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为弟弟剧透头疼中》 1. 唐国公府双生子 [] 公元605年,杨广登基的第二年,改元大业元年。 开皇之治结束。 还不是隋炀帝的杨广终于继位,立刻大展手脚,施展抱负。 刚一改元,杨广就任命尚书令杨素为营建东都大监,修筑东都洛阳,并命宇文恺、封德彝,征长江以南五岭以北的奇才异石、嘉木异草,在洛阳城内修建一座大大的显仁宫。 杨广宣布,他明年春天就要在东都洛阳的显仁宫赏花,来彰显自己的仁慈。 于是隋朝每月征发二百万丁夫日夜相继地修东都、修宫殿,运奇石、运奇珍。 同年,杨广又下令在洛阳城和扬州城之间开凿通济渠。 这条通济渠可不是寻常灌溉引水和商舟泛波的普通运河。皇帝杨广要乘坐大大的龙舟群,去扬州游玩,所以这长达千里的通济渠必须修得又宽又深。 伟大的皇帝陛下要求,今年他必须到江南过冬,以观赏江南的盛世景象。 丁夫又没日没夜地挖运河造龙舟。 仍旧是同年,杨广为了堵住天下人说他弑父之口,建造了一座富丽堂皇的天经宫供奉隋文帝,以全他的孝道。 与此同时,伟大的隋朝皇帝想了想,去江南的一路上不能没地方住啊。所以从洛阳到扬州,还得修行宫。 比如修一座占地二百里的西苑。挖土为湖,堆土为山,台观殿阁,星罗棋布。 天经宫必须今年修完,这些行宫也得皇帝下扬州之前就得完工,不然皇帝住哪? 监工可不得攒足了劲抽丁夫的背。 这么多大工程全都要在今年完成,于是丁夫“累死者十之四五,载尸车相望于道”。 但这些“盛世景象”,和大兴城里的达官贵人们没有一点关系。 时值五月,天气渐热。 唐国公府十六岁的大公子李建成正值鲜衣怒马的年龄,昨日招来数十世家好友,茂林修竹,曲水流觞,一直闹腾到三更鼓响。 二公子李世民和三公子李玄霸才六岁。因李玄霸自幼体弱多病,夏季既苦暑,又不敢贪凉。入夏之后,李世民陪着李玄霸,就住在曲水流觞茂林修竹隔壁的院子里避暑。 一群少年贵公子效仿魏晋遗风到大半夜,两个可怜的孩子就捂着耳朵睁着眼睛到大半夜。 于是乎,今天两个孩子都睡过头了,日上三竿还没起床。 严苛的祖母独孤氏再次卧病,母亲窦氏衣不解带地亲自照料。这些时日不需要晨昏定省,两个孩子心满意足贪睡,无人打扰。 太阳光穿过雕花的窗户,如剪影戏一般的光影从床脚爬上被子,又从被子慢悠悠爬上酣睡孩童的脸。 二公子李世民率先睁开了眼睛。 他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把怀里抱着纳凉的弟弟推开,小拳头握紧,在眼睛上揉了揉,然后看着蚊帐顶端发呆。 发了一会儿呆,李世民感到了热,于是又把弟弟拖回来抱着。 他的体温偏高,冬天身体也像小火炉;弟弟李玄霸的体温偏低,夏天手脚也很冰凉。所以兄弟俩习惯把对方当抱枕,比暖炉和竹夫人好使。 被李世民推来拉去的李玄霸睁开了眼睛:【烦,别吵。】 李世民老气横秋道:“阿玄,哥哥和你说过多少次了,要张嘴说话。老是不张嘴说话,小心成哑巴。” 李玄霸翻了个身,闭上眼,不理睬李世民,继续睡。 李世民再次老气横秋地叹了口气。 他从床上爬起来,双手按在李玄霸的肩膀上,气沉丹田,深吸一口气。 “阿玄!起床!起床!太阳晒到屁股了!” 摇摇摇摇摇! 李玄霸被李世民摇得脑浆直荡,眼前一黑,怒气上涌,破口大骂:“哥,你找打!” 穿着小肚兜小短裤睡觉的李世民从床上跳下来就跑:“哈哈哈哈哈。” 李玄霸被二哥晃得瞌睡全无,心情暴躁无比。 他一边嘀嘀咕咕骂骂咧咧,一边慢吞吞从床上爬起来,套上绢丝外衣,头重脚轻地去洗漱。 小孩子饿得快,一饿就心慌。睡着的时候还没有感觉,现在一醒来,李玄霸就感到胃里空荡荡难受,虽然还想继续睡,也只能爬起来觅食。 李玄霸去院子里洗漱的时候,李世民正在用牛毛做的牙刷蘸着青盐刷牙。 见弟弟起床了,李世民邀请李玄霸和他比赛谁的漱口水喷得更远。 李玄霸懒得理睬幼稚的哥哥。李世民自顾自地喷漱口水,玩得也很开心。 李玄霸洗漱完了,李世民还在玩喷水。 李玄霸:【别玩喷水,去吃饭。】 李世民抹了抹嘴:“阿玄,张嘴说话。” 李玄霸不理睬。 他身体差,话说多了累,不想说。 李世民脸上浮现顽皮的坏笑,伸手拽了一下比他矮半个脑袋的李玄霸头上的小揪揪。 李玄霸作势要踹他。 李世民嘻嘻哈哈地躲开。 李玄霸不想理睬他,李世民就拦着李玄霸扭屁股。 李玄霸转身想绕过去,李世民跳到李玄霸面前继续扭,一边扭还一边魔音灌脑。 跳到前方↑:“阿玄,张嘴说话!” 跳到左方←:“阿玄,张嘴说话!” 跳到后方↓:“阿玄,张嘴说话!” 跳到右方→:“阿玄,张嘴说话!” 李玄霸刚起床,本来就低血压心浮气躁。李世民围着他猴跳舞跳,跳得他气血上涌,仿佛快从低血压涨成高血压。 “滚!” 被骂的李世民笑着凑过来,指着自己的腿让弟弟踢。 李玄霸狠狠踹了两脚才解气。 李世民低头拍了拍自己腿上的灰尘,还是那副没心没肺的笑。 李玄霸那“狠狠”两下踢,连红印子都没有。 窦氏伺候完婆婆后,听到二子和三子贪睡,担心李玄霸又生病,来不及吃午饭便匆匆来探望。 见到两个儿子嬉闹的模样,她憔悴的脸上浮现出温柔的笑意。 “娘!”李世民十分眼尖,见到窦氏过来,脚一蹬就往前扑。 李玄霸伸手拽住了李世民的后衣领,差点被李世民带得摔倒。 “阿玄,做什么?”李世民疑惑转头。 李玄霸没好气道:“娘很累,接不住你,别扑。” “哦。”李世民站稳,重新以小碎步接近窦氏,贴近后才扑上去,“娘!” 窦氏笑着看兄弟二人交流完,才伸出手接住精力过于充沛的二儿子。 她摸了摸李世民头顶的小揪揪,又对李玄霸招了招手。 李玄霸慢悠悠走过去,端着一副死鱼眼表情,将脑袋凑上了窦氏的手,让窦氏揉小揪揪。 眼神死。 作为一个穿越者,哪怕被身体激素影响,智商不如狗子,被娘亲揉脑袋这种事,他重复多少遍都不会习惯。 但前世没体会过多少亲情的李玄霸,又很难拒绝这辈子对他掏心掏肺的娘亲。 真是难受,唉。 看着三儿子满脸忍耐的小表情,窦氏忍不住多揉了几下。 李世民和李玄霸是一对世上罕见的双生子。 阴阳双生。双生子中必有一强一弱。 李世民身体好得如同小牛犊,从小到大从未生过病;李玄霸自喝奶时就开始喝药,病病恹恹令人揪心。 大概从小受的苦太多,李玄霸的性格过于早熟,对旁人感情很是淡漠,抗拒与他 2. 李三郎不想说话 [] 李玄霸不是被害妄想。他确定若是祖母醒来,定会不顾母亲劳累,继续唤母亲去侍疾。 唐国公府的独孤老夫人是一个可怜可敬的伟大母亲。 独孤老夫人和老唐国公李昞有四子一女。长子李澄娶妻没多久,还未有子嗣便早逝了;二子李湛留下两个幼子后,也撒手人寰;三子李洪更是出生不久就早夭。 五个孩子,仅剩下已出嫁的女儿和李渊这个幼子。 公元572年,李昞病逝,年仅七岁的李渊继承了唐国公的爵位。 独孤老夫人带着两个寡居的儿媳,养育着幼子李渊和两个孙儿,艰难地扛起了唐国公府的重担。 公元578年,英明神武的北周武帝宇文邕英年早逝,奇葩帝王宇文赟继位。李渊才十三岁。 又过了三年,公元581年,杨坚夺权建隋。 杨坚当皇帝后立刻撕毁诺言,杀死禅位给他的北周静帝,并对着户口本屠杀北周皇族,仅留下了旁系两三只展现自己的仁慈。 在这急速动荡的几年间,独孤老夫人把李渊和孙儿护在羽翼下,艰难地撑了过来。 孤儿寡母这么多年相依为命,感情自然深厚。李渊十分纯孝。 可这对窦氏就不是什么好事了。 窦氏乃是北周上柱国窦毅和北周襄阳长公主之女。她曾被北周武帝抚养,出身高贵,才貌双全,见识不凡。求娶者络绎不绝,几乎把窦家门槛踏破。 窦毅公开招婿,让求娶者弯弓搭箭射孔雀屏风的眼睛,独李渊成功。这就是“雀屏中选”的佳话。 为李渊求娶窦氏时,独孤老夫人很积极;但窦氏进门后,独孤老夫人心里就不舒服了。 窦氏被家人娇宠长大,又得了“雀屏中选”的良人。婚后她与李渊如胶似漆,并立刻大展身手,操持唐国公府内务。 李渊只有一个,唐国公府后宅只有这么大,婆媳之间自然有了矛盾。用后世林妹妹的话来说,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 窦氏刚怀孕,独孤老夫人就借口窦氏身子不方便,给李渊纳了不少姬妾,其中一人甚至出身江都万氏,给寻常官宦做夫人绰绰有余。 李渊至孝,窦氏也必须孝顺婆婆。窦氏只能忍受。 至于窦氏的娘家,以这个时代的标准,男子在妻子怀孕时纳妾天经地义。窦家不仅不会认为女儿受到了苛责,还骄傲女儿贤惠仁孝,堪称佳妇楷模。 历史记载“为尊者讳”的背后,也能窥见窦氏早年的辛酸。 窦氏长子和次子相差十岁,这十年间只得一女平阳昭公主。次子李世民出生之前,李渊已经有了五个女儿,平阳昭公主是李渊第三女。 史书还隐晦地记载,独孤老夫人脾气暴躁,对人苛刻。卧病在床时,连与她共苦过的两个寡居儿媳都不肯侍奉她,只有窦氏任劳任怨。 窦氏与婆婆关系的转折,在于李世民和李玄霸的出生。 李渊娶妻纳妾近十年只有李建成一个儿子,独孤老夫人心焦不已。窦氏终于又给李渊添了两个儿子。 这时窦氏已经磨平了脾气,对婆婆谨小慎微毕恭毕敬任劳任怨;独孤老夫人也因为早年辛苦操劳落下病根常常卧病在床,需要窦氏伺候。 婆媳关系终于缓和,唐国公府后院纷争平息,窦氏与李渊感情加深,独孤老夫人也常常对人夸赞窦氏是个好媳妇。 世人纷纷称赞唐国公夫妇伉俪情深,窦氏和独孤老夫人婆媳融洽。 但窦氏的生活也不是完全顺心如意了。 独孤老夫人强势一生,现在李渊外放做官,她只能依仗媳妇鼻息,心中惶恐可想而知。为了安全感,她急需验证窦氏的孝顺。 按照常理,唐国公府这么大的人家,媳妇侍奉生病的婆婆只需要在一旁守着,琐碎事交给下人来干。 独孤老夫人另外两个寡居儿媳虽托病不来,但只要为她们请来医师戳破谎言,她们就不能不来侍疾。窦氏本应该不会太累。 但独孤老夫人对两个寡居儿媳的推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不喜欢下人伺候,非要窦氏亲手照顾。 窦氏还要操持家务,教育孩子,只能待婆婆入睡后,才能或合衣小睡,或匆匆用餐,或处理家务。 待独孤老夫人一睁眼,她立刻就得出现在婆婆床前,听从婆婆使唤。 李玄霸出于后世人的视角,认为祖母在磋磨母亲。 但每当有人探望祖母,祖母必定对母亲赞不绝口。所有人得知此事,都只感慨祖母和母亲感情深厚,母亲仁孝。 或许祖母和母亲两个当事人,也认为这是寻常事。 李玄霸心疼母亲,也逆不了时代潮流。幸亏祖母对他和二哥极好,所以他偶尔会装病,让母亲在他这里歇口气。 他这次找的借口,应该能让母亲好好地吃一顿饭,并小睡一会儿。 事情果然如李玄霸所料。 饭菜才刚摆上桌子,独孤老夫人就差人来寻窦氏。 听到李建成与友人玩闹到半夜,导致李玄霸睡眠不足身体不适后,独孤老夫人出于对两个孙儿的疼爱,没有继续派人催促窦氏。 窦氏得知了此事。她什么都没说,只把李玄霸抱起来亲了一口额头。 李玄霸羞窘不已,逗得窦氏笑如银铃。 李世民立刻往窦氏怀里钻:“我也要!” 窦氏笑着把李世民揽住,也在李世民的秃脑门上亲了一口。 李世民开心极了,扭来扭去扭成麻花,差点把李玄霸挤出去。 李玄霸本来想顺势逃走,谁知李世民一把拽住快被他挤出去的李玄霸,非要李玄霸和他一起赖在母亲怀里。 李玄霸直翻白眼。热死了啊啊啊啊! 【哥,该用饭了。】李玄霸提醒。 李世民这才停止撒娇,乖乖回到座位。 仆人已经将食物全部端了上来。 隋唐的饮食受魏晋之后民族融合影响,贵族喜好胡食,烹饪食材倾向于牛羊肉、奶制品和面食,烹饪方法多是运用了大量香料的烤炙。菜肴越豪迈越显得主人家尊贵。 比如放了一斤羊肉当内馅的巨型胡饼“古楼子”,就是贵族宴请时的必备菜。 隋唐贵族和平民生活差距极大。对平民而言,胡食是奢侈品,食物以粟米、糙米、麦饭和豆饭为主,辅以蔬果等素食果腹;贵族桌上很少出现蔬菜,认为蔬菜是平民才会吃的低等食物。 当然,贵族虽不吃蔬菜,也不会缺少维生素和膳食纤维。因为他们正餐之余会吃很多新鲜瓜果,还会把菌菇鲜笋莲藕等山珍混着牛羊肉一起吃。 这时商业饮食也不兴盛。 隋文帝建大兴城后实行坊市制度,除了少许节日,商铺只有白天才能开启。所以平民饮食文化很粗糙,坊市食肆多提供果腹食物。贵族宴请都在自己家中吃“私房菜”。 这时菜谱是传家之宝,女子出嫁都要带一两道菜谱压箱底。 一直到了贞观后期至盛唐时,百姓生活变好,坊间酒楼才多了起来。但上行下效,稍微高档一点的酒楼也是以豪放的胡食为主。 到了宋时,崇文抑武之风盛行,又不再重农抑商,贵族饮食才从豪迈变成雅致,饮食文化才从贵族下沉到民间。 隋唐宴请时,主宾大口吃肉大口喝酒手拉着手一起载歌载舞;宋朝宴请时,主宾细嚼慢咽拈须抿酒看歌女舞女轻歌曼舞。豪迈和雅致,只是习俗差别,没什么高低之分。 唐国公府是隋朝顶尖的勋贵之家,家中每顿饮食自然都很豪放。 今日厨房里备的主菜是烤乳豚,金黄色的外皮上涂满了混合着价值千金的西域辛香料的蜂蜜,乳豚肚子里是半肥半瘦的羊肉丁。 经过厨子精心调控的火候,羊肉的脂肪和乳豚的脂肪混在一起,与胡椒等辛香料刺激的香味糅合在一起,鼻头一 3. 哥是不是天然黑 [] 这么短的距离,伺候的仆妇没有跟上来,不能充当李玄霸的代步工具。李玄霸没跑几步路就停了下来,有些跑不动了。 这狗屁的身体!李玄霸暗骂了几句,慢慢走到隔壁小厨房。 他们刚吃的午膳是大厨房送来的。 大厨房独占一个大院子,院子中除了灶台,还有露天的炉窑。 以现在隋唐贵族的饮食结构,没有露天的大炉窑,烧不出他们想吃的豪放饭菜。 大院子周围还分布有储藏酒、醋、蔬菜瓜果等食材和调味料的仓库、地窖。马车从侧门如流水般出入,后世大酒楼都不比这繁忙。 不过李玄霸要给母亲弄点清淡点的饭菜,还不需要跑老远去大厨房。他和李世民所住的院子中有小厨房,以应付李世民过大的胃口和他每日不间断的汤药。 小厨房就在院落隔壁,走路不到五十米。就这么短的距离,李玄霸到了之后都喘了好几口气才开始说话。 “娘苦夏,做些清淡的吃食,我说,你们做。”李玄霸板着脸命令道。 小厨房中正在闲着唠嗑的仆从们立刻动了起来,没有任何人敢轻视这位年幼又病弱的唐国公府三公子。 以前有人轻视过。 李世民和李玄霸都是早熟的孩子,向窦氏、独孤老夫人告状时逻辑十分清晰,证据链确凿。试图欺负这两人年幼未成功的下人们被收拾惨了。 现在谁都知道李二郎和李三郎是神童,自己那些小心思好好收着,必须精心伺候,否则小心被发卖了出去。 李玄霸每顿饭食量小,但饿得快。所以他一直让厨房备着米粥,以便于随时果腹——最后备着的米粥大半都会进了李世民的肚子。 李玄霸让人在砂锅中煨着的白粥里放入时鲜的叶子菜,不加任何调味料,叶子变色就出锅; 他又让人拿来刚摘下来的黄瓜,用开水烫一下表皮,拍扁后切块,加上蒜泥、掺了水加了少许糖的酱油,做成拍黄瓜; 牛肉切成能透光的薄片,与大量的酸菜同煮,其他什么调味料都不加。 一碗粥凉碟小菜不到一刻钟就端上了桌,窦氏十分惊讶:“这是哪个厨子的手艺?” 李玄霸还没开口,李世民这个弟弟嘴替就立刻道:“是阿玄。阿玄生病时吃不惯重口荤腥,所以自己琢磨着做些寒酸的食物。他上次在兄长喝醉酒时送了些去,兄长还骂他上不得台面。” 李玄霸:“?!” 他瞥向自家二哥。 李世民还在那叨叨:“我也这么想。谁家做饭做这么简陋?他自己随意吃些就罢了,还眼巴巴地去送人,可不是被兄长训斥了?也是先送给兄长,兄长私底下训了就成了。若是他先送给外人,别人家肯定会笑话阿玄。” 李世民摇头晃脑,满脸无奈:“娘,你可要好好骂阿玄一顿。” 李玄霸看着窦氏眼中的难过,心中无语极了。 娘管着一大家子人,还要伺候祖母,自然不能事无巨细地关心每一个人。她能抽空来见一面,问一问其他仆从,就是很负责了。 稍稍大户一点的人家,孩子都是交给仆从养,没有亲力亲为的。 所以自己私下里做的这些小事,和大哥李建成相处的小细节,窦氏是不知道的。 他当然知道自家二哥没坏心,是真的觉得自己这件事做得不对,现在找到机会,就告自己的状。 但自家那傻哥哥根本没有意识到,他让人做出的饭菜虽然“寒酸”,但他只是一个六岁孩童,哪怕递给兄长一颗舔过一半的糖,都是敬爱兄长的行为,不该被训斥。 哥现在真像个天然黑小绿茶。 “谁说寒酸了?娘就爱吃。”窦氏忙道,“你兄长一定也是很高兴的,只是长兄如父,他对你严格了一些,别生气。” 李玄霸道:“娘,我知道,兄长是为我好。” 李世民使劲点头:“就是!” 李玄霸:【哥,你可闭嘴吧。】 李世民继续告状:“娘!他还让我闭嘴!” 李玄霸咬牙切齿:“你还让不让娘用膳了,闭嘴!” 李世民立刻双手捂嘴,就是那双眼睛还在继续告弟弟的状。 娘!你看他! 窦氏拿起仆从送来的小勺子,笑着道:“二郎,你不是还没吃饱吗?快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李世民放下手,又捧起了肉。 李玄霸看着自家二哥的吃相,不由也觉得有些饿了,也要了一小碗蔬菜粥,陪着母亲一起吃。 因习俗原因,李玄霸这些饭菜确实“简陋粗俗不堪入目”,登不上大雅之堂。但窦氏舀了一勺子没盐没味的蔬菜粥入口,已经被熬化了的米粒混着蔬菜丝滑入喉咙,稻米本身的香甜和蔬菜清新的味道相融合,居然只咽下一口,便激起了她的食欲。 窦氏放下勺子,拿起筷子,吃了一块拍黄瓜。 李玄霸怕黄瓜没洗干净,先让厨子将黄瓜烫了一下,所以黄瓜外皮不够清脆。但黄瓜肉还是脆的,生的黄瓜瓤还带着丝丝的凉意,十分清爽。 窦氏又喝了一口粥,感觉被之前的烤肉烤饼激起的反胃已经完全消失了。 她这才夹了一片酸菜牛肉。 牛肉片很薄,切块大小正好适合入口,不需要撕咬,微微咀嚼两口,牛肉就化成了肉渣,就着酸菜汁,很容易吞咽了下去。 窦氏之前吃烤肉的时候,要咀嚼许久才能艰难咽下。 “很好吃。”感到胃口开了,窦氏脸上的疲惫都淡了少许。 李玄霸擦了擦嘴角的粥,道:“娘,别说话,快吃。吃完睡一会儿。” 窦氏轻轻点了一下头,加快了用餐的速度。 李玄霸的嘴角无意识往上弯了一下,低头一口气喝了半碗粥,然后将碗推到了李世民面前。 李世民用手背擦了擦嘴上的油,把李玄霸的碗端起来,将剩下的半碗粥一饮而尽,就和喝水似的。 李玄霸刚往上弯的嘴角立刻嫌弃地下撇,让人端来温水,给终于吃饱的李世民擦脸擦嘴擦手。 “干脆直接洗澡。”李玄霸看着李世民胸口的油渍,小脸皱成一团。 李世民没好气道:“现在洗了,晚上睡觉前你还会让我洗,不洗。” 窦氏忍着笑道:“不洗也可以换一身衣服。” 李玄霸拉着李世民去换衣服,李世民不断唉声叹气,显然对弟弟这个洁癖坏习惯很头疼。 李世民被李玄霸拉走的时候,还不忘回头对窦氏道:“娘,赶紧去小睡一会儿。别管什么积食消食。” 窦氏微笑点头:“好。” 李世民和李玄霸去换衣服,窦氏便在两个儿子睡觉的床上合衣小眯了一会儿。 待两刻钟后,独孤老夫人再次派人来催时,窦氏已经恢复了些精神,稍稍梳了梳头发,便匆匆去伺候婆婆。 李世民和李玄霸正在练习写字。 见窦氏要离开,李玄霸给李世民使了一个眼神。李世民放好毛笔,从坐榻上爬下来穿好鞋子。 “娘,我也要去探望祖母。”李世民扬了扬手中的纸,“我和阿玄抄了祈福的佛经。阿玄要养病,就不去了。” 4. 口头吃亏反受益 [] 李世民号啕大哭,李建成满脸阴沉,其他人满脸尴尬。 很快窦氏就急匆匆赶来。连独孤老夫人都被惊动,派来心腹仆妇打探情况。 唐国公府供奉的医师匆匆赶来,给李玄霸扎了几针,止住了呕吐。 地上的呕吐物已经被清理干净,但味道还未散去。 李玄霸转移到另一个房间,捧着苦药汁子满脸看破红尘的惆怅。 苦啊,是真苦啊。 好不容易快刷新一月不喝药的记录,又得和汤药做伴了。 围着的大人都散去,窦氏去安抚被吓到的李建成的小伙伴们,屋里只剩下李玄霸和坐在床边垂泪的李世民。 李玄霸一边喝药,一边在心里对李世民道:【哥,别哭了,眼睛都肿了。】 李世民吸了吸鼻子,嘟囔:“为什么娘不骂兄长?娘偏心!” 李玄霸叹气。这个要怎么解释呢…… 李建成来探病把他熏吐了这件事,还真不好罚他。 因为现在封建男人的卫生情况就是这个样子。 华夏古代原本很重视卫生。《礼记》有云,“鸡初鸣,咸盥洗”。每日梳洗,保持整洁已经上升到了“礼”的要求。 但宿醉这气味,只是简单洗个脸漱个口是去不掉的,何况现在漱口连清新口气的牙膏和漱口水都没有,只是用青盐。 而沐浴,因为现在的人头发长,没有电吹风,若不注意保暖容易得偏头疼,所以一些人按照所谓的养生,不爱沐浴。 还有的人纯粹是懒得沐浴。 世人对士大夫的个人卫生要求并不高。 比如白居易曾写自己“经年不沐浴,尘垢满肌肤”,苏轼也写过“衰发不到耳,尚烦月一沐”。 若说这只是诗人抒发情感,夸张了些,王安石“衣垢不浣,面垢不洗”,因脸上污垢太多导致学生以为他得了绝症去请名医来看,名医开方“洗个脸就好了”,是写在《宋史》里的。 更不说此时刚从南北朝过来,世家子弟以崇尚魏晋名士风范为时尚,“扪虱而谈”是一种高尚的生活态度。 李玄霸受不了的宿醉气味,在外人看来,是一种名士的“香味”。 酝酿了一夜的酒味难道不香吗?这连熏香都可以免了,是能引得青楼姑娘们脸红的荷尔蒙味道。 所以李建成宿醉后带着朋友们来看望生病的弟弟,李玄霸还真不能直说自己被这些人宿醉的臭味熏吐了。 那不仅是得罪李建成和他的小伙伴们,还是逆时代潮流的标新立异行为,会引来许多人嗤笑抨击。那些人可不会管他还只是个孩子。 李玄霸倒是不介意这些外部评价。他知道自己将来会巴着自家二哥当亲王,这点小事上的风评完全不重要。但母亲和祖母不会这么想。 【身为家中不能袭爵的次子,要在外做官,名声很重要。从汉时起,世家子弟养望就要从孩童抓起。若小时候传出不好的名声,长大后就很难翻身。】 【我这身体上不了战场建功立业,只能通过荫蔽和科举。荫蔽想升官得有人推荐;科举为推荐入学,不糊名考试,选拔时也会看应试者的名声。】 听了弟弟的话,李世民愤愤不平地用手背抹了抹眼睛,道:“明明是他们的错,为何会折损你的名声?” 李玄霸终于把苦药喝完,李世民接过空药碗,塞了一颗糖块进李玄霸的嘴里。 李玄霸抿着糖块继续道:【这个时代就是这样子。】 李世民撇嘴:“就算对外人应当如此,但关起门来,不该训斥兄长吗?为何还要你向他道歉,说是你身体不好,惹得他没脸面?” 李世民最伤心的就是这件事。 明明受苦的是阿玄,为什么阿玄还要忍着难受向李建成道歉?! 李玄霸问李世民要水。 李世民赶紧把温水递给李玄霸,待李玄霸喝完水后,将水杯放回床榻旁的小桌上。 【娘是为了我好。因为我将来得依仗兄长过活。现在我主动认错,娘之后肯定会私下补偿我。娘对我们是很好的,别怨娘。】 二哥现在还小,李玄霸本不想和他说这些事。但自家二哥虽然很爱哭,但脾气也很暴躁。他很担心因为此事,二哥提前和李建成闹起来。 二哥比李建成小整整十岁,李建成已经通过荫蔽得了闲散官职,二哥还是个刚启蒙不久的孩童。二哥现在闹腾,只会传出顽劣的名声。 对于惹怒李建成的事,李玄霸真的很无辜,很无奈。 他真的不是故意折腾李建成。相反,他之前还试图讨好李建成。 李玄霸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改变不了兄弟相残的未来。 二哥年龄在那里,开国皇帝肯定是唐国公李渊。 稍稍有点历史常识的人都知道,玄武门之变其实不以李建成和李世民的意志为转移。李建成和李世民之间的争斗,一直都是李渊和二哥在斗法。 只要李渊还是皇帝,李建成和李世民注定兄弟相残。 但在兄弟相残之前,如果他能成功活过十六岁,十六岁的李世民就要跟着李渊去打仗了,病弱的自己没办法到处跑,肯定得跟着镇守后方的李建成讨生活。 唐朝建立,他已经二十一岁。也就是说,他得仰仗李建成鼻息整整五年。 为了那五年能好过些,李玄霸这个势利眼当然会稍稍拉近一点和李建成的关系。 但他没想到,李建成原本只是对自己感情淡漠。自己故意几次亲近后,李建成居然有些厌恶自己了。 几次试探之后,李玄霸看出了李建成的心思。 倒不是李建成本性是坏的。 首先,李建成当了十年的独子,突然多了两个得宠的弟弟,心里难免不太舒服。 头胎和二胎的矛盾到了现代也会如此。 何况他和二哥不仅是唐国公府盼了十年才又出生的儿子,还是一对神童双生子祥瑞。原本李建成是唐国公府所有人的注意力焦点,现在焦点转移到了自己和二哥身上,换做谁都会别扭一阵子。 其次,李建成比自己大整整十岁。 放在后世,就是一个十六岁的高中生被一个六岁的学前班小朋友缠着,肯定满心满脸都是“烦”字。自己越缠着他,他就越烦。 自己和二哥还都过分聪明,不会李建成随意说点什么,就满脸崇拜地喊“兄长好厉害”,反倒是满脸疑惑“就这”。 人小鬼大的小孩更烦人。谁耐烦哄小孩?!烦死了!! 若自己和二哥再小一些,比如现在老四那个年龄,可能与李建成会相处得更好一些。 综合以上原因,李建成对才两岁的李元吉态度不错,对不爱搭理他的李世民态度一般,对老是去打扰他的自己就有些讨厌。 除此之外,李建成作为嫡长子,按照大家族的习惯,是当时身体还算硬朗的祖母带大。自己和二哥则与母亲更亲近。 在祖母和母亲有矛盾的时候,自己仗着年幼多病,祖母不会生气,常偏帮母亲。恐怕李建成会认为自己不够孝顺祖母,有些看不过眼。 两者相加,李建成就更加讨厌自己这个“熊孩子”。 不过这点小矛盾,在他们再长大一些,小时候这些别扭情绪就会在利益和理智的冲刷下消失。 魏晋时,华夏再次进入贵族政治,除了皇帝那一家子经常兄弟阋墙,普通贵族门阀中嫡长子的地位是无可动摇的。 这不是后世营销号所吹的“嫡庶之分”。 后院宅斗小说的“嫡庶”用的是棒国和欧洲那一套,孩子的地位跟随母亲的地位。华夏则是以“父”为尊,只要记入了族谱,除了嫡长子地位超然,其他儿子地位差距不大。嫡次子与庶子相比,顶多多分得一点家产,家中所投入的政治资源其实差不多。 到了宋之后,做官基本靠考科举,嫡长子和其他孩子的差距才会缩小。 按照如今社会的情况,科举刚兴起,科举入仕者极少,朝堂中仍旧以贵族政治为主。身为嫡长子的李建成能袭爵,地位比需要自己打拼的弟弟们天然高上许多。 所以这时的“嫡庶”,又指嫡长子为“嫡”,包括同母弟在内的其余子皆为“庶孽”。 李建成有再多弟弟,对他的地位都没有任何威胁。 再者,按照“孝道”,父母在的时候不能分家。弟弟们再厉害也得老老实实跟着李建成过日子,成家立业了也只是唐国公府的“二房”“三房”“某房”。他们越是厉害,越能成为李建成的助力。 综上所述,说难听点,现在李建成对自己再差,等自己长大了,仍旧得老老实实去找兄长修复关系,否则今后日子不会好过。 窦氏和独孤氏就算知道李玄霸身体不适是李建成的错,也不能因这件小事去惩罚李建成。不然将来吃亏的是李玄霸。 毕竟只有李玄霸自己知道,将来他的地位不靠李建成,而是靠当皇帝的二哥。 李玄霸将自己的处境和“嫡庶”差别,挑了些简单的告诉李世民,不让李世民去找李建成的麻烦。 找麻烦之后更吃亏。不如认下这个委屈,让娘亲和祖母心疼几分,要些实质上的好处。 “好复杂。”李世民把李玄霸往里面推了推,蹬掉鞋子,挤到床榻上和李玄霸并肩躺着。 李玄霸:【听不明白?】 李世民:“阿玄的意思是,以后你要靠他生活,所以不能得罪他。” 李玄霸:【差不多就是这样。】 李世民转头看着弟弟,婴儿肥还未褪去的小脸上是孩童少有的严肃神情:“我身体好,我去建功立业,去重新赚个爵位。只要有了封爵,就能提前分家,不算违背孝道。” 李玄霸:【啊?】 李世民认真道:“我封爵后就把阿玄接走。哥哥养你,我们不靠李建成养。你不必讨好他。” 李玄霸稍稍愣了一会儿,然后失笑:“好。” 李世民重新展露笑容,他伸出手:“来,哥哥和你击掌为誓。我一定会尽快建功立业,把你接走。” 他顿了顿,道:“把娘也接走!” “扑哧……”李玄霸笑道,“好。” “哎呀,困了,再过去点。”李世民把李玄霸往床里面又推了推,大大咧咧躺成了“大”字,“午安,阿玄。” 李玄霸嘟囔:“我们才刚起床不久……” 虽然这么说,但他也有些困了。 两个孩子脑袋挨着脑袋,在屋内天井吹出的习习凉风中很快入睡。 靠着窗户站着的窦氏不断抹着眼泪。 她知道三郎和二郎之间的心灵感应比外人想象中的还厉害。 三郎不开口也能对二郎“说话”。二郎虽然能听到三郎心里的话,但不能像三郎那样在心里说话。所以两个孩子对话时,常是二郎“自言自语”。 窦氏虽听不见三郎对二郎说的话,但从二郎的回答就能猜到几分。 “二郎和三郎也太早熟了。”李三娘一边给窦氏擦眼泪,一边叹息道。 她本来正关上门来绣明年出嫁需要给婆家的绣活,听到弟弟这里出了事,忙赶来帮衬母亲。 正好和李建成胡闹的人中有她未来的夫婿柴绍,她得警告一下柴绍,别把唐国公府的事拿出去乱说。 李三娘身为女儿,也长在窦氏的膝下。李玄霸又是个乖巧体贴的小孩,常带着李世民找她玩耍,所以李三娘与李世民和李玄霸的感情更深一些。 偷听到两人的对话,李三娘心里自然偏向两个弟弟,颇有些不好受。 她不由嘀咕:“李建成多大的人了,怎么还和孩童斗气?他难道不知道三郎身体弱?探病时带来一群一身酒气的外人,这哪像个探病的模样?” “三娘,噤声!”窦氏严肃道。 李三娘叹气:“是是是,我出嫁后也得娘家帮衬,也得捧着他这个未来的唐国公。” 她心里很是憋屈。 李三娘从小舞刀弄枪,读书作文,自以为与男儿没区别。 待快出嫁的时候,她才明白女儿家与男子的天壤之别。 对自己很宠溺纵容的娘亲收了自己的刀枪笔墨,让自己突击学绣活、学管家、学……伺候和忍耐。 女儿家在自家无论如何娇贵,嫁了人后就不一样了。 婆家再好,也不会有家中父母亲切。她不是嫁给情投意合的柴绍,而是唐国公的女儿嫁给钜鹿郡公家。其中需要注意的事,太多了。 “我会给你多增添些嫁妆。你比娘有本事,柴绍是个体贴人,他的母亲也和善,你将来肯定过得比娘好。”窦氏轻轻拍了拍女儿的手背,收起了脸上的软弱,“你出嫁后若……若有余力,在自己过得好的前提下,帮衬一下三郎。” 李三娘笑道:“娘家兄弟才是我的依靠,不用娘你说我也会如此。” 何况娘家兄弟中,三郎对她最好。她被关在院子中绣东西时,三郎常常偷送来兵书和地理志来给她解闷。 虽她这辈子无缘幼时成为大将军的梦想,能看着书多做一会儿梦也不错。 窦氏点点头,道:“ 5. 一唱一和降掌柜 [] 唐国公府的公子都是在五周岁开始启蒙,学习识字断句和算术。 启蒙后,他们就能每个月领零花钱了。 李玄霸算了算他和二哥每个月能攒下来的零花钱,当时就想做点小本生意。 自己不能建功立业,如果能趁着隋朝还没乱起来攒点家产,跟着李建成讨生活的时候,就算李建成不待见自己,自己也能用钱买命。 原本李玄霸以为小本生意有唐国公府这个靠山,沿路支个摊子就能做。 一番调研后,他才发现自己身为专门逮着李世民薅毛的历史营销号小编,对隋唐的了解还不够。 啊?历史营销号本来就是史盲骗史盲?那没事了,自己的业务能力没问题。 隋唐的商业制度是怎样运作的? 隋文帝新建大兴城,推行坊市制度,控制人口流动,抑制商业活动。 “坊”是居民区,“市”是交易区。隋文帝取消所有沿街商铺,坊内和连接坊的道路两侧不允许有任何商业活动,所有市场交易必须在大兴城的东西二市进行。 “坊市”门禁管理非常严格。比如市的交易时间,“凡市以日午,击鼓三百声而众以会;日入前七刻,击钲三百声而众以散”,只开放一个下午。 这一套规矩下放到全国所有大小城池,且“诸非州县之所,不得置市”。 隋唐之初,这个规矩十分严苛。如果按照他之前的想法,私自拖个小推车出去贩卖东西,轻则杖六十,重则贩卖者和购买者都以盗窃罪论处。 那么可以做生意的市有多大呢? 隋唐的坊市数量是以城市行政等级划分,不看人口数量。都城大兴城和东都洛阳城的坊市数量都是在一百至一百一十之间,而市只有两个。 所以市中的店铺已经不能叫寸土寸金,只能叫有市无价,早在隋文帝开国之初就被勋贵瓜分干净了。 如果李玄霸想要在坊里偷偷做生意,得等到贞观,他哥见这样严格控制商业活动实在是不方便,稍稍放宽了对坊内商业的控制,才能在有背景保护的前提下,支个摊子卖东西。 如果他想随意在路边找个屋子当商铺彻夜卖东西,就只能等安史之乱后,坊市制度彻底崩塌了。 李玄霸问了娘亲一声,能不能在唐国公府的自家店铺中寄卖东西,得到否认的回答后,他就放弃了做生意的打算。 平民穿越到初唐盛唐,支个摊子做小本生意创业发家是不可能的,就连他这个唐国公府三公子都做不到,唉。 没想到,只是替大兄背个过错,居然能拿到两间铺子? 虽然李玄霸骂自家哥没志气,但那时他的想法也是,真香! 如果不是之后还要跟着李建成讨生活,不能把李建成得罪狠了,他都想去主动碰瓷了。 大兴城和后来的长安城一样,皇帝行宫和达官贵人的官邸都在东市“都会市”附近。东市多做珠宝、古董、高档布料之类的奢侈品买卖,街道也比西市宽敞。 西市“利人市”是普通人的集市。除了囊括所有日常用品,当贞观丝绸之路重新开启后,胡人都聚集在西市。到了盛唐,西市的繁华会超过东市。 现在西市虽然还没有胡商加成,因商贾如果没有背靠勋贵没有资格去东市,所以已经形成了“东市贵、西市富”的雏形。 无论东市还是西市的店铺,都早就被勋贵瓜分完毕。隋朝才过了一代皇帝,勋贵远没到洗牌到需要卖铺子的程度。 窦氏和独孤老夫人能拿出铺子给六岁孩童“玩耍”,可见她们二人嫁妆之丰厚,窦氏和独孤氏在隋朝权势之高。 李玄霸在外人面前是个沉默寡言的形象,但他在李世民这里是个“话痨”,心里从出门起就叭叭叭个不停。 李世民趴在马车车窗上,一边好奇地东张西望,一边频频点头,告诉李玄霸他在听。 李玄霸把隋朝的坊市制度一一讲解给他哥听后,又说起了他从祖母和娘亲的嫁妆看出的“内情”。 祖母嫁妆中的店铺多在东市。不过那其实不算祖母的嫁妆,而是文献皇后给祖母的赏赐。 母亲嫁妆中的店铺多在西市。从这件事可以看出,隋文帝杀光宇文氏直系男丁后虽然没对北周的公主动手,但也有稍稍压制襄阳长公主一家。 李世民转头:“是这样吗?但祖母给你的铺子在西市,母亲给你的铺子在东市啊。” 李玄霸:【所以虽然祖母和母亲都疼爱我们,疼爱程度还是不同的。】 李世民继续看向马车车窗外,下巴搁在交叠手臂上的小脑袋晃了晃:“阿玄,你说东市做贵人的买卖,西市做平民的买卖。那书本字画之类的店铺,是不是东市更多?” 李玄霸:【是。国子学也在东市附近,求仕学子皆寄居东市周围坊中。】 国子学即国子监。隋炀帝大业三年改名国子监,唐高祖武德元年改回国子学,唐太宗贞观元年又改成国子监。 李世民撇嘴:“那西市的书铺中的书能卖出去吗?” 李玄霸:【西市靠近佛寺。祖母给的店铺主要以卖雕版印刷的佛经为主,收益还是不错的。祖母虽不如母亲宠爱我们,但我们也是她的心尖尖。】 李世民坐回李玄霸身边,凑在李玄霸耳边小声道:“祖母的心尖尖一定分成了很多瓣,大兄是最大的那一瓣。” 李玄霸忍笑。二哥的吐槽真是犀利,放后世网络上,也一定能成为冲浪好手。 窦氏给李玄霸的铺子是她生意最红火的店铺之一,是她还未谈婚论嫁,在家练习管家时最先拥有的铺子。管理铺子的都是从娘家跟来的老人。 这间铺子的隔壁,就是窦氏给即将出嫁的女儿李三娘的嫁妆。 此次出游,窦氏要伺候独孤老夫人腾不出手,所以是李三娘带着两个弟弟来。 这李三娘,就是后世李世民吐槽“比我脾气还暴躁”平阳昭公主。 后世因李世民赐死平阳昭公主次子,有许多阴谋论写李世民苛待平阳昭公主。 李玄霸就在这件事上大书特书,引来无数流量,完成了上司的绩效指标考核。 为了编出合格的谣言,李玄霸首先要查到真实的资料,才能九真一假,令人信服。所以他知道事实不是如此。 首先,平阳昭公主在武德元年就被解除了所有兵权,一直住在长安。 “娘子关”之名在平阳昭公主出生几百年前就有这个名字,是后人牵强附会。 平阳昭公主自唐朝建立后就被夺走兵权,一直住在长安,没有镇守过娘子关,自然也不可能和当时主要带兵的秦王李世民有冲突。 再者,李世民其实有厚待平阳昭公主。只是封建时代对女性的厚待,不符合现代人的思想而已。 在柴令武与巴陵公主卷入谋反前,柴绍长子袭爵谯国公,次子因娶了公主册封襄阳郡公,是当时难得的一门双公顶级勋贵家族。 后来柴绍长子柴哲威虽被坐罪迁岭南,但很快就起复为交州都督,在李世民去世后的第二年死在任职上。 都督是地方最高军事长官。贞观年间撤内地都督,剩下的每一个都督都是手握重兵的封疆大吏。可见李世民对他的信任。 李世民还厚待平阳昭公主的老下属,比如柴家家僮马三宝。 李渊起兵反隋,柴绍与平阳昭公主分开行动,柴绍独自跑到太原,平阳昭公主招兵起义,马三宝随侍平阳昭公主左右,是平阳昭公主的心腹。 贞观元年,家奴出身的马三宝被李世民晋为国公。贞观三年去世时,谥号为“忠”。 还有平阳昭公主的丈夫柴绍,名列凌烟阁二十四功臣第十四名,在程咬金、侯君集、李勣之前。 柴绍有击破吐谷浑、突厥和平叛的战功,但比起凌烟阁其他将领来说,显然有些失色。他名列凌烟阁位次这么高,后世公认“关系户”。 至于为什么不直接嘉赏平阳昭公主本人,也不公开提平阳昭公主的战功,这就是封建时代的局限性。 封建时代封赏女子基本都只封赏其男性家眷。李世民超规格厚待平阳昭公主的丈夫、儿子、心腹,就是厚待平阳昭公主了。 其实唐朝女性地位虽然较宋以后高,但也没高到哪里去。唐初女子出门时,必须佩戴遮盖全身的羃离。到唐高宗李治时,因为民间女子流行起只遮掩住颈部的帷帽,还专门下诏训斥过。 所以平阳昭公主抛头露面招兵买马当女将军一事,在当时很是离经叛道。 从唐初开始,从李渊到主流士人,都致力于抹消平阳昭公主身为女将军的事迹。 李渊曾刚建立唐朝,就让温大雅给他写了《大唐创业起居注》歌功颂德。在此书中,平阳昭公主所有事迹全部被抹去,变成了李渊高瞻远瞩,智勇双全,连平阳昭公主参与攻破长安的战功都分润给了儿子和心腹。 李渊自己发布的《褒授岐平定等诏》中,也只字未提平阳昭公主。 李渊能给平阳昭公主谥号,并以鼓吹之礼下葬,已经是额外奖赏。 《旧唐书》问世之前,平阳昭公主的光芒十分黯淡。 在这样的社会背景下,尉迟乙僧绘制了一副平阳昭公主据鞍佩櫜鞬的将军画像。 此画是在贞观年间,尉迟乙僧给李世民当宿卫官时绘制。他能获得绘制公主画像的许可,还找到对当年公主戎马生涯有记忆的人取材,背后故事不用多说了。 李世民也理应怀念这位女将军,厚待她的丈夫和后人。 因为根据历史上的蛛丝马迹,平阳昭公主的兵都交予了李世民,后来全成了李世民的死忠。 这些人一到李世民麾下就忠心耿耿,总不能是因为李世民自带魅惑能力,引人纳头就拜。 或许应当是应了后世人那句评价,平阳昭公主“盖难弟矣”。 李玄霸认为,平阳昭公主就算被夺了兵权,曾经麾下将领也会给她几分薄面。她居住在长安时,李渊和李建成应当都会捧着这个没有威胁,但有声望的将军公主。 所以他早早地扑上去抱大腿,以求唐朝建立,二哥李世民在外打仗护不住他时,自己如果不讨李渊和李建成的喜欢,能有个人保护自己。 逼急了他就不要脸地往姐姐家一住,说不定还能救姐姐一命。 姐姐的死因虽然史书上没有记载,但其次子柴令武年龄应该与其妻巴陵公主相仿,其出生时间正好与姐姐辞世的时间接近。所以姐姐死因很可能是难产,或者高龄产子后留下的并发症。 有他不要脸地住在公主府打扰姐姐和姐夫小两口亲近,说不准柴令武就不会出生,姐姐就不会死了。 双赢! 虽然李玄霸的刻意亲近在李建成那里起了反效果,但在三姐这里效果拔群。 女子待字闺中,李渊没给女儿取小名,平阳昭公主现在在家里和外面只称“李三娘”“三娘子”。 李三娘比李玄霸和李世民早出门。待李玄霸和李世民下马车的时候,李三娘已经戴着遮掩全身的冪离,在店铺门口等着了。 “二郎,三郎!”性格风风火火的李三娘还未等马车停稳,就伸手拉开了马车门,把两个弟弟抱下来。 李玄霸乖巧被抱。 李世民使劲挣扎:“我自己走,不要抱。” 李玄霸很乖巧,李三娘揉了揉李玄霸的脑袋,就把弟弟放了下来。 李世民不乖巧,李三娘就满脸坏笑地把弟弟死命死禁锢在怀里,任由李世民怎么折腾都不放。 李世民对李玄霸伸手:“阿玄,救我!” 李玄霸不仅后退一步,还在内心嘲讽:【给阿姊当玩具是弟弟的宿命,认命吧。】 李世民怒道:“那你怎么不给阿姊当玩具!” 李三娘笑出了银铃声:“三郎说你是我的玩具?三郎哟,别说悄悄话,阿姊也想听三郎说话。” 李玄霸点头:“好。” 李世民更生气了:“我让你开口说话你不说,阿姊让你开口说话你就答应?!” 李玄霸点头:“对。” 李世民气得张牙舞爪要往弟弟身上扑,可惜被李三娘牢牢控制住,只能在半空中徒劳无用地挥舞着小短手。 “咳,三娘子,先进店里?”旁边一个戴着胡帽的少年郎看着往来人群向这里频频侧目,小声提醒。 李玄霸仰头,李世民侧头。 然后,兄弟二人齐齐脸色一垮,露出了标准的一加一复制粘贴死鱼眼表情▼_▼。 戴着胡帽的少年郎自然是李三娘的未婚夫柴绍。 隋朝上层受胡人风俗影响,男女之间相处虽不像盛唐时可以随意杂处,已经订婚的未婚夫妻“偶遇”之后同行一段时间,也是世间允许的。 显然,自家三姐早早出门,就是 6. 拉拢阿姊真好哄 [] 吓唬了掌柜,还让掌柜说谢谢后,李玄霸和李世民才继续询问这间铺子的具体情况。 李玄霸在心里发言,李世民当外置发声器。 虽然李世民掩饰得很好,但和这两个弟弟很熟悉的李三娘,见李世民时不时瞥向李玄霸的幽怨眼神,就知道三郎又偷懒了。 二郎和三郎的秘密,只有她和娘最清楚。其余人只知道这对双生子有心灵感应,至于感应到何种程度,他们是不知道的。 顶多也就模模糊糊能感受到对方的感情吧? 虽然二郎和三郎在家中没怎么掩饰,但这种事,如果他们自己不说清楚,旁的人就算一直听二郎嚷嚷“弟弟开口说话”,也猜不出来具体情况,只以为三郎不爱开口罢了。 窦氏让李三娘不要在外面多说二郎和三郎的事。 窦氏与李渊不同。 李渊因和杨广是表兄弟,很信任杨广。 即使李渊的四叔李璋曾在隋文帝杨坚试图篡位时起兵被杀,杨坚看在独孤皇后的份上,都没祸及李渊这一家子,且非常喜爱李渊。 李渊没有参与隋文帝暮年诸子夺嫡的斗争。在隋文帝未驾崩时,与隋文帝诸子关系都很融洽。所以他自以为和表弟杨广感情不错。 窦氏则因为杨坚杀了他舅舅家所有直系男丁,连禅位的北周静帝都惨遭杀害,对杨家一直很警惕。 杨广当太子前后所表现出来的性格作风差异,更让窦氏坚信杨广与杨坚相比,更不是个好相与的。 窦氏曾经劝说李渊,“上好鹰爱马,公之所知,此堪进御,不可久留,人或言者,必为身累,愿熟思之”。 李渊不听。 直到窦氏死了,李渊被杨广打压,才想起窦氏的话,将原先舍不得的鹰犬献给杨广,很快就被拜为将军。这时李渊才思念起窦氏,哭着对儿子们说“我早从汝母之言,居此官久矣”。 如今李渊还深信自己很得表弟杨广的宠信,对窦氏隐晦的劝说嗤之以鼻。窦氏只能悄悄自作打算。 李三娘很像未出阁的窦氏,虽然才十四岁,心中已经颇有丘壑。 柴氏也是高门贵族,柴绍与当今太子杨昭很是亲密。 太子杨昭雅性谨重,颇受隋文帝和独孤皇后深爱之,自杨昭出生起,就将其养在膝下。 可以说,如今皇帝杨广能成为太子,和隋文帝、独孤皇后喜爱杨昭也有一定关系。 杨广继位后,传出弑父的逸闻。 杨昭与祖父杨坚感情深厚,且窦氏坚信杨广是个心胸狭隘之人,杨昭在朝堂民间名声都极好,连一直装成明君的杨坚晚年都变得多疑猜忌,杨广将来和太子杨昭必定会有龃龉。柴氏肯定会牵累其中。 所以窦氏在李三娘十二岁与柴绍订婚后,就不断提点李三娘。 李世民和李玄霸这对双生子祥瑞虽然在外人看来不算什么,也就是多子多福而已。双生子之间有心灵感应,也是自古的记载,算不上多奇特。 但谁知道杨广会不会脑袋一拍,就忌惮了。 就算一对有奇妙心灵感应的双生子不足以让杨广忌惮唐国公府,那加上太子呢? 柴绍与太子杨昭情同手足,李三娘是柴绍之妻,李三娘有一双祥瑞双生子弟弟,这对双生子弟弟还是唐国公府的公子。 杨广会不会怀疑,唐国公府用祥瑞双生子给太子造势? 窦氏这些怀疑,若李渊听后肯定会嗤之以鼻,但李三娘深信母亲的判断,所以从未对外人提及过两位弟弟真正的奇异之处。 李世民和李玄霸也从不会主动提起自己的能力。只是窦氏和李三娘与他们相处久了,自己觉察出来。 不过李三娘总认为,不是她们觉察出来,是两个弟弟故意透露给她们。 李三娘常和母亲窦氏说,这两个弟弟鬼精鬼精的,真不知道他们小小年纪,为何会如此多的心眼。 李玄霸再次偷懒,让二哥当了外置发声器官,安排掌柜稍微更改了一些店铺中的运营策略。 刚接手店铺,李玄霸没有做太多改变。 做生意和治国一样,不怕循规蹈矩,最怕激进。 殊不知许多大企业原本活得好好的,换个二代上来大刀阔斧的改革,几百亿的产值瞬间破产。 资本界有个笑话,“不怕二代败家,就怕二代创业”。 李玄霸教掌柜用表格记账方式,增加了数字符号和大写数字,然后将潜规则的回扣换成明面上的提成。 虽然这样避免不了回扣,但掌柜有了提成拿,就会对销售更上心。 吓唬了掌柜一下,掌柜短时间内不敢吃回扣。这段时间,就是李玄霸和李世民将掌柜收为自己人的缓冲时间。 待掌柜成为自己人后,李玄霸才会稍稍插手商品贩卖。 除了推广表格记账之外,李玄霸只在运营中增加了一项“顾客满意评分”。 东市做的大多都是官宦权贵的生意,几乎每一笔买卖都能追溯到某一个具体的权贵家中。李玄霸让掌柜在做成一笔生意之后,就赠送些小礼物,请顾客为此次服务满意度评分,顺带收集顾客的喜好。若评分太低,会扣除部分掌柜的提成。 这些将为李玄霸推行会员制做准备。 既然是做权贵的奢侈品生意,怎么能没有限量准入的会员制? 掌柜已经发现了表格记账的恐怖。 虽然表格记账揪出了他的贪婪,但掌柜底下还有伙计,他还要防着伙计的贪婪。在自己暂时不敢伸手的时候,他乐意改个记账方式,让手底下的伙计也不敢伸手。 至于服务满意度统计,掌柜没放在心上。 这里是大兴城的东市,掉下个竹竿都能砸到几个王公贵族。谁敢对顾客态度不好? 询问顾客喜好也是掌柜一直会做的事。 若不这么做,他怎么知道接下来进什么货? 虽然能凭借销量来判断顾客的喜好,但这会让货品调整慢人一步。赚钱做生意,一步慢就是步步慢。 毕竟是连皇帝的行为都能预判的奇女子,窦氏做生意时当然也不会忘了做预测。她经营这个店铺的时候,已经给掌柜打下了良好的习惯。 无论是掌柜还是柴绍,都没有听出李世民口中对店铺经营细微调整背后的野心。 李三娘听出来了。 她眼眸微微一动,但按下了询问的心思。 虽然二弟和三弟与她亲近,但将来她会出嫁,还是别多打听。 李玄霸注意到李三娘的神色。 他放下水杯,对李三娘伸出手,一副累了的模样。 李三娘把李玄霸抱到怀里拍了拍:“想睡一会儿吗?” 李玄霸压低声音道:“等逛了西市,我和哥有事要和阿姊商量,阿姊记得把柴兄支走一阵子。” 李三娘也压低声音道:“为何不直接让他离开?” 李玄霸道:“有他在,别人才不知道我们姊弟商议了正事。” 李三娘哭笑不得。这个弟弟是不是过于谨慎小心了?只是两间铺子,至于吗? 不过弟弟都这么说了,李三娘点头照做。 三弟难得的请求,身为阿姊,不能说做不到! 李世民说得口干舌燥,回头看见李玄霸正窝在三姐怀里打瞌睡,气得冲过来揪李玄霸的头上的小揪揪。 李三娘没有护着李玄霸,任由两个弟弟在她怀里闹腾。 虽然她只比两个弟弟大八岁,但现在对待两个弟弟的态度,和母亲没区别。 柴绍又看得脸红了,开始畅想他和李三娘子女环绕的场景。 李玄霸好不容易把捣乱的哥哥给推开,就看到柴绍那绯红的脸。 他再次露出倒三角眼,对准姐夫的好感度再次狠狠地下降。 若不是知道历史中柴绍和姐姐的感情极好,即使两人聚少离多,柴绍也除了与姐姐有二子之外再无所出。李玄霸肯定不会阻拦二哥去折腾柴绍。 姐姐才十四岁啊,你个十七岁的“大龄少年”别露出这样荡漾的神情,到了现代社会你就是犯罪知道吗! 李玄霸也知道自己心中的膈应在这个时代毫无道理,所以就自己腹诽了一下。 他非常感谢隋文帝驾崩及时。 姐姐十二岁就与柴绍定亲,预定十三岁嫁人。 隋文帝去年薨了,母亲和祖母商议后,虽自家只是皇帝的表亲,但仍旧将婚期推迟一年。 隋文帝去年七月丁未日去世,但今年七月后没有适合两个孩子的良辰吉日,便把婚期定在明年二月。 最初与李三娘亲近,李玄霸是抱有功利的心态。 但人的感情都是处出来的,李三娘这性格,与其相处久了谁能不动真心? 李玄霸表面上装得很淡然,实际上对三姐早早出嫁很是不愿意。他只能安慰自己,十五岁出嫁总比十三岁出嫁好。 感谢隋文帝! 李玄霸正走神,李世民一个猛扑,不小心把弟弟从李三娘怀里推了下来。 在李玄霸被推下来的时候,李世民吓了一跳,赶紧把李玄霸一拉。 李玄霸倒下时换了个方向,把李世民垫在了地上。 “哎哟。”李世民护着弟弟哀嚎。 李玄霸从李世民身上爬下来,骂道:“活该。” “嘿嘿。”李世民揉了揉屁股装傻,笑着混过去。 李三娘和柴绍都忍俊不禁。连管家都有些抑制不住嘴角上扬。 刚刚两位公子还早熟得吓人,现在恢复了孩童的模样,管家心中对“神童”产生的不适和恐惧都消散了。 东市的店铺很好收服,西市就麻烦了些。 打狗也要看主人。“孝”字当头,就是长辈身边的奴仆,晚辈都得给几分薄面。 李玄霸在心里阴阳怪气:【不然他们就会告状,‘他这是在打我的屁股吗!这是在打您的脸!’】 这时还没有“您”这个字,但李世民也听出了李玄霸的阴阳怪气。 他凑到李玄霸耳边道:“奴仆的屁股是主家的脸,这骂谁啊?” 李玄霸还没回答,李世民就捧腹大笑,东倒西歪。 柴绍见李家二郎好端端地突然笑起来,满头雾水。 李三娘则心里发痒。 不知道三郎又和二郎说了什么笑话,把二郎乐成这样。唉,要是柴绍不在身边就好了。 自己的武力足以保护幼弟,但偏偏不能在外人面前舞刀弄枪,与人争执,真烦。 西市的掌柜仗着自己辈分高,比东市的掌柜更棘手几分。 李玄霸和李世民遵循“不能打祖母的脸”的前提,改变了策略。 他们照旧算账,照旧指出掌柜吃了回扣。 啧啧啧,足足四成回扣。原来印刷佛经贩卖利润这么高? 这次李玄霸和李世民你唱我和换了个剧本。 李世民只一眨眼,眼睛里就泛出气愤的泪水,说要向祖母告状,把偷祖母钱的掌柜送官府。 李玄霸哭不出来,只能装得一副唯唯诺诺犹犹豫豫的模样,说担心祖母脸面上不好看,反正祖母已经把掌柜的卖身契给了他们,就他们自己偷偷解决。 李世民哭闹,我不听我不听,我一定要向祖母告状。 李玄霸继续手足无措,也嘴一瘪,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样。 李世民见弟弟那别扭的表情,好不容易从心底挤出一个字嘲笑弟弟:【哈!】 李玄霸在心底咬牙切齿:【你‘哈’什么!】 李世民在心底努力一个字一个字地蹦:【哈!】【装!】【哭!】【不!】【像!】 终于努力把这几个字蹦完,李世民往弟弟身上一倒,有气无力道:“累,头晕。” 李玄霸接住磅重的哥哥:【你精神力没我强,就不要用心声对我说话。】 李世民靠着弟弟偷偷打了个哈欠,装作哭累的模样继续抽泣。 李三娘适时加入这场闹剧,先命带来的家丁把掌柜控制住,并派人去如实禀报祖母,告诉祖母自己先带着哭闹不止的二郎和三郎去玩一会儿,把两个弟弟逗开心了再回来亲自禀报。 这时充当背景板的柴绍终于起了作用。 他见掌柜污言秽语不断,按着掌柜的后脑勺,将掌柜的脸砸在了地上,砸得掌柜门牙断了半截,满口鲜血哀嚎不已。 “把他嘴堵住,别污了贵人的耳。”柴绍对自己的家丁命令道。 李世民赶紧伸手死死捂住李玄霸的眼睛。他自己倒是毫不害怕,还颇为好奇地打量这位出手果断的姐夫。 李玄霸无语。 自己也不害怕好吗?和二哥说了很多次,他、不、怕! 但二哥每次见到有人斗殴或者有下人被责罚,都会不记得他的话,非要捂住他的眼睛,搞得祖母和母亲都以为他胆小。 李三娘眼睛一亮。三郎要的机会,这不就来了吗? 李三娘假装皱起眉头,对柴绍道:“柴郎,我带二郎和三郎在一旁饮子铺坐坐,你处理完这里的事后,给二郎和三郎买点糕点再来寻我。” 柴绍立刻满脸堆笑答应。 李世民刚对柴绍生出的好感,瞬间狠狠下降。 啧,笑得好谄媚,好难看。 刚把二哥的挡住自己眼 7. 五姓七望是什么 [] 柴绍提着糕点回来时,姐弟三人已经完成了商议和分配,开始闲聊。 李三娘要了两成利,剩下李玄霸和李世民各得四成。 李玄霸本想劝说三姐多拿一些,被李三娘刮了鼻子。 李世民老气横秋道:“阿姊入份子就只是为了帮我们而已,你让阿姊多拿,外人听说了,还以为阿姊欺负我们。以后我们多给阿姊送些礼物便是。” 李三娘道:“是这个道理。阿玄,阿姊早就想说你了,你有时候太见外,真令阿姊难过。” 李世民频频点头:“就是就是。” 李玄霸先踹了二哥一脚,然后拱手道:“是弟弟的错。” 李世民继续老气横秋叹气:“阿姊,你看他,被我说中了就恼羞成怒……哎哟,你还踹?信不信我还手!” 他如此说的时候,已经扑到了李玄霸身上,挠李玄霸的痒痒。 李玄霸超怕痒,赶紧向三姐求救。 李三娘捂着嘴笑得前俯后仰,完全不救可怜的三弟。 还好柴绍这时来了,李世民给三弟一些面子,才停手欺负弟弟。 李玄霸愤愤地瞪了李世民一样。 李世民挑眉:“你瞪啊,你瞪啊,你再瞪,我还挠你痒痒!” 李玄霸脖子一缩,心里把这个仇记在了小本本上。 若不是你现在还年幼,我怕吓着你。等你当秦王后,看我怎么用剧透创死你!哼! 柴绍把糕点放下,道:“阿玄别气了,吃点糕点。” 李世民小脸一板:“阿玄只有我能叫!你该叫他李三郎!” 故意表示亲近的柴绍:“啊?!” 李三娘差点笑得呛着:“是这样。就是娘和我想跟着二郎叫阿玄,二郎就不乐意。” 李世民把李玄霸往怀里一抱,警惕地瞪着柴绍。 柴绍好奇:“那阿玄……不,三郎叫二郎什么?” 李玄霸没好气地推开热死了的二哥,道:“还能叫什么?叫哥,二哥。” 柴绍又问道:“那你们怎么叫李家大郎呢?” 李玄霸和李世民异口同声道:“兄长。” 柴绍:“……”很明显的亲疏之别。 李三娘皱眉:“你怎么这么多废话?打听我家事做什么?” 柴绍赶紧赔礼道歉。 李三娘道:“我要带二郎和三郎去佛寺求炷香,你去吗?” 柴绍殷勤道:“当然。” 李世民看向李玄霸,满脸不乐意。 李玄霸:【明年他们就要成婚了,现在多培养些感情,对阿姊更好。】 李世民垂头丧气。 李玄霸见二哥心情低落,主动牵着二哥的手,又让李三娘牵着二哥另一只手。 他知道二哥只要对一个人上了心,就会贴心贴肺地对这个人好,不能忍受离别。 二哥养李治的时候,李治出宫建府,他都要和女儿一起抱头痛哭,出个宫跟离开个十万八千里似的,分外令人无语。 现在李世民被自己带着亲近三姐,对三姐外嫁感到难过很正常,但太不给柴绍面子就不行了。对柴绍做得太过,最后倒霉的还是三姐。 李三娘带着两个弟弟去佛寺逛了一圈,待西市快关闭时才回家。 回家时太阳还未落,李三娘与李玄霸、李世民先去探望了独孤老夫人,然后李玄霸和李世民先离开,李三娘独自留下告诉独孤老夫人书店中刁奴之事。 听着李世民因刁奴欺骗自己愤怒地想报官,李玄霸因担心自己难过而阻拦李世民,两个孩子虽表达方式不同,都对自己一片拳拳孝心,独孤老夫人微笑着点点头。 “大概看我病了,他们心就大了,失去了为奴的本分。”独孤老夫人道,“此事你看着处理了就是。我看不止那掌柜,恐怕所有人都不老实,你全打发了,从家里选些老实人。只是卖些佛经,不需要多聪明的人,听话最重要。” 李三娘应下。 独孤老夫人又道:“二郎和三郎的店铺你多上心,也正好锻炼一下你掌家的能力。” 李三娘再次点头。 独孤老夫人累了,让李三娘离开。 然后,她看着李世民和李玄霸从佛寺求来的护身符,叹了口气,道:“三娘过于聪明了些。她做这场戏,大概是担心我留下的奴仆自恃伺候过我,不听二郎和三郎的话。” 张婆却道:“是不是三娘的谋划,只消打听一下跟着三娘一同去的人就知道了。奴婢听闻柴家大郎也悄悄跟了去,待柴家大郎来时,奴婢去问问伺候柴家大郎的人。” 独孤老夫人本来想说算了。但“算了”这两个字在嘴里转了许久,她仍旧没有能说出来。 “去问问吧。无论真实情况如何都无所谓。三娘聪明是好事。”独孤老夫人道。 张婆点头,心里却叹气。若老夫人真无所谓,就不会这样说了。 第二日,张婆把打探到的消息告诉老夫人。 还真不是三娘做了什么,而是两个孩子进门就查账,然后发现掌柜吃了四成回扣。 独孤老夫人当即大怒,命人把刁奴带到府中,自己亲自下令把人打得半死后再发卖掉。 张婆隐晦地告知了李三娘,为何独孤老夫人会“心血来潮”亲自处置这群刁奴。 李三娘叹了口气,道:“辛苦张婆了。” 她悄悄塞了些银豆子给张婆。 张婆回到独孤老夫人身边,就将银豆子拿出来,道:“三娘聪慧,奴婢为让她安心,多嘴了几句,侥幸得了些赏钱。” 独孤老夫人啐了一口:“你倒是惯爱拿我的事去讨赏钱,快拿去喝酒吧,醉死你。” 张婆赔笑。 之后窦氏也悄悄塞了张婆一些银钱。 此事揭过。 李玄霸得知独孤老夫人亲自处理刁奴后,明白这书店完全属于自己和二哥了。 他出门寻找李世民,告诉二哥好消息。李世民正站在阴凉处扎马步。 李世民的面前立了个小木架,木架上放着一本《论语》。 他看完一页,就让仆从翻一页,如此又能练武,又能读书。 李世民性格过分活泼,李玄霸常常被安静不下来的二哥闹得很累。 但一旦习武、读书、习字,李世民就突然静了下来,自制力强得李玄霸都自愧不如。 李玄霸占了有后世成年人阅历的便利,也就和李世民并称“唐国公府双生子神童”而已。 有时候李玄霸烦了练字背书,还得被李世民带着咬牙坚持。 他不得不感慨,能竞争帝王排名前三的人,比不过啊比不过。 李玄霸身体羸弱,每日觉比李世民多。 他刚刚在屋里小睡,李世民起床时没吵他,自己出去扎马步。 见李玄霸醒来,李世民起身擦汗,朝着弟弟扑来。 李玄霸伸长双手,撑住老喜欢扑人的二哥凑上来的脸:“礼物送给家中兄弟姐妹了没有?他们喜欢吗?” 自李建成出生,到李世民和李玄霸出生这十年时间,李渊与妾室生了四个女儿,分别是家里的大娘子二娘子,四娘子五娘子。窦氏所出的李三娘,正好夹在最中间。 大娘子和二娘子已经出嫁,四娘子和五娘子还在相看人家。 李世民一个弯腰,躲过了李玄霸拒绝的双手,成功抱着三弟。他蹭了一下李玄霸后松开怀抱:“四姊和五姊都说要送我们荷包,五弟说病好了要来找我们玩,四弟……” 李世民顿了顿,低头在李玄霸的绢丝罩衣上擦了一把汗。 李玄霸拳头硬了。 李世民呵呵笑了两声,道:“四弟拿着我们送的拨浪鼓去砸人,被我揍了一顿。兄长便把我骂了一顿,还罚我写检讨。阿玄你可要帮我。” 这时候讲究长兄如父,李建成有管教弟弟的权利和义务。他罚李世民写检讨,倒不是欺负人,而是负责的体现。 李玄霸叹气:“你向祖母告状就行,何必自己出手?祖母现在身体好些了,有精力管教李元吉。” 李世民摸了摸鼻子:“就是热血上头。等意识到的时候,他已经被我揍哭了。” 李玄霸无语。 李元吉以后在李渊和李建成那里轮番跳脚对你喊打喊杀,难道梁子现在就埋下了? 李玄霸曾经不仅试图和李建成拉近乎,也试图和李元吉搞好关系。 李渊这个皇帝要搞平衡,李建成和哥之间兄弟相残难免。李元吉则不一定会被卷入。 李玄霸倒不是对李元吉有多少兄弟之情。 李元吉以后实在是太混账了,拿百姓当猎物追逐射杀,拿军士当角斗士看互相残杀,这是正常人能做出来的事? 李玄霸虽不是个多善良的人,但也不希望这种反社会疯子是自己的兄弟。 但他太过年幼,有些事就算预判到了,也无能为力。 窦氏还是患上了严重的孕期抑郁症,命令人丢掉了李元吉。 虽然捡回李元吉的人,从会被李元吉杀掉的侍女陈善意变成了迈着小短腿的李玄霸,但李元吉随即就被独孤老夫人派人抱走,这件事仍旧被宣扬得府中众人皆知。 待窦氏艰难地从孕期抑郁症中走出来的时候,丢孩子的事已经让李渊和窦氏好不容易恢复的“蜜月期”又出现了裂痕。 这个时代的人不知道什么孕期抑郁症。窦氏丢掉了自己的孩子,就算医师说是“癔症”的缘故,旁的人也仍旧会在心底嘀咕窦氏不慈。 虽然现在窦氏靠着侍奉独孤老夫人至孝,修复了李渊心里的那一点疙瘩。但无论是独孤老夫人还是李渊,都不会再让窦氏养育李元吉。 独孤老夫人精力不济,对李元吉几乎是放养。 李玄霸曾经委婉地和祖母、母亲提过李元吉的教育问题。除了母亲确实不好强硬地管教李元吉之外,这个时代的长辈总认为孩童年幼时放养无所谓,待启蒙读书后再好好教导就能掰过来。所以她们都没太在意。 好吧,现代社会的长辈也是这么想的,总说熊孩子“长大了就懂事了”。 李元吉会走路后,破坏范围大大增加。李玄霸努力过了但无能为力,只好绕着李元吉走。 但李世民性格暴躁,李元吉敢熊到他头上,按着就是一顿揍。为此李世民没少被罚。 “我向祖母哭了一场,祖母没怪我。本来就是李元吉的错。李建成是李元吉的兄长,我不也是李元吉的兄长?李建成能教训我,我就能教训李元吉。”李世民洋洋得意道。 李玄霸嘴角微抽:“你开心就好,” 李世民道:“对了,祖母说耶耶在给兄长相看荥阳郑氏的女儿当我们大嫂。等大嫂入门,李元吉就有人管了。你知道荥阳郑氏是何家吗?” 李世民知道自家阿玄一直在外人面前藏拙。阿玄几乎无所不知,有什么不懂的,问阿玄总没错。 荥阳郑氏啊……李玄霸组织了一下语言,用心声给二哥解释“五姓七望”。 不用心声不行,因为他的话传出去,估计会和“五姓七望”结仇。 【北魏孝文帝进行汉化改革时,学了南朝的精华,也学了南朝糟粕“士族门阀制度”。他以为士族门阀制度就是汉化的精华,是争夺“中原正统”的关键。】 北朝基本都是有胡人血统的军阀建立,南朝是取代东晋的传统汉人王朝。 【为了抗衡南朝士族,争夺正统地位,北魏孝文帝选出了“五姓七望”——陇西李氏、赵郡李氏、博陵崔氏、清河崔氏、范阳卢氏、荥阳郑氏、太原王氏,与衣冠南渡的传统魏晋门阀相抗衡。】 【所以所谓“五姓七望”基本都是北魏养起来的。】 【待隋朝统一,南北门阀为了和掌权的关陇贵族争夺权力,联合起来互相吹捧,承认彼此地位,形成了如今隋朝士族门阀格局。】 【北魏分裂成东西魏,北周和北齐代东西魏,北周统一北齐,隋朝又统一天下。从北魏开始,把持朝政的是以当初西魏八柱国为核心的关陇贵族。我们的曾大父李虎就是西魏八柱国之一。】 【八柱国“贵”,把持中央朝堂;士族门阀“清”,盘踞地方称“郡望”。士族门阀想要获得中央的权力,关陇贵族想要披上一层历史悠久的皮,所以两者一拍即合。】 【虽说我们需要攀附他们,但大可不必将其看得过重。】 【举几个例子。】 【弘农杨氏很早就被贾南风屠灭,靠旁支延续,隋文帝攀附弘农杨氏前,这个家族一直默默无闻。】 【颍川陈氏在永嘉之乱被屠灭,也靠旁支延续,一直默默无闻至今。】 【太原王氏被刘裕屠灭,只王慧龙逃到北魏,繁衍成如今太原王氏。】 【清河崔氏在北魏国史之狱中被屠灭,与其有姻亲的范阳卢氏、太原郭氏、河东柳氏,都被灭族。现在的本宗据说是衣冠南渡的旁支。】 【至于陇西李氏、赵郡李氏,连魏晋名门都算不上,在晋末十六国后才开始发迹。】 【所谓世家门阀渊源几千年,大多都是攀附的。他们各房族谱自己都对不 8. 为儿结亲母受辱 [] 窦氏生气后,本想丢下两个孩子独自去荥阳。 李三娘劝说:“娘,三郎今年的身体好了许多,被二郎带着活泼不少。二郎不需要在床边守着弟弟,比往年更活泼了。若娘不在,祖母又向来对孙儿很纵容溺爱,恐怕我是管不住他们的。” 窦氏想着自己一离开,李世民就带着李玄霸上房揭瓦,不由一个激灵。 于是窦氏还是带着两个儿子一同去荥阳。 大兴城离郑州荥阳有四百五十公里,后世高速路自驾只需要五个小时。 到了这个时代,至少需要三日路程。 这时关中关东的土壤肥力已经下降,大兴城的粮食很难自给自足,需要东部粮食支援。所以渭水和黄河时时疏通,能够通航。 但黄河后世三门峡那一段十分险峻,漕运十分凶险,不知有多少船只葬身于此。 即使从秦时起,这一条水运线路就已经在使用,但这只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窦氏带孩子出行,自然不会去选择强渡危险的三门峡。 待到了三门峡附近,窦氏就带着两个孩子下船,乘坐马车绕过黄河最危险的路段,再乘船前往荥阳。 如果是窦氏一人出行,待到了三门峡附近,她换乘马车后就会直接到荥阳。 但两个孩子年幼,马车太过颠簸,能坐船就尽量坐船,途中耗费的时间不算什么,反正不急。 在下船后,窦氏还带着李世民和李玄霸去参观了三门峡和砥柱山。 砥柱山露出河面的只有九米,实际上仿佛冰山一样,水下还有很大的体积。 砥柱山横在河道正中央,是黄河河道最大的“杀手”。 在砥柱底座暗礁上,历代王朝开凿了三处通道,称“神”“鬼”“人”三门。漕运船只只有沿着这三条通道才能顺利通行。 但在湍急的河流中,既看不清河面下的情况,船只又难以转向,想不偏离通道何其艰难? 所以“神”“鬼”“人”三门又取“神”“鬼”“人”难渡之意。 李玄霸其实是个话痨,很有分享欲,否则他还清父母欠下的债务后,选择的养老工作不会是当一个营销号小编。 碍于身体的亚健康状态,话说多了累,李玄霸就把自己的分享欲全部朝着李世民宣泄。 李世民仰望着砥柱山,听得津津有味,时不时询问几句关于砥柱山的八卦。 砥柱山暗礁一直是渡河的好地方,所以又是兵家必争之地。 李玄霸对砥柱山几次渡河战役如数家珍,李世民听得满脸激动,恨不得自己也来一场。 “但阿玄啊,既然漕运如此艰险,为何不走陆运?”李世民疑惑。 李玄霸便向二哥解释漕运和陆运花费的区别。 【不过隋灭之后,黄河通航条件更差,东部向关中运粮时,洛阳到陕州这段就只能走陆路了,从陕州到长安再换回水路。哦,长安就是大兴。】 李世民一愣,然后伸手使劲捂住李玄霸的嘴。 李玄霸“呜呜呜”,脸憋得通红。 正好奇地猜测三郎在和二郎说什么,二郎居然听得如此激动的窦氏见状,赶紧把李玄霸从李世民的魔爪中拯救下来。 她责怪道:“二郎,你做什么欺负弟弟?!” 李世民道:“我没欺负,娘,你不知道他说什么……算了,娘还是不知道好。” 小小的李世民双手努力背在身后,仰头看着中流砥柱长吁短叹。 如此痛苦,他只能一人承担。 见李世民这反应,窦氏疑惑地问道:“三郎,你和你二郎说了什么?” 李玄霸“老老实实”道:“只说了漕运艰难。” 窦氏更疑惑了。只说了漕运艰难,二郎有什么好激动的? 但无论她怎么追问,李世民和李玄霸的“口供”都十分一致。 就是漕运,除了漕运什么都没说! 窦氏无奈。 这对双生子从小到大都只对彼此分享秘密,她这个当母亲纵然心里有些酸意,又能奈何? 上了马车后,李世民和李玄霸立刻“和好”。李世民又凑到弟弟身边,继续听弟弟讲故事,并时不时和弟弟咬耳朵,向弟弟提不让母亲听到的问题。 “先皇居然还带着十几万的大兴百姓去洛阳讨食?” 【对啊,后面皇帝也一样。后来他们都住在洛阳,不肯回长……大兴了。】 “那为什么要把都城建在大兴?” 【这个很复杂,要从元氏建立的北魏说起。】 “你慢慢说,我慢慢听。” 李世民往弟弟嘴里塞了一颗果脯,又往自己嘴里塞了一颗果脯。 弟弟一颗,我一颗;弟弟一颗,我一颗。 待李玄霸说不想吃了,李世民就把果脯全塞进了自己嘴里,然后摸出肉干,掰碎后弟弟一块,我一块,弟弟一块,我一块…… 李玄霸说不想吃了,李世民再换。 直到李玄霸说彻底吃不下了,李世民才把水杯递给李玄霸,自己吃自己的,继续听“故事”。 阿玄讲的历史故事,可比自己看史书有意思多了。 窦氏实在是好奇,又问了两个孩子在悄悄说什么。 历史中的事没什么可瞒着娘亲的,李玄霸道:“我在和哥说八柱国和定都大兴的事。” “八柱国啊……”窦氏对李世民招了招手,让他别老往已经热出一头汗的李玄霸身上蹭。 李世民换到窦氏身边,不嫌热地依偎在窦氏身边。 “二郎和三郎知道八柱国是哪八个将军吗?”窦氏问道。 李世民点头。 李玄霸也在心里过了一遍八柱国的事。 北魏八柱国为宇文泰、元欣、李虎、李弼、赵贵、于谨、独孤信、侯莫陈崇八个人。 李虎是李世民的曾祖父,后代世袭隋朝的唐国公;李弼的曾孙就是会和李唐争夺天下的李密,后代世袭隋朝的邢国公;于谨在北周封的燕国公,也在隋朝继续延续。 赵贵原封北周楚国公,独孤信原封北周卫国公,侯莫陈崇原封北周梁国公,都卷入北周皇室斗争被杀。但他们的后人在隋朝虽没有袭爵国公,但都身居高位,皆拜在隋朝拜大将军。 宇文泰是北周的奠基人,直属后裔已经被杨坚屠灭;元欣是北魏宗室,才入八柱国之列,代表是北魏皇帝的力量,改朝换代时也已经衰退。 但每一代皇帝为了彰显对前朝的仁慈,都会让前朝皇族旁系族人为官。特别是在改朝换代中有突出贡献者,更是深受他们信任。所以宇文氏皇族和元氏皇族虽然被灭,但宇文氏家族和元氏家族仍旧在隋朝地位不低。 窦氏也在和两个孩子讲解她所知道的八柱国:“八柱国在元氏北魏起家,历经东西魏、北周齐,到如今隋朝,彼此间互相联姻,同气连枝。正如同样在元氏北魏起家的五姓七望一样。” “以八柱国代表的原北魏勋贵掌控边镇军队,是从部落制脱胎而来,是隋的‘武’;五姓七望手中曾有邬堡私兵,现多编入府兵,不能再私自用兵,撑起了隋的‘文’。”窦氏拍着李世民的手背,慢条斯理道,“五姓七望与八柱国后裔一样,也多是彼此联姻,不与外人通婚。” “大隋皇室地位稳固,天下已定,恐怕我等手握军权者会让陛下忌惮,由武慢慢转文,或许是一条必走的路。”窦氏微笑道,“唐国公府的宗妇不再与武将联姻,而换成清贵的五姓七望。或许陛下会认可我等忠诚之心。” 窦氏心里确实很高兴。虽然丈夫没有听从自己的谏言,但对皇帝还是有一二分警惕,对唐国公府之后的路也有清醒的认知。 现在天下已定,这天下是杨氏的天下,不再是曾经如部落公举般的北周武勋共有的天下。 隋文帝在位时,就不断削减武勋的力量。 无论是府兵中汉胡兵力混杂,还是让亲王取代原本的北周武勋统领军队,都是隋文帝削弱武勋的表现。 再者天下安定后,能打的仗也不多了。武勋家族还是由武转文,富贵方可长久。 这天下文武大臣本就是相互转化,没有太明显的界限。唐国公府只要与五姓七望联姻,就能顺势借由五姓七望的清名走文路。 李建成在大兴城好友也多是关中郡望子弟,在士族子弟中颇有名声。 李世民翘翘小脚:“那这场婚姻,对我家来说很重要噢。” “是啊。”窦氏听着李世民可可爱爱的语气词,忍不住把李世民抱进怀里揉了揉。 李玄霸往旁边悄悄一动。 窦氏已经不年轻的脸上露出仿佛还是二八少女的调皮微笑,把想躲走的李玄霸一把拉进了怀里,一起揉。 李玄霸有气无力道:“娘,挤着好热。” 窦氏笑道:“娘不热。” 李世民道:“我也不热!” 李玄霸道:“但我热。” 李世民道:“阿玄,你不能不孝。娘和哥哥都不热,你也不热,乖。” 李玄霸:“……” 好想揪掉二哥额头上留的那一撮呆毛,气! …… 知道了与五姓七望联姻的必要性,李世民眼中燃起了斗志的火焰。 李玄霸觉得二哥有病。 又不是你娶妻,你燃什么燃。 但李世民燃了,李玄霸这个双生子也只能被动被李世民点燃。 “说吧,哥,你要做什么?”李玄霸被李世民晃得头昏脑涨,“说完睡觉,困。” 李世民坏笑:“你说我们去郑家,他们肯定会考校咱们的学识,好判断兄长的学识。” 李玄霸立刻猜到了二哥想做什么:“你是让我帮你作弊?” 李世民一本正经道:“什么叫你帮我作弊?是我们俩一起作弊……不对,我们是凭借自己的本事赢过他们,怎么能叫作弊?” 李玄霸虽然不想给李建成撑面子,但“打脸”世家这种事,是个穿越者都喜欢做。 作弊算什么,外挂就不算我们自己的本事吗?我们是凭借自己的本事赢的! “不过我们主动挑衅郑家子弟,恐怕会拉低他们的印象。”李玄霸就燃了一丁点,立刻恢复成不可燃烧物,他打着哈欠道,“快睡吧,别捣乱。好不容易见一次父亲,你想挨父亲的揍吗?” 李世民嘟囔:“耶耶才不会揍我……好吧,不主动挑衅。那如果他们主动挑衅我们呢?” 李玄霸眯着眼睛道:“那就是他们找死。” “嘿嘿。”李世民钻进被窝,“阿玄晚安。” “嗯,晚安……”李玄霸又打了几个哈欠,终于能睡了。 临时找的客栈比较简陋,床上睡不下一个大人两个小孩。 窦氏让仆人在门外走廊打地铺睡觉,自己睡隔壁。 她翻来覆去都不安心,披着衣服来探望两个孩子,看孩子们睡得如何。 然后,她就听到两个熊孩子的“打脸”计划。 窦氏无奈地笑了笑,安心地回房睡觉。 他们还有精神预谋干坏事,看来能睡得挺好。 又是半日,窦氏和两个孩子终于到了荥阳。 李渊早早翘了公务,在城外等着。 马车停下,李渊刚下马,一个小胖墩就冲了过来。 “耶耶!” 李世民一个原地起跳,李渊矮身一接,李世民稳稳地挂在了李渊的脖子上。 “哎哟,耶耶的二郎又重了。”李渊笑着蹭了蹭二儿子的脸。 李世民笑着蹭回去:“我不是重了,是长大了。阿玄也长大了。” 李渊这才看到那个手短腿短,还试图扶母亲下马车的矮小孩童。 李玄霸恭敬拱手:“见过父亲,父亲安好。” “好,很好。”李渊有些尴尬。 这孩子怎么这么客套?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了。 李世民不仅双手吊在李渊脖子上,小短腿也攀在李渊身上,就像是一只树懒一样。 “阿玄快来,也让耶耶抱抱。”树懒李世民热情地招呼李玄霸也来当树懒。 李玄霸退后一步躲在窦氏身后,假装自己怕生:“我就不了。” 李渊看着怯生生的三儿子,又掂了掂怀里的二儿子,心想还是二儿子好。 窦氏把藏在自己身后的李玄霸拉出来,道:“好久不见耶耶,快学二郎,与耶耶好好亲近。错过这次,再见到耶耶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李渊开玩笑道:“夫人这是在怪我?” 窦氏笑道:“我哪敢?” 李玄霸老气横秋道:“好。” 他一步一挪走到李渊身边,然后敷衍地靠在李渊身上。 李渊:“……” 李世民凑到父亲耳边小声道:“阿玄总是特别重面子。每当他重面子的时候,娘娘就会把阿玄抱在怀里使劲揉脑袋。耶耶也来!他的反应会非常好玩。” 说完,他就放开缠住李渊的手脚,示意父亲把他放在地上,赶紧去“欺负”弟弟。 李渊脸上浮现一抹坏笑。 他将李世民放好,然后猛地把李玄霸抱起来,使劲往天空上丢。 李玄霸的眼睛瞪得像个铃铛,愣愣地被李渊丢上去接住,接住又丢上去。 李渊是能连发七十发弓箭的神箭手,臂力惊人,抛个孩子轻而易举。 9. 为母额间帖花钿 [] 窦氏去告诉李世民和李玄霸好好准备,要去郑家做客时,李世民正趴在矮榻上,李玄霸把李世民当靠背盘坐,正一起翻看《晋书》。 他们所看的《晋书》是南朝梁的沈约所编撰。除了《晋书》,李世民还拿了同是沈约编撰的宋、齐、梁三代史书垫着胸口和下巴,好让自己趴得更舒服一些。 对于普通六岁孩童而言,现在读史书还太早了些。 李世民虽已经识得很多字,本也耐不住性子直接啃没有句读的史书。 李玄霸之前和他解说“五姓七望”时,他其实没听太懂。 比如什么“贾南风”啊,“八王之乱”啊,“永嘉之乱”啊,“国史之乱”啊,李世民都没听说过。 李玄霸和他说了“五姓七望”后,他才突然感兴趣,去史书里翻翻魏晋时期世家贵族的灭门史。 李玄霸原本以为自己所说的二哥都听得懂。因为二哥表现得他很懂的模样。 等到了李渊这里,李世民从李渊书房搬了晋、宋、齐、梁四代史书皱眉自学,李玄霸才知道,他这二哥居然还有一个嘴硬逞强的毛病。 你不知道就和我说啊,我给你解释。李玄霸腹诽。 但李世民就不。他要自己翻书学。 李玄霸没有揭穿二哥,和李世民一起看书。 沈约的《晋书》在后世已经失传。传世的《晋书》是许敬宗、房玄龄编撰的版本,人称“魔法晋书”,是一本很好看的玄幻小说集,堪称史书版《搜神记》。 沈约所编的《宋书》也入了“二十四史”,其玄幻程度比“魔法晋书”好一些。 但沈约这个人有个大毛病,他出身吴兴沈氏,南朝又继承了东晋极重门阀的毛病。导致他的《宋书》中有半数都是在为高门士族作传,狂吹海嘘。 比如琅邪王微的传记居然全是王微写给友人的信,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是王微文集。 沈约编撰的《晋书》也有这个毛病。 贞观年间的是“魔法晋书”,沈约的就是“晋书之高门士族传”,能互相补足。他二人想要了解自魏晋后的高门士族,看沈约的书正好。 有了李玄霸事先打的预防针,李世民看着沈约吹嘘高门士族的内容,都是带着批判和看笑话的心态来看,时不时回头和弟弟吐槽。 窦氏进来了,正好听见李世民给李玄霸说“魏晋南北朝乱一次高门士族被屠满门一次,说不定现在他们的后人其实是他们的仇人”这个地狱笑话。 窦氏哭笑不得,上前就给趴着看书的李世民屁股上来了“啪啪”两巴掌。 “别胡说,三日后我们要去郑家做客,你可别说错话了。”窦氏假装生气道,“那些高门大族的后人都有族谱为证,哪能做得假。” 李世民和李玄霸同时露出装乖巧的表情。 窦氏无奈。这时候性格迥异的兄弟二人倒是像双生子了。 “这次做客,郑家的长辈们可能会考校你二人的学问,把《论语》多读几遍。”窦氏道,“还有《千字文》,你们虽早就学过了,但说不准他们会抽背,再复习几遍。” 李世民还没反应过来,李玄霸先脸色一垮。 他没好气道:“我还不知道哪家孩子去做客时,要被主人家考校抽背的。怎么,郑家想通过我和我哥的本事,去推测兄长的本事?” 窦氏微笑着解释道:“嫁人是一辈子的事,他们稍稍重视些也没错。” 虽然窦氏自己心里膈应,但不会这样对儿子们说。 为了自家女儿,“雀屏中选”这种事很正常,郑家只是做得太过。以后荥阳郑氏是唐国公府的亲家,窦氏不希望两个儿子和荥阳郑氏交恶。 再者郑家小娘子嫁进唐国公府后掌管中馈,若自己比丈夫早去世,两个儿子和其新建立的小家庭还得仰仗长嫂。 窦氏嫁人之后,才知道后院能悄悄恶心人的地方有多少。所以她哪怕心里不满,也要向两个儿子说郑家的好话。 若只有李世民在这里,可能就信了。 但李玄霸是不信的。 确实为了自家女儿,打探亲家背景为人,考验女婿才干品行,这都很正常。 可这次自己和二哥是临时决定来的,“考验”却肯定是提前订好的。 也就是说,这群家伙要考验的是自家母亲?! 哪家选女婿的时候不是让女婿“雀屏中选”,而是让亲家母和亲家公去射雀屏?!这不纯纯的侮辱人吗!! 但看着母亲竭力为郑家说好话,李玄霸知道自家大概把这门亲事看得极重,有气也只能憋着。 他瓮声瓮气道:“那如果我和哥太张扬,把郑家的儿子们比得一无是处,会得罪他们吗?” 窦氏微笑:“你俩才几岁?若他们和你们一般计较,那荥阳郑氏可就在五姓七望中抬不起头了。若是他们不考校你们就罢了,若是敢考校,你们就尽管张扬。你们若能把他家子弟全压下,他们还得捏着鼻子为你们扬名。” 李玄霸皱眉:“这么大气?” 李世民老气横秋道:“阿玄,你真笨。这哪是大气?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我们力压郑家子弟的消息瞒不住。他们自然要把我们捧得高高的,才能显示他们输得有道理。我看啊,他们说不定还想捧杀我们,撺掇其他高门士族的子弟来‘围攻’我们兄弟。” 说完,李世民摇摇头,嘴里继续嘀咕“阿玄真笨”“书读得再多也笨”。 李玄霸一口气闷在胸口。 他没有经历过这些豪门争斗,不知道不是很正常吗?才六岁就能和人玩心眼的二哥才是不正常好吗?! “二郎说得有理。”窦氏颔首赞同,“三郎不用担心。” 李世民蹭到窦氏怀里:“娘放心,我和阿玄不会丢娘的脸。” 窦氏把李世民和李玄霸抱进怀里揉了揉:“娘定是放心的。还有,如果他们看你二人很厉害,悄悄遣自家小娘子和你们好,你们可千万别上当。” 李玄霸:“……”看来娘心底也不是没有怨气。 李世民冷哼:“他们瞧不起我们,我也瞧不起他们,才不喜欢郑家的小娘子。” 李玄霸瞥了二哥一眼。 将来唐太宗的后宫里,可是有荥阳郑氏出身的贤妃。为了笼络五姓七望,可由不得你要不要。 不过荥阳郑氏这前倨后恭的模样,之前连唐国公府的宗妇之位都要挑挑拣拣,后来眼巴巴地送女儿入宫当妃嫔伺候人,倒也是分外有趣。 窦氏此次来荥阳穿得很简朴。 为了在郑家撑起唐国公府的面子,窦氏特意让人快马加鞭从唐国公府运新衣首饰来,一两日就能到。 除此之外,她还要置办些有当地特色的首饰衣装、胭脂水粉。李渊的官邸中有一些,窦氏得带着人改一改。 所以窦氏通知了两个儿子好好复习之后,就匆匆离开。 李世民又趴回了书本上:“高门士族的女儿有这么金贵吗?连我们唐国公府都得低声下气?” 李玄霸冷冷道:“不过是待价而沽。” 李世民好奇:“怎么个待价而沽法?” 李玄霸换成心声道:【哥,你知道并嫡吗?前朝有两家高门士族都把女儿送给同一个男人,生儿子争嫡长子的位置。】 李世民脸色一僵:“这也太匪夷所思。” 李玄霸:【高门士族嫁女儿还有一个‘补门第彩礼’的规矩。按照我们这种高门,门当户对的时候向来讲究厚娶厚嫁,嫁女儿的时候不仅会将彩礼充作女儿的嫁妆,还会补上一份差不多的嫁妆。】 李世民点头:“这个我知道。” 李玄霸:【高门大族会开放旁支女婿名额给门第不高,甚至出身商贾的人,让他们付出高额彩礼。高门大族会扣下大部分彩礼,其彩礼和嫁妆的差额,就是‘补门第’的钱。】 这种事在唐初也很普遍,唐太宗专门骂过,所以李玄霸记忆较为深刻。 李世民盘坐起来,挠挠头:“一个要钱,一个要名,也算一拍即合了。” 李玄霸:【不过高门士族的女儿“教养”确实是好。在前朝那么混乱的时代,只有他们还教育女儿三从四德,为夫守贞。就算被夫家休弃,也有许多世家女子以孤老终生为荣。有些女子还会殉节。所以很多人家都希望迎娶高门士族的女儿当当家主母。】 李玄霸露出讥笑的表情。乱世就是贵族也朝不保夕,这时还要教女儿守“规矩”。 李世民歪着头想了想:“听你这么说,他们家女儿的教养的确好。但如果我的女儿也要给夫家守什么贞,我就打她屁股!狠狠地打!” 李玄霸:“……我觉得女儿的屁股是不能打的。”封建时代的局限性就罢了,哥你居然是双标狗! 李世民叉腰:“那就打手板心!” 李玄霸:“你随意……” “哼哼。”李世民得意洋洋地哼哼了两声,也不知道他得意什么。 得意完后,李世民就拉着李玄霸准备“作弊”。 能作弊为什么要和他们公平战斗?你看哪个带兵打仗的将军要和敌军公平战斗? 李世民小小年纪就运用上了兵法。 李玄霸也没有欺负小孩子的愧疚。 先撩先贱,古今真理! …… 三日后,盛装打扮的窦氏,带着同样穿金戴银珠宝架子李世民和李玄霸,前去拜访荥阳郑氏的祖宅。 在打扮时,窦氏和李渊出现了分歧。 李渊本来想让窦氏尽可能地贴近士族的穿衣风格。 窦氏反对道:“郎君,若论汉族士人的风雅,谁能比得过汉族世家?我若模仿她们穿戴,最后只会落得画虎不成反类犬。我们唐国公府乃是皇亲国戚,就该拿出皇室的气度。女人打扮的事,请郎君听我的。” 窦氏都说“女人打扮的事”了,李渊便只能听窦氏的。 李世民围着盛装打扮的母亲蹦蹦跳跳:“这还是我的娘娘吗?是神仙菩萨娘娘!” 窦氏抿嘴笑:“是,是二郎和三郎的神仙菩萨娘娘。” 李玄霸也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他出生这么多年,母亲就是被皇后召进宫里的时候都没有穿戴如此华丽。 比如那支垂着剔透红宝石珠子的镶彩宝凤簪,在阳光下反射的光芒都让他有些眼花了。 窦氏见李玄霸注意到她头上的流苏凤簪。她微笑着扶了一下凤簪,脸上露出怀念的神色:“这是舅父舅母送给我的嫁妆,用来应付郑氏足够了。” 李渊原本看着盛装打扮后风姿绰约的夫人眼神都直了,听了窦氏这句话后,他立刻皱眉道:“夫人,不是说好了不要再提他们?” 窦氏立刻垂眸道:“只是顺口和二郎三郎说一下凤簪来历,一时说漏了嘴,以后会注意。” 李渊加重语气道:“一定要注意。” 窦氏道:“是,郎君安心。” 李世民不明白为何父亲要训斥母亲,正想询问,被李玄霸拉住手。 李玄霸:【外祖母是北周襄阳长公主,娘的舅父舅母,就是北周武帝和武德皇后。】 李世民眨了眨眼睛,神色未变,仿佛没听到李玄霸的话似的,只是捏了一下李玄霸拉着他的手,表示自己听到了。 李玄霸在心底叹了口气。 母亲自幼被北周武帝宇文邕接在宫里教养,比所有外甥都得宠。宇文邕暴毙北征路上时,母亲悲伤至极,仿若失去了亲生父亲。 后来隋文帝篡北周,并杀掉了宇文家族所有直系男丁,母亲哭泣“恨我不为男,以救舅氏之难”。 这话现在应该还未传出来,应是唐朝建立后才从窦家人或者李渊口中传出的。 其实李玄霸猜测,外公外婆和舅舅的去世,也和隋文帝有关系。 虽然窦氏还有娘家,但这娘家是指“窦氏”一族。 窦氏如今仍旧还是名门望族,在隋朝从中央到地方都任大官,十分显赫。但窦氏的父母兄弟,已经全部去世。 窦氏的长兄窦文殊在北周伐齐时战死,三兄窦照在隋代北周前去世,暂且不提。 窦氏的父亲窦毅在隋朝虽拜定州总管,隋文帝常常说非常信任窦毅,但窦毅在隋文帝篡北周的第二年就故去了。 襄阳长公主也同年去世。 而在他们去世的前一年,隋朝刚改朝换代,外祖父和外祖母就急匆匆让才十一二岁的母亲和父亲完婚。 更巧的是,窦氏仅剩的兄弟窦招贤刚袭了神武公没多久,也突然病逝。 北周武帝的遗孀武德皇后,也与李玄霸的外公外婆同卒于开皇二年。 北周的武德皇后是突厥可汗的女儿,曾被北周武帝冷落。窦氏劝说舅父厚待舅母,以安突厥的心。北周武帝听从了外甥女的谏言,才对武德皇后友善。武德皇后十分感激和喜爱窦氏。她与北周武帝并无子女,便把窦氏视作亲女,窦氏也和舅母很是亲近。 虽说没证据是隋文帝下手,或许他们都是因为隋文帝屠戮宇文皇室满门,惊惧得病而亡。但李玄霸站在后世人的角度阴谋论来看,惊惧而亡,也算一种逼死吧? 武德皇后身为当时还没分裂的突厥可汗的女儿,嫁妆极其丰厚,全是从现在还未畅通的丝绸之路彼端运来的珠宝香料兽皮。 武德皇后将自己所有的嫁妆都留给了窦氏。 隋文帝和独孤皇后没有对武德皇后的嫁妆伸手,还大方地给窦氏多添了些。 所以窦氏虽然没有亲近的同辈长辈了,但嫁妆之丰厚,连公主都不能比。 世人原本嘲笑李渊雀屏中选,却娶了一个孤女。 待看到窦氏的嫁妆,窦家又出面为窦氏撑腰,直言一族皆为窦氏娘家,世人这才从嘲笑转成羡慕。 李玄霸觉得,如果外公外婆和舅舅们还在的话,或许他们见到母亲 10. 不如玩个小游戏 [] 李世民和李玄霸是一对同卵双胞胎,他们二人的长相应该是一模一样。 但无奈李世民身强体壮,李玄霸自幼病弱,所以李世民包括五官在内,都比李玄霸大上一圈。 再者李世民脸上总带着开朗的笑容,眼眸大而明亮;李玄霸平时眼睛总是微眯着,嘴也紧紧抿着,李世民老说他“阿玄不是发呆就是犯困”。 这太过明显的气质和身材差别,导致两人站在一起时,如果不特意去观察他们二人的五官,竟然难以发现他们居然是一对双生子。 郑家女眷仔细观察后,才开始感叹神奇,言语间终于透出了些许羡慕。 双生子这样的祥瑞太重,可不是一般人家能消受得起的。唐国公夫人真是富重之人,令人艳羡。 窦氏见众人将注意力转移到一双孩子身上,微微抿嘴一笑,不再提衣衫配饰之类的事,只不断夸李世民和李玄霸。 李世民竖起耳朵,听母亲把他和阿玄以前做的调皮事一件一件挑出来闲聊,脸上表情越发得意。 李玄霸无奈:【哥,娘这是在嘲笑我们二人以前调皮,你有什么好得意?】 李世民瞥了李玄霸一眼,继续得意。 就是很得意,你不服,你也得意啊。 李玄霸继续在心里叨叨:【好无聊,好困,好累,她们就这样让我们两个小短腿走着去内院?】 李世民停下脚步。 窦氏疑惑:“怎么了,二郎?” 李世民走到李玄霸身前,蹲下道:“上来。” 李玄霸本来想说不用,扫见周围人好奇的神色,便顺势趴在了二哥的背上。 李世民站起身,颠了颠背上的弟弟:“唉,阿玄,你该多吃些,怎么还是这么轻。娘,我们继续走吧。” 窦氏焦急道:“三郎累了?怎么不和娘说?” 李世民笑道:“阿玄不是累了,就是犯懒。这么多外人在,若让娘或者奴仆抱着阿玄走,那太不礼貌了。我也是小孩,诸位长辈应该不会计较我爱护阿玄。” 李玄霸道:“马车上颠簸太久,我年幼,实在是腿疼,各位恕罪。” 说完,他十分坦然地靠在二哥背上打瞌睡。 郑家宗妇脸上闪过一丝尴尬。 去内院的路其实没有这么远。只是她之前与郎君和长辈商议,要让唐国公夫人看看荥阳郑氏祖宅的底蕴,所以绕了些远路,让唐国公夫人把祖宅中最漂亮的几个园子逛一逛。 这其实是好意。 郑家迎接其他客人时也会稍稍绕一绕,让客人观赏郑家祖宅的美景。 客人一般都会对沿路美景赞不绝口,有些有才华的人还会留下墨宝,然后郑家人将墨宝悬挂在亭台阁楼上,又能成为下一个客人眼中的美景。 郑家宗妇领着女眷簇拥着唐国公夫人逛园子,沿路指指点点,这个楼阁有谁题诗题字,这丛花木又有怎样的雅事流传,既展现了郑家的底蕴,也拉近了和唐国公夫人的距离,应该是两全的事。 但现在李玄霸和李世民这一番做法,却似乎责怪郑家待客不周——唐国公夫人带着两个幼子来做客,之前在马车上已经颠簸了一个多时辰,你还带着人绕远路,看,人家孩子都走不动了。 窦氏原本以为进来的门和要赴宴的地方真的就这么远。 她毕竟是在皇宫里长大,出嫁后因隋文帝和独孤皇后喜爱李渊的缘故,她也常常入宫讨好独孤皇后,从小到大所见的皇家园林十分雄伟,所以还真没发现郑家女眷正带着她绕远路。 待看到郑家宗妇眼底尴尬的神色时,她念头一转,才发觉了郑家人的心思。 窦氏没拆穿郑家宗妇,而是低着头对李玄霸道歉:“是娘没注意到。还是让娘来抱吧。你二人年幼,不会有人责怪你们。” 李世民摇头:“娘的力气还不如我,走啦走啦。” 李世民背着李玄霸蹦跳了一下,还围着窦氏跑了一圈:“看,我背着弟弟也速度飞快。娘,别担心。” 李玄霸懒洋洋道:“娘,就让哥背我吧。若娘来抱我,我肯定会不好意思,就只能自己走路了。” 窦氏被逗笑了。 她对郑家宗妇道:“我两个孩子顽劣,让你们见笑了。” 郑家宗妇赶紧道:“二郎友悌幼弟,怎能叫顽劣?” 她赶紧换了一条近路。 郑家是结亲,不是结仇。虽然嫁女前要把架子端高一些,但私下还是要安抚好亲家的情绪。 加快脚步时,郑家宗妇忍不住多看了李世民和李玄霸几眼。 她有些狐疑,这两个孩子是真的累了,还是不满自己在绕路?或者是想在郑家刷友悌的名声? 李世民没有自我吹嘘,他的身体确实强壮。又走了小半炷香的时间,来到一处石榴林前时,李世民还能蹦蹦跳跳,丝毫没感觉到累。 此时初夏,正是石榴花开时节。 绿枝红花,环绕着一汪有活水注入的池塘。一座白玉桥横跨潺潺流水之上,通向一处位于池塘正中间的高台。 高台已经被绢丝帷幕环绕,里面影影绰绰,看不清有多少人影,只有丝竹乐声隐隐传来。 窦氏一看池中高台上用作帷幕的薄绢,心头陡然一紧又一松。 之前李渊专门拿着江南产的绢,想为李世民和李玄霸赶做两个罩衣。 李渊炫耀,这绢千金难买,他还是托人才拿到。去郑家做客,正好给两个孩子做遮阳避蚊的罩衣。 但窦氏认为,高门士族彼此同气连枝。北方高门世家也有许多旁支在南方。自己认为江南稀罕的事物,说不定高门士族随手可得。 所以李世民和李玄霸现在身上衣物,也都是宫廷御赐布料。不说布料质量如何,布料上的花纹只有宫中能用,以彰显其御赐的来历。 果然,郑氏豪富,就算唐国公府也难以匹敌。 若是两个孩子做罩衣的布料,正好是郑家用来罩台子的布料,那真是没脸了。 郑家不知道李渊托人去江南拿了些南方流行的绢布,这只是巧合而已。 “唐国公夫人喜欢这些帐子?”郑家宗妇殷勤道,“这是江南现在正流行的碧罗纱,十分轻薄,是江南高门士族如今最爱的糊窗户的料子。” 糊窗户的料子……窦氏神色未动,道:“确实喜欢。二郎三郎不耐暑热,窗户又要避光又要透气,选了许多绢布都不合意。不愧是江南水乡,若要隔闷热,糊窗户的料子还是得去江南找啊。” 郑家宗妇点头:“是这个理。” 李世民不满道:“娘,是三郎不耐暑热,不是我。” 李玄霸没好气道:“行,你耐暑热,下次睡觉别把我当竹枕。” 李世民道:“那可不行。我不是把你当竹枕,是你体温太凉,哥哥替你暖手脚。” 见两个孩子丝毫不怕生,竟在这么多陌生人面前你一言我一语地争执起来,众人皆忍俊不禁。 窦氏捏着帕子掩嘴笑道:“行,下次娘给二郎一个竹枕,给三郎一个暖炉,让你们分开睡。” 李玄霸:“好。” 李世民:“绝不!我要保护阿玄!” 李世民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回头看着背上的弟弟:“阿玄!” 别说窦氏忍不住了,其他女眷皆笑得花枝乱颤。 李世民疑惑。笑什么笑?这有什么好笑? 听着这里的笑声,一位老夫人拄着拐杖从帘子中走出来。 “哎哟我瞧瞧,这是哪里的菩萨和神仙童子来了?”老夫人笑道。 窦氏因有诰命在身,没有福身下拜,只双手交握胸前,叉手一礼:“崔老夫人可别笑话我了。” 李玄霸拍了拍二哥的后脑勺,让李世民把他放下来。 兄弟二人拱手长揖行礼。 “好孩子,都是好孩子。”崔老夫人笑着亲自弯腰把两个孩子扶起来,“阿婆这里没什么好东西,送你们两个长命锁玩。” 两个美貌丫鬟端着托盘上前,托盘上是两个用红绳系着的一模一样金镶玉长命锁。 崔老夫人取下长命锁,递给李世民和李玄霸。 李玄霸习惯性地把自己手中的长命锁挂李世民脖子上。 李世民道:“阿玄,你做什么?” 李玄霸道:“哦,就顺手……给我。” 李玄霸抢了李世民手中的长命锁,挂在了自己脖子上。 两个孩子这小动作,看得崔老夫人笑得合不拢嘴。 “夫人的孩子如此友爱,真是令人羡慕。”崔老夫人笑道。 窦氏没有谦虚,她微笑应道:“有这样的孩子,我也认为此生很是幸运。” 崔老夫人引着窦氏和两个孩子进入帷幕中。 帷幕中俱是年老的妇人和未束发的孩童,除了几个还未束发的男童之外,没有其他异性。 窦氏先将视线扫过几个行礼的女童,然后笑着让仆从也端来匣子,无论男女,赠送之物皆是镶嵌彩宝的佛牌,让孩子们自己挑选。 “都是开过光的,讨个吉利而已。”窦氏笑道。 但郑家的孩子都未动。 直到崔老夫人对他们点头,才有最年长的孩子接过匣子。看样子,是要私下分配。 崔老夫人笑道:“孩子们都活泼,恐怕是不耐烦和我们这些长辈相处。” 她对最年长的孩子道:“玄毅,你带唐国公府的二郎和三郎,到林中玩吧。” 众人都还未取字,所以以名称呼。 窦氏介绍了李世民和李玄霸的名字。 当听到李玄霸的名字时,众人纷纷侧目。 李玄霸:【迟早拔了他的氧气管。】 李世民疑惑地看向李玄霸。 李玄霸:【没什么,自言自语。】 李玄霸说的自然是李渊。 显然自己在出生的时候,李渊看着病病恹恹的李玄霸,就没想过能养活,所以取名特别敷衍。 看看老大老二,“建成”是希望守住家业,“世民”是希望儿子将来济世救民,都是好寓意。 老四原名李劼,“劼”是谨慎的意思,现在叫李元吉;老五原名李稚诠,“诠”是明事理的意思,现在叫李智云。 而自己呢?“玄”的意思是排名第三,“霸”……那真是霸气十足呢。 排名第三的小霸王是吧?!还不如叫李玄呢!! 李玄霸曾经试图求李渊改名。但这个时代的人都很迷信。李渊见李玄霸居然没夭折,坚信自己的名字取得好,说永远不会给李玄霸改名。 李玄霸每次报名字的时候,都会引来别人侧目。 习惯了,习惯了。 就等着拔氧气管了。 李玄霸神色岿然不动,像是没看到周围人蕴含着笑意的眼神似的。 他这样坦然,倒让那些心里笑话他名字的人有些尴尬了,纷纷收回视线。 崔老夫人在心中点了下头。这个孩子虽身体看上去弱了些,但很是沉稳,唐国公府的家教不错。 窦氏留在高台中与其他女眷闲聊,顺带接受考验。 李世民和李玄霸手牵手跟着郑玄毅等郑家男童离开,顺带接受考验。 郑玄毅约十一二岁,一副家中兄长做派,将一众弟弟和李世民、李玄霸引到了石榴林中一处凉亭里。 凉亭里也缠着帷幕,里面放着冰块和书案、书架。 书案上有笔墨纸砚,书架上各种书籍琳琅满目。 李世民和李玄霸对视一眼。啧,准备真是充分。 入座后,那些绷着脸的郑家男童精神松懈了不少。有的人干脆直接抱起了瓜果啃了起来,非常没有礼貌,和刚才在长辈面前判若两人。 郑玄毅用眼神训斥,但没人理睬他。 他只能拱手道:“弟弟们被惯坏了。” 李世民和李玄霸点头,随意找了一处坐下。 “五兄,磨磨蹭蹭干什么?赶紧结束,我还想回去休息。”一郑家孩童不满道。 郑玄毅瞪了那人一眼,道:“十二郎,有客人在,注意礼仪。” 世家大族的子弟排行是同辈通排,郑玄毅虽是父母长子,但在家称郑五郎。 郑十二郎叹气,对李世民和李玄霸拱手:“二公子,三公子……” 李世民道:“叫我和阿玄李二郎、李三郎便是。” 郑十二郎立刻改口:“李二郎,李三郎,你们也嫌无趣对不对?我们要不要来比一比学问?再拿些钱财出来当彩头。” 郑玄毅高声:“十二郎,你!……” 李世民打断道:“确实有些无趣。你说如何考校?” 郑玄毅不断作揖道歉:“十二郎顽劣,请李二郎别放在心上。我们吃些瓜果,看些书,随意聊聊可好?若是喜欢写字作画,那里也有纸墨。” 李玄霸:【这一唱一和的可真好听。说是玩耍,这里一个玩具都没有,难道真把我们赶到这里读书?】 李世民小幅度点头。就是就是。要做什么就做,遮遮掩掩,真不痛快。 李玄霸语气平静,语速缓慢道:“说比一比,火气太大了。不如玩些文字的游戏,诸位看如何?比如……” 李玄霸随手抽出一卷论语:“以我们年龄,大多只是蒙童,恐怕只有郑五郎你书读得稍多。” 郑玄毅闻弦知雅意:“李三郎的意思是,玩《千字文》之类的文字接龙?” 李玄霸摇头:“那多没意思。我的意思是,我们谁读了什么书,自己兄弟肯定是清楚的。我们李家和你们郑家各出一人背诵,再出一人在书架上取背诵者熟背的书籍,由持书者给背书者出题。” 李玄霸对着众人笑了笑:“自家兄弟出题考自家兄弟,这就是玩耍了,是吧?” 郑玄毅见李玄霸这表情,就知道李家人应该已经猜到了自家的想法。 他颇有些不好意思道:“确实是玩耍。” 长辈有长辈的考量,他也有他的考量。 将来自己会出仕。唐国公府的两位公子是皇帝的表侄,将来仕途肯定很顺利。以后大家同朝为官,不宜弄得太尴尬。 其实原本不会这么麻烦,是家中选出的小娘子的父亲不乐意将女儿嫁给唐国公府,才多加了些内容,要看看唐国公府的诚意。 郑家现在少有身居高位的有实职之人。郑继伯叔父身居刺史之位,认为自己的女儿嫁作王妃都足够。且女儿年幼, 11. 车轮战对文抄公 [] 窦氏等女眷赶来的时候,第二场擂台赛已经开始。 李世民和李玄霸假惺惺地询问郑家的大郎、二郎、三郎、四郎要不要换一下攻守。 这四位已经拜得名师的少年郎脸气得通红。 这攻擂还没有攻下来,怎么能攻守易型?这不是说书先生口中的“先让你三招”吗? 郑家四个郎君都比李世民和李玄霸年长十岁以上,郑家大郎甚至都已经及冠,还被两个六岁孩童让三招,这说出去还做不做人了? 郑大郎沉着脸说不用,然后取来《易经》,要与两个顽童斗一斗。 名门大族延续东汉的习惯,治经时都会主修一门,称“师传”或“家传”。郑家这四个兄弟主修的都是《易经》。 郑大郎听了这攻擂守擂的规矩,就知道这两个六岁孩童只是在规则上欺负人。 他家弟弟,背文章背诗歌都是没问题的。但这二人却一开始不把规矩说明白,待比赛开始之后,才告诉他们不是从某个章节或者某篇文章截取背诵,而是连整本书的文章、诗歌顺序都得背下。 这两个顽童肯定是有备而来,专门背诵了一整本书,就等着坑人! 显然,郑家此辈排行前四的堂兄弟前来救场时,请援军的人并没有说的太清楚。 《易经》的前后连续性很高。郑家这四个兄弟和弟弟们不一样,不是靠死记硬背,所以他们能轻松地记起上下文。 最先出场的自然是郑四郎。 以郑四郎的年龄,就已经有些欺负人了。若是及冠的郑大郎非被逼下场,郑家就算赢了,脸面上也不好看。 虽然他们现在脸面已经很不好看。 你来我往几回后,李世民和李玄霸对视一眼,李玄霸笑着换了一本书。 郑四郎警惕:“不问《易》了?” 李世民坏笑道:“我们最初问的也不是《易》,已经换了好几本书了。兄长大概是已经把《易》已经通背,那再问下去也没意思。阿玄,我们逼他换书!” 李玄霸忍笑:“好。哥,‘初九,潜龙,勿用’,一口气背完吧。” 李世民背着手,摇头晃脑,开口便背。 《易经》全文有六千七百字,一口气背完需要近半小时的时间。 围观的众人,居然生生等了李世民半个小时! 这期间,连崔老夫人都没有想起让下人端来坐具让她们坐下休息! 李玄霸慢悠悠地翻动书页,只在每篇开头给二哥提示一下。 李世民的记忆力本就非常惊人,虽说还不到过目不忘的地步,但看个几遍就能记得七七八八。 两人来郑家前,已经提前得知郑家此辈主修的是《易经》。 他们做的准备除了通读四书五经,好让作弊变得更容易之外,还通背了《易经》。 李世民和李玄霸本也不是奔着打郑家的脸而来。 如果郑家人和和气气,直接和李世民、李玄霸一起讨论《易经》或者其他儒家经典,他们也会客客气气。 但无论是一开始的绕路,还是后面窦氏送佛牌时郑家子弟冷淡的眼神,都让他们心头窝火。 就这样他们还能忍。等到了这处亭子他们就忍不了。 那群郑家子弟居然连个自我介绍都没有,各自在一旁玩了起来,只郑五郎和郑十二郎一唱一和要考校他们。 李世民和李玄霸无论在京中哪户贵族人家做客,也从未受过如此轻慢对待。 就算是寻常人家,主人也该先向客人自我介绍,然后认真接待吧? 看看郑家的小郎们做了什么?这亭子的瓜果客人还没开始吃,他们倒是自己抓起来啃了。 别说李世民,就是从史书中看过无数次世家子弟倨傲记载的李玄霸,心头的小火苗都不断往上蹿。 这场比试其实在郑家小郎先输了几人后,也可以及时停下,握手言和。 但郑家小郎显然很有脾气,愣是要用车轮战,还临时打了补丁。 他们的补丁是,自己这十几人每个人选的书不重复,所以李世民和李玄霸在对战他们的时候,所选的书也不能重复。 十几个人对两个人,打了小的还来了大的,李世民的嗓子都哑了。 当李世民吐出最后一个字,李玄霸把水杯递到李世民嘴边,李世民咕噜咕噜一饮而尽,声音嘶哑道:“继续!”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窦氏红着眼眶道,“十几个人欺负我家二郎和三郎两个不到七岁的孩童?!” 郑家众人一愣。 郑家十几个小郎这才像是意识到对方只有两人,两人都还不到七岁似的,心中略有些尴尬了。 不过尴尬之余,他们更多的是恼羞成怒。 因为输的是他们!丢脸的是他们!怎么还像是他们在欺负人似的! “国公夫人真是说笑了,这一看就是弟弟们正在玩耍。文人之间文斗,怎么能叫欺负?”郑大郎开口,没憋住心头的火气。 这两兄弟怎么回事?什么叫逼我们换书?因为你们能通背《易经》,就能赢了吗? 现在是李二郎和李三郎把郑家同辈所有人的面子踩在脚下,如果他不能胜出,岂不是整个郑家同辈全部成了李二郎和李三郎扬名的踏脚石?! “伯婆何不带国公夫人赏花游湖?”郑大郎强硬道,“此处有我接待。内妇不该在外男处久待。” 窦氏见郑大郎居然如此无礼,不由一愣。 她更没想到的是,崔老夫人被郑大郎这么一说,还真来拉她的手,劝说道:“大郎说得有理,他们读书人文斗,正玩到兴头上,我们去他处玩。” 窦氏不解地来回打量郑家大郎,和在郑家大郎面前唯唯诺诺的众女眷。 这些女眷还都是长辈,她们却对一个刚及冠的晚辈如此弱势。 是郑大郎非常出色吗? 那也不应该啊。 窦氏这时候模糊地意识到,郑氏的家风,或许并不像她想象中的那样美好。 窦氏深吸一口气,道:“二郎,三郎,娘乏了,我们回家。” 就算被丈夫骂,她也不能再让孩子继续被欺负了。二郎声音都沙哑了! 李世民倔强摇头:“娘,正玩在兴头上,继续玩下去,咳咳……” 他摸着喉咙,有些疼了。 郑大郎敏锐地察觉了事情的违和处。 李二郎嗓子都哑了,为何李三郎仍旧让李二郎背书,自己袖手旁观? 难道有过人记忆力的只有李二郎?或者李二郎和李三郎有什么作弊的方式,但只能让李三郎来背书? 郑大郎想起他在市井看到的把戏人。有把戏人会“双簧”“腹语”,还能猜出同伴手中的图画模样。 那些把戏人肯定不是有什么真本事,不过是提前训练了一些暗号而已。 郑大郎问道:“李二郎,你的嗓子既然不舒服,为何不和李三郎换一换?” 李世民皱眉:“你这是何意?因赢不了我,就要找我弟弟麻烦?” 他家阿玄其实还真是过目不忘,但若背书过多,极其耗费精力。若不是阿玄身体差,哪用自己当着应声的人? 见李世民如此剧烈的情绪反应,郑大郎自以为得计。 不过他为防李世民和李玄霸真的是过目不忘的神童,便道:“已经背了这么久的书,死记硬背也算不得什么学问。不如作一二诗歌,这才算是文斗的雅致。” 郑大郎这样说后,因李世民抢着背完一整本《易经》,心里正窝火的郑四郎立刻应和:“只背些文字,算什么本事?” 一些郑家小郎本来被压制了,面子上就过不去,见有人撑腰,纷纷赞同:“就是就是。” 但也有几个郑家小郎觉得此事不能如此说。 或许死记硬背些文字不算什么,但他们连死记硬背文字都输了啊,还是十几个人轮番车轮战,把人的声音都背哑了。 但长幼有序,郑大郎替他们出头,他们也只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默默地把脖子一缩。 只郑玄毅悄悄离开了人群,猫着腰借着一棵棵海棠树的遮挡,去找父亲搬救兵。 他可还记得郑家是要和唐国公府结亲,而不是结仇的! “只背些文字确实算不上什么本事,可你的弟弟们都输给了我家二郎三郎,岂不是说他们更没本事。”窦氏走到李二郎和李三郎面前,心疼地摸了摸李二郎的脸,出言讥讽,“你一个已经及冠的人,和两个不到七岁孩童斗诗,无论输赢,不都很丢脸吗?” 郑大郎皱眉,不悦地看着窦氏。 他还是第一次在说话时,被一妇道人家抢白。若是家里人,他已经出言嘲讽了。但家里人要和唐国公府结亲,他不好得罪对方女眷。 但他决定回去和长辈说一说。唐国公府的规矩实在是不好,一女眷居然出现在外男面前,脸上没有丝毫遮掩。自己都已经出言提醒,让她离开,她居然还不肯走。 家中小娘子嫁给这样的人家,真是可怜。 “我不与妇人争辩。”郑大郎冷冷道,“李三郎,你若友悌,理应替兄文斗。还是说,你们兄弟二人,只有兄长有些本事?” 李玄霸叹气,正想答应,被李世民拦在身后。 李世民嘲讽道:“你们十几个人文斗我和阿玄两人,中途我和阿玄多次喊停你们都不肯。我身体如此强壮都有些撑不住,阿玄身体弱,岂不是被你们生生斗晕过去?你一个及冠的成年人逼迫刚上蒙学的幼童,还很理直气壮了?” 郑大郎不被李世民的“歪理”动摇,平静道:“我的弟弟们的玉佩可还在你手中,明明是你们先辱我郑家,现在倒是用起你们是幼童的借口了?” 李世民道:“我们先辱?是谁把我和阿玄带到这里考校?是谁连自我介绍都没有就先说比一比?是谁十几个人不停地来与我二人争斗,连我喝的水还是阿玄亲自去烧的?是谁小的输了找来大的,连已经及冠的人都找来了?” “这样吧,把今日之事传出去,让人看看是我们唐国公府无理,还是你们荥阳郑氏无理?”李玄霸听着二哥的声音,声音也 12. 借郑家名扬天下 《李世民为弟弟剧透头疼中》全本免费阅读 “好!”中年男人夸赞道,然后用严厉的视线扫视在场的郑家小郎。 郑家大郎接触到那人的视线,赶紧低下头。 郑玄毅跟在父亲郑仁基身后,擦了擦额头上因奔跑而冒出来的汗珠。 郑仁基心中满是怒火。 荥阳郑氏身为“郡望”,在地方上相当有实力。 不仅在荥阳,郑氏几乎每个支脉的小房都有人出仕地方官,从县令到太守不等。 但郑氏在朝堂中,已经好些年没有人能身居高位了。 本来荥阳郑氏在隋文帝取代北周时立下了大功劳。当时荥阳郑氏在朝堂的代言人是郑译,曾与隋文帝杨坚一同求学。这关系应该很稳固。 但隋文帝竟然以郑译品德不端为借口,多次磋磨和打压郑译,以及郑译背后的荥阳郑氏。荥阳郑氏气得牙痒痒,却无可奈何。 虽然郑译快死的时候,隋文帝恢复了郑译的爵位和官职,给了郑译死后殊荣。但郑家就被排挤出朝堂中枢,一直没机会回去。 郑仁基其父死后,郑仁基这一脉也游离于朝堂中枢之外。郑仁基的长兄郑乾意一直在边陲防备突厥,难以回到中原。郑仁基本人靠着家族荫蔽,担任从六品上的通事舍人。 通事舍人掌承旨传宣之事,多由名流担任。郑仁基便是在此职位上结识了李渊。李渊和荥阳郑氏的联姻也是他牵的线。 当今皇帝兴建东都洛阳,郑仁基到处找关系,想为长兄谋取轘辕府鹰扬郎将一职。 轘辕府鹰扬郎将拱卫东都,虽品阶上与长兄目前相差不离,但终于可以回到中原繁华地方,不在边塞吃风沙。 如今皇帝的亲兄弟死的死,幽禁的幽禁,同辈近亲仅有表兄李渊一人。虽然李渊现在还未在朝中任高职,但以隋朝皇帝提防亲族但又任人唯亲的矛盾性格,李渊这个皇帝唯一的表兄肯定会受皇帝信任重用。 再加上皇帝自诩孝顺,朝野上下越是传他弑父的谣言,他就会表现得越尊重长辈。 独孤老夫人是皇帝唯一活着的近亲长辈。虽说她不常向皇帝讨要什么,但正因如此,她如果帮郑乾意向皇帝美言几句,轘辕府鹰扬郎的位置就稳了。 若不是郑乾意和郑仁基兄弟二人没有合适的女儿,早就自己上了,哪还会便宜族人? 郑仁基看着郑家小郎们,心头既窝火又失望。 荥阳郑氏这一代稍稍有能耐的人都在外地做官。他们所看重的子嗣基本都带在身边教导。留在荥阳祖宅的孩子要么年幼,要么没太上心,要么是地位不高的旁支。 这些小辈难道是在荥阳祖宅待太久,真以为自己是什么土皇帝,看不起唐国公府这种勋贵人家? 还是说,他们原本没想过太过失礼,只是自诩才高,却输给了两个六岁神童,脾气上头,所以失了分寸? 可能都有吧。 郑仁基瞥了一眼儿子。 郑玄毅把脖子缩得更紧。 郑仁基听闻家中想要试探一下唐国公府两个嫡次子的才华和性格,以推测唐国公府这个宗妇好不好当,立刻推荐自己儿子去“领导”这件事。 他就怕这群被郑家名声惯坏了的郑家小郎们轻视李家二郎、三郎。 没想到自己儿子这么没用! 幸亏儿子还记得自己的叮嘱,及时把自己找了来,不然还不知道怎么收场。 “早听闻唐国公府二位公子神童之名传遍大兴城,李公与我喝酒时常常炫耀。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郑仁基带着慈祥的微笑,先夸赞了李家二郎和三郎,又对窦氏拱手道,“窦夫人,今日失礼了。” 郑仁基曾来唐国公府做客,窦氏知道他是自家丈夫的友人,便给了他一个面子,平静道:“见过郑舍人。二郎、三郎,郑舍人是你们父亲的友人,该叫一声叔父。” 李世民和李玄霸拱手:“郑叔父。” 郑仁基见窦氏似乎没有生气,松了一口气,道:“郑家诗书传家,刚会说话便开始读书识字,小辈们个个自恃才高。在荥阳这地,他们也确实没有敌手。乍一见能匹敌他们之人,就热血上头,没了分寸。唉,他们父辈都在外地做官,只带了已经求学的子嗣在身边。家中只有妇道人家,太过纵容他们了。” 郑仁基说完,又瞪了众小郎一眼:“你们以为是兄弟之间玩闹吗?三人行必有我师,哪怕是小自己许多岁的孩童,也可能值得自己学习的地方。所以你们自己家人关起门来文斗,同辈之间只看才华,不看年龄。但这是客人!你们想传出郑家用十几人和两个六七岁孩童文斗,其中一人还已经及冠的传闻?!” 郑仁基出现时,一众如斗鸡般的郑家小郎,那脖子上张扬的羽毛已经缩了回去。 听了郑仁基的训斥,他们连连拱手向李世民和李玄霸道歉。 郑大郎也不例外。 他连连向李世民和李玄霸拱手:“是我之错。我本该劝阻族弟,但一看到族弟难过,就不由失去了理智。” 与郑大郎同来的郑家二郎、三郎、四郎也道:“友悌虽重要,但慢待客人却失了礼数,我们顾此失彼,实属该罚。” 窦氏的表情仍旧很平静,李世民的表情有些懵。 他不明白,刚刚还剑拔弩张呢,现在情况怎么突然马车调头,拐弯急得马车厢都快飞了出去。 遇事不懂找阿玄。李世民立刻用眼神询问李玄霸。 李玄霸:【这位郑叔父在打圆场,虽是给我们道歉,也是给已经严重失礼的郑家小郎们台阶下。这说明这位郑叔父应该是支持郑家和我家结亲的人。别说话,安静听着就成。】 李世民不敢置信! 都到这份上了,郑家和自己家还要结亲?! 他看向母亲。 窦氏已经恢复了之前雍容的笑意:“能让文名驰骋天下的荥阳郑氏子弟忽视年龄,一同与之文斗,虽然我心疼二郎三郎,但也觉自豪,竟然气不起来了。二郎,三郎,还不快谢谢叔父夸奖?” 李世民仍旧不满,瘪嘴不肯照做。 李玄霸:【听娘的,别犟。】 李世民深吸一口气,把心中郁闷压下,与李玄霸再次异口同声,动作一致地作揖:“谢叔父夸奖。” 郑大郎的脸色很不好看。这两人真的要踩着自己扬名了?! 他虽不满,但在郑家不能忤逆长辈,否则会被家法。他也只能将不满压在心底,准备私下给父亲写信抱怨。 窦氏道:“你们还得谢谢郑家小郎们,是他们给了你二人证明自己才华的机会。快谢过众位兄长。” 李世民和李玄霸作揖:“谢谢诸位郑家兄长。” 这次郑玄毅没有辜负父亲的希望,他立刻还礼:“不敢不敢,是我们失礼了。” 有郑玄毅带头,其他郑家小郎也被带着还礼,再次道歉。 窦氏道:“好了,把玉佩还回去吧。玩耍归玩耍,拿别人财物就不对了。哪怕是他人先起的头,你们也不能令自己的品德偏移。” 李世民:“!!”什么!我凭本事赢的玉佩,凭什么要还?! 李玄霸:【听娘的。】 李世民委屈地把反驳的话吞下,与李玄霸亲手将玉佩挨个还回去。 一个个的还,一个个的行礼。 郑家小郎只得再次一个个向李世民和李玄霸道歉。 李玄霸:【累。】 李世民:【啊!!!!!】 李玄霸:【哈哈哈哈哈。】 李玄霸没忍住,被二哥那声突破天际的“啊”逗笑了。 所有人都将视线落在了他身上。 李玄霸随便找了个借口:“之前觉得很生气,但现在回想,刚才的游戏也很有趣。只是可怜哥哥。不知道嗓子会哑几日。” 李世民非常配合地为李玄霸打掩护,他做出委屈的表情:“阿玄,你这是在嘲笑哥哥?” 李玄霸点头:“对。” 李世民扯着窦氏的裙角道:“娘娘!你看看阿玄!快教训他!” 窦氏“扑哧”笑道:“行,娘娘教训他。三郎,伸手。” 李玄霸伸出手。 窦氏在李玄霸手心上轻轻打了一下:“好了,娘娘帮二郎教训三郎了。” 窦氏、李世民和李玄霸这一番打闹后,现场气氛稍好了一些。 这时,一个傻孩子站了出来,让现场气氛彻底缓和。 一个和李世民、李玄霸看上去差不多年龄的胖墩墩孩童犹豫了一下,扯下了脖子上的玉牌,眼巴巴地把玉佩和玉牌捧着凑上来:“你们都好厉害,能不能收下我的玉佩和玉牌,以后给我当阿兄?阿父总说我笨,没有兄长带,将来肯定会被狼叼走。” 李世民和李玄霸:“??” 郑玄毅赶紧把那个傻孩子拉回来:“你说什么?家里有这么多兄长,你还找什么阿兄?”这族弟是谁来着?怎么没印象? 傻孩子正想回答,一个衣着比其他女眷稍微陈旧的女眷冲上来,把那傻孩子抱进怀里,向众人连连道歉:“我家孩子从小就又傻又楞,连《千字文》都背不明白,让窦夫人见笑了。大傻,你又犯傻了!” 傻孩子咬着手指,满脸茫然。 他这副傻乎乎的模样,成功逗笑了所有人。 李世民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李玄霸没觉得好笑,只是众人都在笑,他也礼貌性地勾起嘴角。 傻孩子环视了一眼周围人的笑容,垂下头。 李玄霸心里叹了口气;【哥,把你捡到那枚残破铜钱擦干净送给他。】 李世民虽不明所以,还是照做。 他将铜钱在衣袖上仔细擦干净后,踮起脚递给被母亲抱在怀里的傻孩子:“送给你。” 傻孩子眼睛一亮,连忙伸出手,把铜钱紧紧攥在手中。 李玄霸道:“等唐国公府和荥阳郑氏结为亲家,我和二哥也确实是你兄长了。你再长大些,就来我们家做客吧。” 他记得这个傻孩子本来缩在人群最后面,被一众兄长推出来与自己比试,确实连《千字文》都结结巴巴背不出来。 比试时,傻孩子死死攥着玉佩眼泪汪汪。但输了之后,他却满脸崇拜地把玉佩递过来,引起在场众人好一阵笑。 李玄霸在烧水的时候,这傻孩子也试图来帮忙,被他阻止。 就这副傻样,李玄霸真担心他会被烫到。 但至少傻孩子有这份心,对比其他傲慢无礼的郑家子弟,算得上人傻心善了。 李世民看着李玄霸主动邀请那个傻孩子来家里做客,心中了然。 虽然阿玄会给自己找一大堆借口掩饰心软,但他肯定只是看不下去这群人嘲笑一个没有犯错的笨小孩而已。 “你叫什么名字?”李世民对傻孩子露出招牌开朗笑容。 傻孩子道:“郑广!兄长,我叫郑广!” 李世民笑着点头:“我记住了。” 傻孩子露出傻乎乎的笑容,鼻涕都流了出来,引得众人又是一番笑。 他的母亲脸上配合着众人笑着,赶紧给孩子擦鼻涕。 郑仁基看着那个不记得是谁家,但看穿着,应该只是偏远旁支的孩童,心里松了口气。 这孩童的卖蠢,成功让气氛彻底缓和了。 等回去查一查这孩童是谁家的,给他一些钱财资助。 李玄霸听着众人的笑声,眼眸微微垂下。 李玄霸:【哥,和娘说你嗓子疼得厉害,想回家。】 李世民跑回窦氏身边,撒娇道:“娘娘,我嗓子有些疼,可以回家了吗?我想耶耶了。耶耶还在等我们回家,说晚上会亲自给我和阿玄烤小羊羔。” 李玄霸:“……”什么烤小羊羔,二哥真是张口就来。 李玄霸道:“娘,我也想念父亲。” 窦氏接着李世民和李玄霸递过来的梯子,道:“二郎和三郎年幼,他们的父亲又许久未见孩子,今日出门前仔细叮嘱了一定要及时回去烤小羊羔,我先告辞了。” 郑仁基给崔老夫人使了一个眼色。 崔老夫人立刻上前道:“我送夫人一程吧。” 窦氏忙道:“哪敢劳烦老夫人。” 崔老夫人笑道:“不打紧。我看这一双孩子真是喜欢得紧,恨不得多与你们待一会儿。” 窦氏道:“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崔老夫人亲自送窦氏出门。 郑仁基是外男,虽然刚出来打圆场,但还是不好亲自送窦氏离开。 他留在了原地。待窦氏离开后,才脸色一沉。 “你们究竟在做什么?!”郑仁基骂道,“若不是我今日正好在府中,你们要如何收场?你们还记得郑家是要和唐国公府家结亲吗?!回去反省!我会写信告诉你们的父亲,让他来收拾你们!” 郑仁基甩袖离去。 郑玄毅在一众郑家小郎隐晦的“告状狗”的眼神中,弓着背跟着父亲一路小跑离开。 女眷们领着自家孩子,各自心疼地安抚孩子,说他们受委屈了。 只傻孩子的母亲悄悄退下,然后抹了抹眼泪。 小郑广伸出手,手心铜钱被他攥出了汗:“阿娘,我有新的兄长了,新兄长很厉害。阿娘以后不用再为我找兄长,去给别人缝衣服。” 妇人刚止住的眼泪不由又涌 13. 唐国公府得三赢 《李世民为弟弟剧透头疼中》全本免费阅读 李世民虽然精力充沛,今日也太累了。 别说顺背时大多时候他真的是自己背,就是重复李玄霸的话,足足念书几个时辰,如果不是他意志坚定,也难以撑住。 李世民挪动到窦氏另一边,也倒头枕在母亲的腿上。 两个孩子头顶着头,各自枕着母亲的一条腿闭目睡觉的模样,那真是一模一样。 窦氏低头看着这睡着后终于像双子的孩子,眼中隐忍许久的悲伤和愤怒终于漏了一丝出来。 她此时分外想念父母,想念兄长,想念舅父舅母。 若是他们还在,自己何至于强忍着怒气,还劝孩子们隐忍。 窦氏闭上眼,马车晃悠。 父母兄长和舅父舅母的音容在她眼前浮现又消失。 她睁开眼,眼中复于平静。 诚然如三郎所说,此事结果是不错的,所以丈夫不仅不会生气,还会欣喜。但她仍旧可以为两个孩子多讨要些好处。 马车驶入家门时,李渊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李世民揉了揉眼睛,自己从马车上跳下来。 李玄霸也想自己起身,但身上很沉重,脑袋晕晕沉沉,起身后身体老晃。 李世民拉了拉李渊的衣角:“耶耶,快把阿玄抱下来。” 李渊笑骂道:“你还指挥你耶耶做事?不孝子。” 虽然这么说,李渊还是从窦氏怀里将李玄霸接过来,不熟练地拍了拍李玄霸的背:“辛苦了。” 李玄霸趴在父亲的肩膀上,有气无力地点了点头,然后闭上眼继续睡觉。 李渊把李玄霸抱到房间,让下人帮李玄霸和李世民换衣服,用温水擦洗脸和身体。 李世民恢复了精神,李玄霸更困了。 “阿玄再坚持一下,我去厨房看看有什么好吃的,吃点东西再睡。”李世民拍了拍弟弟的脸。 李玄霸闭着眼睛:“嗯。” 李世民跳下床榻,往厨房跑。 李世民说李渊会亲自烤小羊羔是现编的借口,但因李世民早几日就在吵着要吃小羊羔,今日李渊还真的很碰巧让人烤了小羊羔等窦氏和两个孩子凯旋。 当然,不是亲自烤的。 李渊提前考校了两个孩子的学习进度,虽然李玄霸拘着李世民一同藏拙了,李渊也很满意,心想就算是荥阳郑氏,同年龄的孩童如自家二郎三郎这样的也不多,所以早早就准备着为他们“庆功”。 李世民和李玄霸离开后,窦氏一边换衣服,一边将今日之事告知李渊。 在听到两个孩子被郑氏十几个孩子围攻,还有已经及冠的郑家子来找场子时,李渊疑惑:“郑氏门风不至于此,是否是二郎和三郎太高傲,与他们有了口角?” 窦氏垂眸道:“郎君,即使是二郎和三郎有错在先,他们就能这样?” 李渊忙道:“当然不是,只是,唉……还好结局是好的。” 窦氏道:“对我们而言,五姓七望并非高高在上。我看二郎三郎如此羞辱他们,他们仍旧有结亲的意向,或许我们不该太客气。若太客气,就不是荥阳郑氏为大郎所用,而是我们为荥阳郑氏而用。” 李渊摆了摆手:“我知道,你不用说了。朝堂上的事,你不懂。” 窦氏心中闪过一丝疼痛。 她多次向丈夫进言,丈夫总是让她管好家里事即可。 “大郎是个爱护弟弟的好孩子。他年轻气盛,大概是不理解荥阳郑氏的好处的。再者,若宗妇仗着荥阳郑氏的名望对唐国公府不敬,也不是件好事。”窦氏换了内宅的角度。 这次李渊听进去了。 他皱眉:“这倒是。” 窦氏道:“郑舍人已经暗示会补偿二郎三郎,让二郎三郎借郑氏扬名。” 李渊大喜:“有如此好事?好,好,我明日就与郑舍人见面,问问他我该如何配合!” 他大喜之后,又忍不住叹气:“唉,没想到二郎三郎如此厉害。若早知道,我该带他入宫去面见陛下。” 窦氏想要阻止,但她因为皇帝的事与李渊多次不痛快。明知丈夫不会听她的,她便适时地沉默。 再者,如果皇帝感兴趣,自己两个孩子也是跑不掉的。 窦氏见李渊听了进去,便继续委婉地和李渊商议,要怎么在郑氏那里给孩子们讨些好处。 李世民猫着腰从窗户下面偷偷溜走,眼睛里含着两泡眼泪要掉不掉。 他是来叫父母一起吃小羊羔,碰巧偷听到对话。 家里安全,李世民常甩开仆从自己乱跑。天色昏暗,一个小孩在庭院里乱窜,下人都没有发现李世民偷听了。 李世民找了草丛蹲着,眼泪终于掉了出来。 他瘪着嘴抹眼泪。 他很喜欢耶耶,但阿玄总是不肯和他一起亲近耶耶。 阿玄虽然从未说过耶耶的坏话,但李世民怎么可能没发现,阿玄不仅不喜欢耶耶,甚至还有些防备。 这次也是。阿玄断定耶耶不会为他们二人出头。 “不过是个荥阳郑氏,不过是依靠冢中枯骨。”小小的李世民不会怨恨父亲,把仇都记在了荥阳郑氏身上。 待胳膊上被蚊虫咬了好几个红包后,李世民才受不了痒,从草丛里钻出来。 他使劲地擦了擦眼睛,然后笑着跑回卧室,把已经忍不住趴下睡觉的李玄霸摇醒:“阿玄,醒醒,醒醒,今天真的有小羊羔。” 李玄霸睁开眼,视线先落到二哥红肿的双眼上,又落到二哥胳膊上的红疙瘩上。 “蚊虫这么多?”李玄霸皱眉,“你等等。” 李玄霸努力爬起来,使劲拍了拍脸,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又打了好几个哈欠,勉强清醒过来。 他打开带来的行李木箱子,翻找出一个小漆盒。 “胳膊伸出来。”李玄霸拿出防蚊虫的药膏,给李世民涂药。 李世民笑着道:“凉滋滋的,一下就不痒了。” 李玄霸斥责道:“哥,我说多少次了,去庭院里玩的时候把防蚊虫的罩衣穿上,还有,不要因为抄近路就钻草丛……” 李世民打断道:“哎呀,好啦好啦,阿玄你现在说话又不累了?好啰嗦。” “哼。”李玄霸用布擦干净手中的药膏,打开了一罐乳白色的药膏,“闭上眼。眼睛都肿了。” 李世民抿了一下嘴,乖乖闭上眼。 李玄霸:【你该不会是偷听了父亲和娘亲的对话?】 李世民沉默了一会儿,待药擦完了,他才小小地“嗯”了一声。 李玄霸:【大人自有大人的考量,不像我们想的那样单纯。别难过。】 李世民嘴角微微上弯:“嗯。” 窦氏来找两个孩子吃饭时,李世民和李玄霸都恢复了以往的模样。 李世民扑到窦氏怀里,抱怨蚊虫讨厌,把自己胳膊上的红疙瘩给窦氏看。 等见到了李渊,李世民又把自己胳膊上的红疙瘩给李渊看。 李渊笑着道:“这耶耶可帮你出不了气,耶耶也被蚊子咬了。” 他撸起胳膊,也露出胳膊上的红疙瘩。 父子二人对视大笑。窦氏也忍不住失笑。 只有李玄霸还在打瞌睡。 你们这饭究竟吃不吃了?困。 …… 孩童的喉咙很脆弱。李世民昨日喉咙使用过度,晚上又对抹了辛香料的小羊羔大快朵颐,第二日他起床时,喉咙就肿得说不出话来。 李玄霸十分懊恼。 父母不懂,自己还不懂吗?他昨日难道太困,把脑子困没了?居然忘记了这件事。 李世民喉咙肿了后,引起了扁桃的发炎,扁桃的发炎又引起了低烧。 活泼的李世民变得和李玄霸一样蔫哒哒的,把窦氏和李渊都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李渊本不是个好脾气的人。 他不仅脾气不好,还小心眼。 昨晚他还觉得两个儿子和郑氏的冲突是孩子间的小事,现在李世民因昨日之事病倒了,他就忍不下这口气了。 李渊骂了来拜访的郑仁基一顿,并写信给郑继伯,骂了郑继伯一顿,质疑郑继伯的家风,还扬言如果二郎有什么三长两短,就算郑家是自己的亲家,也不会善罢甘休。 听闻大海寺有双王像,据说向其祈祷,对治愈疾病效果很好。李渊又捐造石弥勒像一尊,为李世民祈福。 郑家没想到会造成如此严重的后果,终于慌乱起来。 其他世家都在看郑氏的笑话。 虽然大家同为世家,大部分时候都同气连枝,但彼此之间也有强弱之分。 你弱一分,我就强一分,笑话还是要看的。 郑氏的人一合计,见瞒不住,又是自家理亏,终于同意了郑仁基的提议,帮唐国公府捧个神童出来。 门阀中不乏用普通子弟去捧其他士人的例子。 虽然他们一般不这样做,但若是对方已经碾压他们,自己主动为其扬名,还能给自己家留下一个宽宏大度,甚至慧眼识珠的好名声。自己那些平庸的子弟还能借此机会,贴着那个贤才扬名。 “换个意思,就是吸血。”李玄 14. 李家二子独面圣 《李世民为弟弟剧透头疼中》全本免费阅读 此时刚到八月。 今年是大业元年,杨广修洛阳城、修洛阳西苑、修显仁宫、修通济渠……上线一大堆工程。 经过百万劳工的拼命干活,付出了“累死者十之四五,载尸车相望于道”的代价,大业元年上线的大工程只剩下洛阳新城还没有完工。 荥阳就在通济渠边上。 杨广的令使是通过通济渠来的。虽然通济渠现在还不允许闲杂人等下水,但李渊是杨广表亲,窦氏又带着两个年幼的孩子,杨广特意让窦氏可以与令使一起从通济渠去洛阳,免于旅途劳顿。 李渊十分得意,不由又笑了窦氏一场,说窦氏猜忌表弟实在是没必要。 窦氏赔笑,说自己确实想错。 李渊有公职在身,不能随行。窦氏忐忑不安地带着李世民、李玄霸和一众仆从,从通济渠乘船去洛阳面圣。 船上,李世民和李玄霸恶补自己家的亲戚关系,背下了一大堆名字和名字主人的生平,以免皇帝问起来的时候,他们都不知道说的是谁。 两个孩子背得直打哈欠。 李世民背一会儿,倒在铺了毯子的甲板上滚一圈,把百无聊赖阐述得淋漓尽致。 李玄霸咬牙坚持了一会儿,也不行了。 他大字躺在甲板上,任由二哥滚过去碾他一遍,滚过来又碾他一遍,一动不动。 李玄霸以前看西方玄幻涉及贵族的小说时,对那些贵族居然要熟背贵族谱系感到无语。谁知道自己投胎到了隋朝,居然也要背谱系。 哦,这套糟粕是从我们开始,比西方早几千年,不能怪在西方头上。 李世民又滚了一圈,把弟弟又碾了一遍,然后也大字躺在李玄霸身边。 他打着哈欠道:“原来我们的表伯表叔还有那么多,怎么我老听奉承我家的人说,耶耶是陛下唯一的表亲?” 窦氏坐在地毯上看两个耍赖偷懒,听了李世民的话后微笑道:“你父亲是陛下唯一的姨表兄弟。母亲是陛下唯一还在世的母族长辈。” 李世民年幼,没听懂窦氏的言下之意。 李玄霸帮忙解读:【杨广此人生性凉薄,若长辈还在,他为表现出对文献皇后的孝道,才会认一认表亲。】 李世民眨了眨眼睛。 也就是说,独孤家其他几位长辈已经去世,导致小辈关系生疏? 他在家也未见耶耶与表伯表叔有多少亲密来往,所以对独孤家的人总记不全。看来独孤家与自家也有些生疏了。 可祖母强势,为何会与家中兄弟生疏?真奇怪。谱系里会有答案吗? 李世民翻身坐起来,道:“我继续背书了!阿玄,不要偷懒,赶紧起来!”推攘推攘推攘推攘。 “嗯……”李玄霸打着哈欠坐起来。 兄弟二人背靠着背互相为靠椅,伸长着小短腿,强打着精神继续背书。 窦氏要来笔墨纸砚,将两个孩子背书的模样画下来。 李世民和李玄霸启蒙前就被教着背过家中亲戚的谱系,只是现在忘记了,咬紧牙关努力背诵,捡起来也快。 他们在船上度过了一日,又在洛阳杨广安排的别邸里等候了一日,待杨广召见他们时,两人已经将谱系熟背。 李世民和李玄霸也从亲戚谱系中,寻到了祖母没有和表爷爷们太过亲近的原因。 兄弟二人蒙着被子咬耳朵说着祖辈的逸闻,为明日面圣“复习”。 原来曾祖父独孤信一共有三任妻子。原配如罗氏生一子独孤罗,继室太原郭氏生六子两女,第三个继室清河崔氏生文献皇后独孤伽罗。 唐国公老夫人也为太原郭氏所生。 独孤信投奔西魏的时候将父母妻儿都抛弃在东魏。独孤罗还在襁褓中时就被囚禁,至北周建立,二十余年才被释放,流落民间,贫困潦倒。 无论是独孤信还是独孤信的其他儿子都以为独孤罗早就死了,所以以太原郭氏所生子为嫡长。 独孤伽罗让杨坚找到独孤罗。太原郭氏所生六子对独孤罗轻视侮辱,又因独孤罗之母出身不高,不认独孤罗为兄长。 杨坚建立隋朝后,独孤皇后通过杨坚认独孤罗为独孤家的嫡长家主,重用独孤罗。 太原郭氏所生第五子独孤陀心怀怨恨,以巫蛊之术诅咒独孤皇后,被贬为民。 那之后太原郭氏还活着的儿子都开始小心谨慎了。 李世民:“其实文献皇后对其他异母兄长也不错,每个活到了大隋的表爷爷都不缺高官厚禄,六表祖父此举实属不该。” 李玄霸提醒:“六表祖父是文献皇后异母弟,不是异母兄。” 李世民惊讶道:“曾祖父娶清河崔氏时曾外祖母还活着,之后还生了一子?不对啊,曾外祖母虽是继室,但也是曾祖父正妻啊!” 李玄霸道:“曾外祖母和文德皇后之母都是正妻。曾祖父续娶了二妻。” 李世民:“……” 李世民抱头:“啊!我刚质疑荥阳郑氏的家风,怎么太原郭氏和清河崔氏也是如此?清河崔氏还是五姓七望和天下四姓之首吧!我听闻耶耶想给兄长求娶崔氏女儿,崔氏婉拒后,即使崔氏中有耶耶的好友,耶耶都只能作罢!” 李玄霸摊手:“还是我们家太弱小了。” 李世民翻白眼。以前他以为自家特别厉害,现在……看看自家曾外祖父! 李玄霸道:“现在表祖父都去世了。当今皇帝上台后,追赠了包括被削爵的六表祖父高官,以显示他对文献皇后的追思。但看族谱,或许皇帝与我们心里其实不会太亲近。母亲所忧虑的没错。” 李世民叹气:“可祖母和耶耶都自以为和陛下很亲近。” 李玄霸道:“他们是他们,我们是我们,听娘的,小心谨慎无错。” 李世民点头:“对,听娘的。” 这时,窦氏在门口道:“二郎,三郎,睡着了吗?有没有偷偷聊天不肯睡觉?” 李世民想也没想,高声道:“娘亲,已经睡着了!没有偷偷聊天!” 李玄霸深吸一口气,双手捂住眼睛。 啊,拿什么拯救我即将被娘亲揍屁股的愚蠢哥哥? …… 第二日,被打扮成珠宝架子的李世民和李玄霸被窦氏带进了宫。 李世民坐在马车上,屁股左扭右扭。昨日挨的揍还疼着呢! 李玄霸捂着嘴偷笑。 李世民的表情十分幽怨。阿玄真坏,居然立刻装睡。娘也偏心,明知道阿玄装睡也不揭穿,只揍了自己的屁股。 李世民幽怨的表情一直带到了面圣的时候。 皇帝为避嫌,一般不会接见外命妇。 窦氏被引去见皇后,只两小孩被引去见皇帝。 窦氏本以为皇帝皇后会同时接见她和两个孩子,自己会伴随在孩子身边。没想到皇帝居然是单独接见两个孩子。她心中焦急,却无可奈何,只能寄希望两个孩子能随机应变。 李世民和李玄霸独自拜见了皇帝。 他们礼仪周全,但杨广一见李世民幽怨的表情,眉头就不由紧皱:“李二郎,你为何面圣还面带不虞?” 李世民瘪嘴道:“回陛下,昨夜小儿因面圣太过激动未能早早入睡,被娘亲揍了屁股,现在还疼呢。” 李玄霸拱手替兄长解释:“回陛下,二哥不是面带不虞,是臀疼难忍。” 杨广一愣,没想到居然得到这样的回答。他还以为是李渊对他不满,所以教唆儿子呢。 他大笑:“可要朕派太医给你瞧瞧?” 李世民连忙摇头:“不用了不用了,只是有一点乌青,已经上过药,表叔……陛下不用担心。” 杨广听李世民说漏嘴,差点叫他“表叔”,不由心头了悟。 15. 赚钱讨赏不寒碜 上半更。 《李世民为弟弟剧透头疼中》全本免费阅读 李玄霸曾“说漏嘴”一次。 李世民特意去翻了谥号,吓得多吃了一张饼,撑得躺榻上直哼哼,让弟弟帮他揉肚子。 那之后,李世民就像是失忆了似的,从未和李玄霸提起过这件事,只是悄悄地将祖母和母亲给的零花钱藏好,读书习武也更勤奋了。 李世民完全没有怀疑李玄霸的“预言”。 汉武帝时,谶语附会儒学,借由经义行预言占卜之事。光武帝时,“谶纬之学”达到了最高峰,世人无不相信。 经历了魏晋南北朝,“谶纬之学”被兵锋碾碎,迷信的人不多了,但上位者也会制造谶语为自己造势。 乱世之中,隔三差五就会出现一个会谶语的人为枭雄看相,年幼的李世民看完史书,傻傻地全信了这些人真的会预言。 那么自家阿玄会谶语,很正常! 除了李世民年幼,没到会怀疑与自己最亲近的双生弟弟的年纪,隋朝之前,长达三百六十年的乱世,也让现在所有人都没有想过隋朝会长久。 从三国到西晋短暂的一统后,很快就到了东晋五胡十六国并立。一场混战后,又变成南北朝对峙格局。 南朝有宋、齐、梁、陈四个朝代,北朝有北魏、东魏、西魏、北齐、北周五个朝代。这期间许多时候各个朝代还并存,彼此征战不休。 隋朝建立前长达一百多年南北朝时期,是华夏史上最混乱的时期之一。 在这样的情况下,隋朝的统一就已经是奇迹。 之前的大一统王朝只有秦汉,秦还一世而亡。所以隋朝从上到下,都还没有做好天下已经太平的心理准备。 李世民早慧。他也被社会气氛影响。再加上弟弟的谶语,他猜到现在这安稳的生活不会长久。 可他一个小孩又能做什么?只能让弟弟赶紧闭嘴,小心被史书里那些野心家捉走。 李世民也不敢追问。 书本里不都是这么写的?偶然泄露天机无事,但主动泄露天机就可能会有事。而且虽然他年纪还小,也不想听太多未来的事。这样让他有一种会被人牵着鼻子走的别扭感。 李世民在家人面前大部分时候脾气和泥捏的似的,但他骨子里却藏着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桀骜不驯。 李玄霸闭上了嘴,李世民将秘密藏在了心底,连母亲都未告诉。 这是只属于他们一人的秘密。 两个小孩在心声交流的时候,杨广观察力很强,发现了两人在走神。 他先是不悦,然后内心失笑着摇摇头。 杨广为了当皇帝压抑自己太久,十几年的演员人生的后果就是他太关注外界的风吹草动,时常草木皆兵。 再加上他快继位的时候突然差点功亏一篑,同母兄弟皆反,许多人污蔑他是弑父篡位者,让他太在意是否对他尊敬。 但李世民和李玄霸只是两个六岁孩童。 神童也是孩子。他们已经很努力地回答皇帝的问话,偶尔走神一下,不值得自己疑神疑鬼。 虽然有些波折,但杨广还是顺利地坐上了皇帝的宝座,现在正是志得意满的时候。他对没有威胁的人还是很宽和。 见两个孩子已经频繁走神,像是有些累了,杨广让人给李玄霸和李世民赐座,还赏赐他们水果和蜜水,准许他们饿了渴了的时候,可以随意取用。 “朕是你们表叔,大可自在些。”杨广温和道。 李世民和李玄霸异口同声感激道:“谢陛下!” 李玄霸:【腿都站麻了,腰都弯酸了,才让我们坐下,这可真自在。】 李世民大着胆子问皇帝要了一个软垫,塞在了李玄霸的背后。 杨广宽厚地让两个小孩喝了些蜜水润了润喉咙,才继续发问。 他这次问的果然是唐国公府众多亲戚的事,着重问了独孤家。 同族联系都很紧密,杨广没必要问唐国公府李氏族亲的事;窦夫人的娘家近亲只剩下年幼的外甥,虽然窦氏家族权势尚存,但杨广知道,近亲和族亲还是不同的。 独孤家族因为独孤皇后的缘故在隋文帝时期得到重用,现在独孤老夫人成为独孤家族最年长的人,即使她是外嫁女,但按照鲜卑习俗的残余,独孤老夫人在独孤家族也是有一定话语权的。 再者,杨广诛杀和囚禁的兄弟都是同母弟,即都是独孤皇后的儿子。他担心独孤家族会不会有怨言。 李渊曾深受杨广的父皇母后喜爱,与隋文帝诸子都十分友善。杨广猜忌李渊会和独孤家族联合起来反对他。 这些事李世民暂时还想不到,李玄霸也是现在被询问时才想到。 但他想起母亲让他们背谱系,并且着重让他们背独孤家的谱系,并在皇帝询问的时候就立刻一字不漏地背诵。母亲是否已经猜到了杨广的心思? 两个孩子仍旧按照之前的计划,非常呆板地你一言我一语把独孤家的谱系,和现在还活着的人所担任的官职背出来。 背诵的时候,两人背着手摇头晃脑,眼睛微微眯起,就像是老夫子教导蒙童背《千字文》似的。 杨广不由再次扶额失笑:“好了好了,朕知道你们的记忆力很厉害,不用背了。” 李玄霸睁 大眼,眼睛亮晶晶道:“陛下?不用背了吗?我和一哥提前背了所有和我们家有姻亲的大家族的族谱!” 李世民也睁大了眼睛。 他是被吓得睁大了眼睛。 这这这……阿玄你怎么了?吃错了东西?! 哦哦哦。李世民想了起来,弟弟提前和他说过,要装一装正常孩童的模样讨好皇帝。 但这表情,这动作,这语气,怎么如此熟悉? 李世民陷入沉思。 他的沉思,在杨广看来,就是孩童背书背累了再次走神。 这次杨广已经不在意两个孩子的走神。他对李玄霸的炫耀很得用,顺着李玄霸的话道:“好了,朕知道你一人聪慧了。赏!” 美貌的宫女端来早就准备好的笔墨纸砚。 李玄霸将大眼睛笑成了弯弯的月牙,连连感谢皇恩。 李世民:“……” 李玄霸:【哥,你愣着干什么?给我笑。】 听着弟弟平静冷漠的心音,李世民陡然松了一口气。 太好了,阿玄没吃错东西QAQ。 李玄霸学李世民,李世民就做自己,也将明亮的大眼睛笑成了弯月。 杨广看着两个孩子连笑容和音调都极其相似,就像是看到了稀奇的玩具,更觉得有趣了。 他对唐国公府的双生子神童本来只是看个稀奇。李世民和李玄霸博得了他的好感后,他再看一人,倒是真的带上了一些看有才华的晚辈的眼神。 如果李渊是忠于他的,这两个聪慧的孩子正好留给太子。杨广心想。 杨广和他的父皇杨坚一样,既猜忌亲戚,又只信任亲戚。 比起外臣,还是亲戚更值得信任一些。 杨坚晚年猜忌滥杀忠臣,只信任宗室和外戚,导致杨广继位时皇位差点不稳。 杨广收拾了一批宗室和外戚,又走上了杨坚的老路,想培养忠于自己的亲戚取代外臣。 李渊是他表兄,兄弟皆亡,其夫人也是孤女,杨广理智上知道若要培养亲戚,李渊是最适合成为他心腹重臣的人。可杨广又担心李渊成为第一个“杨坚”。 纠结来纠结去,杨广心里矛盾无比。 因着这矛盾,杨广才会连两个六岁的孩童都要试探一番。 现在试探完之后,杨广又在反思,身为皇帝,居然从六岁孩童那里试探姨母和李渊是否对他忠诚,似乎有些过了。 杨广反思后虽不会自我检讨,但会给对方甜头。 他想了想,对身边宦官低语了几句,宦官退出去,再回来的时候,他手中多了一个装满了金子的托盘。 杨广笑道:“刚才朕作为皇帝赏过了,这是朕身为长辈给你们的赏钱。” 李玄霸甜甜道:“谢表叔!侄儿和哥哥正在和阿姊学经营铺子,自己赚钱花。有了表叔的赏钱,侄儿就能把铺子做强做大,赚很多钱给表叔买礼物!” 李世民:“??!” 旁边的弟弟仿佛鬼上身……啊不对,自己上身,李世民吓傻了。 还有弟弟,你怎么直接称呼陛下表叔了?! 李玄霸:【哥,你今天怎么老发愣?快谢恩。】 李世民结结巴巴道:“谢,谢表……表陛下!小儿从未见过这么多金子!” 杨广终于忍不住了,撑不住皇帝的形象,笑得肚子都痛了:“什么表陛下?叫表叔就好。李渊难道很穷吗?这么点金子都能让你看傻?” 李玄霸抱怨道:“父亲可能不穷,但父亲对我和哥哥很吝啬。” 李世民:“……”别模仿我了,哥哥看到小一号的自己,感到毛骨悚然了! “耶耶,耶耶不算吝啬。”李世民结结巴巴道,“对我们很好。” 李玄霸偏头问道:“那哥哥你见过这么多金子吗?” 李世民摇头。 李玄霸道:“可表叔说父亲不穷,父亲却从没给我们看过金子!我所见过的金子只有祖母和母亲的首饰!” 李世民迷糊了:“是这样吗?可能是耶耶节省?” 李玄霸学着李世民迷糊:“原来是因为耶耶节省吗?” 杨广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李渊他可不节省,或许是他的金子都用来买好马了。” 李玄霸瞪大眼睛:“什么?父亲养好马了?他也从来没给我和哥哥骑过好马。我和哥哥摸都没摸过。表叔,父亲真的好吝啬啊。” 果然。李玄霸心头一沉。 在杨广不断试探他和一哥的时候,李玄霸就感到了一丝不对劲。 虽然史书盖章杨广生性多疑,但这才大业元年,正是杨广最意气飞扬的时候。李渊还没有大业末年的权势,不过是个郑州刺史兼荥阳太守,杨广不应该对李渊有太多不满才是。 李玄霸想起了一则关于母亲的“历史逸闻”。 相传李渊在担任扶风太守的时候曾得到几匹骏马,母亲劝李渊送给隋炀帝,李渊舍不得。杨广因此对李渊不满。后来李渊回过劲了,多次向杨广赠送猎鹰骏马,才拜得大将军。李渊那时才感慨已经去世的妻子是对的。 李渊喜爱收集骏马,肯定不是从担任扶风太守才开始;杨广对李渊的不满猜忌,肯定也不仅仅是眼馋扶风 的这几匹骏马。 矛盾原来早就埋下。 李世民:“……”这个表情又是学自己,这就是阿玄所说的学人精吗? 阿玄,你是个“学哥精”! 被李玄霸惊吓了几次后,心大的李世民开始习惯,也卖力地配合起来。 虽然他不知道为何阿玄突然说耶耶吝啬,昨天阿玄可没提过这件事。但出于对弟弟的信任,李世民仍旧毫不犹豫地与弟弟一唱一和。 “真的吗?不会吧?耶耶真的对我们很好。虽然我确实没有摸过好马。”李世民迟疑道,“是不是耶耶还没有买到好马?所以才不给我们摸。” 李玄霸也露出了迟疑的神色:“原来是父亲还没买到好马啊。” 杨广擦了擦笑出来的眼泪:“他可不是没有买到好马,只是吝啬。他的爱马连朕都不肯送,何况你们?” 李玄霸立刻装出委屈表情:“父亲好吝啬。” 李世民已经对李玄霸这个“学哥精”麻木,鹦鹉学舌道:“吝啬。” 李 16. 卖艺讨赏不寒碜 下半章。 《李世民为弟弟剧透头疼中》全本免费阅读 窦夫人陪着萧皇后说了一会儿话,表面上陪笑,心里一直惦记着孩子。 萧皇后知道窦夫人惦记孩子,但皇帝没有让她放人,她不敢放。 杨广伪装了十几年,能骗得过隋文帝和独孤皇后,却骗不过枕边人。 即使杨广为了讨得独孤皇后的喜爱,独宠萧皇后十几年。但萧皇后也知道,杨广不是隋文帝,她也不敢是独孤皇后。 所以萧皇后对杨广刚继位就大兴土木虽有微词,也只敢委婉进谏。 但杨广可能没听懂,一直没有在意萧皇后的进谏。 不过萧皇后倒没有对现在的处境不满意。 萧皇后是被大隋所灭的西梁孝明帝之女。西梁虽灭,但兰陵萧氏尚存。萧皇后入宫时,就得族人耳提面命,兰陵萧氏是否重获荣光,全系于萧皇后一人之身。 萧皇后在杨广夺嫡的时候也使出了浑身解数,为杨广夺嫡增益不少。 现在杨广虽然恢复本性,不再独宠她,也不听她的谏言,但对她仍旧尊重,兰陵萧氏也是恩遇不断,“缌麻以上,并随才擢用,于是诸萧昆弟布列朝廷”。 兰陵萧氏复兴,皇帝之子又俱是自己所生,她一生所愿皆得所偿。况且她比皇帝大三岁,如今已经三十九岁,想争宠也争不过,得皇帝敬重就够了。 萧皇后过得很舒心,眉间没有多少皱纹,仍旧能窥见当年一二风华。 她见窦夫人焦急,抚着窦夫人的手温婉道:“我听闻二郎和三郎受了荥阳郑氏的气。窦夫人为何不来寻我?荥阳郑氏不愿意结亲就罢了,惯得他们!” 窦夫人苦笑道:“国公早就与荥阳郑氏定下了这门婚事,只是没寻得合适的人,倒不是他们不愿意结亲。唉,我家二郎和三郎脾气直爽,受不得挑衅,有些过于无礼了。” 萧皇后笑道:“既然是郑氏子弟先挑衅,二郎和三郎不过是反击而已,哪叫无礼?我看郑氏才无礼。我见二郎和三郎很喜欢。” 窦夫人叹气:“二郎三郎确实讨人喜欢,可惜就是身体太弱,令我揪心。” 萧皇后皱眉:“身体弱?孩童年幼,时常生病很正常,窦夫人无须太过忧心。” 窦夫人摇摇头,用帕子擦了擦眼角,道:“不能不担心啊。都是我的错,寻常孩童年幼时就容易生病,我一胎双子,他们二人自娘胎里就不足。二郎和三郎自出生起,汤药就没断过。他们性情越是活泼,我就越心焦。” 她说着说着,回想起李玄霸的病弱,和李世民这次遭的罪,眼泪真的流了出来。 窦夫人哽咽道:“我就不该把他们带去荥阳!两个孩子身体稍好了一些,就闹着要去见父亲。我以为会无事的,我……呜……” 窦夫人用帕子捂着嘴,泣不成声。 萧皇后见状,一边温言安抚,一边赐下药材,让窦夫人别太忧心。 她心里叹了口气。 她听闻李二郎和李三郎的聪慧,心中萌生了让兰陵萧氏和这一对双生子结亲的念头。 兰陵萧氏虽没有双生女,但年龄相仿的堂姐妹还是有的。以“姐妹嫁双生子”是佳话的借口,说不得能让两个萧氏女进入唐国公府内宅。 两姐妹联合起来,不一定不能帮这对双生子之一夺得唐国公的爵位。 即便是不行,李家二郎和三郎是皇帝的表侄,自己又有本事,哄得他们好好辅佐太子,待太子继位时,他们二人也少不得高官厚禄,可以帮衬家里。 没想到,李二郎和李三郎居然身体不好? 萧皇后有些怀疑窦夫人是不是看出了自己想要结亲的心思,故意找借口推脱。 但窦夫人哭得情真意切,李二郎和李三郎是否多病又是能随意打听到的事,萧皇后以为窦夫人应该不会用会被轻松揭穿的借口敷衍自己,便信了这件事。 窦夫人确实是看出了萧皇后想要结亲的意思。 “五姓七望”是山东士族的“首领”,但天下名门并非只有山东士族。天下名门一共有“四姓”——“侨姓”“吴姓”“郡姓”“虏姓”。 “侨姓”是衣冠南渡的名门,以“王、谢、袁、萧”为大;“吴姓”是原本吴地的名门,以“朱、张、顾、陆”为首;山东和关中的名门皆为“郡姓”,山东名门地位高于关中名门,以“五姓七望”为尊;代北胡人贵族称“虏姓”,除八柱国后裔外,还有“长孙、陆、源、窦”最为显赫。 唐代柳芳的《氏族论》言,隋唐之前,“举秀才,州主簿,郡功曹,非四姓不选”。可见其显贵。 虽然隋文帝建立隋朝后,举荐不再限制出身,但朝中外姓官吏仍旧以“四姓”为主。 在争夺中原名门的斗争中,“吴姓”“关中郡姓”稍逊一筹,“侨姓”和“山东郡姓”一直打得有来有回。 因南北朝争夺中,最终是以“北朝”胜出,“山东郡姓”便压了“侨姓”一头。但“侨姓”可不会就这么认了。 窦夫人一点都不想自家卷入汉族名门的斗争中。 若是家中儿媳既有“郡姓”,又有“侨姓”,那这个家就别想安稳了。 李玄霸确实是体弱。李世民一直陪着李玄霸。李玄霸不出门,李世民也不出门。窦夫人担心 兄弟二人因为身体健康不同而心生间隙,从不对外说李世民身体健康。所以她不怕萧皇后去查。 窦夫人原本没想过给双生子太早定下婚事,但萧皇后居然盯上两个孩子,为了家门安宁,她只能赶紧去为两个孩子早早寻一门亲事了。可三郎这身体……唉,窦夫人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为三郎寻得一个合适的人选。 窦夫人一边哭,一边心焦不已。 另一边,她挂念的两个儿子却快活得和雏鸟似的,围着小马驹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李世民在叫,李玄霸在演。 有些事仿佛是命中注定一般。 李世民学骑射的时候骑过温顺的小马。那时他对马的感觉就那样,虽然喜欢骑马,但对马没有特殊的感情。 但杨广为他选的小马驹,李世民就抱着马脖子,对小马驹一见钟情,力气大得小马使劲挣扎都挣扎不出来。 李玄霸也想尝试着学习二哥对马发花痴。但他走近之后,马“呲”了他一下,他就打消了主意,并后退三步。 他可没有二哥那么大的力气,放弃。 无论是李世民抱着小马驹狂蹭的模样,还是李玄霸向前三步又倒退三步的模样,都让杨广忍不住大笑。 杨广今日大笑的次数,抵得过之前一整月。 自他决定修东京、修运河时,朝堂就有无数嘈杂的声音,令他厌烦。他已经很久没有如此开怀大笑了。 “好了,二郎松手,马要踢你了。”杨广慈爱地揉了揉李世民的脑袋,“你就在西苑多住些时日,把马驯服了,表叔带你去游猎。” 李世民高兴道:“好!谢表叔!阿玄!快说谢谢啊!” 李玄霸:“……谢表叔。” 李玄霸忍不住在心中大喊:【哥!谢什么谢!快点想办法!皇帝要让我们留在西苑!】 李世民装作没听见。 李玄霸絮絮叨叨劝说:【哥,我知道你喜爱骏马。但骏马不是已经赐给你了吗?我们留在西苑,娘亲会担心。】 李世民把脸埋在了马脖子上。我再挣扎会儿。 李玄霸还想继续劝说,杨广却已经下令给两个孩子腾屋子,就住在萧皇后附近,让萧皇后帮忙照顾。 至于窦夫人,杨广对李渊的芥蒂因这两个孩子稍稍消失了一些,决定给李渊机会,自然不会和李渊生出误会,所以没留窦夫人在西苑居住,以免传出不好的传闻。 杨广还贴心地派人送窦夫人离开洛阳,并询问窦夫人是想回大兴还是回李渊身边。 至于这两个表侄,杨广要效仿先皇,把他们养在身边一段时日。 杨广已经决定八月十五就去江都巡游,这两个孩子,他准备带在身边。 这是莫大的荣誉。 李世民震惊抬头,李玄霸在心底喊“哦豁”。 窦夫人听到这个诏令后哭声一停,面露喜色,叩首谢恩。 她的指甲掐进了手心。 住在西苑,还要随驾南下巡游江都?!我两个孩子才六岁啊!他们哪经得起长时间离开父母长途跋涉?何况伴君如伴虎,两个孩子如果惹了皇帝不快该如何是好?他们只是大臣之子,唐国公的名号在皇帝身边可没有用,他们被人亏待该如何是好? 虽然李世民和李玄霸早慧,或许能讨好皇帝,赚得一个较为舒适的环境。但毕竟不比家 17. 窦夫人唠唠叨叨 二更合一,9w营养液…… 《李世民为弟弟剧透头疼中》全本免费阅读 窦夫人到来后,杨广没有多说话,让窦夫人领着两个孩子去收拾行李,明日就住进西苑。 杨广不是没常识的人,知道六岁的孩童娇贵,窦夫人肯定会叮嘱一番。 他还特意允许窦夫人可以给每个孩子都留两个用惯的仆人,若有什么需要,尽可以提。 窦夫人领着两个孩子离开,路上的时候,人都很沉默。 李世民感受到了母亲那里的低气压,不断往李玄霸身边移动,差点把李玄霸挤得贴车厢上。 等到了暂住的地方,窦夫人开着窗户和门,让仆人守在稍远的地方,才开口:“把今日之事告诉我。” 李世民看向李玄霸。 窦夫人道:“郎,你若累了可以先小睡一会儿,待饭菜做好,娘再叫你。” 李玄霸道:“我可以和哥一起……” 窦夫人打断道:“快去睡,你明日就要伴驾,别生病了。” 李玄霸无奈,只能到隔壁睡觉。 李世民瘪嘴:“娘亲,不公平。” 窦夫人板着脸道:“你是兄长!” 李世民垂着脑袋。 李玄霸:【哥,除了隋炀帝的事,其他都可以和娘实话实说,是我教唆你讨好皇帝。】 李世民对李玄霸点了点头,又拍了拍胸脯。 李玄霸虽然不放心一哥独自接受母亲询问,但确实累了,倒头就秒睡。 待他醒来,回到隔壁时,一哥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样,看来只是被娘训了,没挨打。 李玄霸伸了个懒腰,偷看了一眼母亲。 窦夫人察觉到李玄霸的视线,叹了口气,没好气道:“郎,虽然一郎把什么事都揽在了他自己身上,但一郎不是会故意讨好别人的孩子,你们隐瞒了什么?” 哥把所有责任都揽自己身上了?李玄霸愣了一下,无奈道:“哥,回来的时候怎么说的?实话告诉娘就好了。” 李世民吸了吸鼻子:“我是你哥哥。” “这时候你倔强什么……”李玄霸无奈,他对母亲坦白道,“是我让哥讨好陛下。陛下喜欢听好话,又是我和哥的表叔,无论是身为臣子还是晚辈,讨好他都不为错。” 窦夫人叹气:“是没错。但射箭是怎么回事?你们的模样很熟练啊,在家里经常玩?” 李玄霸点头:“挺好玩。” 窦夫人拍了一下桌子:“教你们用弓箭的师傅怎么能让你们做如此危险的事!” 窦夫人又气又急。 学习的事是丈夫安排的。李世民和李玄霸都很懂事早熟,她忙于伺候婆婆,张罗唐国公府一大家子人的衣食住行,还要与其他贵族夫人交往,没有每日过问李世民和李玄霸的事。 她想两个孩子极有主见,也不会想每日被询问。她只是每天都抽出一定时间与两个孩子聊一聊,询问他们是否被欺负,有什么需要,并陪他们读一会儿书。 谁知道两个孩子居然经常在家里玩这么危险的游戏?! 虽然箭枝没有箭头,弓也只是孩子用的玩具弓,弹到了身上也没有危险,但假如受伤了呢?! 李玄霸和李世民对视一眼。 显然,他们都以为母亲会对他们不要脸面地讨好皇帝而生气,没想到母亲气的只是他们玩的弓箭游戏。 李玄霸:【你和母亲道歉了这么久,都没发现母亲在生气什么?!】 李世民:“……” 他挠了挠头,道:“娘亲,原来你不生气我们讨好表叔啊?” 窦夫人道:“他是皇帝,你们若有本事讨好他,那是好事。”她虽警惕皇帝,但警惕之后也是打消皇帝的戒心所要做的事,与孩子们讨好皇帝所做的事差不多。 李世民道:“那娘亲为何还不断追问我,我还以为你生气了。” 一旦得知母亲没因为这个生气,李世民立刻把小胸脯挺了起来,不委屈了。 就是嘛,我们讨好皇帝兼表叔不是很正常的事吗?看我和阿玄赚了多少赏赐!娘亲应该夸奖我们! 窦夫人屈指轻轻敲了一下儿子的脑袋:“娘就是为了吓唬吓唬你们。虽然现在陛下奖赏你们,但伴君如伴虎,君心难测,不要以为你们的小聪明能次次奏效。你们接下来要伴驾,必须小心谨慎。” 李世民垂下头:“知道了。” 李玄霸道:“娘,我饿了,询问结束,可以吃饭了吗?” 趁着母亲被一哥带偏,赶紧把射箭游戏的话题带过去。 窦夫人瞥了李玄霸一眼,为儿子理了理睡乱的头发,道:“你还没说,你们一人为何要玩这么危险的游戏?教你们射箭的师傅都不阻拦?你们知道这有多危险吗?” 李世民和李玄霸再次对视一眼。 唉,没有把话题岔过去。 李世民又想把责任揽在自己身上的时候,李玄霸抢先道:“是我们错了。我们以为没有箭头的箭不会有危险,就经常玩神箭手的游戏。” 他低头看着脚尖道:“也是我先玩的。一哥射箭很厉害,几乎百发百中。我就把靶子拿着跑,让一哥射移动靶子。就是……就是好玩。” 李玄霸确实是因为觉得好玩才玩这个游戏。 他知道历史中李世民 神箭手的名号有多响亮。见到一哥现在拿着启蒙用的玩具弓都能百发百胜,就起了玩闹的心思。 闹厉害了,李玄霸拿着靶子上下左右挥舞,李世民追着靶子射,是兄弟一人最常玩的游戏。 李世民对自己射箭很有自信,李玄霸比李世民本人对李世民的射箭技术更有信心,又只是没有箭头的玩具弓,所以他们都没想过这游戏的危险性。 “其实我也常拿着弓对着一哥射。”李玄霸讪讪道,“不过我十支箭会有五支箭脱靶。一哥拿着靶子的时候,一边躲避我脱靶的箭,一边把靶子往我箭上凑。” 李世民补充:“非常好玩!哎哟。” 窦夫人又敲了一下李世民的脑袋,真是哭笑不得:“你们就把常玩的游戏拿去讨陛下喜欢了?” 李玄霸点头。 听到隋炀帝要带他和一哥去江都,为了在龙舟上拥有更多自主权,李玄霸强打精神让一哥拿出杀手锏。 隋炀帝在历史中是出了名的好游猎。若是一哥拿出他拿手的弓箭本事,肯定能进一步讨隋炀帝欢心。 自己也能靠着当靶子强打精神,免得忍不住打哈欠。 等他们玩完这个游戏,也可以以射箭和当靶子都很累为借口,向逗他们逗得太开心,忘记让他们休息的隋炀帝请辞了。 窦夫人真是拿这两个孩子毫无办法。 她当时气得不行。但冷静下来之后,她又认可了两个孩子对皇帝“卖艺”讨欢心的做法。 窦夫人虽然自尊心很强,但她很理智,知道对皇帝有自尊心,大概就会被皇帝厌恶。 两个孩子正是不需要在乎脸面的时候,何况皇帝还是他们表叔,晚辈讨长辈开心是“孝”,传出去都是美名。 但弓箭游戏还是太危险了。 “娘给你们做个头盔和皮甲,以后你们想玩,穿好防护后再玩。”窦夫人让两个孩子伸出手掌,在他们手心各打了五下当做惩罚后,道,“善于泅水的人最容易溺水。就算对自己再自信,也要做好受伤的准备,明白吗?” 李世民和李玄霸本来都做好了以后不再玩弓箭游戏的打算,听母亲允许他们继续玩,都很惊讶。 李世民扑到窦夫人怀里撒娇道:“娘娘,我和阿玄可以继续玩吗?” 窦夫人叹气道:“你和郎都心高气傲,将来肯定是想自己闯出一番事业。一郎你肯定会上战场,郎虽然不需要上战场,也要有些自保的本事。你们兄弟一人从小互相学习射箭和躲避箭矢,总比等上了战场时再学习强。” 她摸了摸两个孩子的脑袋,道:“想来你们师傅允许你们玩这个游戏,也是如此想。” 或许丈夫也早就知道了,只是觉得习武的事,没必要告诉自己。 李世民蹭了蹭母亲的脸颊:“娘娘放心,我非常非常厉害,将来一定能再得个爵位,把娘娘和阿玄都接去我的府邸享福。” 窦夫人失笑:“你把郎接走就行了。” “不要嘛不要嘛,我要娘娘,阿玄也要娘娘。”李世民不依不饶,“阿玄,你也快说说。” 李玄霸点头:“哥说得对。” 他还没从母亲居然会为他们想得这么远中回过神。而且母亲也判断这短暂的“盛世”会结束? 这时的人都还不相信,会再有一个如汉朝一样的超越百年以上的大一统王朝出现呢。 “好了,不是说饿了?还吃不吃饭了?”窦夫人笑道,“吃完饭,娘和你们说说该如何与皇后相处。” 唉,不知道要怎么和两个才六岁的孩子说,皇后想和他们联姻的事。 吃饱喝足后,李世民和李玄霸躺在窦夫人的腿上,听窦夫人轻言细语叮嘱他们伴驾时需要注意的事。 窦夫人主要细数了皇帝身边哪些人比较正直,哪些人与丈夫交好,可以庇佑两个孩子。 李玄霸闭上眼,将母亲所提到的名字与自己的记忆一一对应。 此次隋炀帝一游江都,伴驾者大多都是宗室。他在滕王杨纶和卫王杨集两个名字下面打了着重号。 隋炀帝继位后,大概是因为弑父的谣言,对宗室都很不信任,恨不得自灭满门。滕王杨纶和卫王杨集最先遭殃,应该是在一游江都的时候就会事发。 他和一哥得绕着这两个宗室走。 听着听着,李玄霸又睡着了。 李世民小声道:“弟弟居然还打呼噜。” 窦夫人道:“郎肯定是十分累了。一郎,在龙舟上时,你要压一压你的性子,好好照顾弟弟。” 李世民道:“娘放心。” 窦夫人道:“皇帝身边有最好的医师和最好的药材。你们既然已经得到了他的喜爱,就不要客气,尽力去寻名医好药,每日都去给你弟弟检查一次身体。” 李世民道:“我记住了。嘿嘿,错过这次机会,即使是我们唐国公府也不好每日请御医来为阿玄诊治。” 窦夫人脸上也浮现些许浅笑。或许这是两个孩子伴驾时,唯一能让她心里感到安稳的事。 “我和皇后说了你也体弱,你也要装一装。”窦夫人道,“若皇后不管不顾,非要询问你们亲事,你们只管推说年幼不懂,全仗父母决定。” 李世 民道:“本来就该如此。” 窦夫人道:“若皇后在你们面前说荥阳郑氏不好,你们可千万不能附和。” 李世民点头:“都记住了。” 窦夫人仍旧放心不下,又絮絮叨叨了一遍。 李世民虽然也困了,但也坚持听完,不断保证自己听进去了。 直到他实在撑不住,开始不断打哈欠,窦夫人才恋恋不舍地把孩子抱到床上。 窦夫人起身离开,为两个孩子准备行李,选好护身的忠仆。 第一日,杨广没有派人来催。窦夫人和两个孩子用完早膳后,才把李世民和李玄霸送入行宫中。 李世民和李玄霸一见到杨广就喊“表叔”,看得窦夫人眼角直抽筋。 特别是李玄霸那几乎和李世民一个模子印出来的撒娇表情,看得窦夫人脚指头都扣紧了。 没想到自家郎还有这本事。看来自己能再放心一些了。 窦夫人将两个孩子送进行宫后,立刻乘船回到荥阳,将此事告诉李渊。 她提防皇帝,甚至不敢提前派人去告诉李渊此事,担心皇帝会误解她对两个孩子伴驾的事不满意。 窦夫人道:“一郎和郎说,陛下说郎君你吝啬,每每获得好马都不肯送他。” 李渊失笑:“表弟坐拥天下,还惦记着我的好马?” 窦夫人已经知道不可能让李渊警惕皇帝,换了个方向道:“陛下让两个孩子叫他表叔,看来是把我们家当亲戚处。亲戚就要有来有回,怎么能因为亲戚富有就少了礼数?” 李渊沉思了一会儿,仍旧摇头:“陛下就是陛下,怎能将其当作普通亲戚?我若是向陛下进献珍宝,恐会被人说是谄媚贿赂,有损名声。” 窦夫人在心里叹了口气。 丈夫重名声是好事,但太重虚名就是负担了。 这一点,大郎也学了丈夫。 她想到一郎郎卖力讨好皇帝的模样。丈夫和大郎,还不如一郎郎两个孩子通透啊。 “但现在一郎和郎在陛下身边,郎君或许还是应该送些礼物给陛下。若郎君什么多不做,陛下恐会认为郎君不在乎一郎郎。”窦夫人又退了一步。 这次李渊被说服了:“这倒是,我得送些礼物,请求陛下多多照顾一郎和郎。唉,一郎郎才六岁,你怎么能让陛下把一郎郎留在身边,甚至还要南下?若是一郎郎水土不服 18. 孩童不该想的事 二更合一,10w营养…… 《李世民为弟弟剧透头疼中》全本免费阅读 “好吵啊。”李世民捂住耳朵。 “吵死了!”李玄霸抓狂地挠哥哥的胳膊。 跟随李世民和李玄霸来的两位乳母,心疼地缝着布垫:“再忍忍,很快就缝好了。” 李玄霸挠完哥哥后,有气无力道:“不急,小心些,别扎着手。” 乳母笑道:“不会扎着手,放心。” 李玄霸点点头,继续低头挠哥哥的胳膊。 抓狂啊。 李玄霸以为自己做了万全的准备,但他万万没料到,龙舟上这群人的精力过分充沛。 隋文帝在位时,按照地区特色设置了七种特色歌舞“七部伎”,即国伎、清商伎、高丽伎、天竺伎、安国伎、龟兹伎、文康伎。杨广继位,增加了康国伎和疏勒伎,增至“九部伎”。 在包括李世民和李玄霸所乘坐的几艘为首大船上,“九部伎”轮流演出,轻歌曼舞彻夜不停。 李世民:“别唱了,救命!” 李玄霸:“来点舒缓催眠的音乐好不好,谢谢!” 歌舞看腻了?没关系,在每一轮“九部伎”的间隔,还有伎人牵着珍奇异兽表演百戏杂耍,称“曼衍鱼龙”。 “曼衍鱼龙”中最有意思的是运用各种火焰的杂耍。这类杂耍会从入夜开始,一直到凌晨才停止。太监和侍卫彻夜值班,以免火焰杂耍不小心点燃船只。 李世民:“能不能别大半夜还在甲板上蹦跳!这是用脚在打鼓吗!” 李玄霸:“困……别折磨我的耳膜了。” 夜晚时,甲板上还会点燃篝火。 篝火架在铜器之中,里面烧的木头都是最上好的沉香木。当火焰燃起的时候,异香弥漫,仿佛身处仙境之中。 李世民:“阿嚏。” 李玄霸:“阿嚏。” 最初几天,李世民和李玄霸还会手牵手去看热闹。很快,别说李玄霸抓狂,李世民都蔫了。 这群大人们,他们都不睡觉吗! 两个孩子除非必要,再也不出门了。 他们一直躺在房间里,就算睡不着也眯着,尽可能地闭目养神。 李玄霸急中生智,让乳母在细密的细麻布里封了好几层绢丝,做成厚厚的隔音耳罩。 他和李世民先用纸条堵了耳朵,又戴上厚厚的隔音耳罩,终于睡了一次好觉。 就是耳朵塞久了纸条有点疼。 两个孩子躲在房间里不出来,萧皇后很担心,命御医日日给李世民和李玄霸检查身体,时时调整药方。 在两个孩子委屈巴巴的神情中,御医给他们开了一些安神的药,然后委婉地对皇后道,两个孩子年幼体弱,经不得太多人气冲撞,建议把孩子移到比较清静的船上休养。 萧皇后叹气:“窦夫人说两个孩子先天不足,很是难养。我之前还笑话她过于忧虑。自己带着养了一段时日,才体会到窦夫人的辛苦。” 让两个孩子到其他船上是不可能的。萧皇后不放心别人照顾李世民和李玄霸。 她让李世民和李玄霸从一层的正殿搬到了二层中段的房间。房间小了许多,但离甲板远了,让两个孩子耳边清静不少。 李世民和李玄霸终于能取下纸条,只戴着隔音耳罩睡觉了。 睡了几日囫囵觉,李世民终于恢复了精神。 他还不到七岁,居然有一种劫后余生之感:“我宣布,我以后再也不看‘九部伎’和‘曼衍鱼龙’!” 李玄霸白了二哥一眼:【不可能。】 李世民抱着软乎乎的枕头在床榻上滚来滚去:“就不看,就不看。” 李玄霸不喜欢硬枕头。他让人用羽绒、兽毛、谷壳、草药等材料做了许多枕头、抱枕。 李三郎的就是李二郎的。李世民学习了李玄霸的坏习惯,走到哪都自带枕头和抱枕。 李玄霸不理睬又恢复活力的二哥。 他静静地躺着,双目放空,放松头脑,继续养神。 “这些天都在屋里用餐,我们今天出去吃!”李世民把躺懒了的弟弟拉起来,“听闻岸边每日都会进贡当地美食,阿玄一定很想吃。” 李玄霸:【不,我不想。】 李世民把李玄霸拖下床,强拽着骨头都躺松了的弟弟去甲板运动。 御医说了,补足觉后就要多动动。小孩子要多动,身体才好。 见李世民和李玄霸“病愈”,萧皇后松了一口气。 她让两个孩子坐在她的左右,就像是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亲自为他们挑选食物。 萧皇后面前放了两米长,一米宽的大桌。宫女和太监轮番端来食物,水果、点心、炙菜、汤菜、蒸菜应有尽有。 食物刚端上来,杨广来了。 他人未至,声音先到:“二郎,三郎,听说你们病了?现在身体可还好?” 李世民和李玄霸忙站起来道:“已经大好。” 杨广揉了揉两个孩子的脑袋,道:“不必拘束,朕只是来看看你们。今日就在这里用午膳。” 皇帝一来,满桌的菜还没吃,就连着桌子一起被搬了下去。 太监抬来一张更长的雕龙画凤的餐桌,重新上菜。 杨广每日都要沿岸上贡珍稀食材。 这些食物不一定都要到杨广面前,但杨广会派人去清点。若是进贡的食材很珍贵很丰盛,官吏就可能升官;如果杨广不满意,那么官吏的帽子就不保了。 在用膳的时候,御膳房会拿着每日进贡的食材现做一百道“创意菜”,一一呈现给杨广。 杨广看中了就吃一筷子,看不中就端下去,特别喜欢也顶多只吃两筷子。 一百道菜流水般的从杨广面前端过。 杨广先吃,萧皇后其次,李世民和李玄霸非常荣幸地紧随其后。 李玄霸只吃了一半就饱了,李世民坚持到了最后。 杨广见李世民食量这么大,夸赞道:“以你的食量,将来肯定能给朕当冠军侯!” 李世民揉了揉肚子,道:“谢表叔夸奖。” 杨广对李玄霸道:“李三郎,你可要多吃些。” 李玄霸苦笑:“侄儿努力。” 杨广也吃撑了,带着李世民和李玄霸在甲板上散步,观看两岸秀丽景色。 岸边,民夫仍旧在努力地拉动着纤绳。 李玄霸看向河边的纤夫。 他没有在河边长大。虽然从书本中读过“纤夫”这个职业,听说过在黄河三门峡和长江三峡水流最湍急的地方,若船只想要越过峡口逆流而上,就需要纤夫在两侧岸上拉船。但脑海里对其并没有画面。 跟着隋炀帝坐了一次龙舟,李玄霸才第一次见到现实中的纤夫。 人工运河水面很平静,水流速度不快。无论顺流还是逆流,都能靠着划桨和风帆让船只动起来。只有在遇到强逆风的时候,才需要纤夫在两岸拉船。 但龙舟太大太沉了,若要让这样大的船动起来,全程都需要纤夫拉动纤绳。 “阿玄,这龙舟不像是龙舟,倒是像一辆大大的马车。只是拉车的不是牛马,而是人。”李世民私下悄悄对李玄霸道。 李玄霸正思索着二哥那过分恰当的比喻,二哥的惊呼打断了他的思索。 “表叔!他们在做什么?为什么要把一整只烤牛都埋起来?”李世民惊讶地指向岸边,“这是在祭祀神灵吗?” 杨广远眺壮丽河山的视线随着李世民的手指,落在了近处的两岸边。 他皱眉看向身边宦官。 宦官低着头为皇帝解惑道:“官员和百姓仰慕陛下,每日进贡食物太多,过了夜就不新鲜,便就近掩埋了。” 杨广斥责道:“胡闹!” 李世民使劲点头。 对啊对啊,真是胡闹。好端端的食物怎么能埋了?唐国公府每日的饭菜也吃不完,都分给了仆人。若遇上府中设宴,食物过多,仆人也吃不完,娘亲就会挑些完好的送往佛寺,让佛寺代为救济穷人,其余的喂给牲畜。 窦夫人经常教育李世民和李玄霸,哪怕唐国公府极富贵,也不可过于铺张浪费,否则必定损害自家福气。 宦官立刻跪下道:“陛下息怒,是底下人懒惰了,居然污了陛下的眼睛。” 杨广愤怒地踹了宦官一脚。 宦官非常熟练地在杨广踹他的时候顺势往后一滚,既卸了力道,又装出很痛的模样,在地上翻滚了几圈后,再继续磕头告饶。 杨广唤来太常少卿裴蕴,只指着岸边食物掩埋地,面色阴沉,一言不发。 裴蕴立刻道:“臣立刻下令,让他们远离岸边十里再掩埋,以免玷污两岸好景。偷懒之人,臣定重罚!” 杨广冷哼道:“不要这点事还要朕命令你。” 裴蕴忙告罪。 杨广又骂了裴蕴几句,才让裴蕴去处理岸上的事。 见了这等肮脏事,杨广大好的心情蒙上了阴霾。 李世民茫然地看着皇帝发怒,小小的脑袋瓜子有些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 他本准备开口询问,被李玄霸用心声提醒“闭嘴等着,赶紧装傻”,便没有开口。 杨广发完怒后,看着两个孩子害怕的模样,身为长辈的理智上线,将怒气压下,道:“一些渎职之人扰了兴致。二郎三郎别怕,朕已经处理了。” 李世民更加迷糊。皇帝表叔所做的事,和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李玄霸一言不发,只继续装作被皇帝怒气吓到的模样,怯生生地点头。 心情被打扰,杨广没了继续带孩子赏景的兴致。 他让人把李世民和李玄霸带给萧皇后,自己回到了为首的龙舟上,继续就此事大发雷霆。 李世民和李玄霸借口困了,回到自己的小房间。 李世民抱着软乎乎的抱枕,终于把憋在心底的疑惑说了出来:“表叔生气的地方好奇怪啊。” 李玄霸趴在房里窗口上,继续看着窗外。 李世民把李玄霸往旁边挤了挤,也趴着看向岸边。 他们的小窗口,也能看到食物掩埋地。 宫人将食物掩埋了一半,被赶来的官吏训斥了一番后,将挖好的坑匆匆填土,剩余的食物抬上车,运向了更远的地方。 岸上的民夫轮番拉船休息。休息的民夫悄悄刨开泥土,想要挖出里面的食物。 船上又下来了一个官吏。这个官吏带了一队卫兵。 卫兵将挖开地面的民夫按在地上捆了起 来,然后不知道押去了何地。 地上的坑再次被填上。 李世民和李玄霸静静地看完了整场。 李玄霸:【所过州县,五百里内皆令献食;后宫厌饫,将发之际,多弃埋之。】 李世民:“什么?” 李玄霸;【隋炀帝一游江都。】 李世民抿住嘴唇,这次没有提醒弟弟别乱说话。 他继续茫然地看向窗外。 半晌,李世民道:“吃不完的饭菜为何不能分给岸边的人?他们连土里的饭菜都要挖出来,应该是很饿了。” 李玄霸这次没有在心里说话。 他开口讥笑道:“是啊,为什么。” 李世民看向李玄霸:“阿玄也不知道?” 李玄霸道:“不知道不知道。” 李世民鼓起腮帮子:“阿玄你一定知道,为何不和哥哥说?” 李玄霸道:“说了有什么用?哥哥你自己看,自己想。” 李世民把李玄霸扑倒,狠狠挠了李玄霸一顿痒,在李玄霸告饶后,才翻身躺到李玄霸身旁:“好烦。算了,我还小,想不明白就想不明白。等我长大了,自然就明白了。” 李玄霸擦了擦被挠痒痒笑出来的眼泪,没好气道:“这是娘和阿姊经常敷衍我们的话。你倒是学到了。” “嘿嘿。”李世民咧嘴笑了笑。 他笑完后,将手放在胸口处。 完好的食物宁愿掩埋也不肯给岸边的民夫食用。皇帝发怒却不是因为浪费食物,而是因为食物掩埋地被他看见。 这一切都让年幼的李世民疑惑不解。 此时,他想起了弟弟说漏嘴的“隋炀帝”,想起了自己偷偷翻书找到的“炀”的含义。 李世民抱住了脑袋,在床上滚来滚去:“啊,不想了。我还小,想那么多干什么!” 李玄霸点头:“对。等你长大了再慢慢想。” 李世民抱着头滚了许久,才停下了滚动招式。 他大字躺在榻上,手脚都搭在了李玄霸的身上。 李玄霸嫌弃地把二哥往旁边推。 李世民:“阿玄,我长大了就能想明白吗?” 李玄霸:“谁知道?过去!” 李世民:“阿玄,哥哥胸闷,让哥哥靠一下。” 李玄霸:“不给!去去去,热死了!” 李世民使劲往李玄霸身上凑,李玄霸手脚并用把二哥推开。 兄弟二人就躺在床榻上“打”了起来。 杨广回龙舟发了一顿脾气后,回想起李世民和李玄霸的神情,总觉得当时两个小孩的神色似乎有些不敬。 他立刻派人去查看李世民和李玄霸正在做什么。 派出的宫女回禀:“李二公子和李三公子正在榻上厮打。” 杨广挑眉:“哦?厮打?他兄弟二人感情不是很好吗?怎么会厮打?” 宫女道:“奴婢问了守门的仆妇。仆妇说似乎是李二公子要把李三公子当枕头,李三公子嫌弃李二公子太重,于是两人就打了起来。” 杨广:“……” 他扶额失笑:“这理由……还真是孩童才会有的理由。” 他在心底摇摇头。或许是今日太生气,他连 第19章 赐下了三位老师 《李世民为弟弟剧透头疼中》全本免费阅读 杨广曾任扬州总管,江都是他经营了十年的地方。 江都的行宫已经建好。他带着众臣重游故地,在马背上奏乐,做《江都宫乐歌》。 “扬州旧处可淹留,台榭高明复好游。风亭芳树迎早夏,长皋麦陇送馀秋。 渌潭桂楫浮青雀,果下金鞍跃紫骝。绿觞素蚁流霞饮,长袖清歌乐戏州。" 歌伎们怀抱各种乐器,侧坐在马背上边弹边唱。 骏马前行的时候,歌伎衣袂飘飘,仿佛天宫中的仙女。 李世民和李玄霸年幼,没有参加这一场马背上的游园会。 他们和萧皇后坐在高台上赏景。从栏杆下往下望去,正好能看到皇帝和众臣的“游园图”。 萧皇后笑道: "三郎,你擅长作诗,据说能五步成诗,现在可有灵感?" 李玄霸“老实"道: “其实我的五步成诗是提前做了准备。去郑家之前,我已经猜到他们可能会出的诗题,大约就是描绘一些景物而已,总不会太过为难我。现在让我作诗,我还要琢磨一会儿。" 萧皇后没有因为李玄霸的“坦白”而小瞧李玄霸,反而更加喜爱李玄霸的聪慧。 “不急,慢慢想,想不到也没关系。”萧皇后揉了揉李玄霸的脑袋,道,"作诗只是小道。" 李玄霸点头: “是。” 李世民凑到李玄霸耳边小声道: “你不是能看到未来人的诗?真的选不出一首好的?”李玄霸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李世民的眼睛扑闪扑闪。这不是挺好吗! 李玄霸无奈: 【这是诗仙李白不得志时候的诗,你看我的阅历可能写出这样的诗吗?抄诗也要符合人设,循序渐进。现在我的阅历就只能抄些单纯的写景诗。再大一些,可以抄些有少年意气诗。不过我现在确实有一首诗可以用。等皇帝回来,我就献给他。】 李玄霸要来笔墨纸砚,写写画画涂涂,装作很努力地在挤诗句的模样。李世民帮李玄霸研墨。萧皇后和后妃、公主都好奇地看“神童”作诗。 待杨广玩耍结束,回来邀请萧皇后和后妃去水边散步时,看到李玄霸和李世民的脸上都抹了墨,像是楚州进贡的小花猫似的。 杨广朗声笑 道:“李二郎,李三郎,你们在做什么!” 李玄霸抬起小花脸: “回陛下,我在作诗。” 李世民抬起小花脸: “回陛下,在玩笔墨。” 杨广听见李玄霸说作诗时好奇地凑上来看李玄霸做的什么诗,听见李世民的话后哭笑不得,抬手 敲了一下李世民的脑袋。 杨广低头看着李玄霸已经写出来的四句诗,念道: “舶炉千里泛归舟,言旋旧镇下扬州。借问扬州在何处?淮南江北海西头。还行。" 是还行,你自己做的诗,能不行? 李玄霸现在所写的诗,就是杨广所作的《泛龙舟》。 后世人根据《泛龙舟》所描绘景象,认为这是杨广在南下途中写的。但杨广每次有写诗的灵感,都会与萧皇后品鉴,李玄霸确定杨广现在还没有琢磨出《泛龙舟》。 李玄霸猜测,这个时空中的《泛龙舟》,可能是杨广在江都回忆南下情形时写的。 杨广自己的诗,他应该是喜欢的。而且如果杨广现在心中已经有了“诗意”,李玄霸正好帮杨广把这首诗引出来。 杨广曾说, “设令朕与士大夫高选,亦当为天子矣”。他对自己的才华很自傲,很不喜欢别人的才情压过他。 李玄霸如果拿来一首李白的诗惊艳四座,不说年龄和阅历不合适,只说“惊艳”,他就完蛋了。 李玄霸眼巴巴道: “陛下,接下来侄儿该抒发胸臆了。可侄儿怎么想,在船上的生活都是吵,困,累。" 杨广先惊愕,然后失笑: "让你伴驾,你还抱怨了?" 李世民帮弟弟解释道:“我们还小,欣赏歌舞对我们来说还太早了。”说罢,他背着手,像个小老头一样沉沉地叹了口气。 可惜他脸上那几条墨痕太过滑稽,看着不像少年老成,更加像顽童耍宝。杨广身后的大臣都好奇地看着这两个面对皇帝完全不胆怯的孩童。 皇帝将外戚家的孩子养在身边一段时间很常见,如汉武帝就曾亲自培养霍去病,霍去病还嫌弃不肯学。霍去病的儿子霍嬗也是四岁授侍中,常伴汉武帝左右。 哦,这两个人都死得早。 大臣们在得知皇帝将唐国公府的一对双生子养在皇后处时,都私 下道唐国公李渊恐怕是陛下唯一不忌惮的亲戚了。 现在看见李二郎和李三郎对皇帝亲近自在的模样,他们心中更加确信了这一点。 杨广对喜爱的人十分纵容。现在他对李世民和李玄霸正是有好感的时候,很乐意做这慈祥长辈。 他让宫女打来水给李世民和李玄霸擦脸,笑话道: “朕可没让你们去看歌舞,而是让你们好好看看这 壮阔山河,增加见识。" 正被宫女仔细擦脸的李玄霸将手中的笔双手捧起: “侄儿增长的见识不足以写完这首诗,陛下,帮侄儿添几句。" 杨广还未说话,萧皇后已经笑得花枝乱颤: “我让你写诗,你却让陛下来帮你?陛下,可不能帮他写。” 李玄霸道: “龙舟宏伟,小儿年幼,实在是写不出能描绘龙舟宏伟意境的诗。” 杨广笑着拿起李玄霸双手捧起的笔: "好,朕帮你添几句。" 他看着这四句诗时,心中就很自然地浮现出后四句,就好像这四句诗本来就在心中,只是借着李玄霸的诗句引出来而已。 略一沉思,杨广运笔如飞,补道: “六辔聊停御百丈,暂罢开山歌棹讴。”李玄霸嘴角为不可见的上弯。 杨广沉思了一会儿,写完最后两句: “讵似江东掌间地,独自称言鉴里游。”李世民看着这两句诗,眼中出现向往之情。 李玄霸敬佩道: “‘掌间地''和‘鉴里游’二句,只有皇帝能写出来。表叔,你替侄儿补完了这首诗,侄儿能蹭着表叔的诗才传世了。" 李世民收起向往的神色,好奇道: “阿玄,这就是你所说的,你和人一起嘎嘎乱杀,表叔负责乱杀,你负责嘎嘎?" 李玄霸: "……" 哥你的思维其实可以不用这么发散!杨广闻言,捧腹大笑。 他用颇为自得的语气自谦道: “算不上什么传世佳作,恰恰能看而已。虞世南,你的字最好,你来帮朕重抄一遍这首诗!" 一个面相清瘦,鬓间有些许白色发丝的中年人出列,拱手道: “是,陛下。”李玄霸眨了眨眼。嗯?我刚是不是听到了一个很熟悉的名字?他抬头看向虞世南。 虞世南挽起衣袖,正想铺 开一张新的纸,体贴的李世民立刻伸长小短手,帮虞世南铺好了纸,还殷勤地研墨。 李世民道: “早听耶耶……早听父亲说,虞舍人的字是一绝,阿玄阿玄,今日我们能开眼界了!" 李玄霸顺着二哥的话道:“对。”他为虞世南捧来一支新的笔。 杨广笑道: “李渊确实向朕夸赞过虞卿的字。以虞卿的字配朕的诗,勉强相称。”虞世南先见着两个孩子懂事的模样,眼神不由露出些许暖意。听了皇帝的话之后,他将眼中感情 收敛,恢复成波澜不惊的模样。 他洗笔蘸墨,笔下字迹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杨广大笑一声: "好!给朕装裱起来!"虞世南放下笔,恭敬地退到一边。 李世民很小就喜爱书法。他围着虞世南的字绕来绕去,兴奋得停不下来,把杨广和萧皇后都逗得大笑。 李玄霸乖巧地站在一边,用眼角余光打量虞世南。他想起来这名字为何耳熟了。 虞世南,秦王府文学馆“十八学士”,凌烟阁二十四功臣,我哥的心腹重臣。 现在的唐太宗李世民还是一个六岁的孩童,虞世南是一个近五十岁郁郁不得志的中年人。虞世南垂首站在一侧,眼神沉郁如结了冰的古井,把心里所有豪情壮志都封锁其中。他此刻大概都不会相信还有被明君慧眼识珠的一天。 李玄霸: 【哥,虞世南将来以刚直敢谏闻名于世,时称“德行、忠直、博学、文词、书翰”五绝。 李世民的视线从虞世南的字离开,投向了那个微微躬着身,表现得十分卑微的中年人。这模样不像个刚直敢谏的臣子啊。 李玄霸: 【现在他还不是。】 哦。李世民挠挠头。人的变化真大啊。 但虞舍人看上去年纪已经不小了,难道是白发苍苍后才突然变成刚直的人?虞世南注意到李世民的视线。 李世民不仅没觉得尴尬,还对虞世南笑了一下。 他对杨广道: “陛下,我和阿玄玩了这么久,也该重新拾起学业了。虞舍人的字真好看,我和阿玄可以跟着虞舍人学字吗?" 李玄霸: “……”哪有人自己给自己增加功课的?杨广笑道:“朕正有此意。” >杨广把李世民和李玄霸带在身边是当做晚辈教养,所以自然是会派人教他们读书识字。只是龙舟上的生活太快乐,杨广把这件事忘记了。萧皇后见两人年幼,在龙舟上又身体不适,也没有提起此事。 现在到了江都,两小也该继续上学了。 宫中现在还没有正上学的皇子皇孙。杨广琢磨着让李二郎和李三郎试试臣子们教学的本事,算是提前给他以后肯定会有的小皇子和已经出生的小皇孙,提前选拔老师人选。 杨广本没将虞世南纳入老师人选。 他用李世民和李玄霸试探臣子教学水平,选的老师也是皇子皇孙将来的老师。 虞世南虽有才名,但他在杨广面前沉默寡言,唯唯诺诺,只有一手字值得称赞。杨广还看不上他。 李世民喜欢虞世南的字 ,杨广又觉得孩童首先要学会写一手好字,让虞世南给皇子皇孙当教写字的师傅也算合适。 定下虞世南后,杨广唤出刑部尚书宇文弼,道: “宇文尚书,你托口年老体衰,不愿与朕一同游玩,那你就暂时给李二郎和李三郎当一段时间师傅,教导他们读书习字如何?朕带他们南巡,若他们疏忽了功课,李渊肯定会埋怨朕。宇文尚书大才,教导孩童应该绰绰有余。" 除了李世民,所有人都听出了皇帝语气中的阴阳怪气。 李玄霸努力思考。这个名字也有些耳熟,但他一时半会儿记不起来。隋末姓“宇文”的重要臣子太多了。 宇文弼平静地拱手道: “是,陛下。” 见宇文弼居然十分平静地接受了这件差事,杨广感觉有一口气堵在胸口处,上不去下不来,真快憋死了。 宇文弼所在的“宇文”一脉和北周皇室没有关系,不是亲戚。 平昌县公宇文在北周和隋文帝时都被重用,是威望极重的三朝老臣。他为官极正,慷慨有大节,常向杨广进谏。杨广非常厌恶宇文弼,但又同时知道宇文弼确实是贤才。所以他准备将宇文弼从身边踢走,丢给辅佐太子,教导皇孙。 杨广可以好好说话,以施恩的方式任命宇文弼去辅佐太子。但他就是忍不下这口气,非要刺上几句。 宇文弼却一副“长者”的姿态,不理睬皇帝的嘲讽,好像皇帝自己在那里无理取闹似的,脸上居然一丝屈辱的神色都看不见。 杨广更生气了。 但宇文弼顺从地遵守自己的命令,杨广无法以此事责难宇文弼,只能将气忍下,又道: “太常高颖,你来教李二郎和李三郎经义。" 一位老者出列领命: “臣遵旨。” 咦?李玄霸又听到一个耳熟的名字,但仍旧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 “阿玄,你愣着干什么?赶紧拜师。”众人都因为皇帝选出的这两个“老师”人选而额头冷汗直冒,连萧皇后都收起了笑容,只有李世民在那傻乐, "弟子李世民拜见老师!阿玄!我们拜了举世闻名的贤才为师哦!” "啊……弟子李玄霸,拜见老师。"李玄霸跟着拱手行礼。 宇文弼淡然道: “唐国公倜傥豁达,宽仁容众。他的孩子,臣是教得的。”杨广脸色一沉。 萧皇后见气氛不妙,立刻打圆场: “拜师怎么能没有拜师礼?来人,把二郎三郎的拜师礼端来。" 她笑道:“陛下,是否让二郎和三郎给三位老师磕个头?” 杨广沉郁道: “磕吧。” 李世民仍旧傻乐傻乐的,拉着李玄霸给三位老师磕头。 杨广以让三人备课为由,让三人提前离开。萧皇后又和其他后妃一起夸奖了杨广写的诗,杨广脸色才好转。 第二波游园这才再次开始。 跟着皇帝玩耍了半日,李世民和李玄霸也提前离开,去准备明日上学要用的东西。 "三位重臣为我们授课,表叔对我们真好。"李世民道。 李玄霸道: “皇帝应该是借由我们考校他们三人的授 第20章 重病了都躲不过 《李世民为弟弟剧透头疼中》全本免费阅读 李玄霸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李世民练完弓箭,回来找李玄霸一起泡热水澡。 江都的冬天比大业暖和,但夹杂着湿气的凉风仍旧让人手脚冰凉。李世民不在乎,但李玄霸晚上可能会睡不好觉。 见弟弟已经睡着,眉头还皱着,李世民伸手想帮弟弟把眉头抚平,又怕把弟弟吵醒。犹豫了一下,他缩回手,自言自语: “如果我快些长大就好了。” 他怎么会看不出弟弟心里藏着事?只是弟弟倔强,若不想说的事,自己怎么问也问不出来。李世民低头看着自己已经有了薄茧的手掌。 现在他拉的弓被弟弟叫“玩具弓”。 如果他能拉动耶耶常用的那种强弓,弟弟就会把所有烦心事都告诉自己了吧?李世民让人拿了用毛皮裹着的汤壶塞进李玄霸脚边,才去洗澡换衣服睡觉。 第二日,李世民感到身边居然有比他还烫的热源,心头一凛,困意瞬间消退,立刻睁眼起身。“阿玄?阿玄?”李世民晃了晃身边的弟弟。 睡得迷迷糊糊的李玄霸艰难地睁开眼: “哥……咳咳。”他捂住嘴,抑制不住一连串咳嗽。 李世民的眼泪一下子冒了出来,但眼泪出来时,他立刻使劲揉眼睛把眼泪揉掉,换上了一副和孩童面貌十分不合适的成熟表情。 “阿玄不怕,哥哥在这里。"李世民一边飞速穿衣服,一边大喊,“叫御医来!为我通报皇后,我要去见皇后!阿玄不怕,哥哥马上把最好的御医找来。" “咳咳咳。”李玄霸捂住嘴,小小的身体弓起,脸色绯红,就像是一只煮熟了的虾。他心中苦笑。昨日还在愁怎么避开杨广的老师,今日就生病了。他所说的避开,可不是用生病啊。 古代这医药水平,小孩一场小病都可能天折,何况他的身体羸弱。 明明他已经近一年没生过大病,只是换季时有些小咳嗽。二哥被郑家折腾生病的时候,他都支撑下来了。龙舟上睡不好觉,他也没有发烧。怎么就愁了一场,便又高烧了? 李玄霸很快就烧迷糊了,无法再胡思乱想。 御医让人给李玄霸解开了衣服,用温水擦拭身体给他降温,又用银针给他耳垂和手指上放了血。折腾了近一个时辰,李玄霸身上的热度才降下去了少许,恢复了意识。 “阿玄,已经 没事了,喝完药就好了。”李世民把李玄霸扶起来,让李玄霸靠着他坐起来。 李玄霸想接过药碗,但双手发软,端不住,差点撒了一身。 李世民及时把药碗扶好: “慢慢喝,我问表叔要了很多你最喜欢的蜜渍桃干,喝完药吃个够。”乳母道: “二公子,我来喂吧。” 李世民摇头: “我来。” 御医正想说药很苦,李玄霸可能会喝很久,李世民端不住。李玄霸就低下头,李世民抬高碗底,李玄霸咕噜咕噜一口气喝完了满满一碗药。兄弟二人配合默契,好像已经重复过无数次。 李世民把药碗递给乳母,从袖口的布袋里摸出一块桃干。李玄霸啃了两口桃干就忍不住干呕。 李世民拍了拍李玄霸的背,等李玄霸强忍着呕吐吃完桃干后,才把乳母端着的温开水喂给李玄霸。 先吃完一块桃干,又喝下了无味的温水,李玄霸才抑制住呕吐的冲动。 御医心中有些感慨。他擅长给孩童治病。孩童身心脆弱,良药苦口,每当喂孩童喝药时都很艰难,如李家三公子这样的孩童真是少见。 李玄霸喝完药之后又沉沉睡去。御医特意叮嘱,不要给李玄霸捂汗。 他嘱咐给李玄霸盖薄被散热,每隔半个时辰就帮李玄霸用温水擦一遍身体。若李玄霸出现畏寒的情况也不要加厚被子,拿热水给李玄霸泡脚,泡到身体暖和就行。 御医叮嘱的事,以前被窦夫人亲自去大业城郊太白山请来的孙医师,在为李玄霸调养身体的时候也说过。李世民虽然已经熟记,也再认真了一次,并拿笔记了下来。 孙医师曾说过,每一次生病都可能有不同的情况,不能迷信某一个“神医”的话,要相信亲身诊断的医师。 李世民特意标注了御医叮嘱中与孙医师不同的点,免得自己记错。 御医道: "李二公子,你也休息一下吧。需要注意的事,我之后写下来。" 李世民道: “我不累。我累了就会睡觉,医师放心。我还要照顾弟弟,不会自己病倒。”御医道: “我再给你开些御寒的药茶预防一下。”李世民放下纸笔,拱手道: “谢医师。”御医离开后,李世民吩咐乳母随时备好热水。 他拿着书本在一旁看着,每当李玄霸醒来,他就给李玄霸喂热水。 萧皇后来看了三次,杨广也来了一次。 李世民替弟弟向皇帝皇后道歉。 萧皇后苦笑: "这有什么好道歉,生病怎么还是你们的错了?"南阳公主也来探望李玄霸,还带来了驸马宇文士及的问候。 宇文士及听闻好友的儿子得病,心急如焚。但李世民和李玄霸养在皇后身边,周围住的都是 皇帝的后妃,他即使是驸马也不好过来。 李玄霸此时正好醒着,刚揩了鼻涕,声音闷闷的。南阳公主拿出一盒羊脂膏,教李世民帮李玄霸把羊脂膏涂在揩鼻涕摩擦红的皮肤上。 "怎么会病得如此重?"南阳公主见御医又来给李玄霸刺血降温,皱眉道。 李玄霸在醒来时,就用心声叮嘱二哥“贿赂”御医,只说他水土不服,又暗自想念父母,才病倒。 御医闻言就猜到,李家二公子和三公子可能是想借这场病回到父母身边。 虽然很多人都羡慕他们被养在宫中,但比起被别人羡慕和未来的远大前程,两个孩子或许更想回到母亲身边。 南阳公主听了御医的话后,心中有些触动。 她摸了摸李玄霸还未退烧的额头,心疼道: "想娘亲了?" 李玄霸勉强挤出个笑容,道: “表叔和表婶对我很好,但还是有些担忧娘亲有没有想我和哥。” 南阳公主失笑: "好,不是你想娘亲,是担心娘亲想你。洛阳来报,东京在下月就能竣工,父皇应该会很快出发回洛阳。到时你就能见到娘亲了。" 李玄霸躺在床上拱手: “谢公主。” “这有什么可谢。”南阳公主笑道, “快些好起来,如果你的身体不适合坐船,小心被留在江都。" 李玄霸立刻道: “我会很快好起来!” 南阳公主点了点头,又和李玄霸说了些皇帝游江都的趣事,和江都迎接皇帝降临的盛景。李玄霸露出向往的神情。 待李玄霸捂着嘴打哈欠时,南阳公主叮嘱了几声伺候李世民和李玄霸的人后,才离开。李世民看向装困的弟弟: “我们真的能很快回家吗?” 李玄霸: 【皇帝是一个处处都要求完美,希望他的形象上没有污点的人。所以见我这么容易 得病,他养“冠军侯”的热情就会冷却。如果我病死在他身边,那多不吉利。】 李世民趴到李玄霸身边,小声问道: "你真的不是故意的?" 李玄霸无奈 【哥,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有多怕死。】 李世民哼哼了两声,低下头用脑袋顶了一下弟弟的脑袋: “别生病了,别再吓唬二哥了。” 李玄霸: 【生不生病那是我能决定的吗.…】 李世民不悦地哼哼。 李玄霸投降 【好,我尽力。】他再不答应,他哥李二凤就要持续哼哼,变成李二猪了。 李玄霸身体稍好一些后,杨广为了让外臣看到他养在身边的表侄已经病愈,特意允许外臣来探望他。 宇文士及最先到来。 他居然拉着李玄霸的手哭了一场,说如果李玄霸出事,他不知道怎么向李渊交代。李世民和李玄霸都听得一脸迷糊。 李玄霸: 【我们被皇帝养病了,和他有什么关系?他要交代什么?真奇怪。】李世民默默点头。 让李玄霸没想到的是,高颖、宇文弼和虞世南也来探望他。 高颖和虞世南探望了李玄霸后,只是遗憾了一声浅薄的师生缘。宇文弼居然拿来了一匣子药材和一个治疗咳嗽的药方。 “我孙儿也自幼体弱,常咳嗽不止。喝了这药茶,会舒服一些。”宇文弼板着脸道, "幼儿生病伤在己身,痛在长辈心上。你要注意身体,否则就是不孝。" 若是其他孩子,估计已经被宇文弼冷硬的表情和语气吓到。连李世民都有些生气。我弟弟生病已经够难受了,你说什么不孝! 李玄霸: 【哥别生气。他嘴上是说我,心里是想的他孙儿。他在为孙儿的身体担忧。】“是,我一定保重身体,不让长辈难过。”李玄霸道谢道。 宇文弼面色微缓。 他又叮嘱了一番药茶饮用的方法,并将药茶里所用的药材——讲给李玄霸的乳母听。宇文弼带了方子来,但他还是又细细嘱咐了一遍。 听宇文弼的话语,许多药材都需要特定的时节和时间收集,连烧茶的水最好都要选择早晨的露水。 虽然李玄霸身为穿越者,觉得这药材的玄学意味重了些,其实没有必要。但宇文 弼是信的,那么他的药材也都是这么收集的,可见这些药材有多难得。 宇文弼没有将孙儿带在身边,这些药材应当是在洛阳家宅中。他难道是派人急急从洛阳送来的药? 李玄霸顿时觉得这礼物有些过于重了。 宇文弼嘱咐完后,让李玄霸继续休息,把李世民带到外间,抽出一卷书给李世民讲课。李世民: "??? 虽然李世民很迷茫,但宇文弼给他讲课,他还是认真听了,做好了笔记。 宇文弼给他讲了半个时辰的课,留下了功课才离开,说隔一日来检查李世民的功课。李世民皱着包子脸把此事告诉李玄霸。 李玄霸: 李玄霸扶额: “早听闻宇文尚书是一个十分迂腐……咳,十分执拗的人。他大概认为,既 然我们已经磕头,就已经是他的弟子。" 高颖和虞世南都知道这只是杨广的一时兴起,现在他们因生病错过就罢了。为什么宇文尚书你要这么迂腐啊!我们只是磕了个头而已! 李世民的包子脸舒展开,笑道: “那不是很好?宇文尚书……宇文先生是当时大才!娘亲和耶耶一定会很高兴!" 李玄霸叹气: “嗯。” 李世民疑惑道: “你为何不高兴?” 李玄霸犹豫了一会儿,在心里道: 【我观察,皇帝很厌恶宇文尚书。如果宇文尚书继续进谏,恐怕会招来杀身之祸。】 李世民失笑,他压低声音道: “阿玄,陛下虽然不喜进谏,但应该也不会因别人进谏而杀人吧?这样不是令其他大臣寒心?就算陛下不喜欢宇文先生,顶多也就是贬官外放而已。" 李玄霸: 【万一呢?】 李世民想起李玄霸的“能力”,皱眉道: “如果是真的,应该也连累不到我们。不过陛下真的会这么做吗?这不是……" 他突然想起李玄霸所透露的当今皇帝的谥号,闭上了嘴。李世民苦笑: "你该不会就是因为这件事病倒的吧?" 李玄霸道: “不是。御医不是说了吗?我是在旅途中就积攒了疲惫,现在身体一放松,就一口气爆发了。你也别多想,我只是猜测,我还看不到那么具体的事。" 李世民点头: “ 好。” 李玄霸道: “我真的只是猜测,别多想。”李世民傻乎乎道: “我知道。” 李玄霸看着二哥憨憨的表情,半信半疑。他之后可不能说漏嘴了。李世民像是真的信了似的,不再提这件事。 他见李玄霸还有精神,就拿起了书,将今日听的课讲给李玄霸听。在给李玄霸讲解中,李世民对书本知识也了解得更加深刻。 李玄霸听了二哥讲的课,心有些痒。 这时的书本不仅种类数量很少,还惜字如金。李玄霸虽然有后世成年人的阅读能力,能生啃许多没有句读的书,但被大贤讲解的阅读体验,和自己琢磨的阅读体验是完全不同的。 一本先贤注释过的书千金难买。为何世家子弟比寒门子弟同读四书五经,却比寒门子弟博学?这就是他们藏有更多“注释本”的原因。特别是家族先贤的注释本,那是传家之宝,外人难以看到。 宇文弼因为被杀,著作没有流传到后世。但《隋书》上记载过,宇文弼光是辞赋就有二十余万字,所著《尚书注》《孝经注》是当时赞誉和流传度最高的版本。 换作现代,宇文弼就是顶尖高校教材的主编,该专业的领头大牛。 李玄霸前世唯一的执念就是读书,现在真是心痒难耐。 李世民知道弟弟的爱好,邀请道: “如果阿玄精力支撑得住,和哥哥一起上课吧!宇文先生教一个也是教,教两个也是教,没差别。" 李玄霸想了想,点头。 宇文弼已经来授课,他听不听都已经和宇文弼产生了关系。 虽然杨广很忌惮厌恶宇文弼,但宇 第21章 一脉相承厚脸皮 《李世民为弟弟剧透头疼中》全本免费阅读 李世民和李玄霸终于回到了洛阳。 李世民背着小短手站在船头,望着即将抵达的洛阳城,语气沧桑道: “我们才离开洛阳四个月,好像已经过了四十年。" 李玄霸点头。 宇文士及和南阳公主夫妻二人肩并肩研墨作画,就像是后世给可爱小朋友拍照的父母。杨广提前得知李渊已经到了洛阳,请求面圣。 已经失去了养育孩童耐心的杨广,特意过来把李世民和李玄霸提溜走,完好无损地交到李渊手中。 他和萧皇后联袂而来时,就看见李世民和李玄霸被迫在船头背着手装深沉,南阳公主和宇文士及为其作画的模样。 见杨广来了,李世民和李玄霸表情都在放光。 李玄霸 【我是第一次如此期待陛下的到来!】 李世民:“……”阿玄在心声中真是难得叫一次“陛下”啊。 “阿玄身体还未痊愈,你们怎么能让阿玄站在船头吹风?”萧皇后把两个孩子护在怀中,笑着骂了女儿和女婿一句。 杨广看了女儿和女婿的画,笑道:“把李三郎画得过胖了。” 李世民拉着李玄霸跑去看把他们画成了什么模样。 李玄霸没反应过来,被拉得一个踉跄,几乎是被李世民拖着走。 “啊,真的好胖!”李世民道,“阿玄,你要努力长这么胖!”李玄霸差点被二哥拉得撞桌角上。 他使劲甩手,把二哥甩开,低头看向画中圆得像个馒头的红肚兜小孩。 画中人无论是从相貌还是从衣着,都完全不像我和二哥吧?那我和二哥站在那里当那么久的模特有什么用?! 他幽怨地看了宇文士及和南阳公主一眼。年轻小两口都捂嘴笑。萧皇后伸出手指,点了一下南阳公主的额头: “就顽皮!” 杨广对宇文士及道: “朕每次对你委以重任,让你去当刺史,你总不想出远门,每日就和南阳论诗作画,真没出息!" 宇文士及笑道: “陛下,小婿只想与公主长相厮守,就是这么没出息。” 杨广哭笑不得: “行行行,随你。” 李世民看向李玄霸。 李玄霸: 【惊讶吧?皇帝也有与臣子仿若民间庶人相处的时候。 】李世民用眨眼来代替点头。 皇帝之前一直表现出喜怒无常猜忌多疑的一面,连对李世民和李玄霸两个小孩子都要运用所谓的“帝王心术”,时不时试探一下。 没想到居然能有人与皇帝开玩笑,皇帝还不生气? 杨广又和宇文士及开了几句玩笑。两人和乐融融的模样,仿佛亲生父子。李玄霸移开视线。 杨广对亲儿子可不好,猜忌到仿佛有被害妄想症的地步。唯独对宇文述这一家贴心贴肺的好。 宇文述就是宇文士及的父亲。他的大儿子宇文化及和二儿子宇文智及,就是在江都行宫弑杀杨广的人。 宇文士及虽然事先不知情,但他和南阳公主也回不到过去了。 现在谁能想到,十几年后,如闲云野鹤般的宇文士及会变成以谨慎闻名的大唐宰相,生活无处不精致的南阳公主会同意窦建德杀了亲子后削发为尼甘愿清贫一生。 “阿玄,你又在烦恼什么?” “我没有烦恼。” 他只是知道有些糖回味是苦的,所以连最初的味道都不觉得甜了而已。 李渊来面圣时,李世民和李玄霸正与杨广一同在校场上射箭。 杨广百发百中,李世民的箭都能射上靶子,唯独李玄霸,他的靶子周围都不敢站人。李渊来时,李玄霸正一箭射中了地面。 李世民抱着脑袋使劲甩头,一副崩溃的模样: “阿玄,你究竟为何要把箭朝着地面射?!”李玄霸狡辩: “我没有对着地面射,我有好好瞄准靶子!” 杨广笑声如洪钟。 见李渊来了,杨广笑话道: “你不是善射吗?怎么不好好教导李三郎?”李渊立刻道: “世民的弓箭是我教的,玄霸的弓箭不是!”杨广笑得更厉害。 他把弓箭丢给李渊,道: “表兄,让朕看看你的本事。” 李渊瞥了一眼靶子,随手三箭连发,三支箭全部正中靶心,就像是靶心吸引了三支箭飞去似的。李世民高举着手中玩具小弓左右蹦蹦跳跳: "耶耶好厉害!"李玄霸把小弓挽在肩膀上,啪嗒啪嗒给李渊鼓掌。 老实说,年轻的李渊和天策上将李世民比射箭,不一定会输。现在的李渊和李世民,确实可以说一声英雄父子。 李渊见两 个儿子都在为自己欢呼,脸上浮现得意的笑容: “陛下,臣比射箭,不会输给任何人。” 爱屋及乌,李世民和李玄霸讨好了杨广,杨广现在对李渊的忌惮消散了不少。何况杨广早年也有战功,不会嫉妒一个还未上过战场的人。 杨广笑道: “是吗?那比起武卫将军长孙晟如何?” 李渊自傲道: “臣还未和他比过。但武卫将军已老,臣不和他比。” “呸,朕看你就是比不过,故意找借口。”杨广笑骂道, “来人 啊,叫武卫将军来!”李渊干咳了一声,不好意思道: “长孙将军也在洛阳?”杨广道:“朕在这里,长孙将军怎么能不与朕同行?”李渊语气略带幽怨道: “臣也想去江都。” 杨广道: “朕带了你两个儿子去,就不带你去了。你们唐国公府还想一家人一起去江都游玩?”李渊道: "为何不可呢?臣的家人都是陛下的亲戚……" 李渊话未说完,李玄霸赶紧抢白: “陛下就把我家当做投奔的穷亲戚,陛下富有四海,一定不在乎多增添几副碗筷。” 李渊: "……" 杨广对李渊的放肆微微皱起眉头,听到李玄霸的话后,他忍不住笑道: “你唐国公府还能叫穷亲戚?" 李渊道:“当然不……” 李玄霸继续抢白: "比起陛下,谁不是穷亲戚?对不对,二哥?" 李世民点头: "当然!对不对,耶耶?" 李渊: "……虽然的确如此。" 杨广笑得差点呛着。 以前他只觉得李渊仗着是自己表亲,对自己很是不尊重。现在被两个表侄一唱一和抢白,他怎么 觉得李渊不是不尊重,只是有点憨直? "行,下次把你们一家都带上。”杨广笑道, “朕还是要照顾家里的穷亲戚。" 李渊给两个非常不礼貌插话的儿子丢了个“等会儿收拾你们”的眼神,道:“那还是算了,不能被人笑话我们唐国公府打秋风。" 李玄霸道: “父亲,能和陛下打秋风是我们的荣幸。”李世民道: “就是就是。” 李渊 忍不住了,握拳头狠狠砸在了李世民头上。 李玄霸拔腿就跑,躲在了杨广身后探出脑袋: “表叔救我!父亲恼羞成怒了!”杨广笑道: “好,朕保护你。李渊接旨,不准揍二郎和三郎!”李渊无语: "这个旨臣非得接吗?"杨广佯装生气: “什么?你想抗旨?”李玄霸道: “表叔表叔,父亲抗旨不遵,敲他脑袋,给二哥报仇!” 李玄霸: 【赶紧和我一起喊。】 李世民犹豫。这不太好吧……有点不孝顺啊。 李玄霸: 【赶紧!】 李世民闭着眼睛梗着脖子道: "就是!表叔赶紧敲耶耶脑袋!"杨广道:"李渊,赶紧接旨!" 李渊被两个儿子气得面色铁青,但皇帝都催促他了,他也只能跪地接受口谕。更令他郁闷的是,杨广还真的在他脑袋上敲了两下。 “二郎,表叔为你报仇了。”杨广笑道。 李世民拱手: “谢表叔,谢陛下。” 李玄霸从杨广身后跑出来,也拱手道: “谢陛下!” 李渊见状,被两个顽皮的儿子气笑了。 “起来吧,你还要跪多久。”杨广把李渊拉起来。 这两人现在倒是有点像以前在隋文帝宫里时相处的感觉了,气氛好了不少。 李渊抱怨: “陛下,你若太宠溺他们,他们被宠坏了怎么办?” 杨广理直气壮道: “子不教父之过,那就是你李渊没教好孩子。” 李渊长长叹了口气,又瞪了李世民和李玄霸一眼。 明明两个孩子在荥阳的时候还特别乖巧,怎么陪着皇帝四个月,就变成这副顽劣的模样?“陛下,长孙将军来了。”一个宦官小声道。 杨广笑道: “让长孙将军赶紧进来。来人,把靶子换一遍。李渊,不准躲!”李渊自信道: "不躲,比射箭,我不会输。" "好大的口气,让我来试试你。"长孙晟人未到,声先至, "臣拜见陛下!"“长孙将军请起。快来给朕这位过于自傲的表兄一点教训。”杨广扶起长孙晟。 隋文帝驾崩时,杨广命令长孙晟掌管宫禁,秘不发丧。待他掌握朝堂大权 ,能够顺利继位后才发丧。所以长孙晟对杨广继位有功,是杨广心腹。杨广对其较为信任。 长孙晟今年五十三岁,虽因长期待在北边防备突厥,面容比起朝中养尊处优的同龄大臣沧桑许多,但他肩膀和手臂的肌肉十分壮硕,一双手更是如鹰爪一般,一看就是很能打的武将。 李玄霸拉着李世民向长孙晟行礼,顺带在心中向李世民科普长孙晟的丰功伟绩。 唐初和汉初一样,是一段知名度很高,但又很矛盾地处于“史盲荒漠”的历史。即后世大部分人都能对其说上一段,但又都对唐初历史的细节不了解。 比如长孙晟就在后世名声不显,甚至许多人连他是长孙皇后的父亲都不知道。 但只要完成了九年义务教育的人,就一定知道一个成语“一箭双雕”。这“一箭 双雕”的典故就是说的长孙晟。 他的能力放眼整个华夏历史,也是名列前茅的外交家。 南北朝时期,突厥十分强大。北朝几乎都要得到突厥的支持才能建立。突厥视中原王朝为自己扶持的“儿王朝”,常以“父”自称。 为了谋夺利益,突厥常帮扶弱小的势力,打压强大的势力,好让中原保持分裂。 隋文帝对突厥态度十分强硬,要将突厥的势力驱逐出中原。但隋朝刚建立时的军事实力还不足以完全与突厥敌对,且南部还未统一,很担心突厥趁机生事。 此刻挑大梁的就是长孙晟。 隋文帝授权长孙晟全权负责突厥的事。长孙晟常年游走突厥各部落中,执行“远交近攻、离强合弱”的策略。 他运用高超的外交手段,将突厥分裂成了东西突厥,解决了隋文帝南下灭陈后顾之忧。 他又拉一派打一派,扶植启民可汗,消灭步迦可汗,几乎没有与突厥进行大规模作战,就将突厥玩成了一盘散沙。在杨广登基的那一年,隋朝北部突厥威胁基本解除,之后十年未有边患,才有杨广能乱浪的资本。 李玄霸: 【在隋朝建立时,突厥还能自称中原王朝的“父”。然后,他们被长孙晟将军花了二十三年玩得半残了。长孙晟将军如果放在春秋战国时,绝对能与张仪苏秦掰手腕。无论是能力、毅力还是忠诚,长孙晟将军都值得被世人铭记。】 可惜,他没有被世人铭记。 李玄霸认为,唐初这些 人差的大概就是一本《三国演义》吧。 《隋唐演义》实在是不行。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补上这块? 反正他将来肯定是个纨绔闲王,正好适合做写小说的事。 李世民听完李玄霸的介绍之后,一双大眼睛完全变成了星星眼。好厉害! 长孙晟长期游走于突厥,感觉十分敏锐,他立刻察觉到了李世民的视线,如鹰般的眸子射向了李世民。 李世民:星星眼! 长孙晟:“……”这孩子是谁?李玄霸 【快点自我介绍!】 李世民立刻挺起胸脯作揖:“拜见长孙将军,我叫李世民,曾听闻长孙将军一箭双雕,一人独行突厥二十三年,为大隋解除突厥威胁的美名!今日一见,实在是难以抑制激动和敬仰的心情。请将军恕罪!" “倒也不是一人独行……"长孙晟表情微暖,他仔细打量着李世民, "你就是唐国公府那对神童双生子? 李世民立刻把缩到后面降低存在感的李玄霸拉到身边: “我和弟弟一起,才叫神童双生子。”长孙晟被逗得笑了出来: "的确。" 李渊心里有些酸意: "世民,你之前说最崇拜的人是耶耶。"李世民抬头,惊讶道: “耶耶也去过突厥?耶耶好厉害!”李玄霸: “……”哥,你牛逼,你真的不是阴阳怪气吗?杨广笑得肚子都疼了。他又有点舍不得把这对活宝放出宫了。 李渊被儿子堵得说不出话。他涨红着脸道: “会去的,我这就去!陛下,赶紧派臣去突厥!”杨广: “哈哈哈哈哈!” 长孙晟也忍俊不禁,笑得停不下来。 李世民看看红着脸的父亲,又看看正在大笑的皇帝和长孙将军,默默把自己比李玄霸大一圈的身体藏在了李玄霸身后。 他双手把着李玄霸的肩膀,低着头锁着肩膀藏好。耶耶看不见我,耶耶看不见我。 李玄霸无语。 第22章 小小蝴蝶大风暴 《李世民为弟弟剧透头疼中》全本免费阅读 杨广没留李渊吃饭,李渊一手抱着李玄霸,一手牵着李世民,回他在洛阳的宅子。 “我们家在东京也有房子,现在还在修,等修好了,我们一家人再住进去。”李渊揉了揉许久未见的两个儿子,笑道,“我们在洛阳的宅子也很大很漂亮。” 东京城在如今洛阳旧城往西约十五公里的地方。修建时,杨广就给权贵预留了宅院。唐国公府自然不会例外。 之后一年,杨广会将老洛阳的住户和河北的工匠、江南的富户迁徙到东京城,称“陪京户”。原本在洛阳旧城有宅院的勋贵人家也会全部搬迁到东京城。 李渊还想问一问两个孩子伴驾的感想,但李世民和李玄霸回到父亲身边,紧绷的心一松,都困了。 双生子肩膀挨着肩膀,脑袋靠着脑袋,居然已经睡着。 李渊看着马车外说了好一会儿,没听到孩子的回答,转头一看,才发觉他们已经睡着。 “二郎和三郎都安静下来时,才能看出他们真是一对双生子。”李渊用手比了比两个人的脸,失笑道,“早听夫人在信里叹气,二郎比三郎大了一圈。还真是一圈。” 他把自己上马车后解下的大氅盖在两个孩子身上。 “辛苦了。” 李渊看着两个孩子疲惫的神情,轻声道。 李世民和李玄霸一觉睡到了第二日。 等他们睁眼的时候,已经换了一身衣服,躺在了洛阳家中的大床上。 李玄霸小幅度地打哈欠,伸懒腰。 李世民像是活泼的猴儿似地从被窝里窜出来,一边往身上套衣服,一边催促弟弟快起床。我们回家啦!走!去找耶耶玩! 李玄霸翻白眼。找李渊有什么好玩?还不是你们两个人射箭,我在一旁观看。 "醒了?你们老师都等着了。"李渊听到动静,立刻进来抱怨道, "昨日你们该和我说了老师的事后再睡啊。" 虽然这么说,李渊还是顶住压力,不顾可能会被人说礼数不周,也让两个孩子睡到了自然醒。还在打哈欠的李玄霸立刻闭上嘴,利落地从床上爬起来。 李世民急匆匆跑出门洗漱: “啊啊啊啊耶耶为什么不早点叫我和阿玄醒来!”李渊笑道: "还没等一会儿,不急……唉,小 心!"李渊话音未落,李世民的小短腿就绊在了门槛上。 李世民双手抱头,咕噜咕噜滚了出去。 李渊吓得直追。 衣服套了一半的李玄霸: “扑哧……咳,二哥小心。”他知道二哥摔了他应该关心,但二哥滑稽的动作真的好笑。不能笑不能笑,要友悌。 李渊把地上的李世民提起来的时候,李世民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就手臂上有一点乌青,什么事都没有。 李渊上上下下检查了一番,哭笑不得: “你还真是皮实。” 李世民得意道: “娘亲也这么说!” 李渊虚虚在李世民的屁股上拍了一下: “这可不是夸你。赶紧洗漱,你们老师还等着。” 李玄霸慢悠悠迈出卧室: “哥,没事吧?” 李世民道: “没事!还有!别以为我没听到你刚笑话我!阿玄你等着!”李世民张牙舞爪,要去教训弟弟,被李渊死死拽住后领,扑腾半天扑不动。 李玄霸继续慢悠悠去往洗漱的地方走,并且再次响亮地“扑哧”了一声,把李世民气得嗷嗷叫。还好两人想着老师还等着,没有多闹腾。 迅速洗漱完后,李世民和李玄霸跟着李渊去拜见老师。宇文弼、高颖、虞世南三人已经喝完了一盏茶汤。李世民和李玄霸连忙道歉。 三人笑了笑,都没在意。 谁都知道伴驾时有多紧张,两个孩子回家后多睡了一会儿,是小事。 “听说你们很快就要回大兴城。我等还要在洛阳伴驾,一时半会儿不能回去。但你们功课不能耽误。”高颖地位最高,最先开口。 三位老师都让仆人取出一个很大的木匣子。 李世民和李玄霸神情未动,李渊眼皮子跳了跳,有些头皮发麻。三个大匣子里全是要读的书要做的功课?两个孩子真是辛苦了。李世民很开心,大眼睛都笑得眯了起来。李玄霸心情有些复杂。 史书中记载,杨广自登基后很少回大兴。大隋的朝中重臣也跟着他东奔西跑。现在他和二哥要回大兴城了高颖、宇文弼和虞世南三人还要继续跟随杨广留在洛阳,他以为他们之间的师生关系或许就断了。 没想到三位老师如此负责。 高颖、宇文弼和虞世南不仅仅是来送书送功课的。 李渊的探亲假时间有限,他前几日就已经和洛阳的朋友们说了离开的时间,明日就会出发。所以三人今日过来,还要再给李世民和李玄霸补补课。 李世民和李玄霸都很聪明,书上有了他们的笔记注解,两个孩子应该能在其他老师的辅佐下自学。 但他们还是要先把纲要给两个孩子讲解清楚,这样上手会更容易些。 李渊本来打算进入带着孩子们去串门,顺带炫耀一下他家这对 深得皇帝喜爱的神童双生子。结果三位老师给李世民和李玄霸讲了一日的课,到天色蒙灰的时候才离开。李渊耐着性子陪两个孩子听了一日的课。 他送走三位老师时额外又补了一份拜师礼。三人没有拒绝。 李渊回来时,对李世民和李玄霸感慨道: “我之前虽听过他们三人的文名,今日一见,才知道他们的才华比文名更加耀眼。" 李世民道: “可是耶耶,你打了好几次哈欠,一直在走神。”李玄霸: "……扑哧。" 李渊恼羞成怒,把两个孩子抓起来夹腋窝底下,飞速原地旋转身体。李世民“咯咯”笑得像个小鸡。李玄霸闭上眼。幼稚! 李渊命人打包好了行李,本打算用过午膳就出发,却因太子的来访,只好又把回家的时间推后。太子杨昭是一个胖乎乎的和善人,被惹急了也不会骂人,顶多吼一句“大不是”。他的性格与其父杨广是两个极端。 杨昭心胸十分宽广,仁爱友善,生活节俭。他自幼就被隋文帝和独孤皇后亲自抚养,深受祖父祖母疼爱。隋文帝和独孤皇后废太子,据说也有因为认可杨昭的缘故。 李玄霸听了这个故事,脑海里不由冒出了“好圣孙”三个字。 可惜,后世的“好圣孙”都被他们的父亲委以重任,继位之路很顺利。杨广却是不喜欢这个他父皇母后的“好圣孙”。 特别是进谏的人大多都围在杨昭身边,希望通过杨昭来劝说杨广。杨广就更不待见这个儿子。 对杨昭而言,父皇若对他不满意,他就加倍孝顺,让父皇安心满意就好。他就是这样一个心宽体胖的人,不会因此事怨恨或郁闷。 “表伯,表侄阻拦你回大兴,实在是抱歉。”杨昭一来就拱手道歉, "可否请表伯晚些时日回去?嗣昌想与表伯一同回大兴。 34; 李渊和这个表侄很亲近。 他装作生气道: “柴绍那竖子,他身为太子的护卫,刚与太子一同来洛阳,怎的说要回去?要回去就自己回,还想蹭我的车?他敢来亲自和我说吗?!" 杨昭笑呵呵道: “嗣昌自然是不敢的,所以我不就来帮他了?他五月就要成婚,现在急着回去准备。都拖了一年了,我见他那焦急模样,实在是于心不忍。" 李世民好奇道: “太子,为何柴兄非要和我们一同回去?” 杨昭有些犹豫: "这个嘛……" 李玄霸道: “柴兄想借父亲的势,好向陛下请假。” 杨昭立刻道: “我一定会劝说父皇,再多给表伯几日探亲假,不会耽误表伯与家人团聚!” 李世民拉了拉父亲的袖子,道: “耶耶,你就同意吧。虽然我很不希望阿姊离开家,但……哼,看在他挂念着阿姊的份上,帮他一把。" “我没说不帮他。”李渊按了一下二儿子的脑袋, “我只是生气他为何如此胆怯,让太子给他当说客,自己不敢来。" 杨昭笑道: “他可没有让我给他当说客,是我来拜访表伯和两个神童表弟,顺带替他当说客。” 他低头看向李世民和李玄霸: “可还记得我?” 李渊拍了一下杨昭的肩膀,笑话道: “刚二郎和三郎都给你行礼,叫你太子了,你说他们可否记得你?" 杨昭道: “他们虽然知道我是太子,但不一定记得我曾经抱过他们,他们还曾尿到我身上的事啊。” 李世民瞪大眼睛: “还有这事?”李玄霸立刻道: “肯定是二哥干的。” 李世民推操了李玄霸一下: “什么坏事都是我做的是吗?”李玄霸身体晃了晃,严肃道: "对。"李世民又去推李玄霸。 李玄霸绕到杨昭身旁。 李世民想要“追打”弟弟,被李渊用手指勾住了后衣领,不准他欺负弟弟。 杨昭看着两个表弟活泼的模样,想起来自己同样活泼可爱的孩子,笑容越发慈祥。 “别在太子面前胡闹。”李渊不轻不重地训斥了两个孩子一顿,吩咐仆人把行李放回去 , "太子,你说有事要来找我,是何事?" 杨昭道: “我有些事想要请教表伯。” 李渊松开勾着二儿子后衣领的手指,驱赶儿子们去庭院玩耍,与杨昭去了书房。李渊刚一松手,李世民就朝着李玄霸乳虎扑食扑了过去。 李玄霸只跑了两步就被哥哥追赶上,头顶的揪揪毛都被拽散了,抱头蹲防。李世民嚣张大笑: “你还敢不敢说我坏话!”"不敢……"李玄霸瞅准二哥松懈的时机,踩了二哥一脚。 李世民抱着脚跳。 李玄霸立刻起身逃跑,但没两步又被李世民追赶上,继续抱头蹲防。李渊和杨昭正走到走廊上,通过走廊的雕花窗户看到这一幕,都无奈极了。杨昭道: " ;三郎打不过二郎,为何还要挑衅二郎?"李渊道: "大概这就是倔强和自尊吧。" 杨昭笑着摇头。 两人继续往书房走,没去管兄弟。 亲近的兄弟,哪有不打架的。看李世民和李玄霸,也没有真打出火气,不过是玩耍。 李世民和李玄霸“互殴”了几回合,待李玄霸气喘吁吁叫停的时候,李世民抱着手臂停下来:“认输了吧?” 李玄霸擦着汗道: “认输认输。”我为什么要和天策上将打架?我脑抽了吗?李玄霸每次打输了都会反省,但每次李世民挑衅他,他还会热血上头。这大概就是灵魂被身体激素影响,不得不幼稚吧。 “要再玩一会儿吗?还是去看书?”李世民待弟弟气喘匀了,才把弟弟从地上拉起来。 “我去看书,你还是再练练你的弓箭。我们在这里多留几日,你未来的岳父一定会来拜访,说不定会考校你的弓箭。”李玄霸擦着汗道。 李世民让仆人拿来干净的布给李玄霸擦脸。 李玄霸身体虚,玩耍一会儿就会出一身虚汗。仆人随时都备着帕子。“什么未来的岳父?”李世民疑惑。 李玄霸更疑惑: “你昨日订下的未来岳父啊。” 李世民: "?" 李玄霸: "?" 两个孩子面面相觑。 李玄霸捂脸: "天啦,你该不会现在还没反应过来 昨日发生了什么吧?" 李世民挠头: “什么?” 李玄霸十分无语。他一边和李世民一起往校场走,一边将昨日之事详细解释给李世民听。 李世民停住脚步,瞠目结舌: “我现在就有妻子了?我才几岁?那个女娃才几岁?我们兄长都刚订婚!有这么急吗!” 李玄霸道: “大概是因为萧皇后想给我们和兰陵萧氏牵线,所以父亲娘亲先给我们定下婚事,成不成没关系,得堵住萧皇后那边的说媒。你的妻子,本就只会在长孙氏、窦氏、独孤氏等勋贵中选择。既然你这么敬仰长孙将军,父亲又和长孙将军比射箭后认可了长孙将军,就顺水推舟给你定下了。” 他说了一大串后,觉得累,便换成心声: 【父亲借由昨日比射箭定下你和长孙家的婚事还有个好处,这看上去像是父亲突发奇想,还得了皇帝的认可。就算萧皇后听到了,也不会认为是我们家故意给她没脸。】 李世民抱头: “好复杂啊。” 李玄霸: 【放心,你妻子非常好,你一定会喜欢。】 李世民惊讶地看向李玄霸: “这个你也知道?她才三岁吧?” 李玄霸: 【她本就会是你的妻子,只是订婚没这么早。】 李世民笑道: “怪不得你昨日那么急。” 他压低声音道: “是因为陛下开玩笑说,要让长孙家那女娃和皇孙定下?” 李玄霸冷哼。赌上唐太宗黑的尊严,杨广敢拆这对cp,他就敢让自家二哥再增加一条强抢别人未婚妻的污点!我唐太宗黑怕过谁! 李世民失笑: "她有多好,你非要这个嫂子?" 李玄霸: 【你将来见了就知道了。我现在和你说了,你拔高了期待,将来不满意怎么办?她现在也是个孩童而已,肯定不符合你的期望。】 李世民双手枕在脑后,和李玄霸继续往校场走: “也对,感情都是处出来的。” 李玄霸疑惑: 【你这话从哪学来的?】 李世民道: “娘亲和阿姊都说过。” 李玄霸不说话了。 对娘亲和阿姊而言,她们夫妻间的感情处出来了吗?在她们自己看来,应该是处出来了吧。 李世民 小声道: “阿姊未来如何我还不知道,但我肯定不会像耶耶对娘亲那样,明明娘亲是对的,他就是不听。如果那女娃将来和娘亲一样有本事,我肯定会好好听她说话。" 李玄霸不由自主地浮现出笑容: 【嗯。不过她大概会和娘一样,太注重别人的看法,宁愿自己受委屈。所以二哥以后要多劝她别太贤惠。只要自己过得好就行,你会保护她,她不贤惠也没关系。】 李世民放下手,把着弟弟的肩膀道: “阿玄,这话你和你嫂子说去。” 李玄霸: “哈?” 李世民理所当然道: “你嫂子,你有什么说不得?” 李玄霸: “……”那是嫂子,你让我和嫂子说什么话?算了,二哥还是个孩子,他不懂。在二哥心里,什么结婚大概和过家家似的,他估计还想着不过是一家人里多了个女娃一同玩耍呢。 两人来到校场,李世民卖力练习射箭,李玄霸让人取来书本,坐在树荫下慢慢翻书。初春暖风微醺,阳光透过树叶的剪影在书本上慢悠悠移动。 李玄霸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眯着眼睛看二哥终于一箭正中靶心,高兴地双手举着弓蹦蹦跳跳。 " 三郎,在看何书?"杨昭与李渊聊完了正事,来校场来寻两个孩子。 李渊已经大步跨向校场中,要向李世民好好露一手,把李世民转移到长孙晟那里的尊敬抢回来。李玄霸起身恭敬道: “在读《尚书》。” 杨昭惊讶道: "读书进度如此快吗?已经在读《尚书》了?" 他从李玄霸手中拿过书,让李玄霸不需要客气,他和李玄霸一同坐在了树荫下。杨昭很 第23章 无心之言点醒父 《李世民为弟弟剧透头疼中》全本免费阅读 杨昭和李渊再次离开。 离开时,李渊对李世民使了个眼色,意思是等回来再收拾他。李世民唉声叹气: “阿玄,每次你闯祸,都是我挨揍。”李玄霸道: “我没闯祸。” 李世民幽怨地看着李玄霸。 李玄霸视线偏移,心虚道: “想听故事吗?我给你讲故事。” 李世民双手高举,振臂小声欢呼: “好耶!你好久没给我讲故事了。每次让你讲故事,你都犯懒。" 李玄霸道: “别废话,说想听哪个。” 李世民毫不犹豫道: “《西游记》!” 李玄霸在心中叹气。果然对小孩子而言,还是《西游记》最好玩。 他自然是记不全原汁原味的《西游记》,但讲故事也不需要背完整本《西游记》。八十一难凑一凑,甚至不用《西游记》原本的八十一难也行。反正他也没想过写个四大名著,就是说个热闹。 但二哥听了《西游记》后就非要练棍法,让他很是头疼。以后天策上将的武器如果多了一根金箍棒,那也太滑稽了。 “快说快说!上次你说到偷袈裟!”李世民催促。 李玄霸皱眉。上次说到偷袈裟?糟糕,记不住顺序了。他冥思苦想,自己把八十一难讲了几个。 李渊傍晚才回来,身上满是酒气。 柴绍也一同过来,不仅同样一身酒气,还试图用这一身酒气去熏李世民和李玄霸。 李世民把李玄霸护在身后,手中没有箭头的玩具箭从玩具弓中离弦射出,射中了柴绍的肚子。柴绍“哎哟”一声停住脚步。 “阿玄快跑!”李世民先用玩具弓劈了柴绍伸出的手臂,拉着李玄霸就跑。 李玄霸跌跌撞撞往前跑的时候回头看了柴绍一眼。 哇哦,我二哥这么早就学会用弓劈人了。 柴绍委屈地揉手臂: "丈人,二郎好凶。" 李渊哈哈大笑: “我的儿子就该这么凶!来,继续喝!” 柴绍道: “好,继续喝!” 两人勾肩搭背又喝了一顿。 跟随在李渊身边伺候李渊生活的万氏去看了他们一眼,担心他们喝醉了又来吵孩子,便让李世民和李玄霸睡在她隔 壁。 万氏是李渊的妾室,出身江都万氏。 万氏的曾祖父是南齐高官,祖父是南梁高官。隋朝灭南朝后,万氏的父亲任大隋的利州刺史。这样的出身,到了国公府当然不是一个普通的妾室。 国公与三品官皆有媵六人,为从七品。万氏就是媵,有诰命品级在身。窦夫人不在的时候,她能代表国公府的女眷在外面应酬。 在隋唐的法律中,五品官以上皆能置“媵”。 “媵”算侧室, "媵”之下才是俗话中“妾同买卖”的“妾”。 五品官以下官员和庶人没有资格置“媵”,所以置办的小老婆皆是家主可以发卖的“妾”。 独孤老夫人时常卧病在床,窦夫人要留在大兴老家伺候婆婆,照顾孩子。万氏就跟在李渊身边,伺候李渊的起居,帮助李渊进行女眷间的应酬。 李玄霸出于后世人的角度,最初对万氏有些敌意,总觉得万氏和自家母亲之间会有宅斗之类的不愉快。 他稍稍年长后与万氏稍稍熟悉,又观察了万氏和母亲的相处,才发现万氏也是个可怜人,心里很苦。 万氏陪同李渊外出做官时,自己所生的儿女只能留在老宅。 她回来时儿女皆不认识她,她只能默默抹眼泪,还不敢被李渊和独孤老夫人发现,只有窦夫人会安慰她。 待她的儿女长大些,窦夫人时时在她儿女面前说起万氏,她的儿女才对万氏亲近些。 万氏曾想能不能和窦夫人换着陪李渊外放,轮流伺候独孤老夫人。她被独孤老夫人责骂得狗血淋头,她的娘家人也写信来斥责她不顾礼数。 侧室虽不是妾,但也不能僭越。正室在的时候,侧室没资格伺候婆婆。 身为世家官宦家的娘子,万氏连想去伺候婆婆都要被骂没规矩。李玄霸听了此事后,对万氏就提不起敌意了。 因窦夫人对万氏的儿女很照顾,万氏对李世民和李玄霸也很好。 李建成身为嫡长子,又比弟弟们年龄大太多,与弟弟很生疏,更看不上庶出的弟弟。万氏就绞尽脑汁地悄悄讨好李世民和李玄霸。 她生李稚诠的时候伤了身体,之后很难再有孕。国公府除嫡长子之外的诸子都需要自找出路。有兄弟帮衬,肯定比独自打拼好。何况李世民和李玄霸很小就展现出过人的天赋,将 来前途一定不错。 万氏被独孤老夫人和家里人教训了几次,现在很恪守规矩。窦夫人在的时候,她都静悄悄地把白己关在屋里,不出来找存在感。 现在窦夫人在大兴,她才出来照顾李世民和李玄霸。李世民很喜欢万氏,叫万氏“阿姨”。 李玄霸别扭了几次,也跟着叫万氏“阿姨”。现在他与万氏仍旧虽不亲近,也不会太生疏,还会给万氏说五弟的一些趣事。 另外,万氏的孩子李稚诠也是叫万氏“阿姨” 。窦夫人才是李稚诠的“娘亲”。 “唉,郎君什么都好,就是好那口酒,一喝多就没了分寸。柴小郎怎么也这样?”万氏一边帮李世民和李玄霸换掉被酒熏入味的衣服,一边小声抱怨, "酒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可不能多喝。" 李玄霸道: “我不喝酒,二哥也少喝。” 李世民道: “啊?我看耶耶和兄长都爱喝酒,我长大了也想喝!” 李玄霸道: “饮酒无度是坏毛病。你可以喝一点,但不能喝醉。” 李世民眼睛滴溜溜转: “再说吧。” 万氏扑哧笑道: “真是亲父子,二郎你还没尝过酒,就好酒了。” 李玄霸嫌弃道: “你爱喝就喝,但你以后敢灌我酒,我就揍你。” 李世民连忙摆手: “别了,你揍我,我还怕你伤到。” 万氏笑得不停。 每次见这对双生子“吵架”,她都觉得好可爱。 万氏帮两个孩子换完衣服后道: “二郎,三郎,夫人说你们想做生意?阿姨在南边有些货源,能帮阿姨卖些货物吗?" 李世民还不懂万氏的意思,李玄霸一听就知道,万阿姨是想借此讨好他们。江都万氏的“江都”即后世的扬州城。万氏的根基在北边虽浅薄,但在江都资产颇丰。 在后世地理划分上江都属于江北,但在世人心中和文化圈中,江都就是江南如今最繁华的城市。江南物产都集中在江都。 因杨广喜欢江南,现在在大兴和东京的权贵也喜欢江南的货物。有了江都万氏的帮衬,李玄霸和李世民的脂粉铺子就不愁江南新鲜货卖。 李玄霸毫不客气道: “好,我就谢过阿姨了。若我和二哥的生意能做成,小五再 长大些,我们拉着他一起通过店铺的账本学算术。" 万氏笑颜如花; “五郎就交给二郎和三郎教导了。若五郎能学得二郎三郎一二分本事,阿姨就放心了。” 李世民插嘴道: “阿姨怎么对小五这么没有信心?小五可乖巧懂事,也勤奋好学,坐都坐不稳就拿着毛笔在纸上学写字,睡觉时都要抱着毛笔。阿玄,虞先生字写得特别好,将来让小五也和我们一样拜师虞先生学写字如何?" 李玄霸看了万氏略带紧张的神情,心里叹了口气,道: "小五很勤奋,虞先生肯定会同意。" 万氏不自觉绞紧衣角的手指松开,她微笑道: “到时就麻烦二郎三郎引荐了。” 李世民把自己的小胸脯拍得啪嗒响: “阿姨放心,小事一桩。” 万氏和李世民、李玄霸又闲聊了一会儿,才回到隔壁睡觉。 关上门后,万氏拿出儿子曾经戴过的璎珞无声哽咽了一会儿。 还好还好,二郎和三郎都是好孩子,记得自己的好,小小年纪就肯提携弟弟。希望二郎和三郎更加得皇帝重视,将来前程远大。 “不知道这次回去,五郎是不是又忘记我的脸了。”万氏小声凄婉道,声音低得连在门外隔间守夜的贴身丫鬟都听不见。 另一边,李玄霸一边思索自己还有哪些《西游记》故事没讲到,一边用心声给二哥解释万氏此举的用意。 他已经讲了一下午《西游记》,实在是记不住唐僧已经过了多少难。 李世民趴在床榻上,双手撑着脑袋,歪着头叹气道: “阿姨想得好多啊。耶耶和娘亲肯定不会亏待小五,居然还来讨好我们两个小孩。" 李玄霸: 【她这样做才聪明。】万阿姨如此小心翼翼地讨好他和二哥,让他都不好意思对李稚诠的死视而不见了。 李稚诠就是李智云,现在虽然已经改名,他们还是习惯把他的旧名当小名称呼。待李智云取了小字后,他们可能才会改口。 李世民手撑麻了,在床榻上翻滚了两圈,道: “万阿姨这样小心翼翼,看上去好可怜。我们再多照顾小五一点吧。等回家,我们就教小五读书!给他布置好多好多功课!我还要教他射箭!无论天晴下雨都不准偷懒!" 李玄霸欲言又止 。给小五布置很多功课,并且天晴下雨都要带小五射箭,这就是“多照顾”吗?我真是替小五谢谢你了啊,二哥。 "好了,不说烦心事了, 《西游记》!《西游记》!"李世民闹腾。 “小声点,我正在想。”李玄霸道。 他继续皱眉苦思,我究竟还有哪几难没讲? 愁啊。下次给二哥讲故事的时候,一定要把已经讲过的情节用笔记下来,免得想得头疼。 又过了五日,李渊终于重新启程。 这次队伍里不仅多了一个柴绍,还多了一个刚请了探亲假的长孙晟。 长孙晟和李渊给儿女订下了口头婚约。想了几日,向皇帝告假回家处理此事。 李玄霸以为李世民与老丈人同行会很紧张,结果只有他这个事外人在紧张,他二哥可自在了。李渊、长孙晟和柴绍都是骑马。李世民闹着和李渊同骑, 一路上和长孙晟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李渊嫌弃他,把他丢到长孙晟马上。 李世民就非常自来熟地坐在未来老丈人怀里,继续叽叽喳喳问长孙晟突厥的事。李渊对从马车里探出头的李玄霸伸出手: “三郎,要不要骑马?” 李玄霸使劲摇头,把脑袋缩了回去。 他前世没骑过马,今生身体不好,还没有正式学习骑马,对骑马很好奇。曾经李渊说带他骑马,他就去了。 李渊抱着儿子纵马疾驰,回来时发现儿子两条小嫩腿都磨出了血。 独孤老夫人这么纵容儿子的老太太,李玄霸还是第一次看见她举起拐杖把李渊揍得抱头乱窜。李渊埋怨道: “三郎啊,你该不会还记着上次我带你骑马把你腿磨破了?”李玄霸无声地盯着李渊。 李渊突然坏笑,从马背上跳上了马车,把儿子夹在手臂下抓了出来,又重新翻身上马。李玄霸惊得双目溜圆。 父亲你这是玩什么杂耍吗!你不觉得这很危险吗!李世民双手捂嘴偷笑。 “不想骑马也得骑。我们唐国公府的小郎怎么能不会骑马!”李渊大笑, "别想跑,老实点!"李玄霸缩在李渊身前,幽怨地瞥了父亲一眼。 李渊看着李玄霸这副受气包的模样,笑得更加开心。 李世民双手捂着嘴笑够之后,才为弟弟解围: “耶耶,阿玄 刚病愈,别欺负阿玄。” “正因为刚病愈,才要好好骑马锻炼身体。”李渊满嘴歪理。 万氏不敢阻拦李渊,只好戴好幕离,探身出来,给李渊递了一条毯子: “请郎君给三郎遮一遮风。" “哪需要这么娇贵?”李渊虽然这样说,还是用小毯子把李玄霸裹得严严实实。李渊裹李玄霸就像是在裹什么行李似的,把李玄霸裹成了圆筒形,只留下一个脑袋。李玄霸动了动手臂。嗯,完全动不了。 李世民继续双手捂嘴,笑得前俯后仰,后脑勺撞在长孙晟胸口,疼得嗷嗷叫。 长孙晟揉了揉胸口,无奈道: "你的脑袋真硬。" 李世民抱着脑袋笑道: "谢谢长孙将军夸奖!" 长孙晟: “……我不是夸奖你。” 李世民不管,他就当长孙将军在夸奖他,后一句话他没听到!李渊低头对李玄霸笑道: “这样好了吧?” 李玄霸现在连转头都困难: “父亲,你这是给我裹毯子吗?你这是把我捆了起来。我回去要向祖母和母亲告状,你欺负人。" 李渊笑道: "你尽管去告状,我还怕你不成!"李渊为了显示自己真的不怕,还扬起马鞭唱起了歌。李世民双手鼓掌打着拍着,明明不知道词曲,也跟着吱儿哇地乱唱。 柴绍为了讨好老丈人,本来跟着一同慷慨高歌,唱着唱着就被李世民带歪了调子,挠挠头不知道该怎么唱下去。 被裹得完全不能动弹的李玄霸不断翻白眼。 吵死了吵死了,魔音灌脑。 李玄霸: “父亲,二哥,难听死了,闭嘴!”李渊和李世民扯着嗓子唱得更大声。 柴绍想了想,不管调子和词了,跟着一起乱唱吧。长孙晟笑眯眯地捋了捋胡须。 他对这一家父子和乐融融的模样十分喜欢。观音婢嫁给这样的人家,未来应该会过得不错。 窦夫人回到大兴后,对李世民和李玄霸担心不已。 得知李世民和李玄霸能和李渊一同回大兴,她时不时就要差人出城问一问,望眼欲穿。终于得到了李渊和两个孩子回来的消息,她等不及他们回府,戴上幕离出门亲自迎接。她还没有看到李世民和李玄霸,骑在马 背上的李世民眼力非常好,已经看见了娘亲。 "娘!!"他腿一缩,居然站在了马背上。 长孙晟吓得不行: "小心,别摔着!" 李世民用天真地语气道: “有长孙将军在,我怎么会摔着?娘!看这里看这里!” 长孙晟叹了口气,只好双手护住他。 李渊低头问李玄霸: "二郎是怎么从一群带着幕离的人中认出他娘?"他现在每日都把李玄霸抓出来骑马,李玄霸又被“捆”在了他身前。李玄霸有气无力道: “我怎么知道?大概二哥有一双鹰一样的眼睛吧。” 李渊笑道: “鹰一样的眼睛?正好适合射箭。” 李玄霸无语。他父亲究竟有多喜欢射箭?又对自己的射箭技术多自豪?怎么张口闭口就是射箭?窦夫人见李世民居然站在了马背上,吓得花容失色。 “李、世、民!坐好!不准站在马背上!”窦夫人怒斥。娘亲叫你的全名了,你就该老实了。 李世民乖乖坐好。 长孙晟忍俊不禁。 李渊勒马。窦夫人走上前与家人团聚。 然后,她就看到了李渊身前被毯子捆得严严实实,用表 第24章 李二郎即将挨训 《李世民为弟弟剧透头疼中》全本免费阅读 李玄霸一回家就懒了好几日。 他知道自己有很多事要做。 比如收了杨广这么多钱,他可以推行自己的赚钱计划。 但李玄霸趴在床榻上,就算李世民再怎么晃他,他也念着“春眠不觉晓”,不肯离开床榻。他近几日吃了睡睡了吃,就连看书都躺在榻上,恨不得和床榻长在一起。李渊和窦夫人心疼李玄霸之前重病一场,又长途跋涉,纵容李玄霸懒惰。 只有李世民锲而不舍地想把弟弟从床榻上拽起来。 李玄霸捂住耳朵。不听不听,二哥念经。 李世民道: “我要去和长孙家的四郎玩耍。你真的不来?” 李玄霸翻身: "不去。你们玩耍就是射箭,蹴鞠。我累。" 李世民今日再次没能把李玄霸从床榻上挖起来,只能叹着气自己出门玩耍。 李玄霸打了个哈欠,从床头摸来一本书,在背上垫了个软垫,蠕动着支起上半身,悠闲地看书。 看了一会儿,他听见门口寒寒窣窣的声音,还以为二哥回来了。定睛一看,居然是李智云在门口探头探脑。 “小五,什么事?”李玄霸放下书。 李智云迈动着小短腿,麻利地蹬掉小布鞋,爬到李玄霸身旁: "三兄,小五想听故事!" 李玄霸叹气:"好,今天想听什么?" 李智云道: “葫芦娃救到翁翁了吗!” 李玄霸道: "这个……我之前讲到哪了?" 李玄霸想了想,继续给李智云讲葫芦娃救爷爷,去一个被抓一个的倒霉故事。 李玄霸给李世民讲故事的时候,被万阿姨带着来找他们玩的李智云无意间听到。在万阿姨的鼓励下,李智云就来找蹲在屋里不肯出门的李玄霸听故事了。 来了几次,李智云发现三兄只是面部表情很冷淡,实际上很温和,很好说话,就彻底黏上了李玄霸。 李玄霸见讲故事这么有用,一拍脑袋,试图用故事去诱惑李元吉,把现在还小的李元吉拉拢到自己和二哥这边,说不定能帮母亲把李元吉的性格改好。 然后李玄霸被那个三岁熊孩子拿着木头剑追着打。为了保护李智云,他吸引火力,没 跑过三岁熊孩子,手臂上好大一块乌青。 因独孤老夫人和李渊对孩子都很溺爱,李元吉只挨了一顿训斥,李玄霸的小金库又赚了。李玄霸 觉得不亏,没打算计较。 但李世民与新认识的好友长孙四郎玩耍回来后得知此事,趁着父母不注意,把李元吉按着狠揍了一顿,被关了好几日的禁闭。 李玄霸再次“收服”四弟失败。李元吉更讨厌他和李世民了。 他自我安慰,希望如母亲所言,等四弟再长大些,不靠本能行事,能懂得尊敬兄长的时候,自己再努力努力。 努力了之后还没有结果,他的良心就不会痛了。这叫“免责”。 李玄霸和李智云讲了一会儿故事,故意停在五娃也被抓走处,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没有什么比断章更有意思。 李智云有些不高兴。但他脾气随了亲生母亲,不高兴也只是低下头用脑袋轻轻拱了拱李玄霸,就像是一只小狗狗。 李玄霸摸了摸小狗狗弟弟的脑袋: "如果你能坚持描完一张大字,我就给你讲六娃的故事。"李智云噘嘴: "就一张大字,我很快描好。娘亲说,三兄也要写字。三兄今日的字完成了吗?"李玄霸沉默。 你一个三岁小孩不仅口齿伶俐逻辑清晰,还会督促哥哥写作业?是不是过分聪明了些?我们李家专出早熟的天才吗? “好吧,一起。”李玄霸叹了口气,慢吞吞往床榻下爬。 李智云跟在李玄霸身后往床榻下爬,就像是一只半大的狗狗身后跟着一只小奶狗: “三兄,你拜了虞先生那么厉害的老师,要努力啊。" 李玄霸叹气: "好了好了,别催了。" 爬下床榻后,李智云熟练且殷勤地帮李玄霸研墨。 他自接触写字后,就对写好字特别痴迷。虽然现在他的手腕没有力,还不能好好练字,但他每日仍旧努力用画画的方式描红文字。 李玄霸一手楷书相比同龄人,写得相当漂亮。 李玄霸从不认为自己是什么天才。他看着像天才,不过是凭借成年人的逻辑和毅力,能够做一些坚持就能获得成绩的功利的事。 比如练字。 r />他知道书法是这个时代文人的“脸面”。虽然他估计当不了什么书法家,但只要从小苦练,练一手漂亮的毛笔字问题还是不大。 自魏晋后,楷书逐渐发展,是现在最流行的字体之一,将在唐朝发展到鼎盛。 李玄霸的字其实不能算是现在流行的模仿魏碑的正楷,而是带了些行楷的笔锋。 他在现代虽没练过毛笔字,但一手行 楷钢笔字很漂亮。硬笔书法和毛笔书法差别很大,字的结构却可以触类旁通。他曾经习惯写行楷,现在写毛笔字也不由往行楷上靠了。 当然,李玄霸的正楷写着写着就偏向行楷,主要还是因为行楷书写速度更快。 李玄霸第一次写行楷,是帮因顽皮受罚的二哥抄《孝经》。 这种罚抄,敷衍一下就行了,不用把字写得多好。 没想到窦夫人看到了李玄霸的字后,就求了朝中许多正楷书法名家的字帖给李玄霸学习。李玄霸每日把这些字帖摹写一次后,再按照他自己的习惯写一篇“风格飘逸”的楷书。 李玄霸拜虞世南为习字老师后,虞世南看到了李玄霸的字,很巧地也用了窦夫人教导李玄霸的方式教授李玄霸。 李智云对漂亮的书法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喜爱。 他被亲生母亲带着和李玄霸混熟后,就爱催李玄霸完成练字功课,趴在矮桌上看李玄霸写字。 人非圣贤,孰能不虚荣。李玄霸看着弟弟的崇拜的狗狗眼,心里很受用,练字的烦躁都被抚平了。 现在他故意每日“偷懒”,等李智云来催他练字。等写完字后,李玄霸就把着李智云的手,教他在字帖上涂红。 窦夫人和万阿姨先后来看了一次,都面带慈祥笑容离开,没有打扰两个孩子练字。只有李渊有些惆怅: “四郎也该练字了。” 窦夫人道: “四郎在郎君面前很乖巧,或许郎君可以亲自教导四郎练字?” 李渊想了想李元吉那坐不住的模样,还没开始教李元吉,就已经头疼: “还是让毗沙门去教吧,也能增进兄弟感情。" 窦夫人劝说道: “大郎已经被陛下授予宫廷官职,需要每日当值,实在是无空。且大郎以后和四郎相处的时间很多,郎君与四郎相处的时间却不多。四郎顽皮,还是郎君能管得住四郎。" />李元吉虽顽皮,但也聪慧,知道谁能欺负,谁不能欺负。 比如李世民揍了李元吉好几次后,李元吉虽然会在背后悄悄吐李世民的口水,但不敢当着李世民的面嚣张。 但李玄霸只要一凑近李元吉,李元吉就会狠狠欺负这个打不过他的病弱哥哥。 窦夫人猜测,四郎每次都要欺负三郎,也有二郎把四郎揍得太狠,所以四郎要找与二郎长得极像的三郎“报仇”的缘故。 李渊长得十分高大,又有“父亲”这个被李元吉身边伺候的仆人过度美化的身份。李元吉在李渊面前很听话。 因独孤老夫人拦着,窦夫人不能亲自教导李元吉。 现在李渊休假在家,窦夫人就想让李渊管管。 经过窦夫人几度劝说后,李渊终于克服了心中教导熊孩子的恐惧,硬着头皮去管教李元吉了。李元吉之后几乎每天都挨了揍。 独孤老夫人心疼极了。但儿子好不容易回家教育一次孩子,她不能打消儿子的积极性,只能抱怨窦夫人不能阻拦李渊。 窦夫人赔着笑,连说自己没用,劝不住丈夫,敷衍过去。 李世民听说父亲每日都要揍李元吉一次,高兴得都不出门玩耍了。 李玄霸练字,他揽下了李玄霸之后要做的“工作”,握着李智云的手,教李智云描红。"太好了,我早就和娘娘说,多揍李元吉几次,他就老实了。"李世民兴奋道。李智云缩了缩脑袋: "小五很乖,别揍小五。" 李世民道: “我知道你很乖,别怕,你看二兄我像胡乱揍弟弟的人吗?”李智云看向李玄霸。 李玄霸道: “是的,他就是。” 李智云脑袋又一缩。 李世民笑骂道: “阿玄,你是不是找揍?”李玄霸道: “看,他就是胡乱揍弟弟。” 李智云小声道: "二兄,不要欺负三兄,你欺负三兄,我就向娘亲告状。"李世民无语: “你还真听他胡扯。阿玄,赶紧解释,小心小五真的以为我欺负你。” 李玄霸失笑: “小五,我逗你的。二兄很好,不会欺负弟弟。你二兄打架特别厉害,之后谁欺负你,你就找二兄帮你揍回去。" 李世民道: "这个完 全没问题。" 李智云点头: “好。” 李渊从窗户离开,摸了摸胸口。 他被李元吉伤害后,总会来这里看看其他三个小儿子。治愈了治愈了,他又可以教导李元吉看书习字了。悠闲的日子如此度过了一旬。 这期间李渊和窦夫人带李世民去拜访了长孙家。双方合了八字,正式把这个口头上的婚约定下来。 待长孙小娘六岁时,她和李世民就会交换庚帖,缔结婚约。 因长孙小娘还年幼,李世民没有见到长孙小娘,只是常常去找长孙无忌玩,顺便在长孙晟处学弓箭和突厥语。 李玄霸没有跟着去。 他一是懒,二是觉得二哥相看未来媳妇,自己去凑热闹实在是不合适。之后李世民去长孙府玩耍时,李玄霸也能推 就推。 他相信长孙小娘虽然还小,但高夫人肯定也会带着小小的长孙小娘,在李世民看不到的地方,悄悄观察李世民。 虽然三岁孩童说不上什么爱情,但能提前混些眼熟,多些好感,从青梅竹马发展到新婚小夫妻,总比盲婚哑嫁强。 只一旬时间,李世民已经完全和长孙无忌混熟了。 长孙无忌再不提李世民的年龄。一个十一岁的少年郎,居然能和一个七岁的孩童玩得很开心,连昔日的朋友都忘在了脑后。 李玄霸真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这件事。他把这件事记在了日记本中,以后用作《隋唐演义》的素材。 一旬后,李渊和长孙晟都准备回各自的岗位继续工作时,皇帝的圣旨来了。 李渊被征辟入朝,长孙晟则被允许在家中多休息一会儿。 现在突厥很安分,皇帝又准备在洛阳多玩耍一段时间,用不上长孙晟护卫,所以就很慷慨地多给了长孙晟一些假期。 长孙晟年纪也不小了,又常年在突厥吃风沙。杨广在太子杨昭的劝说下,下旨给长孙晟,让长孙晟好好休养身体。 杨广已经规划好了自己的雄主之路。 他首先要征讨高句丽。等高句丽投降后,他就要去完成先帝未竟的事业,征服突厥。 长孙晟是最了解突厥的人。杨广希望他征服突厥时,长孙晟还能为他所用。 长孙晟忙碌了一辈子,现在 终于有时间和家人相处,教养儿女,心里很是高兴。他特意让疏于管教的嫡长子长孙安业请假回家,天天盯着长孙安业重新读书习武。 长孙晟有四个儿子。庶长子长孙行布两年前死于汉王杨谅叛乱,长孙行布的同母弟因此得封鹰扬郎将。长孙安业是原配所生。长孙无忌是继室高氏所生。 长孙晟原配在世的时候,因只有长孙安业这个儿子,对其非常娇纵。长孙晟又常年在塞外,不能教导儿子。 现在他难得有空闲,发现儿子居然变成了一个嗜酒如命的纨绔子弟,气得差点晕过去。他的兄长长孙炽得知此事的时候,特意写信来嘲笑他。 长孙晟的原配来信中总说长孙安业很优秀。高氏身为继室不敢管教和得罪长孙安业,也常对长孙晟说家中一切安好。 长孙炽看不惯长孙安业。但长孙晟常年来只有长孙安业一个嫡子,又对已故原配心存怀念,所以一直以为长孙安业虽然有些纨绔的习性,但在勋贵二代中很常见,算不得什么。 远香近臭。现在长孙晟忍不了这个“不算什么”的纨绔儿子了。李玄霸从李世民口中听到了这个“笑话”。 虽然长孙安业也是李世民的大舅哥,但李世民对围观这位大舅哥被揍好像特别有兴趣,常去看热闹,还会煽风点火。 李玄霸不由捂脸: “你就不怕他恨上你?” 李世民长大他无辜的大眼睛: "怎么可能?我只是一个孩童!"我,李世民,七岁孩童,能有什么坏心眼? “行吧。”李玄霸也没当回事。反正最后长孙安业顶多又来一次叛乱,然后被流放。吃亏的又不是自家二哥。 “该动起来了。”李玄霸见父亲居然比原本历史中早几年得到殿中少监的官职,自己的蝴蝶翅膀似乎再次有了作用,因春困而懒惰的心稍稍振作了一些。 再不振作,阿姊都要嫁人了。 想到阿姊嫁人,李玄霸心中不由出现一些烦闷。 李世民不再出门疯玩,除了失去了去长孙府玩耍的新鲜感之外,也和三姐即将嫁人,心情烦闷有关。 两个孩子因为姐姐嫁人生闷气。窦夫人察觉后,让蹲在家里绣嫁妆的李三娘带着李世民和李玄霸出门透透气。 第25章 慷慨皇帝再重赏 《李世民为弟弟剧透头疼中》全本免费阅读 李世民难得蔫了,全程皱着一张苦脸。 杨昭乐呵呵地逗弄李世民。 李世民气得背过身,用后脑勺对着太子。杨昭也不恼,说可以帮李世民补课。李世民回头冷哼道: “我今天不睡觉了,今天就把书看完,不需要人帮忙!” 李玄霸没再在人前笑话二哥,但在心里道 【说得好!有志气!先生抽背的时候,可别让我帮你作弊。】 李世民眼睛瞪得大大的,不敢置信地看向弟弟。你这是什么坏弟弟!居然不帮我! 李玄霸走到李三娘身侧,用阿姊挡住了二哥幽怨的眼神。先生考核功课和去外面装逼不一样,二哥你可不能作弊。挡住! 李三娘抬起袖子遮住李玄霸,并故意对李世民笑了笑。李世民的眼神更幽怨了。杨昭笑得肚子都在颤抖。 李玄霸偷瞥了一眼杨昭身上的肉,心道怪不得太子的健康堪忧。 从柴绍嘴中,李玄霸得知无论是杨昭,还是杨昭身边的人,都因杨昭孔武有力,能开强弓,而对杨昭这肥胖心里一点数都没有。 这时候都把肥胖当富贵看待,虽然有医者多次说肥胖不好,但贵族们都没把这当回事。李玄霸又瞥向还满脸幽怨的二哥。 二哥他最疼爱的二儿子李泰也是个连走路都困难的大胖子。若二哥对“肥胖”是病有一丁点清醒的认知,就不会把李泰列入继承人人选。 不过历史中的唐太宗也本来没打算废太子就是了。 李世民见弟弟在看他,以为弟弟改变心意。 他用期待的星星眼看向李玄霸,李玄霸立刻又把脑袋藏回了李三娘的身侧。李世民生气 【啊!!】 李玄霸眼神往一旁飘移。你“啊”也没用。 李三娘笑着按了李世民的脑袋一下: "自己学去。没有完成功课,被罚也是应该的。"李世民瘪嘴:“哦。”他瘪完嘴,使劲搓搓脸,又变回了活泼的笑容。 李世民叉腰笑道: “反正今后都要熬夜看书,之后很快就要被老师训,现在得玩个够!不苦恼了!走,阿玄,我们去看工匠如何印刷书!" 他猛地冲到李玄霸身边,拉着还没反应过来的李玄霸就跑。李玄霸感觉自己完全是被拖着走。 如果现在把这一幕夸张一点画成漫画,那么 他一定是两脚离地状态。 李三娘赶紧跟上: "二郎,小心些!别把三郎带摔着!" 柴绍也赶紧去追一眨眼就跑得快没影的李世民。 杨昭跑了两步,喘了两口气,变成慢悠悠走。 他气定神闲的模样,有一半原因都是因为胖。胖了急不动啊。 李三娘追上李世民和李玄霸时,李世民已经踮着脚趴在桌沿,观看工匠演示印刷佛经。李玄霸双手按在膝盖上气喘吁吁。 李三娘帮李玄霸拍了拍背,横了李世民一眼。李世民对着三姐笑了一下,糊弄过去。 “阿姊,这不就是一个大号的印章吗?”李世民的双脚上上下下一踮一踮地晃。李玄霸喘口气了,道: “就是大号印章。试试我的法子。” 书店原掌柜被独孤老夫人发卖后,新的掌柜十分老实。虽然李玄霸年幼,但也全听李玄霸吩咐,不发表意见。 李玄霸让仆从拿来一个小盒子,打开后,里面是一个巴掌大小的奇怪玩具。这个玩具是一个架子。架子上面有两块板,下面有个脚踏板,旁边有个大车轮。 李玄霸把玩具架子立好,在上面的板子取下来: “把雕版安装在这个架子上面,这里还有喷墨和刷墨的机关。用这个机巧,就能减少工匠的工作强度,一天印更多书。" 李玄霸要来一小块纸,给众人演示了一遍。杨昭好奇道: “李三郎,你这是从哪里看来的?” 李玄霸胡扯道: “从一本话本中看到的,我试了试,还真能行。”他自然是从前世打工的地方学到的。 前世他的父母撸了高利贷,又向亲朋好友借了一大笔钱跑到国外潇洒后,养育他长大的祖父母被气死,他在高三的寒假辍学,开始打工还钱。 他那时才十七岁,当时类似“外卖小哥”这样好的打工职业还不普及,又被讨债公司的人堵着不准出远门,只能从打零工做起。 去县里的老旧印刷厂给学校印试卷,是他最初在班主任的帮助下找的第一份工作。带他的老厂长特别喜欢各种老式的印刷机,常做各种老式印刷机的模型玩耍。他后来帮老厂长开了个网店,专门卖各种印刷机模型。老厂长赚了钱,很好心地分给了他五万块。 正好这时高利贷被扫黑抓了。他用了四万块还掉部分债务,获得了 债主们的信任,终于能离开家乡,揣着剩下一万块踏上了去南方沿海城市的路。 所以就算穿越了,他仍旧记得老式印刷机模型怎么做。 只是模型,肯定不如真正的老式印刷机精巧。但老式印刷机就是手工机械,没有什么特殊的技术门槛,唐国公府有能工巧匠,李玄霸琢磨琢磨,就能弄个简易版出来。 不过现在他只是拿出了能减轻雕 版印刷术体力负担的超级简易印刷机,甚至都算不上印刷机。 他还是个孩子,不能一口气拿出太精巧的技术。再者,因为汉字字数太多,工匠识字率又不高,印刷佛经、儒经等又只需要大量重复的印版时,还是雕版印刷更好用。 等他哥当皇帝后,他才敢把油墨铅活字老式印刷机亮出来。 老式印刷机这个东西确实没有多少技术含量。在手工机械时代,手工机械的更新换代除了材料之外,就只是“没往这个方向想”。 工坊里的工匠不仅负责印刷,雕版和一些木工活也要做。李玄霸把模型拿出来后,工坊里的印刷工们立刻就意识到了这个模型的用处。 这时候的税制是“租庸调制”,对手工业者管理很严格。大部分手工业者都被官府纳入管理,私人手工业者不多,大部分背后还有贵族的影子。 贵族官僚所需要的手工业品,要么直接通过俸禄从官府手工业者手中直接获得,要么是自己府中工匠制作。 如今蓄奴之风盛行,手艺好的人都愿意卖身给贵族换取平稳的生活。工坊的匠人和李玄霸在府里求教过的工匠,都是唐国公府的奴隶。所以李玄霸很随意地将简陋的雕版“印刷机”拿出来,不担心会外传。 柴绍和杨昭先没把这个孩童做的“玩具”当回事,但听到工匠们激动的议论时,才意识到这个东西可能比他们想象中的还要有用些。 杨昭此次回大兴,除了喝柴绍的喜酒之外,还有一个原因。 他隐晦劝说高颖自己退一步时,撞见高颖和宇文弼正谈起李玄霸请求印刷他们标注过的儒经的事。 李玄霸的理由是,雕版印刷能飞速印出很多书籍,但民间只用它来印刷佛经。佛经虽引人向善,但也引人出世,且是外来的经书。我等士人,还是应该多学儒。 隋文帝虽然信佛,也大力推广儒经。而士人虽然大多儒释道三修,内在可能还要 夹杂一点不可言说的法家兵家纵横家之类的,但经历过魏晋南北朝的放纵后,清醒的士人又开始重拾儒经正统,并尝 试用传统的儒释道融合成新的儒经圣学。 高颖和宇文弼就是朝中最重视推行儒学的人之一。他们看到李玄霸的信,自然心动。 两人叹息,他们曾经见有贫寒人家花钱购买印刷的佛经虔诚供奉,居然没想到雕版也可以印儒经。 杨昭也是重儒之人。他深知要治理国家,还是得落在儒学身上。于是他毫不犹豫地回京,想亲自观察这件事。 杨昭感慨道: “如此一改,印刷书籍的字迹会清晰许多。用来印儒经,也算合适了。” 柴绍惊讶道: "印儒经?这是李三郎想到的主意?" 李玄霸点头。 柴绍夸张道: “朝中这么多大儒都没想到,三郎真厉害。”李世民得意: “那是!我弟弟最厉害!”李三娘笑道: “那你呢?” 李世民叉腰: “和弟弟一样厉害。”众人皆笑。 李玄霸曲着手指挠了挠脸颊,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不过他也很疑惑,雕版印刷术已经流行了许久,但在五代后唐时,丞相冯道、李愚才第一次奏请印刷儒经。 可能朝中的大人物们确实不太注意民间的事吧。 看到李玄霸的“玩具”,杨昭觉得李玄霸的建议大为可行: “表弟,你可以将这机巧献与陛下吗?当然,陛下肯定不会白拿你的东西。" 李玄霸道: “陛下随意取用就是。不过一些小玩意儿,哪称得上‘献’字?我可不想传出擅长木工活的名声。" 杨昭笑道: "传出又如何?诸葛武侯也擅长机巧,表弟便是诸葛在世。" 李玄霸拱手道: “虽我不可能成为诸葛武侯在世,但表兄都能这么夸了,我就当做是对我的勉励,厚着脸皮应了。" 李世民眼睛转溜溜,道: “我也想当诸葛武侯!阿玄,我们一起吧!” 李玄霸无语: “诸葛武侯还能两个人?” 李世民道: "为何不能?诸葛武侯多多益善!" 杨昭失笑: “二郎说得对,多多益善。你们二人都成为诸葛武侯 。” 李世民得意: “表兄也说得对,嘿嘿。” 李玄霸更无语。嘿嘿你个头。 二哥小时候想成为的人真多,一会儿冠军侯,一会儿卫青,现在还想当诸葛武侯了。不知道二哥当了皇帝之后回忆童年的梦想,会不会感到尴尬。 大概率二哥长大了也和现在脸皮一样厚,完全不会尴尬,还会调侃几句。李玄霸慷慨地将模型献给了太子。杨昭让人马不停蹄地将这件事奏给皇帝。 杨广得知此事后十分高兴。 他本就是好大喜功之人,任何能造成大声势的事他都喜欢。 于是他给太子下令,召集工匠研究这个印刷术,先印儒经,再印历法,然后把他登基后发的招贤令等圣旨编撰成“圣言”,印刷后到各地分发。 如果印刷效果很好 ,杨广就想召集人把宫中收藏的孤本编撰成一部图书合集,然后多印刷几部,在东京、江都各藏几部。 杨广自己是奢侈的人,所以与隋文帝的抠抠索索不一样,他奖赏得他喜爱的人很慷慨。杨广当即写信给李玄霸,问李玄霸想不想当侍中。 侍中现在只是一个虚职,一般是皇帝亲近之人的“加官”。如果单独封侍中,只是拿俸禄,不用干活。 李世民得知此事后,高兴得一蹦三张高: “好呀!阿玄先去当官!哥哥随后跟上!” 李渊也十分高兴。 李建成心里虽有些酸,但还是做出了一副好兄长的模样,恭喜李玄霸。只窦夫人皱眉: "会不会太过招摇?" 李玄霸想了想,道: “父亲,请帮我拒绝陛下的好意,换成一些田地钱财。”李渊疑惑: "为何?" 李玄霸道: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我和二哥先是伴驾,父亲又被征辟入朝,我又得侍中官职,荣宠太过。如母亲所说,我还年幼,福气太重,不一定能承受得住。古来许多年幼时入朝为官者,命都不太好。" 此时不仅很信谶纬之术,也信“命数”。李玄霸只说家中荣宠太过,李渊还不以为意。 他身为皇帝表兄,荣宠再过都是应该的。何况他家的荣宠,比起皇帝身边的宠臣宇文述一家大大不如。 br /> 李玄霸自出生起身体就不好,又显得过分聪慧,很符合史书中那些早夭神童的特征。李玄霸见父亲被说动,又道: “再者,父亲,我想科举入朝。” 李渊想也不想道: “不准!科举入朝会受人鄙夷,你没看到先帝科举征辟的人都是什么处境吗?" 李玄霸当然知道。 虽然后世记载“明经”起自隋文帝, "进士"起自隋炀帝。实际上汉朝察举制时,被举荐的贤才入朝后会通过考试甄选,就已经有了“明经”和“进士”的分科称呼。 相反,后世经过考古,隋文帝和隋炀帝关于科举取士的诏令中,没有出现“明经”和“科举”的文字。 这不是说隋文帝和隋炀帝没有开这两科。他们只是沿用了古人考试分类称呼,没有特意点明,对科举取士没有后世想象的那么重视。 隋文帝是真的不太重视科举招揽的人才,更信任勋贵和世家荫蔽做官的人才。 隋文帝一朝通过科举入朝的人才,大部分如王贞,给个县尉就打发了 第26章 被迫与太子打赌 《李世民为弟弟剧透头疼中》全本免费阅读 杨广和宇文述所说的楚王,名为杨素。 杨素此人在后世各种文学创作中颇有存在感,但这存在感……嗯,都有点绿意盎然。 唐代孟檠所写笔记小说《本事诗》里,杨素的爱妾乐昌公主思念前夫徐德言,杨素让乐昌公主和前夫团聚,“破镜重圆”。 唐代刘諫所写笔记小说《隋唐嘉话》里,杨素的宠妾与李百通看上了眼,居然大咧咧地在杨素府中私通,被杨素逮个正着,但杨素看李百通是个少年俊才,就把宠妾送给了李百通, “成人之美”。 唐末杜光庭所写传奇小说《虬髯客传》里,杨素的歌伎红拂又和李靖私奔了,杨素还是欣然成全了红拂和李,又来了个“红拂夜奔”。 这三个后世耳熟能详的故事,除了“破镜重圆”据考证虽然正史无记载,但有存在的可能性之外,“成人之美”和“红拂夜奔”都是完全虚构的。 李百药出身博陵李氏,二十八岁就袭爵安平县公,是太子杨勇的通事舍人,杨广继位后就被排挤外贬。李靖出身“五姓七望”陇西李氏丹杨房,更不是《虬髯客传》中的布衣书生。两人都是世家子弟。 别说两人出身高贵,性格高傲,做不出私通私奔的事。再者,他们看上了谁,随口和杨素提一句,杨素就会欣然赠送美人。 虽然不知道唐人为什么在写小说的时候,都热衷给杨素头上染点绿,但从他们总想撬杨素家的美人,翘完后还让杨素给主角当送官送钱的贵人,就知道杨素在隋朝权势之重。 杨素在隋文帝杨坚手下屡立战功,在隋文帝一朝就已经位高权重,不仅自己被封越国公,其子皆因为他的功劳被隋文帝封爵。 他又助杨广夺嫡,轻松帮杨广平定汉王杨谅叛乱。杨广对其厚赏无数。杨素的权势在大业元年达到了鼎盛。 而鼎盛后,盛极而衰之快,让杨素所料未及。当杨素助杨广坐稳了皇位,在杨广心中,杨素就成了影响他皇位稳定的因素。 即使杨素未有任何错误,还主动把弱点递给杨广,广求家产美姬,甚至做出早上拆房子晚上建房子这种奇葩事,引来众人鄙夷。杨广还是忌惮他。 大业二年,太史令上奏杨广“分野有大丧”。 时人都信谶纬,太史令其实不是专职的史官,而是官方“占星术士”。 "分野"是先秦时传下的占星术用语 ,即将天上星宿划分成十二个星区,与地上疆域对应,以预言祸福。 隋朝的名称取白“随国”,与楚国同属“翼轸”分野。隋文帝和杨广都信这个,所以隋朝没有楚王和楚国公。 杨广听了太史公的上奏后,很快就将杨素改为隋朝第一个楚国公。杨素立刻明白了皇帝的用意。 汉文帝曾经率领群臣哭死舅父。杨广此举和汉文帝差不多,就是告诉杨素,你现在自己选择去 死,还能给自己和家族留个体面。 于是改封楚国公后不久,杨素就生病了。 杨广一边派名医去为杨素医治,一边暗中打探杨素的病情和对此事的反应。 听了宇文述打探回来的消息后,杨广心里对杨素的怨恨有些愤怒,但杨素好歹还是顺从地走上了自己给他安排好的路,杨广大度地原谅了杨素。 只要杨素死,他仍旧能厚待杨素的家族。 杨广对宇文述道: “若杨素不死,朕必定除其族!” 宇文述恭敬道: “陛下请安心,杨素必是不敢不死的。” 杨广冷哼: “希望他能识趣。” 大兴城中,李世民和李玄霸也得知了这件会让朝野上下轰动万分的事。这时,高颍正手持书卷,敲着李世民的脑袋。 李世民很聪明,但有了小马之后,总有点定不下心读书,此次考校又被高颖看出了"赶工"的痕迹。 虽然李世民的功课是完成了,学识也掌握得不错。但这时候老师教书不仅看结果,也看重过程。态度至关重要。 李世民就是读书态度不端正,必须被敲脑袋。 高颖离开大兴时,就感到了皇帝和杨素之间的气氛有些古怪,所以留下了人观察杨素的动静。家仆前来送信时看了李世民和李玄霸一眼。 高颖问道: “可是越国公的事?” 家仆抱拳: “是。” 高颖道: “越国公之事无不可被外人所知的,直说即可。” 家仆在心里斟酌了一下语言,简略道: “陛下改封越国公为楚国公,食邑两千五百户。” 高颖点头,道: “知道了,下去吧。” 待家仆离开后,刚被敲了脑袋却和没事人似的 李世民,好奇道: “老师,越国公是谁啊。” 李玄霸无语: “哥,你连越国公杨素杨公都不知道?” 李世民想了想,道: "你说杨公我就知道了。我还知道,越国公改楚国公,是厚赏!" 李玄霸嘀咕: “本来应该是这样。” 封王和封公中最高等的封号都是春秋战国的“国号”。从春秋战国时各国国力强盛,划分王爵和 公爵中的地位高低。 比如“唐国公"的“唐”是春秋不知名小国,地位就比春秋五霸“越国公”的“越”地位低。 最高等的爵位,自然是“秦晋楚齐魏燕赵韩”, “秦晋楚”又在这其中独一档。所以杨素从越国公改封楚国公,本应是“晋升”了。 高颖虽然年纪大了,但耳力非常好。李玄霸嘀咕得很小声,他仍旧听到了。“李三郎,为何是‘本来’?”高频问道。 他的结论和李世民一样,所以听完家仆传递的消息后就没再在意,以为自己之前察觉的皇帝和杨素之间气氛古怪是错觉,这对君臣关系仍旧很亲近。 但高颖已经在教导李玄霸时,见识过李玄霸在政治上异于常人的敏锐,便想听听弟子的意见。 李玄霸想了想,没有藏拙: “我与二哥伴驾回洛阳东京时,太史令曾向陛下上奏, ''分野有大丧之气’。” 李世民挠头; "有这事?嗯……唔?想起来了!还真有!当时阿玄你就叹了口气!我记得很清楚!" 高颖自言自语: "分野……分野……" 李世民突然惊呼一声: “哎呀!楚国和随国不是同一个分野吗!”高颖手不自觉地一松,书本落下。 书本还未落地,李世民条件反射地窜出去,接住了书本。"给,老师!"李世民洋洋得意。 高颍: "……" 李玄霸: "……" 本来现场气氛挺凝重,现在凝重不起来了。 高颖面无表情地接过书,又在李世民脑袋上敲了一下。李世民疑惑抱头: “老师为何又敲我?”高颖道: “没什么,就是顺手。” 李世民气呼呼地哼哼了两声, 爬回坐榻上继续坐着。李玄霸拍了拍二哥的脑壳。李世民: "……干什么?"李玄霸道: “看看二哥的脑壳的硬度有没有进化。” 李世民对李玄霸威胁地扬了扬拳头。嘲笑你哥,小心我也敲你脑袋。 李玄霸看见二哥要动手了,赶紧转移话题: “老师,今日课程是先中断吗?”高颖摇了摇头,道: “继续上课。今日换一堂课,我给你们讲汉文帝。” 高颖继续讲课。 当他讲到汉文帝给还没死的舅舅哭丧时,李世民嘟囔道: “和陛下现在所做的事好像啊。但杨公不是陛下的宠臣吗?" 李玄霸提醒: "二哥,听课就好好听。朝堂的事离我们很遥远,想那么多干什么?" 高颍道: “离你们不遥远。李二郎,你还想到什么?” 李世民皱眉苦思了一会儿,道: "难道杨公也是权臣,试图在朝中一手遮天?" 李玄霸摇头: "没有。杨公谨小慎微。" 李世民道: “那就是杨公名声太好,声望太过?” 李玄霸继续摇头: “不是。杨公自当今皇帝继位后,一直对外宣扬贪财好色的名声,时人皆鄙夷。" 李世民眉头皱得更紧: “这是本性还是自污?无论是什么,杨公都对陛下没有威胁啊。虽然杨公是个很厉害的大将军,但杨公不仅已经入朝,还已经年老。且杨公对陛下忠心耿耿……想不明白,唉,想不明白。" 高颖攥紧了手中的书,面色仍旧平静: "李三郎,你如何想?" 李玄霸看了高颍的表情一会儿,心里挣扎了一下,垂首看着桌面:"此事不在杨公是否对陛下有威胁,而在陛下心中如何想。大约是杨公功劳太大,大到了陛下看着就难受的地步。陛下对拥立他上位的功臣都如此,对原本与他有芥蒂之人不知道会如何。" 高颖在李玄霸话说了一半时,就神色大变: “三郎慎言!”李世民愣了一下,扑上去捂住弟弟的嘴。但李玄霸还是完整地把自己想说的话说出来了。他静静地抬头直视着高颖的眼睛。 高颖与李玄霸对视。 他早就察觉了。李玄霸有一双与七岁孩童不符 的沉静双眼。 虽他见过许多文静的孩子,但“文静” “安静”和“沉静”是不同的。前者只是“静”,后者更在于“沉”。 没有经历许多事,不该有一双“沉静”的双眼。高颖这样有智慧的人,不会听不出李玄霸的意有所指。何况李玄霸说得一点都不委婉。 他又想起,太子劝他和宇文弼退一步时,似乎隐晦有提到李玄霸和李世民曾在陛下那里听到了什么。 高颖道: “三郎,你是想说,陛下对我也起了杀心吗?”李世民看看弟弟,又看看老师,把李玄霸的嘴捂得更死了。 "怎么可能!老师别胡思乱想,当今陛下 英明神武心胸开阔有容人之才,老师又是举世大贤,陛下一定会厚待老师!"李世民嘴皮子飞快翻动,连珠般地说了一串。 李玄霸想把哥哥捂嘴的手扯开。他不仅没扯开,李世民还加了一只手。李玄霸: 【放开!你捂着我鼻子,快憋死了!】 “啊!”李世民赶紧松开手。 李玄霸大喘气。 李玄霸,七岁卒于被二哥李世民捂死。 二哥,你这辈子七岁就想有杀弟壮举了吗! “好了,老师不问了。”高颖连忙帮李玄霸顺气,瞪了李世民一眼, "你小心些!" 李世民瘪嘴: “阿玄才该小心些。” 高颖敲了李玄霸的脑袋一下: “是啊,你也该小心些。” 李世民不瘪嘴了,他咧嘴笑道: “哈哈哈,阿玄,你也被敲脑袋了。你的脑袋硬度上升了吗?” 李玄霸: "……"二哥小气鬼,这点口舌都要争回来。 他道:“我以后一定小心谨慎。” 李世民插嘴: "老师,以前阿玄和我说过,以后一定的意思是,以后也不一定。" 李玄霸: “哥,你故意找我吵架是不是?” 李世民摊手: “老师,你看阿玄,他恼羞成怒了!” 李玄霸拳头硬了。 高颖转手敲了一下李世民的脑袋,让他闭嘴: “都闭嘴。我看这课上不下去了。” 说完,高颍开始布置功课。 >他布置了三倍的功课,连李玄霸的脸色都苍白了。 老师这是故意惩罚他们吧! 两个孩子垂头丧气地手拉手走了,没心情吵架。 说是手拉手,其实每次都是李世民大步向前,拖着走路很慢的李玄霸往前走。 高颖捋了捋胡子,他嘀咕道: "李二郎的力气那么大,难道是从小拖李三郎练出来的?"他嘀咕完,摇摇头,失笑。 看见这一对活宝双生子,他本来应该抑郁的心情,都抑郁不起来了。高颖坐着沉思了许久,驱车去找宇文弼。 这个坏心情,他得找人分享。 虽然宇文弼当年没有站在前太子那边,但也没有支持当今陛下,还多次对陛下的政策不满。如果陛下心眼小,宇文弼一定也会被记恨。 何况,宇文弼与自己交好,一定会被自己连累。高颖想着宇文弼可能出现的表情,苦中作乐地笑了。 李世民和李玄霸去宇文弼家中上课时,虽然宇文弼什么都没说,但也给两个孩子布置了三倍功课。 虞世南听了两个孩子对增加功课的抱怨后,也给两个孩子布置了三倍功课。 “高公和宇文公一定是认为你们的学习进度应该将功课增加到三倍了。”虞世南正气凛然道。李世民抱着脑袋甩: "老师,你认真的吗?" 李玄霸低着头双手捂脸碎碎念: "功课太多了,太多了……"虞世南忍俊不禁。 看着两个孩子烦恼真的很有趣,但功课是不能少的。 不过后来一段时间,李世民和李玄霸的三位老师都给他们小小地放了一段时间的假。功课假期后交。 这样一算,他们的功课量和平时就差不多了。李世民: “阿玄,我感觉好像被老师耍了。”李玄霸点头。 虽然还有功课,但有了假期,两人又出门玩了,顺便给三位老师买些礼物,感谢他们的悉心教导。 高颖和宇文弼的礼物很好挑选。虞世南正在守孝丁忧,两个孩子挑了许久都不合适。 而且虞世南和兄长虞世基住一起,他们还要选一份礼物给虞世基。双份的礼物,加倍的苦恼。 虞世南与杨广的宠臣虞世基是亲兄弟。虽然虞世南年幼时就被过继给了没有 子嗣的叔父,两者法理上算堂兄弟。虞世基的母亲几月前过世,虞世南伴驾归来得知此事后,也立刻向皇帝请求丁忧。 李玄霸和李世民拜访虞世南的时候,见到过虞世基。 虞世基和虞世南才华相仿,但性格大不相同。 虞世南性格刚直,生活朴素。他除服后归朝后,一直在七品官和从六品官来回打转。 虞世基当发现杨广不喜别人谏言后,就谄媚迎合上意,后来会成为杨广最信任的“选曹七贵”之一,生活也逐渐恣意奢靡。 李世民在李玄霸耳边叽叽喳喳说老师和兄长的关系有多亲密,还说以后他和阿玄长大了也会如此亲密。 李玄霸: 【别诅咒我们。】 李世民疑惑: “什么诅咒?” 李玄霸: 【他们品行和追求不同,以后会分道扬镳。虽然住在同一处,但几乎形同陌路。】 李世民捂住耳朵: “弟弟。” 李玄霸: “嗯?” 李世民道: “哥哥不想听。” 李玄霸疑惑: "什么?" 李世民苦着脸道: “ 好好的一天,被你毁了。” 李玄霸: "……" 他道: “是你先说的。” 李世民捂着耳朵: “闭嘴闭嘴,我可没让你说这些,你附和我不就行了?我不想听我不想听!才不会这样。" 李玄霸: "…… 李玄霸: “我偏要说呢?” 李世民道: “那我就在你最喜欢的书上画画!” 李玄霸眼睛瞪圆: “哥!你找打!” 李世民道: “你之前说什么来着,先撩先贱!” 李玄霸深呼吸。这是什么?哈利波特的梗吗?波特!不要用我的咒语攻击我! “你们又怎么了?"李三娘见两个弟弟突然“掉队”,叉着腰走过来道, "这是我在家中最后一次出门玩耍,不准吵架!" 李世民和李玄霸互瞪了对方一眼,哼了一声,瓮声瓮气异口同声道: “好。” 李三娘失笑。连闹脾气都这么默契,真好 玩。 "三娘,二郎,三郎,终于找到你们了!"一个气喘 第27章 真当我家破落吗 《李世民为弟弟剧透头疼中》全本免费阅读 接下来的路上,马车中还是有说有笑,只有李玄霸一直沉默。 不过李玄霸身体本就羸弱,不爱说话。所以他闭目小憩时,杨昭也没当回事。只有李世民有些担心。 他知道弟弟的“不爱说话”只是不爱张口说话,弟弟在“心中”是个大话痨。现在连心声都安静了,不会有什么事吧? 但太子在车上,李世民不好询问。 他唉声叹气,抱怨弟弟身体不好,出来逛一会儿街就累了,回去说不定又得喝苦药。 “别看阿玄在外面表现得很早熟的模样,回家一喝苦药就闹脾气。”李世民唉声叹气道, "闹脾气就罢了,他还说倒胃口,不肯吃饭。不好好吃饭,身体怎么能好?" 李三娘心中微怔,然后很自然地跟着叹气: “是啊。” 李世民把闭目养神的李玄霸手拿起来,帮李玄霸将袖子撸上去,露出一小截瘦弱的手腕。他撸起自己的袖子: “看,还是双生子呢,他连手臂都比我小一圈。” 李玄霸睁开眼,把袖子放下去: “闭嘴,我困。” 说完,他继续闭眼睡觉。 李世民摸了摸鼻子,对杨昭委屈道: “表兄,你看这个弟弟,一点都不尊敬我这个哥哥。” 杨昭笑道: “亲兄弟是这样。阿玄身体不好,可有找御医调养?” 李世民叹气: “有祖母在,唐国公府哪可能请不来御医?别说御医,娘亲还去太白山请来了隐居的孙医师。但御医和孙医师都说,养着吧,就是先天体弱而已。" 李世民说着说着,鼻头一酸,装的变成了真的。 他揉了揉眼睛,嘟囔道: “我看孙医师也不算什么神医,居然说我弟弟很难活到弱冠。太子殿下,你若遇到更好的医师,一定请你告诉我。" 杨昭心一沉,他不敢置信地看向又无奈睁开眼的李玄霸,然后将视线投向李三娘。 李三娘苦笑: "二郎,你现在说这个干什么?孙医师不还说现在三郎的身体已经好多了?能休养好的。唉,你怎么连三岁的事都还能记到现在?你当时居然还咬了孙医师一口。孙医师现在来家里,还指着说手臂上有个印子呢。" 李世民噘着嘴: “哼!” “二哥,若 医师实话实说,病人就要胡闹,那医师就不敢治病了。”李玄霸没好气道。李世民的嘴噘得老高: “我不信命!” “不信就不信。”李玄霸把手帕拍在李世民的脸上, “医师就是和命运抢人的战士,是病人和期盼病人痊愈的家属的战友,不可寒战友的心。" “我现在又没咬过他了。”李世民用帕子胡乱擦了擦眼睛, "你不是说困吗?不困了?" 李玄霸道: “困。所以别吵。” 杨昭叹了口气,道: “我听闻西域有神奇的巫师可以治愈一切疾病,若我遇到了,一定让他给李三郎你看看。" 李玄霸: 【可别了,你的命就是生病时你父亲叫巫师来给治没的。】 李玄霸: “我先谢过表兄了。” 李世民疯狂眨眼睛。 啊啊啊啊弟弟你又在胡说八道什么!你还不如安安静静呢! 杨昭笑道: “再睡会儿吧,表兄还等着看你如何赢得赌注呢。” 李玄霸勾起嘴角,像个孩童一样地笑了笑,然后继续闭目小憩。待下马车后,李玄霸恢复了精神。 杨昭这个太子不愧众口皆赞。他做事非常妥帖,李玄霸挑不出任何需要补充的地方。只需要把工具做出来,再培训一段时间,李玄霸的香皂工坊就能直接开工。 堂堂太子,亲自为两个表弟跑这点小事,怪不得朝堂上下都说他宽仁,有“长者之风”。 如果李玄霸是古人,估计也对杨昭很有好感。 现在……李玄霸对杨昭甜甜笑道: “谢谢表兄!” 杨昭憨厚地笑道: “这是你从父皇那里得来的赏赐,谢我做什么?”李玄霸天真地道: “如果没有表兄为我美言,我才拿不到这么好的地。”杨昭看了一眼附近除了杂草和豆苗什么都长不出来的地。 好地? 李世民看着弟弟天真可爱的笑容,忍不住搓了搓手臂。 来了,来了,又来了。弟弟离开皇帝后好不容易变正常,怎么又来学我了! ”学哥精”弟弟退退 退! 李三娘看了一眼躲在远处表情麻木,衣衫褴褛的百姓,道: “这些人是这块地的佃农?”杨昭道: “除了佃农,还有些奴隶。我 一并买下,算是我这个表兄给表弟的礼物。”皇帝说赐地,是赐一片原本属于皇室所有的空地。杨昭不仅给李玄霸换来了有主的地,还连佃农和奴隶一同买了下来。 李玄霸心里的气稍稍顺了一些。 比起去阴晴不定的杨广那里刷掉落,还是在杨昭这里赚钱更划算。 李玄霸给杨昭支招,让他提前回大兴,不是对杨昭有多少好感,而是杨昭能保住对他很好 的两位老师。 另外,杨广这位皇帝非常不爱待在大兴。除了刚即位还没改元的那一年他老老实实待在大兴,大业一共十四年,他待在大兴的时间加起来都不超过一年,路过太原的时间都比待在大兴的时间长。 杨广到处乱跑的时候,先是太子杨昭坐镇大兴,后来是杨昭的幼子,也就是杨昭之前开口想让他当伴读的杨侑坐镇大兴。 搭上了杨昭这条线,他在大兴做生意才更顺利。 但卷入皇孙斗争?双臂画叉! 李玄霸结束了“视察”,与杨昭告别,回到了家中。接下来的事他会先告知母亲,让母亲派信任的人去做。李三娘也和两个弟弟一同回家。 柴绍幽怨地看向杨昭: “太子殿下,你今日不该来的。你来了,我和三娘都没能说上话。”杨昭哭笑不得: "你马上就把三娘娶进门了,还在乎这点时间?"柴绍叹气: “你不懂。” 杨昭无语。我年纪比你大,有什么你懂我不懂。 柴绍叹完气,又道: "太子殿下,你真的想让李三郎当伴读?李三郎那身体……"杨昭摇头: "不是我,是太子妃。父皇偏爱谈儿,太子妃过于忧虑。"柴绍道: "皇长孙生母早逝,一直养在太子妃膝下,太子妃实在是过虑了。" 杨昭苦笑: "不,正因如此,她才更忧虑。以父皇性格,很可能会把俊儿过继给她,成为名正言顺的嫡长子。" 柴绍本想说太子已经有了嫡子,应该不至于。但思及皇帝去年的行事作风,柴绍也不确定了。他叹息道: “唐国公府是断不愿意趟这浑水。太子殿下,陛下正值春秋鼎盛之年。”“我知道。”杨昭和柴绍十分熟悉,所以说话很直接。他自幼养在祖父膝下,能在宫里如鱼得水,为父皇夺嫡助力,怎么可能看不明白? 杨昭 道: “我和二弟尚且不敢露出丝毫念头,皇孙就开始争夺储位,父皇一定会迁怒我,认为我在窥伺他的位置。" 杨昭捏了捏鼻梁: "所以我必须把这件事压住,不让太子妃胡来。京兆韦氏啊……唉,父皇迁都洛阳是对的。" 柴绍心道,那可不一定。 关中郡姓因地位不如山东郡姓,所以非常热衷与皇室联姻,希望通过从龙之功压过山东郡姓,所以表现得急躁了些。 但山东郡姓难道就清心寡欲了? 若洛阳东京的位置稳固,山东郡姓肯定也会做出与关中郡姓差不多的事,试图掺和皇室争斗,为家族争权夺利。 虽然柴绍和杨昭很熟悉,君臣之别也让他不会说出心中所有话。 他越发想念未婚妻,虽然才分别不到一刻钟。 心里堵着话难受,若是三娘子在,我就能和三娘子说了。柴绍再次哀怨。 杨昭见柴绍说着说着正事,又莫名哀怨起来,扶额长叹。 在柴绍成亲之前,他还是别和柴绍说正事了。 李玄霸回到家后,就换衣服爬到床上躺着回血条精力条。 李世民不安地围着李玄霸爬了一转。 李玄霸双手在腹部合十 【哥,你发什么疯?模仿小狗?】李世民听弟弟终于“说话”,松了口气。 他躺在李玄霸身边,也学李玄霸双手在腹部合十: “抱歉啊阿玄,我在马车上替你答应太子……" 李玄霸打断道: 【太子虽然是以开玩笑的口吻,但都说出“太子的命令”,我若还想借他的势,就该顺从了。是我当时没想到。哥你提醒是对的。】 李世民嘟囔道: “原本我以为表兄是好的,没想到他居然如此为难你。他口中的嫡子去年才出生,需要什么伴读?" 李玄霸: 【只是口头定下伴读的名号,等杨侑六岁启蒙时我才当伴读。太子妃这么急,是因为皇长孙杨俊已经三岁,能熟背《千字文》。杨广曾对群臣说要将杨俊带在身边,提前请名师教导。】 李世民叹气: “好吧,我明白了,现在我俩非常受陛下喜爱,她担心陛下会让你我成为杨俊的玩伴?" 李玄霸 【不仅如此。现在的太子妃是继室 ,出身京兆韦氏,是关中郡姓。太子原配为山东“五姓七望"中博陵崔氏。当时秦王妃也是博陵崔氏。】 李玄霸用心声给李世民讲起了隋文帝末年伴随夺嫡的一桩后院事件。 杨坚的五个儿子,长子、四子、五子的王妃都出自“虏姓”,次子杨广的王妃出自“侨姓”兰陵萧氏,三子秦王杨俊的王妃出自关东“五姓七望”的博陵崔氏。 从王妃的出身构成,就能看出各世家在朝堂的势力强弱。那时关中郡姓在朝堂的势力,还不如杨坚平定南方后所需要拉拢的“侨姓”望族。 但谁也没想到,秦王妃居然会因杨俊姬妾众多而下毒谋害杨俊。事情暴露,秦王妃赐死。太子妃之父是秦王妃堂兄,被坐罪免 官。 秦王妃犯的是隋文帝规定的“十恶不赦”的“恶逆”之罪,其家族的“妇德”都被牵连。太子妃是秦王妃侄女,自然也被杨昭请求和离。 京兆韦氏这才瞅准机会上位。 李玄霸: 【杨广建洛阳新城为东京,山东郡姓势头再起。别说京兆韦氏对杨侑很紧张,整个关中郡姓士族肯定都站在杨侑这边。所以太子妃的要求,杨昭也不敢轻易否定。】 李世民在床上翻滚了几圈,叹气道: "当太子居然也不能随心所欲吗?"李玄霸: 【当皇帝都不能,何况太子?】 李世民又翻滚了几圈: “好烦啊,好烦啊,什么世家,好烦啊,一箭射穿!一箭射穿!”李玄霸“扑哧”笑出来。 李世民鼓着眼睛不高兴道: “难道你不烦吗?我讨厌被人算计!” 李玄霸休息够了,从床上爬起来,心声带了一丝笑意: 【京兆韦氏不愧是出了名的眼神不好,他以为你我年幼,就可欺吗?唐国公府难道是什么不起眼的小势力?居然敢来我们头上撒野?】 李世民也坐起身: “阿玄说得对!就算‘五姓七望’的荥阳郑氏我们都敢惹,京兆韦氏算什么!要怎么做! 李玄霸摊手: “当然是,告家长!” 正跃跃欲试的李世民傻眼: “啊?” 李玄霸满脸无辜。我们两个只是七岁的孩子,受欺负了不告诉家长,难道让我们自己去?李世民蔫哒哒地跟着李玄霸一起去告家长。 这时李渊正亲自侍奉独孤老夫人。 />独孤老夫人精神很好,与李渊和窦夫人有说有笑。 李世民蔫到了门口,一踏进门槛,就打起了精神,扯着嗓子喊: “祖母!耶耶!娘娘!太子妃欺负我和阿玄!快帮我们报仇!" 李世民这一嗓子,把李玄霸已经想好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看着瞬间怒气上脸的祖母、父亲、母亲,李玄霸不由在心中为二哥鼓掌。 果然,论告状,假小孩的脸皮还是比不过真小孩啊。 李渊还未说话,独孤老夫人一拍床沿,怒气冲冲道: “太子妃?京兆韦氏的那个女人?她做什么了!祖母为你们做主!" 李渊皱眉: "太子不是对你们很友善吗?太子妃为何会如此无礼?"窦夫人冷静下来: "先听孩子们说。" 李玄霸在心里指导,李世民充当润色和发声器,将今日之事——告诉三位长辈。李玄霸自己说也行,但他太理智,没有他哥的“稚言稚语”杀伤力大。 “今天太子表兄来找我和阿玄,说陛下的地赏下来了,带我们一起去看,本来我们都很高兴。谁知道,太子说,太子妃要让阿玄去给她儿子当伴读。"李世民吸了吸鼻子, "她儿子才刚出生呢,要什么伴读?我家阿玄体弱,哪能当得了伴读?" 独孤老夫人、李渊和窦夫人若有所思。 李世民喘了几口气,又道: “后来太子表兄透露,是皇长孙得宠,太子妃因耶耶得到了陛下的看重,她想让唐国公府帮她。太子表兄还说这是京兆韦氏的意思,所以他也不好直接拒绝。呜呜呜,他不能拒绝丈人家,就欺负我们吗!我们就不是他的亲戚吗!耶耶还是他的表伯呢!" 李世民干嚎起来。 “啊?怎么了?”李三娘正好进来,赶紧帮李世民擦眼泪。然后她发现,李世民干嚎不掉眼泪。 李三娘愣了愣,用帕子使劲擦了擦李世民的眼角,然后把李世民揽在怀里: “别哭了,乖。”李世民把头埋在三姐怀里,继续干嚎: “呜呜呜。” 李玄霸呆呆地站在一旁,有些没跟上二哥的演出。 “他不能拒绝丈人家就欺负我们”和“耶耶是他的表伯”可不是自己教的,是二哥即兴发挥。 “三娘,你今日跟二 郎和三郎一同出门。听二郎和三郎说,太子妃要让三郎当皇孙伴读?”窦夫人道, "真的是太子妃的主意?太子的反应如何?" 李三娘道: “我正是因此事来寻祖母和父亲、母亲。”她可琢磨了许久要怎么说。没想到两个弟弟也来了。 李三娘叹了口气,道: “太子和三郎打了个赌。三郎不是从书中寻了个古方,说要做更厉害的澡豆吗?太子说,如果三郎能做出来比宫廷御用更好的澡豆,这件事他就帮着推了。" “胡闹!”李渊骂道, "先帝时夺嫡之乱近在眼前!太子都还没继位,他们就想再次掀起夺嫡之乱吗?!" 独孤老夫人冷声道: “这太子妃的心也太大了,她连皇后都没当上,就先操心儿子的皇位了?” 窦夫人平静道: “京兆韦氏因与太子结亲,陛下给予了他们许多恩赐。他们居然还不知足,不思回报陛下,居然想挑起年幼皇孙的争斗,真是可恶。" 李玄 霸等他们说完,才开口: “父亲,我最担心的是陛下得知此事后会如何想。陛下虽夺嫡胜利,但同母兄弟除一人被贬为平民之外皆死。如此惨烈,陛下肯定心痛之。他定是不希望此事在儿孙身上重演。” 李玄霸抬头看向李渊: "父亲刚得到陛下信任,若陛下误会父亲讨好皇孙,对陛下不忠,该如何是好?陛下在洛阳,父亲在大兴,韦氏却有很多人在洛阳伴驾。就算太子拒绝,他们可能也会直接请求陛下。& 第28章 取字后三姐出嫁 《李世民为弟弟剧透头疼中》全本免费阅读 杨昭启程的时候,李渊已经到达了洛阳。 “太子妃看得起三郎,臣十分感激。只是三郎自幼体弱多病,臣实在是不忍心他进宫伴读。”李渊哽咽道,“伴读每日天不亮就要起床与皇子同时入学,还会替皇子受罚。我家三郎的身体真的撑不住。可否换成二郎?二郎那小子皮糙肉厚,能吃苦。” “行了行了别哭了,这件事没有朕的允许,太子妃不敢把你家三郎强绑进宫里。”杨广哭笑不得,“若三郎身体不弱,朕就把二郎三郎养在身边了,哪还轮得到她?你也别把你家二郎推出去挡着。你不想让三郎吃苦,难道真的就忍心让二郎吃苦?" 李渊拿着手帕捏了把鼻涕: "不、不忍心,但太子妃如此厚爱……" “你是朕表兄,独孤老夫人是朕姨母,区区一个太子妃,她不敢做什么。”杨广冷哼道,"太子也是,他究竟在做什么?给去年才出生的幼子找伴读?还不会说话的孩子,找什么伴读?哼。" 李渊道: "太子心善,太子妃一片慈爱之心,他只是不忍驳斥。" “优柔寡断,妇人之仁,当什么太子!”杨广斥责道。 李渊捂耳朵。 杨广: “……你做什么?” 李渊道:“这话臣可不能听。陛下你继续骂儿子,臣什么都听不到。” 杨广被李渊这动作逗乐了。他摆了摆手,道: “朕看你脸色,是不眠不休赶来的?先去休息吧。休息好之后就赶紧回去,你女儿不是要出嫁了?别错过你女儿出嫁的日子。" 李渊拱手: “是,臣明日就回去!” 杨广道: "这件事你不用烦恼了,退下吧。" “是……啊,臣忘记了,母亲有信呈给陛下。"李渊从怀里摸出一封信, "请陛下过目。”杨广愣了一下,笑骂道: "怎么不早呈上来?"他走下台阶,亲自从李渊手中接过信,拆开信封。 李渊不好意思道: “可能睡眠不足,有点糊涂。” “朕看你什么时候都糊涂。”杨广促狭了一句,看完信后叹息道, "姨母说一辈子不为后人求什么,只这件事得求一求朕。唐国公府只想当皇帝一个人的忠臣,请朕不要让唐国公府的 孩子入宫当任何皇子皇孙的伴读和属臣。" 李渊立刻低下头,诚惶诚恐道: “母亲年老糊涂,请陛下恕罪。” “年老糊涂?姨母才是最清醒的人。”杨广道, "她是朕的长辈,说话直白些也没关系。李渊,你说太子究竟怎么想的?" 李渊踌躇了一会儿,小声道: “陛下,臣的话,你可别告诉太子殿下。臣家小业小,不敢惹怒太子殿下。” “是是是,唐国公府家小业小。”杨广没好气道, "朕答应你,说吧。" 李渊道: “太子殿下颇具长者之风,怎么会算计一个孩子?但太子殿下明知道三郎体弱,还用三郎必输的赌局和三郎打赌,明摆着站在太子妃这边,应该是太子妃背后的娘家给了他一些压力吧。" 杨广讥笑道: “京兆韦氏,哼。大概在京兆韦氏眼中,唐国公府确实家小业小。” 李渊道: “是啊。所以臣也只能哭着来找陛下了。” 杨广笑着摇摇头: “好,你哭完了,赶紧走。” 李渊再次告退。 待李渊离开后,杨广脸上的笑意消失: "许国公,你说太子真的是被逼无奈吗?"宇文述从屏风后面走出来,杨广将手中的信递给了宇文述。 宇文述看完独孤老夫人哭诉的信后,道: “无论是唐国公还是唐国公老夫人都只字不提太子的错,那可能太子确实也有算计在里面。不过太子确实仁厚,不会让体弱多病的李三郎卷入宫廷斗争,或许只是想借唐国公压一压心有些不定的京兆韦氏。" “朕这个儿子,别看着表面宽和,实际上心中算计一点都不会少。”杨广长叹一口气道, “毕竟是父皇和母后亲手教出来的孩子。连朕跟随父皇母后的时间都没有他多。" 宇文述安静地听着。 杨广道: “但为人君者,应该堂堂正正,以势压人。他长于后宫,手段过于阴柔。这样的算计,可不能服众。你看,唐国公府就有些厌恶他了。本来朕听闻,李二郎和李三郎因柴绍的缘故,已经和他很亲密了。" 宇文述道: "太子殿下还小。有陛下的教导,太子殿下一定能学会陛下的堂皇为君正道。" 杨 广阴沉的脸上这才露出些许笑意: “他也不小了,都是三个孩子的父亲了。朕知道侑儿是他嫡子,他心疼侑儿。但俊儿也是他的长 子啊,还自幼丧母。他算计来算计去,可曾想过俊儿有多难过?" 宇文述道: “皇长孙仁孝聪慧,视太子妃如亲母,应该不敢难过。” “不敢,唉,不敢。”杨广脸色再次阴沉, "父皇给昭儿娶的妻真是眼瘸了,一个崔氏,一个韦氏,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宇文述再次安静。 待杨广又骂了几句后,宇文述道: “陛下,此事可证,唐国公确实对陛下忠心耿耿,并只忠于陛下一人了。恭喜陛下。" 杨广心情略好了些: “是啊。朕见他与太子交好,还以为他已经不满足于当朕的表兄,还想着下一代富贵了。" 杨广的诛心之语,听得宇文述心中都不由叹息了一声。 虽然皇帝对他极其信任,但见皇帝对其他人没来由的猜忌,宇文述还是难免触动。皇帝刚刚对唐国公表现了些许信任,只因为太子殿下多拜访了唐国公府几次,就又猜忌唐国公。 皇帝刚继位,太子仁孝且年轻,何至于现在就开始不满其他大臣接触太子了?宇文述心中的话不可能说出来,他只会永远顺从皇帝的思想。 但在顺从的前提下,宇文述会稍稍为自己这一方势力的人说说好话。李渊和他的儿子宇文士及是至交好友,自然也是他那一方势力。 “听闻李家大郎在世家勋贵中颇有贤名,有唐国公之风,很是倜傥直率;李二郎和李三郎之聪慧,陛下比臣更了解。以李家子情况,大概是不用忧心下一代富贵的。”宇文述道, "朝堂中人应该也发现了李家下一代富贵无忧,所以才急着拉拢他们吧。毕竟李家已经势弱,独木难支。” 杨广想了想,唐国公府一脉虽然过往辉煌,现在还真是独木难支。 李渊因是老来幼子,他同辈人皆已经老逝,下一辈却没有几个出色的,皆靠荫蔽过活。李家宗族中,竟然只有李渊一人身居高位,可不就是“独木难支”? 这样的人,只能依靠圣恩,倒是最适合成为心腹的人选。杨广被宇文述这么一点,心中对李渊的芥蒂又散了些。 其实若不是李渊当年也与废太子杨勇交好,杨广早就重用李渊了。虽 然李渊对他们兄弟几人都很亲近,但这在杨广眼中,就是李渊对他的仇敌都亲近,心中难免膈应。 算了,为君要宽容,以前的事他就不计较了。杨广终于大度地原谅了李渊。李渊离开时,带走了一车杨广以“给你家三娘添妆”为由的赏赐。 因杨昭体胖,赶路不能太急,所以李渊与杨昭恰好错过,待李渊回到大兴时,杨昭才到洛阳。 "父皇,是儿子的错,让这些小事打扰到父皇了。”杨昭见面就叩首认错, "本来儿子只是想借与三郎的赌约婉拒太子妃,没想到惹得姨婆难过了,是儿子不孝。儿子回大兴就向姨婆道歉。" “行了行了,先起来。”杨广没好气道, “唐国公将此事禀报朕,才是臣子应该做的事。伴读之事是朕来决定,你现在只是太子。" 杨昭作惶恐不安状: “是!儿子从未忘记。” 他心里连叹糟糕。李三郎说父皇忌惮他,现在听父皇的语气,应当是真的。 “听说太子妃去东京,陛下和皇后都没有接见她,她连告罪的机会都没有。”窦夫人一边帮出嫁的女儿整理嫁妆,一边语气很随意道, “陛下和皇后还让太子将长孙杨俊送到了他们身边,以皇后膝下寂寞为由,亲自抚养长孙。" 李三娘双手撑着下巴道: "太子妃不会记恨我们家吧?" 窦夫人懒洋洋道: “记恨?以陛下对皇长孙的疼爱,她应当怕我们家记恨她。韦氏也不都是蠢的,他们因为太子嫡子出生而飘了一些,现在被打了一巴掌,该是会清醒了。" 李三娘笑道: “他们会来讨好我们?” 窦夫人道: “谁知道呢?你嫁进柴家之后,也要叮嘱柴绍,别和太子走得过于近了。国无二君,明白吗?东宫千牛备身,只是他晋升的台阶而已。" 李三娘收起笑容,认真应道: “是。娘亲请放心。” 窦夫人颔首: “我很放心你。” 李三娘又用双手撑着下巴: “我离家后,没人看着二郎和三郎,真担心他们啊。” 窦夫人微笑道: “这个你不用担心,以他二人性格,一定仗着自己年幼,常常来柴家找你。”李三娘笑道: “也是。唉,父亲说要为我取字,怎么回来两日了,都还没告 诉我?” 窦夫人想着李渊双手抓挠头发的模样,没有在女儿面前拆穿丈夫: “他定是想等你出嫁那日再给你一个惊喜。" 此时李渊书房。 一脸不情愿地被李渊抱到膝盖上的李玄霸表情呆滞: “啊?什么?大德?我的字是大德?这是不是太俗了?" 李渊拍了一下李玄霸的 脑门: “什么俗?这是耶耶想了许久才想到的好字。大德是对佛祖菩萨和有道高僧的敬称!" 李玄霸先眉头紧锁,然后无奈展眉。 李玄霸死得太早,记载太少,无人关注,他虽看过,但把李玄霸那寥寥无几的记载都丢到脑后,现在李渊和他说起“大德”这个字的时候,他才想起来。 唉,李玄霸的字,还真是“大德”,含义是佛祖菩萨高僧。 隋朝佛教氛围十分浓厚,隋文帝和独孤皇后都是十分虔诚的佛教徒。所以上行下效,勋贵给儿女取字,常用佛教术语。 比如李建成的字是“毗沙门”,即佛教护法四天王之一北方多闻天王“托塔天王”,印度神话的财神,又名施财天。 李元吉小字“三胡”,后也用作字,为印度神武器三股杵之意,引申为胎藏界三部和三智三观等三轨法门。 李智云的字是“集弘”,也是颂扬佛法之意,但与前面嫡子全是神名为字区分开来,以做嫡庶区分。 之后李渊的儿子都是在称帝后出生,不再亲自取字。偶有子嗣藩王自己或者师长取字,都是普通汉文化的字了。 他二哥李世民肯定也是有字的。史书中记载,李渊曾经对臣子抱怨李世民的时候,就是称呼李世民的字。 所以二哥的字.. 李玄霸抹了一把脸,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二哥呢?二哥的字是什么?"二哥你为什么又去找长孙无忌玩了!不要留我一个人在家里接受父亲的荼毒!李渊笑道: “你猜?” 李玄霸有气无力道: “大恩。” 李渊:“啊?为何?” 李玄霸道: “感谢父亲的大恩大德。”感谢父亲取的超难听的字,感谢您的大缺大德!李玄霸对自己的名字很不满。 什么李玄霸,含义就是李三强。看看兄弟的名字都在水准线上,李 玄霸真怀疑父亲给自己取名的时候脑子撞门扉上了。 就是祈祷先天体弱的自己身体健康,也不能给自己取名李三强吧?! 本来以为有字后会好许多。古人的字都是美好品德的象征,大多文雅,他在外称字不称名,就能避免名字难听的尴尬。 然而呢?李三强和李大德,哈哈哈哈,摔!李渊失笑: "你猜对了一半。" 李玄霸: "……"不,不要给二哥取难听的佛教名!你不能这样! 李渊在李玄霸崩溃的眼神中,将李世民的字说了出来: “世民的字是''大雄’。大雄也是佛祖之意。你看耶耶对你们多好?你们二人的字不仅从文字上类似,含义也类似。" 李渊对自己冥思苦想为一对双生子取的字得意极了。 如果不是三郎这名字护佑了他,让三郎身体比年幼时好了许多,不用再担心夭折。李渊早就给李玄霸改个和李世民差不多的名字了,比如李世X和李X民。 双生子就要相似,这才有趣。 所以给李世民和李玄霸取字的时候,李渊就要满足自己的遗憾。双生子的字,一定要一看就是双生子才行。 他原本想在佛教中找一对双生子神灵,但找来找去都没合适的,且汉语译名相差甚远,不懂佛教的人看不出李世民和李玄霸是双生子。 李渊熬夜和窦夫人一起翻了许多佛经,才终于选到了“大雄”和“大德”这一对字。李大雄和李大德,一看就是双生子!而且都是最好的佛祖之意! 李玄霸的眼袖呆滞了。 大雄……大雄……李大雄…… 不,父亲,你不能这样,你不能给天策上将唐太宗李世民取这样的字,哪怕你取字“二凤”呢! “哈哈哈哈,耶耶就知道你会惊喜。看,你都高兴傻了!”李渊大笑,他抱起李玄霸就往外走,"二郎该回来了,走,我们一起去告诉二郎这个好消息!" 李玄霸趴在李渊的肩膀上,脑袋里一片空白。 大雄……大雄……李大雄…… 父亲啊,你怎么不给我取字李哆啦李叮当呢?这样才与李大雄更像兄弟啊!李玄霸这个二凤黑粉心态崩了。 李渊时间掐算 得特别准。他抱着灵魂已经离开躯体的李玄霸走到院落里,李世民刚刚回家,正蹦蹦跳跳来找耶耶和弟弟。 李世民扑: “耶耶!” “二郎!”李渊一手护着怀里的李玄霸,一手把李世民也抱了起来, “哎呀,二郎又沉了。再过一段时间,耶耶就没法把你和三郎同时抱起来了。" 李世民抱着李渊的脖子蹭了蹭: “耶耶抱弟弟就好,我自己走,不会走丢。” 李渊道: “好,二郎长大了,可以自己走。二郎,耶耶给已经长大的二郎和三郎都取好字了。二郎以后就叫大雄,是佛祖的意思。" 李世民开心道: “真好听!我喜欢!三郎呢!三郎的字要和我差不多哦,我和耶耶提过的。” 李渊道: “是啊,你可把 耶耶和娘娘都难住了,我和你娘娘翻了好久的书。三郎的字是''大德’,也是佛祖的意思,满意了吗?" 李世民振臂欢呼: “好耶!太好了!我的字和弟弟一样!”李渊笑道: “对,都是佛祖,两个小佛祖!”他低头用胡子蹭李世民,李世民“咯咯”直笑。只有李玄霸继续趴在李渊的肩膀上,灵魂出窍。此刻,穿越者是孤独的,穿越者的悲伤,隋朝土著们不懂。 隋朝的土著怎么会认为象征佛祖的“大雄”和“大德”俗气?更不会知道后世有个超有名的废材动漫主角叫“大雄”。 等等,大雄也不是废材,而是拯救了无数平行世界的英雄,且还是神枪手。 "大德,你不开心吗!这字这么好听,我们还是一样的!"李世民伸手戳了戳李玄霸的后脑勺。李玄霸转头,有气无力道: “好听,开心,但你还是叫我阿玄吧。我也不想叫你大雄。”李世民笑道: “好啊,字是外人叫的,我们该如何还是如何。” 李玄霸藏起心中独属于穿越者的悲伤,勉强挤出笑容,频频点头。 对对对,我才不是什么李大德,你也不是李大雄。 取名废李渊滚啊!娘你怎么也不拦着父亲! 显然,窦夫人不仅没拦着李渊,她也认为这两个字取得非常出色。 不仅窦夫人这么认为,所有听到李渊给双生子取的字的人,都认为这两个字取得简直是太厉害了。 李渊能翻出这样一对字,一 < 第29章 隋版文娱文抄公 《李世民为弟弟剧透头疼中》全本免费阅读 三日后,李昭和柴绍回门,唐国公府摆了一场盛大的回门宴,把能叫来的李氏宗族成员都叫来了。 李昭和柴绍拜见了独孤老夫人、李渊和窦夫人,又与李氏宗族其他人见礼。 之后李建成带着其他李氏宗族已经年过弱冠的人与柴绍喝酒聊天,李昭去后院找到了李玄霸和李世民。 "大德,你的词阿姊谱好曲了,听一听?”李昭取出琵琶,“不许跑。"李玄霸叹气: “我没打算跑。还有,阿姊请继续叫我三郎。” 他是真想跑,因为阿姊弹琵琶,肯定会让他和二哥合奏。 隋文帝认为“正声”之外的音乐都是亡国之祸,不好乐技,遣散大部分乐人回民间。但杨广热爱所有的音乐,裴蕴为杨广搜集了三万余乐工入宫,为杨广创作和演奏音乐。 隋朝上层本就还带着鲜卑习惯。北朝有人将西域弹拨乐器和传统琵琶融合在一起,改良成既可以弹奏传统清商调,又能兼具西域风格的新式琵琶。 隋朝上层贵族都对新式琵琶十分喜爱。虽然隋文帝不喜欢,也不能阻止隋朝上层贵族热爱新式琵琶。 杨广自己放开享受音乐后,隋朝上层贵族不用藏着掖着,新式琵琶与琴一样,成为上层社会必修才艺。 李玄霸和李世民在五岁开始启蒙的时候,就开始学琴和学琵琶。李世民性情活泼,喜欢所有能动能响的娱乐,李玄霸就对乐器兴趣不大。 再者李家除了他之外无论男女都喜欢音乐,只要乐声一起,他这里就会被围得水泄不通,一群后院女眷奴仆一起奏乐。 吵,累。 但阿姊回门,这面子还是得给。李玄霸把脸皱得像小老头,慢吞吞给琵琶调音。 李世民已经横抱着琵琶,弓步向前“啪嗒啪嗒”弹起来,边弹边仰头嗷嗷嗷,非常像后世那些拿吉他装逼的沙雕小男生。 李玄霸看着二哥的沙雕样,真想把这一幕画下来,给后世他的铁粉们看。他的营销号又有新的唐太宗素材可以用来黑一波了。 隋朝的谱不是通用乐谱,而是用文字记录,针对每种乐器的指法。 这样的乐谱不好传世,音阶和节奏后人都无所得知,所以有“古曲无法完全复原”的说法。后世复原的古曲都是新的编曲,一张古曲谱能编出无数种乐曲。 />李玄霸虽然前世没多少音乐素养,简谱符号还是认识的。他一边跟着指法练琵琶,一边琢磨等以后当闲散王爷后,要不要给后世音乐界做点贡献。 这是以后的事了。现在他只是想一想,说不定长大就忘记了。 如今的曲谱虽然难以传世,但很适合教授乐器。李玄霸和李世民对着曲谱练了一刻钟,就能把曲谱弹出来了。 李世民笑道: “阿姊谱的曲真好听,若传出去,肯定会传遍大街小巷。” 李玄霸板着脸道: “现在不能在外人面前唱。会影响阿姊的名声。” 李世民脸一垮: “我讨厌名声,动不动就名声名声,真烦。” 李昭笑道: “没关系,我关上门自己唱。不过虽不能唱这首词,等曲谱好之后,一定会有许多人新填词,三郎的才名仍旧会传遍大街小巷。" 李玄霸道: “谢谢阿姊。” 这正是他想到的职业规划路线,阿姊要帮他完成第一步了。整理了他会背的诗后,李玄霸头疼地发现,诗不够用。 满打满算,他就会背百余首诗。若要符合人设,能用的就更少。而且唐朝之后的诗,可能韵脚与唐朝不同。现在他年幼,可以用“才学诗所以韵律不规整”勉强糊弄过去,但长大后就不行了。 隋唐重诗,就是高官若不喜诗词都会被人排挤。如唐朝大臣杨纂,身居高位又是能吏,就因为不喜作诗,被斥责不懂风雅,被同僚鄙夷。 李玄霸也试过自己写诗,但天赋实在不行。每次聚会都作诗,李玄霸可没有那么多诗做。 如何不让其他人邀请他作诗呢?李玄霸思来想去,趁着魏晋遗风未过,给自己打造一个标新立异的“狂士”形象。对外说“我不喜作诗”,多作词,偶尔作一两首诗展现自己的才情。 后世“诗词”并列,好像词与诗一样都是“传统文学”,其实不是。“词”全称“曲子词”,是从市井开始流行的“流行通俗歌词”。 民间南北朝时期就已经有曲子词;隋唐开始发展,如《河传》《杨柳枝》原本就是隋朝的民歌;到了盛唐,大量文人参与创作曲子词,文人词兴起;北宋厚积薄发,造就了“宋词”的辉煌。 “词牌”的平仄规定,其实就是“古乐谱”。先有了第一首词曲,传唱度上去后,其他文人跟着这个乐谱继续填词,然 后形成了一个“词牌”。用后世比喻,就是“翻唱填词”。 如《满江红》就是柳永创的新调。柳永少年时是青楼常客,乐工每谱了新曲,都会找柳永填词。新曲流行后,文人们跟着填词翻唱,《满江红》的词牌才流传下来。 现在正是词的草创阶段,词牌很少。李玄霸随便从后世拿出来一首词,都是“新曲”,平仄韵脚都是他说了算。如果词中有不 合适的字眼,他能随便改。 词现在是“民间艺术”,填词现在虽是文人偶尔做的雅事,但你要求某个文人去填词,就是把文人当乐工。上层贵族虽然会跟着传唱,但不会自己写曲子找李玄霸去填词。 杨广倒是能找李玄霸。但以杨广的性格,他只会自己填词,让别人传唱。 这之后李玄霸的“文人路线”就很清晰了。 在他还需要看人眼色,参加文会的时候,若被人点名要求风雅,他就谱曲填词,偶尔遇到正好适合自己会背的诗的场景,再拿首诗证明他会写,只是不爱写。 等名声打响之后,他就主业写文。骈俪文他写不好,就写秦汉的散文,提前开启古文运动。 古文运动就是韩愈倡导的摈弃华丽的骈俪文,重归汉唐言之有物的散文文体,名为托古实则创新的“文艺复兴”运动。 李玄霸在网络纵横那么多年,讥讽小文章不手到擒来? 等他哥当了皇帝后,他就可以把诗词都丢一边去,再也不用抄诗词强装自己合群,专注写文讽刺时政。 他哥被骂了还要夸他讽刺得好,说他是镜子。 合掌,摊手。这大文豪的逼格不就建立起来了吗?有了文豪的逼格在,他就能在仕林中召集一群文人“结党营私”了。 好不容易穿越一回,什么都不做,对得起穿越大神吗?李玄霸现在苟着,只是因为皇帝是杨广,不是因为他真的是咸鱼。 他前世一辈子都在底层摸爬滚打,好不容易生活有了点起色,正准备成人高考的时候就穿越,不可能不渴望名利。 至于道德感什么的,他有,不多,可能还不如他纯古人土著的哥。 自己和自己重视的人过得好就是李玄霸追求的一切。他准备在朝堂大展拳脚也不是什么忧国忧民的高尚情操,就是想自己扬名立万,以及让家人过得更好而已。 用 隋唐版本“文娱文抄公”这块砖敲开文坛的大门,以讽谏散文铸造自己在文坛的神格,就是李玄霸思考了多年,终于给自己确定好的职业规划。 现在,等他三姐和姐夫把《满江红》的谱子传出去,他就终于迈出第一步了。至于在郑氏那一场文斗,不过是意外之喜,顺带帮他梳理完善了今后要走的路。李玄霸虽然不喜吵闹,为了自己的职业之路,也能忍下暂时的喧闹。果然不出他所料,当琵琶声音响起后,他和李世民所住的小院子里的人越围越多。 窦夫人正和趁着李昭回门宴,归家与父母小聚的李大娘和李二娘聊天。听到这里有热闹后,窦夫人带着李大娘、李二娘和一众李渊的妾室,与赴宴的客人女眷们也来凑热闹。 一群女眷中混了两个七岁孩童,琴、筝、琵琶、箜篌、笛箫等各种乐器——上场。有女眷玩得过于兴奋,还让人端来大鼓,在鼓上跳舞助兴。 女眷们都十分喜欢李昭这首《满江红》。在窦夫人的鼓励下,李大娘、李二娘、李三娘三人共同舞剑。 李世民这个人来疯丢掉琵琶,跳到大鼓上蹦蹦跳跳: “阿玄,你也来玩!” 李玄霸叹了口气,拿了两团丝线堵住耳朵,过滤过大的声音,然后拿了个小槌敲锣。 李世民蹦蹦跳跳以双脚敲鼓,李玄霸面无表情敲锣,李家三位已经出嫁的娘子唰唰唰舞剑。 三人舞剑,恐只有杜甫的《剑器行》中“霍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能描述一二。 李玄霸看着看着,下撇的嘴角不知道什么时候微微上弯,半眯着的眼睛也精神地睁圆了。倒是平常总把眼睛睁得大大的李世民,此刻眼睛笑成了半眯的模样。 若不是看他精力充沛,大汗淋漓,还以为李家二郎和李家三郎什么时候互换了。唱完《满江红》,女眷们又奏起了此时流行的其他豪迈的歌曲。 谁说女子只爱凄婉的歌曲,无论是军歌还是战歌,抑或是描述侠义之行的小词,她们都能熟练歌唱。有些歌,李世民和李玄霸都没听过。 独孤老夫人拄着拐杖来看了一会儿,难得没有让窦夫人伺候,自己悄悄离开。 离开后,独孤老夫人派人送来大量美酒,让府中女子与客人女眷们畅快大醉一场,孙女们也都宿在家中,明日再归家。 意犹未尽,被 窦夫人亲自上鼓捉下来的李世民抱着酒坛子: “我也要喝!” 李玄霸跟在李世民身后追: “不可以!小孩不能喝酒,会生病!” 李世民遛着弟弟转圈: “我又不是阿玄你。” 李玄霸跑了几步就追不动了,喘着气道: “阿姊二姊三姊帮我!” 李家三位小娘子笑得前俯后仰: "不帮!自己追去!" 李玄霸气得磨牙。 李世民见弟弟跑不动了,打开小酒坛,往嘴里灌了一口酒,然后双目瞪圆: “哎呀,怎么是醋?" 一直微笑着看李世民和李玄霸打闹的窦夫人腰一弯,双手拍着腿大笑出声。 李世民委屈: "娘娘,你骗我!" 窦夫人: “哈哈哈哈 ,大雄乖,醋与酒同源,都一样。”李世民“呸呸呸”把嘴里的醋味吐出去: "才不一样!"李玄霸也笑得喘不过气: "活该!你不是想喝吗?继续喝啊!"李世民眼珠子转悠了一圈,然后把醋坛子凑到李玄霸嘴边。李玄霸还未反应过来,就被二哥灌了一口醋: “噗!” 醋喷了李世民一头。 李世民眨巴眼。 女眷们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李昭一边帮李世民擦脸,一边笑骂道: “该!谁让你欺负三郎。” 李玄霸赶紧去找水洗干净嘴里的醋味。 水甜甜的,有葡萄的香味……啊不对,这是葡萄酒啊!李玄霸灌完一整杯“水”后,才发现自己喝的居然是葡萄酒。 李世民不满道: “阿玄好狡猾,你不让我喝,自己却喝得这么开心,不行,我也要……啊?阿玄!你干什么!" 李玄霸放下杯子,拿起琵琶,往鼓上爬。 “弯弯的河水从天上来!”李玄霸胡乱拨弄着琵琶,用别人听不懂的曲调嗷嗷唱了起来。 女眷们都停下了喝酒,仰头看着李玄霸发酒疯。 这曲不成调,歌不成词,倒像是市井之人随口笑谈,俗不可耐。但从孩童口中唱出,倒有些童稚童趣了。 李玄霸唱着唱着忘词了,他想了想,脑子发昏,于是琵琶一丢,蜷缩在鼓面上,呼噜声震天。 他居然被一杯葡萄酒放倒了。 女眷们正观看李玄霸的演出观看得正尽兴,没想到李玄霸居然倒头就睡,不由又是一阵哄笑。李世民爬到鼓面上,戳了戳弟弟的脸: “阿玄醒醒。” 李玄霸: “呼噜……呼噜……” 李世民戳戳: "大德,醒醒!" 李玄霸翻身: “呼噜……呼噜……” 李世民摇头晃脑叹气: “娘亲,阿玄醉倒了!还好我没喝酒。” 窦夫人笑道: “来人,把三郎抱走,我们继续喝!” "好!"女眷们笑道。 李世民不放心李玄霸,虽然还想玩,还是和弟弟一同离开了。他们的小院子被女眷们占据,李世民和李玄霸被窦夫人安排到李智云小院中睡觉。 路上,他们遇到被仆人们拦在小院门口的李渊。 李渊也酒意微醺,疑惑道: “什么?唐国公府还有我这个唐国公不能进去的地方?我只是来问问夫人,可要结束宴会了。" 守门的仆婆笑道: “是老夫人和夫人的命令。各家夫人娘子们玩得真开心,男子还是别去打扰了。 李渊不满: “我可是唐国公!” 仆婆道: “国公可要去问问老夫人和夫人?” 李渊犹豫了一下,指着从院子里出来的李世民和被仆人背在背上的李玄霸: “他们也是男子!” 李世民疑惑: “耶耶,你说什么呢 出乎预料但成功(二更半合一,22w营养液...) 《李世民为弟弟剧透头疼中》全本免费阅读 高颎不仅文韬武略,个人本事极强,还心胸宽阔,热衷举荐贤才,不求回报。他颇具识人之能,所举荐的贤才基本都能建功立业,出将入相。 杨素就是由高颎举荐入朝为官。 若按照东汉和魏晋时门阀政治的“二元君主论”,高颎就是杨素的“恩主”“举主”。杨素若背叛高颎,就会被天下人鄙夷。 如三国时的吕布,正史中他没有认义父,但他是丁原征辟的属官,在任上杀了丁原这个“举主”,所以被当时人所鄙夷。《三国演义》的作者罗贯中不太懂东汉官场的事,想不通为何别人可以随便找东家,吕布就被骂,所以才给吕布增加了一个“义父”。 经过南北朝的乱世,“二元君主论”已经式微,被征辟的官员和“举主”之间联系变弱。但就算不看传统,高颎对杨素也是有恩情的。 高颎一直不知道是独孤皇后厌恶他,杨素又上蹿下跳地特别厉害。所以高颎一直以为在隋文帝面前进献谗言的是杨素,所以深深厌恶杨素的为人。 听到杨素死后,高颎想着自己被隋文帝厌弃的那段时日,笑得大哭一场。 他本来想亲自去拜祭杨素,但高颎的儿子们担心父亲在杨素灵位前笑出来,好说歹说终于把父亲劝住,自己代替高颎去拜祭杨素。 高颎高兴还没几日,李玄霸一记重拳砸在了他的脑袋上,砸得他眼冒金星。 高颎恍惚了许久,看向仍旧躬身作揖的李玄霸。 他嘴唇动了动,道:“坐下吧。你身体弱,别摔着。” 李玄霸心头涌起一丝愧疚。 老师是个好人。与他无亲无故,也对他很好。他现在所做的事,算是对君子“欺之以方”。 但李玄霸心中的愧疚很快抹去,他红着眼眶道:“是,谢老师。” 高颎替李玄霸倒了一杯温水:“你不该告诉我你有预言之能。” 李玄霸道:“我曾经犹豫,但我看到高先生和宇文先生明年都会因为妄议朝政被杀。高先生和宇文先生是我授业恩师,我无法无动于衷。” 高颎手一抖,水洒了出来:“啊,宇文老匹夫也要死了?” 李玄霸道:“……”天天听着高先生和宇文先生互骂,真不知道他们感情究竟是好是坏。 李玄霸道:“还有宋国公贺若弼。” 高颎这次比较淡然:“他啊……他那张嘴,确实招祸。” 李玄霸道:“除了三位公之外,还有其他人。只是天书只记载了三人,其他归于‘等人’中。” 高颎道:“天书?” 李玄霸犹豫了一下,还是“坦白”道:“其实我的预言,不能叫预言。而是我若与一人关系足够紧密,眼前就会出现谶纬之书的虚影,能阅读出此人之后的事迹。” 高颎激动道:“难道是洛书重现世间!” 李玄霸就知道高颎不会怀疑。这个时代的人太信谶纬了。 李玄霸摇头,又犹豫了一下, 道:“谶纬之书不叫洛书, 叫……” 他停顿了一下,做出紧张的神色,小声道:“叫《隋书》。” 高颎的激动神色一僵:“什么?” 李玄霸小声道:“老师的谶纬之书就是,咳,那个,《隋书·高颎传》。” 高颎:“……” 李玄霸的眼神十分单纯无辜。 高颎默默把桌子擦干净,道:“卷几?列传几?” 李玄霸道:“卷四十一,列传六。” 高颎嘴角扯了扯:“还行,宇文弼那老匹夫呢?” 李玄霸道:“卷五十六,列传二十一。” 高颎满意地点了点头:“他也就只配这个位置了。” 这下轮到李玄霸无语了。高先生你在这件事上还要争一争吗?这有什么可争的,你本来地位就比宇文先生高许多。 高颎又问道:“是诽谤朝政,不是谋反?” 李玄霸道:“不是谋反。” 高颎嘴角又扯了扯:“他若想杀我和宇文弼,哪怕诬告谋反都好啊,唉。” 李玄霸疑惑。怎么诬告还好了? 高颎见李玄霸的表情,苦笑着摇摇头:“你不明白。” 李玄霸点头:“学生不懂。” 高颎教导道:“若诬我和宇文弼谋反,朝堂中有的人可能认为我和宇文弼确实对陛下不满,有的人认为陛下只是忌惮与先太子有旧的我。无论哪种想法,这件冤案都只会局限在我们之间。对朝堂不会有太大影响。但诽谤朝政就不同了。” 李玄霸想了想,道:“陛下用诽谤朝政的罪名诛杀朝中高官,朝臣因言获罪,以后就没人敢进言了?” 高颎叹气:“是。而且陛下的名声也会折损。朝野上下不在乎陛下排除异己,但陛下堵塞言路,这就让天下贤人寒心,大隋也就危险了。” 李玄霸不明白高颎现在的悲叹。 杨广都要杀他了,为何他最挂念的不是自己和家人,而是杨广的名声和隋朝的安危。 这就是高尚吗? 他理智上知道有的人很高尚,在情感上难以明白。 高颎悲叹了一会儿,又问道:“你看到的天书……呵,隋书中,可有我因何言获罪?” 李玄霸道:“是累积的。老师阻止陛下征召数万乐工。” 高颎道:“北周天元帝以好乐而亡,前车之鉴近在眼前。” 李玄霸道:“老师请求暂缓长城、运河、东京修建。” 高颎道:“徭役频繁,民生凋零,怨声载道,恐生民乱。” 李玄霸道:“最后一根稻草是陛下过于厚待启民可汗。” 高颎讥笑道:“启民可汗虽已经年老,但他带诸子多次来中原打探消息。他一死,他的儿子正值壮年,熟知中原情况,一定会成为中原大患。” 李玄霸道:“老师抱怨最近朝堂纲纪混乱。” 高颎道:“难道不是吗?朝中大臣只知道奉承陛下, 谁最会奉承谁就得势。那杨素就罢了, 好歹还有几分本事。宇文述根本不知兵,却是陛下最信任的大将。若边疆战火重燃,难道让宇文述那个庸才去领兵?!” 李玄霸垂目道:“老师说得都对。” 高颎闭上眼,哽咽道:“但陛下不听。” 师生二人相对沉默了许久。 高颎才睁开眼:“你可看到大隋气运还有多久。” 李玄霸道:“老师真的想知道吗?” 高颎道:“想。” 李玄霸道:“大隋气运还有不到二十年。但接下来的事我不能说,因为大隋之后是一个长达三百年的大一统王朝,华夏大地将重回盛世。所以我不能让老师阻止盛世到来。” 高颎:“……” 高颎爬起来,走到李玄霸身边,按着李玄霸的肩膀道:“什么?二十年后盛世就要来了?!” 李玄霸:“……嗯。” 高颎仔细打量李玄霸的神情。 李玄霸毫不畏惧地与高颎直视。 高颎迟疑了一会儿,道:“你看天书,对你身体有何负担?” 李玄霸道:“孙医师说,我活不到弱冠。不过现在孙医师又说我身体好多了。” 他伸出双手,看了看自己幼小的手掌,平静道:“或许能活过弱冠,但这一辈子都会这样病病殃殃的,活过的每一年都是上天的恩赐。” 高颎眼带心疼道:“你过多预言,一定也会对身体有负担。” 李玄霸道:“我本来就是随时可能离开人世,这点负担倒无所谓。比起天谴,我会谶纬一事暴露后的人祸才最可怕。” 高颎皱眉道:“你既然知晓,就不该告诉我。” 李玄霸认真道:“老师,我这条命如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老师若能得救,我来这一世,也算不白走一趟。可惜我思索许久,也想不到如何救老师,只能将未来告诉老师,给老师平添许多烦恼,真的很抱歉。” 高颎揉了揉李玄霸的脑袋:“你这怎么能叫给我平添烦恼?” 他不断揉着李玄霸的脑袋,把小弟子的脑袋揉得一点一点,眼神十分怜爱。 小孩不会说谎,除非是有人教他说谎。而李玄霸现在的话,是其他人连说谎都不敢编的事。 现在大隋正值盛世,谁能想到,短短二十年,大隋就要崩塌? 但高颎却相信李玄霸的判断。 因为他自己就判断,若当今皇帝再这样昏庸无道,天下大乱是迟早的。 大汉之后,天下再无一个大一统王朝,就连晋朝,在创建之初就岌岌可危。 之后南北朝乱世,朝代更替之快,高颎一人就已经经历了北朝东西魏并立、北齐北周并立、隋三代,南朝变换更是频繁。 所以即使大隋已经再次将天下归于一统,能维持多长的时间,谁心中都不乐观。 在这种前提下,大部分勋贵贵族难免只想讨好皇帝,为自家谋夺利益。不会想什么匡扶社稷,治国安民。 高颎问道:“二十年后,天下真的会迅速归于一统,然后是三百年盛世?” 李玄霸摇头:“不是三百年盛世,是近三百年的大一统,准确数字是二百八十多年,但盛世只有一百三十多年。” 高颎笑道:“一百年盛世啊!这个王朝堪比强汉了!” 李玄霸点头:“是的。” 高颎道:“我已经老了,如果我活不到那一刻,就在我死前告诉我会创造盛世王朝的人是谁。” 李玄霸使劲点头:“好。那老师,你想好怎么度过死劫了吗?” 高颎笑道:“没想好。” 李玄霸疑惑:“那老师你为何要笑?” 高颎拍了拍弟子的脑袋:“我听到二十年后盛世就要来临,为何不笑?大德,以后可不能再将此事告诉他人。对了,你为何不告诉你父亲?” 李玄霸板着脸道:“父亲没有死劫。对大部分人而言,知道未来不是好事,只是负担。若不是我实在想不出如何救老师,我也不会告诉老师。” 高颎笑着叹气:“确实如此。你也不要告诉宇文弼。他太脆弱,又对大隋太忠诚,不适合听这些。还好你告诉的人是我。” 李玄霸心道,宇文先生也曾在北周为官,能对大隋有多忠诚? 对大隋不是忠臣,却是为了进谏隋朝皇帝能把生死置之身后的忠良之臣。 高颎长吁短叹了一番,得知自己将死,而且也想不到怎么逃脱这个死 局,却满脸笑容。 李玄霸都有点快装不下去了。这完全出乎他预想。 李玄霸原本想,高颎肯定会慌乱,会质疑,然后自己就能诱导高颎进入自己的节奏,帮自己完成一些布置。 现在高颎虽然被杨广忌惮,但朝堂地位仍在,在杨广动手前,高颎能做许多事。 没想到高先生不仅没有质疑自己,还满脸笑容,只字不提如何避免死劫。这让李玄霸怎么接着往下说? “弟子不会和其他人说了。但老师,你还是快想想办法吧,这是灭门之祸。”李玄霸装作急哭的模样。 高颎笑着用袖子帮李玄霸擦眼泪:“急什么?这是明年才会发生的事。我已经做过的事不能更改,还未做过的事我也不确定自己会如何做。到时再说吧。不过我倒是能和宇文弼那老匹夫说说,让他别私下嘴碎。要小心谨慎啊。” 李玄霸:“……”真是不入套啊。 其实他对高颎说的话半真半假。高颎、宇文弼确实因言获罪,但最后一根稻草不是进谏,而是进谏多次未果之后聚众私下抱怨。 大约就是几个老头一起喝酒吃肉抱怨几句,然后被人告发,以诽谤朝政之罪砍了。 这其实比进谏被厌弃而获罪更炸裂。几人获罪,不仅证明杨广是个听不得谏言的人,还证明杨广有私下监控群臣。群臣不仅不敢劝谏,连在家抱怨几句都可能被杀。 大业朝堂的祸端,从大业三年高颎、宇文弼、贺若弼的诽谤朝堂一案,就已经出现端倪。 那之后,杨广的耳根就变得很清静,处事越发肆意妄为。 不过若是没有了“诽谤朝堂”一案,杨广处事还是肆意妄为,只是换了一群人进谏而已。 李玄霸的“剧透”,对未来一点影响都没有。 高颎已经六十五岁了,不一定能活到唐朝建立,为他二哥所用的时候。 李玄霸剧透高颎的目的,除了引诱高颎与自己合作,对京兆韦氏做一些事之外,还有想让高颎对自己和二哥更亲近,这样高颎如果能正常老逝,人脉不会因为被杀而凋零,就能被自己和二哥继承。 高颎和宇文弼都是非世家的大儒,他们代表的是北朝勋贵中的文臣。因北朝勋贵基本都是武将,所以围绕在他们身边的基本都是寒门士子。 高颎和宇文弼又很慷慨,常常将自己标注的儒经教授他人,不像其他世家那样将自己家族所传标注经卷珍藏。寒门士子读书,基本都用的这两人所标注的儒经。 等李玄霸把两人标注的儒经印刷后,可以说这两人就是天下寒门士子学儒之师。 武勋群体有他哥一人压制就够了。谁打天下的功劳有他哥大?他哥就是第一武勋,其他武将都黯然失色,不敢不服。 世家群体所依靠的祖上余荫,就是“注经权”。他们不仅是门阀,也是学阀。 要压制武勋,需要一个更大的武勋;要压制学阀,也需要其他学阀。 李玄霸坐蜡了。 高先生不按照套路来,我要怎么把这出戏唱下去? 高颎已经从心灵震撼中冷静下来。他又关心了一番李玄霸的身体,仔细为他谋划该如何隐藏“谶纬”的能力,并再次教育李玄霸不可轻易将能力示人。 “你不告诉李渊是对的。虽然你很尊敬你的父亲,但李渊虽算得上不错,优柔寡断,容易轻信于人,心胸也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样宽广。他守不住这个秘密。”高颎毫不客气地在李玄霸面前说李渊的坏话。 李玄霸只能叩拜道:“此话我不能听。” 高颎道:“你就当没听见,我说我的。” 李玄霸装作苦笑。 高颎道:“大雄是否知道你的秘密?” 李玄霸道:“二哥知道。” 高颎笑道:“你二哥不是池中之物。二十年后,他正值盛年,定能在新生王朝占据重要的一席之地。” 李玄霸点头。啊对对对,您老人家说得太对了,他当皇帝了,在新生王朝的位置可重要了。 高颎训完话后站起身,带李玄霸去找李世民。 既然弟子都上门了,无论今天发生了什么震撼的事,高颎也要把课教授了,把作业布置了。 李世民正在和高家三郎高表仁玩蹴鞠,一脸懵地被高颎考校背诵。 高颎卷着书本使劲敲打弟子的脑袋:“你能不能学你弟弟,好好读书!” 李世民不敢躲闪,只能抱头道:“我真的好好读书了,本来会背的。就是刚刚蹴鞠,玩忘记了,老师别生气,让我想想,我很快就能想出来。” 他用眼神示意李玄霸:弟弟救命! 李玄霸装作没看见。 李世民在心中大喊:【救!】 李玄霸不仅装作没看见,还后退了一步。 李世民不敢置信:“阿玄……嗷!老师别打了!小杖受,大杖走!老师,你敲得好疼,我逃了!” 说完,李世民抱头鼠窜,跑到高表仁身后躲着。 高颎高高扬起的手呆在半空,不敢相信弟子挨训居然还敢跑。 跑就跑吧,他还振振有词! 李玄霸双手捂嘴:“扑哧。” 高表仁干笑道:“别躲我后 面啊!我哪挡得住!” 李世民:“就躲一躲,别这么小气!” 高表仁:“我这能叫小气?!” 高颎冷哼一声,道:“过来!” 李世民抱着头小碎步挪动到高颎面前,缩头缩脑:“老师,别打了,再打就真的记不住了。阿玄曾经说过,小孩子的脑袋不能打,打多了会变笨。对不对,阿玄?” 李玄霸强忍着笑,道:“对,所以母亲只揍二哥的屁股。” 李世民跳脚:“阿玄!” 高颎忍不住了,用书卷轻轻敲了一下李世民的肩膀:“罚抄十遍。” 宇文弼有些不满(二更合一,23w营养液加更...) 《李世民为弟弟剧透头疼中》全本免费阅读 宇文弼找上门来。 李玄霸挪动,挪动,挪动到了李世民的身后。 李世民展开双臂,把弟弟挡在身后:“老师,别吓唬阿玄,阿玄胆子小,身体弱,不禁吓。” 宇文弼的脸板不住了。他无奈地招招手:“过来,谁吓唬你?我还能吃了你?” 李玄霸从哥哥背后探出脑袋:“老、老师,你为何生气啊?” 宇文弼的脸又板了起来:“你还当我是你老师?!” 李玄霸又把脑袋缩了回去。 或许因为上辈子读书的生活是李玄霸一生中唯一美好的回忆,所以他对“老师”的敬畏被带到了这一世。李玄霸虽然背着老师们敢算计,当着面就有些怂。 “过来!”宇文弼再次招手。 李世民叹了口气,回头道:“阿玄,老师好像没那么生气了,出去吧。” 李玄霸垂着脑袋从李世民身后挪动出来,乖乖走到宇文弼面前。 宇文弼大手按下,使劲揉搓了一下李玄霸的脑袋,不高兴道:“老夫才是你和李一郎第一个老师,那高颎是后来的,还是先嫌弃你们,后来又眼巴巴地凑上来的!” 李玄霸:“……嗯?”什么意思。 李世民眼珠子转了转,明白了宇文弼为什么生气。 他叹了口气,道:“难道是高先生将谶纬之事告知老师了?” 宇文弼冷笑:“他倒是没告诉我是谁会谶纬,只说是一偶遇的老道士。” 高颎找到参加完杨素葬礼回来的宇文弼,说某日游山,突然大雾弥漫,正一筹莫展,遇到一个砍柴的老道士。老道士一见他就唉声叹气,说他明年有大灾。但看在他是治世能臣,积累了许多功德的份上,所以提醒几句。 提醒的内容,就是李玄霸之前提醒高颎的内容了。 宇文弼可不信什么老道士,但对高颎所说的谶纬之言半信半疑。 他了解高颎,高颎若不是知道更多的内幕,比如皇帝已经对他一人动了杀心,否则不会来找他说这事。 但宇文弼没打算退缩。 皇帝越是不喜欢进谏,他就越应该进谏。不然皇帝身边就只剩下奸邪小人,这大隋一定会重起动乱。 天下才平定没多久,他不想再看到大乱一日的到来了。 反正他年纪也很大了,就算最后死在进谏上也没什么,只要让皇帝少做些昏君事就行了。 等到太子继位就好了。这个太子一看就是个明君胚子。太子继位,大隋和天下都有救了。 但高颎老匹夫告诉宇文弼,对不起,老道士还说,顶多一十年,大隋就灭了。不过有个新王朝迅速崛起,然后持续三百年呢!其中盛世就有一百三十多年呢! 老匹夫,你是想死在大隋,还是努努力活到八九十,看到盛世到来的那一日? 宇文弼:“……啊?大隋这就要亡了?” 高颎:“没错!我确信!” 宇文弼不知道高颎为何如此确信这个谶纬之言,但他不信。 他觉得高颎就是在骗他,想让他苟活。 最后高颎一句话把宇文弼打蒙了。 “你现在死了也没关系,还是能单独列传,就是《隋书》卷五十六,列传一十一的位置,嗯,聊胜于无吧。” 高颎道,“很配你现在的地位。” 宇文弼:“???” 《隋书》都出来了?你听听你说的是人话吗?你这话如果传出去,你绝对会被灭满门! 宇文弼仍旧不信高颎的狗屁话,但还是问道:“那你排多少?” 高颎得意洋洋:“卷四十一,列传六。唉,位置还是太低了。这写列传的人,对老夫的评价有失偏颇。” 宇文弼知道自己的地位不如高颎。 但他在北周时就参与北破突厥,南败陈国,立下不菲战功。大隋建立后,他又参与灭陈之战,继续抵御突厥,战功也不少。 至于辗转各州任军政一把手的总管,所到之处皆留下能吏之名,为父守丧都被隋文帝专门下诏书让他别守丧了赶紧复职这点小事,就不用说了。 更不说他的文名,就算没在朝当官,宇文弼自信自己直接进儒林列传都能轻松排名前列。 谁编撰的《隋书》? 才“卷五十六,列传一十一”,是看不起谁呢? 高颎道:“就一十年的时间,我们熬不到那个时候,只要没有灭门之祸,我们的儿子肯定能在新王朝为官。” 宇文弼冷声道:“哼!你遇见的那个老道士连《隋书》都知道?那他知道写《隋书》的是谁?” 高颎笑道:“他可能知道,但我不好再问下去了。谶纬之术肯定会耗费代价,他好心救我,我怎么能害他?等能活到一十年后,我再去问吧。” 宇文弼观察了一番高颎的神情,颔首:“你有何计谋?” 他被高颎说服了。 但高颎没想到的是,宇文弼被他说服,不是因为这一番说辞,而是他在提起“好心救我”这句话时,不自觉地露出了一丝慈祥和无奈。 宇文弼对高颎了解颇深,立刻就猜出那所谓“老道士”,应该是高颎信任看重的晚辈。 而且这个晚辈肯定不是什么在野 之人,自己还绝对认识。否则以高颎和他的交情,高颎没必要瞒着自己。 隐瞒会降低谶纬的可信度,高颎宁愿编一个“老道士”,引得自己无端怀疑,也要把这个人的身份隐瞒下来,哼……会是谁呢? 宇文弼算了一下高颎可能得到消息的时间,应该就是在杨素举办丧礼,高颎“卧病”这段时间。 但他没有特意打探。 高颎既然隐瞒了,那他本该假装不知道。 但高颎与他商议如何从朝堂漩涡全身而退时,非要把京兆韦氏扯进来揍一顿,他就琢磨出点味了。 几乎是直觉一般,宇文弼的心中立刻浮现出李玄霸的身影。 李玄霸气质出尘,明明只是一个孩子,却常常一副看透时事的神情,更何况还有一副病弱的身体,简直太符合“天妒”的描述了! 本来宇文弼是真的没打算特意打听这个谶纬者的,但一想到此人是李玄霸,他心里的火就冒了出来,忍不住一回大兴就来找李玄霸。 李玄霸先一头雾水,在李世民的挤眉弄眼连连比划下,他的智商终于上线。 难道……宇文先生是吃醋了?! 不、不会吧? 李玄霸立刻道:“老师可是为我劝说高先生不要劝谏陛下而来?” 宇文弼:“哼!” 当李玄霸直接问出来时,这老头突然感到了一点尴尬。 这种事有什么好质问的?好像他很在乎似的。 李玄霸立刻道:“我本来不敢将此事告知他人。除了一哥之外,连父亲母亲都不知晓。只是我寻不到解救老师的方法,只好趁着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楚国公的葬礼上,悄悄去寻找高先生。” 李世民也立刻道:“其实阿玄也是临时起意。高先生因病留在大兴,我们去探病的话,不会引起他人注意。这不正好?本来阿玄还想找个机会直接告诉老师的,但……呃,那个,老师,真的很抱歉,我替阿玄道歉。” 李世民拱手作揖。 李玄霸也立刻拱手作揖:“学生真的不是不相信老师。” 宇文弼更加尴尬了,他立刻将两个学生扶起来,道:“这种事本来就不该告诉他人。我只是生气你们不该将此事告诉高颎。高颎根本不擅长隐瞒,你看,我都能猜出来。若是其他人猜出来,你们会惹火上身。” 说到这,宇文弼觉得,还真是这么一回事。 他语重心长道:“我知道你们两个孩子心善,但你们无论做何事,都要以自己的安危为重。高颎那个老匹夫,不是可以信任之人。你们以后有什么秘密,不可再告诉他,他……” “宇文弼!你在干什么!”高颎气势汹汹地推开阻拦的仆人,走进来。 宇文弼板着脸对李世民和李玄霸道:“你看,我嘱咐下人,说要与你一人单独聊天,他都不要脸地要来偷听。这样的人,怎么能托付秘密?” 李世民赶紧对仆人道:“你们退下吧,如果有人来,请拦在外面。就算耶耶和娘娘来,也先通报。” 仆人擦着额头吓出来的冷汗告退。 高公突然就冲进来,拦都拦不住,颇吓人。 李世民驱赶仆人。李玄霸缩在墙角。两位老人已经相约在院子里打了起来。 更可怕的是,两人都不是佩剑,而是佩戴着开了刃的宝刀。 那宝刀寒光闪烁,刀身略暗,一看就是见过血的。 两位六十多岁的老人就这么拿着宝刀乒乒乓乓对砍,一招一招直取要害,仿佛搏命。 哪怕前世李玄霸独自在外闯荡的时候和人打过架,但哪见过大刀对砍的阵仗?这两位还都是他的老师。吓得他面无血色,噤如寒蝉,头皮发麻,呼吸都快停滞了。 李世民驱散完仆人,又让人去和李渊、窦夫人报信,让他们不用担心。然后他跑到李玄霸身边,拍了拍弟弟的脑袋:“别怕。” 李玄霸拉着李世民袖子:“快,快阻止!” 不行,紧张得呼吸不畅了! “别怕,深呼吸,深呼吸。”李世民拍着弟弟的背,在李玄霸缓过气后,笑着道,“不过是比试而已,两位老师都没有认真,你看着就好。好好学,这可是战场上搏命的招式,寻常时候老师不会亮出来。” 李玄霸顺着胸脯喘气。听听你说的话是不是前后矛盾?一会儿说没认真,一会儿说搏命,逻辑呢! 李世民感叹道:“你不常去校场。我去校场学武的时候,校场师傅们互相搏斗偶尔就会用真正搏命的招式,所以我一看就看出来了。” 李玄霸急道:“你看出来了还不阻拦!” 李世民轻松道:“阻拦什么?” 李玄霸急得脑门的汗都冒出来了。你说阻拦什么! 他看着庭院里的刀光,闭着眼睛大喊:“老师,别打了,都是我的错!” 宇文弼趁着高颎走神,一刀将高颎的刀击落,然后冷哼道:“我可是当过先锋的人,你的战略能力比我略强,但比武力,你差得远。” 李世民跳着脚鼓掌:“宇文老师好厉害!” 李玄霸的嘴张得老大。 宇文弼在他心中,就是一个大儒老师。宇文弼平时也一直是长袍广袖,一副文质彬彬的模样 。 虽然高颎的儒学造诣也很厉害,但高颎常以武官自居,又早早开府拜大将军,所以在李玄霸心中,有半个老将的身份。 现在这是怎么回事?虽然高先生比宇文先生年长几岁,但这几岁,好像武力不该有这么大的差距吧? 还有,宇文先生所说的“先锋”是怎么回事?!是我知道的那种军队里身先士卒的先锋吗? 李玄霸不由看向李世民。 我哥那种先锋? 啊啊啊,这还是大儒吗?大儒不都是一副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柔弱模样吗? 李玄霸知道宇文弼有军功,但他以为宇文弼大概就是《三国演义》那种羽扇纶巾的谋士模样。 先锋是什么鬼啊?! 宇文弼和高颎刚刚还在抽刀互砍,现在高颎输了,两人倒是谈笑起来。 高颎笑道:“当年你随武帝伐齐,亲率三百豪侠少年,身上三处重创仍旧杀敌不休。没想到人老了,你身上那股狠劲仍旧不减当年。” 宇文弼笑着答道:“我只是人老了,心可不老。” 李世民蹦到两位老师之间,眼神中仿佛蕴含着无数星星:“老师老师,我可以跟两位老师学武吗!” 宇文弼将刀还鞘:“你若能吃苦,想学什么我都能教。” 李世民把自己的小胸脯拍得“啪啪”响:“我可能吃苦了!老师放心。阿玄,你要不要一起学?” 李玄霸跳得过快的心脏平复,他唾弃自己的胆子居然还没有真的小孩一哥大。 “我、我也想。” 李玄霸冷静下来后,也不由心情澎湃。 那刀好帅啊! 哪个男人没有一颗热爱冷兵器的心? 宇文弼立刻道:“不行。你身体太弱,练些修养的内家功夫就行了,不可太劳累。” 高颎点头:“你不是认识孙医师那个道士?让他教你几手养身功夫。” 宇文弼笑道:“这次是真的老道士了?” 高颎笑着应道:“这次是真的老道士。” 两人相视一笑。 李玄霸感到眼睛有点疼。 古人的友谊,真是黏黏糊糊,让旁的人看了觉得脚趾头抠地。 “内家功夫,修炼了也没有内力,更不会飞檐走壁,隔山打牛。”李玄霸对“内家功夫”很不满,感觉和后世练的养身太极拳差不多。 李世民拍着李玄霸的脑袋道:“养身就行了,你还想飞檐走壁隔山打牛?当写故事吗?” 李玄霸道:“我还是可以练练刀的,至少要能自保吧?” 高颎道:“要练些 32. 香皂甘油肥皂泡 三更合一,24w、2…… 《李世民为弟弟剧透头疼中》全本免费阅读 高颎和宇文弼与京兆韦氏对上,没人怀疑这和李玄霸有关系。 虽然李玄霸是高颎和宇文弼的学生,但高颎和宇文弼可以说是桃李满天下,且李玄霸和李世民两个学生是皇帝强塞给高颎和宇文弼的。 他们不知道高颎和宇文弼平时和李玄霸、李世民相处的模样,自然不会认为两个七岁孩童能多受这两个六十多岁的老臣看重。 连京兆韦氏都自认倒霉,觉得自己是撞皇帝刀口上了。这一定是皇帝仍旧为他们之前的试探不满,趁此机会敲打他们。 不然暗中传谣的世家那么多,怎么非拽着京兆韦氏不放? 他们没打算继续和高颎、宇文弼对着干。两老头都卸掉了身上官职跑去编书了,再穷追猛打实在不好,且会被皇帝记恨。只能叹一口气,吃了这个哑巴亏。 其他家族见状,明白皇帝确实有意推广儒学,便一改口风,不再阻拦。 世家不是蠢的。所谓流水的王朝铁打的世家,但和王朝硬碰硬的世家都被屠了不知道多少次了,留下来只是世家的名号而已。比如现在弘农杨氏的本宗是隋朝皇帝这一脉。搁谁有点脑子,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唐国公府现在对外也是宣称两大汉族世家的联合。李渊与“五姓七望”的陇西李氏连了宗,窦夫人与扶风窦氏连了宗。 所以世家内部分裂就很严重,很难力往一处使,合力阻拦一个大权在握的皇帝的政令。 再者汉朝曾经兴起一次“文艺复兴”运动,即假托从孔庙挖掘出了大小篆书写的儒经旧作,称“古文经”,以和当时以隶书书写的“今文经”对抗。 在察举制为主的汉朝,争夺“注经权”就是争夺朝堂地位。 东汉末年,许多经学家投身“古文经”研究,以“我注六经”,宣扬自己的政治主张,挽天下于倾颓。 他们广开私学,将自己注释的经书教给当时人看不起的平民百姓,形成了强大的声势,培养了许多人才。 后来许多魏晋世家的先祖都参与了这场运动,在朝代急速变换的时候获得了巨大的名利,一跃成为顶尖世家。如“五姓七望”的荥阳郑氏和范阳卢氏。特别是荥阳郑氏,“郑贾之学”是如今显学。 这两个世家在听说雕版印刷儒经时,就在暗中搜集雕版印刷的工匠。等皇帝态度明确后,他们就准备热火朝天地开工印刷儒经,恨不得把自己家族的儒经给全天下的读书人人手一本。 荥阳郑氏和范阳卢氏的地位就是靠着桃李满天下积累来的,而不是如一些经学世家敝帚自珍。他们虽瞧不起寒门,但让寒门都成为自己的“门生”,这件事他们可太喜欢了。 当郑家得知最先提出印刷儒经的人是李玄霸之后,家族内部召开会议,急急忙忙将许诺给李建成的郑氏美妾先送进李建成府中,并增添了一成嫁妆。 李建成现在虽然已经成为千牛备身,,但千牛备身只是六品官,他还没有资格置“媵”。所以原本郑家是想等李建成的官职提升到五品后,再把寡居女送给李建成。 堂堂荥阳郑氏,将族中女子送给他人当妾,肯定也必须是有名份的“侧室”,得有诰命在身才不算折辱。 但现在,罢了罢了,唐国公府真是越来越强盛了。郑家又将在这次印刷儒经中得到天大的好处,他们便又退让了一步。 唐国公府也投桃报李。郑氏妾一切待遇等同“媵”。窦夫人还自掏腰包,给郑氏妾增加了三成月例,并许诺在李建成娶妻前,郑氏妾在李建成后院的权力就等同于李建成的妻。 窦夫人还带其他儿女来拜见新婚的大郑氏,让李世民、李玄霸叫大郑氏大嫂,给足了大郑氏和荥阳郑氏的面子。 经历了一次寡居被落白眼,差点被送与白发老翁高官为继室,大郑氏心思已经十分通透。 她一点都不想要什么权力,也不准备端着什么世家女的架子,只一门心思讨好李建成,争取在李建成正妻入门之前多生几个儿子。 嫡庶有别,大郑氏没想过去抢什么嫡长子的位置。只要有了儿子,她就有了底气。就算将来正妻入门她失了宠,嫡长子出生后,也要因为孝悌好好尊敬庶兄。 庶兄怎么都比庶弟强。 看看李世民和李玄霸两兄弟,还与李建成是同母所生。就因为他们年幼,自己卖力获得的好处,大部分都被李建成拿了。李建成身为兄长,什么都不需要做,坐享其成就行。 其实郑家和其他世家也不是没有想给李世民和李玄霸“好处”,只是因为两人太过年幼,所以联姻这种事不好说出口。 他们又不是如长孙晟这种鲜卑勋贵,颇不知礼,三岁的女儿都能定亲。 “呸,他们世家之间指腹为婚的都不少,这还没出生就联姻了呢!他们就是嫉妒我妹妹!”长孙无忌听了酸言酸语,十分生气。 李世民脑袋一点一点:“啊对对对。” 长孙无忌生气了:“你怎么这么敷衍!这时候你不该站出来保护我妹妹吗!” 李世民无奈:“你要我怎么站出来?” 长孙无忌想了想,也确实想不到李世民该如何站出来,只能自己生闷气,抢了李玄霸的果脯啃。 李玄霸 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李世民赶紧重新拿了一块果脯塞进李玄霸手里,骂道:“盘子里这么多果脯,你抢阿玄的干什么!” 长孙无忌笑道:“我只是看李三闷闷的模样,想逗逗他。” 这时称呼人除了叫字,还能直接叫排行。特别是同性别的人,连“郎”都不叫,直接叫姓氏加排行。 李玄霸腹诽:【小心我改姓张,以后叫张三,吓死你。】 李世民满头雾水。不懂弟弟为什么要改姓,更不懂“张三”为什么就能吓死人。 李玄霸懒得理睬长孙无忌。 这人自从听到了高夫人抱怨京城贵族女眷圈子诽谤长孙家的家风,一大早就跑过来,从吃早膳一直抱怨到吃午膳。 史书里都没写,长孙无忌居然还跑到唐太宗家里蹭早晚饭的,唉。 李世民也是好脾气,长孙无忌嘴不停地车轱辘似地抱怨了半日,他就听了半日。 长孙无忌啃完从李玄霸手中抢过的果脯,终于停止抱怨了。 李玄霸把耳中丝线团拽出来。 长孙无忌气得又抢了李玄霸手中的果脯。 李世民赶紧又给弟弟手里塞了一块果脯。 李世民抱怨道:“别老抢阿玄的。你多大的人了,怎么如此幼稚?” 长孙无忌冷哼了一声。 李玄霸:【还傲娇上了?恶心心。】 李世民扶额,他用眼神教训弟弟,也不要如此幼稚,一直在心声里不断笑话长孙无忌。 长孙无忌又把从李玄霸那里抢来的果脯啃完,拍了拍手:“李三,阿娘也给了我一个脂粉铺子练手。听说你那个香皂快做好了,我帮你卖?” 李玄霸点头:“好。” 长孙无忌惊讶道:“你就这么同意了?” 李玄霸道:“那不然呢?” 长孙无忌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实话实说道:“那铺子说是给我的,其实是给妹妹的。可不是我想占你便宜。” 李玄霸道:“一家人,说什么占便宜。如果卖得好,你和你娘说一声,问高夫人能不能与我合作。我就一家铺子,货太多了卖不完。” 长孙无忌疑惑:“你们唐国公府的铺子很多吧?” 李世民拍了拍长孙无忌的肩膀,压低声音道:“唐国公府的铺子赚的钱进公中,我和阿玄顶多多拿点零花钱。但你家帮忙卖,就是与我和阿玄单独签订……嗯,那个阿玄说的合同,我和阿玄直接从你们家拿钱。” 长孙无忌虽然年纪不大,对商事也不精通,但这么浅显的道理,他也立刻明白了。 “知道了,我让阿娘用嫁妆与你们做生意,这样赚的钱也不会进长孙府的公中。”长孙无忌叹气道,“你们和我一样,有个兄长压在上面,颇不自在。不过话先说在前面,我娘的嫁妆不多,可不敢冒险。” 高夫人是北齐宗室,父亲是北齐乐安王高劢。北周灭北齐后,大部分北齐宗室的财产都被掠夺一空。高家现在的家产,全是高劢在大隋当刺史攒的,与其他勋贵无法比。 大兴居不易,高劢能给嫁给长孙晟当继室的高夫人在西市谋几间铺子,还是托了长孙晟的门路。 这时候女子的嫁妆就代表女子在家中的地位,所以长孙无忌的兄长都瞧不起高氏这个继母,在长孙晟不在家的时候,视继母如父亲的妾。 李玄霸道:“尽管放心。好卖的东西我再放你家铺子。” 长孙无忌笑道:“那我家小妹的嫁妆就全靠你了。唉,李二,你不会嫌弃我家小妹嫁妆少吧?” 李玄霸悄悄地拧了一下自己的大腿,才没笑出来。 可惜现在他不能更新自己的营销号,不然又有新的话题可以水了。 震惊!长孙无忌少年时就露出权臣的尾巴!他居然叫唐太宗“李二”! 李世民无奈:“你说什么傻话?哪怕没有嫁妆,她仍旧是我的妻,我一定会很尊重她。你是在侮辱我家家风吗?” 听到李世民有些生气,长孙无忌低着头道歉道:“抱歉,我是被家里的事弄烦心了,不是侮辱你的家风。” “我原谅你。”李世民道,“别太在意你兄长。等我和阿玄长大后,你跟着我和阿玄一起建功立业,把你娘接出来住,不受你兄长的气。” 长孙无忌点头:“好!” 李玄霸无语。长孙四郎啊,你年纪比我和哥还大五岁,你就这么自觉地把你自己的地位定位到“跟班”了? 被李世民安慰后,长孙无忌心情好了许多。 长孙晟在家的时候,长孙无忌母子的日子好过了不少,兄长都很收敛。 杨素的葬礼之后,长孙晟假期结束。因杨广还留在东京,所以朝中重臣都要在东京,所以长孙晟又离开了家。长孙无忌的兄长故态复萌,让长孙无忌心中颇为气恼。 李渊本来也该去东京,但杨广给他新安排了编撰和印刷官学教材的工作,他便继续留在大兴了。 李世民和李玄霸都挺开心。哪怕李玄霸悄悄与李渊保持距离,但独孤老夫人有儿子陪着,大半精力都在儿子身上,不再折腾窦夫人。他们看见母亲精神越来越好,自然开心。 终于把长孙无忌哄开心,送走 长孙无忌后,李世民双手枕在脑后,长叹一口气道:“如阿玄你说的,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 李玄霸点头。 他犹豫了一会儿道:“哥,你现在已经快八岁了,心理承受能力强许多了吧?” 李世民双手放下,瞥了李玄霸一眼:“你能不说给我听吗?” 李玄霸道:“关于你未婚妻的事,不听?” 李世民眼皮子跳了跳,垂头丧气道:“说吧。” 李玄霸切换心音:【你岳父大业五年去世,刚去世,长孙安业就把高夫人、长孙无忌和你未婚妻赶出了家门。】 李世民“唰”地一脚踢向庭院小道旁的灌木丛,抬起的脸上眉头紧皱,眼中闪烁着不像孩童的暴戾:“他敢!孝悌之名不要了吗!” 李玄霸点头:【不要了。后来他们三人就寄居在舅舅高士廉家中。高士廉对他们很好,但这段经历应该还是不好受。】 李世民垂眸不语。 待两个孩子回到屋内,李世民抬头道:“阿玄,赚钱的事哥哥不懂,你要哥哥怎么做,哥哥全力配合你。” 李玄霸点头:【只要高夫人肯配合,带着高夫人赚钱的事你放心。我只是想,听长孙四郎说,高夫人已经开始教长孙小娘子识字。二哥何不把自己启蒙教材整理一份,亲手抄写一些长孙小娘子能用的书本送给长孙小娘子?】 李世民不太明白:“这样能对高夫人和长孙无忌的处境有用?” 李玄霸道:【唐国公府现在越来越显赫,你我二人更是早早就在皇帝面前挂了名号,将来前途肯定无量。人皆逐利,我想长孙安业再愚蠢,也应该看在唐国公府的面子,斟酌一下把唐国公未来的儿妇赶出门的影响。】 李世民叹了口气,道:“世人皆逐利。好,我问一问娘亲,能给刚识字的小娘子写什么。” 他没有问弟弟看到的未来中,为何自己的未婚妻会被长孙安业赶出家门,那时候长孙安业就完全不顾唐国公府的脸面吗? 没必要问。 愚蠢的人的想法没必要追究,他只要知道怎么应对就行。 李世民在长孙府玩耍的时候见过长孙安业,那是一个从头至尾都透露着愚蠢和傲慢的人,完全看不出有岳父长孙晟半分影子。 李世民握拳:“将来我的儿子,可不能像长孙安业那样,我一定要严格地管教他。” 李玄霸:【啊?你还是别太严格了。你就是太严格了,以为人人都和你一样抗压,把一群喷子弄你儿子身边。你儿子腰间戴一块玉佩,就被喷成桀纣再世,你还在那说喷得对。再加上你对幼子太过偏爱宽容,他一对比,精神都出问题了,变得疯疯癫癫。】 李世民“啊”了一声,用头撞李玄霸刚制作的花草靠枕。 李玄霸吓了一跳:“哥,你做什么?” 李世民惨叫:“别说了别说了,我不想听这个!不要告诉我这个!为什么我还不到八岁,就要知道我儿子疯了!” 李玄霸眼神游移:“你自己问的。” 李世民抱着枕头满榻打滚:“我没问!我没问!我没问!” 李玄霸双手举起来:“行行行,你没问,我的错。等你儿子满月的时候我再和你说……哎哟!哥,你居然扔枕头砸我?!” 李玄霸不敢置信! 李世民气得声音颤抖:“你听听你说的是人话吗!” 李玄霸歪头。我怎么说的不是人话了? “啊啊啊啊啊!”李世民又抓了一个枕头砸向李玄霸,“我怎么有你这样的弟弟!我好惨啊!” 李玄霸接住枕头:“……”完了,二哥心态完全崩了。 不过你心态崩了就能扔枕头砸我吗?看招! 李玄霸立刻还击。 窦夫人来看两人的时候,发现屋内一片狼藉。 新作的枕头里的干花干草全部飞了满屋,地上还有遭殃的书本、文房四宝,和一堆被枕头砸到地上的白釉瓷花瓶碎片。 窦夫人深呼吸,顺手抽出花瓶残骸里的花枝:“李世民!李玄霸!” “快跑!”李世民鞋子都来不及穿,拉着李玄霸就跑,“耶耶!救命!” 窦夫人气笑了:“还想跑?给我拦住他们!” 几个健壮仆婆如饿狼捕猎般扑了出去。 李世民若是一个人,大概能顺利逃到李渊身边。 但无奈,他有个拖油瓶弟弟。 李玄霸努力跑了几步之后,就成了李世民的累赘。 李世民无奈,只好和李玄霸一起被仆婆逮住,像小鸡一样被抓到母亲面前。 李世民和李玄霸的手板心各挨了二十下,并罚抄《孝经》。 李世民因为是兄长,所以罪加一等,罚抄比李玄霸多一倍。 不过李玄霸很有兄弟情,帮李世民抄了一半。 然后,李世民和李玄霸的罚抄各增加了一倍。 窦夫人冷笑:“你们二人模仿对方字迹足以以假乱真。但怎么能瞒得过你们的娘?!” 别说李世民,李玄霸都短暂退回了孩童心智,呜呜呜哭了。 就是成年人罚抄这么多,也要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啊。 李渊特意来观看两个神童哭着罚 抄,笑得特别开心。 高颎和宇文弼得知了此事,和窦夫人商议,把《孝经》换成教授的典籍,每种典籍各抄几份,凑够数就行了。 只抄《孝经》是浪费时间,借着罚抄,让两个孩子多学些东西,岂不是一箭双雕? 本来李世民和李玄霸的《孝经》已经背熟了,默写速度特别快。两位老师插手之后,两人完成罚抄的速度至少降低八成。 李世民:“呜呜呜,阿玄,老师欺负人!” 李玄霸咬牙切齿。 就算他再好学,也经不住这样多的罚抄啊! 什么功课!不要啦!什么抄写!崩溃啦! 兄弟二人抱头痛哭。 “以后不打架了。” “嗯,再不打架了。” “呜呜呜呜。”乘以二。 …… “哈哈哈哈哈!”李昭笑得前俯后仰。 柴绍帮新婚妻子拍着背,笑道:“你们究竟把屋里糟蹋成什么样子?居然把丈母气成那样?” 李世民和李玄霸瘪嘴瞪视柴绍。 阿姊能笑我们,你算个屁,不准笑! 柴绍看着两个小舅子充满魄力的眼神,干咳了一声,道:“音娘,别笑了,你看他们都恼羞成怒了。” 李昭笑道:“他们可不是生我的气,是不准你笑话。” 李世民抱着手臂:“哼。” 李玄霸道:“别耽误正事。来看看香皂做的如何了。” 柴绍给两个小舅子面子,跟着转移话题:“没想到还居然能做出来。太子那里已经取消了赌约,三郎还要继续打赌?” 李玄霸道:“他承诺的赌注,应该不会昧了吧?” 柴绍道:“那自然不会。” 柴 33. 君臣一起吹泡泡 三更合一,26w、2…… 《李世民为弟弟剧透头疼中》全本免费阅读 李昭和柴绍离开时,只带走了两块香皂送给父母,但带走了一大箱液体肥皂。 李世民道:“阿姊回家后肯定会使劲吹泡泡。阿玄,我们也带些回家吹泡泡吧!” 李玄霸叹了口气:“好。” 香皂没有引起惊叹,反倒是肥皂水引得众人喜爱。这算买椟还珠吗? 李世民把肥皂水推广到唐国公府后,果然也引起了众人的喜爱。 李元吉都短暂地给了李玄霸好脸色,没有一见到李玄霸就吐口水。 李玄霸真的奇了怪了。他至今不明白为何李元吉为何如此讨厌他。 总不能是因为二哥揍了李元吉太多次?那也和自己没关系啊。 还好李智云这个乖巧弟弟治愈了李玄霸的心灵。 “谢三兄。三兄,我给你吹个超大的泡泡!”李智云黏着李玄霸道。 李世民把李智云拎到自己面前,笑道:“怎么就只给你三兄吹泡泡?二兄呢?” 李智云老老实实道:“也给二兄吹,但给三兄吹个最大的。” 李世民追问:“为什么?” 李智云鼓着腮帮子不回答。 “好了,别逗小五了。”李玄霸把李智云拉到身后护着,没好气道,“你还问为什么?还不是你总笑话小五。” 李智云有时候呆呆的,会平地摔或者把墨水不小心吃进嘴里,一点都看不出史书中评价的十三岁就“弓马娴熟,工于书弈”的评价。 李世民是个促狭的性子。每当弟弟犯傻,他就能一个人笑出“哄堂大笑”的效果。 李世民对李玄霸也这样。只是李玄霸不和他计较。 李世民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道:“是吗?下次不笑他了。” 李玄霸扯了扯嘴角:“你上次也是这么说的。” 李世民厚颜无耻道:“上次的我和这次的我不是同一个我。” 李玄霸都被哥哥的厚脸皮气笑了:“行,我看你下次又什么时候变成新的你。” 李智云抱着三哥的腰,也对着二哥笑。 李世民见李智云笑得傻乎乎的,仗着自己身手敏捷,伸手掐了李智云的脸就跑。 李智云不敢置信地捂着脸,眼泪要掉不掉。 李玄霸一边安慰弟弟,一边骂道:“别跑!刚说好的不欺负小五!” 李世民一溜烟地就不见人影,只有猖狂的笑声回荡:“我没有欺负小五,哈哈哈!” 李玄霸追不上比猴子还敏捷的二哥,只能把这个仇记在小本本上,准备等会儿向母亲告状。 “揉揉,不哭不哭,来,三兄教你吹大泡泡。” 李玄霸让人做出一个稍大的圆环,将肥皂水加热之后,加入了一些蔗糖,稍稍静置了一会儿,果真给李智云吹出一个比李智云脑袋还大的泡泡。 李智云拿着扇子,小心翼翼把泡泡往天空扇:“三兄,能不能把这个泡泡保存下来!” 李玄霸轻笑道:“不能,但你可以吹更多大泡泡。来试试?” 李智云在李玄霸吹的大泡泡破碎之后,才拿起新的泡泡水,尝试吹大泡泡。 大泡泡碎裂的时候,李智云的眉毛嘴角都会耷拉下来。 当吹出大泡泡的时候,李智云就会蹦蹦跳跳高声欢呼。 李玄霸第一次发觉,虽然孩童的声音很尖锐,但也不是时时刻刻都会觉得吵闹。 “大泡泡水很好玩,小泡泡水也很好玩。”李玄霸又调配一瓶加醋的肥皂水。 一连串的小泡泡被吹出来,就像是飘在空中的珍珠。 李智云吹一口大泡泡,又吹一口小泡泡,忙得小脑袋都有些晕了。 万氏在墙角处偷偷看兄弟二人玩耍,不由抹了抹眼泪。 女婢小声道:“娘子为何不出去?五郎君也一定很想和娘子一起玩耍。” 万氏摇头,准备安静离开。 “咦?万阿姨你在干什么?”李世民突然从她身后的草丛里冒出来,吓了万氏一跳。 李玄霸听到二哥的声音,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速度冲了过来,把二哥逮个正着。 “快去和小五道歉!有你这样的哥哥吗!”李玄霸拽着李世民的胳膊,“万阿姨?你来看小五吗?小五!万阿姨来了,你快来给万阿姨展现一下你的吹泡泡技术!” 李智云眉开眼笑:“好呀!阿姨阿姨,看我吹泡泡!” 万氏心头一酸,但嘴角却不自觉往上弯起。她温柔道:“好,阿姨看五郎吹泡泡。” 李玄霸扯了一把李世民头上的小揪揪:“快道歉!” “哎哟,别扯别扯,你看小五都不在意……好啦好啦,我道歉。”李世民对李智云伸手,“小五,抱歉,不该掐你。来,二哥给你吹泡泡!” 李智云本来也没有生气,很开心地和二哥一起吹泡泡。 李玄霸终于从带弟弟中解放出来,坐到台阶上躲懒。 “把新调配的肥皂水送给大兄、四弟和姊妹。”李玄霸想了想,道,“给祖母、母亲和父亲也送一份,问一问母亲,要不要给已经出嫁的阿姊送。” 奶娘屈身应道:“是。” 李玄霸伸了个懒腰,往后一倒,看着南迁的大雁发呆。 秋高 气爽,秋天的天空都好像比其他季节离地面更高一些,让人看着就发困。 虽然李玄霸一年四季都在发困,总能找到发困的理由。 他打了个哈欠,准备就地小睡一会儿。 李世民竖起手指放在嘴边,对李智云嘘了一声。 李智云点了点头,学着二哥露出贼兮兮的表情。 兄弟二人把手中的泡泡水递给万氏,然后蹑手蹑脚地往闭眼小憩的李玄霸那里走。 李智云猫着身体跟在李世民身后,小脑袋一点一点的幅度都和李世民差不多。 万氏将泡泡水递给女婢拿着,用袖子掩住嘴,以免笑出声。 她的眉眼弯弯的模样,与李智云有七八分相似。 李世民悄悄靠近李玄霸,然后回头抱起李智云。 李智云歪头:“?” 李世民坏笑着把李智云放在了李玄霸一起一伏的小肚子上。 李智云一脸懵地趴在李玄霸身上,就像是一只小奶狗。 李玄霸猛地睁眼:“啊!!” 李世民:“哈哈哈哈哈,不准睡,快起来陪小五玩。” 李智云懵懵地伸手抱住李玄霸的脖子。 李玄霸被压得呼吸不畅:“快、快下去!三兄快无法呼吸了!” 李智云仍旧懵懵的,一动不动。 李世民捧腹大笑,前俯后仰,一不小心一屁股跌坐在地,然后继续笑。 万氏也没忍住,一边笑一边去解救李玄霸。 她把李智云抱起来,没有施粉黛的脸轻轻地蹭了蹭李智云的脸颊:“别去闹你三兄。” 李玄霸终于爬起来,然后扑向还坐在地上大笑的李世民。 兄弟二人滚作一团,李玄霸拳脚交加,李世民左突右挡,还嘲笑弟弟花拳绣腿就这。 李智云眨了眨眼,指着地面道:“阿娘,我也要去玩。” 万氏笑着把李智云放在地上:“去吧。” 李智云笑着朝着滚了一身尘土的哥哥扑去。 李世民和李玄霸同时“哎哟”一声,对视一眼,一起躺着去挠弟弟的痒痒。 李智云笑得满地打滚,头撞李玄霸,脚蹬李世民。 兄弟三人继续滚作一团。 李玄霸因为体力不支最先被“淘汰”出战局,认输后在一旁躺尸。 李世民和李智云继续在地上滚来滚去互踹。 李玄霸心想:【是时候该给你找一只狸猫养了。你和小五打架的模样和猫猫一模一样。】 李世民沉浸在和小三岁的弟弟幼稚互蹬游戏中,没有注意李玄霸的促狭。 直到窦夫人来时,这精力充沛的两小只才停下来翻滚。 窦夫人看着三只泥猴儿,又气又笑,狠狠戳了一下万氏的额头:“你啊你,就纵容他们!” 万氏捂嘴笑。 窦夫人命人把三只小泥猴拎去洗澡,正好试试李玄霸和李世民拿回来的香皂。 三小只朝着万氏挥挥手。 万氏也笑着挥挥手。 她笑着回到自己的院子,一边给李智云绣衣服,一边回味着今日的开心。 突然,她手一抖,绣花针刺破了手指。 血珠浸染了丝线。 万氏的眼泪落下,泪水将血迹晕染,如在刚绣的翠枝上点了一朵盛开的红梅。 “他叫我阿娘啊。”万氏声音颤抖,喃喃自语,“我居然现在才意识到。” 万氏放下绣花针,双手捂住脸,掩面沉默痛哭。 小五知道她是阿娘,悄悄叫她阿娘。 “窦夫人,谢谢你,谢谢你……” 万氏不断小声哽咽道。 …… 李世民和李玄霸都能自己洗澡,两兄弟还能互相搓背,不用窦夫人操心。 窦夫人打了一盆水,在澡池子旁边帮李智云搓泥。 “娘娘,我刚偷偷叫阿姨阿娘。”李智云双手高举,小声道,“可是阿姨好像没什么反应。阿姨真的是我亲娘吗?” 窦夫人轻声道:“她是你亲娘。万娘子和你一样,有时候呆呆的,肯定要回去琢磨一会儿才想起来。” 李智云嘟嘴:“小五不呆!” 窦夫人笑道:“好,好,小五不呆。小五,你阿娘心思重,你就悄悄在她耳边叫,别被其他人听到,不然她肯定又会愁这愁那。” 李智云虽然不解,还是乖乖点头。 其实他觉得娘娘就挺好的,新的阿娘没什么必要。但娘娘都这么教了,可能这真的很必要,只是自己年纪小,还觉察不到。 而且万阿姨对他很好,熟悉之后,他也很喜欢万阿姨,不抗拒悄悄叫万阿姨“阿娘”。 窦夫人看着李智云乖巧的模样,想起李元吉,心情十分复杂。 窦夫人一生没做过亏心事,唯独对不起幼子。 但她可能真的是疯了,即使是现在,她理智上知道要对幼子好,但每当看到幼子的时候,当时刚生出那个孩子时所涌出的厌恶和恐惧又隐隐浮现。 特别是她在丈夫回家后,终于能插手李元吉的教育,试图努力把李元吉扳回来,却总是无功而返时,她心中总会浮现“果然如此”的想法。 这让窦夫人的内心十分煎熬 。 不过窦夫人的理智能约束她感情用事,所以她仍旧竭尽全力地教导李元吉,连李世民和李玄霸都忽视了一些。 心中越煎熬,窦夫人就越努力地对李元吉好。 李元吉却完全不接受窦夫人的好意。他对窦夫人这也不准那也不准的母亲十分厌恶,常常去独孤老夫人那里告状。 李渊原本站在窦夫人这边,和窦夫人一起教育李元吉。 但独孤老夫人说了几句后,他又犹豫起来,反过来劝说窦夫人不要对李元吉太严格。 如李世民和李玄霸这样聪慧懂事的孩子自然好,但唐国公府又不是缺李元吉那口吃的,养得起纨绔。 唐国公府的子嗣人人都很优秀是不可能的,李元吉既然不喜欢读书,稍稍放松些也没什么。将来反正能通过荫蔽当官。 而且,李渊实在是不想再亲自为李元吉启蒙了。 “娘娘,你要吹泡泡吗?”李世民不知道从哪拿出一瓶泡泡水。 窦夫人回过神,看着光溜溜吹泡泡的儿子,哭笑不得:“快擦干身体穿衣服!光着身子吹什么泡泡!小心着凉!” 李世民:“就不,我吹一会儿再穿,现在很热!” 窦夫人深呼吸:“李世民!” 李玄霸一边穿衣服,一边用眼角余光鄙视光着身子遛着小鸟,一边跑一边吹泡泡的光屁股二哥。 看吧,二哥就是找打。 哎哟,果然被揍了。李玄霸微笑。 李智云咬着手指,小小的脑袋不明白,为何兄长知道一定会挨打,还要故意惹娘娘生气。 “别和你二兄学。”李玄霸穿好衣服后,和仆婆一起帮李智云穿衣服。 李智云点头。好,不和二兄学,二兄常挨揍。他以后只向三兄学!三兄很少挨揍! …… 东京城中,杨广单手撑着下巴,满脸不耐烦。 大臣接二连三劝谏了一番,请杨广别一直待在东京,该回京城了。见皇帝不耐烦,他们心里叹着气离开,心里怀念高颎和宇文弼。 若是高颎和宇文弼在,就能带领他们一直劝谏皇帝。 现在领头的不在了,他们谁也不敢带这个头。见皇帝情绪不对,他们只能立刻闭嘴。 等那群大臣离开后,杨广的表情好了一些。 “哼,回京城?大兴还不知道是谁的京城。”杨广骂道。 在场宫人听到这话,都恨不得把耳朵堵住。 杨广正发脾气时,宫人战战兢兢来报,驸马宇文士及求见。 杨广收起脸上愤怒,摆了摆手:“让他进来。” 宇文士及手托一个华丽的箱子,满脸笑容走进来:“臣拜见……” “好了,别那么多虚礼。”杨广看着宇文士及的笑容,脸上的阴郁也不由散了少许,“你平日总爱在家躲闲,连职官都不肯当。今日怎么想着来见朕?怎么?终于想通,要发奋一番了?” 宇文士及对这个总爱劝他上进的皇帝老丈人苦笑:“陛下,臣真的不是当官的料子。臣这次来,是有好玩的告诉陛下!陛下,你还记得李三郎和太子殿下打赌吗?” 杨广让人搬来坐榻,让宇文士及坐在他对面:“打赌?不是已经取消了吗?” 宇文士及笑道:“李三郎说,同辈之人自己打赌玩,不知道为何长辈会插手。但他既然应下,还是要把赌打完,这才诚信。这不,他所说的香皂做出来了。” 杨广好奇地看着宇文士及抱来的箱子:“他让你送香皂给朕?” 宇文士及道:“当然不是。李二郎和李三郎肯定会直接给陛下写信。他们对陛下可亲近了。只是在送给陛下之前,他们先送了些给旁人,让旁人提一些意见。我见着有趣,就提前来告诉陛下。” 杨广正想回答,又有人报告,说南阳公主来了。 杨广赶紧让人端来蜜水瓜果。南阳公主人还未进来,他就道:“你们夫妻二人怎么还前后来?” 宇文士及脸色一僵。 南阳公主怒气冲冲走进来,先对父皇行礼,然后指着宇文士及骂道:“人家李二郎和李三郎特意在信里叮嘱,说别告诉父皇,要给父皇一个惊喜。这人居然偷偷来了!” 杨广一愣,然后拍腿大笑:“仁人,你怎么回事?” 宇文士及讪讪道:“我这不是玩得太开心,就想给陛下看看,不小心忘记了。” 南阳公主咬牙切齿,使劲拧了宇文士及的胳膊。 宇文士及疼得嗷嗷叫,赶紧求饶。 杨广大笑:“好了好了。香皂不就是澡豆吗?怎么还能玩得开心?” 南阳公主见瞒不住,瞪了宇文士及一样,打开了匣子,拿出了只剩下半瓶的肥皂水。 她惊讶:“不是有三瓶吗?” 宇文士及赔笑道:“太好玩了,玩得只剩下半瓶的时候,我突然想到要给陛下看看,这不就……” 南阳公主气得又拧了宇文士及胳膊:“我说了等我拜见完母后再回来玩,你就给我玩得只剩下半瓶了?” 宇文士及连连赔罪:“我错了我错了,我这就写信给二郎三郎,让他们多送些来!” 南阳公主都气笑了:“你要脸吗!” 宇 文士及道:“我和叔德关系如此亲近,不用这么计较。” 杨广笑着道:“好了,别欺负你驸马了。究竟是什么好玩的,让仁人都玩得忘记了你的嘱咐?这还是头一次。” 南阳公主叹了口气,为父皇示范。 当南阳公主吹出一堆泡泡后,杨广惊讶地站起来,接过泡泡水,自己猛地一吹。 泡泡“啪”地一下,炸了杨广一脸。 南阳公主掩嘴笑道:“父皇,别急,慢慢来。” 杨广抹了一把脸,笑道:“还有些难,再来!” 他终于吹出了完整的泡泡,乐得立刻叫人去找萧皇后和宠妃们来一起吹泡泡。 宇文士及道:“在阳光下吹泡泡,泡泡会更好看。臣先告辞了。” 唉,后妃来了,他就不能陪着皇帝吹泡泡了。 杨广随意挥了一下衣袖,让宇文士及赶紧滚,不要耽误他吹泡泡玩。 南阳公主笑着陪父皇去阳光下继续吹泡泡。 泡泡这个新鲜物品,不仅能飘在空中,还能将彩虹装在泡泡里,看上去就像是仙术一般。 杨广和萧皇后轮流吹完了半瓶泡泡,其他宠妃只能眼巴巴看着。 杨广意犹未尽道:“真是太有趣了。这是李三郎弄出来的?” 南阳公主笑道:“是的,是李三郎从古书中翻出来的。这也是件趣事。李二郎李三郎常去西市玩耍,去沿街小贩那里淘一些有趣的东西,如古籍残本。平日这些东西大多都是假的,李二郎和李三郎也就是图个有趣。谁知道这次还真的把古方给复原了?” 杨广想着西市鱼龙混杂的小商贩,别说汉时古方,就是三皇五帝的古方都有的卖, 34. 你方唱罢我登场 三更合一,28w营养…… 《李世民为弟弟剧透头疼中》全本免费阅读 “咳咳,帮我谢谢张阿婆。”李玄霸对乳娘道,“以我和二哥身体变好为理由,给祖母和母亲身边仆从都送些钱去,感谢她们照顾我和二哥。年纪大的阿公阿婆,额外再送份药材。” 乳娘立刻会意,道:“张婆的腿有些酸疼,奴会帮张婆好好挑选药材。” 李玄霸道:“送药材的时候嘱咐张阿婆,请她保重自己,不要因为我惹了祖母生气。” 乳娘道:“奴知晓。” 李玄霸的乳娘离开后不久,李世民的乳娘也来了。 虽然是李世民的乳娘,但李世民不耐烦琐碎事,所以李世民的仆从也是李玄霸在管。 李世民的乳娘说的也是和李玄霸的乳娘所禀报的相同的事,只是一个从独孤老夫人这边的视角,一个从窦夫人这边的视角。 “母亲应该会很快亲自来和我说。”李玄霸叹了口气,又咳了几声,道,“辛苦了,去领赏吧。” 李世民的乳娘欢天喜地地谢了三郎君的赏钱。 李玄霸吃了一颗酸梅,压下咳嗽的冲动,闭目思索。 半晌,李玄霸闭着眼道:“大力。” 一个憨厚的仆从道:“仆在。” 李玄霸睁开眼道:“你帮你那相好的砍柴的时候,向你相好透露几句,老夫人有意让她家娘子背上贪财的名声。” 大力道:“是,三郎君。” 李玄霸道:“去支取三尺绸子,送给你相好。” 大力笑道:“谢三郎君!” 李玄霸道:“做完这件事后,你就去找柴姊婿,把信交给柴姊婿。” 李玄霸将早就写好的信从袖口拿出来,递给大力。 大力离开后,李玄霸捏了捏嗓子,用草纸掩着嘴咳了许久。 李世民踹开门进来,手中端着一盅炖梨:“阿玄,快吃炖梨,吃完炖梨就不咳了。” 生同样的病,李世民能从床上爬起来之后身体迅速痊愈,李玄霸却落下了咳嗽的后遗症,不知道还要养多久。 李玄霸强忍着咳嗽的冲动吃完炖梨,喉咙好受了一些。 李世民帮弟弟掖了掖被角:“我向老师请了假,老师说你的功课可以不用做了。” 李玄霸:【还是做吧,我躺着也无聊。】 李世民狡黠地笑道:“我知道你会做功课,才和老师请假啊。你请了假还交了功课,老师肯定很高兴。” 李玄霸:【也对。希望老师高兴之后少给我们布置些功课。】 李世民使劲点头。 李世民和李玄霸说了一些外面的趣事。他身体好之后,就立刻跟着李渊满大兴城串门,与同龄的朋友一起玩耍,就像是被憋狠了的小猴儿。 “他们都很遗憾只有我一人去做客,都说想看唐国公府的双生子。”李世民拍了拍弟弟的被子,“你要赶快好啊。” 李玄霸点头。 李世民笑了笑,然后叹了口气,笑容消失:“我看院里仆人忙忙碌碌,愁眉不展,是不是家里有什么麻烦事?你怎么不告诉我?” 李玄霸:【你不是老捂着耳朵说不想听麻烦事吗?】 李世民道:“已经发生的麻烦事和未发生的麻烦事完全不同!已经发生的事我当然要知道,不然怎么解决?还是说你瞧不起哥哥,认为没有哥哥也一样?” 李玄霸:【当然不是,我早就准备好了事等着你自投罗网。】 李世民假装生气道:“好啊你个大德,居然套路哥哥!” 他扯了一下李玄霸的小揪揪,在李玄霸告饶后,大度道:“说吧,有什么让哥哥做的?” 李玄霸:【去找太子兑现赌约。虽然皇帝还没有正式下诏,但我想香皂成为贡品的事已经是定局。】 李世民疑惑:“就这?写封信不就行了,还需要我亲自去?” 李玄霸:【太子承诺,若我赢了,就让皇后参与香皂制作和贩卖。】 李世民挠了挠头,然后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他眉头紧锁,苦笑道:“惹谁眼红了?” 李玄霸不说话。 李世民伸手把李玄霸的脸颊扯住:“快说!你哥哥我承受得住!” 李玄霸:【还能是谁?祖母偏疼兄长,你又不是不知道。不过祖母暂时改变了主意,不用担心。我只是以防万一。】 李玄霸没和二哥说这是母亲跪着向祖母求来的。 若说了,自己这个暴脾气二哥不知道会闹成什么模样。 李世民松开手,使劲揉搓自己的脸:“啊啊啊啊啊好烦好烦,商贾之事不是小道吗?你选这件事就是以为不会有人伸手,怎么还伸手?” 李玄霸:【可能是此事能讨好皇帝的缘故吧。】 李世民冷哼:“我可不信陛下得知此事后还会被讨好。” 李玄霸在嘴前竖起手指:【慎言。】 李世民气得在屋里跳了几下发泄了一番,待跳累了之后,才爬回榻上:“继续说,我要怎么做!” 李玄霸把自己早就计划好的事告知二哥。 他在思考要如何赚钱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如果有人抢夺胜利成果的应对计划。 李玄霸前世被人抢过一次胜利成果,还差点被人雇的流氓打 残废。吃一堑长一智,他早就准备好了。 虽然李世民年幼,但也听懂了李玄霸的分析。 他抱着昏涨的脑袋倒在床榻上慢吞吞来回翻滚:“脑子要裂开了,裂开了。简单来说,你用的是陛下赏赐的钱和地,还有阿姊的嫁妆,一个铜板都没让公中出钱?” 李玄霸点头。 李世民道:“但我们还是不能抛开唐国公府。我俩年纪太小,生意做大了,唐国公府肯定会参与。” 李玄霸:【而且就算是我们用赏赐作为本钱,但小孩子没有私产,包括府里给我们的两个铺子,都只是暂时给我们使用,我们投的那一份仍旧是唐国公府的财产。】 李世民不滚了。 他双手展开,在榻上躺成了一个大字:“那我们现在做的有用吗?” 李玄霸苍白的脸上浮现一个浅浅的笑容,用虚弱沙哑的声音道:“有用。他又不是唐国公。” …… 窦夫人看完李玄霸的账本后,心情很复杂。 李玄霸的账做得十分细致,细致到她都想把家中的账本翻新一遍,跟着李玄霸的学。 这一笔一笔细致的账目告诉她,李玄霸早就防着国公府将香皂工坊收走。 “居然把三郎逼成这样……”窦夫人捂着嘴低泣。 她真的受不了婆婆的偏心了。 婆婆说她偏心二郎三郎,究竟是谁偏心?唐国公府都是大郎的,二郎三郎什么都没有,只能自己打拼,何苦将孩子手中一点钱财都要搜刮走?难道大郎还缺这点钱吗? 窦夫人低泣完之后擦干眼泪,自言自语:“二郎,三郎,放心,娘不会让你们被欺负。” 她拿着账本去找李玄霸,询问李玄霸的计划。 看到这账本她就知道,过于聪慧早熟的三郎,绝对已经预料到如今的事,想好了应对。她只需要帮三郎完善这个应对。 李渊忙完公务回来时,听闻窦夫人病了。 他先派人去询问窦夫人的病情,然后去了万氏那里就寝。 李渊去万氏那里的时候没有通知其他人,只自己悄悄地过去,想给万氏惊喜。 回到家中,李渊常在窦夫人那里就寝,很久没来万氏这里了。 他屏退了下人,悄悄进屋。 万氏似乎没有发现李渊来了,没有提前盛装打扮,正披散着头发对镜梳理头发。 李渊正想提醒万氏他来了,却听见了万氏的呜咽。 他心中一叹,难道是万媵伤心自己冷落他? 李渊温柔道:“万娘子,我来看你了。” 万氏手中木梳落在了桌子上,她胡乱擦了擦眼泪,微笑着迎过来:“郎君怎么来了?” 李渊实话实说道:“夫人今日生病,我担心打扰她休息,就来你这里过一晚。怎么,不欢迎我?” 万氏温婉地笑道:“怎么会呢?” 李渊伸出手指,摩挲着万氏的眼角道:“那你为何抽泣?可是夫人对你不好?” 万氏赶紧摇头:“夫人有多贤惠大度,郎君还不知道吗?郎君若说夫人坏话,妾可要生气了。” 李渊微微一怔,哭笑不得道:“行,行,你和夫人感情最好,我才是多余的那个。” 他拉着万氏的手,与万氏坐在坐榻上:“那你为何难过?” 万氏犹豫。 李渊道:“怎么,这府中还有我解决不了的事?难道是母亲又训斥你了?” 万氏摇头:“妾不敢往老夫人面前凑,她训斥不到妾。” 李渊叹了口气,拍了拍万氏的手背道:“辛苦你了。” 万氏继续摇头:“我怎么能叫辛苦?回来之后,妾一直受夫人照顾,每日都很悠闲自在,还能逗着二小郎君三小郎君和小五玩,妾可开心了,比操心你的衣食住行开心多了。” 李渊装作震惊道:“你这是在嫌弃我?” 万氏掩嘴笑道:“就嫌弃你。” 李渊道:“既然如此开心,你为何忧虑?可是小五不亲你?” 万氏叹了口气:“郎君,你何必追问?既然妾没主动告诉你,就是不好告诉你啊。” 李渊坚持道:“我必须得听。连家中妻妾的烦恼都解决不了,我还是个男人吗?快说!” 万氏再次露出犹豫的神情。 仿佛经过了一段时间的心理挣扎,万氏小声道:“妾说。只是一些任性的话,郎君不要和其他人说,不然传出去,又该被人说妾家教不好了。” 李渊点头:“就我知道。” 万氏叹了口气,眼眶又红了。 她捏着帕子擦了擦眼角,道:“今日一大早,老夫人就把夫人叫去,让夫人把二郎和三郎的铺子收回来,给大郎的媵拿着。夫人跪着请求了许久,老夫人才准许只把生意收入公中,让大郎的媵能任意支取钱财。” 李渊惊讶;“这、这是为何?” 万氏苦笑:“香皂生意入了陛下的眼,又得全京城的权贵喜爱,将来钱财名声都不会少。大郎既然为嫡长,好处自然是大郎拿着。妾知道,妾知道应该如此,但还是……” 万氏用手绢捂着脸道:“这唐国公府所有的都是大郎的,爵位人脉资产全是大郎的,妾知道。可 是看着二郎三郎卖力做成的第一笔事业,哪怕只是商贾之事这点别人看不上的事业,也是付出了心血。” 万氏呜呜呜哭了一会儿,又道:“二郎三郎其实应该是不在乎的。他们如此聪慧,小小年纪就在陛下那里扬名。这些东西被收走了就收走了,待他们长大,肯定能自己建功立业。我只是想到了我的小五,我的小五笨笨的,将来可能也就只能拿一些金白俗物傍身……” “郎君,是妾任性了。”她擦了擦眼泪,哽咽着勉强挤出笑容,“其实二郎三郎从古书里琢磨出古方时,就带着小五来找妾,让小五也出了一份钱,说叫‘入股’。郎君就当是妾贪心了,伤心投入的钱没了吧。郎君可要把妾的本钱补给妾啊。” 李渊面沉如水。 他深呼吸了几下,道:“你说的可是真的?夫人还跪着求母亲?” 万氏苦笑:“郎君,早晨夫人送你出门的时候还好好的呢。” 李渊起身道:“我去看夫人。万娘子,别担心,我唐国公府还没落魄到只能供养一人成才的地步。” 万氏起身拉住李渊的衣角,慌张道:“郎君,你可答应妾了,不把妾的话告诉别人。你若这样,妾以后怎敢再向你诉苦?” 李渊轻轻拢了拢万氏的肩膀,道:“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别难过了,这件事我能解决。” 万氏松开手,满脸眷慕道:“好,妾相信郎君。” 李渊离开,万氏站在门口目送李渊,久久不肯离去。 这一幕被人看在眼里,不断感慨万媵真是对唐国公一往情深。 待倚着门站了半刻钟后,万氏回到屋内,让人打来水卸妆。 既要素雅,又要好看,哭了还不能花妆,这脸上的妆画得可不容易。 万氏洗完脸后,愤愤将擦脸的帕子丢到一旁。 女婢道:“娘子别气了,国公既然说能解决,就肯定能解决。” 万氏冷哼道:“他现在倒是硬气,等见着老夫人就不一定了。他在人后硬气,见了老夫人就唯唯诺诺的时候还少吗?” 女婢道:“这次不一样。二郎三郎和五郎都是国公的孩子,他还是会心疼孩子的。” “哼。”万氏又冷哼了一声,然后真切落下泪来,“连同是夫人肚子里出来的二郎三郎尚且被如此磋磨,我家小五将来在李建成手下讨生活,还能落个好?” “看看人家二郎三郎,自己手里都没什么东西,得了赏赐给四郎小五一份,铺子经营起来了也要分四郎小五一份。李建成顶多送东西给四郎,从来没有想过我的小五!”万氏又气又难过,不由掩面痛哭起来,“小五怎么摊上这样一个嫡长兄?” 女婢拍着万氏的肩膀,也很是难过。 她跟着娘子从江南来到京城,看着娘子从家中千娇百宠活泼伶俐的世家小娘子,一步一步被磋磨成了谨言慎行的模样,现在又在为五郎君未来忧愁,她怎么能不难过? 她难过也没用,只能轻声安慰自家娘子:“娘子别难过,长兄靠不住,还有二郎君和三郎君。如国公所说,唐国公又不是只能供一人成才。勋贵人家中一门几个国公郡公多常见?以陛下对二郎君和三郎君的宠爱,二郎君和三郎君迟早会封爵。他们一定会帮助五郎君也出人头地。” 万氏头倚在陪嫁女婢的肩膀上,闭着眼睛一边流泪一边点头。 李渊离开万氏的小院时,派去看望窦夫人的仆从刚好回来。 仆从答道:“夫人说没事,只是今日在庭院里吹了些风,头有些疼,于是早早睡了。” 李渊双手握拳:“夫人也不相信我吗?” 仆从心里疑惑,道:“夫人看着气色不错,应当真的是无事。” 李渊挥了挥手,让仆从离开,大步迈向窦夫人居住的院落。 他进门时,窦夫人卧室的蜡烛已经灭掉。 李渊摸着黑走到窦夫人床榻边,坐到窦夫人身边沉默不语。 窦夫人最先开口:“郎君为何不声不响坐在黑暗中?是吓唬我吗?” 李渊道:“我知道你没睡,也知道你能听出我的脚步声。” 窦夫人道:“我只是有些头疼,休息一日就好了。郎君不用担心。” 李渊道:“你是担心我和母亲起冲突吗?” 良久之后,黑暗中才传出幽幽一叹。 窦夫人道:“郎君,帮我把蜡烛点上。” 李渊起身点燃蜡烛。 窦夫人坐了起来。 李渊回到榻边,帮窦夫人披上衣服:“小心着凉。” 他看着窦夫人的眼角,果然也是红的,泪痕都还未干。 窦夫人道:“郎君是国公,国公府的主人,国公府的事自然瞒不过郎君,是我多想了,唉。” 李渊挤出笑容,道:“是,瞒不住我。” 窦夫人道:“观朝中显贵,若是家中长辈出色,子嗣常常多人封爵;若是子嗣自己出色,该封爵时,陛下也不会看他族中是否已经有人封爵。二郎三郎出色,特别是二郎,去边疆立个功劳应是容易的。我一直想,李家的李安、李哲能一门双郡公,我家二郎三郎应该也是能的。” 窦夫人所说的李安、李哲是李渊七叔的儿子, 李渊已经去世的堂兄。 李渊道:“不止李安和李哲,我几位叔父也都是高官,唉,哪怕是四叔李毕。” 李渊的大伯和二伯皆早逝,所以是李渊的父亲李昞继承了唐国公的爵位。其余没有继承权的叔叔,皆在当时的北周身居高位,封爵者也不少。 所以哪怕李渊的四叔李毕起兵想要诛杀北周权臣杨坚,失败身死,杨坚建立隋朝后,仍旧重用李家人。 特别是当时站在李毕对立面的李安、李哲颇受杨坚信赖看重,共同掌管京中禁军,一门双郡公。 国公多是开国时就有的,和平年代很难再封国公。但目标指向郡公,李渊也觉得以自家二郎三郎如今的本事,不算好高骛远。 窦夫人道:“虽说为了家族好,大郎能继承国公,国公府的资源应该倾向二郎三郎,再为唐国公一脉增加两位郡公,才是最优的选择。但家人之间岂能如此功利?兄弟间相互扶持就行了。如之前,二郎三郎在外得了名声,大郎自然而然就享受到了好处,根本不需要让兄弟之间相互争夺什么。” 李渊叹气,难得听进去了夫人谈论朝堂之事:“是啊。” 窦夫人道:“人心都是肉长的,若偏向一个,打压另一个,兄弟之间岂有不离心的?才高之人心气肯定也高,二郎三郎连郎君你都不服气。” 李渊这口气叹不下去了。 他扶额,咬牙切齿道:“这两个崽子确实是谁也不服,连对着太子殿下都不够尊重,陛下常常笑话他们。” 窦夫人苦笑:“才华横溢者都是如此。郎君你不也只要说起射箭,就谁也不服?连长孙将军胜过你一次,不还被你拉着赢了回来。” 母亲的嫁妆火珠(三更合一,29w、30w...) 《李世民为弟弟剧透头疼中》全本免费阅读 李建成这个嫡长子的名声是不能被毁掉的。 最终独孤老夫人拄着拐杖,挨家挨户去孙女婿家道歉,说是自己误会了,不知道孙女是用嫁妆当本钱,还以为是无偿帮助李世民和李玄霸。此事和李建成无关,都是她老糊涂,李建成喝醉酒了,对友人重复了她的话而已。 李渊还想带着李世民和李玄霸去道歉,因为他认为这件事是李世民和李玄霸最先惹出来的。 李玄霸卧病在床,面无表情地问李渊:“我自换季之后病一直没好,父亲真的要带着生病的我去挨家挨户道歉?父亲这样做,恐怕无法挽回兄长的声誉。” 李世民这次也很不给父亲面子:“父亲,你就是迁怒我和阿玄吧?我和阿玄错在哪里了?就一个小小的铺子,阿姊们拿嫁妆陪我们玩耍有什么问题?香皂会这么红火难道是我们的错?怪我们太优秀?” 李渊气得拂袖而去。 李世民吐舌头:“我还以为父亲会揍我。” 李玄霸道:“你既然怕挨揍,还故意去气父亲干什么?我敢气他,是因为我在生病。” 李世民跳到床榻边坐下,手撑着床沿,小短腿甩了甩:“因为我真的生气啊。明明是兄长的错,为何不让兄长去道歉?哪怕说一句喝多了说胡话,或者干脆不承认。反正只是几个狐朋狗友听到,他若稍稍把话改了改,难道他的那些狐朋狗友还敢出来反驳吗?” 李玄霸道:“士族门阀是这样,地位看门第和资历,资源分配已经固化,从出生起就已经确定了他们的未来。唐国公府的嫡长子就算再平庸也不能换人,如果个人本事不行,就只能靠他人捧了。若要把兄长从这件事中摘出来,就得其他人承担责任。” 李世民嘴角下撇:“我本来很难过祖母的偏心,但现在祖母承担起本来兄长承担的责任,我又很替祖母不值。” 李玄霸道:“她自己养出来的好大孙,自食其果,你同情她,她还嫌你挡了好大孙的路。你说拉我们二人去道歉,能是父亲想出来的馊主意?父亲目前对几个儿子还是一视同仁的。” 李世民眯着眼睛想了想,狠狠一拍双腿,生气道:“还真是!你还在病中呢!父亲带着生病的你去道歉,传出去岂不是说是父亲不慈?那父亲也为兄长承担责任了!” 李玄霸瞥了一眼窗口的阴影,道:“是啊。我就不明白这一点,父亲才是唐国公,父亲的仕途和名声才最重要。现在好像兄长才是唐国公似的。” 李世民不住点头:“对啊对啊,明明父亲才是唐国公……唉,还是叫耶耶吧。本来我很生气,想再也不叫耶耶了,但这么一想,耶耶也好可怜哦。有了大孙子,儿子也是根杂草了。” 李世民唉声叹气。 李玄霸差点憋不住笑出来。 他确信二哥没有发现李渊在窗口偷听。这话真是出自二哥肺腑。 草就草吧,还杂草。二哥你说话的艺术也太厉害了。 李渊被两个儿子的话气得饭都吃不下。 窦夫人不理睬李渊,自己默默吃饭。 待窦夫人的饭快吃饱时,李渊才委屈地问道:“你都不问我为何生气?” 窦夫人板着脸道:“你怎么不问我为何生气?” 李渊:“……” 李渊无奈:“我当然不可能把生病的大德带去给人道歉。我只是做个样子,敷衍一下母亲。母亲都作出了这么大的牺牲,我总要安抚一下。” 窦夫人道:“你可以把大郎带去道歉。” 李渊道:“我倒是想,但母亲坚决不许,说未来的唐国公不能留下污点。” 窦夫人道:“嘴硬到底,让祖母和幼弟来替他承担责任,这难道不是更大的污点?再者,未来的唐国公不能留下污点,难道现在的唐国公就能?” 李渊叹气道:“我正是因为这个生气。你知道大雄那混账小子在说什么胡话?他说自从祖母有了大孙子,我这个儿子就成了杂草!” 窦夫人差点没崩住严肃的表情。 她用指甲掐了一下手心,才勉强没笑出来:“大家对大郎确实宠溺得过了。她明明对郎君就很严格。” 李渊道:“或许是因为母亲年纪大了,也或许是唐国公府的情况好转了。民间母亲对儿子很严厉,但对孙儿无比纵容的事也很常见。” 窦夫人想起了京中勋贵的后院,不得不叹气道:“也是。人或许你我将来老了也会糊涂。女婿家就罢了,大家亲自去道歉,给足了他们的面子,他们不会再说什么。其他勋贵不需要理睬,只要郎君你官复原职,重新获得了陛下重用,他们自会闭嘴。” 李渊道:“现在唯一需要重视的就是挽回陛下的好感。” 窦夫人道:“陛下喜好猎鹰骏马,上次郎君进献猎鹰骏马,陛下就很高兴。这次也最好将此事化作亲戚间的小事。郎君多给陛下送些猎鹰骏马,我嫁妆里有一颗火珠……” 窦夫人眼中复杂之色一闪而过:“当年献皇后将舅舅为我攒的嫁妆赐予我时,曾开玩笑道,这颗火珠她差点没舍得,当时陛下也在场。” 李渊疑惑:“夫人嫁妆中居然还有如此至宝?可当时献皇后既然如此说,为何夫人不顺势将火珠献给献 皇后,正好讨个好?” 窦夫人:“……” 她脸上浮现完美无缺的微笑,道:“既然献皇后都这样对我开玩笑了,就是彰显她的大度,我若顺势献宝,岂不是让献皇后德行有亏?再者,如此异宝,我也舍不得。” 李渊颔首:“也是,姨母品德高尚,她都这样说了,就算你献宝,她也不会收。唉,我真不想贿赂陛下。但为了不成器的儿子,我这个当父亲也只能暂时放下脸面。儿女都是债啊。” 窦夫人安慰道:“这次教训后,大郎肯定也会有所成长。” 李渊道:“之后我亲自教导他!这下母亲总说不出话了!你将火珠找出来给我。长孙季晟也同陛下一同回了京城。他对突厥最熟悉,我去问问他有没有门道尽快买到突厥的好马。” 见李渊要起身,窦夫人忙拦道:“郎君还是先用了饭再去,总不能去长孙将军家蹭饭?” 李渊苦笑:“也是。” 他开始埋头苦吃,一边吃一边不顾食不语的规矩抱怨:“正如二郎和三郎所说的,大郎才像是我们的唐国公,我这个老唐国公都得给他当垫子。唉,儿女都是债。” 窦夫人安静地听着李渊抱怨。待李渊吃完饭离开,她也起身去放着嫁妆的库房里,将火珠取出来。 听闻父亲离开了,李世民把其实病好得差不多了的李玄霸从被窝里挖出来,拖去找母亲玩。 “啊?娘亲的嫁妆?我也要看!”李世民上蹿下跳,被他拉着的李玄霸被迫东倒西歪。 窦夫人护住怀里的匣子,笑骂道:“小心把火珠摔坏了,卖了你都赔不起娘的火珠!” 李世民踮着脚尖往窦夫人怀里看:“什么火珠什么火珠?让我看看!阿玄,你知道什么是火珠吗?” 李玄霸终于把二哥的手甩掉,就像是终于松开了雪橇三傻的绳子一样。 他缓慢地活动被拽酸的胳膊,慢悠悠道:“知道。火珠就是水晶球。与你之前玩的水晶杯是同一种矿物。但做水晶球需要纯天然的大块水晶,十分难得。火珠即使在西域贡品中,也属罕见。” 窦夫人惊讶。她还是第一次知道,火珠居然与水晶是同一种矿物。 李世民疑惑:“水晶就像是冰一样所以叫水晶,那为何水晶球叫火珠?” 李玄霸道:“第一,珍贵的水晶球多是发晶,即透明水晶球中有金属发丝状矿物,在阳光下会闪烁着极其耀眼的光芒,如有火焰在水晶球内燃烧;第二,凹凸镜原理,水晶球能将阳光集中成一个小点,点燃纸张干草等易燃物,《墨子》中有详细描述。” 李世民捏着下巴歪头:“我还没看过《墨子》呢,听上去好有趣。阿玄,把你写了读书笔记的《墨子》借给我看。” 李玄霸道:“好,不过你可能看不懂。” 李世民叉腰:“哼!小看我!” 李玄霸嘴角扯出一个嘲讽的幅度。 虽然自己高中肄业,所掌握的物理知识也不是你一个小小的唐太宗能吃透的,哼。 李世民拉着窦夫人的袖子嚷嚷:“娘娘!你看!阿玄他嘲笑我!这个弟弟太可恶了,居然嘲笑哥哥,娘娘罚他抄书!” 窦夫人笑着转移话题:“要不要看看真正的火珠长什么模样?” 李世民笑道:“要看!” 窦夫人拿着火珠走到庭院里。 初冬的阳光仍旧温暖灿烂。 窦夫人将火珠小心翼翼从匣子里取出来,解开包裹着火珠的柔软绢布,双手将火珠捧起,正对着灿烂的阳光。 李玄霸的眼眸闪了闪。 即使他看多了各种现代工艺品,人造水晶可以制造出任何纯净度,但这颗天然水晶球的美丽仍旧震撼了他的心。 这是一颗金色钛金水晶球。基底是透明度极高的淡茶色水晶,水晶球中是如同金色草丛般的金黄色板状钛丝。 窦夫人捧着水晶球时,水晶球中的钛丝反射出极其耀眼的金光,让茶色的水晶基底都呈现出了淡淡的金色光辉,就像是她手心中的是一颗发光的金色小太阳。 看到这一幕,李玄霸不难理解,为何古人会将水晶球叫“火珠”。 李世民眼睛慢慢睁大,瞳孔中倒映着钛丝水晶球耀眼的金光,好像被水晶球的光辉迷了眼睛。 当窦夫人重新用绢丝将水晶球罩起来时,李世民的表情明显很失落。 “好漂亮啊。”李世民道,“娘亲为何不把它摆出来……啊?娘亲,你怎么哭了?” 钛丝水晶球的璀璨光辉立刻从李世民的眼底退去,他慌张地踮着脚为母亲擦拭眼泪。 李玄霸上前一步,然后退后半步,静静地看着二哥为母亲擦拭眼泪。 窦夫人含着泪笑道:“没什么,只是想到了一些往事。” 李世民噘嘴:“不高兴的往事快忘掉!呼……呼……我把娘不高兴的往事都吹走!” 窦夫人摇头:“不是不高兴。” 她摸索着手中的水晶球,道:“这颗火珠是娘的舅父喜爱的宝物之一,娘小时候常看舅父把玩。没想到舅父将它放入了给娘攒的嫁妆中。” 窦夫人不敢将火珠拿出来。她一拿出来,火珠璀璨的光辉中好像就能映出当 年自己手撑着脸趴在坐榻上,看舅父把火珠滚来滚去把玩的场景。所以李渊才从未见过她嫁妆中这件珍宝。 献皇后确实是怜惜窦氏这个小女孩的。她知道窦氏嫁妆里奇珍异宝过多,所以公开的嫁妆单子上隐去了一些珍宝,只把真正的嫁妆单子亲手交给了窦氏。 窦夫人理智上知道自己该感激她的保护,却难以生出感激的心情。 而现在,她要用这颗舅父曾经把玩过的珍宝,去换取家人的安全。 李渊只以为皇帝是一时生气,但窦夫人敏锐地察觉皇帝的猜忌多疑和残暴不仁。 窦夫人知道这次皇帝应该还没到对唐国公府过于猜忌的地步,但很小的事积少成多,都可能成为杀身之祸。所以她要彻底将这件事抹平。 献皇后十分偏爱如今的皇帝杨广,所以在点评窦夫人嫁妆的时候,都把杨广带在身边。 杨广眼光极高,心性骄傲,虽爱珍宝,但也不至于对一个注定会成为孤女的人的嫁妆起心思。唯独在这颗火珠出现的时候,他脸上出现了惊叹和心疼的神色。 窦夫人相信,皇帝应当是还记得这颗火珠的。 她擦干眼泪,也将心中的回忆压下。 她笑道:“娘没事了。还想看吗?娘让人拿个架子来,今日看个够。” 李世民先高兴道:“好啊!” 然后他挠了挠脑袋,道:“如果娘亲看了难过,就不看了。不看了不看了,我不看了,没什么好看的,对吧,阿玄?” 李玄霸点头:“对。” 窦夫人笑道:“不难过了。二郎,去把四郎和五郎带来,我们一起看火珠。” 李世民点头。 李世民离开后,窦夫人又让女婢去请李建成来。 窦夫人一手抱着匣子,一手牵着李玄霸,往庭院里的亭子走去。 待坐下后,窦夫人把匣子放在石桌上,看向沉默的李玄霸:“大德,你是否不喜祖母和父亲?” 李玄霸眼皮子抬了抬,拱手道:“没有。娘,儿没有不孝。” 窦夫人叹气:“你祖母和你父亲也是疼你的。” 李玄霸道:“儿知道。儿对祖母和父亲一直很好,娘为何这么说?” 窦夫人抿了一下嘴唇,摇摇头:“罢了,娘不说了。就当娘胡说吧。” 她对李玄霸招了招手。 李玄霸道:“我咳嗽还未好……” 窦夫人道:“过来。” 李玄霸只好走到母亲身边,被母亲揉搓脸。 他眼中满是无奈。我脸上的肉又不多,娘去揉搓二哥啊。 窦夫人把李玄霸的脸揉搓红后,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她屈指弹了一下李玄霸的额头。 李玄霸捂住额头:“哎哟。” 窦夫人终于笑了:“罢了,你虽然心思重,但也很懒,如果别人不算计你,你也是不屑于算计人的。不过你还小,不要想太多。本来你身体就弱,想太多身体就更好不了。你都比二郎矮半个头了。小心以后你和二郎走在一起,别人还以为你是二郎的儿子。” 李玄霸瞪眼吸气,第一次在母亲面前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怎么可能!” 窦夫人忍俊不禁,又弹了李玄霸额头一下。 李玄霸捂着额头,淡然的表情终于裂开了缝。 窦夫人继续弹。 李玄霸转身,用后脑勺对着母亲。 窦夫人就弹李玄霸的光秃秃的后脑勺。 李玄霸磨牙,脑袋一抽,抱着头躲在了桌子下面。 刚蹲下,李玄霸就脸一热,意识到自己现在很蠢。 窦夫人笑得前俯后仰。 李玄霸从桌子底下爬出来,远离欺负儿子的娘亲。 窦夫人对李玄霸招手:“过来。” 李玄霸磨磨蹭蹭,在窦夫人再次呼喊时,苦着脸慢慢挪动过去。 果然,窦夫人又开始揉搓李玄霸的脸。 李玄霸一脸生无可恋,心里疯狂喊救命。 李世民刚踏进心声范围,就被李玄霸疯狂呐喊的“救命”震得直捂耳朵。 可惜捂耳朵是没用的。 还好弟弟们的到来,解救了被母亲当做大玩具的李玄霸。 李玄霸立刻躲到张开双臂,像老母鸡一样保护弟弟的李世民身后。 李世民沉沉叹了口气,道:“娘亲,别欺负阿玄,阿玄病还没好呢。等阿玄病好了,我把阿玄送到娘亲手里,娘亲慢慢玩。” 李玄霸气得高抬腿蹬了二哥屁股一脚。 李世民捂住屁股一个踉跄:“哎哟。” “哈哈哈哈哈。”李元吉鼓着掌大笑,笑得牙齿都露出来了。 李智云被李元吉爆发的笑声吓了一跳,犹豫自己要不要跟着笑。但他笑不出来啊。 不一会儿,李建成也黑着脸过来了。 他瓮声瓮气拱手作揖道:“母亲,我正在看书,没空与幼弟们一同玩耍。” 窦夫人一言不发地把匣子打开,将水晶球放在了架子上。 璀璨的金色光芒瞬间俘虏了众人的视线,连已经见过一次的李玄霸和李世民,都不由再次被美丽的水晶球吸引。 “这是……这就是传说中 的至宝火珠吗?”李建成喃喃道,不由自主上前一步,想要触碰美丽的“火珠”。 窦夫人将火珠递给李建成。 李建成小心翼翼把玩了一会儿火珠。 火珠入手温润,李建成很担心一不小心火珠就会从手中掉下来,便赶紧将火珠放回了架子上。 窦夫人道:“都来摸摸。” 连熊孩子李元吉抚摸火珠的动作都很小心翼翼。 孩童其实很聪明,知道碰坏了什么会挨打。有父母看着的时候,他们一般很乖巧。 李玄霸也上手抹了一把。 水晶而已,不过如此。李玄霸琢磨着等赚钱后,就去买一块大水晶原矿,自己车水晶大珠子玩。 待太阳的角度变换,阳光不再照射进亭子中时,窦夫人才将火珠收起来。 “明日我再拿给府中娘子们开开眼。”窦夫人叹了口气,“过几日,这火珠就不属于唐国公府了。” 众人不解,只有李玄霸皱眉,意识到了什么。 窦夫人直视着李建成的眼睛,道:“大郎,这火珠娘本来是准备传给你的妻子。” 李建成拳头攥紧,声音低沉:“那母亲现在想传给谁?!” 窦夫人平静道:“现在娘要把火珠进献给陛下,请求陛下给你官复原职。” 李建成睁大眼。 窦夫人道:“你祖母在你刚懂事的时候就告诉你,唐国公府都是你的,所有都是你的。所以你过于傲慢,认为自己仿佛就是这天地的中心,什么都会顺着你的心意来。可是毗沙门啊,就算是你父亲,如今的唐国公,也不敢说自己能随心所欲。” 李建成垂下头,拳头攥得更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