“时总你好,我是远光律所的司清,这位是我的助理小齐。” “你好,自我介绍就不用了,大名鼎鼎的司律师我还是认识的。” 时浅渡笑着比划了一个“请”的手势:“请进吧。” 她跟司清同岁,这会儿也是二十五岁。 但她没有跳级也没有提前毕业,是去年才从国外留学回来接受公司事务的。 一开始股东和公司高层们都不服一个小姑娘,她便花了半年时间让所有人心服口服,现在开始着手布置海外的布局,正是关键时刻。 “时总谬赞了,只不过小有成就。” 司清说的极是谦逊。 小齐跟在旁边直瞪眼睛。 这叫小有成就?? 那恐怕他这辈子是做不到小有成就了。 师父不是自大狂妄的人,但也没自谦到这种程度过吧。 今天到底是怎么了,时宜有什么特殊的吗? “呵。” 时浅渡笑了一声,在两人走进办公室后,关上了门。 这男人,重生一回,经历变了身份变了,也开始学会跟她客套了。 应该是想给她留下个好印象吧? 可惜啊可惜,她最想看到的,其实是他脸红的样子。 相处那么多年,他应该是知道的才对。 她笑说:“司律师不用这么谦虚,谁不知道你从小就是天才,初中高中连跳两级,大学提前毕业,十八岁就入职远光,早已经成了业内的传奇。” “在时总面前,不敢班门弄斧。” 司清没有细说,只淡然沉稳地说了这么一句。 他知道的,时浅渡不是不能跳级,而是不想跳罢了。 她爱玩,想好好地享受自己的学生时代。 仅此而已。 时浅渡笑笑,没有接话茬。 她坐到会客的沙发上:“你们随意坐吧。” 司清和小齐都坐下后,她又说:“司律师过去几年一直在国外,没想到突然回国,还主动来见我,我们时宜竟然有这么大的面子,其他公司恐怕要羡慕死了。” “哪里的话。”司清沉声说,“有时总带领时宜,我认为海外的发展必定未来可期,这才想着抢先一步,谈成跟时总的合作。” 小齐的眼睛瞪的更大了。 平时连客套话都不怎么说的师父,今天开始拍马屁了! 司清把木质的红酒箱放到标致的玻璃茶几上,往时浅渡面前稍微推了一点儿。 他抬眼,清冷悦耳的嗓音中,藏着一丝淡淡的期待。 “听说时总喜欢酒,我就特意选了一款,不知道合不合您的心意。” 小齐惊悚得说不出话了。 师父竟然跟一个同岁的人用了敬语! 他盯着红酒箱,想着里面那瓶价值不菲的红酒。 想到那一串数字,就算钱不是他出地,他的心依然在滴血。 这么贵的酒还能不合心意么?! 时浅渡当着两人的面打开箱子,拿出酒瓶看了看。 她笑道:“是我最喜欢的酒,司律师有心了。” 抬眼往男人身上一扫,便发现他沉静的双眼染上了一丝愉悦。 似乎被她夸奖一句就高兴得很,耳根微微发红。 “时总喜欢就好。” 借着记忆投机取巧,想来是能跟时总快速拉进距离的吧? 他这么想想,心里就钻出了花儿似的开心。 “你应该也看到了,我刚跟李律师的团队碰过面。” 时浅渡一边说,一边当着两人的面打开了木质的箱子,拿出酒瓶看了看。 而后把酒放在手边。 “嗯。”司清沉沉地应了一声,不急不缓道,“但我相信,我是时总的最优选。” 而且,是工作与生活的双重最优选。 他重活一世,自诩是世界上最了解时浅渡的人。 了解她的一切喜好与习惯,也好好地跟她磨合了几十年,他可以从各个方面天衣无缝地配合她,而且,比重生之前做的更好。 那些自卑、矫情和无数需要时总包容安慰的地方,他都可以改掉。 这回,轮到他好好地照顾时总了。 说到工作,小齐忍不住跟着说:“时总,您肯定知道,涉外这块儿就没人比得过我师父。” 师父这么想跟时宜合作,那他肯定全力支持。 “当然,司律师是最好的。”时浅渡往后一靠,别有深意地勾唇笑了起来,“但最好的主动找上门来,才容易叫人多想,你们说是不是?” 话没说完,就见男人眉头微动,脸上流露出淡淡的酸涩。 一脸被人误解了的委屈模样。 “我希望时总可以相信,我只是看中时宜未来的发展,而没有什么……”司清诡异地停顿了一下,但还是以优秀律师极好的心理素质,沉声把话说完了,“歪门邪道的歪心思。” 义正辞严的话语刚落下,他自己先红了脸。 他确实有歪门邪道的歪心思。 而且,图的还是…… 他烫着一张脸,快速看了时浅渡一眼。 那眼神莫名显得心虚。 图的还是时总本人。 449 司清2 亲近她、讨好她。 第四百四十九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办公室里的气氛略显微妙。 时浅渡挑眉看着司清, 直到把他看得心中忐忑,才笑着坐直身子。 她手肘搭在桌上,撑住下巴, 笑道:“司律师想多了, 我没有说你歪门邪道的意思, 法治社会,你又是知名律师, 我相信你的职业素养, 肯定不是知法犯法的人,更不会有什么歪心思。” 司清的神色缓和些许。 但耳根的红润没能成功消退。 时总越是捧他…… 他就越觉得不好意思。 “感谢时总信任,我会拿出最好的专业水平为时总……和时宜服务。” 司清发现自己还是紧张, 过去那么多大场面就跟白经历了一样。 他总是把时总个人先于公司, 这不应该。 小齐眼珠贼溜溜地转了一圈。 察言观色中, 觉得时总很中意他们, 便从随身携带的包里拿出了电脑。 他笑呵呵地主动说道:“时总,那咱们……” “不着急。”时浅渡摆摆手, 拿起桌上的酒瓶,“司律师带来这么好的酒,不如咱们一起尝尝?” 司清的嘴唇微乎其微地翘了一下。 就知道她那么喜欢好酒, 多半是要提议喝一杯的。 就算不提议,他也会主动把话题往那边引引。 要知道, 时浅渡喜欢看他醉酒撒娇的样子,喜欢了几十年都不曾变过。 在她面前喝醉, 无异于色.诱, 她八成是会喜欢的。 而小齐这辈子就没喝过这么贵的酒。 他眼馋地咽了咽口水,还是说:“时总,我师父他从来都是滴酒不沾的。” 他把电脑放在桌上, 平时话多,工作中倒也积极不误事。 “如果您也有意向,我们不如先聊一聊正事?” 司清微微扬起来那么一丢丢的嘴唇,又落了下去。 沉静的面膜莫名黑了一点儿,带着寒气。 时浅渡快速扫了眼他不太好看的脸色。 想笑又不能笑。 她多了解司清啊,就是再细微的微表情她也能看得出来。 她收回视线,把酒放了回去:“行吧,那一会儿再说酒的事。” 但还是没有先聊工作。 而是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唠起了家常。 “听说司律师只在国内工作两年,刚站稳了脚跟,就开始为跨国项目服务了。”她眼带笑意地看着司清,“先去了加州,在那儿呆了四年?” 司清应声:“也不算待了四年,只是在那边的时间比较长。” 时浅渡点点头,脸上笑意更甚。 她一手撑着下巴:“那真巧,我那四年刚好在加州上学。” 司清心头一跳,为了让自己平静下来,动了动身子。 就算知道对方找不出必然的联系或者绝对的证据,握在一起的手指还是紧了一下。 他逼迫自己沉静,眼神坦荡地跟时浅渡对视:“是么,那确实很巧。” “是啊,说不准……” 时浅渡歪歪头,唇角不断上扬。 她笑:“还在哪个街头巷尾打过照面呢。” 司清抿抿唇:“那就不得而知了。” 很多时候,说的越少错的就越少。 所以,他的话慢慢少了起来。 他可不想让时浅渡知道,几次在学校里叫别的学生帮他送花的人是他。 要是被发现了,岂不是像个臭变态…… 他的工作很忙,为了能成为最好的,更是逼迫自己把大量精力投入到工作中,时常加班,忙的脚不离地,永远有干不完的活儿。 偶尔休息那么一两天,就会到时浅渡在的大学里逛一逛。 去了两次,发现她很喜欢在草坪前读书,后来再去的时候就总是买一只玫瑰花,拜托别人带给她,看到她拿到手里后,再偷偷地离开。 时浅渡见他的神色微沉,又问:“后来呢,最近这两年在哪儿忙?” 司清顿了顿,抬眼看她一眼。 似是有些不好说。 但越不说越显得刻意。 他双手交握在一起,拇指在手背上磨搓两下。 “这两年主要在伦敦。” “噢,那更巧了。”时浅渡往前凑了一点儿,“我前两年也在伦敦,念了一年多的研。” 她眼尾上挑,跟人拉近距离时,带着一股难以忽视的压迫感。 漂亮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司清有些不敢看对方的眼睛,便微微压低视线,盯着她的下巴。 他知道时浅渡的直觉非常敏锐,怕她猜出自己的用意。 “是很巧。”他压下局促,气定神闲地说,“我跟时总可能会有很多共同话题。” 其实,他以为时浅渡会在国外读完本科就回国,就像重生前一样。 他没想到四年之后,她又去英国读了个研,一半为了结识精英,一半为了享受生活,毕业后也没有立刻回国,而是跟赵令曦在欧洲玩了大半年的时间。 她们的微博上隔三差五就发上许多美食美景和有趣的事,肆意而快乐。 他也就恍然明白了,认识他,影响了时浅渡的生活。 是他耽误了她的选择,她本来可以拥有更丰富的人生经历。 虽然这次他做出了不同的选择,没有成为累赘,但他还是内疚了很久。 内疚又难过。 他时常会想,如果时浅渡选择了其他男人,生活是不是也会不一样。 所以,他才要更加倍地努力,要走到金字塔的顶尖上。 他不想再拖累她了。 “这倒是,如果合作,一定会很顺利。” 时浅渡装模作样地点点头。 然后看着司清的眼睛,咧嘴笑道:“毕竟我们过去的选择都那么默契。” “……” 一旁的小齐越想就越觉得不对劲儿。 他闭着嘴,不敢多说话。 一双眼睛转来转去,神色微妙。 而司清脸颊不由得发烫,多少有些难为情。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虚有了心理作用,他总觉得自己被看穿了。 他想,时总应不是那么自恋的人吧,听到行程一致就觉得是为了她。 就算猜到了真相,只要不明说,他就得把这个糊涂装下去。 “时总的意思是,接下来要祝我们合作愉快了?” 他敛敛神色,把话题尽可能地往回拉。 再继续刚才的话题聊下去,早晚要被发现了端倪。 时浅渡凝视他片刻,起身从一旁的酒柜里拿出开瓶器,一不做二不休地就把司清带来的红酒打开,倒进醒酒器里轻轻地晃了晃。 她看着酒红的液体在容器中涌动,说:“你这么说也不是不行,那我们来庆祝一下?” 小齐壮着胆子插话道:“时总,我师父真不是不给您面子,他从来都滴酒不沾。” “……” 司清的唇角又动了一下。 小齐太忠心了,大老板都敢替他得罪。 “可是公司很多高层都已经在合作律师的选择上有了比较统一的想法,我虽然坐在这间办公室里,但也不能独断专行,要是想选司律师,可不是一句话就能了事。” 时浅渡就是故意让司清喝酒,想借着醉酒逗弄逗弄他。 所以,自然不会让步。 况且这不也是司清本人希望的么? 她翘起唇角:“不知道司律师为了跟我们时宜合作,能做到什么地步呢?” “师父,这……”简直是欺人太甚! 小齐心中愤愤不平。 他师父的地位,别人恨不得求着供着。 这时总倒好,说了两次不沾酒,就跟没听见一样,逼着师父喝酒! 没想到时宜这么大的集团,总裁竟然只会这套落伍的酒桌文化。 司清侧首睨他一眼,让小齐禁了声。 他清楚时浅渡的性子,有时候越是看人不愿意,就越是想要把人逗弄一番。 不过,一旦对方拒绝到了三次,她也就不会再为难了。 还真是多亏了她这性子,才能照着他认为最好的计划走。 重生之前,时浅渡就没少逗弄他。 他一开始什么都记不住,久而久之,慢慢适应了一些。 只喝一点应该不会失态,也不会暴露自己的秘密。 这遭之后,还能以“失态”为由头,再请她吃饭。 一来二去的,自然而然就拉近了距离。 搭在手背上轻轻磨搓的拇指顿住。 他思忖几秒,抬头看向时浅渡:“既然时总这么说,我当然不会拂了您的面子,只是我酒品可能不太好,如果冒犯了时总,还希望您能见谅。” “这是当然。”时浅渡耸耸肩膀,“不过我相信司律师这么周到谨慎的人,不会做出冒犯的事。” “师父……” 小齐的语调都变了一变。 又惊讶又委屈的。 嘿,亏他以前替师父挡过那么多的酒。 感情师父不是不能喝酒,而是只能跟特定的人喝酒,是吧? “你今天先回去吧。”司清眼神一扫,“忙活一天了,正好回去休息,倒倒时差。” “……” 得,更委屈了。 果然他就没有喝好酒的命是吧? 亏他这么为师父着想。 “别呀,来都来了,不如一起喝一杯,然后再一起聊聊细节。” 时浅渡故作不知司清的“酒后失态”会有多失态,东道主一样邀请小齐留下。 她从办公室的酒柜里拿出一只玻璃杯:“你说呢,司律师?” 这回换司清委屈了。 时浅渡看不出来,他是想跟她独处么? 还想趁着这个机会…… 他面色寒了一点儿,对小齐微敛了下眉头:“万一两个人都喝醉了,明天的工作还做不做了?” 小齐“咕噜”一声,咽了下口水。 师父这不是要生气了吧。 “好的师父,我知道了!” 他立马起身,飞速把电脑装回包里,拖着行李箱就往外走。 “万一有什么事师父你给我打电话,再见时总!” 门被关上,脚步声渐远。 时浅渡低笑一声,倒了两杯酒,把酒杯递给司清。 她眉梢微挑:“很期待这次能跟司律师合作。” 司清垂眼,看着在杯壁划过的暗红液体。 他微不可察地深吸了一口气。 早就习惯了酒,只喝一点,肯定不会出大乱子。 最多么…… 也就是跟她撒撒娇。 他抬手,与时浅渡轻轻碰了个杯,声音清脆。 “那就预祝我们合作愉快,时总。” 醉酒是他最大的弱点。 但他不介意把自己唯一的弱点展现在时浅渡面前。 于是扬头,浅浅地抿了一小口。 “时总,我酒量很差,您多担待。” 微涩的红酒下了肚,他趁着酒精还没“入脑”,按了按太阳穴。 然而话音刚落,冷白的皮肤上就泛起了薄红。 他昏昏沉沉地用手掌撑住发红发烫的脸颊,看着时浅渡。 但没说话,就那么云里雾里地看她。 偶尔轻轻眨巴两下眼睛,长长的睫毛颤动。 加上眼尾的红,显得十分眷恋。 “司律师这就醉了吗?”时浅渡在他眼前晃晃手掌,“为什么这么盯着我看?” “当然是……”喜欢你啊。 仅剩的一丝丝理智把秘密掩盖了下去。 他闭了闭眼:“不能告诉时总。” 男人衣着得体,干净整洁。 修长的双腿规规矩矩地摆着,背脊挺直,保持着较好的仪态。 嗓音也依然冷清,只是带着醉意,尾音上扬时像是撒娇。 就跟猫咪用尾巴扫过手心一样,慵懒又有点儿黏人。 “呵,不能告诉我就算了,我不会强人所难。” 时浅渡伸手,轻抚上他的耳朵。 她笑说:“司律师醉酒了的样子倒是可爱。” 男人没有躲开,任凭她的指肚在耳朵上缓缓地磨搓,还一点点地趴到了桌上,把脸枕住自己交叠的胳膊,方便她的动作。 似是因为一句“可爱”而开心,唇角轻轻翘了一下。 他低声嘟哝:“时总,我已经不是可以用可爱这个词的年纪了。” 脑子里迷迷糊糊地想—— 喝醉了果然有用,时总夸他可爱了。 口是心非。 时浅渡无声地笑,手指慢慢托起他的下巴。 拇指抚上温软的嘴唇,故意蹭了蹭。 在外人面前生人勿近的清贵男人非但没有避开,还动唇亲了亲她的手指。 动作轻微,并不冒犯,却饱含情谊,像是在主动亲近她、讨好她。 漂亮的桃花眼一片迷蒙,浮着淡淡的水雾。 醉醺醺的,眼尾绯红。 正当时浅渡想把人带到自己怀里时,司清却突然往后缩了一点儿,跟她拉开了距离。 时浅渡挑眉,意外道:“怎么突然躲开了?” 她靠在柔软的沙发上,在他十分熟悉的环境里冲他招了招手。 “快过来。” “……” 男人性感的喉结滚了滚。 有那么几瞬,他似乎分不清这是过去还是现在。 他无数次在这间办公室里与时浅渡相见,偶尔还会做出点儿不该有的荒唐事。 桃花眼如坐云雾地眯了半晌,才分辨出情况。 司清没有上前,而是摇了摇头。 “不行,男人不自爱,就像烂白菜。”他抿抿红润的嘴唇,嗓音低沉湿软,有些撒娇的意味,“我得矜持一点,不能让你觉得我是随便的人。” 450 司清3 露出恶劣的笑意。 第四百五十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我得矜持一点, 不能让你觉得我是随便的人。” 男人说话间,又往后缩了一点儿。 他看起来保持着理智。 可哪个保持理智的人会把这种话说出来呢? 时浅渡没忍住笑出声音,靠在沙发背上, 拍拍自己身边的位置。 她用哄骗的语气说:“我知道你不是随便的人, 也不会觉得你随便, 你过来一点儿。” 司清半信半疑地眯了眯眼睛,似乎在思考真假。 就他现在的脑子, 哪里想的明白。 “真的吗?” “真的。” “唔。”他低低地应了一声,神色还有些狐疑,“让我过去干什么?” 桃花眼从上到下把时浅渡扫了一遍。 手臂相交搭在一起, 手指抓住自己的衣袖。 “不会是……有所图谋吧?” “嘁, 我能图你什么,瞧你那防备的样子。”时浅渡撇撇嘴唇,挑挑拣拣地看他,“你这么大个的人, 还怕我吗?” “你图我什么, 你自己还不知道么?” 司清脸上红扑扑的,语调听起来很是委屈。 他用很小的声音嘀咕:“指不定被你……欺负成什么样子。” 时浅渡又气又笑, 挑起眉头:“嫌我欺负你?” 这男人, 恨不得八百个心眼子,还给她委委屈屈的装可怜。 在她面前喝酒,还赶跑了小齐, 不就是为了找机会跟她多接触、跟她撒娇么。 要不然,以他这身份地位还能拒绝不了“酒桌文化”? “你这回不主动过来, 以后就别想再接近我。” 男人的眉宇动了动。 虽然时浅渡总是欺负她,但总不能第一次见面就惹她不高兴。 况且么……他也挺想跟她亲近亲近的。 故作矜持地犹豫几秒后,他起身, 脚步虚浮地走到时浅渡面前。 一米八多的个子,摇摇晃晃的。 不知是真没走稳还是故意的,皮鞋磕到了桌角。 他一个趔趄,膝盖跪在了沙发上。 几乎跌倒在时浅渡的怀里。 时浅渡微微扬头,懒洋洋地笑话他:“故意摔倒这种剧情未免太老套了吧?” 话音刚落,男人就彻底跌到她身上。 因醉酒而发烫的脸颊贴上她的脖颈,因为害羞,眼皮颤了颤。 他强调:“这才是故意摔倒。” 说完,又撑着沙发起身。 他别眼看向一旁,眼下直发烫。 时浅渡抬起手臂,轻轻勾住他的腰。 薄唇似贴非贴地凑到他的耳边,发出低低的笑声。 “摔都摔了,允许你摔久一点儿。” 司清嘟了下嘴唇,用很小的声音说:“想抱我就直说,就知道找借口。” 他还抬眼,颇为幽怨地嗔了她一眼。 那小眼神儿,透出股怪是撩人的娇嗔劲。 “好好好,想抱你。” 时浅渡搂在他腰间的手臂紧了紧,让他放心大胆地松懈力道。 身量修长的男人就这么乖乖地顺着她的力道,坐着沙发,靠在她的身上。 下巴轻轻地搭着她的肩膀,无意识地蹭了蹭。 那是一种刻在骨子里的亲昵和依赖感。 时浅渡心中一暖,侧头亲了亲他的耳廓。 她笑:“投怀送抱。” “才、才不不是我酒后失态投怀送抱。” 司清抓住她的手指,不满了起来。 他纠正道:“是你先让我过来,是你先勾引我的。” “呵,这就开始甩锅了?” 时浅渡在他腰上掐了两下。 男人轻微动了动,比起躲她,更像是轻蹭。 “别掐我了……” 时浅渡低斥:“就知道撒娇。” 虽是呵斥,但显然心情极好。 看在这个男人一见面就主动借着醉酒跟她拉近距离的份上,不跟他计较。 她把人抱在怀里,温热的触感透过薄薄的衣料传递过来。 与喜欢的人相拥时,只需要这么一点儿温度,就会让人满是愉悦。 更别提男人这么乖软听话。 “时总……” 呼吸喷洒在她的耳边,带着些许若有似无的酒香。 司清无意识的声音略带沙哑,只有两个字,却处处都是缱绻的情愫。 渐渐地,嗓音越发模糊了。 他低低沉沉软乎乎地喃道:“时总,我困了……” 说话间,还往她身上又凑了凑。 别提多黏人了。 “困就睡觉吧。”时浅渡拖住他的背脊,让人躺在自己腿上,“我陪着你好了。” 她看到男人抬起手掌,看起来是想保住她的腰。 但还没碰到她,就又乖乖放回一旁。 很克制,最多只是撒撒娇,而没有放任自己做出过于出格的事。 这男人,每次都让她心中怀疑,到底是真醉还是假醉。 说他真醉吧,他又在很多时候保有理智,灵活的脑子也在线。 说他装吧,那他一秒入戏的功夫真是吊打所有专业艺术生。 时浅渡走神了几秒,被细小的动静拉回注意力。 她瞧见,男人假意闭着双眼,搭在沙发上的漂亮手指…… 正一点点地往她的手边蹭。 每次只动一厘米,一点一点地拉近距离。 真是比三岁小孩还要幼稚。 时浅渡无声地把手往一旁收了收。 司清的睫毛颤了颤,显然是睁了下眼睛又闭上。 他嘴唇轻抿,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停顿几秒,手指又开始动了起来。 就在他还差两厘米就碰到她的手掌时,她把手放回自己身上。 “……” 一个快要一米九的大男人,忽然睁眼,赌气一般瞪了她一眼。 然后翻身,换了个姿势,背对着她。 “噗嗤。”时浅渡不由得笑出声,摸了摸他柔软的黑发,“好了,困就睡觉,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跟小孩子一样幼稚?” 司清心中气鼓鼓地想:就你不幼稚,就知道欺负我。 他沉默片刻,口齿不清地说:“如果哪天我在你面前不幼稚了……” 那我就不喜欢你了。 困意借着醉酒的劲儿席卷而来。 他的力气越来越小,后半句话在心中慢慢地消散了。 男人的呼吸渐渐变得平稳均匀。 别人都是睡着后显出几分幼稚,他倒好,竟是睡着了看起来比刚才还要稳重。 实在是醉酒之后太喜欢黏着她撒娇了。 时浅渡垂首,动作很轻地亲了下他的嘴唇。 他敛着的眉头舒展开了。 - “唔……” 司清拧拧眉头,终于在微弱的光线中醒来了。 他的头有点儿疼,说不好是因为酒还是因为时差。 对时浅渡的办公室太过了解了,以至于手指微微一动,就摸出了身下是办公室里的那张沙发。 “你醒了,司律师。” 略带调侃笑意的声音从办公桌的方向传来。 时浅渡停下敲键盘的手指:“早知道司律师这么一口酒就醉的离谱,就不让你喝了。” “离谱”两个字让司清彻底清醒了。 他撑起疲倦的身子,揉了揉太阳穴。 想回忆起自己做了什么,脑子里却是一片空白。 就连一点儿碎片都捕捉不到。 “抱歉。” 他看向时浅渡,发现办公室里的灯关了,只开着办公桌前的台灯。 而窗外漆黑,看样子,是时总在加班。 他敛了敛思绪:“我是做了什么……冒犯时总的事吗?” 跟那双笑意盈盈的凤眸对视的那一瞬,他就知道,八成是大事不妙。 这调侃的眼神,他可太熟悉了。 难不成是把自己的心思都说出来了?? 不应该啊,他对自己的自制力还是相当有信心的。 喜欢这种话…… 怎么能随随便便地说出口呢。 ……好吧,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毕竟他喜欢她那么多年。 “还是说,我跟时总说了什么胡话?” 时浅渡不答反问:“胡话?司律师觉得,自己会跟我说什么胡话?” “我觉得我应该不会说胡话,只是以防万一,问一问时总。”司清神色冷淡又十分正经,站起身来,沉声说道,“如果有,我跟您道歉。” “道歉倒是不用,毕竟是我要求你喝酒的,怪不得你。” 时浅渡一手搭在桌上,手指轻轻地敲打桌面。 而左手撑住下巴,露出促狭的笑容:“至于胡话么……你确实说了。” “……!” 司清心头一跳,抬起了眼。 喉结滚动两下。 呼吸不知不觉间自动屏住,嘴唇紧抿。 真把自己的心思暴露了,把“喜欢”二字说出口了? 如果说的是其他的,还能以喝醉了为借口。 可唯有这个,就算是醉酒,都难免会让人多想。 “我说了什么?” “你啊……” 时浅渡往后靠了靠,指在自己的身上。 喉结又滚动了一下。 司清脑子里少有的乱成了一大团,嗡嗡直响。 难不成他还对时总上下其手了?? 他隐隐约约地记得,一开始他确实有点儿分不清是过去还是现在,但想起自己如今“天才”的身份,就分辨出了时间,绝不会做出那种离谱的事情才对! 若真是那样…… 别说是借着醉酒拉近距离了,简直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他不敢呼吸,等待着结果。 额头上都在不知不觉间浮出了细汗。 时浅渡看他紧张成这样,笑眯眯地一本正经胡说八道:“你不小心摔倒在我身上,还倒打一耙,说是我勾引你,你才会摔倒露怯,跟我埋怨了半天。” ……太好了,这还能拿醉酒当挡箭牌。 司清无声地松了口气。 时浅渡挑眉:“怎么,司律师看起来像是松了口气?” 司清脸上有点儿红。 这都被时浅渡看出来了,她真是一如既往的眼尖。 他清了清嗓子,认真道:“您看错了,时总。” “是么,这个就算了。”时浅渡往前探了一点儿,眼神危险,“我怎么不知道,原来我坐在那儿,就算是勾引你了?” 司清垂了垂眼。 这确实像他喝醉了会说的话,毕竟…… 只要看到时浅渡,他就恨不得扑上去,扑进她的怀里。 他心里想着一出,嘴上的话依然沉稳:“我喝酒太容易醉,现在什么都记不起来了,真的很抱歉,我抱怨的时候还说过其他过分的话么?我一并给您道歉。” “我都说了,抱歉就不用了,谁叫是我主动要求你喝的呢。” 时浅渡耸了耸肩膀,递给他一瓶矿泉水醒酒。 她看着司清道谢后拧开瓶盖,在他喝水的时候再次开口,画风一转:“更何况,司律师嘟嘟哝哝埋怨人的样子……倒是别有趣味。” “……” 司清险些把水漏到衬衫上。 脸颊无声地烧了起来。 他能想象得到,自己是怎么“埋怨”的了。 - 时宜很快就跟司清展开了合作。 一开始工作比较多,时浅渡两人多以工作为主,没有很多时间聊其他的。 一来二去的,工作中倒是很快就相熟起来。 他们还是那么搭,配合的极好,效率很高。 而且交流之中,他总是觉得…… 时浅渡似乎对他有点意思,不知道是不是他太思念了所以生出了错觉。 司清见时机差不多了,就以“酒后失态”为由头,请她吃饭。 工作上的关系越来越紧密了,话也说过不少,可以开始往别处发展了。 地点定在一家高档餐厅里,时浅渡以前很喜欢。 他又提前预定了她喜欢的菜。 “时总,前段时间忙,没有来得及请您吃饭赔罪,您却依然在工作上这么支持我,我很感谢。”司清为了不显出自己的歪心思,有意说了许多客套话,“这家餐厅我出国前常来,希望您能喜欢。” “我很喜欢这家店。” 时浅渡喜欢酒,就点了一瓶好酒,醒过后浅饮两口。 她晃动酒杯,笑说:“虽然这种场合下自己喝有点奇怪,但司律师还是别再碰酒了。” 司清蹙蹙眉头,觉得有些奇怪。 时浅渡不是个会主动劝他不要喝酒的人。 相反,主动灌他逗他才是常态。 他压下心头的不舒服,告诉自己,这是因为他们还不是恋人,所以时总不会乱开玩笑。 想来也是,如果时总对谁都这么随便地开玩笑,他才应该不高兴。 这么一想,他收了心,不再胡思乱想。 “时总说的是。” 这时,时浅渡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她一看,是赵令曦。 “抱歉,我接个电话。” 通话键才被按下,听筒里就传来了充满兴奋的巨大声音。 赵令曦嗓门大,即便她没有外放,也能让司清听得清清楚楚—— “我的好姐妹,你不厚道啊!我喜欢的那个律师,司清,跟你们公司合作了一个来月了,你现阶段没让很多人知道也就算了,竟然都不主动跟我说一声!” 时浅渡很快调低了声音,笑看司清一眼,遮住薄唇跟赵令曦通电话。 她故意用能让男人听见的声音说了开头:“我知道你喜欢他,拜托你稍微小点声……” 司清心里炸开了锅。 他懵怔两秒,拿着餐具的手指渐渐握紧,直到指肚发白。 重生改变了他的经历,也因此改变了他人的态度么? 记得从前,赵令曦对他一丁点儿兴趣都没有,现在却是连时浅渡都知道她喜欢他了。 他知道她们两人的关系有多好。 如果很狗血地弄成三角关系,不仅他可能永远地失去时浅渡,还可能会让她失去最好的朋友。 他拧起眉头,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这种事最好直接说明白。 而且是越早说明白就越好,耽搁不得。 所以,在时浅渡挂了电话之后,他把餐具稳稳地放在一旁。 抬起头很认真地看她。 他故作不知赵令曦和时浅渡的关系,沉声问道:“时总,刚才的电话我不小心听到一点,对方是您很好的朋友吗?” 时浅渡点头:“是啊,她是我最好的朋友。” “那……”司清抿抿嘴唇,“我有点事想跟您说。” “什么事,直接说就行。” 司清有些难以启齿,可又不得不说,拖下去对谁都没有好处。 成年人还是应该直白一些,想说“不”就直接说明。 “我听到她刚才说喜欢我。” 他碰到的大事多了去了,却因为接下来要说的短短一句话而紧张得心中砰砰直跳。 还未开口,他脸颊发烫,耳根也多了一抹绯色。 搭在腿上的手指把大腿掐的生疼。 “可我不喜欢她,我喜欢的是您。” 说话的时候,仿佛时间都被静止了,四周的一切声音都被自动屏蔽。 只剩下眼前的人,和她似笑非笑的神情。 他生怕会遭到直白的拒绝或是嘲笑,也怕时浅渡会生气、会尴尬。 毕竟,他几秒前才干脆地拒绝了她最好的朋友。 这么一想,更是紧张到忘了呼吸。 黑白分明的眼眸似醉非醉,饱含情愫。 有雾蒙蒙的水光悄无声息地浮出,看起来楚楚可怜,又格外勾人。 似是在诱着旁人安慰,诱着旁人把他拥入怀中。 可时浅渡不仅不为所动,还突然一笑。 她一手撑着下巴,慵懒地挑起唇角,露出恶劣的笑意。 “你在说什么啊,司律师,我朋友跟我说喜欢的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了,她说的喜欢跟你理解的……好像压根不是一个意思。” 451 司清4 不喜欢就不应该睡我,睡了我就…… 第四百五十一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司清不知道应该露出什么表情。 头脑已经全乱了。 好似烈日当空时, 猛一抬头看向炽热的太阳,不见橙黄,只有无尽的白密密麻麻地蔓延, 淹没了思绪。 眼睛整懵地看着面前的女人,还保持着惊讶的模样。 大脑甚至无法下达命令, 就这么呆滞了几秒。 “你在说什么啊, 司律师”这几个字在耳边循环播放。 是啊,他在说什么啊。 好像搞砸了。 众人眼中完美无缺的司律师,这一世第一次经历这种尴尬的时刻。 又是在时浅渡面前,二十多年时间门在心中铸造的铜墙铁壁顷刻间门破碎了一地。 搭在大腿上的手指狠狠地掐了自己的大腿一把。 他强装镇定:“抱歉,是我想多了。” 刻意没有提起“我喜欢的是您”这么一句不合时宜的、仓促的告白。 他真怕时浅渡会立刻说出什么让他绝望的话。 “误会一下没什么的,只是司律师刚才未免太急躁了吧。”时浅渡淡笑着拿起酒杯,浅饮一口, “这也就是跟我私下里吃顿饭, 如果是工作时间门,太不专业了。” 司清抿抿嘴唇:“以后不会了, 时总。” 没有被说什么难听的话, 他本应松一口气。 可心中却没办法平静。 完全忽略掉了他那句“喜欢”啊。 比拒绝更让人难受的大概就只有“忽视”了。 成年人的世界,很多事情不用言说,大家就心知肚明。 他明白了什么, 心中愈发难受。 似有酸涩的液体往外淌。 一时之间门,没有人再开口说话。 气氛略显沉闷。 时浅渡随意逗逗人,心情很好。 一边吃着喜欢的菜, 一边抬眼看看沉默不语的男人,心中发笑。 她状似无意地问:“司律师今天请我吃饭,弄得这么正式,是还有别的事要聊吗?” 司清从低沉的情绪中回神。 别的事情……他已经说出口了啊。 他扫过眼前的菜。 停顿半晌, 摇了摇头:“没什么。” 时总喜欢吃这儿的菜,还是不要打搅她吃东西的兴致了,别弄得最后事情没聊成,还给她弄得心情很差,吃都没能吃好。 “时总您慢慢吃,等吃完我送您回家。” 说完,他觉得这话不太对,便又补充了一句。 “我没喝酒,刚好方便送您。” 时浅渡点点头:“那我就提前谢谢了。” “时总不用这么客气。” 司清的心情起起伏伏,上一秒还失落,下一秒又因此而高兴。 非亲非故,非上下属关系,送人回家多少带着点儿暧昧。 看来他不是彻底被拒绝了,而是被打个巴掌又塞个甜枣。 “我……” 他刚说出一个字,小齐就打来了电话。 “抱歉,我也接个电话。” 他冲时浅渡歉意地点点头,侧头接通电话。 “小齐。” “他们不是说明天上午吗?” “那你现在发给我。” “嗯,我一会儿回你。” 他话不多,言简意赅,很快就挂了电话。 原本就容易沉的面色凝了起来,眉头微敛。 由于今天没有工作安排,他没带电脑,只能用手机办公。 双手捧着手机,埋头到工作中。 时浅渡慢条斯理地吃了两口,说:“司律师,你工作忙的话不一定非要陪我,有事的话你请便,我自己也没关系。” 司清紧拧的眉头舒展开,淡声道:“小事,我很快就能处理好。” 他说得气定神闲,好似面临的是个几分钟就能处理完的事。 事实上,一顿饭的时间门里,一直在忙左忙右。 打电话、发语音、改动文件,整个人忙到顾不得坐在自己对面的人。 他只有尽可能集中注意力地快速处理完事情,才能腾出时间门。 所以,除去偶尔瞥两眼时浅渡的吃饭进程,顾不得其他。 直到她快要吃完的时候,司清才跟小齐又打了个电话,吩咐几句话。 沟通结束,他抬头问:“时总,您吃完了?” “嗯。”时浅渡擦擦唇角,“你忙完了?” “忙完了。” 司清把手机装进口袋,身上还带着处理紧急工作的紧促感。 他一共也没吃几口,但现在这情况,也没有让对方等他把饭吃完的道理。 于是他主动问:“时间门也不早了,我送您回家?” 一向稳重沉稳的司律师,怎么看都有些狼狈。 他道歉:“对不起,临时有工作,就把您晾在一边了。” “没什么,你们做律师的都争分夺秒,很正常。”时浅渡扬扬头,“来一趟也别饿着走,你稍微吃一点儿再走吧。” “噢,不用了,其实我不是很饿。” 司清扫过已经冷掉的饭菜。 先前他跟时浅渡一起一步步成长的时候,经常叮嘱她按时吃饭、给她定外卖或者亲自做饭送到办公室里,连带着他自己的生活也非常规律。 而这些年,他为了让自己变得更好,经常废寝忘食,熬出了胃病。 吃少了感觉不到饿,有时候明明一天都没吃饭,却怎么也咽不下。 吃太急、太凉、太辣都不行,时不时的疼上一阵。 有时候回想那些事,他觉得自己太着急了。 可不着急,又怎么能赶得上时总呢? 他垂眼,敛去神色:“我送您回去,今天真的很抱歉。” “道什么歉。” 时浅渡没再坚持,起身拿起手机,转身往餐厅外走去。 她说:“你如果因为私事晾着自己的客户不管,我又怎么放心把公司的事情交给你呢。” “……” 司清跟在她身边,动了动唇角,无声地苦笑。 时总这是还只把当成合作对象啊。 时浅渡的别墅距离餐厅不算很远,也就不足半小时的车程。 他们一路上没怎么交流,气氛略显微妙。 司清把车开进别墅区,看见那栋熟悉的房子,紧握了下方向盘。 他稳稳地停好车,但没有立刻打开车门。 “到地方了,时总。”他顿了顿,又道,“我今天……” “你今天其实不用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 时浅渡坐在副驾驶上,也没有立刻要下车。 “我想送您回来。” 司清想说,他愿意为了时总变得狼狈。 做那一切他都乐在其中。 他手指轻轻地点在方向盘上。 了解他的人都知道,这是他紧张的表现。 “而且我怕有的事,不在说出口之后立刻讲明白,就再也没机会了,毕竟您如果想避开我,有无数种方法。”他颇为认真地看向时浅渡,“我在餐厅里说的话,您其实……” “我知道你的意思。”时浅渡笑了一声,“司律师,你是大家口中的天才,十八岁就进入社会,还是律师这种做到一定高度就能见遍了纸醉金迷的行业,而我从小就有各种各样的机会参加不同的聚会、酒局饭局……我们谁都不是小孩儿了,你说是吗?” 司清低着头:“嗯。” “我能看出来,司律师不是个随便玩玩的人。” “您说得对。” 司清以为这是在夸奖他,唇角微不可察地翘了一下。 他看向身边的人,言语真诚:“我是认真的,时总,这段时间门我们合作的很好,相处的也很愉快,我希望您能考虑考虑我。” 时浅渡胳膊撑在车窗旁,拖住下巴。 目光看着窗外的路灯。 司清见她没有立刻回话,又道:“我知道您工作很忙,如果我们试着相处的话,我会把工作节奏放缓一些,肯定不会要求您为了感情的事影响事业,我做饭还不错,家务也做的很好,可以从旁做辅助。” 时浅渡扭头,侧眼笑看他。 她淡声说:“那些都可以交给阿姨做,司律师这个价格做那些太浪费了。” “……” 司清的眼眶无声地红了。 舌战群儒的嘴皮子功夫在她面前从来施展不出来。 他呐呐道:“不是说,做饭之类的蕴藏着感情会不一样么。” 他就是愿意为她做那些啊。 怎么能用金钱来衡量,又怎么能把他…… 跟家政阿姨做类比呢。 上一世,她也是这么想的吗? 他有一瞬间门,产生了巨大的自我怀疑。 他不知道自己上一世是不是活成了个笑话。 “你也相信那些吗?”时浅渡故作惊讶,“我以为,以司律师这种冷静严谨的性格,又看过那么多支离破碎的关系,不会相信什么爱不爱的。” “我相信。” 司清回答的很果断。 想到自己经手过的几个财产分割案子,神色变了变。 他又说:“如果时总是担心那些,都可以起草协议。” “你是个正经人,但我呢,不是个会很安定的人。” 时浅渡摆摆手,一样样地跟他说。 她道:“我不想浪费你的时间门,所以要提前跟你说明白,我不喜欢孩子。” “我也不喜欢孩子。” 时浅渡笑看他一眼。 这语调是沉稳,但怎么跟抢答似的呢? 她又说:“我也不想结婚。” 同样的身份重开一局,按照老样子再走一遍有什么乐趣。 换一种活法说不准会更有意思一些。 “……” 这回,司清沉默了下来。 他看起来很不能接受这点,神情变了又变。 “我能……知道是为什么吗?” 他因为“影响时浅渡的选择和发展”悔恨了很久,所以,有机会重活一世,他才会这么努力,就是为了能以更好的状态陪伴在她身边。 可如果告诉他,她其实连结婚都不想结…… “想不想结婚还需要为什么吗?”时浅渡笑道,“你想结婚,又是为什么呢?” 司清眨眨眼睛,压下酸涩感。 他低声答:“因为很喜欢时总。” “喜欢就要结婚吗?有感情的话怎么都不会分开,没感情的话结了婚也可以离。” 因为想跟你有个家啊。 司清很想这么说。 但他明白,想要在这种话题上说服对方是很令人厌烦的。 喉结滚动,他终是说:“时总说得对,不结婚。” 时浅渡停顿几秒,打开了车门。 她说:“你看起来挺勉强的,还是考虑清楚再说吧。” “我没有……!” 司清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又在反应过来后,松开了手。 他有点着急了,桃花眼红了一圈。 “不结婚,不要孩子,我只是喜欢您,不贪图别的。” 他在时浅渡面前总是不自觉变得卑微。 好像还是那个跌跌撞撞的少年。 有那么几刻,他甚至想,拿起在餐厅没喝完的酒给自己灌一口好了,然后借着酒劲儿把那些不敢说的话、不敢发的疯都在她面前表现出来。 可他已经在时浅渡面前失态过两次了,不能再来第三次了。 那天,他醉酒后在办公室里醒来,被调侃了几句,心里又害臊又羞耻,更多的是一种美滋滋的欣喜,因为他喜欢被时浅渡逗弄,他觉得那是他们之间门的情趣。 可第二天在公司里开会,他心心念念地跟她打招呼,却只得到了跟所有人都一样的回应。 懒散而又公事公办。 他那时才恍然反应过来,自己不应该见面就在她面前喝酒的。 那显得他很随便也很不专业,绝不算是什么好事。 尽管那天确实是时浅渡主动要求他喝的。 他心理上依赖她,无法把她当成陌生人,所以见面后依然亲切。 所以不介意在她面前露出弱点,露出最柔软的地方。 可在时浅渡的眼里,他只是个陌生人罢了。 现在呢,则是相互熟悉,或许有那么一点点好感的合作伙伴。 他不能继续在时浅渡面前失态了。 司清跟着下车,撞上车门。 他哽咽道:“我是认真的,时总,我都听您的。” 时浅渡站在别墅前,回头看了他几秒。 “那进来吧。” - “时总,嗯……时总……” 在外永远一丝不苟的冷淡男人面上染着不正常的红,不住地低喃。 身上名贵的西装裤早已凌乱,没有被丢到一旁,而是松松垮垮地坠在身上,更有一种被人撕破了矜持的凌乱美感。 他一手抓着枕头,一手遮挡在眼前,也遮住了眼底的水光。 “司律师那么急匆匆地做完工作,晚饭都没吃几口……” 时浅渡一如既往的兴起了恶劣的小性子。 她故意停住,笑问:“就是为了被人这么对待吗?” 司清有点儿委屈。 他咬住嘴唇,没再哼出声了。 “别咬嘴唇啊,刚才不是挺开心的吗?” 时浅渡垂首,轻轻吻在他的唇畔。 一边亲他,一边握住他的手腕,把遮挡在眉目上的手掌按到一旁。 唇舌去撬男人的牙齿,温柔地侵略。 男人抵抗不了她,不出几秒就低哼着张开了嘴巴。 “呜。” 他低低地呜咽,因为此时的模样太过狼狈,不好意思与她对视。 沾着水珠的睫毛扇了扇,却遮不住眼尾的红。 他实在忍不住低喃:“时总……” 没说别的,但这么两个字搭上婉转的语调,一听就知是邀她上前继续。 “我还以为司律师是个正经人,没想到也是随便勾勾手指头就能一步到位啊。” 时浅渡勾起唇角,说话间门让男人眼眶里又见了水光。 也不知道是因为她稍微用力还是因为她口中的话让人难过了。 “我……”司清哽了一下,“我不是随便的人。” 还不是喜欢她,还不是因为在乎她,就不合时宜地火急火燎地告了白。 他也没想到今天几个小时的功夫,就会发展成这样啊。 可他就是……拒绝不了她啊。 谁知道故作矜持拒绝掉是什么后果啊。 “是么?” 司清点点头,又别开了脸。 他低喘:“您要是不信,怎么都不会信我。” 这表情姿态,怎么看都是一肚子委屈。 “更何况……嗯。”他勾住时浅渡的脖颈,嗓音沙哑地在她耳畔说,“正在要我的不是时总么?我是特别喜欢您才愿意这样,可是时总却能对不那么喜欢的人也做出同样的事,怎么看都是……时总比较随便吧?” 呵,看来还是太清醒了,还有心思捋逻辑。 时浅渡低笑,不正经道:“是啊,恭喜你喜欢上了个对谁都随便的人。” “……” 司清鼻尖一酸,差点难过到掉眼泪。 她怎么能在床上说出这种话呢? 他气息不稳,嗓音里多了些湿濡。 “时总,您骗我。” 不是的,时总才不是那种人。 时总对他……可专一了。 她模样好,事业好,性格好,又强大又温柔,品行也是圈子里出了名的好。 过去,不知道有多少臭男人一边嫉妒他一边骂他呢。 想着想着,水珠从眼角往下滑,落进枕头里。 染着浓重粉晕的桃花眼就跟水洗了似的,湿漉漉的,泛着光亮。 “呵……骗你怎么了?” 时浅渡缓缓抹去他眼尾的水光。 心中不由得叹,小司清哭鼻子时还是这么好看啊。 她亲亲男人的耳朵:“怎么还掉眼泪了呢。” 司清害臊又难堪地扭头,把大半张脸都埋在枕头上。 他问:“所以是逗我的是吧?” 时浅渡没有说话,掐住男人的脖颈,亲了上去。 柔软的唇舌纠缠在一起,缠绵悱恻。 她低声开口:“专心一点儿。” 司清嗔瞪她。 分明是她先说起话的。 “好啦,看把你委屈的。”时浅渡好笑地摸摸男人的头,一边亲他一边好声地哄,“先不逗弄你了还不行么,好好享受。” “……” 司清头脑昏乱地胡思乱想—— 她还是这么温柔啊。 他依然完全抗拒不了她,尤其是在压抑了多年感情的情况下。 没有用太久时间门,就已经被折腾的一塌糊涂,满身狼藉。 因为那些温柔,身上和心里都满足的要命。 “时总。” 他哑着嗓音唤了一声,疲倦与餍足掺杂在一起,格外诱人。 见时浅渡的表情也很愉悦,便窝在她的颈窝蹭了蹭。 这种时候最好忽悠人了,有什么想要的,就得趁机吹吹耳旁风。 于是他撒娇似的说:“时总睡了我,得对我负责。” 时浅渡捏捏他的颈子:“你说什么?” “您该不会不打算负责吧?” “司律师学法律,告诉我这需要负责什么?” 时浅渡似笑非笑地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微微挑起眉角。 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把玩他的头发,漫不经心。 她歪了下脑袋:“嗯?” “……” 司清手指攥紧了一下,但没像最初听到类似的话时反应那么大。 他似乎认清了现实,不再做过多的奢望—— 毕竟,从前他们也是暧昧了好几年的时间门,才正式在一起。 时浅渡大概不是个把感情看得太重的人,又或者说,她自由惯了,不喜欢被什么人或事拴住,上一世能让她愿意给他一个身份一个家,已经是她的偏爱了。 他可以从一个见不得光的地下情人开始,表现得好,应该能得到她的爱吧。 只要不是把他藏着掖着的睡了几年,转头跟其他人结婚了,他都可以接受。 于是他说:“你情我愿,不需要负责。” 理智上想明白了一切,话说出口还是会难过。 “不结婚,不要孩子,也不要身份,我知道的。” 司清凑过去,抱住时浅渡的腰,把脸埋在她的颈窝处。 他沉声说:“我会比任何人都让你省心。” 需要他藏起来,他就乖乖躲好。 不想曝光他的身份也没关系,他可以等。 他会很听话很听话。 所以,不要再找其他人了。 留他在身边,随叫随到。 “不管时总想做什么,我都会让你满意的。” 他那么了解时浅渡,相信自己可以做得最好,无人能及。 时浅渡垂眼,任凭男人亲昵又依恋地窝在她身上。 她还以为司清又会委委屈屈地跟她哭鼻子呢。 没想到,情绪稳定下来后倒是足够冷静,伤心难过都不表现出来。 又或者说,不敢跟她表现出来。 他就那么眉眼低垂地“推销”自己的好,与她表忠心,告诉她,他会是最优的选择。 谁能想到,外人眼中的天之骄子,为了跟她在一起,甘愿这么低声下气呢。 时浅渡回抱住司清的腰,把温温软软的男人抱在怀里。 她调侃道:“这么悲观啊,把我想得那么坏。” 司清一听这话,心中微动。 心尖尖上冒出喜悦,似是有什么破土而出。 “时总本来就那么坏。”他沉稳的语调又变回了撒娇的样子,沙沙的嗓音莫名撩人,“如果不是坏人,不喜欢就不应该睡我,睡了我就应该负责。” 时浅渡轻笑,在他软乎乎的黑发上揉了揉。 “司律师说的有道理。”她问,“那我应该怎么负责呢?” 司清抿抿嘴唇,怕自己说过分了浪费了这个机会。 他最希望的,当然还是可以和时总结婚。 可他知道自己要是在这时提起,非但达不成心愿,还会毁了良好的氛围,得不偿失。 想来想去,他还是低声说:“至少给我一个身份,要正式的关系才行。” 如果不结婚,只谈一辈子恋爱也可以。 怎么说也不能是炮.友什么的吧。 时浅渡跟他拉开一点儿距离,看着他泛着水雾的桃花眼。 男人今天哭了好几次,眼睛有些肿,惹人心疼。 要是司清这么卑微地问她,她还是故意吊着气他伤他,未免太过分了些。 她伸手抚上男人的脸颊,拭去他眼角的水痕。 他很听话,在外人面前冷的像一块化不开的冰,到了她怀里却止不住流水,哪里像是冷淡沉稳的司律师,说是需要她好好哄着的娇夫还差不多。 “我绝不贪图任何其他的东西。” 司清又一次认真承诺。 他眼睛红扑扑的:“时总,可以吗?” 时浅渡笑问:“就这么想跟我在一起么?在外那么受人尊敬,私下里这样伏低做小也愿意?” 司清沉默片刻,别过头,闷声道:“就算没有我,怕是不知道多少人想给时总伏低做小吧,我想这么做,也得您给我机会才行啊。” “呵。”时浅渡没忍住轻笑,侧头吻上他的唇:“好,机会是你的。” 452 言珏1 真的诱人。 第四百五十二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时浅渡到达研究中心时, 看到了跟上一世一模一样的场景。 繁华的城镇已经是一片混乱,纯白色的圆形建筑几乎被无尽的黑暗吞噬殆尽。 无数没有自我意识的低阶丧尸听从“上级”的指令,如同密密麻麻的蚂蚁, 凝聚到一起,把整个城镇捣得七零八落。 晚间的大面积攻击让睡梦中的人们猝不及防,反应过来时已经陷入了丧尸潮中。 凄厉的惨叫声此起彼伏, 让镇子里热闹得像是白天的集市。 要不是她知道言珏此前已经以一己之力把天哲会那些背叛了他的人绞杀, 光看到眼前的景象, 说不定会以为小丧尸没有重生呢。 她无声地落在一栋房子的楼顶,垂眼看向站在街道正中的年轻男人。 他神色怡然,目空一切, 四周的混乱似乎与他无关。 只有黑暗如影随形。 他仇恨这座研究中心。 也仇恨明知研究的血腥却为了生存而攀附的所有人。 捣毁了这个地方, 就能有很多人获救,不用再向他从前那样经受痛苦。 “那个人……不对,他是高阶丧尸!” “叫人集合,不把他处理掉,那些低阶丧尸永远没完没了!” 有异能者发现了言珏身上的不对劲儿,便想要擒贼先擒王, 拿下他的首级。 不出两分钟,四周就已经有七八人聚集在一起, 虎视眈眈。 “我们上!” 风驰电掣之间, 黑暗的角落里有什么在无声地蔓延。 如蝗虫过境,将一切碍眼的人或物吞噬殆尽。 别说是武器、房屋、泥沙, 就是使用出来的异能招式, 都眨眼间消失在空中。 鲜血飞溅,惨叫声不绝于耳。 几秒钟之后,又平息了。 他撇撇唇, 面容稚嫩可爱,与出口的话截然相反。 “真是不知死活。” 言珏踏过黏糊糊的血迹,如同检阅一样欣赏着丧尸攻城的场景。 在听到身后又传来脚步声的时候,不悦地拧起眉头。 回眸,就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也是他今天特意等待的人。 眨眼之间,眉眼中的不悦与杀意消散了个干净。 身后的黑暗物质也渐渐沉落,安静了下来。 时浅渡就这么瞧见,唇红齿白的小丧尸上一秒还杀意浓浓血腥至极,在跟她对视的那一刻,眨巴眨巴黑黢黢的大眼睛,呆呆地冲她露出欢喜的笑容:“食物……!” 他的嗓音很好听,搭配上傻乎乎的语调,显得特别可爱。 紧跟着,小丧尸吧嗒吧嗒地迈起步子,冲她飞奔而来—— 直直地扑进了她的怀里! 白净整齐的牙齿落在她的脖颈上,一下一下地轻咬。 “食物,好香。” 他心里美滋滋的胡乱亲自己喜欢的人,嘴上却不停呆呼呼地嘟哝。 “好饿,想吃掉你。” 时浅渡被他亲得痒呼呼的,掐住小丧尸的脖颈,跟他拉开了距离。 她心里直笑:故意装傻,想借着傻劲儿勾引她? 真有他的。 “小丧尸,我可不是你的食物,不许咬。” 言珏眨眨眼睛,目不转睛地盯住她张张合合的薄唇。 话音刚落,他就张口“咬”了上去。 时浅渡手掌一个用力,就把还想揩油的小丧尸按到一旁。 她眯起双眼,掐住小丧尸细软白皙的脖颈。 “胆子够肥的啊,小丧尸,见人就啃吗?” 对方故意,她就不会故意么? 于是膝盖上提,故意桎梏到小丧尸腿间。 同时,掐住他脖颈的手指渐渐用力。 “呜……你香才想要吃你的。” 言珏被掐得生疼,双手握成拳头,“嗒嗒”地打在她的胳膊上,不停挣扎。 丧尸自带的苍白面容憋出一点儿红润,眼睛湿漉漉地看着她。 他讨饶一般说:“疼,疼,你放开我,坏人。” 可他那双修长的腿…… 却是在不停乱蹭。 时浅渡一手按住了他的大腿,双眼眯了眯。 “别乱动。”她拧着眉头,“我要是松开你,你还咬我不?” “不敢咬了。” 言珏把头摇成了拨浪鼓,身子不停地往后缩。 演的还真是那么回事,把他自我意识消退时傻乎乎又贪吃又怕人的特点表现得丝毫不差,要说唯一不一样的,就是他那些暗戳戳的勾引了。 时浅渡低低地哼声:“再敢咬,我对你不客气。” 松开手掌,小丧尸就抱住自己的双臂,一脸防备地看着她。 一开始似乎很害怕她,但又实在是觉得她的晶体很好吃,眼巴巴地看她。 那被人伤害的无辜模样特别可爱,仿佛在说—— 不就是饿肚子了想吃东西嘛,人类怎么还这么凶我呀! 时浅渡转身而去,假装对他不感兴趣。 才走出几步,就听见身后传来了很轻的脚步声。 她快走,小丧尸就快走; 她减速,小丧尸就跟着减速。 见她怎么都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言珏还轻轻地抓住了她的手腕。 丧尸的体温比人类低,如玉石一般微凉细腻的触感包裹上来,拇指还暗示一般蹭了蹭她。 她顿住脚步,回头睨他:“跟着我干什么?” 小丧尸往后退了一步。 他怯生生地看着时浅渡,满眼的无辜。 “肚子饿,你好香,好好吃。” “呵,还想着吃我呢?” 时浅渡挑眉,往前逼近一大步。 还故意扬起了手臂。 言珏立刻缩了缩肩膀:“别打我,我……我没咬你,你坏。” 时浅渡白他:“没咬是没咬,但你还不是在心里暗戳戳地想咬我?” 她轻轻掐住小丧尸的耳朵,往上拎了一点儿。 “别再跟着我,听见了吗?” “好疼。”水珠立刻在言珏的眼眶里打转,他伸手抱住了时浅渡,改了口,“你是好人,让我吃一口,我……我听你的话。” “噢。” 时浅渡在他软嘟嘟的脸颊上掐了掐。 接着,又顺着脸颊往下,扫过他修长地脖颈。 高阶丧尸的身体自愈能力极强,可以让皮肤恢复到最原始的状态,所以又软又嫩,就像婴儿一样完美无瑕,手感不是一般的好。 她笑问:“什么都听我的?” 言珏点点头:“嗯,听你的。” 他心中偷偷地想—— 阿时这难道是看上他了? 这次这么容易吗? 他之前明明相处了很久才……唔。 难道是因为这次他主动勾.引了? 呵,看来,还好他上辈子把人看的牢,不然指不定要被多少人勾走呢! “那行吧,我看你好像比那些低阶丧尸强悍很多,那就劳烦你多杀一些低阶丧尸,把他们的晶体取出来,收集好了带给我,算作你的投名状。”时浅渡从身上解下来一个布袋子,丢给言珏,“装满了回来,我就可以让你跟着我。” 言珏:……? 又掐他的脸,又摸他的脖子,还以为是对他动了色.心。 结果让他做的事就是给她“打工”吗?? 他被弄得气鼓鼓的,但因为正在装傻子,没办法发作。 就只能拿着布袋,听话地点点头。 “好,你说话算话,不能骗我。” 时浅渡摸摸他的头:“不骗你,我在城镇外面那片树林等着你。” “……” 言珏说不出的生气。 他就不信自己多活一世还没发快速攻略时浅渡! - “晶体,给你。” 小丧尸沾着一身属于别人的血,手掌攥着一只沉甸甸的布袋。 布袋也被血染湿了很大一片,但可以看出,只装了一半。 “不是让你装满再回来的吗?” 小丧尸双手搅在一起,眼睛心虚地看向一旁。 他舔了舔嘴唇:“你不让我吃你,我饿,过来的路上就吃了几颗。” 这反倒抱怨起她来了。 时浅渡气笑了。 几颗? 他管半袋子叫“几颗”吗? “算了,时间不早了,我困了,这次就饶你一次。” 她打了个呵欠,大晚上的,确实困了。 “跟我来吧。” 言珏脸上立刻露出欣喜的笑容,不像丧尸,倒像是…… 被人拐骗了的天真傻孩子。 他装作跌跌撞撞的,跟上时浅渡的脚步。 把沾了血渍的手指在衣服上细细擦干净后,伸手,抓住了她的手指。 时浅渡回头,挑眉看他:“又干什么?” “天黑,吓人。”小丧尸嘟嘟嘴唇,“怕走丢。” 他的嗓音清越,呆呆的,软乎乎的。 莫名像是在撒娇。 时浅渡好笑地看他一眼:“好吧,允许你牵着好了。” 言珏翘了翘嘴角。 果然,她很吃撒娇着一套。 他手指微微用力,把那只干燥温暖的手掌紧紧握在掌心。 指肚故意似碰非碰地随着步伐扫过她的皮肤。 身子也跟着往时浅渡身上靠,黏人的很。 时浅渡往旁边躲了躲:“你身上脏,别蹭我。” 言珏不开心地撇了撇嘴唇,果然嫌弃他脏。 不过确实有点脏兮兮的,好多血渍。 他委委屈屈地盯着时浅渡看了好一阵。 见她不为所动,才气鼓鼓地又垂下眼来,踢飞一颗小石子。 他心想,阿时果然很不好勾.引。 - “时姐,你回来了!” “这是……丧尸?” 时浅渡带着小丧尸来到了一处人类的据点。 她实力超群,只要有她在,就能保护绝大多数人平安无事,所以很被尊敬和倚仗。 人们见她回来,纷纷露出欣喜的笑容,心想今晚又能安眠了。 可看到她身后跟着的一身苍白的年轻男人,连忙后退两步。 “时姐,你怎么还带丧尸回来了?” “哦,他啊。”时浅渡笑看言珏一眼,胡说八道道,“他可能是被人改造过的丧尸吧,还算听话,我就带回来养养玩,你们放心,他不会伤人。” 言珏暗戳戳地瞪她一眼。 敢情她最初的想法就是想“养养玩”啊! 不过这一世跟从前有点儿不一样,阿时竟然稳定地住在据点里。 可能是因为蝴蝶效应吧,倒也算正常。 “这样啊……” 几个人狐疑地盯着言珏看。 见他确实听话,才勉强忍住没说什么。 时浅渡带言珏来到自己的房间。 她把外套一脱,丢在老旧但还算干净的椅背上,指了指狭小的浴室。 “去把身上洗干净,然后老老实实睡觉,不要打扰我。” 她是见小丧尸之前刚舒舒服服地吃完饭洗完澡,就不用再洗一次了。 于是直接懒洋洋地躺倒在床上,吩咐完言珏,打了个呵欠。 “知道了吗?” 言珏点点头:“知道了。” 知道了,但是不听话。 他演得真的像是个小傻子,学着时浅渡的样子,当着她的面把身上的衣服脱了个精光。 虽然是背对着她,可有些时候就是犹抱琵琶半遮面才更加诱人,怎么看都像是“不经意间”卖弄风.骚,一脸纯洁地把自己漂亮的身体线条展现给她看。 反正以前不仅看过,摸都摸了个遍,他一点儿也不介意立刻脱给她看。 而且…… 重生前,他好像就是立刻光着身子扑到她身上了。 而且是小跑着一路晃来晃去地扑了过去。 这么一想,耳朵莫名有点红。 他“作秀”半天,突然扭头看向时浅渡,想瞧瞧她有没有偷看自己。 猛地一回头,刚好就撞进了她染着笑意的眼底。 时浅渡不躲不闪,就那么大大方方地欣赏。 她还不忘勾起触角,愉悦地笑了一声:“继续啊~?” “……” 小丧尸红扑扑的耳尖红得要渗出血来。 勾人不成反被调戏,他抱住自己的身体,往后退了一步。 嘴里也跟着低声呵斥:“你、你偷看我,流氓。” 说罢,他顾不得停留,压下略微加速的心跳,快步走进浴室。 手掌撑在浴室的墙壁上,才松了口气。 明明是他想诱惑阿时来着,怎么到最后反而变成他落荒而逃了? 太失败了,这可不行。 他拍拍微烫的脸颊,抬头,扫过简陋的热水器。 漆黑漆黑的眼珠滴溜溜一转。 有了。 他又走到床边。 这回故作矜持地用衣服遮住了身子。 伸手戳了戳时浅渡的肩膀。 “那里没有水。”他说得笨笨的,“怎么洗。” 时浅渡睁开一只眼睛,视线在小丧尸夹在青涩与成熟之间的身体上扫了一圈。 丧尸比人类禁得住造,身体能自由恢复,所以玩的花点也没关系。 她这么一看,就能回想起数不清的…… 黄色废料。 困倦的头脑清醒了一点儿。 她蹭蹭眼睛,配合出演:“好吧,我教你。” 起身,一边往浴室走一边在嘴里嘟哝。 “你怎么跟个小傻子似的啊。” 言珏故意傻乎乎地纠正:“我不傻。” “是是是,你不傻。” 时浅渡白他一眼,打开开关,温水立刻从花洒里落下。 她手把手地告诉小丧尸:“这个是热水,这个是凉水,知道了吗?” “知道了。” 言珏一脸认真,好似真的在好好学习。 可脑子里却在盘算着其他事。 这边经常经历斗争,浴室里的地板不太平整,有的地方会积一小摊水。 他上前一步,故意踩在积水上,于是脚上“一滑”—— 便直直地扑进了时浅渡的怀里! “啊!” 他不由得松开手上遮挡的衣物,双臂死死环抱住她的腰,把她往后推了一大步。 要不是时浅渡早就看出他的心思,反应又快,恐怕会直接被推到花洒下面淋个正着。 她躲过了花洒,背脊靠在墙壁上,手掌不客气地掐上小丧尸的腰。 “笨手笨脚。”她威胁,“以后总这样,我可不带着你了。” “……” 可恶。 真讨厌,她怎么就反应那么快。 要不然,就可以让她淋了水,缠着她一起洗澡了。 这混乱的末世里,许多人及时行乐,有点儿能力的人身边都是美人环绕。 他模样一顶一的好看,还是个傻子,她竟然都不占他的便宜。 上一世可能是因为看他太单纯了,有点道德的人反而不会对他下手,可是这回,他可是几次故意诱惑她,这下都投怀送抱了…… 言珏抱紧时浅渡的腰不撒手,用鼻子在她身上嗅了几下。 然后又张开嘴巴,看样子想咬她,又出于她先前的话不敢乱来。 于是委委屈屈地鼓起腮帮子。 他用那双漆黑的大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人,抿了抿嘴唇。 “好香,看起来好好吃,想吃掉你。” 说完,他停顿几秒,故意说些又天真又别有深意的话。 “你吃掉我也行,喜欢和香香的食物待在一起。” “呵……” 时浅渡笑了一声,手指抚上小丧尸的脸颊。 她缓声说:“没吃过丧尸,不知道你们是什么味道,滋味怎么样?” 她垂首,鼻尖贴上男人的脖颈,缓缓地擦过去。 鼻息间的温热气息吹洒在如美玉般光滑细腻的皮肤上。 言珏的喉咙一滚,险些低哼出声。 他感觉自己被笼罩在了熟悉的气息与温度中。 身体也不由得泛起了熟悉的感觉。 时浅渡发现他的呼吸变缓,无声地笑。 小丧尸还是很禁不起逗弄啊。 双臂抱在他的腰间,把人抵在浴室冰凉的墙壁上。 拇指似触非触地轻抚,满是逗弄之意。 弄得小丧尸直躲,不经意地颤动,也不知是痒还是什么。 她张开嘴巴,牙齿咬上男人脖颈上的皮肉,轻轻地磨。 故意压低声音,喉咙里发出低哑诱人的嗓音。 “怎么个吃法,嗯?” 言珏红着脸往后退了一步,心中暗道不好。 分明是他想勾别人,反倒是他先有点儿…… 他怎么就被人撩拨一下就这样了啊,真是不争气QAQ 因为异样,小丧尸的眼眶里渐渐积蓄起了水雾。 时浅渡饶有兴趣地看着他表演出一副惊讶意外又不知所措的样子,喉咙里发出“呜呜”的低噎,眼底浮出一点儿慌乱和惊恐,垂头看看自己又看看她。 言珏眼角湿漉漉地盯着她:“你又欺负我,你对我做了什么?” “我哪有对你做什么啊?” 时浅渡耸了耸肩膀。 “可我……我好难受。”言珏装到底,可怜巴巴道,“会不会死啊?” 别说,他可可怜怜的样子…… 是真的诱人。 尤其是露出丧尸特有的苍白皮肤,看起来软软嫩嫩充满弹性,又在一片苍白中,颤颤巍巍地点缀一抹绯色,搭配上他快要哭出来的懵懂表情……怕是没人能拒绝这个。 他吸吸鼻子:“你帮我看看,帮我看看。” “……” 很淦。 时浅渡不动声色地清了清嗓子。 美色当前,她真是个心智不够坚定的人。 可是,怎么说也不能那么简单就遂了小丧尸的愿吧? 既然喜欢跟她装小傻子,那就别怪她坏心思多了。 她伸手,翘了翘唇角,眼底浮出一抹不正经的笑意。 侧过脑袋,薄唇碰上小丧尸的耳朵。 “这个好办,把这儿堵住就好了呀。” 453 言珏2 暗戳戳地决定不给她碰了。…… 第四百五十三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堵、堵住?” 言珏不由得僵硬了一下。 为了不露馅, 他只得保持着懵懂不明的模样,冲时浅渡眨巴眨巴眼睛。 心中却不免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咽了咽口水。 不会是……他想的那样吧? 那得憋成什么样子。 时浅渡看出他面色的微变, 眉眼一弯。 面色是温柔的,但更像是拐骗小孩的坏人,有几分不怀好意。 骗她可是要付出代价的啊,小丧尸。 不被她欺负欺负怎么行。 她抚上男人滑嫩的脸颊,视线随着自己的指尖在他身上流动,无需言语, 就已经有暗昧不明的气氛在目光流转之间蔓延了周身。 “是啊。”她面色柔和,语气正经, 听不出半分哄骗,“听我的,过一会儿就不难受了。” “……” 信她个鬼。 言珏心知, 她这是要故意搞事情了。 他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以为可以装作傻乎乎的样子诱惑到对方,最后倒霉的却是自己。 看他是个小傻子, 一上来就这么折腾他。 真过分啊。 好在丧尸的身体机能比人类强太多,即便过分一点也没事。 最多么, 就是他难受一阵,对身体没有太大的伤害。 要不然…… 她可真是坏透了。 心中嘀嘀咕咕的,但与其说是抱怨,更不如说是娇嗔。 言珏从不反感这些,也一直都愿意配合时浅渡那些恶劣的心思, 有时候还会主动引诱她在自己身上放肆,身体可能会有那么一小段时间不舒服,但事后她总是会对他百依百顺两天,娇蛮一点也没关系, 直到他又活蹦乱跳。 没有人能体会过她的温柔还能忍受与她分离。 他就是如此,得到过宠爱之后,就怎么也忘不掉那种滋味了。 就算他是个小傻子,欺负过了头应该也会好好宠他一番吧。 估计是先把他弄到哭啼啼地求饶,再给他欢愉。 这个套路他熟悉,他们以前总是这样。 他沉默几秒,又傻乎乎地点了点头。 “嗯,都听你的。” 嚯,这是下了血本也要装下去啊。 时浅渡挑起眉头,手掌一伸,就在掌心幻化出了所需的小工具。 她眉眼一弯:“真乖,你放心,很快就不会难受了。” “……” 他讨厌这个能力! - “这样……真的能缓解不舒服的感觉吗?” 小丧尸白白净净的脸颊上浮出红晕。 他抿抿红润的唇,就算刚才光.秃秃的不曾害羞,现在也没法不害羞了。 他蜷缩成一团,双臂抱住膝盖,呆呆眨眨眼睛。 “可我怎么更难受了?” 时浅渡吊郎当地说:“怎么可能立刻起效呢,你说是不是?” “……” 这么做能“起效”才怪。 要是普通人类,时间久了不伤身体就不错了。 言珏真想嗔怪地白她一眼。 为了不露馅,勉强忍下。 他滴溜溜地转了一圈眼睛,点点头:“嗯,你说得对。” “过来。” 时浅渡冲他招招手。 小丧尸眼睛一亮,起身,吧嗒吧嗒地往前走了两步。 特别乖巧地走到时浅渡身前。 这是要跟他亲亲抱抱举高高了? 他就知道,他要模样有模样,要身材有身材,这么主动地把自己送上门来,怎么可能有人不想占他的便宜呢,阿时准定是想先逗弄逗弄他再说。 时浅渡伸手环住男人的细腰。 丧尸体温比人类低,在资源不足的夏日里,简直是解暑利器。 加上他皮肤柔软细腻,抱在怀里不要太舒服。 才把人抱住,便感觉到小丧尸轻蹭了蹭她,下巴熟稔地窝在她的颈间。 她能想象到对方眯起双眼依偎在自己身边的表情。 言珏有点“小气”,过去看到有喜欢她的男人接近,总会把人打的屁滚尿流。 一转眼,又在她面前开始装乖,喜滋滋地圈住她的腰。 每次都是那种幸福的小表情。 就算生气,都能让人瞬间消气。 她摸摸小丧尸的脑袋,又打了个呵欠。 “很晚了,睡觉吧。” “……?” 言珏怔了一下。 这就,睡觉? 不对他做点什么吗? 他怔怔地随着时浅渡的力道躺在床上,依然被人特别亲昵地搂住腰身。 甚至双腿都纠缠在一起,可就是什么多余的动作都没有。 温热的呼吸一下一下地吹洒在他的脖颈间。 黑暗中,人类身上比他高了不少的温度格外明显,源源不断地吸引着他的注意力。 本来就被撩拨起想法,再这么跟喜欢的人抱在一起…… 是个人都受不了吧。 他沉默片刻,动了动身体,食指轻轻戳在时浅渡的肩膀上。 “你缠我这么紧干什么呀?” 时浅渡睁开双眼。 在小丧尸隐隐带着期待的目光中,张开薄唇。 “你身上温度低,抱着很凉快。” “……” 言珏气得真想一口咬在她身上。 难道她真就打算让他这么难受得呆一个晚上? 还是在她故意抱着他情况下,忍一晚上。 意识到这点,他又气又难过,还非常……失望。 他不禁自我怀疑,他是长得不好看还是身材不好? 明明是唇红齿白身量匀称,全身上下都干干净净的最是讨人喜欢了。 过去那些日子里,不知道有多少不长眼的对他动了歪心思,他杀人都杀烦了。 也就时浅渡这么一位,他主动到这个程度都不上钩。 难道是演得太过了,让她看出演的痕迹了? 可他重生之前跟现在没差呀,就是傻乎乎地对她光.秃秃地袒露一切。 他见眼前人再没说话,心里的委屈要淌成巨浪。 习惯时浅渡对他很好很好,可怎么受得了这样嘛! 他嘟起嘴唇,又腻腻歪歪地往时浅渡身边凑。 修长漂亮的手指轻轻牵住她的衣角,显出几分依恋。 她那么平静,对他无声的勾引耳充不闻。 可他呢,却因为嗅到熟悉的气息,感受到身前的温度,心脏的跳动比平日里活跃许多,因为没有出口,额头上直冒汗。 他干巴巴地嘟哝:“还是好难受。” 说着,手指又扯了扯时浅渡的衣角。 像是在楚楚可怜地央求。 “这样真的管用吗?”他往前凑了凑,“堵住就能治好我的病吗?” 时浅渡睁开眼,眼珠微动。 小丧尸越是装傻,她就越想多折磨折磨他。 非要把他弄哭了才算是满意。 于是,她伸手碰了碰小丧尸,弄得他肩膀直发颤。 往前耸动又无济于事。 “呜呜……” “当然了。”她说的一本正经,“睡一觉明天早晨你的病就好了。” “……” 就算不这么折磨他,睡一觉明天早晨也能好吧! 这样无非就是让他怎么都无法解脱。 落在言珏耳畔的呼吸声渐渐平稳,听起来快要睡着了,没把他放在心上。 她能不知道他会很难受吗? 她什么都知道,却还是故意这样做。 夜晚的环境下很容易让人心情沉闷。 加上他身上也不舒坦,越想越沮丧,又低声抽噎起来。 坏阿时,大笨蛋,小气鬼…… 他掰着手指头气鼓鼓地在心里骂人。 竟然欺负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傻子,实在是太坏了。 帮他疏解也能顺手逗弄把玩他一番啊,却这么对他,真过分。 他以后再也不主动投怀送抱了! 等等。 是不是因为一个小傻子太主动地投怀送抱,才显得可疑了? 这么一想,言珏慢慢地止住了哭声。 是啊,一个傻子又怎么可能做出那么多x暗示呢。 偶尔傻乎乎地有点是正常的,但他表现得太频繁了些,很容易让人觉得不对劲儿。 倒是他急躁了,弄巧成拙。 以后反过来,跟阿时拉开距离,可能就自然多了。 想到这里,他慢慢往后缩了缩,不再抱得那么紧。 至于今天么…… 总不能自己动手解决,暴露装傻的事吧。 同一个被窝里,有点儿什么动静阿时肯定能知道。 他左思右想,还是决定忍一忍,让身体自然平静下去。 - 时浅渡在床铺上滚了两圈,抱住枕头揉了揉酸软的双眼。 一觉睡的太舒服,导致第二天早晨都不想起床。 她赖床了好一阵,在闻到饭香之后,才睁开双眼。 身边的位置早就没了人影。 她昨天打算把小丧尸折磨到哭哭啼啼之后,再一边说“真拿你没办法”一边帮他解脱,记忆中言珏确实哭了,但……好像很快就没声了,她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还一睡就是近十个小时,睡的一本满足。 淡淡的饭香越来越近。 她看过去,就见小丧尸手中捧着冒出热气的早饭,送到她面前。 “你饿了吧,给你吃东西,我看你们人类都吃这个。” 言珏保持原状,露出傻乎乎的笑容。 他说:“今天早晨果然就没事了,你治好了我的病,我得报答你,以后不会再咬你了。” 而笑容背后,藏着咬牙切齿地报复心思。 昨天他熬了好久好久,才忍着不适慢慢地睡着了。 可作为一个小傻子,他今天竟然还要道谢! 这是什么道理嘛。 所以他决定从今天开始不让阿时碰他! 哼,不是眼看着他难受都不碰他吗? 那就再也不让她碰了! “噢,没事了啊。” 时浅渡往下扫一眼,心中浮出一点儿小内疚。 小丧尸纵然是骗了她,但也都是为了引诱她嘛,可以理解,她却不小心…… 睡着了。 那么憋大半夜肯定特别痛苦。 不过,也不能全怪她,谁叫他先装傻骗人的。 况且……换谁怀里抱着只软软嫩嫩的漂亮小丧尸都会睡个好觉吧。 “不用报答我,我也没做什么。”她回神,接过早饭,“谢谢。” 目光扫过男人苍白手臂上的血渍,停顿。 握住微凉的手臂,在半湿半干的血渍上碰了碰,发现伤口已经愈合。 她问:“这是怎么了?” “去找吃的的时候,有人害怕我,打我。” 言珏可怜巴巴地抿抿嘴唇。 停顿两秒,他又说:“但你跟其他人类说我不会伤害人,我就没有还手,那两个人追着我打了一路,回到这里后,他们就不敢继续追了。” 小丧尸笑得天真无邪,露出两颗小虎牙。 他瞧着时浅渡眨眨眼睛,像是在求她的夸奖。 “真听话,你做的很好。”时浅渡摸摸他的头,“一会儿告诉我是谁打了你,我替你讨个公道。” 言珏特别喜欢听她夸奖自己,心里美滋滋的。 “好,你快吃东西。”他推了推食物,“以后你养我,我听你的话。” “你乖乖听话,我不会亏待你的。” 时浅渡揉在他脑袋上的手指下滑,落到耳间。 温热的指肚轻轻地抚弄,把微凉的耳朵弄得发红。 小丧尸却没有乖乖地让她碰,而是往一边躲开,又推了推早饭。 他细软的眉头敛起,嘟哝:“哎呀,你快吃东西,别弄了。” 清润微喏的嗓音微微扬声,怎么听都像是撒娇,可爱极了。 “但摸摸你,我的心情会变好,吃东西也会更香啊。” 时浅渡才不顺着他的意思,颇为强硬地在他的耳朵和脸颊上下其手。 软嫩的皮肤触感很好,令人爱不释手。 言珏其实挺喜欢被她这样摸摸抱抱,搞一点儿小动作的。 但他昨晚刚下定决心不让时浅渡碰,怎么能这么快就前功尽弃。 回想回想那难受的感觉,他变得坚定。 于是,他用漆黑漆黑的大眼睛盯着时浅渡,眼眶里浮出水光。 “你是不喜欢我带回来的吃的吗?” “哪有,好吧好吧,我先吃东西。” 时浅渡举手投降,起身洗漱。 她哄道:“我洗个漱就吃你带回来的早饭,好不啦?” 小丧尸又笑了起来,轻快地点点头:“好!” - 时浅渡发现,小丧尸似乎…… 有点儿躲着她。 第一天时,还一见她就扑过来,装作被食物诱惑似的亲她咬她呢,一个晚上过去,就以“报答”为理由,再也不咬她,也不扑过来了。 就连她想抱抱小丧尸,他都不给他抱,找个别的理由装疯卖傻地跑掉。 装得还真是挺像的,跟个贪玩的小傻子别无二致。 可惜她知道言珏是在装傻。 这是发现装傻撩她没用,所以不撩了? 还是因为晚上的事生气了,暗戳戳地决定不给她碰了? 要她猜,应该是后者。 这是跟她赌气呢。 时浅渡往门外看去,就见到小丧尸正任劳任怨地给她晾衣服。 湿湿嗒嗒半干不干的衣服堆了一小盆,一件一件地往外面的晾衣绳挂。 他双臂偏细瘦,但身为丧尸,力气很大。 拿起一件衣服,三两下拧个干净,在起身往绳子上晾。 来来回回地重复数次,动作利索。 做完一切,又抱着盆子嗒嗒嗒地快步回到房间里。 他身上的衣服很大,松松垮垮的,随着欢快的步子直往一边下滑,走到时浅渡身边时“刚好”露出圆润白净的肩头。 撞见时浅渡目光,咧嘴傻乐一下。 他卖乖道:“晾完了。” 嘴上乖乖巧巧,心思可不少。 滑落的衣服就让它那么坠着,故意不管。 时浅渡心中发笑。 这小心思。 “谢谢。”她牵住小丧尸的手腕,把人往自己身边带,“过来。” 手指勾住他的衣领,往上带了一点,遮住肩头。 小丧尸眨眨眼睛,懵懵懂懂。 继而,她的手臂往下滑落,搂上他的腰。 而言珏立刻往后躲了一下。 他晃晃手里的盆:“我得把盆放回去。” 于是转身又嗒嗒嗒地跑掉了。 时浅渡挑起眉。 啧,还是躲着她。 几次故意勾她,却不给她碰。 小丧尸现在是她说什么就做什么,说饿就给她做饭,说房间脏了就打扫房间,说该洗衣服了就给她洗衣晾衣,说热了就给她扇扇子,说没钱了就给她出去杀丧尸取晶体。 除了不让抱不让碰,其他任何事都是百依百顺。 莫名很像是……被人拐骗回来还替别人数钱的童养夫。 他自己倒是乐在其中,很享受照顾她起居生活的感觉。 每天心情看着都不错,还有心思从一些小细节里撩拨撩拨她。 时浅渡懒洋洋地从椅子上起身,走到言珏身后。 他刚洗了把脸,擦干净回头时一头装在了她的身上。 她顺手圈住了小丧尸纤瘦的腰身,歪头轻笑:“现在没事了吧?” 言珏心中微惊。 她走路真是一点儿声都没有。 看到那张脸上露出熟悉的笑容,他确信—— 眼前的人想对他图谋不轨了。 至少是想把他抱在怀里逗弄逗弄。 果然上钩了。 看来想要撩拨人还真是不能太直给,半遮不遮的露一点点,才更容易让人产生兴趣。 “怎么了?”他推了推时浅渡的肩膀,“是有什么需要我去做吗?” 小心翼翼地跟她拉开一点儿距离,不抱得太紧。 时浅渡摇摇头:“就是想问问你,为什么这几天躲着我?” “我没有。” 言珏像拨浪鼓一样晃了晃脑袋。 他否认:“我不是天天跟你在一起嘛。” 时浅渡见怀里的小丧尸还有想跑的意思,圈在他腰间的手稍微用力掐了一下:“是天天在一起,但晚上都不往我的床上爬了。” “疼,别掐我。” 小丧尸嗔怪地瞪她一眼。 那眼神好像在说:我天天好生伺候你,你竟然还掐我。 “可以不掐你,但你要听话,以后不能再躲我了,听到了吗?” 时浅渡说完,转身坐回了方才的位置。 她冲小丧尸招了招手:“过来。” “……” 小丧尸鼓鼓腮帮子,没有立刻动。 “第一天那么高兴的往我怀里扑呢。”时浅渡眯起眼睛,“快来。” 言珏心中低低地哼声。 可第一天他那么主动,也没得到什么好结果呀! 反而被阿时这个大坏蛋故意欺负。 心里这么娇嗔,但还是在时浅渡略带威胁的目光下磨蹭了过去。 把自己送到了对方的怀里。 时浅渡抱住软乎乎的小丧尸,愉悦度直线提高。 下巴搭上他的颈窝,轻轻地咬了他一下。 “小傻子为什么躲着我?” “我真的没有。”言珏又摇摇头,“而且,我不是小傻子,我可聪明了,会照顾你,给你弄吃的,洗衣服,杀丧尸取晶体,超级厉害的。” “别转移话题。” 时浅渡手臂一用力,把人更紧地圈进自己的怀里。 手掌落在他腰边,若有似无地来回抚上几下,满是逗弄之意。 她凑到小丧尸耳畔,呼出温热的气息:“说实话。” 她的声音很好听,刻意压低时,自带一点沙沙的感觉,别有韵味。 言珏不由自主地轻颤一下,缩了缩身子。 “我……” 他细软的眉头皱巴在一起,看起来有些纠结,往后躲了一点儿。 却在躲避的时候,故意蹭在她大腿的内侧。 漂亮的眼睛黑亮黑亮的,怯生生地看着时浅渡,红润的唇蠕动两下。 他用很单纯的语调嘟哝道:“只要被你多碰几下,身上就会觉得难受不舒服,会生病的。” “……” 淦。 尽管知道这小家伙是装的…… 她还是不由得从心中浮出了一种罪恶感。 与其同时,还有一种想要狠狠把人欺负哭的恶劣想法。 时浅渡真是受不了小丧尸一脸天真地跟她说一些别有深意的话。 “是么,随便多碰几下就会不舒服?”她侧头,故意啄了啄言珏的耳垂,“这样也会吗?” 言珏在她看不见的角度勾了勾唇角。 手上却推了推她的肩膀。 “别这样了,我生病了你负责吗?” 时浅渡心中低笑。 开始往她身上引了啊。 真是有心机的小丧尸,净跟她玩这种小心思。 “好啊,我负责,谁叫是我让你生病的呢。” 落在小丧尸腰间的手开始变得不正经。 “那、那也不行……” 言珏欲迎还拒,捉住她作乱的手掌,却又“不经意”地扫过她的掌心。 他耳根微红,说道:“就算你负责,难受的还是我呀……” 那个微微拉长尾音的“呀”字实在是诱人。 又犹豫,又天真,还有那么一丢丢的不想拒绝她的提议却很为难的纠结感。 “……” 时浅渡觉得,小情侣之间偶尔角色扮演一下真挺不错。 就算知道他是装出来的,还是会被蛊到。 而且她是变.态吗? 为什么看到小丧尸这样就更想欺负他了。 真想看他呆呆傻傻地红着眼睛呜咽啊。 想看他因为害羞,一边舒服地轻哼一边把脸埋在枕头上。 最后,再一脸干净地跟她说“还想”。 她喉咙滚动,在略显苍白的脖颈上落下细碎的吻。 轻轻的,温柔又带着些不容拒绝的强势。 “也有不难受的方法啊。”她用哄骗的口吻笑着说道,“你要不要试一试?” 454 言珏3 好像特别享受。 第四百五十四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言珏太熟悉眼前的笑容了。 他得意于自己的小计俩初见成效, 险些没掩掉上翘的唇角。 果然大家都喜欢半遮半掩、欲迎还拒。 早知道一开始就含蓄一些了。 他蹙蹙眉头,狐疑地问:“真的吗?”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时浅渡没有用什么强硬的手段,只是在他腰上抚了抚。 她微微扬头,看着站在自己身边的小丧尸。 “怎么样, 要不要试一试?” 言珏眼珠转了一圈, 看她几秒。 “不要。”他摇摇头, “你看起来不怀好意的,不要看我傻就骗我。” 嘿,这小丧尸。 时浅渡在他腰上掐了一下。 她气笑道:“我骗你?你一个小傻子, 我能骗你什么?” 分明是言珏从“见面”开始就在骗她好吧! 这人竟然还来一个恶人先告状。 小丧尸鼓鼓腮帮子, 小声说:“我没钱,所以,你骗我的色?” 说完, 他又低下头去,摆弄自己的手指,语调听起来有一点点自豪。 “其他人类都说我长得好看。” “……” 时浅渡险些笑出声。 真自恋啊。 还自恋得有点儿可爱。 “好看吗?”她歪歪头,手指捉住男人的下巴,“让我看看。” 他不好看嘛?? 言珏闻言,眼睛睁得大大的,把自己的脸给她仔仔细细地看。 时浅渡用指肚抚过小丧尸细软地眉,薄薄的眼皮,高挺而精致的鼻梁,红润饱满的嘴唇,又沿着下巴的弧度往上,拂过下颚线,勾勒到耳朵上,懒洋洋地把玩。 四指按住他的后脑, 稍微用力,让他一点点儿地把脑袋垂到她的面前。 与此同时,她扬起头,薄唇轻轻触碰到他微凉的唇上。 言珏不由得屏住呼吸。 垂在身侧的手指攥紧了又松开,这之后,才抬手推推她的肩膀。 “你这是……干什么呀,不会是想要吃我吧?” 时浅渡借着他的话,咬了咬他的嘴唇。 力道不轻不重,会给人带去比较轻微的痛感。 “哎呀,你咬我。” 小丧尸委屈巴巴地往后缩,被她托住腰,逃不掉。 他模模糊糊地说:“我都已经不吃你了,你竟然还要吃我……” 时浅渡又咬他一下作为惩罚:“别动。” 怀里的人立刻“害怕”地不敢动了。 就那么乖乖地窝在她的怀里,予取予求。 她喜欢男人这样乖顺的样子,缓声逗弄道:“据点里的人类都想杀你,是看在我的面子才不对你动手的,你不应该报答我吗?” 小丧尸抿着嘴巴想了想。 片刻后,点点头。 他很实诚地说:“应该,那我怎么报答你?” “你自己也说了,你没有钱……” 时浅渡勾起唇角,拇指在他的腰间反复扫过。 她压低嗓音,笑道:“那就只能用色来报答了,你说是不是,小傻子?” 小丧尸眨巴眨巴眼睛。 半晌,又点了点头。 时浅渡以为他同意了。 没想到,他出口的却是:“你还是要骗我的色啊。” “……呵。” 她低头轻笑一声,双臂突然用力,把人紧紧地锁到了自己的怀里。 “小傻子怎么突然变聪明了啊。” 她在小丧尸的胸口前隔着衣裳吻了吻,腰间的手掌渐渐移动。 薄唇微动,让怀里的人忍不住低哼了一声。 “小傻子,你知道什么叫骗色吗?” 她渐渐地往上亲吻,又摸索到了小丧尸的唇边。 这回,轻轻舔吮他柔软的唇瓣。 “唔……” 言珏低低地哼声。 熟悉的触感打开了脑海深处的回忆,他抑制不住地溺进去。 嘴唇才一张开,就被人入侵,按着脑袋亲吻。 “你……嗯,你干什么呀……” 他半推半就,欲迎还拒,推推搡搡却永远不真的用力气把人推开。 小拳头轻轻地打在时浅渡的肩头,娇嗔的意味再明显不过。 时浅渡捉住他的手腕,往一旁按去:“别打了。” 她心中发笑,装还真是装上瘾了。 “你勾.引我那么多次,亲一下总不过分吧?” 她一点点地往深处吻,掠过柔软的唇舌,将里里外外每一处都照顾到,很快就亲得小丧尸软在了她的身上,双臂撑住她的肩膀,低低地喘息。 他眼底浮出水雾,被人欺负了似的呜咽起来。 “都说被你碰几下就会不舒服了,你还非要欺负我……” “别哭了,哭什么呢?” 时浅渡喉咙里发出笑声,让他坐到自己的腿上。 手掌按在小丧尸柔软的腰身上,捏了捏。 “我说了会对你负责的,别哭了。” 言珏吸了吸鼻子。 心中窃喜,嘴上却软嘟嘟地问:“对我负责?” “是啊,碰了你的身子,当然会对你负责。”时浅渡轻吻他的脖颈,“以后不会把你丢到一旁,可以一直让你跟在我身边。” “可是,这些天不都是我在照顾你吗?” 言珏撇了撇嘴唇,埋怨地嗔瞪她。 他糯糯道:“你现在的语气好像是在骗傻子。” 时浅渡被他逗笑:“你不就是小傻子吗?” “我不是。” 小丧尸纠正,皱皱眉头。 “好好好,你不是小傻子。”时浅渡渐渐吻到他的唇角,“你是我的小丧尸。” “谁是你的呀,才不是你的。” 言珏心中颇为不满。 连句“喜欢”都没跟他说,竟然就开始把他视为所有物了。 哼,想的怎么那么美? 时浅渡问:“不是我的还能是谁的?” 她“嗯?”了一声,逗弄地弹在小丧尸的额头上,留下一道浅浅的红痕。 “不愿意留在我身边了?” 言珏摇了摇头。 他肯定还是想跟阿时在一起的啊。 “那不就得了。”时浅渡耸耸肩膀,颇为强势道,“住着我的地方,就是我的人了。” 说话间,她按住小丧尸的肩膀,一边轻吻他的嘴唇,一边把人放倒在床上。 她垂眼扫过那张干净漂亮的精致脸庞,眉眼忽而一弯。 “唔,你别……又乱碰。” 言珏从脖子红到了脑门,差点没保持住装出来的“傻气”。 他整个人蜷缩成一团,就连脚趾都微微缩着。 端得是一副傻傻乎乎的犹疑模样,却处处透着若有似无的勾引。 红润湿濡的眼,凌乱的衣衫,平坦的小腹…… 最重要的是那欲迎还拒的姿态,嘴里喊着拒绝的话,却不知道逃跑,就乖乖地窝在床上跟她“抗拒”,这不是勾.引还能是什么? 时浅渡缓缓弯腰,垂脸在他的耳畔,一点一点地吻过他脖颈处细腻的皮肤。 偶尔用牙齿轻轻地咬,明显感觉到对方喉头一滚。 像受了惊的小动物一样,快速地动一下,更显得可爱。 “乖,别乱动。” “你讨厌……” “我又不舒服了呜呜,你得负责……” - “我没有骗你吧?” 时浅渡从身后圈住白白嫩嫩的小丧尸。 手掌由下往上捞,弄得他肩膀一颤。 他似乎害怕自己太上头,从脸上的表情神态中暴露了装傻的事,所以多数时间,喜欢用手臂挡住脸,又或者把脸侧着埋在枕头上,不让她看到。 她抓住男人的下巴,把他的脸一点一点地扭到正脸与她对视。 只见小丧尸苍白的面容已经渗了血一般红润,大大的漆黑眼眸里满是水光。 脸颊上还沾着一抹别样的水渍,更显得诱人。 “呜呜,别看我……” 他张开嘴巴,“嗷呜”一口咬在她的指节上,故意用力磨了磨。 就算是装成小傻子,爽哭了也很丢人的好不好…… 他委屈吧啦:“总是看我干什么呀!” “因为小傻子哭起来很好看啊。” 时浅渡现在心情好,就没生气,反而温声哄了他两句。 她笑道:“喜欢看你,所以才会一直看啊。” 说完,动动手指头,让他别继续咬了。 小丧尸慢慢松口,她便挪开手指,又顿住,搁在他唇畔蹭了蹭。 小丧尸看她两眼,本就发烫的眼周更红了些。 他似乎看懂了时浅渡的意思,伸出舌,轻轻舔了舔她被咬出浅浅牙印的指节。 这不是什么涩情的事,不过是咬伤了人,又帮人舔舔伤口罢了。 可他心中觉得有些怪异,莫名的……害臊。 脸上忍不住发烫,烫的厉害。 温濡湿润的触感很是微妙。 时浅渡眯起双眼。 垂首,缓缓亲上小丧尸微肿的唇,安抚他的情绪。 “别害羞,我喜欢看,不丢人。” “……” 她总是能知道他在想什么。 言珏吸了吸鼻子,红着双眼别开了脸。 怎么可能不害羞嘛…… “怎么总是躲开?”时浅渡摸摸他的头,“不喜欢吗?” 她直起身子,故意轻声叹了一句。 “既然是这样就算了,你好好休息吧。” 还不等她真的“作势离开”,手腕就被人轻轻抓住了。 她回头,看到小丧尸面带红潮地用眼角看她一眼,又快速躲开了视线。 “也……没有不喜欢。”他干巴巴地说,“就是有点奇怪。” 说完,还抿了抿嘴唇,装得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 呆呆的,傻傻的,笨笨的。 只有在垂眼下去时,眼底会闪过一丝狡黠。 “奇怪?”时浅渡顺着他的话往下问,“怎么个奇怪法?” 小丧尸眼下发烫:“就是,又难受又舒服,很、很奇怪呀,总感觉你是故意欺负我……” “你这小傻子,不知道多少男人想往我身边凑呢,你反倒嫌我欺负你。”时浅渡扯扯唇角,有意把数不清的爱慕者说给他听,“你知道有多少人想被我这么对待吗?” “……” 言珏暗地里咬牙切齿,却不能表现太明显。 差点把自己给憋出个内伤来。 他就知道,不论走到哪儿,都有好多男人往她身边凑! 这些天,他已经用能力吓走好几个人了。 可惜,还总是有人阴魂不散,这会儿竟还说给他听。 他委屈巴巴地哼了一声,别开脸:“那你去找别的男人好了,反正你觉得我就是个小傻子,不要对我负责好了。” 一个笨呼呼的小傻子赌气时可犟了。 他则是彻底贯彻了一根筋小傻子的犟劲儿,背对着时浅渡不回头。 就是看一个背影,都能想象出他气鼓鼓的模样。 “那……” 时浅渡才一出生,就见小丧尸的耳朵动了动。 她暗笑,停顿两秒,冷漠道:“我就去找别人了。” “……” 言珏心里一凉,眼底流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 尤其是听见了身后窸窸窣窣的声音后,嘴唇开始颤动。 这样就走了? 渣女! 如果他一直“傻”下去,她就真的随时把他抛弃吗? 一开始,他还因为自己这么快就把喜欢的人勾到手里而开心呢,现在这个情况,想一想却越发觉得不爽和生气——她竟然这么容易就容易被引诱到诶! 谁知道上一世,她有没有背着他去搞别的男人。 好多好多男人都上赶着往她面前送呢,乱花渐欲迷人眼,看多了哪有不动心的道理。 他越想越气,越想心里越酸楚。 深呼吸两次,才把跃上心头的火气和难过压下去。 “你走吧,你这个坏人。”他直愣愣气鼓鼓地说,“到处乱摸我,还对我……对我……” 最后的话淹没在了低低的抽泣与呜咽声中。 圆润白皙的肩膀轻轻抖动,别提多可怜。 “我不用你负责,反正我也舒服了,不吃亏。” “你不要觉得我傻就好欺负……” “噢。” 时浅渡落在男人耳畔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 她的嗓音里染着明显的笑意,薄唇温柔地啄了啄他的耳背。 “你觉得舒服啊,小傻子?” “……” 她看到,小丧尸粉色的耳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血红。 肩膀又跟着抖动一下。 他墨迹几秒,才低哼出声:“你不是说去找别的男人嘛,还回来干什么?” 真可爱啊。 时浅渡忍不住笑,心情越发的好。 “我怎么可能是那种喜新厌旧的人呢?”她放软声音,半哄半诱地温声跟赌气的小丧尸说好话,“已经有小傻子了,当然不会把你抛下去找别人,刚才不过逗逗你,你怎么还当真了?” 言珏被她一哄,心里就软塌塌地化了。 他暗骂自己不争气,怎么能那么原谅这个坏人呢。 他嘴上还是没好话:“谁让我是小傻子呢,你都说我傻了,还能指望我怎么样啊。” 时浅渡抿唇,把笑意憋了回去。 看来,这回真是赌气了。 要知道,以往小丧尸都可好哄了。 “好了,我错了,以后不逗弄你了。”她主动认错哄人,“别生气了,好不好?” 一边说话,她从身后附过去,圈住男人柔软的腰。 吻从耳朵开始往下,来到脖颈,温柔地啄。 她不正经地笑问道:“那——还想舒服吗?” “才、才不想。” 言珏信誓旦旦地拒绝,语调铁打的一样,特别坚决。 下一刻,却从喉咙里溢出一声低柔的轻唤,绵绵软软的。 怎么听怎么觉得……好像特别扭捏。 “嗯……你真讨厌。” - 最终把小丧尸弄得哭哭啼啼的,才终于罢手。 他似乎真被欺负的有点过,不让她抱,躲着她往后缩了缩。 就跟开始怕她了似的。 时浅渡懒洋洋地侧躺在床上,冲男人招招手。 她笑:“小傻子,过来给我抱抱。” 言珏摇了摇头。 别以为他不知道,现在是舒坦了…… 可明天会难受的啊! 虽然不会特别疼,但隐隐约约地总有点儿不得劲,才是最难受的事。 他拒绝的十分干脆:“不要,你又要欺负我了。” “呵,不是你自己说的舒服嘛,怎么又变成我欺负你了。” 时浅渡枕着自己的胳膊,拍拍身边的位置。 她哄诱道:“听话,躺到这边来,我给你揉揉。” 小丧尸眨巴眨巴眼睛。 唔…… 她以前确实也会在欺负狠了之后对他很好。 兴许真的没有继续玩弄他的意思吧。 犹豫两秒,终于磨磨唧唧地蹭到了她的身边。 在被她抱住之前,还顿住,又强调一遍:“你不能再欺负我了。” “行,不欺负你了。” 时浅渡勾住小丧尸的腰,稍一用力就把人抱到自己身边。 见他很顺从,没有反抗,奖励似的摸摸他的头。 她夸奖道:“这才乖嘛,小傻子。” “我说过很多遍了,不是小傻子。” 言珏偷偷地想,他必须把“不是傻子”这回事给她多灌输灌输。 万一她后来纳过闷来…… 他知道,阿时这个人,看起来什么都不在意,但生气的样子很可怕。 可以的话,最好永远都不要让她意识到他的欺骗。 得慢慢地从小傻子过度到正常人才行。 “嗯,知道了。”时浅渡掌心落在小丧尸的腰上,力道适中地揉动,“小傻子。” “……” 言珏暗戳戳地嗔瞪她一眼。 哼,还故意这样。 他不开心地抿抿嘴唇,乖顺地窝在时浅渡怀里,脑袋轻轻枕上她的肩膀。 熟悉的气息让他感到十分安心,不由得眯起双眼享受被爱人抱在怀里轻抚的愉悦。 他忍不住在时浅渡颈窝处轻轻地蹭了蹭,动作亲昵。 还是好喜欢被她抱着啊。 半遮半掩地诱惑她好些天,今天终于可以晚上一起睡了。 睡在她的怀里。 想到这儿,他开心得弯了眉眼。 一时之间,两人谁也没说话,就拥在一起。 时浅渡抱着身娇体软的小丧尸,给他不轻不重地揉揉身上。 舒舒服服地腻味一阵后,言珏才重新开口:“说起来……” “你总是叫我小傻子,我真的有那么傻吗?” 他故作不懂地低声问,嗓音闷闷的。 “嗯……反正看起来挺傻的吧。”时浅渡伸手弹在他的额头上,“谁知道脑子到底傻不傻。” 小丧尸一下一下地揪着床单,表情呆呆的。 他“哦”了一声:“反正你觉得我傻。” 漂亮的眉眼低垂,看起来闷闷不乐的。 他嘟哝:“要是不傻就好了,就不会被你骗被你欺负了。” 时浅渡挑了下眉。 她是欺负了小丧尸没错,可要说骗…… 怎么看都是他主动骗别人的吧? 她没有拆穿,只亲了下男人的鼻梁,给他了个台阶下。 “以后肯定会慢慢好起来的。” 言珏眼睛一亮,开心地点点头:“嗯!” 他往时浅渡怀里挤了挤,双臂亲昵地抱住她的腰。 “我以后要是不傻了……你还喜欢我吗?” 时浅渡没有立刻回答,反而卖关子似的“嗯”了一阵。 见她不答,言珏有点着急了。 这个问题也跟他上一世有很大的关系啊! 他不会真的被蒙在鼓里一辈子吧? “你是因为我傻才喜欢我的吗?”他顿了顿,又问,“是因为我太傻好欺负吗?” 时浅渡反问:“你觉得呢?” “……” 小丧尸吸了吸鼻子。 似乎真的在很认真地思考这个问题。 “这还用想吗?” 她笑出声,在小丧尸毛绒绒的脑袋上揉了揉。 看到小丧尸表情明显变得开心,又道:“世界上再聪明的人,碰到我也只有被欺负的份啊。” “……” 言珏的小脸耷拉了下去。 满脸写着不高兴。 哦,也是,谁能不被阿时欺负啊。 这么说来,他连被欺负都不是独一份。 还不如只欺负他自己呢。 时浅渡又把人逗了一回,不由得掐了掐小丧尸软嘟嘟的脸颊。 她补充:“但我只欺负你一个人,怎么样?” 言珏故作不在意地收回视线,拨开她的手臂,翻身躺到一边。 才避开她的视线,嘴唇就控制不住地裂开。 这回,笑得真的像是个脑子不太好使的小傻子了。 他嘴上却道:“反正我傻,哪里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好了。” “我一向说话算话,当然是真的,再说,对一个小傻子说话还需要骗人吗?” 时浅渡从他背后抱过去,把人搂在怀里不松手。 她说:“你这么污蔑我,我可要生气了。” “哼,管你生不生气。” 言珏喉咙里哼哼唧唧不配合,而背脊往身后蹭了一点儿。 刚好挤到她的怀里,能感受到温度。 找了个最舒服的姿势,他疲倦又餍足地瞌上双眼。 心中美滋滋地想—— 哼,这还差不多。 455 宋时泽1 他怎么就跟时小姐差那么多岁…… 第四百五十五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这一世, 宋时泽第一次见到他的爱人时…… 时浅渡还是个小豆丁。 重生回到十六岁与垃圾公司签约的时候,他很干脆地拒绝了。 因为有记忆,也就有着一身上好的功底。 恰逢小有名气的时艺娱乐招募练习生, 他便毛遂自荐, 顺利通过最初的考核, 成功进入复试。 就是在复试的场地中,他看到了当时只有七岁的小姑娘。 时浅渡是刚上一年级的年纪, 穿着简单干净的秋装, 嘴里叼着草莓味的棒棒糖。 她似乎从小就有一种漫不经心的气质,拖着下巴看漫画书。 偶尔抬眼扫过在场想要签约的新人,眼神像是在审视, 很难让人不在意。 他突然想起来,时小姐从小眼力就好, 有一种预测片子效益好坏的天赋。 “还有二十分钟就开始了, 好紧张啊!” “我也是, 老天保佑让我通过吧!” “那个小孩儿是谁啊?” “听说是时艺老板的女儿吧?” “哇……” 宋时泽身旁的几个年轻男生私下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可能是听见了他们的话,时浅渡从座位上跳了下来, 把漫画书扣在椅子上。 她一步步走到复试选手身边,几个人聊天的声音渐渐减小了。 有自来熟的男生打趣道:“妹妹, 你也是今天的评委吗?” 时浅渡糊弄地点点头, 也开玩笑:“专业上我不管,我管看眼缘。” 大家都是二十左右岁的人了, 都把一个小孩儿的话当成玩笑话, 纷纷笑了起来。 有人又问:“那岂不是逗你开心就可以了?” “你觉得我们时艺是这种公司吗?” 时浅渡反问, 几人没想到小孩子会说出这么犀利的话,顿时被堵住了话。 她往旁边走了几步,来到宋时泽的身边。 一双小时候就能瞧出日后轮廓的凤眸盯着十六岁的少年, 一瞬不瞬地看。 “……” 宋时泽心脏都提了起来。 他刚才特意把自己躲起来,不吸引时小姐的注意,可还是…… 时浅渡眉眼一弯,故意用颇为稚嫩的语调开口—— “这个哥哥真好看。” 宋时泽立刻往后挪了半米,跟她拉开了距离。 他实在没想到今天就会碰到时浅渡,更没想到只有七岁的小姑娘会跟自己说这种话,心中莫名慌乱,混乱之中急急忙忙地脱口而出:“我讨厌小孩子。” “……” 众人睁大了双眼看他。 当着时艺老总的女儿说自己讨厌小孩儿?! 猛啊哥们! 宋时泽说完,自己也有点后悔。 七岁都记事儿了,要是给她留下不好的印象…… 小孩子可是很记仇的。 他抿抿唇,又道:“抱歉,我不是说讨厌你,就是不太会跟小孩相处。” “你表现得……”时浅渡咧嘴笑了笑,“跟怕我似的。” “……!” 宋时泽心头一跳。 是小孩子特别敏感还是时小姐从小就这么精?! 传闻里说她眼力好,原来真是天赋吗? 他当然怕她了…… 上一世跟时小姐相处几十年,是他日后的恋人…… 可她现在还是孩子啊!! 现在就是想到自己日后会跟眼前这么小的孩子谈恋爱,他就已经足够羞耻和自责了。 过去用了好几年才克服的内疚心理,只需跟现在的她对视一眼,就都回来了。 他几乎没法直视她。 想起任何一幕日后的情景,都是罪恶。 他觉得自己以后每天必须花几分钟祈祷—— 希望到时小姐成年之前,不要再见面。 “闺女。”时越这时带人走进宽敞明亮的练习室,冲她招招手,用玩笑的口吻说,“马上开始了,快坐回去,不然不让你看了。” 时浅渡撇撇嘴:“切,不让我看您错过几个亿。” 她还是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余光瞥了一眼宋时泽,明显见到他松了口气。 怪可爱的。 十六岁的少年身体还没完全张开,尽管他因为基因优秀,三十出头时也跟二十岁似的皮肤好到爆炸,但真真瞧见现在的他,才发现有多水嫩。 那奶白的皮肤水灵灵的,吹弹可破,缺乏棱角的下颚线看起来多了几分少年气。 温柔的眉眼因为有时间的沉淀,与年轻的身体有一丝不符,却并不违和。 忧郁少年什么的,看起来似乎更诱人了。 时浅渡真恨自己不是二三十岁的时总。 不然,肯定是要“潜”了宋时泽。 时越坐到时浅渡身边的位置,笑问:“谁值几个亿啊?” 要知道,这个年代的几个亿,恨不得顶十五年后的二三十亿了。 纵使知道自家闺女有天赋,也没当回事。 时浅渡指了指宋时泽:“就那个跟我说讨厌小孩儿的。” “……” 宋时泽“咕噜”咽了下口水。 得,时小姐跟他记仇了。 时越年轻时比老了之后还不正经,护崽子是护崽子,但笑起来也不逞多让。 他一听这话就笑了起来,眼角瞥瞥时浅渡,又捂着嘴咳嗽两声。 “他说讨厌你?” 所以,说这个男孩值几个亿,是真的值,还是故意捉弄他?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 宋时泽连忙起身,摆了摆手。 他快速瞥了眼时浅渡,但不敢多看,生怕自己以后都是时小姐如今这张脸。 “时总,我就是不知道应该怎么跟小孩儿相处,不是讨厌时小姐。” “呵,行,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时越只当他是个年纪轻轻、不懂人情世故的傻小子,没太当回事。 他摆摆手:“咱们人到齐了吧,那就正好从你开始吧。” 宋时泽点头,冲面前的一排人欠了欠身:“各位老师好。” 说到专业能力,他深吸一口气,很快就找回了状态。 十六岁未经训练的身体不够柔软有型,正处于变声期的嗓音也比训练后缺乏一些质感,但任谁看了他的表演,都免不了惊叹。 “这表演基本已经可以直接出道了吧?” “小小年纪,竟然已经很有自己的风格了,后生可畏啊!” “他好像很有经验,还会盯镜头,真是不错!” “咱们小时真是好眼力啊哈哈哈。” “基本功还不错,表演也很成熟,当练习生是不是有点儿可惜?” 参与练习生选拔的部门主管和重金请到的老师出奇一致地给出了极高的评价。 同期选拔的男生们看了他的水平也惊的厉害,直呼如果都是这个水平,恐怕轮不到自己了。 时越多看了自家闺女两眼。 抬手摸摸她的脑袋瓜。 “我闺女的眼神,什么时候差过。”他颇为自豪地说完,目光又回到宋时泽身上,“这个水平当练习生确实有点儿浪费啊……” 这时,宋时泽主动冲他们鞠了一躬。 他温声开口,不急不缓道:“非常对不起,各位老师,我确实不是为了当练习生而来的。” 他这辈子不想当偶像了。 练习生选秀出道,靠的是向粉丝贩卖想象,谈恋爱就是对不起粉丝,就算后期从偶像转型成为歌手或演员,也难以脱离标签,一旦谈恋爱会让很多粉丝失望。 他上一世早就过气,年纪也大了,谈恋爱无人在意,但这回不一样。 他想趁年轻…… 就跟时小姐在一起。 哪怕只比从前年轻几岁呢。 也不知道时小姐成年后,会不会多看他一眼。 他脑海中闪过思绪,又道:“我是希望可以以唱跳歌手的身份出道,但没有门路,又正好听说时艺正在招收练习生,就想来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得到一个机会。” 闻言,身后想当练习生的男生们“嗡”地乱了一下。 又松了一口气,又有点儿酸溜溜的。 实力这么强的人不跟他们竞争是好事,可是如果人家直接正事签约…… 跟他们差不多大的年纪,却已经这么厉害了,怎么让人不酸。 时越挑了下眉,这孩子真是有想法。 他还挺喜欢这种有主见的小孩。 ……可能是因为他闺女过于有主见了吧。 他看向时浅渡:“闺女,你觉得怎么样?” 时浅渡从嘴里拿出棒棒糖,拖着下巴盯了宋时泽半晌。 见男人耳根无声地红了,也不知是因为羞耻还是罪责,她低声直笑。 “几个亿您不要?” “为啥不要?” 时越当场拍板决定,把人签下,好好包装打造! 宋时泽松了口气,心中暗喜。 进了公司,就会有很多跟时小姐相处的机会。 等时小姐成年了,他或许可以近水楼台。 至于现在…… 他快速往那张稚嫩的脸上撇了一眼。 撞见小孩子眼里跟他较劲的表情,心头一跳。 现在是得罪了时小姐了。 也好,时小姐讨厌他,他也多避开一点儿。 希望在她成年之前尽可能少见面。 - 宋时泽在时艺娱乐上了半年的课,接受专门的训练。 签约半年后,正式出道。 时艺很看重他的发展,资源给的都是最好的。 更何况他自身实力拔尖,一出道就立刻火遍了大江南北。 通告、邀约、代言从不间断。 几年时间,仅仅二十二岁的年纪,就已经拿下不少国内外顶尖的音乐、电影奖项,世界级舞蹈比赛跟专业舞者比肩包揽一众奖项,顶级奢品代言拿到手软。 不止国内,就连全球范围内,都遍布粉丝,巡演开到哪里都是座无虚席。 可以说,国内几十年,从没出现过这样闪耀的全方位巨星。 他带给时艺的收益,也早就不止几个亿。 一个宋时泽,让时艺直接跃居全国首位的影视经济公司。 甚至一些外国人,因为明星效应来到时艺签约,成为公司里的练习生。 公司人才济济,几年里,众星汇聚。 当然,红就代表着忙碌。 宋时泽在保证健康的情况下,一年到头也休息不了多长时间,基本都是世界各地飞。 回公司的次数很少,能见到时浅渡的次数就更少了,十年时间恨不得没见五面,还都是在各种活动和庆典上,也不知道是不是时小姐讨厌他所以不想见他。 一开始,他挺满意的。 不见面就免得他觉得罪恶了。 可后来,随着时浅渡的年纪越来越大,他却依然那么忙,就开始着急了。 尤其是最近两年,时浅渡十六七岁了,已经是高中生了。 他知道的,高中生里谈恋爱的多了去了。 这种情况下,他却跟他的时小姐连面都见不着。 这回好不容易有空回公司一趟,他瞧见练习室里聚集了不少外国人。 看长相,哪儿的人都有,却都说着一口或流利或磕巴的国语。 助理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解释道:“都是想来咱们时艺当练习生的外国人,今年的人数再创新高,国际艺人部都忙不过来了,这都多亏了泽哥你啊!” “这么早就有国际艺人部了啊。” 宋时泽近几年在国外拍各种大制作电影,红火的一塌糊涂,回国次数不多。 他记得,时艺是后来在时小姐的推动下才创立了国际艺人部的。 “早就有了啊!” 助理“嗐”了一声:“也是,泽哥你不在国内,也忙的没空了解公司的情况,不知道也正常。” 他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跟身边的“国际巨星”一点隔阂没有,就像朋友。 “听说是咱们时总的女儿小时总在你刚出道两三年的时候就说,你肯定火遍全世界,可以趁你往国外发展的时候开创国际艺人部,这样时艺就能跟国际接轨了,谁能想到小时总十岁时就那么有远见了!” 宋时泽心中惊讶,又觉得理所应当。 是啊,时小姐从小就有天赋。 看到时小姐那么出色,他心中欢喜又钦佩,可…… 视线扫过一张张精致的面容。 能通过初选的,都是拔尖的年轻人,漂亮的不像话。 尤其是一些金发碧眼的外国人,这种国外面孔对他来说早就看惯了,可是对于国内的孩子来说很新鲜,吸引力很大。 想必时小姐也会像当年选择他一样,在这些人中选出最有前景的吧。 然后再重金打造,让他们成为新一代的闪耀新星。 他现在都二十六岁了,比他们大了十来岁。 谁不喜欢年轻的呢。 想到这些,就算他再是红遍全球,还是会觉得嫉妒。 他怎么就…… 跟时小姐差了那么多岁啊。 他突然有些丧,问道:“时小姐今天也在公司吗?” 时小姐今年十七岁,他肯定不会做什么不合道德的事,但…… 至少在她面前刷刷脸嘛。 助理点点头:“应该在,每次选新人,小时总都会盯一盯的。” 说到这儿,他咂咂嘴,心说小时总是真的厉害。 虽说他泽哥靠实力火遍全球很厉害,但是,难道不是当年说泽哥必然火遍全球、推动国外发展路线规划的小时总更可怕吗? 要不是公司有远见,把目标放的长远,艺人再厉害也很可能被埋没了。 毕竟那个年代,国内根本没有艺人能火到那个程度,最多是风靡东南亚一带。 “小时总眼神真刁钻,继泽哥之后,公司一连大火了好几个人了。” 宋时泽听了这话,脸上微妙地黑了一点儿。 这他还是有所耳闻的。 国内出现的大爆新星,恨不得三分之一都是时艺的艺人。 但那么多人,就数他最忙。 最没时间跟时小姐相处。 “采访还有二十分钟才开始吧?我们去看一眼今年的选拔。” 说着,他带上口罩,很低调地来到了训练室外面,往里望了几眼。 时浅渡还没到,他便没有进去,在外面靠着栏杆等人。 不出几分钟,就听到前面拐角处传来一阵脚步声。 他立即扭头看去,转眼就跟熟悉的凤眸对视在了一起。 那张脸已经张开了,跟记忆中差别不大。 发现仅见过几面的时小姐幼态的脸早已被时间抹去,消失在记忆深处,他无声地松了口气,又在同时,忍不住心头狂跳,搭在栏杆上的手指用力,直到指肚发白。 时小姐都这么大了啊。 上高三了吧。 明年是出国读书吗? 她去哪国读书,他就跟着去哪国拍戏。 说起来…… 她高中有没有跟人早恋啊。 早恋可不好,不能早恋。 “时小姐……” “哦,讨厌小孩儿那个啊。” 时浅渡眉梢一挑。 话一出口,就见男人的喉结滚了一下。 这个“梗”直到的人不多,公司这十年变动不小,也就几个高层还知道了。 宋时泽咬咬嘴唇。 坏了,时小姐这么记仇啊。 他思绪飞转,说:“时小姐已经不是小孩了。” “呵。”时浅渡笑了一声,调侃道,“怎么,现在不讨厌我了?” 宋时泽刚想说“时小姐你误会了,我只是不知道怎么跟小孩子相处”,不想,下一刻就听到时浅渡又带着不正经的笑意开了口—— “改喜欢我了?” 他被人戳破深埋在内心深处十年的想法,一双温柔的狗狗眼瞬间睁大。 吓得心脏狂跳,整个人定在了原地。 助理惊讶地在两人之间看了又看。 泽哥竟然跟小时总认识?? 哦对,听说当年泽哥刚到公司时就跟小时总见过…… 他见宋时泽怔住没说话,以为他身为公司艺人,不好回应小时总的调侃,便替他开玩笑似的回应:“小时总就别拿泽哥打趣了,泽哥现在主要目标就是给时艺赚钱,哪儿敢有谈恋爱的打算啊!” 时浅渡笑了笑,拍拍助理的肩膀:“行了,那你们忙工作去吧。” “好嘞,那小时总您也忙!” 助理目送时浅渡走进练习室,回头看向宋时泽。 却发现,泽哥正……盯着他的肩膀。 “泽哥?”他助理在宋时泽面前挥了挥手,“采访还有十五分钟了,咱们还是提前去一下吧。” 宋时泽回过神。 时小姐拍了助理的肩膀,都不碰他一下。 他是大明星诶,粉丝在他走红毯时恨不得伸手往他身上乱摸,可他主动送到时小姐面前…… 她都不想揩个油的吗? 他又往练习室里看了几眼。 看到时浅渡被一群年轻漂亮的小孩围在中间,心头一堵。 这年头,慢慢的开始流行奶狗了。 时小姐会不会挑个弟弟啊。 说不定会调戏那些年轻人吧。 “走吧,先去采访。” 他心绪不宁,眉头皱了皱。 “泽哥,你心情不好吗?”助理关心道,“是因为小时总吗?小时总就是开个玩笑,不是认真的啦,我看肯定不是冒犯你的意思。” “……” 宋时泽心里更堵得慌了。 他沉声说:“别说了。” 他是出了名的脾气好又敬业,助理还是第一次见他这个表情,立刻闭嘴了。 今天采访的,是一家业内顶级媒体。 采访稿都已经过了一遍,但大媒体比较敢问,也相对刚一些,就设置了一个粉丝提问的环节,这个环节的问题是不提前给艺人方透露的。 说是粉丝提问,其实不全是,也有一部分是媒体自己设置的问题。 采访者拿着麦,问道:“下一位粉丝的问题,泽哥已经出道十年了,从少年到现在再有几年就三十岁了,从来没见泽哥跟谁谈过恋爱,泽哥不会是喜欢男生吧?” 问题一出,房间里所有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在了宋时泽身上。 宋时泽出道十年,吸粉无数,男粉女粉都不少。 他在圈内是一致的好评,身为巨星却从来不耍大牌,性格温柔,实力强还敬业,从不捧高踩低,狗仔的镜头下,就是对路边收垃圾的老爷爷都特别善良耐心。 就这么一个优秀的人,从来没被人发现过恋情,就是一堆狗仔追着拍都没有黑料。 也有人造谣说,他私生子都七八岁了,一时间闹得微博腥风血雨。 可转眼,造谣的人就被告上法庭,被法院判定巨额赔偿。 闹得连造谣的小道消息都没人敢瞎说了。 久而久之,关于宋时泽的恋情和取向,已经成为了圈内四大未解之谜之一。 许多男粉暗自高兴,觉得十年一点儿料挖不出来肯定是取向为男。 毕竟,男人么,总不能二十多岁的年纪一点欲求都没有吧? 不找女人那肯定是找男人啊。 这回听到媒体问出这个问题,全竖起了耳朵。 而宋时泽皱了下眉。 今天本来就不高兴,听到这种问题,少有的露出了不悦。 “我不喜欢男人,麻烦以后不要再问这种问题了,很冒犯,也很无聊。” “……” 房间里静了一瞬。 把出了名的好脾气给问生气了可还行?? 采访者不由得咽了咽口水,心中暗骂自己的领导八百遍。 他赔笑,临时把下面一个指向性比较明显的问题改动了一下:“既然是这样,粉丝们都很关心你的感情问题,也希望你可以幸福,不知道能不能稍微透露一点儿、聊一聊呢?比如未来的打算,或者喜欢什么样的女生?” 宋时泽垂了垂眼,脑子里都是时浅渡被许多年轻的后辈围在中间的场景。 他盯着自己的手指几秒,温声说:“很感谢大家的关心,不过我二十岁时有个采访就已经说过了,二十七岁之前肯定不会谈恋爱的,现在问我,也依然是同样的答案。” 他跟时浅渡差了九岁。 当他二十七岁时,时小姐刚好十八岁。 如果顺利的话…… 或许明年就可以跟她在一起了。 但目前来看,跟“顺利”两个字就不沾边儿。 他心情颇为复杂,抬头道:“未来如果谈恋爱,对方不介意公开的话,我会第一时间……” “跟大家报喜”五个字噎进了口中。 他发现时浅渡双臂抱胸地靠在房间门口,正淡淡地看着他。 也不知道他刚才的话,她听去了多少。 眨眼之间,羞意就蹿上了脑门。 漂亮的狗狗眼羞涩地躲闪,眼下一片薄红。 他磕巴了一下:“嗯,跟大家说的。” 456 宋时泽2 把自己献给她。 第四百五十六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宋时泽成名那么多年, 临场反应的能力还是有的。 他捂唇轻咳两声,掩饰了自己的失态。 “抱歉,嗓子有点不舒服。” 助理立刻递给他一杯水:“泽哥, 喝口水, 要休息一下吗?” 他摇摇头:“没事,继续吧。” 采访者抓住了“二十七岁”这个点, 半开玩笑地继续追问:“二十七这个年龄好像没什么特别的, 既不是法定, 也不像是三十岁一样代表着人们不再年轻, 这对你来说是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吗?不知道方不方便跟大家分享一下。” 助理就站在门口的方向,宋时泽便以他为掩饰,又往门口看了一眼。 发现门已经重新关上,眼底闪过一丝失望。 “对我来说,也没什么特殊的含义, 就只是……” 他实话实说, 沉默了几秒, 眉宇间流露出几分难言的落寞。 他笑了笑,温声道:“提醒自己要变得优秀吧。” 众人纷纷一怔。 你这, 还不够优秀吗?? 采访者笑说:“泽哥说笑了,如果你还不够优秀, 那我们干脆别活了。” “千里马常有, 但伯乐不常有。”宋时泽平静地看着镜头, 眼眸弯了弯,像是看情人一般温柔眷恋, “纵使我有再好的能力,如果没有人发掘,也没人看得见我, 还是要感谢时艺这么多年给我安排的发展规划,才让我一步步地走到了今天的位置,我要做的就是站在最高的位置上,配得上这么多年的栽培。” 对方怔了一下。 这聊感情问题呢,怎么突然就开始感谢公司了? 这是在转移话题吗,那未免太生硬了。 “是,时艺这么多年造星无数,当年能瞄准了国外的赛道也是让我们大开眼界。”采访者说着客套的场面话圆场,又道,“泽哥作为如今的一哥,看得出来你是一个很懂得感恩的人,这么多年了依然不忘当时的知遇之恩。” 宋时泽垂眼,纤长细密的睫毛在眼睑上留下淡淡的阴影。 或许没有人能听得出来吧,他刚刚的告白。 其实他能看得出来,他许多工作上的规划都有时小姐的手笔。 什么时候该做什么,先走哪一步后走哪一步,看起来都是小事,却至关重要。 他了解她,知道她的眼光和风格,只是没想到她真的跟传闻中一样,从小就有超出寻常的天赋,也怪不得当年在恋综时,只要她几句话,时总就放弃那么大的ip。 时小姐就算“记仇”,也一直都在关心他的发展。 这算是唯一能让他感到慰藉的了。 - “嚯,小时总,你真是太有远见了我服了!” “越想越觉得我当年真是失敬失敬,不该质疑你的眼缘。” “行,别捧杀了,好好工作吧。” “这哪儿是捧杀啊,实话,都是实话。” 宋时泽采访完,路过茶水间,就听见了时浅渡的声音。 他动作微微一顿,往那旁瞥去,就看到了一张有点儿熟悉的脸。 他记忆力还不错,使劲儿回忆回忆,突然发现,捧着iPad跟时浅渡相谈甚欢的男人,正是当年他毛遂自荐时说“那岂不是逗你开心就可以了?”的那个男生。 许是当练习生不成,后来慢慢转行,愣是做了经纪人。 然后,就成了公司员工,经常需要跟时小姐沟通。 “那小时总,有什么事我微信跟你联系。” 说完,男人低头看着iPad离开茶水间,跟他擦身而过都没有抬头,一心工作。 宋时泽突然觉得自己很失败。 就连当年落选的人都跟时小姐那么熟悉了。 他这么多年真是白活了。 手指攥着自己的手机,扫了眼微信。 唯一的一个置顶,是时浅渡。 可他们两个上一次对话,还是一个月前的“圣诞快乐”。 公司艺人讨好老板女儿挺正常的,更何况时浅渡的好眼光远近闻名,谁都想到她面前凑凑近乎,他如果多聊一聊,也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和反感。 但他怕一旦聊起来,就一发不可收拾,压抑不住心中的感情,把他的爱慕表现出来。 所以,这么多年,只有在过年过节或者她生日时,才会送上一声祝福。 那时他在国外工作,节日气氛很好,热闹非凡。 他却显得格格不入。 这种时候,他格外地想她。 便忍不住拍了一张很漂亮的夜景发给她,然后发了句节日祝福,圣诞快乐。 她也回:圣诞快乐。 可没有时小姐,他一点儿也不快乐。 真的很想跟她视频,很想拨通她的电话,听听她的声音。 一个人在酒店里纠结了许久,还是放弃了。 他没有理由打给她,没有理由…… 在深夜跟一个并不算很熟的十几岁小姑娘通电话。 压抑的时间久了,他甚至都分不清那些“不能”是他给自己设置的枷锁,还是真的不应该。 如果不想那么多,是不是也能正常地跟她聊聊工作,谈谈生活? 可是啊,他真的怕自己的自制力没有那么好。 聊聊工作就扯到了生活,扯到生活就忍不住像上一世一样开心难过都跟她分享,把自己的行程跟她报备,跟她示好,甚至是……说些暧昧的话。 他喜欢她,想与她夜夜相拥而眠的那种喜欢。 那种感情一旦开始,又怎么能控制得住。 于是圣诞节那天晚上,他自己在酒店里做了些很可耻的事。 尽管幻想的是上一世的时小姐,可看着那些污痕,还是自厌自弃地抱着枕头哭了出来。 他是个重生一世成年人。 他忍了好多年,但不是每次都能忍住。 外界都说他私生活干净,是内娱之光。 可他知道自己不是个好东西。 他心底藏着谁都不知道的妄念。 宋时泽看着置顶对话框中的“圣诞快乐”四个字,心头翻涌起无数情绪。 他低着头,进退两难。 想走进茶水间,跟他深爱地人刷刷脸,说几句话。 又怕自己控制不住地冒出现在还不该有的肖想。 眉头微微敛起,温柔的面容上浮出一抹纠结的郁郁之色。 呼吸不知不觉间变得压抑而紧促。 他觉得自己真是个伪善的人。 跟她保持距离,却又在深夜里可耻地向低劣的欲念低头。 时浅渡早就发现了茶水间外面的男人。 他低垂着脑袋,身上笼罩着一种低沉内疚之感,看起来依然很好欺负。 于是她一手撑着下巴,敲了敲桌子。 在男人闻声看向她的时候,翘起红润的薄唇。 她懒洋洋笑道:“漂亮哥哥现在还是那么漂亮。” “……” 喉结滚动了一下。 宋时泽走进茶水间,给自己接了一杯咖啡。 修长漂亮的手指缓缓转动咖啡杯,目光盯着波动的水纹。 光看外表,谁能想到他心里已经泛起了惊涛骇浪—— 时小姐是在调戏他吗? 是不是说明,他的长相还是很有竞争力的? 他垂眼,状似无意地问:“时小姐喜欢我的长相?” “不然呢?”时浅渡挑眉,“我当年可是一眼就相中了你。” 宋时泽端起咖啡杯喝了一小口,才压下自己抑制不住的心跳。 他知道此“相中”非彼“相中”,但还是…… “时小姐还有不到半年就高中毕业了吧。”他转移了话题,“未来想考哪个大学?” 她考到哪儿,他就去哪里工作。 可以时常见她,还可以照顾照顾她。 “还没定,到时候再说吧。” “……哦,这样啊。” 宋时泽有些失落,又喝了口咖啡。 自打时浅渡渐渐长大后,他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单独跟她相处,紧张得手心都要冒汗。 平时不算很能言善辩,但至少不会让谈话冷场,这会儿绞尽脑汁都想不好要说什么。 “明年就是时小姐十八岁生日了吧,以时总的性格应该会叫大家一起给你庆生,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礼物,我提前准备着。”他磨搓磨搓手指,嗓音温柔好听,“感谢时小姐那时一眼就相中了我,给我机会,不然我也不可能取得现在的成就。” 他说的冠冕堂皇的,实际上全是私心。 不论她想要什么,他一定竭尽所能给她。 说来奇妙,上一世初见时,时小姐已经二十四岁了。 这回,却能给她过十八岁的生日。 生日过后…… 他就能光明正大地与她表达心意了吧。 “我也没什么想要的。”时浅渡撇撇唇,“我什么都有。” “那……你的朋友平时都送你什么,男朋友呢?” 问完这话,宋时泽的心脏提到了嗓子眼。 时浅渡哪儿能不知道他心里那些小九九。 她心中发笑:“我没谈男朋友。” 男人的睫毛颤了颤。 红润的嘴唇似乎往上勾了一下。 他窃喜的样子特别有趣,弄得时浅渡心头直痒痒,真想把人好生逗弄一番。 时浅渡忽而灵光一现,目光流转,笑意盈盈地注视宋时泽。 “说起来,我确实缺个男朋友。”她逗弄说,“不如到那时,漂亮哥哥把自己打包送给我啊?” 宋时泽心脏一跳,脚趾都蜷缩了起来。 他喉咙滚了滚,莫名觉得…… 暧昧又涩.情。 他抿抿嘴唇,用眼角微微下垂的可爱狗狗眼看了她一下。 “时小姐不会是认真的吧?” “不然呢?”时浅渡半真半假地说,“我闲的没事逗你玩啊?” 宋时泽又垂下脑袋,拼命压住胸腔中的狂热情绪。 但还是控制不住地想象出了他把自己装饰成礼物的模样。 啊,好羞耻。 如果时小姐说的是认真的就好了。 不知不觉间,他的耳尖红了。 “叮铃,叮铃,叮铃——” 一连串微信提示音在略显微妙的气氛中响了起来,拯救了宋时泽的胡思乱想。 他回过神,偷偷地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用余光瞥了时浅渡一眼。 “时小姐,是有什么事吗?” “哦,没事。” 时浅渡盯着手机,随意回了他一声。 停顿两秒,故意把对方发给她的图片点开了给宋时泽看了几眼。 她说:“我朋友,粉上公司里开春要去选秀的一个小爱豆,给我发好几张照片,问我这孩子人品各方面怎么样,夸他长得帅腹肌也漂亮。” 宋时泽瞧见,她手机屏幕上是一张明晃晃的腹肌照。 说不准,时小姐还面对面地见过。 他蹙了下眉头,心里不舒坦。 于是比平时略显“刻薄”了一些。 他说:“还有进步的空间。” 时浅渡等的就是这种话。 她笑看宋时泽一眼,目光上上下下地在他身上打量,挑挑拣拣。 就差把人看得羞红一张俊脸了。 “我觉得挺好看的呀,难道说你的更好看吗?”她调侃说,“你好像从来都没有对外露过腹肌,就不要对人家小糊豆那么严格了。” “……” 宋时泽心里更不舒坦了,还有点儿委屈。 他不对外露腹肌是为了谁啊。 还不是因为…… 只想给时小姐自己看么。 他“唔”了一声,还算低调地说:“比刚才那张照片稍微好一些吧。” 要不是不合适,真想当场秀一秀。 可好看了,手感也好,以后只给她摸。 “真的吗?我不信。”时浅渡满脸狐疑,还有些调戏之感,“眼见为实,至少也得拿张照片作证吧,不然空口无凭,我就当是前辈嫉妒还没出道的小糊豆了。” 宋时泽内心里是想给她看的,这么一听直开心。 但他还是很含蓄:“我不确定有没有照片,如果时小姐一定要的话,我回去找找看。” “好啊,到时候我也给我朋友品鉴品鉴。” “……” 宋时泽胸腔一窒。 她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擅长让人难过伤心啊。 他嘴唇蠕动两下,声音闷闷的:“那算了。” 把剩下的咖啡一口气喝光,他把纸杯丢到垃圾桶里。 莫名像是把委屈的心情表现给她看。 “我还有事,就先走了,时小姐。” - 【时小姐,过年好。】 年三十的零点零零,时浅渡准时收到了过年祝福。 以往每年都是这样准时,一次不落。 她抱着手机,舒舒服服地窝在沙发里。 电视里没有播放春晚,而是一期被暂停了的新年特别节目。 做影视这一行的,这儿飞那飞是最常见不过。 她父母大过年的也奔波在外,马不停蹄地投身工作,家里只剩她自己。 她也乐得自在。 【过年好,漂亮哥哥。】 【吃饺子了吗?】 不出五秒,对面就回过来一张图片。 上面是一小盘热气腾腾的饺子。 因为喜欢,所以忍不住把自己的生活分享给她。 【吃过了,时小姐呢?】 【我也吃过了。】 【正在看你们新年那期综艺呢。】 对面诡异地安静了一阵。 “对方正在输入中”几个字出现又消失,反反复复了好几次。 【时小姐看到哪儿了?】 时浅渡挑了下唇,用遥控器按下了播放键。 于此同时,长按微信的说话键,给他录语音发过去。 主持人在一片起哄声中,乐呵呵地调侃道:“泽哥这么多年把自己捂的也太严实了吧,做游戏都这么严丝合缝的,真是一丁点儿窥探的机会都不给我们啊!” “泽哥,你的粉丝都嗷嗷待哺多少年了!” “别人都恨不得多秀秀身材,你这也太保守了哈哈哈。” 紧跟着,是宋时泽柔和偏低的嗓音:“我确实是比较传统保守的人,现在网上不是也很流行说清白是一个男人最好的嫁妆么,我只想给以后的恋人看。” 时浅渡手指一松,把语音发了出去。 她笑着打字: 说的我越来越好奇了。 “对方正在输入中”又反反复复地出现了几次。 宋时泽不确定对方是看出了他的意思所以调侃他,还是忘了之前的事—— 那天在公司时,他说过可以给她找照片看来着。 如果时小姐记得他当时的话,应该能明白他的意思吧。 隔着屏幕的人,很可能已经知道了他的感情。 他紧张地深吸一口气。 录制综艺时,他就是故意那么说的,为的就是偷偷给时小姐暗示。 这会儿被人主动提起,真想立刻甩张图过去承认了小心思。 但是他得清醒。 对方现在还只是个没毕业的学生。 发她腹肌照什么的…… 到底算什么啊。 跟一个涉世未深的孩子搞涩.情吗? 虽然这时代的孩子,谁都见过明星的半.裸.照,可是…… 他发自己的,意味就全变了。 如果真的那么做了,他唾弃他自己。 盯着手机沉默了许久,他才发过去“少儿不宜”四个字。 发完消息,便直接把手机扣在了一旁。 双手捂住了有些发烫的脸颊。 胸膛反复起伏了几次。 他觉得自己在一道灰色的边缘游走,好像已经快要坚持不住了。 再稍微往旁边迈一点儿,就越过了界。 可他好喜欢她啊,太喜欢了。 他已经等了十多年。 从最血气方刚的年纪,等到了如今还有几年就迈入三十大关。 他把自己最美好的年华,全都空耗过去了。 这么多年,他只能把自己的工作安排的特别满才能减少些胡思乱想。 可即便如此,那双带笑的凤眸还是时常出现在梦中,给他念想,也予他折磨。 宋时泽仰靠在沙发上走神许久。 一道消息提示音拉回了他的思绪。 他立刻拿起手机。 可消息是经纪人发过来的。 他跟时浅渡的对话框,停留在了他那句“少儿不宜”上面。 二十分钟了,她都没有回话。 不知为何,他的眼眶酸软了一圈。 眨眼间就有水光在抖动了。 “少儿不宜”这个词多好回话啊,反驳或调侃,怎么回都很方便。 她却连回都不回一下。 - 宋时泽跟她在微信上的对话不算多,但时不时地也会说上一两句话。 可自打过年之后,宋时泽一个月都没给她发消息。 想来,可能是伤心了。 时浅渡揣摩揣摩男人的心思,主动挑起了两次话题,把人给“哄”回来了。 因为她的主动,宋时泽似乎受到了某种鼓励,又似乎是为她成年后的相处做铺垫,也比以往主动了一些,偶尔分享生活,给她发几张工作时的照片之类的。 许是习惯难改吧,他真的跟上一世很像,总是不自觉地给她汇报行程。 就算是一点儿有趣的小事,都想跟她分享。 但他应是很怕她会觉得烦,刻意控制着发消息的频次。 还有两次,时浅渡看到了他的消息,还没来得及回话,就看到他又撤回了。 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男人的小心。 真是可爱极了。 尤其是她时常故意热络几天,再冷漠半个月,把男人弄得惴惴不安,礼貌的言语里总是带着些许小心翼翼的讨好,按捺着自己深沉的爱意,偷偷讨她开心。 可以想象得出,男人为了说出一句话,要前思后想多长时间。 时浅渡每次看到那些,都恨不得立刻马上把人欺负到低声啜泣。 几个月间,宋时泽只对她好,却从不逾距。 但架不住时浅渡不正经啊。 她隔三差五地调戏几次,让聊天内容里多了一丝若有似无得暧昧。 天知道看着男人被撩拨得小鹿乱撞又慌乱得不知道怎么回复的样子多有意思。 斗转星移,终于来到了时艺娱乐小时总的成年生日宴。 她恰逢高考前生日,为了不影响考试,便把生日宴往后推了两周。 这在娱乐圈里,绝对是件大事。 整个圈里,谁不知道这位小时总有“点石成金”的功夫? 被她看中的项目,就没有不赚钱的; 被他看好的角色,就没有不火的。 但凡是有点儿门路的人,都想在宴会上露个面。 万一能有机会,那就赚大发了。 尤其是那些姿色颇为不错的年轻小男生,恨不得在时浅渡面前孔雀开屏,把自己所有的魅力都展现一遍,就为了能得到哪怕一丁点儿青睐。 时浅渡不喜欢应酬。 不过么,一边喝酒一边欣赏欣赏不油腻的小帅哥,她也不介意。 虽说不如宋时泽,但也还算养眼。 如果宋时泽在场,她肯定不会看别人了。 可谁让那他今天没来呢。 作为生日宴的绝对主角,她很配合地走完了流程,又与一些关系还不错的姐妹兄弟喝喝酒聊聊天分析了几个项目,一晃就是几个小时,已经到了夜里。 她伸手揣进口袋,把那张一大早就闪送收到的房卡把玩把玩。 姐妹看出她有点无聊,就说:“你是不是累了,要不回去休息吧?” 闻言,旁边有人小声说:“时间过得真快,一晃都这个点了,不过……他们公司得空的艺人都来了吧,但好像没见宋时泽。” “泽哥已经是国际巨星了,公司恐怕都得捧着他,应该就……” 这人压低了嗓音:“应该就不用来这种场合讨好小时总了吧。” “但总得送个礼物意思意思吧?” 刻意压低的嗓音,还是能让时浅渡听见。 也不知是想瞒着她说,还是想故意让她听个清楚。 她笑了笑:“我收到他送的礼物了,这会儿正要去看,就先走了。” “哇,泽哥送礼肯定大手笔吧!” “太好奇泽哥会送什么了,可以让我们一起去看吗?” “嘘——” 时浅渡长长地嘘了一声,似笑非笑地扫过众人。 她笑说:“谁好奇肯定会后悔。” “……” 顿时间,熟悉她性格的人立刻坐了回去。 不明所以的人还想起哄,也被拉扯着拽了下去。 “小时总的生日礼物,咱们跟着凑什么热闹啊!” 虽说不知道是什么,但真知道了准没好事! - 房卡插到凹槽里,发出“叮铃——”一声机械音。 时浅渡走进房间,就看到了熟悉的背影。 男人没有打扮的花里胡哨的,只穿着白T恤和宽松款的休闲西裤,干干净净的,听到声音后略显紧张地回过头,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 那是一张不加任何修饰就漂亮到人神共愤的脸,温柔,又压抑着某种隐秘的欢喜。 “时小姐,你来了。” 时浅渡四下张望了几下:“我还以为有什么惊喜呢。” 她故作不懂,脸上浮出淡淡的失望。 “你不会是故意把我叫过来耍我的吧?” “时小姐之前不是说……” 宋时泽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不自觉的有些哑。 他犹豫纠结了很久,才下定决心做出这种出格的荒唐选择。 可能会被人骂,也可能会被人嘲笑。 甚至还有可能会让璀璨的星途就此陨落。 但还是选择了用这种大胆的方式表达自己的心意。 因为他回看这段时间的聊天记录,觉得时小姐应该…… 对他有一点点感觉吧。 不然,又怎么会三番五次地把他调戏得耳根发红,抱着被子把脸埋进去才掩去心中的甜意? 他眼眸低垂,纤长的睫毛轻轻颤动,半开玩笑地开了口。 “过生日时让我把自己打包送给你么?” “啊?”时浅渡笑得蹭了蹭唇角,“不是吧,我就随口一说,你怎么还真当真了啊。” “……” 宋时泽早就料到可能会是这个结果。 他也准备了pn B,可以说刚才只是开玩笑。 可听到她的话,心脏还是忍不住一紧。 羞耻得耳根发烫,无地自容。 他不是当真了。 他只是想借着时小姐的玩笑话,把自己献给她。 “这么大岁数了,你不会分不清玩笑话吧。” 宋时泽呼吸微窒。 不知道这话是善意的调侃还是嘲弄。 这么大岁数…… 时小姐是嫌他年纪大吗? 他是特意空耗了十余年的时光,特意把自己干干净净完完整整地留给她的啊。 至少…… 别说这么伤人的话啊。 457 宋时泽3 难堪得快要哭了。 第四百五十七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察觉到眼角的皮肤湿濡的时候, 宋时泽才猛地回过神。 他连忙转身,一边擦去飞速滑落的水痕,一边从桌子上拿起精致的手工编织袋。 看着不算特别高大上, 但这个主打环保的牌子最近正火, 炒到了一物难求。 不过他的礼物不是这个袋子,而是里面的东西。 他在国外时找了搞独立设计的艺术家断断续续学了几个月, 亲手设计并打了一套首饰, 用料都是最好最贵的, 就算不在意手工制作的心意,单看物件也是极其昂贵。 他从袋子里拿出一个简约别致的礼盒。 用手背又蹭了蹭湿润的眼角, 脸上露出相对自然的笑容, 才回过身。 他双手把礼物递给时浅渡:“对不起,刚才就是跟你开了个玩笑,你别介意,我来这儿是想把礼物放在房间里就走,没想到你结束的这么早, 正好碰上了。” 礼物被人接过去, 他又指了指宽敞明亮的落地窗。 透过窗,入目的是灯火辉煌的夜景。 窗前的木地板上放了一张设计独特的懒人沙发, 沙发旁是一张圆形矮桌。 刚好可以供两人一起在这里喝酒谈天,欣赏夜景。 “这个房间的视野很好, 平时还挺难订的,希望你今天过得开心。” 时浅渡已经拆开了礼盒, 垂眼看着几件首饰。 只是, 她脸上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 宋时泽藏着期待的双眸渐渐暗淡了下去。 他眼眶又无声的湿润了。 两个人的房间,他对身边的人那么熟悉,距离却那么遥远。 就是上一世恋综刚刚认识时, 他们在一起独处,他都没觉得这么尴尬过。 手无足措,仿佛他的出现是个错误。 他想,既然时小姐现在对他没有那种感情,他留在房间里不合适。 与其把两人的关系弄僵,不如先离开,化解了尴尬。 他蹭蹭眼角,温声说:“那时小姐,我就先走了,祝你生日快乐。” “这就走了?” 时浅渡合上礼盒,放在身边的桌上。 宋时泽顿住脚步,礼貌地回身点了点头。 但没敢直视她的双眼。 他嗓音低柔,细听的话夹杂着一丝水汽:“嗯,我留在这儿不合适。” 一个站在世界舞台上都从容自若的巨星,看起来成熟稳重、带着无数羡煞旁人的光环,在她面前却像是个哭哭啼啼的受气包,无数次小心翼翼地对她好,又被她一两句话就伤得遍体鳞伤,红着眼睛逃跑。 时浅渡靠在桌边,一伸手,手指便勾住了宋时泽的腰带。 腰带在力的作用下,勾勒出了他细瘦的腰身。 “不是说打包送给我了吗?”她勾起唇角,“难道说送出去的礼还有收回去的道理?” 宋时泽分不清她是说认真的,还是又一次逗弄他。 他低头看着那只勾在自己腰带上的手指,怔怔地顺着腰间的力道…… 乖顺地来到了她的身前。 他眼珠微转,欲迎还拒:“时小姐,我……也是开玩笑的。” “那你刚才哭什么?” 时浅渡半靠半倚在桌上,比宋时泽矮了有二十厘米。 她微微扬头,指肚轻碾过他泛着薄红的眼角。 男人不躲不闪,就乖乖地让她碰。 眼眸垂下时,长长的睫毛扫过她的手指。 “难道不是因为我不愿意[收礼],所以难过了吗?” 眼前性感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男人发出低低的喉音:“时小姐……” 时浅渡手指下滑,落到男人红润的唇上,轻轻地抚弄。 她笑问道:“出道这么多年,漂亮哥哥从来没谈过恋爱么?” 宋时泽点点头:“嗯。” 特别乖巧。 哪里像是粉丝数亿的明星。 “从十六岁青春期到现在二十七岁,没有过伴?”时浅渡继续明知故问,食指与中指轻轻捉住他柔软的唇瓣,“没有亲过谁吗?” 宋时泽感受到了显而易见的暧昧。 如死灰般的心脏重新开始跳动。 他又点点头:“嗯。” “那十六岁以前呢?” “……” 宋时泽用委屈吧啦的狗狗眼嗔她一眼。 他不满道:“时小姐。” “呵,这么大岁数了,嘴儿都没亲过啊。” 时浅渡故意说得荤了些,瞧见男人的眼尾更红润了些,低声地笑。 她侧头上前,轻轻地触碰上那对专为她等待的唇。 “那你的初吻,我就拿走了。” 宋时泽看着那张时常出现在梦中的面容一点点儿地靠近,嘴唇上传来熟悉的温度时,缓缓闭上了双眼,许是等了十余年,真到了今天实在太激动,喉咙里还传出了一声低吟。 就跟已经被她怎么样了似的,似喘非喘,令人浮想联翩。 光是听这么一声,时浅渡就能想象出男人陷入欲念时的诱人模样。 她微妙地停顿了一下,笑道:“漂亮哥哥声音真好听。” 才浮于表面地亲那么一下就分开了,宋时泽不由得失望。 他眼底盛着某种期待,唤了一声:“时小姐。” “嗯?” 两人没有相拥在一起,但面容离的很近。 她的鼻息随着声音吹拂到男人脸上。 宋时泽的睫毛颤了颤,又一次鼓起勇气:“你是……打算收下这份礼吗?” 二十六的年纪,就是没重活一世,都是什么都懂的年纪了。 他经历了那么多,在时浅渡面前却依然腼腆,像是第一次被她亲吻时一样羞涩,或许还多了一些因为年龄差距而出现的小心翼翼。 时浅渡没有回话,勾着他的腰带,把人带到大床前。 手掌翻转,稍微用力地把人推倒在了床上。 “时小姐……!” 男人跌倒,狗狗眼里忽而闪过一丝慌乱。 他连忙摆摆手:“你误会了。” 他不希望时小姐觉得他是个龌龊低俗的混蛋,一成年就约她见面只是为了上床。 他曾经享受过恋爱的过程了,也从时小姐那里得到过很多爱,所以,也希望时小姐可以先享受恋爱的过程,牵手、拥抱、亲吻……他们都可以慢慢来。 他确实,但这么多年都忍过来了,也不急这一会儿。 尽管他……确实想念她,很想跟她有最亲密的接触。 可他有那样的想法只是因为爱她。 深爱她,所以想念她的一切,也愿意为了她而慢下脚步,不急于那些。 那么多年都等过来了,又怎么会介意再多等一等。 所以,他是特意订了全市最漂亮的观景房,想着如果时小姐同意与他谈恋爱的话,可以一起一边喝点儿酒,一边聊聊天,不至于两人在房间里太过尴尬,无事可做。 他解释说:“我没有一上来就妄图对你做什么的意思。” “是么。” 时浅渡撑住男人的肩膀,垂首下去,在他的发间嗅了嗅。 她明显感觉到,对方的肌肉变得僵硬。 她笑问:“那你特意洗澡做什么?” 宋时泽磕巴了一下:“要见人,干净整洁是基本的礼貌啊。” “可你今天傍晚不是有拍摄么?”时浅渡撩起男人柔软的黑发,“花了三万做了那么好看的造型,你不想给别人看么?赴约难道不得体么?” 她淡淡地笑了笑:“一般人……都不会特意洗掉吧。” 宋时泽想用手遮住自己的表情,却被按住了手腕。 他羞耻不已,难堪得快要哭了。 他的确是特意把自己洗的干干净净,用了她喜欢的香氛沐浴露,还特意在脖颈间抹了一点儿香膏,味道很淡,只有像她刚才那样垂首在他耳畔时才能闻到,是时下很流行的伪体香。 他也确实有所期待,期待被她接受,也期待与她亲密无间。 他想念那些感觉。 他爱她,想见她,想跟她说话,想抱她,亲吻她。 想跟她像从前那样生活,怀念那些令他心动不已的甜蜜触碰,也想念在她温柔的抚慰中失神哭泣的感觉。 怎么可能会不想。 站在他的角度,他觉得自己已经隐忍够久的了,他觉得自己做的很好了—— 在这么个大染缸里,他洁身自好,清清白白,拒绝了数不清的诱惑。 从来没有犹豫过。 他心甘情愿为她守身如玉。 可若是站在时小姐的角度,站在外人的角度……他就是个把主意打倒了一个十八岁小姑娘身上的混蛋罢了,好似等她成年只是一个他为自己免责的借口。 他说着冠冕堂皇的话,做着卑劣鄙俗的事,在内心期待着人家小姑娘主动碰他的身子。 但是,他不主动,是不想做时小姐不喜欢的事,是希望这些事都可以由她自由选择。 她想对他怎么样,他都欣然接受。 长而翘的睫毛上沾了水珠。 轻轻地乱颤。 可他好想她啊,真的好想她。 “对不起。” 宋时泽嗓音湿漉漉的,心中愧疚的要死。 但还是小声辩解说:“我就是想万一你……我干净一点儿总是好的。” 他很怕时浅渡讨厌他。 怕她觉得,他轻浮又猥.琐。 时浅渡扬了下眉头:“哦,不是你想,而是怕我想?” “……” 男人眨了眨眼睛,别开脸。 “对不起。” “呵……” 时浅渡笑了一声,捏了捏男人发烫的耳朵。 她慢条斯理地说道:“你知道么,公司里有人说,宋时泽没出现在我的生日宴上,是因为整个公司都得捧着你,你就不用来那种场合讨好我了。” 手指自耳朵缓缓往下,指背在男人光滑细腻的脖颈间蹭了蹭。 “他们要是知道你讨好到了床上,会是个什么反应?” 宋时泽被这略带羞辱的话说得涨红了耳朵,一阵羞耻。 张了张嘴,想说他不是讨好。 可又一想吧,他就是在讨好她。 努力工作变得出色是讨好她,守身如玉不近女色也是讨好她,甚至仔仔细细地护肤、认认真真地健身,很大程度上都是为了她能喜欢。 所做的一切,不过都是为了讨她的欢心罢了。 不过,他讨好她不是为了资源还是什么。 他是因为喜欢,才讨好时小姐的。 “时小姐喜欢这个生日礼物吗?”他垂眼,揣摩着时浅渡的心思,低声说,“我没谈过恋爱,没被任何人碰过,别人都只能站在台下看我,但时小姐……可以在床上要我。” 他故意用自贬的话打破某种道德的约束感,刺激她的心理。 上一世他偶尔也会这样给两人增添一些情趣,但说完这种话,还是羞得不敢抬眼。 时浅渡微微眯起了双眼。 她承认,自己被这个男人撩拨到了。 本想将他一军,看他羞耻的模样,没想到这人都会借力打力了。 “礼物喜不喜欢,总要拆开才知道。” 她坐在床边,手指一动。 轻松解开了他的纽扣。 - 说实话,不论时浅渡做出什么样的选择,宋时泽都不会太过意外。 她本来就不是一个循规蹈矩、按常理出牌的人。 所以,不论时浅渡是把他臭骂一顿丢在房间里不管,还是接受他的心意但没有碰他,再或者是像今天这样将他慢条斯理地品鉴一番,他都不意外。 而他一定是个幸运的人。 事情往他最期待的方向发展了。 “时小姐,呜……撑不住……” “别,别……” 他胡乱低喃些什么,搂住时浅渡的脖颈,亲了亲她的唇角。 又把脑袋埋进她的颈窝,双眼紧闭,手臂也不自觉地用力把人抱得更紧。 半晌,渐渐松懈了力道,沾着水珠的睫毛扇了扇。 他低喘着说出真心话:“好喜欢你啊,时小姐。” 泪眼迷蒙之中,他望着近在咫尺的面容,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尤其是一开始,发现时小姐比过去生涩一些的时候更是忍不住欢喜,心中溢出甜蜜,开心得他心脏都要狂跳出胸膛,就算让他觉得不适也丝毫不在意。 这一世,他是不是也成了时小姐的第一个人? 果然“毛遂自荐”这种事,无论在什么时候都是值得尝试的。 “喜欢我?” 时浅渡抹掉男人眼角的水珠。 又垂首,吻上他的唇。 柔软的唇舌很主动地凑过来献给她,讨好似的亲吻。 直到有些喘不过气,他才在分开之后,羞赧地垂了垂眼。 刚才的告白,似乎也不在他的规划之内。 八成是意乱情.迷间不小心说漏了嘴。 “嗯。”宋时泽很轻地应了一声,“我是喜欢时小姐。” 他偷偷地看了时浅渡几眼,与凤眸对视,又略显慌乱地闪开。 “你愿意碰我……我很开心。” 男人说话时,唇角总是不经意地往上翘。 那种喜悦是想掩饰都掩饰不了的。 真可爱啊。 时浅渡心头微动,又有点儿痒。 备受宠爱地度过童年还是挺有意思的,可以做好多好多天马行空的事都不会让人觉得奇怪,一连十多年清心寡欲完全不觉得别扭,导致她这回都有些生疏了。 可这会儿见了宋时泽那诱人的样子,真是有些一发不可收拾。 她翻了个身,搂住男人的腰,让他坐在自己的腿上。 扬头,轻轻吻上那对柔软的嘴唇。 无需其他动作,只这么很轻地亲吻一下,就让宋时泽雾蒙蒙的双眼亮起来一点儿。 他喜欢被时浅渡抱。 也喜欢看她对他产生兴趣。 包括身体。 他想,时小姐听了他的告白,虽然什么都没有说,但回了他一个吻。 这是接受他的心意了,对不对? 想到这儿,他心脏软的要命。 那种开心是没办法用语言去形容了。 “时小姐。” 他嗓音微哑地唤了一声,主动回吻了一下。 特别温柔,小心翼翼的,带着点儿…… 别样的意味。 十年相思,他压抑了太多太久了。 再多疼疼他吧。 458 宋时泽4 玩了一次就不要了吗? 第四百五十八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宋时泽在熟悉的手机铃声中惊醒。 一听到这个铃声, 他就知道是经纪人打来了电话,快速从床头拿起手机,按下了接通键, 一边调低声音一边放到耳边接听。 听筒里立刻传来了经纪人着急白脸的声音:“我的哥啊……!” “嘘,稍微小点儿声。” 宋时泽小声开口, 小心地往身后看了一眼, 生怕吵醒了时浅渡。 可一回头,他才发现, 身边早已经没了人影。 他愣住, 听筒里源源不断传出的声音已经成了背景音。 时小姐……已经离开了吗? 还是在卫生间啊。 他起身踩上拖鞋,快步来到卫生间门口。 门是开着的, 没有亮灯。 不用进去细看,就知道没有人。 “你真是急死我了我的哥, 怎么一个晚上都不回微信?跑哪去了?现在都十点了,你别忘了下午你还有个拍摄, 快点儿给我发个地址我让助理去接你!” 宋时泽举着手机,面对空荡荡的房间发怔。 时小姐把他自己抛在酒店, 一句话都没留就离开了。 意识到这点的瞬间, 他有种天塌下来的感觉。 浑身冰凉冰凉的, 感受不到半点温度。 “喂?阿泽?你听得见吗?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你别吓唬我。” “你现在在哪呢,有什么事都可以跟我说,没什么不能解决的事!” 经纪人三十多岁, 带了宋时泽好几年, 关系很好了,平时偶尔开玩笑地叫宋时泽几声哥。 他从来就没碰到过这么省心又敬业的艺人,至今没让他操过半点心, 更不用担心有负面新闻需要他擦屁股,猛地消失一个晚上,第二天早晨还直到十点才接通电话,让他心里直打鼓。 这肯定是碰上事了啊! “哎,你快给我个地址,我自己过去接你。” 宋时泽渐渐缓过神。 他表情有些木,在心中不停告诉自己—— 一定是时小姐有事,才不辞而别。 又或者是见他睡的香,不想打搅了他。 还可能是不想给他带来困扰吧,怕被狗仔拍到之类的。 时小姐还是很在乎他的。 “我没事,你别多想,我这就把地址发给你。” 他打开微信,跳出了好多个小红点。 消息最多的是助理和经纪人。 他把地址给经纪人发了过去。 在退出的时候,目光凝在置顶的对话框上几秒。 不死心地往下滑了两下。 什么都没刷新出来。 他眨眨发酸的眼睛。 犹豫片刻,还是给时浅渡发了几条消息。 【时小姐,抱歉,我睡过头了。】 他的作息相当规律,除了演戏拍大夜时第二天会晚起一些,几乎不会晚于七点钟起床。 印象中已经有大半年不曾像今天这样一觉睡到十点多了。 【昨天晚上也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着了。】 【很抱歉。】 回想起昨晚的事,他耳根不由自主地红了。 大抵是感情压抑太久了吧…… 他缠了时小姐很久,实在是有点儿纵.欲过度,现在身上很是难受。 到最后,他太累了,迷迷糊糊的就睡着了。 也不知道会不会给时小姐留下不好的印象,惹她厌烦。 “酒店???” 手机听筒里传来经纪人震惊的声音,险些破了音。 他夺命连环问道:“你怎么跑那去了!不会真出什么意外了吧?!” 想他家艺人宋时泽出道11年从没有绯闻,更不会出现任何睡.粉、劈腿之类的塌房事件,难道要在今天打破记录了吗?今天不会蹦出来个爆了的热搜吧! 这么一想,今天宋时泽的状态就更不对劲儿了。 失联一晚上,今早睡到十点,声音听着还有点发蔫…… 经纪人立刻紧张了起来,飞速打开微博刷了遍热搜,又按实时状态搜了下“宋时泽”。 幸好,什么爆炸性的消息都没有出现。 他稍微松了口气,心想,要是出了什么绯闻,一定是别人害他家艺人! 不然就那种恨不得原地升仙的生活作风…… 他是万万不相信宋时泽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宋时泽复杂地敛了敛眉:“没有意外,但是不太方便跟你说。” 应该……不算是意外吧? 本质上是他们双向选择,只是道德上,他总觉得自己做错了。 虽然硬要掰扯的话,他也不能说是有错。 “好吧,你不愿意说就先不说,我相信你自己能处理好,但如果碰到什么棘手的事,你一定要跟我说,咱们一块儿想办法。”经纪人见他不慌不忙,便渐渐放下心来,又说,“对了,好多营销号铺天盖地地发你昨天没去小时总生日宴的事,今天一大早就热搜了,好多人都说你这是要跟公司解约了……你昨天不是说去给小时总送礼物了吗?还非不让我跟着,到底送没送?” “……” 宋时泽面上一烫,蹭了下鼻尖。 他闷声答:“送了。” “小时总还满意吗?”经纪人咂咂嘴,“小时总随便发条微博不就澄清了嘛。” 宋时泽喉咙哽了一下。 时小姐把他自己丢在这儿…… 他垂眼:“我不知道。” 要是经纪人知道他送上那么一份“大礼”,可能要吓死了吧。 他越想越觉得,他到底是做了什么混账事啊。 “没事没事,小时总性子那么好,其实不太介意礼物什么的。” 经纪人应该是在车上,听筒里传来“刷刷”的声音。 他又说:“刚才我太着急了没顾得上,你嗓子怎么还哑了?感冒了?” “没有,就是昨天……说话有点儿多。” 其实是哭喊有点儿多。 对方在他耳边说上一句“漂亮哥哥声音真好听”,他就没忍住……不知羞耻得故意喘给她听了,缠着她的时候,还说了不少羞人的话。 宋时泽咬住嘴唇,越发唾弃自己。 “没感冒就行,我现在已经在路上了,不堵车半小时之内就能到,你先洗洗漱啥的吧。” 经纪人又嘱咐了一句,才挂了电话。 宋时泽坐在桌边,揉了揉因为睡眠不足而发疼的脑袋。 是的,十点才醒来,睡眠不足。 晚上折腾得太晚了。 他揉揉因为掉了不少眼泪而微肿的双眼,洗漱的时候,又给经纪人发了条消息,让他帮忙带一杯冰美式和眼贴,不然,眼睛肿了会影响拍摄。 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无声地垂了垂眼。 这么多年都没有因为私事影响过工作,今天这样真是不应该。 还是太冲动了,做了很多错事。 他以为忍了这么长时间已经习惯了等待,没想到却…… 越压抑越冲动。 弄得全都乱套了。 他真的没想过一上来就跟时小姐发生.关系。 可昨天,一切都太水到渠成了,发生的没有一点违和,好像事情本就该那样顺理成章,他心里又确实渴望……就没有出言阻止。 洗脸的动作不知不觉间停下了。 他盯着大理石洗手台,思绪早已经飘远。 就算时小姐比同龄人聪慧、成熟,他一个快要三十岁的大人,也不应该任凭事情发生。 他年纪大,是更成熟的一方,应该担起责任,该停止就停止。 呵,外界把他都夸上天去了,可他只是一个屈从于欲.望的人渣罢了。 等见到时小姐了,还是跟他正式地道个歉解释一下吧。 也不知道她到底会不会不开心。 以昨天晚上的印象来说…… 宋时泽一回忆,没两秒钟就羞得耳根发红。 心里冒出甜丝丝的感觉,唇角上翘。 光看昨晚时小姐的模样,跟上一世倒是没什么差别。 一开始略显生疏,没多久就把他逗弄得喘.息连连,就连在他耳畔说的话,都跟从前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让他又羞又忍不住动.情。 说实话,他觉得时小姐还挺喜欢他的。 非要说的话…… 明明他才是被欺负的那个吧。 可就是因为年龄问题,他这个被欺负惨了的人,却总是觉得对不起人家。 真叫人纠结啊。 他拍了拍自己的脸。 “咚咚咚。” 有人敲响了房门。 “您好,有闪送。” 听起来应该是酒店的服务员把闪送送到房门口了。 宋时泽回过神,说:“先放门口吧。” 他尽快把脸上的洗面奶洗干净,又刷了牙,这才从门外把闪送拿了进来。 经纪人才跟他打电话不超过10分钟,闪送这么快吗? 他有些疑惑,打开纸袋,拿出眼部冰贴。 还没来得及贴,手机屏幕亮了起来。 是时浅渡发来的消息。 【昨天漂亮哥哥哭的太厉害了。】 【给你闪送了冰贴,记得敷一下。】 就跟变戏法似的,宋时泽的眉眼顿时一弯,笑得如冰雪消融。 他欢喜的要命,简直没办法控制自己的表情。 时小姐果然还是想着他的,一定是今天有事才会提前离开。 而且好细心啊,她真好。 他清了清嗓子,用自己还有点儿哑的声音发了条语音:“谢谢时小姐,今天……明天中午你有空吗?我想请你一起吃饭,不知道你方不方便。” 他本想说今天晚上的。 但又一想,共进晚餐难免会让人觉得他晚上又有那个意思,就改了明天中午。 【明天中午我跟朋友有约了。】 哦…… 他想了想自己的行程。 “明晚呢?那个品牌晚宴,不知道时小姐去不去参加?” 总之他想尽快跟时浅渡见一面,也好给自己的轻浮冲动解释一番。 不管她相不相信,认错的态度还是要有的。 【我看情况,可能会去吧。】 宋时泽又弯了弯眉眼。 真好,明天晚上又能见时小姐了! “我等你,时小姐。” - 商务晚宴觥筹交错,人们相互攀谈,寻找机会,促成合作。 宋时泽不喜欢这种场合,一般都是露个面就在合适的时机离开。 这回为了见时浅渡,一等就是一个多小时。 “你这翘首以盼的,是等谁呢?”经纪人打趣地问,“都一个多小时了,到底是谁这么有面子,让你在这儿等这么久,不会是位女士吧?” 说到最后,八卦的心四起。 别人家经纪人都是怕自家艺人谈恋爱谈出事故来,他倒好,刚好反着来。 “等……” 宋时泽刚开口,就看到了时浅渡的身影。 他眼底一亮,说道:“时小姐来了,我有几句话想单独跟她说,你就别一起了。” “哈??”经纪人失望地挑眉,“你不会是在等小时总吧?问生日礼物喜不喜欢??” 不是吧不是吧,他家艺人怎么这么一根筋啊。 这种小事真不用问,小时总不在意的啦! 提到生日礼物,宋时泽耳根又悄无声息地红了。 “也不全是吧。”他低声说,“你先别问了,到时候跟你说。” 他特意整理整理仪容仪表。 见仪态没有问题,才主动来到时浅渡面前打招呼。 “时小姐。” 时浅渡回头:“你还在啊,我听说你每次都不会呆这么久的。” 宋时泽心中微妙地不舒服了一下。 这话说的像是…… 她故意等到他平时离开的时间才过来。 “我说在这儿等你,肯定不会爽约。” 自那晚之后,已经两天了。 他们聊天并不多,他可想她了。 “这几天时小姐好像很忙。”他温声问,尽量让自己的话听起来不像质问,也不要过于委屈吧啦,“我给你发消息,你每次都隔好久才回。” 他给她发了自己拍摄时的定妆造型,他觉得还挺好看的。 还给她分享了自己做的草莓味小蛋糕,她应该会喜欢。 早上说了早安,晚上说了晚安。 “是不是有什么事?” 时浅渡从长桌上拿起一杯酒,浅浅地饮了一口。 她随口答道:“还好吧,是有点事,不过也没有特别忙。” “噢。” 宋时泽觉得她有点儿冷淡。 就是那种……没把他当恋人,只是同事的那种冷淡。 那可能还是觉得他太冒犯了,不高兴了吧。 他抿抿嘴唇,抱歉道:“那天晚上很抱歉,我没想进展那么快的,但有点儿没把控好度……是不是惹你不开心了?真的很对不起。” 他知道,很多人当时没功夫想那么多,但事后想想会觉得不舒服。 只要让对方觉得不舒服,那肯定是他的问题。 时浅渡把视线从男人饱满的红唇上挪走。 他的声音真的很好听,跟她说还时总是很温柔很小心,生怕说错了什么似的,还带着一点儿小欣喜小雀跃,好似跟她说话就能让他特别满足。 搞得她很想亲人啊。 她微微瞌上双眼,不做声地喝酒。 脑海里翻涌起那天晚上的画面。 男人水做的一样,软着身子抽泣。 即便如此,还是没够,在她耳畔黏黏糊糊地说还想。 勾得她没刹住闸,把人弄到烂熟不说,一连两天总是能想起他那副样子。 一回想起来吧……就总是想再多欺负欺负人。 要不是知道他肯定一连几天不舒服,顾及他的身体,早就同意跟他见面了。 可这男人好像理解错了。 那正好,可以多逗弄逗弄他。 “有什么进展快的?”她拿着酒杯,轻轻地晃了晃,“不是礼物么?收到了就拆开,很正常啊。” 宋时泽怔怔地看她几秒,似乎没反应过来。 他总觉得……时小姐的语气怪怪的。 他低声说:“你没生气就好,我怕是我太冒犯了,让你心里不舒服。” “没有,你别多想,我很喜欢这个礼物。” 时浅渡眉眼一弯,笑了起来。 她拿出手机,轻轻地把耳机戴在了男人耳朵上。 宋时泽因为突然拉近的距离而心脏发胀,雀跃地跳了几下。 他眼底溢出笑意,却在听见耳机里的声音那一瞬间,脸上变得苍白。 【时小姐,嗯……别……】 【别停……】 【哈啊,不行了……】 “漂亮哥哥的叫得真好听。” 时浅渡脸上笑容明媚,却透着只有他能看出的恶意。 来来往往的人,只觉得是同公司的人在一起说话,谁也不会想到到底发生了什么。 宋时泽背脊发凉,这时才彻彻底底地意识到,她只把那当成“礼物”。 而没有真的跟他谈恋爱的意思。 她就只是,玩弄了他一番,看着他傻乎乎的动情、哭喊。 傻乎乎地表达自己埋藏了好多年的深沉爱意。 “外界要是知道你为了讨好我,被这么随意玩弄,不知道要兴起多大的风波,以后还是不要做这种事了。”时浅渡拿回了耳机,笑道,“也别在媒体面前立什么保守好男人的人设了,到时候万一让你的女朋友知道我生日时你把自己当礼物,人家得多失望啊。” 宋时泽垂在身侧的手指渐渐攥紧了。 他木木地问:“你不是说什么都不缺只缺男朋友,才让我把自己送给你的吗?” 嗓音轻柔,有点儿发颤。 他身上的难受还没过去,他们就…… 这样结束了? “送给我了,当然是我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了啊。” 时浅渡说的理所应当,看着男人越来越苍白的表情,扯了扯唇角。 她笑:“你不会真想跟我谈恋爱吧?” 宋时泽吸了吸鼻子。 他说不出自己是生气还是难过。 总之,像是被人玩弄了一样,心中忍不住悲凉。 要不是四周都是人,怕是要泣不成声。 胸膛起伏了几次,才勉强平息。 他用尽可能平稳的语气问:“你既然没有那个意思,为什么还对我……” “你自己不是说了么,别人都只能在台下看你,但我却能……”时浅渡没有说完,漫不经心地笑了一声,“不得不说,这样的礼物,感觉确实不错。” 宋时泽蓄着水光的眼眶抖动了一下。 他告诉自己,这个年纪的时小姐,玩心重是正常的,不想年纪轻轻的跟他这么个快三十岁的男人谈感情也情有可原了,没什么可意外的。 她可能挺看不起他这种人的,对一个小姑娘下手。 但见他送上门,又有一副好皮囊,就随意玩弄一番。 这个年纪的孩子,没有定性再正常不过了。 更何况是时小姐这种见过太多世面的人。 可时小姐…… 只把他当成一件供她玩乐的礼物啊。 他感到难堪,觉得自己那天晚上情不自禁的告白特别可笑; 给她发那么多消息,沉浸在恋爱的喜悦里也特别可笑。 就连为了讨她开心而压着羞意喘给她听的声音,都成了她戏弄他的武器。 太自作多情了。 他羞耻得无地自容,觉得站在对方面前的自己像个小丑。 若是继续往前,继续追她,更像个笑话。 他不是没有自尊心。 可是,在看到眼前的人转身离开的时候,宋时泽还是上前一步,轻轻地牵住了她的手腕。 他声音里染着水汽:“礼物,玩了一次就不要了吗?” 459 宋时泽5 想在时小姐的怀里醒来。…… 第四百五十九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时浅渡回头, 目光落在男人抓着自己的手指上。 她似笑非笑地问:“你就这么想让别人看出我们不对劲儿啊?” 宋时泽很抱歉地收回手,视线往四周一扫,没有人盯着他们这个比较偏僻的地方。 他转而看向时浅渡, 狗狗眼耷拉着,轻轻地点了点头:“嗯。” 一个闷闷的喉音, 却藏着无数情绪。 有点难过,有点委屈, 还有点浅浅的试探。 时浅渡没绷住, 笑出了声。 她往桌上靠,手掌捧着高脚杯轻轻转圈。 “你这表情就跟我对不起你似的。” 宋时泽沉默两秒,摇了摇头:“我没有那个意思。” 他知道时小姐没做错什么。 只不过是几句话玩笑话, 话赶话,而他, 想借着她的玩笑话得到她, 得到她的温柔和宠爱。 说到底, 他才是那个卑劣的人。 “我就是……”他眨眨湿润的眼睛, 淡淡地笑了一下, “有点儿难过。” 怪他太着急了,真的不应该这么快就跟时小姐发生.关系的。 这样只会让时小姐觉得他很随便。 毕竟,没有人会相信他早就深爱到不可自拔了吧。 呵, 若是相信了他爱她那么多年, 更奇怪了。 显得他是个恋童的变态。 总是带着笑意的狗狗眼染上了忧郁与自嘲。 他低声问:“以后你真的……” 真的不要他了吗? 玩了一次,就没兴趣了吗? 可刚才已经问过了一遍,她没有回答, 而是绕开了话题。 加上之前的对话,她的态度很明显了。 所以,他没能问出口, 转而道:“以后还能像从前那样相处吗?” 时浅渡没说话,晃了几下酒杯后,把杯子搁在了桌上。 她穿着一件珍珠白的长裙,外搭宽松黑色西装,既显贵气优雅又很洒脱。手掌自然而然地往后按在桌上,撑住自身的重量,不急不缓地打量男人几眼。 片刻,她脸上混不正经的笑意淡下去,变得认真了些:“真的喜欢我?” 宋时泽像是get到了某种信号,酸软的狗狗眼立刻亮了一个度。 他点头,语调怎么听都极其真诚:“嗯,真的。” 停顿两秒,他怕自己又没表达清楚,便紧跟着补充一句。 “想跟时小姐在一起的那种喜欢,不是随便玩玩。” 时浅渡的眉梢微妙地扬起一些。 “随便玩玩”那四个字好像加重了读音。 这是在点她吧? 见她挑眉,宋时泽心里又开始打鼓。 他低声问道:“你……对我一点儿感觉都没有吗?” 上一世是时小姐先对他主动的,然后就水到渠成地在一起了。 这回换做他追时小姐,也不知道什么样的度比较合适,聊天时自然而然地就把屏幕对面的人当成了记忆中的人,按照曾经的习惯给她发消息。 毕竟,保持了二三十年的习惯不是那么容易就可以改掉的。 他在这大半年的时间里,给她往学校寄小零食,送自己做的点心和饼干糖果; 每天看天气预报,有雨雪就提醒她带伞,降温就嘘寒问暖; 借着聊工作聊项目的机会,穿插着给她发自己的一些小日常,从最初的健康餐、拍摄花絮到后来的定妆照和偶尔的自拍,到最后在参加活动时问他穿哪间衣服好看…… 他觉得自己循序渐进的挺好的。 他真的很想问“我觉得我们聊的挺好的,为什么不喜欢我”。 但他知道这种问题很蠢。 感情就是一个特别玄学的事情。 “是不是我哪里做的不好?还是……还是因为那天晚上的事,让你觉得我很不靠谱?”他又一次道歉,“我那天是做的不对,你年纪还那么小,我不应该跟你……我向你道歉,但我真的没有那种不负责任的渣男心态,是想跟你长久在一起的。” 生得一副狗狗眼就是好,眼尾微微下垂,眼眶稍微红一点儿就显得特别可怜。 用那种充斥着真挚、悔恨和爱意的眼神深深看她一眼…… 她心里就软下不少。 时浅渡叹了一声,没再逗他:“好吧,我相信你。” “……” 所以,之前时小姐一直就没相信他的喜欢吗? 宋时泽说不出是失望他没有得到信任,还是庆幸现在解释清楚了。 他再开口时有那么两分娇嗔感,好似受了委屈。 “时小姐之前没相信过我么?” “怎么相信你?”时浅渡掰着手指头问他,“你说,如果是你听故事听到一个光鲜亮丽的三十岁大明星跟一个刚成年没多久的小姑娘睡了,第一反应是什么?” 宋时泽抿抿唇:“还没三十呢,才二十七。” 时浅渡被他逗笑了一下。 她戳了戳男人的肩膀:“说真的,这事儿如果传出去,你觉得微博会不会爆?不管是一个普通的女孩,还是时艺老板的女儿,都能在热搜上挂两天,你难道想象不出来会出现多少负面声音吗?” 男人像个做错了事被家长训话的小孩儿,乖巧地垂首站在她面前,点了点头。 他低声说:“我知道不应该,对不起,你不相信我确实……很正常。” 他实在是……没能忍住。 在时小姐面前,他的自制力全都消失不见了。 “但是,我是认真的,你却只是想玩玩我。” 宋时泽话风一转,立刻从犯错的小孩变成了被委屈了的受气包。 他小心地嗔时浅渡一眼,暗戳戳地想听到她的好话。 时浅渡轻笑:“这是委屈上了?” 宋时泽没回她的话,继续沉声说:“还偷偷录音……” 说完,不太舒服地敛了下眉。 听到录音的那一瞬,他心都凉了。 难免耿耿于怀。 如果她过去也有这种喜好也就算了,可他知道时浅渡没有。 录音什么的,不就是抓住他的把柄或者羞辱他么? “这话说的,谁知道你寄给我一张房卡,把我约到酒店是干什么?”时浅渡双臂抱胸,早就想好了合理的理由,“就算你是我们公司的艺人,我也不能一点儿防范都没有吧。” 其实当时没有录音,音频不过是从系统里调取出来的罢了。 她就是一时兴起,想逗逗这男人,就拿出来用了。 宋时泽微微一怔。 他因为太难过,一直只站在自己的角度考虑问题,觉得那是纯粹的羞辱。 却忘了她这个年纪的女孩子确实应该多注意安全问题。 “后来就忘记关了,没想到……” 时浅渡冲他招招手。 男人很顺从地弯腰到她唇畔。 “漂亮哥哥那么好听的声音被留下来了,真是意外之喜。” “……!” 宋时泽霎时涨红了一张脸。 他皮肤白透,红一点儿就特别明显。 害羞的同时,心里也抑制不住地冒出喜悦。 时小姐至少还是对他有些兴趣的。 他试探地问:“时小姐,我们要不要在一起试试?如果你喜欢的话……” 眉头微不可察地敛了一下,透出些许纠结。 最后,还是大胆地说了些荤的:“其实不用听录音。” 话音落下,整张脸恨不得都烧了起来。 时浅渡看他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到爆炸,不由得抬手摸了摸他的脸,倍儿烫。 她笑了几声:“看你脸红的,还以为跟那天晚上是两个人呢。” 宋时泽心说,还不是为了让你开心。 要不然,他真不是放浪的人。 他催促:“时小姐。” 一时之间,空气安静了下来。 时浅渡与他对视,在对方期待的眼神里,眉眼弯了弯。 她说:“那就试一试吧。” 宋时泽笑了。 没有掉眼泪,却莫名让时浅渡想起“破涕而笑”这个词。 是那种打破忧伤,发自内心地喜悦起来的感觉,生动极了。 好似整个宴会厅都因他而明媚了起来。 他听见自己的心脏砰砰直跳,血液在翻涌,有什么炸开了花。 等待了那么多年,终于得到了想要的身份。 这让他开心得一时之间不知道应该把手放在哪里。 以前,都是时小姐主动牵他、抱他、亲吻他,一切都由着她主导。 想来那时,时小姐是很喜欢他才会那么主动,总把他调戏得满脸赧然。 现在时小姐没有那么喜欢他…… 需要他主动一点儿。 宋时泽顿了顿,红着耳朵主动去牵时浅渡的手。 手指肚刚触碰到温热,便被她躲开了。 他一怔,有些尴尬,不知所措。 条件反射地道了句“抱歉”。 “不用总是道歉,既然跟你在一起,当然不会介意这些。”时浅渡指指四周的人,“但叫人看见了就不好了。” 他们是在一个比较角落里的地方,人不多。 圈里人大都是人精,能看出他们有事再说,就没人上千打扰。 即便如此,还是有人在附近,一直牵手肯定要被看到的。 宋时泽觉得自己像是在坐过山车。 刚开心一下,就又开始失落了,患得患失的。 “时小姐不愿意公开吗?” 时浅渡察觉他话里的委屈,不由得好笑。 这哥男人活了两辈子,怎么越活越回去了啊。 难道是刚才实在是吓得够呛? “瞧把你委屈的。”她抬手摸了摸男人的头,“我年纪还小,曝光出来的话对你的事业肯定有很大的打击,那些一直眼红你的人恐怕要拿这件事骂你一辈子了,我如果想对你好,就不应该在这时候曝光出来。” 宋时泽狐疑地问:“时小姐,你真的不是从经纪人看艺人的角度说出这句话的吗?” “呵。” 时浅渡没忍住,偷摸摸地在他腰上掐了一下。 她问:“你对自己这么没有信心的吗?” 宋时泽垂眼:“……嗯。” 时小姐本来就是不会让人驾驭的那种人啊。 所以,只有他主动追逐份。 当然,以前时小姐喜欢他的时候,总会主动停下来。 她愿意给他所有的好,愿意把他捧在手心里宠着。 这种落差让人挺难受的。 而且总有一种…… 害怕永远回不到过去的恐惧感萦绕在身边。 “怎么还闷闷不乐的,漂亮哥哥一直这么不开心,我可是会心疼的。”时浅渡用指肚轻轻撵开男人的蹙着的眉头,笑说,“给你一个许愿的机会怎么样?” 宋时泽没想太多,说道:“我知道不应该,但还是想公开。” 他很想跟时小姐大大方方地在一起,大大方方地牵手、拥抱。 让所有人都知道时小姐喜欢的是他。 时浅渡瞪他:“明知故犯,许愿的机会取消。” 宋时泽的唇角翘了翘。 时小姐果然是年纪还小,似乎比从前幼稚的明显一些。 “那我还是换一个愿望吧。” 男人垂眼片刻,耳根无声地红了一点儿。 他柔声说:“明天早晨想在时小姐的怀里醒来。” 想每天早晨都可以在她的怀里醒来。 再也不想……经历那种找不到人的慌乱了。 460 宋时泽6 漂亮哥哥这么粘人。 第四百六十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明天早晨想在时小姐的怀里醒来。” 宋时泽说完这话, 空气沉默了几秒。 一开始没什么,沉默的越久,气氛就越显得微妙。 他看到时小姐侧着脑袋, 懒洋洋地笑看着她,眉梢微挑。 眼神里好像有点儿调侃的意味。 他意识到他这么说好像…… 又有点儿那个意思。 显得他脑子里除了那事没有别的似的。 他立刻解释说:“我没有想要暗示你跟我……的意思。” 天地良心,上一世恋综的流程就是两人住在一间房间里, 自然而然地就同居了,此后就一直维持在了那个黏黏糊糊的同居状态, 他习以为常,根本不会多想。 可现在的时小姐还小啊……! 他那么说, 只能让人想到两个意思—— 一他想上床, 二他想同居。 对于现在两人的情况,哪个都不合适。 他平时人挺聪明的,怎么一到时小姐面前就跟个大傻子一样掉链子。 难道他自以为平静了, 实际上“时小姐年满十八岁”这个事情带给他的兴奋度还没过去? 真是服了他自己了。 宋时泽在心里把自己骂了八百遍, 为了增加解释的可信度,又补充了一句:“真的没那个意思, 那天有点儿过,我到现在还不舒服呢。” 话音未落, 他就发现, 时小姐眼底的笑意更浓了。 是那种, 他非常熟悉的笑意。 有点儿戏谑, 有点儿慵懒,还有点儿说不出的宠溺感。 被这种眼神看上一眼, 他脑子里“轰”的一声,血液追赶着往脸上涌。 他用双手托住发烫的脸颊,羞得眼角都是烫的。 “别看了, 我说认真的呢,时小姐。” 时浅渡心中直呼可爱。 这么大的人,活了两辈子了,怎么还这么纯情啊。 真犯规。 她执起酒杯,微凉的酒水顺着喉咙滑落。 “这么说,是我那天太过分了?” “也不是,我那天……”宋时泽低头,“挺开心的。” 压抑了十多年的感情突然爆发,他一整个晚上都处于亢奋的状态中,当时压根没觉得身体不得劲,也没有想以后,就只想好好地抓住当下。 他虽然是迷迷糊糊地就睡着了,但还记得时小姐在他耳畔亲吻时,心中溢出的喜悦感。 他那时感觉,时小姐非常珍惜他,像上一世一样。 “太开心了,所以有点过度,不是时小姐的问题。” 他顿了顿,又说:“刚才的话,如果对你造成了困扰,很抱歉,你可以当我没说。” 时浅渡撑着下巴看他:“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喜欢说抱歉。” 上一世的宋时泽境遇低落,有明显的讨好型人格,又有中度抑郁,所以常把道歉的话挂在嘴边,跟她在一起好几年才慢慢地改善。 这次重活一世,他跟人相处的很好。 性格依然温和内敛,但该强势的地方绝不退缩。 就连难搞的一家子人,都从继母开始作为突破口,赚到的第一笔钱就带着继母去最好的医院做了斜视矫正手术,解开了她自卑半辈子的阴影,成功拉拢了本就对他还凑合的继母。 弟弟年纪小还有的教育,他就拿出大哥的架子管教。 弟弟的个人发展倒是小事,主要是长歪了容易祸害别人,就算做出坏事可以绳之以法,但伤害造成了是无法挽回的。 至于父亲,他上辈子受那么多苦,一大半都源于父亲。 他没有什么以德报怨、用爱感化人的心思,把最强硬的态度怼过去,就发现父亲就是个欺软怕硬的怂包罢了,现在他说一,父亲绝不说二,生怕他缩减生活费。 除去家庭,工作中也是,他温和谦逊,但真生气了绝不憋着。 就像那天采访时露出不悦一样,当着镜头的面就表达出自己的态度。 根据时浅渡这么多年的观察,宋时泽还是宋时泽,但有什么不太一样了。 可是,每次来到她面前时,好像瞬间活回去了。 他又变成了那个小心翼翼的男人。 她喜欢看宋时泽委委屈屈的模样,但也不希望他过于沉浸在自责的情绪里。 唉,人真是纠结,都想既要又要。 “其实你不用总是跟我道歉。” 宋时泽多少有些内疚,而且是想的越久就越爱反思。 他温声说:“毕竟我比时小姐大很多,应该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也应该有该有的自制力,我那天想如果时小姐愿意碰我就顺其自然地发生,但这样很不负责任,好像[是时小姐主动愿意的]就把我身上的责任全都推卸掉了。” 他其实早就意识到自己的问题了。 所以先前看到时小姐的态度,难过之余又觉得自己活该。 “嗯……”时浅渡淡淡地应了一声,“想的真多呢。” 宋时泽怔住,略带尴尬地笑了笑。 他在感情上确实容易犹犹豫豫,显得忧柔。 “我这样让你觉得很烦吗?” 时浅渡扭头看他,与那双诚惶诚恐的狗狗眼对视了。 她笑了,温声说:“太在乎就会这样吧。” “……” 宋时泽眼睛微微睁大,瞬间得到了宽慰,心脏跟着柔软起来。 时小姐真是善解人意啊。 理解他的心情,包容他的小缺点。 “过去就过去了,别想太多啦。” 时浅渡挺想搂住男人的腰揩个油的,奈何许多人,只能放弃。 她转而问:“要是满足你的愿望,你会开心一点儿吗?” 宋时泽心里一下子乐开了花。 但良好的职业素养让他没有暴露自己的内心。 “时小姐不介意吗?”他这回没再冲动,而是沉心问道:“就是,你会不会觉得进度太快了一点儿?” 时浅渡笑看他一眼:“一步到位了还嫌什么快慢的。” “……” 宋时泽又有些臊得慌。 他“唔”了一声:“说的也是。” 这回跟上次在酒店不一样,上次没怎么好好相处就直接…… 这次他们可以聊聊天,像真正的情侣一样相处,一起吃点东西、看看电影之类的。 他心中难免有种跃跃欲试的兴奋感,于是顿了顿,压下心跳。 “那我们……” “你的身份去酒店风险太大了。”时浅渡问,“去我家吗?” “……” 宋时泽微滞。 去他家的话,就是处于他熟悉的环境,是他的主场。 去时小姐家,对她来说心理上会更有安全感吧。 心知如此,还是会被时小姐的直接惊到。 她真是从小不喜欢拖泥带水啊。 不喜欢会表现的明显,而决定试一试就……这么迅速? 还是说,她其实是喜欢他的,才会邀请他去家里? 难道他又被时小姐捉弄了? 不是吧,小小年纪就会吓唬人了。 他心头多了点儿小九九,暗戳戳地说:“时小姐这么主动啊。” 时浅渡挑眉:“你想表达什么?” “时小姐你……对我应该也是有些好感的吧。” 宋时泽决定尽可能改掉优柔寡断的小毛病,便没过多犹豫,比较温和地说出了心中所想。 他抿抿唇:“先前你表现得好像只把我当成个玩物,很让人很难过的。” 也不知是在跟她撒娇,还是在埋怨她表现得太绝情。 时浅渡笑了一声,用夸张的口吻跟他玩笑道:“再多的好感,也会在你把魔爪伸向一个十八岁小姑娘的时候……” “别说了。”宋时泽在她胳膊上拍了一下,“你都说过去就过去了,怎么还提?” 时浅渡直乐,往旁边躲了一下。 她假装正经道:“别打了,会让人看见的。” 宋时泽停手,低声嘟哝:“再说了,是我被你欺负还差不多吧。” “嫌我欺负你,不乐意?” “……” 这话不好答。 说不乐意,怕她当真;说喜欢,又…… 怪叫人臊得慌的。 他嗔道:“也没有,就知道给我扣帽子。” “这就扣帽子了。”时浅渡笑话他一句,问,“你不是不喜欢这种场合么,要不要提前走?” “去时小姐家里吗?” 宋时泽停顿一下。 他垂眼,问:“真的没关系吗?” 时浅渡凑过去,跟他拉近了距离。 她歪歪头:“欲迎还拒?” 宋时泽没控制住笑容。 红润的嘴唇翘起,别开脸,怎么看都是在偷笑。 “嗯。” - “时小姐,你饿吗?” 宋时泽帮时浅渡把西装外套挂在衣架上,又换好了拖鞋,跟进客厅。 他的动作带着一种熟稔的感觉,好似不是第一次来。 也确实如此。 他上一世,在这栋别墅里住了好多年。 他们在这儿生活,日日相伴。 “我要不要给你弄点吃的?” 时浅渡伸了个懒腰,歪歪斜斜地瘫在沙发上。 大夏天的忙碌一晚上,累的要命。 她看了眼时间,才八点多,不算很晚,便点了点头。 “好啊,你随便弄点吧。”她翻了个身,改成趴在扶手上,笑道,“漂亮哥哥这么全能的么,还会下厨啊?” 宋时泽打开冰箱,不用过多思考,就拿出了几样时浅渡爱吃的菜。 他站在水池前洗菜,抬眼扫过去一眼。 见她就那么懒洋洋地趴在沙发上看他,心中突然一跳。 恍然间,好像回到了从前。 时小姐赖在沙发上,安安静静地看他做饭,时不时地调戏一句。 而他喜欢这种被注视的感觉,仿佛世界上只剩他们两个。 特别的温馨,让他十分满足。 “嗯,会做一些。”他温声回答,“以后我可以经常给时小姐做饭。” 让喜欢的人吃自己做的食物,也让他感到满足。 尤其是她说好吃的时候,一切付出都很值得。 “好啊。” 时浅渡没说很多,就这么看了他一阵。 看着男人穿着围裙,洗净手,动作利落地料理。 他真的很漂亮,五官立体又没有攻击性,带着一种恬淡的柔和感,奶白的皮肤在冷清的灯光下像是细腻的瓷器,其间有红唇点缀,多了一抹艳色。 偶尔抬起眼跟她对视,又会很快低头下去,唇角不由自主地上翘。 可能是因为自带氛围感吧,他是很有感染力的那种人。 是哭是笑,都很容易牵动其他人的情绪。 只垂头抿唇低笑,就能叫时浅渡觉得心脏被人捏了一下。 痒呼呼的,想亲那对正在偷笑的嘴唇。 她眸色深沉地看了一阵,突然起身。 “今天太热了,我先去洗个澡,不然身上不舒服。” “啊,好,你洗完我应该就弄好了,刚好可以吃。” 宋时泽点点头,对答如流。 他太熟悉这一切了,类似的对话发生过很多遍。 不过这回,在听到水声的时候,他没忍住红了脸。 在时小姐这个年纪就这样相处…… 他不想想太多,但还是会觉得自己做的不对。 真纠结啊。 他拍拍自己的脸,告诉自己专注做饭,不要想那么多有的没的。 时小姐只是允许他住一晚而已,又没说让他同居。 再说了…… 开学后她就去上学了啊,怎么可能就此同居。 时浅渡吹干了头发,一出门就闻到了熟悉的香味。 她来到餐桌前:“弄这么多样啊,很辛苦吧。” “不辛苦,都是我平时常做的一些。” 宋时泽把自己最得意的拿手菜往前推了推,眼底露出一点儿期待。 他说:“时小姐,你尝尝,喜欢的话以后经常做给你吃。” 瞧见男人那种等待夸奖的眼神,时浅渡心中直笑。 说得好听,还不是那准了她肯定会喜欢。 大晚上的哪里吃得了这么多东西,一看就是想展示一下厨艺,抓住她的胃。 怎么这么可爱。 “很好吃。” 她没有再逗弄这个满心都是她的男人,不吝夸奖。 略微停顿一下,又不正经地说:“跟秀色可餐的漂亮哥哥一样好吃。” “……” 宋时泽给她盛了一小碗汤。 他嗔:“好好吃饭。” “好好好,吃饭吃饭。” 宋时泽身为艺人,要比较严格地管控身材,去宴会之前就已经吃过健康餐了。 现在时间比较晚,他就没有再吃东西,给时浅渡盛好端上来后,陪她坐了一会儿,见她吃得开心,确实喜欢他做的东西,就放心了不少。 借着时浅渡吃完饭的功夫,他也去冲了个澡,不然夏天从外面回来确实不舒服。 黏黏糊糊的,自己不得劲,还容易让对方嫌弃。 他有那么一点小心机,在浴室几瓶沐浴露里选了时浅渡最喜欢的那个,还在吹干头发后,往自己耳后和肩头抹了些香水,不轻不重,只要拥抱在一起就能闻的见。 还是会希望,能被喜欢的人抱一抱,亲一亲。 不非得要做到最后,只需要腻味在一起呆上一会儿,就很满足了。 所以,在他看到时浅渡坐在沙发上冲他招手的时候,心头隐隐开始雀跃。 “要看个电影吗?” 宋时泽来到她面前,指了指投影仪。 一部气氛好的电影能带动两人之间的情绪,增进感情。 他们从前就经常在一起看电影,一边看一边腻腻乎乎地亲亲抱抱,不会有特别过火的举动,只是靠在一起,被她把玩把玩耳朵或者手指,偶尔轻轻地啄一下鼻尖或唇角。 他特别喜欢这样的时光。 时浅渡摇摇头:“今天不想看电影。” 她向男人伸出手,宋时泽就乖乖地把自己的手掌递给了她。 温暖干燥,指背骨干漂亮,掌心却十分柔软。 她牵着男人的手,让他坐在自己的腿上。 无需说话,对方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宋时泽其实不算特别喜欢这样,有些太羞耻了。 不过也不讨厌,所以愿意配合她。 才一坐过去,就被人轻轻环住了腰。 那种熟悉的温暖感和安心感同时翻涌上来,笼罩了他。 他抿住嘴唇,心头雀跃。 弯腰,试探着对方的反应,慢慢地窝进年轻小姑娘的怀里。 下巴搭在她的肩膀上,不自觉地轻蹭了蹭。 落在腰间的手缓缓往上,抚了抚他的背脊。 动作很温柔,像是在告诉他放松一些也没关系,他可以尽情地赖在她的怀里。 宋时泽有那么几瞬,感觉自己好似在一个美好的梦里,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实在是……让人怀念的怀抱啊。 双臂用力,无比依赖地环住了时浅渡的腰。 脸颊轻轻埋在她的颈窝,亲昵却不旖旎,没有任何情.色的意味,就只是拥抱。 他并不是满脑子都只是那种事,也不是非要不可。 他只是太喜欢被她占有的感觉了,只是在过分的压抑之后,用那种方式更能宣泄他积压了太久的情绪与想念,想要从亲密无间地动作中索取爱意。 而平时的话,一个拥抱就够了,就能让他心满意足。 他又把身前的人抱紧了些。 没有人说话,空气沉默极了。 却不会觉得尴尬。 他很享受这种静谧温馨的感觉。 那些从生日宴那天开始聚集积攒的忐忑、不安、内疚、自责、悔恨…… 所有情绪,所有七上八下的心情,似乎都在她的怀里消散了。 不再有任何慌乱惶恐,就那么平静了下来。 只有心脏“砰砰”地跳动,溢出欢喜。 安静了一会儿,宋时泽张了张口。 他轻唤:“时小姐。” “嗯?” “没事,我就是想叫你一声。” 他眼睛弯了弯,继续赖在时浅渡的怀里。 又轻轻地蹭了蹭她的颈窝。 时浅渡笑道:“漂亮哥哥这么粘人。” 这么一句逗弄的话,就让男人的耳根变得红润了。 他撑起身子,跟她拉开一点儿距离。 狗狗眼低低地垂着,看起来乖巧又内敛。 宋时泽在心中悄声回她:是啊,因为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但这种话,没办法真的跟她说出口。 于是他温声问道:“时小姐不喜欢这样么?” 他不确定这个年纪的时小姐,会不会喜欢像从前那样相处。 还说,她更喜欢那种成熟稳重的人,喜欢他对外展示出来的那副模样? 他觉得自己现在因为那十余年的空缺,比上一世更加依恋她了。 迫不及待地想把十年间缺失的情感都在她身上找回来。 所以…… 就更加黏人了些,喜欢黏着她。 时浅渡摸摸男人的背脊。 他属于肩宽腰窄的那种人,身上有肌肉,但不过分强壮,背脊上的肌肉刚刚好,隔着薄薄的衣服能隐约摸出手感,却不会太厚显得人过于壮实。 真是处处都很合她的心意,不知道长期保持这样的身材,要付出多少努力。 她没有立刻回话。 而是扬头,啄在他的唇角。 在嘴唇相触碰到一起的瞬间,她察觉到男人的肌肉紧了一下。 这反应让她心情很好。 嘴唇离开一点儿,在对方眉眼中流露出失望的时候,又重新吻了过去。 男人张开嘴唇,轻轻地回吻她。 也算是某种意义上的邀请。 时浅渡便探过去勾他,唇齿温温软软地触碰到一起,动作柔和,不急躁不深入,却营造出了一种能让人溺进去的气氛,很快就让怀里的男人软下去一点儿,眼底染上了水汽。 “嗯……” 他发了个喉音,在心中低低柔柔地唤她。 手指用力,抓紧她腰间的衣料。 怎么看都有点儿…… 含羞带怯的。 时浅渡在男人的唇上反复吻了吻。 分开后,瞧见他耳根的红,愉悦地轻笑。 她逗弄说:“漂亮哥哥,你跟别人谈恋爱也这样吗?怎么这么娇羞啊。” 宋时泽闻言,用擒着水雾的眼眸深深嗔她一眼。 他不太开心:“我没跟别人谈过,时小姐以后别再说这种话了。” 说完,又觉得自己的语气不太好。 便抿抿唇,把脸埋在她的肩膀上:“好不好?” 这种上一秒强硬下一秒撒娇的反差很大程度上取悦到了时浅渡。 她侧头,轻吻在男人的耳边:“都这么跟我撒娇了,我还能怎么办呢?” 温热的气息吹拂在耳畔,宋时泽往后瑟缩了一下。 也不知是因为那气息,还是因为调戏的话语,他脸上更红了。 “不是撒娇,只是问你一句。” 时浅渡蹭了蹭他的鼻尖:“是吗?” “我这个年纪还撒娇什么。” 宋时泽眼睛扫向别处。 他低声说:“时小姐怕是要笑话我。” “我怎么会笑话你。” 男人拿眼角扫了她一眼:“说得好听。” 过去却没少调侃他。 他还能不了解时小姐么。 时浅渡低低地笑了起来,又吻了吻男人的唇角。 “漂亮哥哥瞪人都这么好看。” “小小年纪油嘴滑舌。” 宋时泽故作呵斥,身子却重新窝回她身上。 唇角偷摸摸地往上翘了一点儿。 没有立刻听到回话,只有轻淡却细密的吻落在他的耳畔。 任凭他赖在怀里,惬意地瞌上双眼。 半晌,才听她说:“只说给你听。” 461 秦砚1 你就这么想跟我有个孩子?…… 第四百六一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殿下。” 时浅渡听见身后的声音, 脚步没有任何停顿。 很快就有人追上来,一把按住了她的肩膀。 她往旁边一扭,不客气地把对方的手拍到一边, 眉头不悦地挑起。 “秦砚,你今天没在议事厅找我的麻烦,开始私下里找我麻烦了是吧?” 秦砚不爽地咬了咬牙齿,平和的心态瞬间被打破。 时浅渡这个女人,真就一句好话不跟他说吗? 他一脸不爽, 但使劲回忆回忆遥远的过去,还依稀记得他们的确针锋相对的很厉害, 便勉强按捺住了心头的愤愤之意, 没有发作。 “合着在殿下眼里, 我就只会找你的麻烦是吧?” 时浅渡“哟”了一声:“今天我们秦砚上将,竟然没有自称老子,这是进步了啊。” 她气人的时候, 真能把人气的半死,语调怎么听都是贱嗖嗖的。 “从野蛮步入文明了, 恭喜恭喜。” 秦砚额头上立刻蹦出一条青筋,“突突突”直跳。 谁能想到,他这次来是想告白+强吻时浅渡的。 现在被气得半死,真想当场跟她大打一架, 揍到她跪地上求饶。 ……虽说他确实打不过时浅渡就是了,但想一想总行吧。 “老子就不应该给你好脸色!你这个……” 他的面色发青,一张脸恨不得气到变形。 “你这个……” 一时之间想不出什么合适的骂人的词,有点儿卡壳。 要是搁从前,他咔咔咔一顿输出,能把时浅渡八辈祖宗骂一边。 可现在, 他瞧见时浅渡跟他带笑地挑眉…… 就能想到她对自己好的时候,想起那些浓情蜜意。 草,他在想什么酸溜溜的词。 这女人有什么浓情蜜意,都是调戏逗弄欺辱他罢了。 总之,卡了半天,没说出太狠的脏话。 反倒是看到时浅渡凤眸一弯,笑得更加贱嗖嗖的时候,心里气得够呛,习惯性地用他早已用习惯的方式——直接按着她的肩膀亲了上去,堵住那张吐不出象牙的嘴。 时浅渡唇边传来温软的触感。 男人看起来强硬、嚣张,但嘴唇意外的柔软。 身子骨也是,肌肉不紧绷起来的时候,柔软又弹性十足,手感很好。 跟他看起来的样子截然不同。 她眉心一跳,有些意外。 心说秦砚还真是一如既往的直接…… 和粗鲁。 她抬手就掐住了男人脖颈。 因他身材高大强壮,脖颈偏粗一点儿,若她的手稍微小些,都掐不住他。 “喝,粗鲁就是粗鲁,在这儿跟我撒野。” 手指渐渐用力,手背上的青筋随之显露,血管明晰。 她眯起双眼:“今天出门没打狂犬疫苗么?” “……??” 时浅渡这个混蛋,骂他是狗!! “老子看你才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该打狂犬疫苗了吧!” 秦砚抓住时浅渡的手腕,想让她松开。 习惯了跟她打架,然后打着打着就亲到一起,所以被掐一下也不觉得怎么样。 就是才碰到那么一小下就被迫分开,心里边不爽的很。 他这回带着军队避免了全军覆没的惨剧,把敌人打得十年之内绝无还手之力,回到主星又把幕后黑手一网打尽,立了那么大的功劳,她不夸奖他一句也就算了…… 他为了打退敌人,在外多呆了半年时间,一直都没能见她,别提多想她。 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想跟她表白,想有机会多亲近一下,可她见面就是讽刺,实在是太气人了。 他仗着自己比时浅渡高出一头,眯着眼睛俯视她。 喉咙里低低地哼了一声。 “我今天不是来跟你找茬的,你就不能稍微客气一点儿?” 时浅渡听他这么说,缓缓松开了手指。 她敛了下眉,笑问:“那是来干什么的,说吧。” 她的眉眼长得英气,鼻子和嘴又偏小巧,除了偶尔因为嘴唇薄而被人说薄情之外,一张脸倒是很好地将英气与柔和捏在了一起,导致双眼的表情很大程度上影响了她的气质。 就那么眼角微挑、带着笑意瞧人时,显得温柔又俏皮,让人恨不起来。 秦砚被她这么看着,耳根莫名一红。 他突然害臊,心里想着—— 他怎么就主动过来跟时浅渡这厮表白来了啊! 就应该先主动去检测基因,然后装作不情不愿地跟她捆绑到一起。 现在倒好,冲动之下先亲了她,好像他就非她不可,情根深种似的。 ……好吧,他就是非她不可。 绝对要把她拐到手里。 她上辈子跟他捆在一起,这辈子也只能跟他捆在一起! 他寻思亲都亲过了,藏着掖着没意思。 于是微红着耳朵,心中一横。 他用居高临下的姿态睨视时浅渡,语调可以说是嚣张至极,故意说的无比跋扈:“老子今天过来就是想告诉殿下,老子看上你了,刚才亲你那一下,就是给你盖了章,你以后生生世世都是老子的人,等着跟我结婚吧!” “……” 天知道时浅渡废了多大力气才把笑意忍了下去。 这可真是秦砚的风格啊。 上一世,他一开始陷入低谷,腿也是废的。 所以脾气暴躁,但少了几分嚣张。 后来又被她故意磨了磨性子,曾因为习惯她,跟她低三下四过。 可是…… 自从发现她也对他有意之后,一天比一天嚣张。 慢慢的,把以前的嚣张劲儿全给他养回来了。 要她说,怪不得有人陷害他。 就那么个得罪人的脾气,要不是战场上实在厉害,一直以来运气也不错,哪里轮得到他当上将啊,早就不知道死在哪个阴沟里做孤魂野鬼了。 时浅渡压下笑意,眉头拧的更紧了。 “哈。”她回以同样的张扬,“你这还不是跟我找茬的吗?” “……” 秦砚气的想跺脚。 时浅渡这个女人…… 看不出他是为了掩饰羞意,才故意说得夸张一些的么? 他的告白却被人这么回怼,心中又气又涩。 不止气时浅渡的态度,还气他自己。 妈的,以前的他到底是跟时浅渡掐过多少架啊? 掐得告白都让她讽刺回来了。 越想越气。 他告白,她讽刺。 用屁股想想都知道,这个女人背地里肯定要嘲笑他了。 这事儿传出去,就会有无数声音,说一个贱民妄图玷污皇女殿下。 这种声音上一世就很多。 但这一次,他腿是健全的,又立了大功…… 总不能还是那么配不上时浅渡吧? 他心里说不出地别扭、难受。 “呵,你不会说的是认真的吧?”时浅渡问,“你喜欢我什么呢,喜欢跟我吵架么?还是你有受.虐倾向,就特别想被我按在地上打啊?” 秦砚喉咙一哽。 真想骂骂咧咧一通。 他怎么会知道自己怎么就喜欢上了个嘴上不饶人的混蛋。 反正喜欢了就是喜欢了,喜欢就得到。 上辈子可以得到,这回他势在必得。 他哼笑:“殿下怎么知道,我喜欢的不是虐人?” 时浅渡很意外地挑了挑眉:“就你?” “……” 虽然说他在时浅渡面前确实只有被她……唔,欺辱的份,但她这个眼神真的很气人。 把她按在地上狂揍一顿然后狠命欺负回来是他毕生的梦想。 他本来气的想反驳,但突然想到了重生之前,他刚得到基因匹配结果的时候—— 那会儿他极度讨厌时浅渡,却只能被迫跟她捆绑在一起。 那种屈辱和愤怒,他至今还能隐隐地记起。 这回,如果换成他把匹配结果摔在时浅渡脸上,逼她跟自己在一起…… 啧,别有风味啊。 他脸上愤愤的怒意渐渐消散,扯扯嘴角,大笑一声。 “老子今天心情好,不跟你废话。” 反正这个女人永远都要跟他捆绑在一起了。 - 没过三天,整个主星的大街小巷都传遍了帝国皇女时浅渡跟平民上将基因匹配百分之百的消息,平民欢呼,贵族中则是引起了轩然大波。 许多人看不上秦砚,觉得他会影响皇室血脉的高贵,却无法反驳基因匹配的事实。 何况秦砚最近风头正盛,是帝国一等一的功臣,非要说的话,也是平民中最配皇女的存在。 尤其是现在平民众多,许多人都希望可以有平民冲破贵族设置的桎梏。 于是他们在网络上呼吁,让时浅渡秦砚二人步入婚姻,才能保证孩子的成长和发展。 秦砚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容,站在时浅渡的私人宅邸中。 他手中拿着打印出来的匹配证明,特意放在她面前晃了晃。 那抹嚣张中多了一丝得意和……跟时浅渡类似的、贱嗖嗖的表情。 跟她生活了几十年,把她那点儿坏毛病学过来不少。 “殿下,我们的基因100%匹配,基因匹配处勒令我要跟殿下好好相处,培养感情,争取尽快一起培育后代,当然,孩子出生时,最好也得是我们一起养育,不能缺少了父爱母爱才行。” 时浅渡早就料到了秦砚会搞这么一出,没有太过惊讶。 她哼笑一声:“你还真是有本事啊。” 这是……生气了? 秦砚见状,特别高兴,得意地翘起了唇角。 他反问:“殿下不会是在怀疑这份基因检测报告的真实性吧?如果殿下怀疑,现在就可以跟我一起去基因匹配处,让他们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再测一次。” 跟他一起来的基因匹配处干部可经受不住这种怀疑。 那人连忙小心翼翼地解释道:“殿下,报告确实没有半点作伪。” 时浅渡眉头动了动。 表情不显喜怒。 秦砚性子直,喜欢直来直往,但不代表他不会说一些套话压人。 于是,便冠冕堂皇地说:“殿下,您是帝国的长女,是整个帝国人民最仰慕的对象,为帝国培育后代是您的职责,您不会要因为个人的喜恶不愿意履行责任吧?” “呵……那不至于。” 时浅渡轻笑一声,转身往回走。 她招招手:“你们进来吧。” 基因匹配处的干部把一些简单的设备和工具一并拿了进来,给两人一一讲解。 他说道:“其实也没有很复杂,殿下在成年时已经在基因匹配处录入过,所以主要提取秦砚上将的就可以……” 一旦跟生育这个话题扯上关系,年长一点儿的人就容易话多。 尤其是在基因匹配处任职的人,每天的工作就是这个,同事之间说的也都是家长里短,还有一些育儿啊、两性感情啊之类的话题,一说起话来就没完没了。 前前后后说了二十多分钟。 一开始,秦砚还性质充足地附和他,故意说给时浅渡听。 后来他都开始听烦了—— 他想要的是跟时浅渡独处,而不是听人念叨! 于是他拉下黑脸,直接把人赶了出去。 很快的,管家也退下了。 偌大的客厅里,就只剩下他跟时浅渡两个人。 秦砚坐在沙发上,翘起二郎腿,满心愉悦地想要欣赏时浅渡脸上的屈辱和愤怒。 他故意激她,说道:“殿下就别再沉着脸了,接受现实吧。” 说着,他起身,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身上笔挺的军.装。 迈开步子,一步一步地来到了时浅渡面前。 秦砚身材高大,而时浅渡坐在沙发上,比他矮了很多。 他便弯下腰,用一种俯视的姿态盯着她,一字一顿地开口说道:“殿下,就连基因都说我们是天生一对儿,难道还有比这更靠谱的吗?” 男人的嗓音低沉浑厚,带着一点儿沙哑,十分性感。 他唇角翘起,嚣张之余,好像有那么一点儿…… 得意洋洋。 因为“天生一对”而得意洋洋。 时浅渡完全没有被他强大的气场和身高优势影响到。 她往沙发上一靠,手指轻轻撑住脑袋,散漫地笑了起来。 薄唇微张,出口的话语也慢悠悠的。 “我怎么记得秦砚上将以前最不屑的就是基因匹配?” “……” 秦砚回想回想,好像确实是。 上辈子他被不少贵族看中过,有几个家族都想借着他平民上将的身份翻身,所以都想把他招婿到自家来,他可以得到贵族身份,而他们能有一个身为上将的女婿。 自然也就有人会拿基因匹配说事,想要说服他同意他们的提议。 每次,这种人都被他喷了回去,一次不落。 好像每次都是在说基因匹配的可笑。 他略显尴尬地清了清嗓子:“怎么,人的思想还不能有进步么?殿下以前总是说我粗鲁,现在我相信科学,维护科学,殿下又不愿意了?” 说到最后,变得咄咄逼人起来。 他还是容易说着说着就跟时浅渡针锋相对。 见时浅渡没有立刻回话,他满意地扬了扬脑袋。 终于轮到他把时浅渡这个混蛋说到哑口无言了吧? 她也有今天啊。 秦砚心里那叫一个爽快。 好像相处多年,终于大仇得报。 当然,如果能有一天,他可以把这个女人欺负到下不来床,就彻底大仇得报了。 他咧开唇角:“既然殿下无话可说,那还是按照法律来吧。” “跟我匹配成功,能跟我有孩子,让你这么得意么?”时浅渡眉眼笑着却莫名给人一种逗弄的感觉,“秦砚,你就这么想跟我有个孩子?” “……” 这眼神…… 就跟他求着时浅渡跟他生孩子似的! 秦砚直生气,就跟被人侮辱了似的,很不舒服。 他想从时浅渡脸上看到屈辱和愤怒,竟然全都没有。 反而被这个女人将了一军。 理想和现实的差距太大,未免太憋屈了。 他暗地里磨了磨牙,直起身子,哼笑:“你真是自恋啊,殿下,我只是觉得能把你这么高傲张扬的人捆回来很有意思罢了。” 他嘴硬,死不承认自己的目的。 “你说呢殿下,被迫跟一个平民生孩子,是个什么感觉啊?” “能有什么感觉。” 时浅渡耸了耸肩膀,语气随意,好似压根没当一回事。 从茶几上优哉游哉地拿起咖啡杯,喝一口品了品。 停顿半晌,她才说:“孩子又不用我生,基因匹配处会培育出来,到时候你好好养着不就行了?不过是多了个孩子,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秦砚又想把这个女人按在地上暴揍一顿了。 他垂在身侧的手指攥紧:“殿下就是这么对孩子负责的么?” “那你还要我怎么样?”时浅渡诧异,理所应当道,“给帝国培育后代,那怎么可能只跟你生养孩子,以后至少还要娶个高门贵族回来辅佐我,总得给人家一个孩子吧?以后再碰到匹配程度高的,也跟你一样啊,总得再培育一个吧?” 眼见着男人的表情越来越黑,好像很快就要爆发。 她收敛收敛装渣女的语调,又说:“不过你放心,如果你五大三粗的带不好孩子,可以交给基因匹配处,我这边也会请最好的育儿师,让孩子得到良好的照顾。” “你他妈的才带不好孩子!” 秦砚被她气的一个头两个大,直彪脏话。 到底是谁带不好孩子啊? 啊?? 他累死累活给她带孩子、照顾孩子,就连换纸尿布都是他亲力亲为,可这个混蛋女人呢? 每天晚上就知道睡大觉! 孩子半夜吵闹她起来过几回? 就连他被这混蛋在床上欺负惨了,孩子醒了也得是他拖着一身的酸痛去抱孩子! 太气人了。 他怎么就打不过时浅渡呢? 回想起自己又被调戏、又被欺负、还天天苦哈哈带孩子的场景…… 他怎么可能不生气。 他大骂了一句之后,气笑道:“呵,殿下也少在这里逞能了,反正上到皇族贵族,下到平民百姓,所有人都知道你就这么跟我绑定在一起了,说这种话有什么用呢?” 他不断告诉自己,越是这种时候,就越是不能着急、示弱,暴露了自己的心思。 于是大咧咧地往时浅渡对面的沙发上一坐,气势上毫不输给时浅渡。 “你以为老子想跟你生孩子么?” 秦砚冷哼一声,神情倨傲得不可一世。 心里却气得牙酸,把时浅渡臭骂了八百个回合。 跟她生孩子有什么好的? 还不是要他累得要死要活地带孩子。 “还不是依照法律只能这样,身为上将,总要遵循国家法律。”他眯起双眼,说得一本正经,有理有据,“既然殿下也跟我一样不想在彼此身上浪费时间,那就劳烦殿下多多配合一点儿,尽快完成了基因匹配处下达的任务。” 他说完,唇角往上翘了翘。 用手指点了点放在茶几上的无菌杯。 时浅渡微微垂眼,顺着他的动作扫过无菌杯。 她笑问:“你是想让我帮你?” “殿下虽然嚣张跋扈,但怎么说也是个女人,总比没有女人强那么点儿吧。”秦砚嘲弄地说道,“你想尽快,那就配合配合,都是成年人了,别给老子装清纯。” 哎哟,都会激将法了。 时浅渡心头发笑,缓缓地站了起来,走到男人身前。 她弯腰,一手撑在秦砚脑袋旁边的沙发靠背上。 吊灯在她身后。 她把男人笼罩在了阴影里,一片漆黑。 却还是能发现,男人在她垂首接近的时候,耳根不动声色地红了。 “我看怎么像是你在装清纯?” 她抬手,缓缓地把玩抚弄男人的耳朵。 微微发烫。 细细感觉还有点发颤。 男人似乎有点儿害羞,又有点儿兴奋,呼吸都不太对劲儿了。 红润饱满的嘴唇冷硬地抿成一条直线,绷着力气。 真是只纸老虎,只有吵吵嚷嚷的花架子。 稍一调戏,或者被按在床上时,就立刻成了只张牙舞爪的小花猫了。 她这么想着,不由得勾了勾唇角。 语调愉悦,带着淡淡的笑意。 “哎呀……你的耳朵,怎么这么烫啊?” 秦砚抬手拍过去,不承认害羞:“废话!你这么搓我的耳朵能不烫么?” 混蛋,他怎么这么不争气? 不就是被近距离摸了几下耳朵么。 时浅渡手臂用力,抚在他的耳朵和后脑上没有动弹。 手指穿过柔软的黑发,在头皮上轻轻抚了抚。 “我不过随便问一句,你的反应未免太大了吧,不习惯被人碰么?”她往前凑了一点儿,附到男人的耳畔,压低嗓音调笑道,“不会……还是个雏吧?” “……” 时浅渡这个混蛋! 秦砚的耳朵更红更烫了,也不知是纯粹的害羞还是气过头了。 原本就因为总是打不过时浅渡而耿耿于怀,听到这话就更觉得像是嘲弄和侮辱。 他又羞又气道:“殿下要不要亲自试试老子到底是不是雏?别到时候被我欺负到下不来床再跟我哭哭啼啼……!” 462 秦砚2 你是在讨好秦我吗? 第四百六二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秦砚胜负欲强, 本就不是容易管教的类型,就那么明目张胆地跟她杠。 与时浅渡对视的眼睛里冒出嚣张的气焰,睫毛都不带颤一下的。 时浅渡与他对视半晌,忽而低头笑了一声。 落在男人耳边的手指渐渐往下。 温热的指肚抚过他的脖颈, 接着是锁骨。 秦砚常年在外征战, 小麦色的皮肤不算平滑,略显粗糙, 但不会叫人觉得反感, 反而有股说不出的野性, 让人很想……驯服。 他脖颈修长而粗犷, 被她不紧不慢地抚过去就绷紧了, 露出青筋。 再往下是结实的胸肌与腹肌。 不用力时柔软弹性,但为了让她感受到分明的纹理, 便特意用上力气。 这样轻轻地摸上一摸, 隔着衣服就能知道他军装下的身体有多诱人。 秦砚靠在沙发上没动, 压下淡淡的赧然, 让对方尽情地触碰。 脑袋微微扬起,凶悍的双眼眯起,怎么看都藏着炫耀。 哼,他就不信时浅渡会不喜欢他的身材。 继续往下, 就到了危险的区域。 在真正触碰到之前, 时浅渡就明显感觉到男人屏住了气息。 她不由得轻笑,逗弄一般拍了拍, 换来一声喉音。 “唔。”秦砚眼角发烫, 怒道,“时浅渡,你以为这是买西瓜呢?” 还不知道快点儿? 磨磨唧唧的, 竟然还在他身上挑挑拣拣。 他的身材不说整个主星第一,也至少能排上号吧? 时浅渡收手,十分不正经:“谁知道你是不是大树上面挂辣椒,看着就觉得好笑。” “你才辣椒呢!老子……” 秦砚磨了磨牙。 他红着耳朵,骂骂咧咧地把不可能的事说的信誓旦旦—— “信不信老子弄哭你?” 时浅渡挑眉,目光与秦砚撞在一起。 男人躲闪了一下,才硬着头皮气势满满地跟她瞪视。 她忍俊不禁,唇角翘起。 这个男人,嘴硬又心虚的时候怎么这么可爱? 啧,怪想立刻给他啪啪打脸的。 可惜如果是那样,就正中他的下怀了。 时浅渡收敛笑意。 非但没有下一步动作,反而直起了身子。 “激将法么?”她睨视男人,神色淡淡,被那么说也没有半点生气的感觉,“我又不是你,你不会以为我会中招、顺着你的意思真跟你做那种事吧?” 秦砚的小心思被戳穿,脸色红了一下,又冷静下来。 切,时浅渡这女人,有这么能忍么? 换做从前,她肯定要欺负他一番,让他把话收回去。 可惜时间太久远,他有些记不清跟他针锋相对的时浅渡是个什么性子了。 “说句事实就是激将法了?”他沉着脸哼声,“殿下,别这么敏感好不好。” “故意激我,说明你真的很期待呢。” 时浅渡的目光一寸一寸地扫过男人的身体,把他从头看到脚。 那眼神不算凝重,却让人不自觉地竖起汗毛。 她笑:“你就那么喜欢我么?” “……!” 秦砚下意识地想反驳。 可转念一想,那么嚣张的狠话都说过了,这会儿为了面子否认也没什么必要。 于是红着耳朵一副骂骂咧咧的模样死瞪向时浅渡,面色不善。 “喜欢你怎么了?被我喜欢,殿下觉得丢人了?” “那被你喜欢可够倒霉的。”时浅渡一脸嫌弃,“面对喜欢的人,你的反应就是强吻她,利用基因匹配让她强行跟你绑定,还在此基础上使劲儿呛她,跟她对骂?” 秦砚噎了一下。 这么说,他好像是挺不是个东西的。 上一世,是时浅渡先用基因匹配把他带回家里,但在他被人诬陷的档口,其实也是在借此帮他脱离险境,给他一个绝处逢生的机会。 后来,时浅渡也确实帮他洗清了冤屈,还了他清白。 同样是利用基因匹配,他这回就显得有些混蛋了。 他不是没有是非观,也能意识到自己问题。 但没人愿意承认自己的错,更何况眼前的人是时浅渡。 他才不想在时浅渡面前服软! 经过上一世那半辈子的相处,他算是知道了,一次服软,次次服软。 重活一次,总得让他吃到点儿甜头,占一世上风吧? 不然,岂不是白活了。 于是秦砚大咧咧地哼了一声,不以为意:“强吻你怎么了?强行跟你绑定怎么了?喜欢就要得到,老子开心了就行,殿下有本事去公开反对帝国的法律,让千千万万的平民知道知道,你不愿意跟我这么个平民养育后代。” 说到最后,多了种威胁的意味。 时浅渡是帝国人民心中值得尊敬的存在,无数人愿意追随她、追捧她。 如果让数以亿计的普通人认为她看不起平民,将对她的威望、对皇族的统治有很大的影响。 时浅渡笑了笑:“所以,你才会让我讨厌啊。” 话音刚落,就看到男人的眼睛抖动了一下。 秦砚搭在沙发扶手上的手指猛的攥紧,恨不得给它抠出个窟窿。 听到“讨厌”从时浅渡嘴里说出来,他心口一窒,像是被什么狠狠地拧了一下。 “还是你觉得,你能用这种方式吸引我,让我喜欢上你?” 男人脸上嚣张的神色渐渐消散,转为一种压抑的凝重感。 他问:“你不是挺喜欢跟我斗嘴的么?” 他们什么样的话没互怼过啊,刚才那点儿根本不算什么。 他还以为时浅渡会直接回击噎他,没想到…… 竟是说讨厌他。 他上辈子跟她相处那么多年,她从来就没对他说出过这两个字。 时浅渡好笑道:“拜托你用脑袋好好想想,谁会喜欢跟人斗嘴啊?” “……” 秦砚眉头紧拧,嘴唇也抿成了一条线。 呼吸很沉,有些闷得慌。 他们以前一直很喜欢打打闹闹的啊。 互怼互骂几句早已经成了日常,甚至偶尔掐架都是常事。 但从来不会因此影响感情,打着打着就莫名其妙的和好了。 管家还总是背地里笑,说老话说得对,打是亲骂是爱,还说时浅渡是关心他,才会总是跟他互怼,不然连搭理都不会搭理他一下。 那些过往,总归不会都是假的吧? 秦砚脑子里乱哄哄的,想不出个所以然。 他沉声问:“你真不喜欢?” “废话。” 时浅渡白他。 谁会喜欢有人天天怼自己啊,也就是她跟这个男人看对眼了,才能忍下他那种性格。 好吧,其实是因为男人被气得炸毛却骂骂咧咧地被她哄回来的样子很有趣。 某种意义上说……还挺可爱的。 胡思乱想了几秒,她收敛起神色,拿起一旁的无菌杯往男人身上一丢:“你非想跟我生孩子,还拿法律压我一头,就别挑挑拣拣那么多了,自便吧。” 说罢,她转身离去。 “时浅渡,你等一下!” 秦砚抬高音量叫,起身快速抓住时浅渡的手腕。 他想道歉,又不好意思,一开口就又成了强词夺理的辩解:“基因匹配百分之百又不是我能决定的,就是个意外,至于你说的强吻,也就是碰了下嘴唇,堂堂皇女,不会还有什么贞.操意识吧?” 时浅渡甩开他的手:“你被狗啃了觉得不爽,也是因为有贞.操意识么?” 秦砚脸色转青:“您还真是一如既往的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又骂他是狗,又骂他,这混蛋。 他那时候…… 还不是因为没从上一世的情绪里脱离出来,下意识就那么做了。 是一种发生在一瞬间的惯性行为。 可这玩意没法跟她解释,解释了她肯定也不会相信。 眼见着又一次谈崩,时浅渡抬腿就走,他心里又乱又不舒服。 总有一种一手好牌打了个稀碎的感觉。 “我做的是有不妥,我跟你道歉总可以了吧?” 嘴上在道歉,心里却在暗暗盘算着,等时浅渡这次也动了感情之后…… 哼,想亲他,没那么容易。 时浅渡脚步微顿,但没停留。 这么快就道歉服软了? 这可不像是秦砚啊。 他心里怕是装着什么小九九呢吧。 秦砚见她还不停留,气性又冒出来一些,用力扳上她的肩膀。 “喂,我已经道歉了,难道还要我求着你不成?” 时浅渡回头,抬手就毫不客气地往他的脑袋招呼过去。 秦砚反应极快,偏头一躲,眉眼中浮出些许血性。 三秒钟的功夫,就已经过了几招。 空气中只余下风声以及拳头手臂相碰撞在一起的声音。 两人过去经常这么动手,意见不合就打上一架。 到也不说要把人打得头破血流,反正最后是给他按在地上为止。 这回也不例外,时浅渡将膝盖死死抵在男人的背脊上,压住他的手臂,也让一双长腿丝毫用不上力气,憋得秦砚脸上发红。 这回双腿是健全的,怎么还是打不过她? 难道他这辈子…… 又只有被她欺压的份了么? “秦砚,现在是你喜欢我。”时浅渡垂首,“不是你求着我,难道要我求着你么?” “……” 混蛋! 仗着他的喜欢趾高气扬,果然不应该承认喜欢她。 秦砚心里骂骂咧咧,不想相信自己依然处于劣势的事实。 他怒道:“快给我松开!” 时浅渡眯了眯眼睛:“我还有事,别再跟上来了。” 秦砚翻身而起,看着她逐渐远去的背影,狠狠地锤了下沙发。 上辈子他们关系那么不好,时浅渡还亲手强制性给他…… 这回他主动送上门,却吃了闭门羹。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上赶着不是买卖”? 他憋了一肚子气,说不出的难受。 真想把家里的东西都给她摔了,好好地发泄一通情绪。 可真要是摔了…… 她恐怕更要讨厌他了吧。 时浅渡就那么讨厌他么,就连他道歉了都还是这么个态度。 他嘴里“嘁”地啐了一声。 也是啊,她是高高在上的皇女,也是战功累累的功臣。 她一直那么高傲,又怎么可能喜欢有人跟她作对。 可是,如果时浅渡上辈子不喜欢他,那就早该带别的男人回家了啊。 以她的身份,随便冲哪个男人勾勾手指头,他们都愿意送上门去,又怎么会为了一个瘸子隐忍一辈子,而且大多数时间对他很好,甚至让他觉得……时浅渡还挺宠着他的。 那会儿,他都想赖着她让她养了。 不管怎么想,她的喜欢肯定不会是假。 那就是因为真的喜欢他,才会对他很包容,容许他冒犯身为皇女的尊严么? 秦砚拧成疙瘩的眉头渐渐地舒展开了。 越琢磨就越觉得…… 时浅渡现在对他态度差,不正是说明她上辈子是真心喜欢他么?! 他一下子就高兴起来了。 唇角上扬,隐约露出几分得意来。 嘁,什么皇女,什么尊贵的身份。 还不是看上他一个平民了。 而且,还是拒绝处处优秀的贵族子弟选择了他,替他平反、给他撑腰,乐意养着他宠着他,他有时候气极了还会抱着他好好地哄,亲他亲得可亲昵了。 回想起从前的相处,心里美滋滋地乐开了花。 虽然说那个混蛋也没少气他吧,但对他好的时候是真的好。 那会他还是个瘸子,现在条件不比那时强多了? 就是这么吵架实在不是个事。 之前两人接触多,是因为他腿脚不利索,总是能跟她产生交集。 现在要是还频频惹她生气,故意跟她对着干…… 说不准就真跟她闹掰了。 总得有个人服软。 唔…… 秦砚靠在沙发上,望着空中的吊灯。 生着薄茧的手指摸了摸下巴。 时浅渡没有上辈子的记忆,他可以大度一点儿,不跟她多计较。 要不就看在她过去那么喜欢他的份上…… 勉强对她好一点儿? 硬的打不过,激将法没用,那她总该吃软的吧? - 秦砚心里盘算着,可以适当对时浅渡态度好点儿。 谁叫她上辈子对他还不赖呢,在所有人都认为他叛国的情况下,依然相信他、还帮他查明真相,他不介意稍微“报答”她一下。 可时浅渡一晚上都没回来。 不仅晚上没见着,白天他在军部工作也碰不到面。 就跟故意的似的,他刚找上门来,人家就跑了,家都不回了。 给秦砚气的够呛。 主动联系时浅渡太掉面了,他便忍了一天没有跟她通消息,只故意时不时地在家里搞出些事情,把自己家里大大小小的东西全都寄到这边,一副赖在这儿不走了的样子,让管家不得不把家里的情况汇报给时浅渡。 以为能等来时浅渡给他打来电话,不想,还是没信儿。 好像只有他自己思来想去,被弄得心神不宁。 他突然觉得有记忆也不一定是什么好事。 那么多年的感情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忘了的,更何况他是真的喜欢她,要是就这么僵着吧,最后闹得真眼看着时浅渡选了别人,他肯定接受不了。 最后,就只能是他先跟时浅渡低头。 也行吧,大丈夫能屈能伸,反正上辈子被她欺压大半辈子了。 这回再来大半辈子也不是不能接受。 就是接受起来有点儿困难。 秦砚拧着眉头,一脸不爽地纠结了许久,终是给时浅渡发了条消息。 【我求着你还不行么?】 信息一发,他的呼吸都跟着变得粗重。 每分每秒都在期待回应。 一分钟、十分钟、一个小时…… 在两个小时之后,消息旁边突然多了个“已读”。 但没有回复。 “……混蛋!” 她知不知道他纠结了多久才拉下脸面给她发了消息的? 小心翼翼患得患失的心情,在那一刻爆炸。 秦砚猛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披上外套就想跟时浅渡当面质问个清楚,出门之前随手刷了下社交平台,却在网上看到了铺天盖的新闻。 又是时浅渡跟那个姓穆的的合照,在娱乐版面的头条上占了巨大的版块。 作为整个帝国最被人看好的一对儿,两人的粉丝很多,网上一水的都是祝福,也不知道是真情实感还是被人雇的水军。 但不管怎样,那同框照和流传出来的故事……八成是穆家搞的。 他们基因匹配百分百这件事,很明显影响到了他们家的计划,他也成了眼中钉肉中刺。 上辈子,他就没少因为这两人的绯闻吃醋难受。 他可不想再吃一遍同样的亏。 姓穆的不是想方设法地想要巩固跟时浅渡的羁绊,让人们觉得他们才是一对么? 他偏偏要破坏了这“全民狂欢”的气氛。 于是顿住要出门的脚步,让家中的厨师立刻准备了几道菜作为晚饭,拍下照片的时候,还不经意地把时浅渡家里的装饰品拍了进去,有心人一看就知道这是她家。 然后在他官方认证过的账号上发图,并配上文字:快滚回来吃饭@时浅渡。 发完了把设备往沙发上一扔,不管网上会不会腥风血雨,反正他扯起唇角直笑。 他就不信这条图文气不死那姓穆的。 也不信时浅渡看到他发的消息还不回来。 一举两得,美滋滋。 秦砚坐在餐桌旁,看着钟表上慢慢转了小半圈。 也就二十分钟,就等到了时浅渡回家。 他“啧”了一声:“殿下这两天乐不思蜀,终于舍得回来了?” “有人跟我在网上大放厥词,我当然得回来管教管教。” 时浅渡瞥了秦砚一眼,拉开椅子坐下。 “你这女人……” 秦砚眉头一拧,险些又呛起来,好在脑子里绷着根弦。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了心头那股不爽。 不能把一手好牌给打烂。 在网上宣誓主权,就相当于跟姓穆的打擂台。 他不会给他们任何可乘之机,钻了空子。 “嘁,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不喜欢那个姓穆的,我在网上艾特你一下,应该是帮你解围了吧?你倒好,恩将仇报,还说我大放厥词。”他低哼,话里有话,“算了,老子不跟你一般见识,反正全世界都知道你跟我的基因百分之百匹配,就算有人想在我们之前横插一脚,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时浅渡顿了顿,继而笑道:“真新鲜啊,你竟然没跳脚。” “……” 怎么的,合着时浅渡这混蛋是故意想看他暴躁骂人吗? 秦砚气笑道:“我的殿下,您就那么想听我骂您?” “那倒没有。”时浅渡耸耸肩膀,“只是觉得你气得冒烟的样子还挺有意思的。” “……?” 秦砚纳闷,他上辈子到底是怎么忍受时浅渡的啊! 他在心里闷声把人骂了八百遍。 “彼此彼此,我也觉得你不喜欢我却不得不让我住在家里与你同吃同住的样子很有趣。”他毫不客气地反击,“接下来你只要好好遵守法律就可以了,在培育结束之前,我都会住在这里……” 他拉长声音,故意开始用敬语:“跟殿下您好·好·培·养·感·情。” “噢。” 时浅渡淡淡地应了一声。 她喝了口热茶润润嗓子:“这就是你所谓的[求着我]?” 秦砚的额头上青筋直跳。 他恨不得立刻跟眼前这混蛋女人拍桌子。 “你几天不着家,看到消息连回都不回我一下,还好意思跟我提起这事儿?” “当时人多,我只来得及看了一眼。”时浅渡反问,“你把那百分百匹配的结果一拿,多少人各怀心思地找上我来,我没骂你给我添乱就不错了,你以为那些贵族是好糊弄的么?” 秦砚顿了一下,脑子里有什么在飞速运转。 所以说,时浅渡这几天都是在为了这事儿而奔波忙乱? 到底是直肠子,气来得快,也好哄。 “那又不能怪我,谁叫殿下的基因就是跟我相配呢。”他唇角往上一翘,无辜中带着点得意,“不如这样好了,殿下对外承认我的身份,我便替你挡下那些麻烦,怎么样?” 463 秦砚3 眼尾的红骗人不了人。 第四百六三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我听说又有人在挖我的墙角?” 秦砚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低沉, 沙哑,还有一听就再明显不过的凶悍。 围在时浅渡身边的几人立刻回头,就见高大的男人手中执着酒杯, 自灯火明处走到他们面前, 步调稳健, 站在谁身边都能给人带来很大的压力。 手腕轻晃,红酒随着动作滑过杯壁, 是血一样的颜色。 他驻足在时浅渡身边,高大的身影在她肩膀上留下一片阴影。 距离很近,早已超过了一般的安全距离。 目光扫过面前温柔英俊的贵族, 把“敌意”两个字写在了脸上。 时浅渡为了挡住那些桃花,同意跟他合作, 两人时常一同出席一些重要的场合。 可就算这样, 反对他们在一起的声音依然不小, 贵族们虎视眈眈。 身为皇族, 要平衡更方面的势力, 不是什么不能解决的大事,却很磨人。 可以想象,上一世他因为腿伤不再出席公共场合之后,时浅渡独自一人挡下了多少本应该他们两个一起面对的压力。 而她, 从来没有跟他抱怨过半分。 每每想到这里, 他的心脏总会软上几分,就算眼前的时浅渡不再像从前那样爱他,他的感情却抑制不住地攀升, 越来越想要得到她的喜欢。 秦砚用余光扫过穆澄。 侧头,用手指轻轻捉住了时浅渡的下巴。 当着情敌的面,轻轻吻在时浅渡的唇畔。 直至现在, 他们两个只是合作关系,还没有进一步的发展。 他就只能在这种时候,偶尔与她亲昵一下。 今天有一点儿得寸进尺,故意在穆澄面前动了动嘴唇,抿在时浅渡的唇上。 时浅渡挑了下眉。 拍拍秦砚被西装包裹着的腰身。 秦砚顿住,又亲昵而不过分地吻了吻她,才直起身子,挨个扫过身边的贵族们。 他笑:“劝你们好自为之,不要哪天真惹恼了老子,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这……” “秦砚,我们好脾气地站在这儿,你才是别太嚣张了。” 穆澄抬手,周身的声音就全都静了下去。 他压下心中的妒忌,面色依然温柔。 “殿下,恕我直言。”他没有看秦砚,“请问您和秦砚有结婚的打算么?如果有,我绝对尊重您的选择,祝福您。” 话音未落,四周便响起一阵细碎的笑声。 谁不知道这么长时间门了,时浅渡从未提起过这事。 这话绝对能戳秦砚的肺管子了。 每个人看向秦砚的目光里,好像都写着“自不量力”几个大字。 他们笑话一个得意忘形的、粗鲁的平民,自以为可以真正得到皇女的感情。 那些讥讽的笑声和话语不高不低,却异常刺耳。 秦砚宣誓主权所做的事,被这么一句简简单单的话轻而易举地打得稀碎。 他知道自己的定位,不过是替时浅渡挡麻烦的工具人。 他拧起眉头,面露不悦,抢在时浅渡之前说道:“我跟殿下的私事,轮得到外人来过问么?” “外人?” 穆澄笑了笑,如水的目光终于落在了秦砚身上。 他温声问:“你去过猪场么?” 秦砚眉头一动。 已经料到对方要说什么了。 穆澄上前一步,没有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什么难听的词,也没有让时浅渡听见。 只在秦砚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柔和的嗓音开了口。 “你跟那里的种.猪也没什么区别。” 秦砚垂在身侧的手指攥紧了,恨不得一拳把那个瘦弱的贵族揍飞出十米远。 他脸颊绷紧,眼底透出杀意,但没有做出任何出格的事。 他的脾气是不好,却不是没有理智,控制不住自身的行为。 也就是在时浅渡的面前,才会频频被气到炸毛,跟她没完没了地斗嘴。 他知道穆澄就是在故意刺激他。 一旦他真的动手或者开骂,必定会成为爆炸性新闻,拉低人们对他的观感,到那时,更多人会认为他配不上时浅渡,甚至抵制基因匹配的结果,认为他这样的人不配与万人敬仰的皇女殿下养育后代。 不能让对方的目的得逞。 秦砚抿住嘴唇,压下可怒意之后,轻嗤一声。 他毫不示弱地回击,故意说出几分暧昧之感:“至少老子质量高,身强体壮让人满意,每晚都能陪伴在殿下身边,总比某些人想当种.猪都当不成。” 看到情敌眼中闪过痛苦的神色,他扯扯唇角,很是得意。 不管怎么说,直到现在为止—— 他都是最接近时浅渡的人。 眼角下意识地往旁边一瞄,瞥见时浅渡看戏的模样,心脏狠狠一揪。 还哪里得意的起来。 - 秦砚手中捧着酒杯,靠在圣埃宫最偏僻的露台栏杆上。 脚边放着一瓶价值不菲的红酒,已经见了底。 温软的晚风吹拂,撩起不算长的黑发和整齐的衣角。 他酒量还不错,没有时浅渡那么能喝,但多喝一点儿也不容易醉。 可他真希望自己酒量差点,这样还能一醉方休,忘了烦恼。 已经重生一个月有余了。 他的心态变了又变,从最初的“恨不得立刻跟时浅渡在一起”逐渐转变,到了现在,那股兴冲冲的、充满了期待与悸动的亢奋情绪消散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力感。 感情这种事太玄学了,它不像学习考试、格斗比赛一样,只要努力就能看到结果,也有一个很明确的努力提高自己的方法。 这一世,他跟时浅渡针锋相对过,也压下气焰地讨好她过,但到现在都没什么结果。 他知道一个人不可能立刻就喜欢上另一个人。 他们过去也是相处了好一阵才有感情,绝不是短短一个月就能急于求成的。 所以,他应该耐心,静下心来好好相处。 可他喜欢她啊。 他已经喜欢她了。 生活里那些很正常的相处,对他来说都是难以忍受的痛苦。 一开始还能忍,时间门久了就越发的难熬了。 想与喜欢的人亲吻拥抱,窝在一起“浪费时间门”,想被时浅渡像从前一样温柔地对待和关怀,想看她在他被人欺负的时候,坚定不移地站在他身前。 而不是像今天一样,在他跟穆澄唇枪舌战的时候,默不作声。 时浅渡以前绝不会这样的。 谁骂他说她,她第一个不同意,强势地回怼过去。 然后等到四下无人,两人独处的时候再拿那些骂他的话笑话他、调侃他。 但都是善意的,故意逗弄他玩罢了。 握着酒杯的手指渐渐攥紧。 他不知道怎么做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也不知道究竟还要在忍受多久,才能熬过这个阶段。 他只能守在时浅渡身边,赶走一切觊觎她的人。 然后,等待。 安静地等待她回头。 当然,也有可能等不到她回头,而是等到了她看向别人。 上一世,他情绪爆发的轰轰烈烈,像是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一样,求她给他一个孩子,那种感觉撕心裂肺、声嘶力竭,难受得好似心脏都要撕裂了。 可他从不知道,原来只是等待一个人,也能叫人这么难过。 “原来你躲到这儿了啊。”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秦砚动作一顿,收敛了自己低沉的情绪。 转身看向时浅渡的时候,眉头挑起,尽是难训的桀骜。 “什么叫躲,透透气都不行么?” 时浅渡扫过地上的空酒瓶。 她说:“少喝点儿吧,对身体多不好。” “噢,原来殿下还会关心人啊。”秦砚扯扯唇角,语气不善,浑身散发着一种不好惹的低气压,“真让我受宠若惊。” “怎么还阴阳怪气的,这是在生什么气?” 秦砚还是没好话:“殿下尊贵,我那点儿小事怎么能劳烦您呢。” 他发现生气没用、讨好也没用,干脆不想那么多了,就遵从自己的本能反应。 想怎么怼就怎么怼,至少心里能舒坦一点儿。 “我们再怎么说也是合作关系。” 时浅渡来到男人身边,靠在栏杆上。 秦砚嗤笑:“原来你还知道我们是合作关系啊。” 他搭在栏杆上的手指攥紧了。 原本已经靠着一瓶酒,把刚才的事抛到脑后,这么一提,气性又回来了。 “我这些天也算帮了你不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他神色沉沉地注视着时浅渡,尽量不让自己心头的难过流露的太过明显,“你见我被人侮辱,就一句话都不说么?” “你自己不是挺能说的么?” 时浅渡一手托住下巴,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 她说:“最后把穆澄说的哑口无言,脸都青了,我就知道你跟我叫板那个劲儿不可能会说不过穆澄,哪里还用我帮你说话。” 秦砚的脸颊动了动。 因为他“不需要”,所以就不做么? 呵,这大概就是喜欢和不喜欢的区别吧。 “可你的不做声,就是默许了他们侮辱我,不是么?” 他沉默了片刻,再开口时,语气已经变得强硬。 他沉着脸说:“时浅渡,如果你一直是这个态度,我看这合作是继续不下去了。” 时浅渡挑眉:“可是,这不是你主动提出的要求么?我承认你在基因匹配上跟我产生的羁绊,你就帮我赶走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如果你不愿意,恐怕想接替你这个位置的人数不胜数。” “你……!” 秦砚的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 想接替他的位置的人数不胜数? 她这是在威胁他,没错吧? 用他的喜欢威胁他。 “呵,时浅渡,你就仗着老子的喜欢为所欲为吧!”他语调压抑,像是快要爆发了的火山,“老子的喜欢也是有限度的,是不是我走了你就高兴了?还是你早就腻烦了我在你身边,这就是个让我退位让贤的说法?” 时浅渡耸耸肩膀:“这可是你说的,我可没有这么说。” 见男人一副攻击性很强的姿态,似是非要跟她要个说法,无奈地叹了一声。 “你如果觉得没问题,我当然还是希望可以和你一直合作下去了。” 秦砚闻言,暴躁的心绪缓和些许。 唔,原来她愿意一直让他陪在身边啊。 他拧拧眉头,不想表现得太过好哄:“那你总得有些诚意吧?如果身为殿下的你每次都对我的境况耳充不闻,他们会觉得你根本不重视我,以后也只会变本加厉地针对我,想方设法地用各种各样的方式把我从这个位置上赶下去,难道这就是你想看见的吗?” 时浅渡沉默地与男人对视片刻,渐渐从他眼里看到了烦躁和急切。 似乎特别想听到她的回答,听到她维护的话语。 她扯扯唇角,淡淡地笑了一下:“他是贵族领袖,你算是平民领袖,你真不知道我为什么同意你留在我身边么?” “……” 秦砚的喉咙滚动了一下。 他们三个,准确地说是三个不同的阵营,背后是不同的势力博弈。 让他跟穆澄争得你死我活,最后得益的便是皇室。 上一世,时浅渡从未拿他的身份做过文章,也不曾有过这种意思。 所以他从未往这个方向去想过一丝一毫。 他还在想,至少时浅渡愿意接受他的提议,让他赔在身边,朝夕相处、带他出席各种各样的场合,允许他以正经男伴的身份站在外人面前亲吻她。 原来所有背后的意思,都是他想错了。 “所以,你只是想让我们相互消耗,从来就没有把目光放在我身上的打算,是吧?” 时浅渡靠着栏杆,神色平静地看着他。 她反问:“你觉得呢?” “……” 在爆发边缘的火山并没有爆发。 没有任何情绪的发泄。 秦砚想,她没有变。 她只是把过去放在别人身上的手段,用在了他身上。 他知道时浅渡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也知道她从来都并非善类。 一直都知道。 她从前喜欢他,所以对他好。 虽然嘴上不饶人,也有许多小毛病,但她乐意把一切好的都给他。 现在只不过是不乐意了。 “呵……” 时浅渡瞧见男人垂首,低低地笑了一声,眼底隐约浮出一抹红色。 可在他抬起头的时候,那种自嘲和痛心又消失的无影无踪。 秦砚嗤笑一声,语调一如既往的张扬又欠揍:“那又怎么样,我永远都是你孩子的爹,你这辈子都要跟我秦砚的名字绑定在一起了,殿·下。” 他嚣张地扯动唇角,倔强地不愿意在时浅渡面前露出软弱。 只是嗓音却不受控制地多了几分沙哑和湿濡。 “不管你以后碰到多么喜欢的人,我都是避不开的话题,永远横在你们之间门。” 男人虽是在笑,说着气势汹汹的话,可眼尾的红骗不了人。 那副强颜欢笑的模样还没哭脸来的好看,硬生生露出一种难言的脆弱。 他在用最后的力气跟她抗争,不愿意输的一败涂地。 也是带着最深刻的感情,决绝地对她吐出最恶毒的诅咒。 不能让她喜欢,那就让她恨。 让她每爱上一个人时,都能想起他。 他笑:“除非我死了。” 时浅渡心头微动,冒出一点儿冲动。 本能地想把人抱在怀里,亲得眼眶里布满水光,再好声哄一哄。 她的喉咙滚动了一下。 与男人深沉的眼神对视半晌,往他身前迈了一步。 指肚落在秦砚的脖颈上,别有深意地抚了抚。 秦砚抿唇,把自嘲的笑容压下去。 他问:“不愧是殿下,这么快就做出抉择了?” 然而指肚往上轻挑,不轻不重地掐住了他的下巴。 呼吸交错之间门,时浅渡啄在了男人唇畔。 464 秦砚4 这就了不行了? 第四百六十四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秦砚睁大了双眼。 太过意外, 所以没能反应过来,便感觉到有湿濡的触感落到了自己的唇上。 紧跟着,下巴上的手指往上, 掐住了他的下颚。 这个吻并不激烈, 反而很温柔。 轻轻撬开他的唇齿,勾着他索取。 但没太深入。 他怔了两秒,终于反应了过来, 在察觉到时浅渡要有分开的意思时,猛地搂住她的腰,手掌像铁钳一样桎梏在她身后的栏杆上, 把人圈在他自己与栏杆之间的角落中。 他拉近两人的距离,闭上双眼,吻得更深入了。 鼻息间发出淡淡的鼻音, 像是冲动的、无声的祈求。 时浅渡主动亲了他,那应该是对他有点儿感觉的吧? 既然亲了他…… 他就别怪他更不会放手了。 他绝对要缠着她, 至死方休。 时浅渡微扬着头, 感受到男人的热情,还有某种急切。 像是迫不及待地从她身上寻求着什么。 又像是在发泄情绪, 把一切恨意、妒忌统统排解。 她伸手圈住秦砚的腰, 在他的背脊上抚了抚。 唇齿纠缠间,一路抚上脖颈, 揉捏两下。 这是在提醒对方差不多得了。 可这男人没完没了的, 抱着她变着法的亲。 她无奈,在秦砚的舌头上咬了一下,弄得他喉咙里响起一声低低的哼声。 男人与她分开,微喘,还是很不客气:“你属狗的吗?” 时浅渡也有点儿喘, 挑眉瞪他:“那你属猪的咯?拱起来没完没了啊。” “那也是殿下主动让我拱的。” 秦砚又垂首下来,亲上她的耳朵。 缓缓往下,流连在脖颈间。 用力,便轻而易举地亲出吻痕。 暖风吹拂,带起一阵燥热。 气氛早就在唇齿相依的过程中变得暧昧。 暗流涌动。 “时浅渡,这回是你招我在先……” 他低喃,不断在时浅渡颈间落下细密的吻,嗓音逐渐沙哑。 手掌搂在时浅渡身上,越来越用力,手背青筋毕显。 高大结实的身体紧紧地靠着她贴着她,不想离开半分。 亲吻、拥抱、在脖颈上留下吻痕。 他就像是失而复得的、狂喜到陷入疯狂的人,发了狠地恨不得把对方融入自己的血肉,又害怕伤害了她、让她厌恶与不喜,显出一种极度压抑的狂暴。 他用低哑的嗓音说:“要我。” 时浅渡搂着男人的细腰,拇指在他身上抚了抚。 他是标准的倒三角身材,肩宽腰窄,结实的腰身却并不太粗犷,抱起来刚刚好。 她往四周扫了一圈:“这么迫不及待么?” 圣埃宫是他们皇室居住的宫殿,有很多可以休息的房间。 但这里不是房间里,而是二楼露天的阳台。 虽然偏僻,却不是没人会发现。 秦砚依然在低喘,平日里凶悍锐利的眼神已经变了味。 他想被她占有,想成为她的人。 想让所有人都清楚地知道,他是被青睐的那个。 或许,也是日后唯一被青睐的人。 他喉咙滚了滚:“你不想要吗?” “呵……” 时浅渡垂首笑了一声,不紧不慢地理了理自己微乱的衣领。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刚好用衣领遮住了秦砚留下的淡红色吻痕。 她气息平稳,缓声说:“楼下那么多人,我还有事。” 秦砚拦住了她的去路。 他眼眶发红,语气强硬,嗓音嘶哑的厉害。 怒气冲冲中又藏着说不清的祈求之感。 “是你先亲我的,我都送到你面前了,让你随便搞,你反倒……就这么走了?” 时浅渡垂眼:“我只亲你,后面都是你主动的。” 她抓住男人的手腕,让他松开。 秦砚更用力,哑声问:“那你为什么亲我?” 这次是他比较冲动。 他实在是……情绪有些过激了。 可她呢。 她真的只是想亲他一下么。 不喜欢他又为什么亲他呢。 时浅渡实话实说:“你刚才红着眼的样子,看起来很好欺负。” 但她漏掉了后半句:也很性感。 性感到…… 很容易激起人欲念的那种。 “你……”秦砚喉咙哽了哽,“所以刚才就是一时的冲动?” 发热的头脑,因为她的一句话而一盆冷水浇下去,凉了不少。 不是喜欢他、心疼他…… 就是冲动之余,做了件错事么? 那他刚才那些冲动的激动的情绪和表现,又算什么呢? “殿下……?” 正当秦砚有些失神的时候,露天阳台外面的走廊上传来一声轻唤。 嗓音温润,就算声音的主人化成灰他都认得。 抓住时浅渡手腕的手指猛然攥紧。 秦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捂住了时浅渡的嘴巴。 同时吻上她的脖颈,在她耳畔发出低哑的、模糊不清的低喃。 “殿下,草……” “回家再搞不行么……嗯……” 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露台外面的人听见。 那脚步声果然僵硬地停下了。 他垂眼,眼角发烫,牙齿轻轻咬住时浅渡的耳朵。 口头上继续不断地输出。 “草,你别……殿下,哈……” 又凶又涩又撩人的嗓音直接按头闯进耳中,明明什么都没发生,只是他自己单方面用声音输出,时浅渡却被他喘得喉咙直哽。 她忍不住在心中暗骂:这男人太草了,怎么这么会? “混蛋你轻点儿……!” 脚步声逐渐远去了。 秦砚都能想象出,那个姓穆的脸色铁青的模样。 心中得意,这至少是取得了阶段性的胜利。 松开捂住时浅渡嘴唇的手掌时,他无缝衔接地亲吻上去,低喃:“殿下怎么不阻止我?我知道你要是想阻止我随时都可以,让人误会真的没关系吗?” “还是说……” 他侧头,嘴唇触碰到时浅渡滚动的脖颈。 “殿下现在改变了注意,不想走了?” 说到最后,他已经扯动唇角,露出明晃晃的、嚣张的笑容了。 怎么说也是跟时浅渡一起生活了大半辈子的人了,他能看不懂她的反应吗? 就是皱皱眉头,眯起眼睛,咽一下口水这种小动作,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他知道时浅渡现在在想什么。 时浅渡敛了敛深谙的眼眸:“回家再说不行么?” “那不应该问我啊,殿下。”秦砚哼笑,“得问你自己忍得了么?” 他拥住时浅渡,把自己送给她,送到她怀里。 感觉到有只手臂环住了自己的腰,他明白了八成。 言语逐渐变得愉悦又嚣张,处处透着得意。 “老子整个人都是你的,让你随便搞,喜欢吗?” 时浅渡咬上男人的喉结:“那得让我试试才知道。” - 装潢华丽的房间中,没有床,只有一张还算宽敞的沙发。 这是以前供客人们休息的房间。 “混蛋,你到底行不行啊?” 秦砚手掌扒在沙发靠背上,因为太用力,按出了几道凹陷。 他的声音早就沙哑的厉害,处处透着别样的气息。 “长着一张睡过八百个人的脸,怎么技术这么差劲儿啊,还不如我……” 他歪头,把险些脱口而出的声音憋回嘴里。 缓了两秒,才冲时浅渡扯了扯嘴角,满是挑衅。 “还不如……嗯,老子之前的对象。” 时浅渡轻笑,之前的对象? 真会随口胡诌。 她稍微用劲儿,垂首吻上男人的脖颈,又慢慢来到耳朵上。 反复地轻吻,往他的耳朵里呼出温热的气息。 “噢,那她也能把你弄哭成这样吗?” “唔……” 秦砚猛地一扬脑袋,漂亮的喉结急促地滚了两下。 脑子里想着上一世的时浅渡。 他继续挑衅道:“她技术比你好多了,还比你温柔,每次跟她都特别享受。” 时浅渡吻上他的嘴唇。 撬开唇齿,与之纠缠在一起。 她能不知道秦砚说的是她自己么。 这男人真是学坏了,用这种法子骗她。 说得跟真的似的。 片刻,唇齿分开。 她笑问:“那她人呢?把你给甩了?” 秦砚喘了两声,面色红润地眯着双眼凝视她。 停顿一会儿,别开了脑袋。 他说:“死了。” “……?” 时浅渡气笑,低笑一声:“噢,死了。” 她重新咬上男人的喉结,突然变得凶了不少。 竟然咒她死了。 这男人肯定是暗戳戳地报复她。 “我草……!” 秦砚低呼一声,恨不得破口大骂。 他猛地抓住对方的手腕:“时浅渡你这个混蛋,老子……!” 额头抵住了时浅渡肩膀。 没入她的怀里,不住地抖。 话语消音了许久许久,他的胸膛才浮动了几下。 “老子……饶不了你。” 嗓音莫名发软,说得凶,可没有半点攻击力。 倒像是在跟她暴躁地娇嗔。 时浅渡忍不住轻笑起来。 她半靠半倚着柔软的扶手,手掌搭在男人的黑发上,抚了抚他的耳朵。 不长的短发早已经被汗水浸得湿濡,有几分潮气。 “那你打算怎么做?”她轻啄了啄怀中人的鼻梁,“嗯?” 男人搂住她的腰,泄了劲儿,赖在她身上没动。 显出几分疲倦,但更多的是餍足。 “反正是饶不了你。” 他也就是嘴上说说。 都跟时浅渡在一起大半辈子了,他能不知道自己永远拗不过这个混蛋女人么。 只要在她面前,他就只有被欺负的份。 一开始是挺不甘心的。 好吧,到现在都还是挺不甘心的。 他真的…… 挺想主导一次的。 虽然现在这样他也挺喜欢的,只要跟时浅渡在一起,他就觉得很幸福;时浅渡呢,坏心思是多了点儿,偶尔是气人了点儿,但多数时候对他挺好,宠也是真宠着。 就是,要能偶尔满足一下他的小愿望就更好了。 男人许是舒服极了,窝在她的怀里没动,话也不多。 而时浅渡有些意犹未尽。 因为今天这男人太主动也太勾人了。 似乎是想借此机会通过这种方式彻底地把她勾到手里,生怕她又像刚才的亲吻那样只是“冲动行事”,所以特别卖力,既主动又骂骂咧咧的,一边指挥她怎么做一边骂她做的不好,又在同时面色绯红地喘的厉害,把口是心非几个字发挥到了极致。 也不知那些都是他本能的反应,还是故意这样讨她的喜欢。 一想起秦砚眼角潮红地骂她,却又抑制不住地在她怀里颤抖的样子,她又开始馋了。 已经把人折腾了挺久,但这才哪到哪。 秦砚这年纪轻轻的,正当壮年,身子骨结实着呢。 她侧头,又吻上男人的嘴唇。 一个翻身,就把人按倒在了自己身下。 不想,秦砚却推了推她的肩膀,不再让她碰了。 胸膛起伏了几次,把蠢蠢欲动的心思压下。 他哑声说:“别动,差不多得了。” 时浅渡挑眉:“这就不行了?” “……” 不得不说,秦砚了解时浅渡,而时浅渡也是最了解他的人。 短短五个字,搭配上讶异又充满调笑的眼神,让他差点立刻跳脚,主动再战八百个回合,给她证明证明他身子好的要命,足够她折腾的。 “谁不行了?” 他额头蹦出一条青筋,死瞪时浅渡。 也就是心里有着更重要的事,才没有在冲动之下主动迎合她。 他压了压心头的气性,骂道:“老子下回再收拾你!” 说罢,他就要起身。 被时浅渡一个用力就按了回去。 她笑问:“收拾我?” 秦砚眼角一烫,脸上更红了。 混蛋,难道非要他说,下回再接着被她“收拾”么! 他知道自己打不过时浅渡,在床上也只有被欺负的份…… 可是能不能为了他的自尊心,让他在言语上占点便宜啊这个混蛋女人! 他越羞就越凶,不客气地凶道:“快起开,老子还有事呢。” “什么事啊,这么着急?” 时浅渡靠在沙发上,抬手在男人身上撩了一下。 她不正经地笑:“勾引我不是你最重要的事吗?” “……” 秦砚被她说得有点儿没面子,弄得又羞又气。 “勾引你怎么了?你不也中招了么!”他回怼,越说越是得意洋洋,张扬极了,“呵,不仅中招,现在换你缠着老子了,老子不伺候了!” 他拍开时浅渡的手臂,去拿散落在沙发背上的军装。 虽然持续了一段时间,但他没脱干净,身上还零零散散地挂着几件。 他知道时浅渡喜欢看那种…… 唔,制服被凌乱拨开但又半遮半掩的样子。 他乐意配合她。 反正,越这样时浅渡就对他越兴奋,最后他也能一本满足。 这种事么,就是两个人相互配合,怎么高兴怎么来。 时浅渡勾住男人的腰:“真要走?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嘁,又威胁我。” 秦砚把外套往身上穿,还一个个地扣上了衬衣的纽扣,把结实的肌肉遮掩起来。 但扣子没有扣到最上面,故意留了一两颗,露出脖子上明显的吻痕。 他轻嗤:“现在不是你没完没了地在老子身上折腾的时候了。” 他对着房间里的镜子扬扬头,细细看了一遍露出来的红痕。 目光停顿片刻,又落到扣子上,凝视几秒。 手指一个用力,就把一颗扣子扯了下去,随意丢到垃圾桶里。 做出了一副时浅渡对他迫不及待到扣子崩开的假象。 时浅渡无声地扬了扬眉头。 嚯,这男人,看着是个粗人,小心思还不少。 秦砚略微理了理衣裳,拿眼角扫向时浅渡,嘴唇得意地扯了扯。 他笑:“今天晚上,所有人都会知道,殿下是我的。” “你不嫌丢人就行。” 时浅渡耸耸肩。 反正是秦砚被欺负的比较惨,明眼人一下就能看得出来。 “有什么可丢人的,恐怕是别人羡慕都羡慕不来吧?” 秦砚不介意外人的风言风语。 他是爱面子,但主要是希望自己在时浅渡面前有面子,至于那些不相干的外人…… 呵,那些人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罢了。 他见时浅渡没有回话,反而一直很沉默,敛了下眉头。 原本愉悦的心情又落下去一点儿。 “你不乐意让他们知道?”他眯眼,说得粗鲁又血腥,“那就只能在这儿弄死我。” 时浅渡起身来到男人身边。 抬起了手掌。 她能感觉到男人的呼吸渐渐屏住了。 似乎很紧张,怕她真的不乐意。 她就在男人凝重的目光中…… 用力按在了他的腰上。 “草……!” 秦砚腰上猛地酸痛,修长笔直的双腿一软,险些跌在她身上,手臂扶了下桌子才稳住。 腿软到差点栽在时浅渡身上,世界上还有比这更丢人的事么?? “啧啧。”时浅渡眉眼一弯,调笑道,“原来是真的受不住了啊。” “时浅渡你这个混蛋!” 早晚有一天,他要把这个混蛋弄得下不来床! 他跟时浅渡永远势·不·两·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