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攻[重生]》
1. 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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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底,像是为了迎接即将要发生的大事,A市下了场史无前例的暴雨。
整座城市潮湿混沌,云层生自铁灰色的天幕,冰冷的雨丝清晰可见。
距离此处数千公里外的另一座城市,正在直播一场颁奖典礼。
夜幕悄然降临,直播现场人潮流动,即将进入活动的高潮。
维舟打开投影仪,坐在幕布正对面,身子陷在茶色的灯光里,面前摆着一杯水,他安静地看着不断切换画面的屏幕,外放的声音很小,他更能清晰地听到窗外雨点滑落时的淅沥声。
第十九届时代电影节,大大小小的人物几乎都到场了。
某某导演,某某著名演员,新人导演,新秀演员,主持人,高调的制片人,资深编剧等等...
这些人的脸犹如一片片薄云从维舟的眼前飘过,并没有留下什么特别的记号,他平和地看着这一切。
直到主持人念到他的名字,他拿起水杯呷了一口。
“恭喜维舟,很遗憾他没有来到现场...”
维舟获得了这一届的最佳男配角,这是他第四次获得这个奖项,对于他这个年纪的演员来说已经算是小有成就,即便很少有人知道。
主要原因是他名气不够高,偶尔出现在荧屏上,又是剧抛脸,每次参演的影片都是配角,有一部分观众很难记住他这个人,更何况是他得过的奖项。
经纪人李玫提醒过他,这次他缺席颁奖典礼,下一次的奖项就别指望会落在他的头上,他甚至连一个感谢视频都没拍,没有几个演员能做到像他这样“狂妄”。
很多人会觉得维舟是有大佬撑腰,李玫却知道他的处境有多为难。
维舟不需要任何人撑腰,只需要他做出选择。
他的生活被分割的很开,除了工作时间,演艺圈的人很少能抓住他的影子。他是低调又神秘的存在,就像传闻中的那样,他把更多的时间留给了某个人。
一阵手机的“嗡嗡”振动声截断了维舟的思绪。
他捡起来瞥一眼,是李玫打来的电话。
“晚上好,”他接起来说,“有事吗?”
李玫仔细斟酌着他的声音和语气,适合录制的悠扬嗓音还有平和稳重的语气,并没有听出一丝一毫的异样。
“你在做什么?”李玫清着嗓子,因为烦躁而克制不住地摁了几下太阳穴。
维舟瞅一眼还在播放的幕布,如实回道:“看电视。”
“你在看直播?”
“没错。”
“你现在确实不适合去现场领奖,难免会站在风口浪尖上,你之前的决定是对的。”李玫决定试探一下,摆出一套精巧的轻松神态。
维舟是何等敏感的人,轻易就听出言外之意,听出了经纪人语气中掩藏的愤懑和伤感,即便她掩饰的很好,心思不缜密的人绝对听不出来。
李玫现在一定在颁奖典礼中占据一个位置,不知道她在现场受了什么刺激,不过维舟能猜到是跟自己有关。
他没讲话,静静地等着经纪人继续说下去。
李玫强压下一声叹息:“他要结婚了,我也是从别人那里得到的消息,不出意外明天就会公布,想必你已经知道了,我怕你心情不好,所以打电话...”
“你说谁结婚?”维舟直接打断,上述的话显然对他产生了影响。
经纪人不再掩饰负面的情绪,语调上扬了几分:“还能有谁,是的!他要结婚了,具体情况你可以去问他,我相信,只要是你向他提出问题,他一定会告诉你。当然,除了你以外,也没人敢对他说三道四。”
此时李玫算是确定,维舟不知道这件事。
很好!接下来的日子不会太平了。
维舟只觉一股压抑许久的怒气直冲头顶,这是他无法克制的反应,也是他没办法接受的结果,他没等李玫把话说完便果断挂了电话,然后倏地从椅子上站起身。
幕布上的投影还在播放典礼现场,外面依旧暴雨如箭,肆意践踏着城市的每一个角落。
势不可挡的雨滴仿佛横扫在维舟的心脏上,导致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
李玫不仅是他的经纪人,也是他的姐姐,一只把他当做弟弟看待,李玫不会欺骗他。
维舟环视着这间屋子,他和另一个男人共同生活的地方,一个可以称之为‘家’的地方,现在显得尤为讽刺。
屋子里的东西都没变,所有物件和家什还长那样,可他忽然之间觉得这里很陌生,做不到聚拢目光。
昨晚他们还见过面,今天就收到了要结婚的消息。
维舟的视线落在一组相框上,上面有他和别人的合影。
站在他旁边的男人叫沈飞,是他交往了三年的男友,他们肩挨着肩,微笑着看镜头,留下了美好的瞬间。
真是不可思议,沈飞要结婚了。
不用去想也知道,结婚对象不是他,两个男人结不了婚。
维舟因为愤怒而脉搏加快,他低头找着刚刚被随意撇开的手机,脑子却异常的清醒,似乎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凿开,沉重的痛苦不允许他的思绪乱做一团。
沈飞是属于他的,是他一个人的,怎么可以去结婚...
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他花了一分钟调整自己,这一分钟让他倍感煎熬。
正如李玫所说的那样,维舟可以直接打电话质问沈飞事情的缘由。
不过他不打算去听什么狗屁的原因,当电话接通的那一刻,维舟用低沉却极具穿透力的声音说:“沈飞,不行。”
可以想象沈飞此时的表情,一定是有能力把下属吓破胆。在沈飞的世界里,除了外公,也就维舟敢对他说这两个字。
他们之间的默契无需多言,简单的两句话就知晓对方的心意。
沈飞知道维舟为什么打来电话,询问的废话只会让对方更生气,于是他调整了一下语气,以一种讲道理的语气解释:“只是逢场作戏,你见过她的,她和我们一样。”
维舟立马猜到是谁家的小姐,就在一周前还来家里做客,他煮了最好的咖啡招待对方。他们聊得很投缘,就像是相识已久的朋友。
想到这里,维舟的眼神又阴郁几分,言语和神态带有浓烈的火药味:“我说不行,你听不懂吗?”
沈飞一时想不通维舟为什么会这么激动,这件事放在成年人身上是很容易理解的。他决定直白一点:“她是拉拉,知道我的难处,她作为朋友主动找到我,我和她属于互相帮助,走过场而已,一切都是假的。”
“我不在乎她,你的结婚对象是谁我根本不在乎!”维舟憋着火,而且懒得控制,“我在乎的是你和我,我可以忍受外界的猜疑和谩骂,可你真的想让我成为他们口中那样的人吗?他们说我是你的情人,沈飞,我是吗?”
沈飞的脸上闪过一丝违和的惊讶,印象中的维舟很少发脾气,永远都是稳重的代言词,这次的反应着实异常。
“你不是,”沈飞沉住气,带着点平息矛盾的慰藉说:“你是我的爱人。”
维舟感觉心中在一阵抽痛。
沈飞的声音再次响起:“我爱你,维舟,你比任何人都清楚。”
维舟克制着内心涌起的失望:“沈飞,昨晚我们分开的时候,你还记得自己说过的话吗?”
他的声音虽然低沉柔和,但是像一记耳光打在了沈飞的脸上。
这个提问把两人的思绪都拉回到了一天前。
沈飞当然记得,他亲口向维舟承诺,他只属于他,他们彼此拥有。
当时的维舟温柔地吻了他,在他耳边说:“我失去那么多,只为得到你。”
此时此刻,维舟熟悉的声音隔着电话传来,是那么的坚决,那么的不容反驳:“我不接受,你不能结婚。”
“见面商量。”沈飞想先把这件事压下来。
维舟不给机会:“没得商量。”
一直哄不好维舟,沈飞也失了点耐心,有些愠怒地解释:“我要说几遍这是假的你才肯消气?我向你保证,我们之间的一切都不会改变,我的心里只有你!我以为你会理解我,我肩上压着很多担子,有些事我必须去解决,我的外公...你知道他老人家最近几年身体不好,卫家在这个时候不能乱,我不可以火上浇油,别忘了我姓沈。”
维舟禁不住冷笑:“你的担子是我压到你身上的吗?是我掰弯你的吗?你外公不清楚你是什么样的人吗?你逢场作戏给谁看呢?”
若不是隔着电话,维舟认为自己会一拳狠狠砸在沈飞的脸上。
突如其来的沉默在电话里蔓延开来..
沈飞在发怒的边缘徘徊,这一点维舟很清楚。
经过一段长时间的沉默后,沈飞沉着声开口:“维舟,够了..”
维舟要的不是这句话。
“沈飞,你他妈给我滚。”
他竟然用一种陈述事实的语气骂人。
骂完就挂了。
沈飞盯着黑屏的手机,面色深沉晦暗,脸上看不出端倪,但身上涌动出来的戾气令人望而生畏。
他心里的情绪在翻滚,既愤怒又惊讶。
这是他第一次听到维舟说脏话,很明显,他真的把人惹急了。
这时,身后传来犹豫的挪步声。不等后面的人开口,沈飞先抬起一只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后面的人立刻安静下来,耐心地等着。
沈飞选择回拨,可维舟那边直接关机了。
他又往家里
2. 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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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嗒..嗒..嗒..”
维舟听见一阵很有规律的音效,就在不远处,这种普通的旋律,熟悉的声音,他是费了好大劲才从记忆深处翻找出来。
听上去就像是...家里的老式笨钟在勤勤恳恳报时发出的音效。
他回家了吗?
所以人死了是先回家吗?
停留在维舟最后意识的记忆力一点点恢复,他记得自己在看颁奖典礼,接到沈飞要订婚的消息,他打电话质问对方,他们吵架了,一气之下他临时进组,后来他从高处摔落,身体很轻,头很重,最后头也变轻了。
再后来,他梦见很多人,一个一个地跟他说话。
回忆到这里,留在潜意识的头痛再次席卷了他,迫使他不得不挪动身体。立时,耳边传来布料的摩挲声,他闻到了一股久违的熟悉的味道——是家的味道。
不可思议的真实感裹挟着维舟的身体和心智,他把双眼微微睁开一条缝隙,一束亮眼的光芒斜着横在他的脸部。
当他把眼睛彻底睁开时,眼前的一切令他怔住不动。
红木色的窗棂,深蓝色的窗帘,白色的天花板,还有上面有着熟悉图案的吸顶灯。
维舟动了动喉结,不露声色地抬起头。
环顾一圈后,他确定自己身处一间十几平米的卧室。单人床,书桌,书架,初中时玩的篮球,高中时听的唱片,以及大学时期收藏的经典电影的碟片。
这是他从小到大居住的房间,不需要费脑筋就能让他确认的事。
他回来了。
维舟在单人床上坐起身,一边观察环境一边思索。他不确定自己现在的状态是肉眼可见的还是虚幻的灵魂。在他最后的记忆里,他清楚地感知到死亡的来临,他确定自己失去了心脏跳动的能力。
没有经历过的人很难相信,当死神向你走来时,它会好心的提醒你,哪怕是在生命的最后一秒。
打量完房间,维舟低头查看自己的身体,想知道是不是虚无缥缈的。
他看见了比记忆中白皙、略显瘦削的一双手,他最不愿意听到别人用这种形容词来形容自己。
他握紧拳头,手指与掌心的碰触让他感受到血液在真实的流动,手臂的肌肉自然地绷紧,霎时间体内传来了无限的力量。
有什么东西仿佛在脑子里猛烈地炸开。
维舟的眼神瞬变,宛若一阵风似的冲到书桌前,上面摆着一个非常眼熟的台历,标示的日期瞬间把他拉回到了七年前。
他果断地拿起日历翻看着,他认得自己写的字,记得常用的符号,他再次感到一阵时空错位般的眩晕。
天生沉稳的性格让他在最短时间内便收住起伏的情绪,他镇定地走到衣柜前,熟练地打开柜门,露出镶嵌在柜板上的一块镜子。
他看见了曾经的自己。
根据发型和身上的衣服判断,维舟认出这是七年前的自己,二十岁的他长相基本定型,脸上还存留着些许的稚嫩,身高是镜子已经装不下他的高度,偏瘦,但身上不乏肌肉。
他再次攥紧双拳,手臂肌肉的线条显现出来,他感受到了活生生的□□的存在。
我还活着..
这个念头如火焰般一下子在维舟的脑里烧起来,茅塞顿开地想到一个词语:重生!
他兴奋的浑身战栗。
原本已经把自己交给了命运,完全没有逃跑的意思,或许这就是命运送给他的礼物,一份特别的礼物。
过了一会儿,兴奋之情才慢慢平复下来。
维舟全神贯注地打量镜中的自己,每一次的触碰,每一次的呼吸,每一次的心跳,这些真实的感知统统不会欺骗人。
他没死,他回到了七年前,在遇到沈飞之前。
到底是他做了一个长梦,还是上天给他一个机会让他重新开始。
听上去很神话,但神话不是让人们用来纠结的。
维舟关上柜门,回头看向窗外的阳光。
应该是午后,在一个天气晴暖的午后,他回到了家里。
他还听到了海浪的声音,没错,他是在海边长大的海之子。
他朝着有光的地方走去,一把推开窗户,呼吸着醉人的气味。
外面的景色如他记忆中那样美好、澄澈。微潮的空气,整洁的小院,门前的石阶,还有邻居家爱晒太阳的田园犬。他离开的时间还不过十年,再次回到这里却恍若隔世。
这种感觉也没错,他确实是从另一个世界归来。
命运将他送回到了起点。
“活着真好。”维舟喃喃自语,听到了没有经过训练的原声。
只有活着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正当维舟沉浸在久违的时光与回忆里时,楼下的栅栏门被人打开又合上。
维舟朝下一瞥,从院子里捕捉到一抹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
他的精神为之一振。
他知道那是谁,于是没有克制住,仿佛失去了理智般从房间里冲了出去。
“咚、咚、咚...”
家里的楼梯板是木质的,维舟每踩一下都会发出声音,经过几十年的踩踏,即便翻修过两次后还是会发出不小的动静。
维舟就像拥有了第二双眼睛,知道那个人会去哪里,他直奔院子里的库房走去。
四方的院子挨着大门边有一间阴凉的库房,里面放了一大堆维舟能想起来的闲置物品
一个叫云晓华的女人正站在库房门口,手臂来回摆动,将收来的贝壳装进一只筐里。
都说靠海吃海,维舟的家庭也不例外,家里经营小型的海洋渔业,父亲在他很小的时候出大海就再没回来过,母亲一个人撑起了这个家,除了做一些传统的生意,闲暇时母亲喜欢摆弄工艺品,经常带回来一些贝壳做手工,出售或送人,就像现在这样。
维舟站在离库房几步远的地方,好半天都没出声。
在他的记忆中,云晓华是两年前去世,至今他也没有从悲伤中彻底走出来。
上一世,他身边重要的人一个接一个的离开他,到最后就连沈飞也...
这个名字出现的很不是时候,维舟的面色忽然阴沉几分,跟他的外表形成一种诡异的反差,不过很快他便调整过来。
他发现自己恨沈飞,但这不重要,此时有更重要的事等着他去做。
现在,不仅他活着,妈妈也还活着。
维舟始终没动静,就站在后面看着女人忙碌的身影,沉寂的氛围有些不寻常。母亲了解儿子,虽然从小就不是话多的孩子,但是也不至于一声不吭,诡异的行为导致母亲不得不将注意力转移到他身上。
云晓华回过身,摘掉了头上的太阳帽,柔软的脸颊上镀了一层金光,歪头叫了一声他的名字:“维舟?”
维舟的目光依次在妈妈的五官上滑过,凹陷的脸颊和耷拉的嘴角,年纪和责任,再加上疲倦,丰满的嘴唇已经变薄,脸上曾经柔和的线条也历经了风霜。
儿时的记忆犹如洪水般倾泻而出,妈妈把所有最好的东西都给了他,尽全力弥补他缺失的
3. 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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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没有记错,距离施万渝出事还不到一周的时间。
前世的记忆纷至沓来,有些模糊的情节在重生后竟然愈发清晰起来。
维舟和施万渝在同一所学院毕业,他是表演系,施万渝是摄影系,不过施万渝的个人爱好更偏向于创造剧本。
现阶段的一周后,按照原计划他们会组织校友约上施万渝的女神一起去附近的矮头山玩,在那期间,施万渝为了救女神意外从山岩跌落,重伤导致终身残疾,此后的四年一直瘫在床上,除了头能动以外全身都没感觉。
这让维舟想起自己从高空坠落的事故,他是幸运的,他活了过来,可施万渝却没那么幸运,严重的摔伤不仅透支了施万渝的身体和灵魂,也掏空了他的所有情感。
自从施万渝出事以后,维舟只见过他两次,留下的印象都没那么愉快。
施万渝陷入了深深的悲愤中,十分沮丧地面对自己接下来的人生,他对所有人都避之不见,包括维舟这个从小玩到大的好兄弟。
成年人的世界有时真的很难解释明白,两个交好的人可以在短时间内说断就断。
后来的几年,维舟没再见过施万渝,等两人重新取得联系时,施万渝已经危在旦夕。
临终前施万渝主动打电话给维舟,他说他坚持不下去了,决定先走一步。
维舟始终记得他留给自己最后的声音,玩笑的语气里充满了绝望,还有一丝解脱的释然。
在最好的年纪抑郁而终,这是施万渝悲惨命运的结局。
维舟是一个重感情的人,无论是对亲人还是朋友,因为好几个原因,施万渝在他心里占据一个温暖的位置,他始终惦念施万渝的情况,接到对方离世的消息他非常难过。
记得参加完葬礼的那天晚上,他等沈飞回家,等人进门后他就把人抱住,他一言不发,沈飞也没有问他发生了什么,任由他干巴巴地抱着。
不得不承认,他俩之间有时真是该死的有默契。
维舟的思绪像计算机那样精准地把两条线分开,他暂时不去想沈飞,只想施万渝,把这条线在脑子里放大。
当从母亲口中听到发小名字时,他就潜意识般在心里做了一个重大决定。
他要改变施万渝的命运,给对方不一样的人生。
这是个大胆的决定,维舟却一点也不害怕。儿时和青春的记忆朝他涌来,难忘的友情在他的心海遨游,他从来就没想过要失去施万渝。
维舟甚至想到了蝴蝶效应,不知道他这样做会造成什么后果。
可是他已经重生了,还有比这更梦幻的事吗?
在他睡醒午觉决定留在家里陪母亲的那一刻,他的人生轨迹已经发生改变,他没有去面试那个令他今后头痛的小角色,他选择了与上辈子不同的另一条路。
这条路是未知的,充满挑战性,可以让维舟兴奋到战栗。
晚上七点多,维舟约了施万渝在环海路的一家百年小吃见面,小学时他们就爱去的地方。
出门前维舟翻看了自己的记事本,备忘录上标注他今晚没有约施万渝,原计划是不管面试成不成功都要找几部影片学习。
真是个努力上进的好孩子。
维舟不由在心里调侃,虽然青涩了些,但他很怀念这个阶段的自己。
上天非常眷顾他,把他送回了他最想回到的年纪,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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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莫半个小时后,维舟见到了施万渝。
维舟坐在一个经常光顾的位置,小店靠窗的一角,窗户打开,可以看见小径上人来人往的车流,单车发出的清脆的铃声,小孩子的嬉笑声,虽然大海被一条街挡住,但依然能听到海浪拍打磐石的声响。
施万渝一进店,维舟就认出了他。
骨架小,生的白净,比维舟矮了半头,一身浅绿色特别吸引人眼球,上衣是当下最流行的仿古卫衣,下身是宽松收脚裤,走起路来特别快,一张圆脸上有双闪闪发光的大眼睛,薄嘴唇,性子急,非常爱笑,头发留到耳朵下面,总是被风吹乱,经常嚷嚷着要剪头但就是不剪。
这时候的施万渝,年轻有活力。
施万渝迈大步直奔维舟来,一屁股坐在对面的塑料椅子上,一边瞅维舟的眼睛一边去拿一次性筷子。
这家伙很爱臭美,还喜欢喷香水。
维舟闻到了一股久违的刺鼻的味道。他曾经嫌弃过施万渝,对方说一切都是为了女神。
健全的施万渝出现在眼前,让维舟更加确定自己的灵魂已经回到了七年前。
“面试怎么样?”施万渝眼里神采飞扬,“老师介绍的应该跑不了吧。”
维舟不动声色地观察发小,轻轻地说:“没去。”
“啊?”施万渝不可思议,掰筷子的动作戛然而止,“为什么,咱不就是为这事儿回来的吗?”
“睡过头了。”维舟既敷衍又认真。
他看上去不太一样。
具体哪里不一样,施万渝暂时形容不上来。
施万渝的眼珠不安分地上下瞄着维舟,从头发到眼睛,再到嘴和下巴。
哪哪都没变,但哪哪都不对劲。
施万渝眉头都皱了起来:“怎么会,你故意逗我对不对。”
“小狮子,咱俩先聊点别的。”维舟的胳膊往桌上一搭,整个上半身向前倾,脸上是那种少见的似笑非笑的表情,“下周二我们是不是约好了要去矮头山玩?”
“能不叫小狮子吗?”施万渝看上去别别扭扭,“我都多大了,叫声大狮子不会少块肉吧。”
施万渝露出一种熟悉的表情,不服气也得忍着。
维舟看到后很高兴,庆幸自己还能再见到好友对他露出这种表情。
从小到大施万渝都听他的话,有时候嘴上不服 ,身体却很诚实。
可后来他们之间突然疏远,最后的几年里都没怎么说过话。
“对啊,毕业游嘛,虽然没游多远,”施万渝撇着嘴接上句说,“不过我准备的很充分 ,你给我出出主意,你说我是更主动一点呢,还是稍微退退,玩一次欲擒故纵!”
施万渝的大眼睛紧紧盯住维舟,透露出疯狂的期待。
他早就习惯了一些事交给维舟做主,维舟是他们这群人里最有思想和执行力的人,什么棘手的事交给维舟都能够处理的游刃有余。
维舟是稳妥的代言词,早熟、话少、心思缜密,同龄人都喜欢向他寻求意见,可跟他做朋友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施万渝细数了一下,这么多年来能跟维舟交心的人也就只有自己,关于这一点他心中升起自豪之情,就算被人称为维舟的小跟班也无所谓。
维舟揉了揉额头,花了点时间理清思路,努力找回本该属于当下的感觉,可惜那种感觉太久远,不像是七年前,久远的像是七十年前,不管他如何努力也找不回当初的认同感。
他知道施万渝在说什么,在说追求女神的事。
“我建议你..”维
4. 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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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舟。”
闪电划破天际,雷声接踵而至,豆大的雨点瞬间洒落,砸在落地窗发出淅淅沥沥的声响。
维舟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便循声抬眸,看见一个男人从别墅的升降梯里走出来,一只手拿着瓶红酒,另一只手拿着一支装了酒的高脚杯,很明显是去酒库找酒喝了。
“淋雨了?”男人的嗓音流畅而低沉,犹如丝绸般在空中流动,很容易让人沉醉其中。
一举一动有同样的效果。
维舟低眸打量一番自己,又看一眼窗外没头没尾的雨,无可奈何地点下头:“A市的雨说来就来。”
他脱下湿漉漉的外套,随手搭在自己的手臂上,目光追随着另一个人。
那人对他浅然一笑,信步往前走,犯懒地往沙发上一倒,与此同时,红酒瓶也掷地有声的落在玻璃台面上。
男人喝酒了,正处在微醺的状态,这时候的他喜欢展露真实的一面,也是最迷人的一面。
维舟的目光落在男人的窄腰上,对方穿着舒服的黑色浴袍,领子随意地敞开,一张朦胧的脸映在奢华的灯光里。
这个男人着实动人,相貌令人心旌摇曳。
“你冷不冷?”男人的语气里带着明显的关切,“快把湿衣服脱掉,然后去洗个澡,免得着凉。”
维舟从进门之后就没怎么动过,整张脸陷在暗处,此时看不清表情。
男人不得不抬起头来,半眯着眼眸睨他:“怎么了?”
维舟的喉结滚动,开了口:“沈飞,过来。”
沈飞反倒是把脑袋耷拉下去了,一副醉意兴然的模样,反而冲他勾勾手指:“你过来。”
维舟被逗笑了。
心里琢磨着,如果他对沈飞硬来,他们之间会发生什么,这么做之后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
沈飞总是说,我不喜欢被掌控。
这世上可能没有几个人喜欢那种感觉。
维舟一不留神想到别处去,当他收回凌乱的思绪时,发现沈飞已经来到他面前。
沈飞帮他捋了捋被雨水淋湿的头发,笑着说:“你是不是不喜欢我喝酒?”
错了,我喜欢,这时候的你最没有防备心。
维舟半开玩笑道:“没人管你。”
沈飞不再抚摸他的头发,转为搂他的腰,然后把下巴搭在他的肩头,吐出的气息带着醉人的酒香:“维舟,我真是离不开你。”
“怎么会,你不是要结婚了吗?”
话一出口,两人的身体同时变得僵硬。
维舟忽然感觉心脏一阵抽痛,疯狂的痉挛,身体开始不听使唤的发颤,他攥紧双拳,身上的湿气变得异常冰冷,刚刚还陷在温柔里的双眼此时染上一层令人畏惧的寒意。
沈飞错愕地看着他。
“你说什么?”
他的声音里透着前所未有的冷酷:“沈飞,我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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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舟醒来时,心脏还残存着那种被咬噬的余痛。
四周充斥着诡异的气息,仿佛魂魄已经脱离身体在附近游荡。
他的意识慢慢回归,目光锁定上方的吸顶灯,过了片刻,他把手放在胸膛,以此来证明此时此刻的自己才是最真实的。
他梦到沈飞了。
这是重生后第一次梦到上辈子的事情,在过去的一周,他都快把沈飞给忘了。
“叩叩..”
一记轻轻的敲门声打断了维舟的思绪。
他把脸转向门口,听到门外传来母亲的声音:“维舟,你醒了吗?”
“妈,已经醒了。”维舟说着便从床上起来。
云晓华隔着门轻声问:“在家吃早饭,还是去找小渝?”
维舟把门打开,说:“在家吃。”
云晓华露出了幸福的笑容:“你可以叫小渝过来,吃完早饭你们一起走。”
今天是去矮头山游玩的日子,定在上午八点前出发。
维舟终究是没能改变这条路线,他努力尝试过,可惜施万渝已经被感情冲昏了头,满脑子都在想怎么跟女神表白。维舟不喜欢做徒劳的劝说,决定换一种方式拯救好友,在这件事上他展示出了沉着冷静的个性,既不紧张也不害怕。
云晓华却从他身上察觉出了一种难言的压力,猜测他是为了错过面试而难过。
“好啊,我打电话叫他来。”
维舟进洗手间之前就给施万渝打电话,等他洗漱完出来时,对方已经坐在自家的椅子上大口大口的吃牡蛎拌面。
云晓华给维舟也盛了一碗,又给施万渝拿瓶醋。
“云姨,你做的面最好吃,”施万渝把嘴里的食物吞干净,拿着醋瓶往碗里倒,“听说维舟昨天带你去体检了,怎么样,您没什么问题吧。”
云晓华笑道:“没有问题,是维舟小题大做。”
“经常检查也没什么不好,”施万渝转头扒拉一下维舟的胳膊,“等玩完回来,我也带我爸妈去医院看看。”
“嗯。”维舟点头回应,咬了一口瓜,发现它熟的恰到好处,童年的味道把他内心深处的感情唤醒了。
他看着有说有笑的云晓华和施万渝,忽然发现自己上辈子错过太多美好的东西,所以在临终前才有那么多遗憾。
幸福就在身边,它并不遥远,它触手可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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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舟和施万渝在沿海路的码头和几位校友会合,一行人打算乘船去对面的小岛屿游玩,岛上有座矮头山,属于不温不火的旅游景点。
很多人都知道有这么个地方,但很少有人去过。
维舟想到前世的自己,在演艺圈混迹将近十年,似乎也落得这个下场,说起维舟都知道有这么个演员,但没几个人想真正了解他。
施万渝的女神姗姗来迟,从一辆小轿车的副驾驶体态轻盈又不失优雅地跳下来,一边往集合点小跑一边用手压着太阳帽。
“你为什么不去接她呢?”维舟在施万渝耳旁问,语气很轻,带着一丝调侃。
施万渝猛地扭过头,突然醒悟过来,“对啊!我还上你家吃饭去,我应该去酒店接她才对。”
“现在去迎也不不晚。”维舟无奈地摇摇头,不免感到好笑。
重生一次,不仅要想办法拯救发小,还要教发小怎么追女朋友,真是又当爹又当妈。
不过现在的施万渝跟他相比,确实是恋爱小白。
施万渝屁颠屁颠地跑到女神跟前,一个劲地要帮忙拿包,女神倒也爽快,直接把包塞进他的怀里,拍着他的肩膀说谢谢,就像对待哥们那样。
女神姓刘,全名刘欣然。
维舟对这个女生印象很深,椭圆形的脸和甜美的双眼非常迷人 ,性格直爽平易近人,上辈子在没有和施万渝确定关系的情况下,刘欣然选择了最难走的一条路。
想起这些,维舟趁别人不注意的时候凑到施万渝身边,跟对方耳语:“她值得。”
这话从维舟的嘴里说出来,是很高的赞扬词了。
施万渝脸上立刻出现信服的表情:“没错,我必须把她拿下。”
游船在蔚蓝的海面上航行,海风徐徐,阳光明媚,水天一色的美景如诗如画。
上船后,五个人放好行李各自散开,除了维舟和施万渝以及女神三人外,还有两个摄影系的同期校友,在A市的时候他们经常聚会。
施万渝总想往刘欣然身边凑,维舟让他把握点分寸,别像痴汉那样缠人,对待女神该有的关心必须有,但不能始终围着人转,追人要有点边界感,适当的距离会产生不一样的效果。
听劝是施万渝的一大特点,尤其是维舟的话。
两人远离女神,走到甲板上,脸迎着海风。
施万渝正在跟心中的怀疑较劲,睨着维舟的侧脸,那种怪异的感觉又来了,他的思想活动袒露无疑,忍不住问:“你是不是背着我谈恋爱了?”
闻言,维舟的眉毛不易察觉地动了一下,用一对冷静的棕色眼睛回视施万渝,笑笑不语。
施万渝一脸纳闷:“为什么突然变得经验十足,像个恋爱老手。”
以前他向维舟寻求恋爱建议,维舟总是很冷漠,答案也很敷衍,经常让他自己动脑筋,一副无聊的模样。
瞧瞧现在,气质完全变了。
维舟轻描淡写地解释道:“最近看了很多经典的爱情电影。”
施万渝眼睛放亮,思维一下子跳到别处:“老师介绍的戏你怎么没去啊?多好的机会,抢破头啊!好歹是部电影,比之前的那些短片强多了。”
维舟别开脸眺望远处,似乎不想谈及这个话题,不过还是简要地做了回答:“那个角色不适合我。”
施万渝想说刚毕业的学生还挑什么角色,有得演就不错了。后来仔细一想,维舟这样的人在这方面确实严谨。
“什么样的角色?”
“算是...第三者。”
维舟记起了自己参与的第一部影片,尽管是上辈子的事儿,但他并不认为那是梦,他对他在表演的过程中体会过的感觉真真切切,到现在还能记起一些细节,他确实参演过。
那个角色听上去不讨喜,其实在电影艺术里人物设定不算差,青涩忧郁的学生爱上了老师的爱人,他在合作的前辈艺人身上也学到了不少东西,影片主要讲述的是各种禁忌的情感,还包含了其他的社会因素,他在里面饰演的角色只是主角人生中的过客,当时还成了这部影片中唯一温馨的片段。
可惜这个角色跟他后来的谣言相符,好多人故意抹黑说他是本色出演,总拿这个角色调侃他,往他身上泼脏水。
他不澄清,不解释,默默的接受这些评价。
现在有机会重来,维舟决定换一个起点,倒不是有多抗拒那个角色,而是他不想再走已经走过的路。
“你看上去心事重重...”
施万渝在他身边嘀咕,叹息一声,
5. 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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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黑的夜晚,远方的灯火像点点繁星,酒店的房间中的灯光柔和而温馨,宛如一个宁静的避风港,为旅者提供安逸。
施万渝看上去心情相当不错,洗完澡就滚上自己的单人床,拿着手机傻笑。
他在跟刘欣然聊天,一门心思地讨女神欢心,全神贯注,以至于维舟从浴室间出来时搞出大动静都没吸引他的注意力。
维舟不小心撞倒门口的架子,上面摆着的装饰品海螺撒了一地,他只得蹲下来捡东西,他抬头,瞥见施万渝光顾着傻乐,一点没有要帮忙的意思。
等他把架子按回原位,一边擦头发一边往床铺走时,施万渝终于放下了手机。
“维舟!”施万渝往维舟的方向挪了挪屁股,两人的床铺只隔着不到一米宽的过道,“你教我玩欲擒故纵真有用,你可以啊,几乎能猜到她的反应。”
维舟想的都是正事,没心思搞这些,近乎冷漠的否定:“我没教你。”
“你怎么还谦虚上了呢?”施万渝眨眨眼,“兄弟的幸福可就靠你了。”
维舟本想跟施万渝开几句玩笑,可这个节骨眼实在没心情,他靠在床头,手中拿着黑色记事本,翻看里面记录的内容,随后合上眼睛,一副冥想的神情。
施万渝屈起一条腿,胳膊肘支在腿上,拖着下巴歪头看他。
“小狮子,明天吃完午饭我们一起去海边玩排球,叫上你的女神。”维舟在闭眼睛说话。
施万渝兴致缺缺:“好不容易回老家,还不如玩点水上运动,要不去游泳吧,让那几个旱鸭子见识见识咱们的水上功夫,他们经常说我白皮包骨不像是海边长大的爷们,真是奇怪了,你说我咋这么白呢,我小时候也没喝多少奶粉啊。”
这些点子维舟都考虑过,不管是潜水还是冲浪都存在风险,明天是关键时期,能避免就避免,就算他和施万渝的水性都好,他也不放心。
“我腿抽筋,”维舟随口扯个慌,“不适合去玩水。”
施万渝将信将疑:“年纪轻轻的就...”
“你现在就约刘欣然,”维舟一副考虑周全的成熟模样,似乎拒绝他就是不懂事,“在她入睡之前,先约她。”
施万渝比个OK的手势,扭过身子发短信。
不一会儿,施万渝就带着好消息扭了回来,“维舟,她答应了!她说她刚来岛上就想到沙滩排球,她还说我太体贴了,竟然能猜到她的心思!”
“傻瓜,”维舟忍不住勾起唇角,“你对喜欢的人还不够了解,刘欣然是排球队的一员,这是她的强项,有机会展示自己的优势,她当然不会拒绝。”
“哇!兄弟,你可真神。”
“是你自己粗心。”
施万渝做了个轻微的耸肩姿势,屁股又往前挪了挪,“嗳,你说,你作为旁观者,你觉得她对我有没有点那个意思?“
维舟合上记事本放在床头,将后背的枕头摆好,然后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平。
他的两只手虔诚般放在腹部,盯着天花板,说句:“有戏。”
“真的?”施万渝高兴的险些跳起来。
维舟用一抹真诚的笑容肯定自己说过的话。
施万渝的头往上扬,仿佛女神就在他的头上。
见他一脸美滋滋,维舟感到一丝心酸,无法保证明天的结果,那会不会是施万渝的宿命。
维舟在床上翻个身,背对着施万渝。
施万渝抱着枕头傻笑会儿,眼睛落在了维舟的后脑勺,突发奇想地问:“你有喜欢的人吗?”
维舟看着没什么反应,半天没动静,施万渝以为他要睡着了。
沉寂持续了一阵子,就在施万渝准备关灯时,维舟有些沉闷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有。”
施万渝瞪大眼睛,八卦又好奇:“我靠,谁啊?你班同学?我认识吗?”
在别人看不见的角度,维舟缓慢地闭上眼:“你不认识。”
“你跟我唠唠,那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施万渝的好奇心战胜了瞌睡虫,他太想知道是谁了。
这么多年来,能让维舟瞧上眼的人可不多,施万渝了解好友,维舟之所以给人一种深藏不露的感觉,就是因为他情绪内敛,不肯轻易付出感情。
维舟随意的语调带有近乎无情的色彩:“我不想讲。”
“为啥啊?”施万渝不服气,“我天天跟你叨叨我的情感世界,轮到你就不行了?”
维舟像是喃喃自语:“因为无所谓。”
这句话既是对好友的回应,也是对他自己说的。
施万渝没听懂,嘴里嘟囔着去关灯,小声猜测:“难不成是一直男?”
这句话只换来维舟浅而平均的呼吸声。
施万渝一骨碌钻进被窝,闭上眼睛酝酿睡意,脑子里想着女神。
片刻,他听到维舟说:“晚安,小狮子。”
“晚安。”
“明天见。”
“?”施万渝酝酿好的睡意又被驱散,一脸困惑地盯着黑暗中的维舟,“睡一个屋还明天见,维舟,你最近真的很奇怪,记性变差也就算了,还总说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
对此,维舟的解释是:“你以后会明白。”
施万渝更糊涂了,整张脸都皱在一起。
“好吧好吧,睡觉,从现在开始谁也别说话。”施万渝主打一个既然搞不懂那就当做没听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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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行人早早起床。
上午跟船出海捕鱼,几个外地来的校友可算是体验了一回被无垠大海包围的感觉。
渔船赶在午饭前靠岸,一行人带着收获颇多的成果跑到度假村的饭店,专门请厨师做他们自己捕的鱼。
吃完午饭,全都各自回房换衣服,兴致勃勃的要去打排球。
维舟和施万渝在海边长大,每次出门都习惯性带一套可以在海边散步穿的衣服,棉质的短袖和短裤,穿在身上特别舒服。
另外三人带的是泳衣。
当施万渝看见女神穿上凸显身材的泳衣时,吓得赶忙把头低下,一双眼睛无处安放,恨不得戳瞎。
维舟毫不怀疑,这家伙要是再多看两眼保不准会喷鼻血。
“冷静。”维舟拍了拍好友的背部。
施万渝红着脸顶嘴:“谁不冷静了,我在海边长大,看的还少吗?别以为我没见过世面...”
话刚说完,他一转头就对上了女神笑盈盈的眼睛。
刘欣然叉腰站在他跟前,说:“施同学,你见过多少啊?”
“.......”施万渝又把头低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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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万渝被刘欣然激的热血沸腾,到了项目场地,抱着球就不撒手,势必要展现自己惊人的技术。
确实惊人,他被刘欣然和另外两个队友摁在沙地里爆锤,单挑不行,王者带青铜还是不行。
不过他玩的很开心,只要跟刘欣然在一起,他就开心。
维舟是他们之中最格格不入的人,也是最沉默的人,始终坐在旁边的空地,不参与,也没想着要离开。
他时刻关注出事的时间点,从早上开始他就暗暗观察刘欣然的反应,没听到对方有意要去山顶取景,他绷着一根神经,一刻都不敢松懈。
不远处,刘欣然凑到施万渝耳边,小声问:“你朋友是不是有心事?”
施万渝往维舟的方向瞥一眼,维舟冲他扬手打招呼,他没看出来哪里不对,笑着说:“维舟的球技还不如我呢,他一直都喜欢一个人待着。”
“他...”刘欣然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想了好半天才说,“他很特别,按照摄影师的审美,他属于老天爷赏饭吃。”
“你可别看上他,”施万渝脑中的警铃大作,“他..他的兴趣爱好不一样。”
“哈哈哈!”女神爆发出一阵爽快的大笑,一拳垂在施万渝的胸口,“傻瓜,你想什么呢。”
刘欣然留下一个暗示性极强的笑容,随后跑到拦网对面,挑衅地对他勾勾手指。
施万渝摸着胸口,感觉飘飘然。
这种时刻,维舟实在没心情去计较施万渝的恋爱脑。
他在思索,熬过那个要命的时间点,是不是一切就可以重新开始。
上一世的记忆忽然涌上心头,维舟再次想起施万渝临终前的那通电话,他也是在施万渝出事后才发现,原来看似开朗乐观的施万渝,自尊心却是那么的强。
时间不受阻碍地向前走,一分一秒,它有本事掌控人类的心跳。
维舟的目光在表盘和施万渝的身上来回切换,他的表情就像湛蓝的大海,看似波澜不惊,其实暗流汹涌。
耳边响起细微的“嘀”的一声响。
他看到秒针走过了那个重要的时间节点。
几乎是下意识的,他朝施万渝的方向望去。
施万渝和刘欣然在互动,他帮她拧瓶盖,她给他递毛巾。
6. 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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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眼见到完整无缺的施万渝躺在酒店的床上呼呼大睡,维舟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
这时维舟才发现,自己的手心都是汗。
虽然他不停的提醒自己,就算阻止不了也要接受最坏的结果,可他内心深处还是害怕发小走上辈子的老路。
昨晚的他提心吊胆一夜未眠,此时看见施万渝流着口水的睡颜,顿时也感觉筋疲力尽。
维舟和衣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冥想,回忆整件事情的经过。
不知时间过去多久,他隐约听见一阵熟悉的电话铃声。
他在黑暗中找到手机,接了起来。
“维舟,是我。”电话里的声音传递着一种虚弱感。
“小渝?”
维舟立马认出了多年不曾有过联系的好朋友的声音。
真难得,施万渝会主动打电话给他。
“你经常跟我父母打听我的情况,我都知道..”施万渝年轻的声音里透着孤独和空洞,“抱歉,我不是不想见你,我是做不到。”
维舟既伤感又有些气愤:“既然如此,你为什么打电话给我。”
“维舟,我是来跟你告别,我坚持不下去了,请原谅,我决定先走一步。”
“施万渝,你胡说什么?”
“对不起,我真的坚持不下去了,我想放过自己,也放过欣然..”
“小狮子,你心里还有我这个好朋友吗?”
“维舟,你是我永远的好朋友,也是我唯一的好朋友。”
“小渝..”
“再见。”
维舟感觉自己的身体是在一瞬间变得僵硬冰凉,周围的墙面开始裂纹,地板下面发出隆隆的响声,整个世界都在晃动。
他看见了脚下的深渊,那噩梦般的景象被这些思虑猛然引出来,魔术般凭空出现。
残酷的画面来回切换,一会儿是施万渝扭曲的肢体,一会儿是满头是血的自己,他的身上还穿着戏服,半张脸已浸在血水里,他用第二双眼睛看见了前世的自己的死状。
....
维舟惊醒了。
傍晚的余晖几乎无助于驱散噩梦的余悸。
他环视小屋,但并未聚拢目光。
片刻,他翻身下床,恰巧路过一面镜子。他看着镜中的自己,一身黑色,仿佛不祥的征兆。
施万渝!
维舟迅速瞥向施万渝的床铺,上面空无一物。
他强压住内心的慌乱,推开房门,在酒店中寻找施万渝的影子。他在大厅休闲区遇到另外两名校友,其中一人告诉他,施万渝跟刘欣然一起出去了。
维舟问:“他们去哪里了。”
校友挤出一个暧昧的笑容:“还能去哪,钻小树林去了。”
“你别开玩笑,”另一个校友见维舟的脸色阴沉的可怕,赶忙插话说,“他俩上山拍星空与大海了。”
维舟顿觉脚底生凉,心里腾起了怒火,但并没有在言语之间表露的太明显。他清楚现在不是发脾气的时候,绝不能乱了分寸。
他几乎是冲出酒店,选择抄近路,沿着陡峭的小径往山上跑。他早就用非凡的能力摸透这条崎岖小径,该拐哪个弯,该采用哪种行动,他昨晚思索了一夜。
不该掉以轻心。
维舟对自己说,可事实已经发生,现在只能尽力挽救。他两步并作一步往山上冲,同时在心里做最坏的打算,也许现在就应该拨打救援电话,但这个举动相当冒险,绝对会引起别人的怀疑。
他身上藏着巨大的秘密,说出来都没人相信。
“施万渝!”
快到山顶时,维舟就开始喊好友的名字,嗓音里失去了平日里的低沉与克制,只剩下对未知事物的颤抖与恐惧。
不远处,倚靠在磐石上观赏星星的一男一女隐约听到了有人在说话,属于维舟的声音越来越近。
刘欣然侧耳倾听,随即去摇晃施万渝的肩膀,惊喜地说:“你听!维舟是不是来找咱俩了。”
“啊?”施万渝一脸睡眼惺忪的模样,“谁来了?”
“好像是维舟。”
“不可能吧,维舟如果知道我约你来这里,他是不会当电灯..”
“他在喊你。”
刘欣然听出了维舟语气里的异样,率先站起身,一边观察林子里的动静,一边拍打身上的草屑。
“哎呦,腿麻了。”刘欣然身子一晃,不受控制地往后仰去。
施万渝伸手握住她的手腕,“小心点!”
已经登上最后一级台阶的维舟,抬头就看到这一幕。
刘欣然的身子向后仰,踉跄了一下,眼看就要朝着下坡栽倒。护女神心切的施万渝应该是自然反应,想都没想就扯住女神胸前的相机肩带,几乎是用尽全力把人往自己这边拽,可他自己却被反弹的力量击中,脚下一打滑,两只胳膊在空中无力地摆动两下,动作滑稽的像只刚学飞的小鸟,没扑腾两下就栽了跟头。
在滑下去之前,施万渝推了一下刘欣然,将人推到了安全地带。
刘欣然的尖叫声划破了寂静而黑暗的夜空。
与此同时,她瞥见一道闪电般迅捷的黑影从她眼前掠过,就是在她摔倒的那一刻。
千钧一发之际,维舟朝着发小跌落的方向扑了过去,他敏捷的身手仿佛演练过上千次,精准而有力地抓住了施万渝的一只胳膊,手中的肌肉在颤抖。
施万渝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了,没想到眨眼之间,他就被一股力量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维舟?”施万渝惊讶地张了张嘴,一种诡异的想法突然冒出来,此情此景竟然让他的周遭产生一种熟悉的感觉。
正常人应该会紧张的冒汗,可这时的维舟却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小狮子,我抓住你了。”他心中的激动只有自己知道,他心底生出很强的倾诉欲望,此时却只能克制。
施万渝在他脸上看到了一种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表情,怔愣地望着他,甚至忘记了生命受到威胁时的恐惧。
现在还不是庆祝的时候。
维舟定住心神,抓住施万渝胳膊的手一刻都不敢放松,他把令人安心的脸孔转向旁边的刘欣然,他知道一定要用最巧妙的抚慰手法才能让刘欣然镇静下来。
他利用了自己的表演天赋,递出一个充满信服力的眼神,刘欣然在他身上感觉到了神一般的稳定。他不慌不忙地吩咐道:“欣然,别怕,你现在到我身后,用脚撑住磐石,抱住我的腰防止我被小狮子带下去,我现在要拉他上来。”
刘欣然依言照做,两只脚踩在坚硬的石头上,从后面紧紧地抱住了维舟。
“快点吧,我胳膊都没知觉了。”施万渝这个没良心的还在叽叽喳喳的抱怨。
维舟差点被气笑了,生气归生气,他还是舍不得对施万渝说难听的话。
不消多时,他和刘欣然合力把人从山岩边上拉了上来。
【你做到了!】
维舟的脑海里响起一道声音,是他自己的声音,却像是别人说的话,这种感觉真奇妙,来自灵魂深处的声音,似乎收到了判决结果,这件事已经尘埃落定。
施万渝上来后心有余悸,揉着酸麻的胳膊往后退好几步。
他的注意力很难不被维舟吸引,他径直朝依旧站在山岩边上的男人望去,他的救命恩人。
这一刻,维舟在他心里的形象更加高大了。
“维舟!你来的太及时了,我这辈子都欠你的!”尽管刚刚经历过危险,施万渝的脑子还是蛮好使,“哎..可惜了我的五万块啊...”
生死关头,他的摄像机替他葬身悬崖之下。他刚想开口喊刘欣然的名字,对方便已经扑到了他的怀里,搂着他的脖子开始哭。
“你吓死我了...”
“最重要的是你没事,别哭啦。”
有惊无险的两个人拥抱在一起,互相抚慰,互相倾诉心里的爱意。
这幅画让维舟的嘴角微微泛起笑意。
很好,不仅捡回一条命,还抱得美人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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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在山岩边救回了施万渝,剩下的两天游玩的时间里,维舟出奇的平静。
不止是表面的平静,心里也毫无波澜。
他得到了最终结果的通知书,知道施万渝已经度过这次难关,不管对方去哪里,和谁约会,他也不再像先前那样担忧。
短暂的旅行迎来收尾,在来到岛屿的第四天清晨,一行人收拾行李准备回程。
刘欣然和另外两名队友去买零食和晕船药,维舟和施万渝留在集合点照看行李,顺便等租车。
要从度假酒店去岛屿的码头,这个路程要花费半个小时。
两人守在路边,一个站着,一个无聊地蹲在地上用树枝画画。
施万渝扔掉手里的树枝,抬起头看着维舟,忽然开口:“昨天晚上,我亲她了。”
维舟低眸,强忍住没笑:“恭喜。”
他真心替好友高兴,更高兴的是这次游玩没让施万渝落得残疾的下场。
施万渝站起来,推了他一把,“你也抓紧,我看那个谁就不错。”
维舟挑眉,好奇地问:“哪个谁?”
“就是学动画的那个,你忘啦,咱们刚到电影学院他就盯上你,后来还去M国拿硕士,据说现在混得不错,我听那个谁说,他回国之后还打听你呢。”
“哦,有点印象。”
维舟猜到施万渝说的是谁
7. 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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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飞的相貌再一次牵动了维舟的记忆。
维舟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情景,按照原来的发展,两人是通过一次由星时代举办的公益晚会相识。
二十二岁的维舟遇到了二十七岁的沈飞。
正直意气风发、巅峰时期的沈飞,既富有又有权威,那时候的沈飞差不多把身边的障碍全部扫清,不管见了谁,身上都散发着挥洒自如的光芒。
他给维舟的第一印象是——找不到缺点。
当时的沈飞挑不出任何毛病,衣食无忧的环境没有让他养成嚣张跋扈的性格 ,反而低调到总被人误以为是星时代娱乐公司旗下未被开发的艺人,在面对维舟时,他还刻意表现的谦虚、绅士,一点凌厉的棱角都没露出来。
维舟差点看走了眼,好在有人及时叫了一声“沈总”。
“我叫沈飞,飞翔的飞。”
名字有多简单,人就有多复杂。
维舟永远记得沈飞在向他做自我介绍时的神态,真像个‘妖精’,一张性感的鹅蛋脸和一双顾盼生辉的眼睛,无意识的在放电。
他迎着沈飞的目光,并没有闪躲:“你好,维舟。”
“很高兴认识你,维舟。”
他们的手碰在一起,很短暂的接触。
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沈飞。
维舟觉得这个人蛮有意思,他从别人口中听到的沈飞与眼前这个人不符。
经纪人李玫就跟他形容过:“高深莫测的一个人,我没怎么见他笑过,估计有八百个心眼子,制药集团姓卫的那几个大佬知道吧,都是他的舅舅,被他玩的裤衩子都不剩了,年纪轻轻就这么危险,人到中年还了得?”
维舟对沈飞的第一印象之所以不同于别人,是因为那天晚上的沈飞喝酒了,而且喝的不少,是记忆中少数的几次之一,只不过沈飞掩饰的很好,不是特别熟悉的人根本看不出来,这也导致了维舟始终对他醉意朦胧却十分优雅的模样念念不忘。
等他们第二次见面时,沈飞在维舟面前展示了完全不同的另一面,恢复了别人口中的‘沈总’的形象。
维舟时常怀念第一次见到的沈飞,那才是这个男人的真面目。
只可惜,这种情况不多见。
确切地说,沈飞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富二代或者富三代,他更像是半路杀出来的王者,带着一股不外漏的狠劲,有勇有谋的在卫家杀出一条继承人的路。他喜欢出其不意,经常打的对手猝不及防。
有些事情的真相,都是维舟和沈飞在一起之后才了解,沈飞身上的一些缺点和一些可爱的小习惯也是经过一段岁月的磨合才展现出来。
沈飞经常对维舟说:“我对你一见钟情。”
维舟从来没把这句话当真,直到有一次,他无意间听见沈飞和别人谈话,描述第一次见面时他就被他的眼睛吸引,每天日思夜想,始终忘不了。
“你说维舟长得一般?我倒觉得你审美有问题,在我眼里,维舟就是完美的,我永远不会对他放手,我们注定会在一起一辈子..”沈飞说这话的语气和态度,足以让维舟牢牢记在心里。
一个人是不是真心的,只要用心观察就可以得到答案。
至少在那一刻,维舟确信自己和沈飞彼此相爱。
沈飞在外人面前从不掩饰心里的爱意,可以大方说出“我和维舟在谈恋爱”这种话,听见的人没一个敢反驳或调侃。
现实中没人能做到真正的‘为所欲为’。总统不能,沈飞也不能。
他不是万能的,更不是无敌的存在,他也有软肋,也有做不了主的事。
他的外公不允许他跟男人在一起,至少明面上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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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都可以重新选择。
这是命运送给维舟最好的礼物。
施万渝的事情已经解决,维舟开始考虑另一件大事,他的演艺事业。
在新的世界里,他选择了新的路线,在这条路上他与沈飞会不会相遇他并不在乎,所有的一切都只是过路的风景,他只需要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就好,顺着那条路一直走下去,拿回本该属于他的一切。
维舟回到家,站在镜子前,身后放着一个行李箱。
他观察镜中的自己,一盘大棋开始在脑中成型。他很满意自己的长相,五官端正,鼻梁高挺,犹如琥珀的双眼,长的不丑,但也不是一眼让人称赞的帅哥。沈飞曾经这样评价过他的长相:
【像是一幅出自大师之手的油画,第一眼看不出哪里特别,需要细品,需要观察,需要了解,接触的时间越久沦陷的就越深。】
一个人的魅力,从来不是由长相决定。
维舟有一双会说话的眼睛,这双眼睛让他有了做演员的天赋,他是影视导演最喜欢的那种类型的男演员,他身上有挖不完的宝藏。
他喜欢自己的模样,时常在心里庆幸。如果长成沈飞那样,可以做演员,但更适合做明星,两者之间的差距很大,需要担负的责任也不同。生的太俊美的演员,若想凭演技拿到最高奖项,可能要熬到秃头。
毕竟维舟见过好几位前辈无奈地讨论过这种现象,甚至有某位公认的最帅的著名男演员羡慕过某位谐星的长相,就因为有特点,可塑性强。
今生加上前世,维舟进入这个圈子里的时间不算长,但该了解的规则和套路一样不少,他知道怎么样才能成为一名优秀的演员,光靠努力和运气是不够的。
他需要不断地在精神上进行净化,需要放下心里的包袱,忘掉过去,一心向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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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下午,维舟和施万渝拖着行李箱在机场会合。
班机晚点半小时,利用这空余的时间,俩人探讨起了未能面试的小角色。
施万渝始终想不通,维舟为什么会拒绝一个电影角色,不是龙套,不是网络电影,是正经八百的导演拍的有望上院线的电影,机会属实难得,有老师的推荐,再加上维舟的个人魅力,这个角色可以说是囊中之物。
“我仔细想过,以我现在的能力,暂时没把握驾驭这个角色,人物设定至关重要,但角色讨不讨喜还是演员自己说的算,有本事的演员可以把万人嫌变成万人迷,可以把不起眼的角色塑造成有特点的人物,这个道理你应该懂,同理 ,反过来也一样。我现在就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如果我真的饰演这个角色,效果肯定不如预期的那样好,这会对我以后的发展造成影响。”
维舟的声音不高不低,语气深沉,潜意识中有一种想要掌控局面的感觉。
他知道施万渝的怀疑已经在心里生根发芽,他躲不过去,提前组织好了上述的说辞,等着这些话起作用。
施万渝听得频频点头,可还是不能够完全理解和消化,“不过这也太可惜了,你想的也太多,你要是红了有这种想法不奇怪,可咱们现在刚刚进圈子...我就是觉得万一错过这次机会,以后再有就难了。”
“机会是要自己创造的,正是因为刚刚开始,所以决不能走错第一步。”维舟拿出有思想、有远见的一面。
深谋远虑,步步为营。
这是他在沈飞身上学到的东西。
施万渝皱起眉头,顺着逻辑说:“可是你怎么知道这一步是错的呢?”
维舟缓慢地眨了眨眼,轻描淡写道:“我就是知道。”
“.....”
施万渝撇了下嘴,无言以对。
维舟另起话题,找了一个施万渝最爱的问题:“你和欣然有什么打算吗?”
施万渝立马来了精神,瞪着大眼睛开始叨叨:“我俩说好了,留在一个城市发展,她通过亲戚介绍先去一个本地的小电台实习,至于我嘛,暂时跟你混,你拍戏,我接着创作,你不会嫌弃我吧。”
“还好,”维舟一本正经道,“赚钱渠道呢?”
施万渝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我一开始就没想过走光影艺术那条路,你知道我的兴趣,等咱们到了A市,我有样东西要给你看。”
这倒是勾起了维舟的兴趣,而且他隐约猜到了是什么。
施万渝重提刚才的话头:“我和欣然嘛,我俩都反对异地恋,等我们都稳定下来了就结婚!”
“才处了三天,就想着结婚了?”维舟心想,这也太速度了。
施万渝耸了下肩,“肯定要结婚的,我早就想好了,这辈子就跟她一个人。”
【我这辈子就跟你一个人。】
这句话冷不丁地闯进维舟的心里,几乎要冲散他所有思绪。
【沈飞,你食言了。】
【这辈子我们应该不会有交集,我选择了与你相悖的另一条道路,如果在这条路上依然能与你相遇,那你可要小心了,谁也不敢保证会发生什么疯狂的事。】
“维舟,你走神了,”施万渝拿手在维舟眼前晃,好奇地问,“你想谁呢?”
维舟从胡思乱想中收回思绪,从容不迫的反问:“你觉得我在想谁?”
施万渝以为他在考验自己,腮帮子架在拳头上,嘀咕着说:“你在想...杀父仇人?”
维舟的两只胳膊交叉在胸前,饶有兴致的模样:“谁是我的杀父仇人。”
“呃..大,大海吧。”施万渝的嘴角掠过一丝尴尬的笑。
听了这句干巴巴的真心话,维舟差点笑出声。
“我不是圣人,做不到看淡世间一切的境界,”维舟的嘴唇几乎没动,声音比耳语响不了多少,“我也会痛,会恨,甚至是怨,这些情绪在我看来是可以挪动的方块,我无法消灭,但我可以把它们放在一边,专心致志地去研究那些令人
8. 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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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舟利用两个小时看完了施万渝写的剧本,整整二十五页,将近十万字。
“是不是有点太长了?”施万渝带着几分不自信的意味问。
“不长,”维舟中肯的评价,“拿到别人手里肯定会删改,你准备了这么多字,不就是为了有的删吗?”
“话是这么说..”施万渝脑子里琢磨着很现实的问题,这个剧本会不会有人要,毕竟不是专业的,故事也不受众。
维舟似乎能洞穿他的底层意识,对他的念头一览无遗:“入行之后你会发现,没有几个是专业的,如果你担心题材小众,我想对你说,越少就越有机会体现它的优点,就看你有没有诚意。”
“你怎么一副啥都知道的表情。”施万渝一不留神把心底的疑问说出来了。
维舟毫不慌张:“我看过一些书和很多部电影,从中学到的知识哪怕只记住冰山一角也能有这样的感觉,好多人走完半辈子才发现自己最擅长做什么,有些人到闭眼的那天也没找到生活的目标。小狮子,像咱俩这样在最好的年纪就清楚自己想要什么的人,是非常幸运的。”
“你说的有道理。”施万渝只有点头的份,可不知道维舟最终想表达什么。
维舟告诉他:“做你自己想做的事,别犹豫,你非常棒。”
施万渝的眼睛有了亮光:“你真觉得这本子能行?”
维舟点了下头,拿起桌面上的手稿,很认真地说:“题材很新颖,就是过审比较麻烦。”
“我的天,你想的也太远了..”施万渝递出一个似笑非笑、略显尴尬的表情,“什么过不过审,还不知道有没有人要呢,反正我之前写的那些文章都被出版社退回来,这本除了你没给别人看过,虽然我构思了很多年,可在别人眼里搞不好又是垃圾。”
维舟盯着剧本沉思片刻,忽然问:“小狮子,你相信我吗?”
施万渝先是一怔,接着猛点头:“废话,不信你信谁!”
“先放我这里,”维舟把本子拿在自己的手里,打算私下里多看几遍,“我想到一个人,他的风格和你写的剧本很搭,如果能找到他,说不定有合作的机会。”
“谁啊?”
“一个寂寂无闻的导演。”
暂时。
维舟在心里补充,同时脑子里出现有关那个人的样貌和特征,记忆的洪水瞬间朝他涌过来。
他一边回忆,一边回答施万渝提出的各种问题,两不耽误。
“他叫什么啊?之前见过吗?”
“他叫贺笙,没见过。”
“那你怎么知道的他?”施万渝很快就自己给出合理的回答,“也对,这个圈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你之前拍过短片,知道一些导演很正常。”
维舟没搭茬,算是默认了这个说法。
想起贺笙这个人,维舟的心里真是感慨良多。上辈子有很多遗憾,贺笙绝对有能力占据一个位置,最开始贺笙找到他的时候,他是一个刚拿到新人奖的新秀演员,而贺笙在业内有名字,但不够响亮,而且有关这位导演的传闻也是五花八门,听到最多的评价就是‘鬼才’和‘难搞’。
那时候的维舟跟沈飞刚刚确定关系,在沈飞投资的一家综合性娱乐公司续签了五年合约,由于各种因素聚到一起,维舟拒绝了贺笙的邀请。
贺笙的性格非常执着,甚至有点病态,接二连三地找到维舟,据理力争地想让维舟饰演一个角色。维舟看过剧本,琢磨过角色,非常心动,仿佛是为他量身打造的人物,只不过里面有两段不可避免的亲密戏,犹豫之后,他为了和沈飞的关系更融洽,最后还是婉拒了贺笙,并推荐了另一名演员。
贺笙终于放弃了,临走前,对维舟说出让他记住一辈子的话:“不好好用你的天赋,跟失去它没有分别。”
这句话像一把锐利的尖刀直刺维舟的心脏,令他恍惚了一阵,他永远忘不了,以至于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依然能想起它。
结果如他所料,那部文艺片成就了贺笙和那位男演员,票房在文艺片里名列前茅,口碑持续高升,一鸣惊人地包揽了那一届几乎所有的重要奖项。
他早就知道才华横溢的贺笙会成功,早早晚晚的事。他没能参演这部片子,确实遗憾,但心里由衷为贺笙和获得影帝的男演员高兴,贺笙在他的心里算是导演界的‘白月光’,他看着他成功,就好像自己也成功了一样。
“这个叫贺笙的人,怎么能联系到他呢?”
施万渝的声音把维舟从回忆的洪流中拉了上来。
维舟早就有所计划,本来就想去找贺笙,现在有了施万渝的剧本,就算不是锦上添花,那也是雪中送炭,他爽快的语气体现了他的信心,“我来搞定。”
“你有渠道?”
“你还记得一个叫张岩的人吗?”维舟提醒道,“他舅舅是鸿运公司的老板,老家的渔业出口有一半都被鸿运包揽。”
后期会发展成鸿运物流,成为国内有名的物流公司,而且是在短短的三年内,这些话维舟打算留着以后说。
“啊!你说阎王!”施万渝一拍大腿,想起来了,“如果没记错,他跟咱们读一个中学,比咱俩高两年级,你们现在还有联系吗?”
维舟轻描淡写道:“只要想,就可以。”
贺笙能找到他,就是通过张岩这条线,维舟有信心,这条线依然好使。
正所谓风水轮流转,上辈子是贺笙找他,这辈子轮到他找贺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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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夜已深。
床头亮着一盏暗灯,正好照在维舟手里的剧本上。
屋子里静悄悄的,隔壁的施万渝早就睡在了与女朋友的电话粥里,这边的维舟拿着施万渝写的故事,重读了两遍,眼看天快亮了,维舟确认了一件心痛但可以挽救的事。
在他读第一遍时,就觉得这个故事的梗概有些熟悉。现在可以确认,这是前世记忆中的一部系列电影的原著,是在施万渝死后上映,而整部片子不管是台前还是幕后都没有提到施万渝的名字,编剧和导演是另一个人,并且刻意强调是原创,收获了一波‘真有才’的好评。
当时的维舟不明真相,观看完影片后觉得倍感亲切,他是海边长大的孩子,而故事的发生地就在海边,影片中的一些原著桥段总让他身临其境。
第一部上映后取得不错的反响,但凡有点良心的人都知道这个故事不适合拍系列影片,但是制作方为了圈钱,后期又出了第二部和第三部,剧情和人设也被改的面目全非,根本不顾观众的死活,只惦记观众兜里的银子。不得不说,虽然口碑越来越差,但票房的走势非常稳定。
影片的定义也从奇幻剧情片逐渐走向套路十足的商业特效片,越拍越离谱。
维舟在‘死’之前,听说还要拍第四部。
太惨了,上辈子的施万渝太惨了,不仅命短,还被人剽窃。
维舟又想起一个奇妙的现象,这部电影的第一部上映后,许多观众探讨过,如果换成贺笙来拍,一定会呈现更好的效果,气质真是太搭了。
可爱有眼光的观众,维舟决定满足他们的意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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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的人生已经开启,维舟和施万渝各自忙碌起来,每天早出晚归,虽然同住一个屋檐下,但碰头的次数屈指可数。
施万渝忙着和女神稳定恋情,顺便从爱情中获得灵感,接着打磨剧本。维舟则是想办法联络初中的老同学,想尽早见到贺笙。
重生之后他的想法改变了,做事的风格也有些变化。他能主动联系同学,这让被联系的人倍感惊讶,甚至有点受宠若惊。
维舟的长相从来都不是特别出奇,家庭条件也没宽裕到让人巴结的程度,但身上自有一股魅力,想让人结交的魅力,从小到大都带着这个‘光环’,可能是因为他的不卑不亢的处事风格。
前前后后联系了五个人,维舟终于要到了张岩的联系方式。
他没犹豫,第一时间打通电话:“你好,张岩吗?”
“卧槽!维舟!”
对方激动到夸张的语气让维舟有些嫌弃地把手机往耳后挪了挪。
张岩与印象中的一样,自来熟,有胆识,大嗓门,够义气。
“我听老同学说你在找我?”张岩嗓门不低,颇具破坏力,“我开始都没信,想不到你真的给我打电话了。”
“找你打听一个人。”维舟开门见山。
“行啊,见面聊呗。”张岩有意想见他一面,始终用家乡话说话,可能觉得这样亲切,“维舟,之前就想请你吃饭,听说你去A市发展了,一直都没机会。”
维舟轻笑:“你在哪里?”
“我在蔚洲啊。”
蔚洲就是维舟家乡的城市的名字,他名字的灵感也来源于此。
“好,我去找你。”
“别啊别啊,你告诉我你在哪,我去找你,或者我找个人去接你。”
维舟思忖了一下说:“还是我去找你吧。”
上辈子的张岩为了跟他搭上线,辗转了几圈才在A市见到他,倒不是他有多大牌,只是沈飞比较敏感,总怕他有危险,对外故意隐瞒了他的行踪。
求人办事,该有的礼貌必须有,维舟明白这个道理,何况现在的他只是一个刚刚入圈的学生。
张岩给的地址在蔚洲望海区的独栋别墅,蔚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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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岩,改天吧。”
张岩的头微低,像司机等老板那样足足等了五秒,等来了维舟的拒绝,想不到他怀有一颗抗拒的心。
“别啊!车都备好了。”张岩指了指庭院的大门口,小径上停了一辆SUV。
维舟站直身子,朝张岩伸出一只手道别,在对方热情又疑惑的目光中,他的眼里流露出一种隐晦的冷酷:“今晚的饭局我不方便参加,改天我单独请你。”
一丝紧迫的事务和几率失落的情绪在张岩脑子里飞旋,他现在急着去见舅舅,既然维舟不愿意跟他去矮头山吃饭,他也不是那种喜欢强人所难的人。
只不过他替维舟感到可惜,多好的机会,蔚洲有实力的人都聚在矮头山,都想从中分一杯羹,能挤进去对他们年轻人有益无害,可以扩张人脉,说不定能还有意外收获,不敢说别的地方,至少在蔚洲,想巴结张岩的人太多,唯独维舟没那份心思,从小到大都这样。
年少时不懂事,他还带人堵过维舟,扬言要收维舟做小弟,当时的维舟就不鸟他。
他一细想,就是因为维舟与众不同,他才愿意帮忙。
方才那点不快立马烟消云散。扯太远了,张岩的思绪很快被舅舅的那通电话拉回来,他用爽快的大笑化解尴尬,哥俩好地搂着维舟的肩膀往外走,边走边说:“晚上有事儿吗?”
维舟依旧操着与年龄不符的稳重语气:“我妈一个人在家,我回去看看她。”
“行!你有孝心。”
张岩一招手,叫来一个小跟班,特意嘱咐对方亲自开车送维舟回家。
维舟拒绝了,视线忽然落在张岩的眉心处,可能是对方身上的紧张气息太明显,他带着点兄弟间才有的关切的语气问:“你舅舅带你去见财神爷,你很紧张?”
“嗐!”张岩的脸往右扬起,下意识的搓了搓手,证明维舟说的对,“我去了就是打杂,帮忙安排一下行程,我对蔚洲大大小小的娱乐场合都了解,万一财神爷想出来玩玩,我不就有机会表现嘛。”
维舟轻拍张岩的肩膀,神色丝毫未变:“一切顺利。”
“谢了!”张岩摆摆手,司机帮忙打开车门,“贺笙的事儿咱们过后联系,我肯定帮你约他,到时候我去A市找你。”
维舟点头示意,见张岩钻进车里,他低垂下眼眸,很快又抬起来:“不用紧张,他没那么可怕。”
“嗯?好嘞!回见。”张岩没听清,以为维舟在道别,一只胳膊伸出车窗使劲晃动。
维舟目送车子驶远,脸上的表情难以捉摸,他低声自语道:“如果换你重新来过,你也会跟我做出同样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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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舟没有回家,直接去的机场。
他想抽空回去看望云晓华,可妈妈不在蔚洲,出门做生意去了。
“你要是没钱就跟妈说。”
“我有钱。”
“你可得说实话。”
“我真的有钱...”
...
再三确认维舟没有经济危机,云晓华才挂电话。
维舟松口气,空闲的时间又开始琢磨起施万渝写的剧本。
结果会不会如预期那样成功,维舟也不敢保证。这个故事的风格,想象出来的画面,确实和贺笙很搭配,可现在的贺笙有才无名,资源有限,恐怕无法保证作品质量。
敢把这件事想的这么远,维舟是对自己和贺笙都有信心,贺笙曾不止一次对别人说过,甚至在公开场合也说过,他是他第一眼就想合作的演员。
正思索着,维舟接到施万渝打来的电话。
施万渝问他什么时候回A市。
他说:“半夜。”
“好吧,今晚我去欣然那里,”施万渝停顿一下说,“事情办的怎么样啊?见到张岩了吗?”
“他答应会帮忙联系贺笙。”
“老同学可以啊,讲义气。”
维舟岔开话题:“结尾敲定了吗?”
“完事了,欣然给了点灵感,最终结局已落实!”施万渝的笑声里尽是炫耀的意味,“有女朋友就是不一样,有了爱情的滋润,一切困难迎刃而解。我家欣然不仅有才,还特别体贴,她把我写的所有文章都原滋原味地敲出来存在优盘里,你知道我的习惯,我拿着笔才有感觉,我家欣然说了,让我怎么舒服怎么来,以后她都帮我敲出来。”
最近吃的狗粮太多,维舟已经麻木了,满不在乎道:“你开心就好。”
“你在嫉妒我。”
“你想太多。”
施万渝发出一连串呵呵呵的笑:“办正事还得靠你,要是换成我去找张岩,估计就是另一种结果了。”
“小狮子,还有一件事,”维舟沉思着说,“见到贺笙之后,我希望你能听听他的建议,你之前写的几个结局最好都带在身上。”
“可以,绝对没问题!”施万渝拔高声调,“只要他给钱,随便他怎么改。”
维舟不免想笑:“你太没有定力,不是想当作家吗?你的文人傲骨呢?”
“我要什么傲骨,早就磨没啦,”施万渝脸都不要了,“现在要是有出版社给我出书,我都可以给他下跪。”
维舟无语,直接挂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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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岩的办事效率很快,而且尽心尽力,三天后主动找到维舟。
“财神爷走了,矮头山项目没我啥事,我自由了。”
撂下这段悲催的话,张岩从蔚洲坐车来到A市。
维舟和施万渝在市中心一家相对高端的餐厅招待这位老同学。三人一见面,产生一种怪异的亲切感。
聊开之后,施万渝喜欢翻旧账,抱怨张岩小时候总欺负他,要不是有维舟护着,指不定就被扔河里了。
张岩爆发出一阵大笑:连身子都哆嗦起来:“算不上霸凌,我那是喜欢你,从小你就白白净净的跟姑娘似的。”
“你滚吧。”施万渝的眼珠子要翻到头顶。
还是维舟有正事,阻止他们继续闲扯,提起重要的人物:“贺笙现在方便吗?要不把他叫来一起聊聊。”
张岩用纸巾擦着嘴说:“我翻遍了七大姑八大姨的电话簿,就是没要到贺笙现在的电话号码,打了几个号码都没人接,我这个小叔,从小就玩神秘,跟我们不是一路人,不过我在他亲妈那里要到了他现在的住址,吃完饭咱们就去堵他家门。”
维舟和施万渝默契地对视一眼,心照不宣。
施万渝忍不住问:“准确吗?”
“放心吧,”张岩信心十足的竖起一根手指,“没有我张岩找不到的人。”
这点维舟可以证明,毕竟上辈子张岩也是莫名其妙的就出现在他面前,特别开心地说:“维舟,未来著名大导演想认识你。”
维舟当时还挺奇怪,既然贺笙想跟他合作,为什么不去找他的经纪公司,后来搞清楚,不是没找过,而是李玫那边直接拒绝了。
这一次,变成张岩带着他和施万渝来堵贺笙的家门口。
“小叔!开门!”张岩上来就“哐哐”敲门,仗着是一梯一户不怕邻居投诉。
敲了大半天,里面没有半点动静。
没有电梯卡,他们仨是爬楼梯到十一层。
施万渝跟做贼似的疑神疑鬼,他歪着头瞅张岩,脸都扭曲了:“你确定是这里吗?你别人没找到还进局子,那可搞笑了,我可不想让我对象去局子里捞我。”
张岩跟没听见似的,摊开手掌猛劲敲门,“小叔!贺笙!开门啊,来亲戚了。”
不知道为什么,维舟想笑,然后就真的笑了。
施万渝奇怪地看着他。
他说:“没事,我就是想到一个笑话。”
似曾相识的一幕让维舟的记忆闪现出有趣的场景。
有一次他重感冒,吃完药睡得很死,大冷天的就把沈飞关在门外,沈飞从绅士到烦躁,然后变成担心,最后在院子里找到一块石头,直接砸玻璃闯进屋里。
等维舟睁开眼睛时,沈飞站在离他三步远的地方,看上去有些狼狈,身后站着好多警察,不远处还能听到救护车的警笛声。
沈飞强忍着脾气:”维舟,我叫了你那么多次,你为什么不答应?“
维舟一点不觉得愧疚:“我以为自己在做梦。”
沈飞哭笑不得地看着他。
“你没事就好。”
....
维舟刚要深入回忆,便被眼前的景象打断了思绪。
经过张岩坚持不懈的砸门,这扇门终于开了。
一张藏在心底的脸映入眼帘,维舟忽然感到恍惚,一种时光错位的眩晕,每次见到前世的故人,他都会出现这种转瞬即逝的感觉。
贺笙没变样,中等身材和个头,永远不变的寸头,戴着一副黑框眼镜,走在大街上毫不起眼的那种男人,但身上的气势可以,大有一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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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舟的眼睛机敏地转着,带着好奇观察房间和房间里的人。
在他们上楼之前,维舟就在单元门口对面的电动车棚里瞥见一辆民国时期用的道具车,所以张岩砸门的时候他一点也不慌,他知道他们找对地方了。
导演的住所非常值得参观,屋里但凡能放东西的地方都被堆满,落脚处就是他们挤在一起的小沙发,首先是狭窄的窗台上面摆了三排厚厚的剧照,客厅没装柜子,换成了长约七米的工作台,几乎占据了整个客厅的长度,上面有两款超薄笔记本以及散落无序的手稿和小物件。
小沙发的后面也有一定的空间,放置的东西才是这个屋子最大的亮点。
同样将近七米长的实木货物架,上面摆满了老物件,各种老款的剪辑机,基本都是淘汰款,不过随便单拿出来一个都价值几十万。维舟知道这些老物件的来源,都是贺笙的师父临终前留给他的。
除了剪辑机,还有一堆老款录像带,里面应该会有一些珍贵的资料。
“我这些机子都能转。”贺笙发现了维舟的目光,很自然地说句话。
维舟一转头,对上贺笙的眼睛,就像他观察屋子里的设备那样观察他,“非常专业。”
“要不要看一圈?”贺笙指了指身后,“里面还有两间房。”
维舟欣然答应:“好啊。”
贺笙性格沉闷,为人并不小气,带着他们里里外外地转两圈,介绍一些机子和专业设备时不马虎,清晰而认真的解释,还允许施万渝上手研究他收藏的胶片摄影机。
有一间房是专门为他师父准备的,里面都是师父生前用过的拍摄道具,还有一些值得收藏的老演员穿过的戏服,有一个柜子专门放置师父获得的国内外奖杯和证书,师父是第三代导演,在业内德高望重,贺笙手里的一些资源都是师父留给他的,他的性格也有点遗传师父。
“我师母前几个月刚走,他俩没孩子,我算他们的儿子吧,这些东西我先帮忙保管,我刚搬过来没多久,”贺笙把师父的房间随便规整了一下,然后关上门,“住两个月还得搬。”
张岩挤到他跟前说:“搬哪去,需要我帮你找位置吗?”
贺笙一摆手:“租了个四合院当工作室,下周签合同。”
这个话题没再继续,几个人回到客厅各自找落脚点。
贺笙坐在小沙发上,他邀请维舟坐在旁边的单人椅,至于剩下的两个人,他的手在房间里随意一挥,说句:“随便坐。”
施万渝找了一个纸壳箱子,张岩双手插兜站在工作台旁边,一双眼睛四处打量。
维舟有一种预感,这间屋子里的人注定会发生羁绊,创造出许多故事,他们之间的缘分绝不是只有短暂的一天。
一个不知名导演,一个初出茅庐的小演员,一个三流编剧兼二流摄影师,再加上一个想干番大事却没机会的三线城市富一代的外甥。
滑稽的身份,奇奇怪怪的组合。
“你们聊着,我这边还有点事儿,晚上一起吃饭。”
富一代的外甥先退出群聊,对着屋里的人挥挥手,潇洒离去。
门关上的那一刻,贺笙便开口:“你来找我,有没有带自我介绍的短片。”
这话是对维舟说的。
他答道:“没有。”
“能不能简短的介绍一下你自己。”
“我来自蔚洲,上个月刚满二十,在校期间拍过杂志和广告,经过老师的介绍,在XX导演的短片里饰演过一个配角。”
“没了?”
“没了。”
维舟现在的态度反映出内心的从容。
贺笙睨着他,又问:“你的老师是谁?”
“表演系的容老师。”
“嗯..她带过很多出色的演员,她能把有限的资源介绍给你,说明她很看好你。”
“她是一个负责任的老师。”
贺笙用沉默的方式赞同这句话。
维舟知道贺笙不是一个喜欢闲聊的人,直接说明来意后,他让施万渝把剧本从背包里拿出来。
很厚的一沓,看来施万渝在最新结局上加了不少字数。
“你这不是剧本,这是长篇小说吧。”贺笙瞥了一眼施万渝,心里补充一段话:竟然看走眼了,原来不是三流摄影师,而是三流编剧。
施万渝脑子转的飞快:“好多著名电影不都是改编的小说嘛。”
贺笙无言以对。
维舟轻咳一声,很自然地把话头引入正题:“这是施万渝从初中时期就开始构思的故事,贺导,我看过你的处女作《日历》,当我读完剧本时,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你,我希望你能给我们一点时间,给这个故事一点时间,耐心的把它看完。”
贺笙有些惊讶:“你看过我的日历?很少有人知道的。”
“不下于二十遍。”所有的作品,过去和未来。
维舟让自己的眼睛直视到贺笙的心底深处,带着没有表演的诚挚说:“我喜欢你的风格。”
“谢谢。”贺笙不是第一次被演员夸赞,但这次收获的好评在心里掀起不小的波澜,他赶忙把目光从维舟的脸上移开,专注于手中的剧本。
贺笙翻看着本子,维舟便在一旁适宜的解释,节省了不少时间。
维舟将故事的梗概用最简洁和吸引人的方式表达出来,其中几个重要的点都没有错过,经过他修饰后的词语闪闪发亮,充满了张力和戏剧性。
有了他的介绍,贺笙的思绪很顺利地走进这个故事的核心,看的相当入迷,甚至把自己的手机关机,免得被人打扰。
旁边的原作者都听呆了,施万渝没想到维舟比自己还要了解这个作品,他整个人变得轻松很多,把事情交给维舟办理,不需要为其操心。
外面的天色不知不觉暗淡下来,两个小时的时间在漫长的节奏中度过。
客厅的照明灯被点亮,映出几个硕大的光圈。
厚厚的剧本被合上,但贺笙没有把它放下,也没有交还给施万渝。
他转头看向维舟,眼里透着一种诡异的迫切:“这种题材在国内很少见,并不是主流,我也不认为将来会成为主流,它的受众有限,贴近暗□□的风格,不太适合给孩子看,老年人看不懂,年轻人会感觉压抑,接近现实又不是现实,你要说它是奇幻又少了很多奇幻剧该有的唯美画面。”
根据前世的经验,维舟认同这个想法:“没错,它不是主流。”
“那你给我个收下它的理由。”贺笙喜欢在交朋友时给对方出难题,说明他已经放下戒备和偏见,确实想坦诚沟通。
维舟露出一抹令人安心的浅笑:“正因为它不是主流,所以才适合你,难道你不清楚你自己想要什么吗?”
贺笙别开脸,嘴唇蠕动两下:“别说我,就单说这个故事。”
维舟朝施万渝的方向抬了抬下巴:“我们是在海边长大的孩子,总会有一些幻想,其实这个故事一点都不复杂,我在阅读的过程中也没觉得压抑,它是带有浪漫色彩的故事,最现实的东西。”
贺笙沉默了片刻,思索一阵后,脑袋扭向施万渝,说:“你为什么会写这个故事?”
施万渝主打一个憨厚:“很简单,我小时候幻想海里有各种生物,我每次挨骂委屈的时候都盼望海里的东西能把我带走,当然了,这是我小时候胡思乱想的产物,等我真正意识到小说和剧本的存在后,我就正经八百的想创造出一个完整的故事。”
“你是男的..”贺笙打量他,“为什么以少女的视角叙述故事?”
“为什么不可以?”施万渝莫名其妙的摊开手,“你不会重男轻女吧。”
贺笙懒得搭理他,回过头来找维舟,希望能从维舟这里得到答案。
维舟笑道:“他害怕碰瓷经典童话,故意把少年变成少女,描述的海洋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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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的太阳明媚到晃眼,刺眼的光透过落地窗,穿过微尘浮动的空气,落在了一个男人的大腿上。
施万渝的两条腿分的极开,没长骨头似的瘫在地毯上,表情有些麻木,通常意味着他情绪低落。
维舟路过,踢了一下:“你不吃饭吗?”
施万渝嘟囔道:“又是灌汤包吗?吃,必须吃..”
“起来。”
维舟一声令下,施万渝来个鲤鱼打挺,十分机灵地从地上弹跳起来,跟着维舟走进餐间。
“这天真热,”施万渝不停的抱怨,“你说A市的天气怎么变幻无常,昨天刚下完雨,以为今天能好受点,是能想到...唔唔..”
维舟往他嘴里塞一个灌汤包,堵住他的闲言碎语。
“嘶..”施万渝把包子咽进去,“你想烫死我,太坏了,你是不是故意的。”
维舟拉过一把椅子,坐在施万渝的对面,取出汤碗,一边盛汤一边说:“我故意什么了?”
“烫坏我的嘴,你能少吃点狗粮。”施万渝的眼底闪过一丝心虚,昨晚他在维舟耳边叨叨一个小时,都是自己和刘欣然之间的生活碎片,他怕把单身狗惹急了。
“我要是真的介意,”维舟有意停顿一下,视线从施万渝的胸膛往下移,脸上露出危险的冷笑,“烫的就不是你的嘴了。”
施万渝下意识的捂住自己的下半身。
“开玩笑,你紧张什么。”维舟收敛了表情,低头,惬意地喝着美味的汤。
施万渝睨着他的额头,小声嘀咕:“看你的眼神像认真的...”
又来了,又来了!那种奇怪的感觉又来了!
眼前的维舟,真的是他熟悉的维舟吗?
一个月前,他们面对面坐在一起吃饭,讨论回蔚洲游玩的路线,最后定在矮头山。一个月后,此时此刻,维舟脸上的笑容与当初的气场完全不符,好像多穿了一件沉稳的外衣,脸上也戴了一副成人的面具。
“你一直看我干什么。”
忽然,维舟抬起脸,都没给施万渝回避的机会。
施万渝张嘴就来:“维舟,我给你介绍男朋友吧。”
维舟面色不改:“怕我吃了你?”
“我怕什么,”施万渝往前挪动身子,一脸欠揍的表情,“来来来!你吃!”
“你去照照镜子,”维舟一本正经地指向洗手间的方向,“看看你自己有多安全,长得足够帅吗?个子足够高吗?身材足够棒吗?我凭什么吃你?凭你贫血的肤色?白斩鸡的身材?”
“我靠!维舟,你也太小看我了,”施万渝露出自己的二头肌,使劲拍了拍,“咱也是有肌肉的好嘛。”
维舟淡然一笑,意味深长地摇了摇头。
施万渝放下胳膊,笑嘻嘻地把脸往前凑:“你找男朋友必须满足刚刚那几个条件?”
维舟吃着美食,眼睛晶亮:“必须。”
“想不到你还是个颜控。”
“我就是,”维舟拒绝掩饰自己的喜好,“我看上的人,已经超出刚刚我所说的几点要求。”
“我没跟你开玩笑,”施万渝既兴奋又急迫,“我真的想给你介绍一个人认识,欣然的表哥,长的还行,个头也不矮,家里是做出口贸易的,父母都很开放,你要是对颜值的要求放低一点,你俩简直就是绝配。”
“低不了,”维舟吞了口食物,一抹大大的微笑爬上面容,这微笑让人难以分辨话里的真假,“我就喜欢好看的,在这方面,我比较肤浅。”
“你孤独终老吧。”施万渝翻个大白眼,显然是误会了,“你就非得在娱乐圈里找吗?有些明星卸妆了还不如我这个白斩鸡呢。”
维舟轻轻垂下眼睑,没有一点想解释的欲望。
“说起颜值这一块,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施万渝满眼都是急于分享的意愿,“咱们在矮头山玩的时候,我看见一个男的,一走一过都给我看愣了,他的长相绝对符合你的审美,就是坐在车里,光露个脸,不知道身材怎么样。”
想不到施万渝还记得那惊鸿一瞥。
维舟依旧选择用沉默来应对。
施万渝好奇:“你看见了吗?”
“没有。”维舟的回答不拖泥带水,他执起筷子,横在两人中间,说句:“换一话题。”
话题说换就换,一秒都不会冷场。
“你说这都半个月了,贺笙那边怎么还没给消息呢?”施万渝的神色变得更着急,“这事儿不会黄了吧,就算他不想要我写的本子,那也应该告知一声,然后把优盘还给我。”
“再等等,”维舟看上去丝毫不慌,“新戏刚结束,他在做后期,忙是正常的。”
“可是一点音信都没有,”施万渝烦躁地抓抓头,“我给张岩打电话,他那边也没动静,这家伙跑回蔚洲投奔他舅舅去了。”
维舟安抚道:“不要急,心急办不成事。”
“哎...不想了,我等会去找欣然,”施万渝低头很快又抬头,“你下午出门吗?”
“出去,”维舟说,“接了一个活。”
施万渝关心道:“哪个导演的戏?什么样的角色?”
“龙套,不知道有没有台词。”维舟思索了几秒,补充道:“警匪片,就是专门拍这类型的何铭,他的片子。”
施万渝惊讶地半张嘴巴,实在是想不通:“之前老师给你介绍的角色你不去,有镜头有台词,大小也是个角色,可你呢,竟然放弃这个机会回A市跑龙套?难道就是因为是何铭的戏?我真是看不懂你...”
维舟拿出耐心和真诚的一面解释道:“龙套有什么不好吗?正是因为我没有这方面的经验,所以才要去实现。脚踏实地,一步一个脚印的来,我觉得不错,还有机会见到自己喜欢的演员。”
“原来是去追星。”施万渝撇嘴笑。
维舟说:“不是追星。”
是想提前见一个‘老朋友’。
施万渝点点头,带着一副不易察觉的听天由命的表情:“这行难混啊,咱俩一样,在我没有成为资、深、编、剧之前,也得先接点摄影的工作填饱肚子,你说的对,一步一步来吧。”
说完以后施万渝仰头哈哈笑,他故意把那个头衔的语调加重,看得出他在自嘲的同时又对未来充满希望。
维舟鼓励道:“你可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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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舟临时接到的工作是表演系的同学介绍的,他一听是何铭的戏,又打听到这部戏的一些情况,直接就想到这部戏成片后未来的名字,当然也知道主演是谁,于是没多做思考便答应下来。
以他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应该放过任何获取经验的机会。
这个行业的演员太多,不管科班还是草根,能出头的机会少,用狼多肉少来形容竞争环境一点也不为过。
他的同学是某位导演的侄子,走后门进了何铭的片场,在里面做一些杂活,为人机灵会来事,没多久就把小权利混到手,专门负责找临场演员。
同学一见到维舟就感慨:“我不适合做演员,我更喜欢干统筹的活。”
确实,他的这位同学以后会成为剧务主任,而且干的相当不错。
这是个好苗子,有能力把繁杂琐碎的活做的井井有条。
维舟把这位同学的名字记在心里,希望以后能有更多的交集。
在同学的安排下,维舟顺利进入片场,同学和导演组的人沟通完,确定维舟可以饰演一名服务生,没有台词,但是有一个表情的特写镜头。
维舟一进入片场,那种熟悉的感觉就回来了。
出乎意料的是,他并没有产生久违的激动和热血,反而很平静。
仔细算下时间,从他死后到重生,其实只有一个月,他离开这个环境没多久,不至于有阔别已久的感慨。
不过现场聚堆里的一些人,倒是让他的思绪翻腾两下。
首先是星时代旗下的几名脸熟的演员,然后是导演组和制片组,制片主任和财务的人都在,大部分的面孔维舟都熟悉。
星时代娱乐综合集团在国内具有一定的实力,子公司散落在各个城市,旗下的经纪公司签约的艺人颇多,资源丰富,财大气粗,国内唯一能与之抗衡的只有尚娱,这两家‘门派’始终处于竞争的对立面。
前世的维舟选择与星时代建立合作关系,通过经纪人成为星时代旗下的艺人,后来认识了星时代幕后最大的股东沈飞,并与其交往。
当初他拒绝贺笙的邀请,也有这方面的原因,贺笙属于另一个‘门派’,照常来说在没有解约之前,贺笙按照业内的潜规则不该找维舟合作,但贺笙这个人的特点就是无视规则,他才不管这个那个,他的想法简单粗暴。
这也是维舟喜欢他的原因之一。
而现在即将见到的何铭,是一位专门拍摄警匪题材的导演,入行二十年有余,已经和星时代建立了稳定的合作关系。
维舟前世就和何铭打过交道,两名男主演都是他合作过的演员,其中一个叫陆晓宸的实力派演员与他关系不错,他们年龄差的多,但沟通起来毫无障碍,经常聚在一起探讨剧本和角色。
那些过往,好像梦一样,越来越不真实。
维舟换了服务生的衣服,他非常注重细节,手机静音,仔细检查一番确保形象无误,他才走出临时租赁的更衣室。
拍摄地点在A市的威斯汀酒店六层的中式餐厅,维舟所有的戏份都是在包间里。
他刚拐进酒店的长廊,就听到副导演站在包间门口喊:“服务生!服务生呢?”
维舟答应一声,立即加快步伐。
道具组的老师塞给他一个托盘和专业的道具酒瓶,匆忙的嘱咐两句。
副导演接过话说:“知道规矩对吧。”
维舟点头。
副导演不放心的提醒一遍:“别说话,不准看镜头,别给自己加戏,刚才告诉你怎么走位你就怎么走,除
12. 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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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在白天,大堂亮着灯,近乎亮眼的光也盖不住那个人身上散发出来的光芒。
商务中心到休息区这一段距离,大部分的地板是透明的,用闪亮的水晶拼出充满异域风情的鱼纹,男人踩在上面,一下又一下,仿佛在敲击着每个人的心脏。
维舟认为自己不该激动,更不应该去观察沈飞,可他发现自己控制不住身体,意识和肉|体忽然背道而驰。
记忆库的阀门被打开,前世的记忆倾巢而出,它们像电影片段那样在维舟的脑海里不断闪回,时而清晰,时而模糊。
他的身体不动,思考的头脑和活跃的心却争先恐后的发表意见。
心里的声音呼吁他:
【维舟!上去给他一拳!最好让他也体会一下死亡的感觉!】
相对冷静的头脑在警告他:
【别这样做,你有更好的选择。】
维舟浅而短的呼吸三下,轻轻闭上眼睛,用最快的时间调整自己的身体和心态。
等他再次睁眼,心绪平静许多,压下了魔鬼般的冲动,甚至可以冷静的思索一些敏感的问题。
他所经历的一切都在提醒他,沈飞欠自己一个交代,而他欠沈飞一记挥拳。临死前他有那么多遗憾,其中之一就是要在沈飞的脸上补一拳。
这该死的混蛋,早早晚晚,早早晚晚..
会还回来的。
眨眼之间,沈飞已经来到了休息区前面的空地,站在那里,正在看着他的私人保镖。
愤恨的情绪已从心头掠过,接下来是一种时过境迁的恍惚。
维舟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无比熟悉的身影,思索着,回忆着,感受着。在旁人看来,他脸上没有情绪,似乎在认真解什么题目,他的双手也是放松的,并没有像常人那样一激动便攥紧拳头,唯独他的眼睛有变化,从棕色变成了黑色,盯久了会把人吸进去。
沈鸿的妹妹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了他旁边的空位,还是对方的包不小心碰到他的腿时他才有所察觉。
这位处于青春期的小妹妹,是肉眼可见的紧张,方才与她哥哥对话时还能挺直身板,自从那个男人出现,她的内心似乎蜷缩成了一团。
她害怕沈飞,显而易见。
这种怕里包含从小的认知,面对权威的臣服,气势的压制,还有小姑娘对帅哥的羞涩与胆怯。
“沈总,是碰巧。”沈鸿在跟沈飞解释,声音依旧低沉浑厚,但夹杂着不易察觉的忐忑,其实连沈鸿自己都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解释。
沈飞微微侧过身子,视线落在了休息区域,目光所过之处,无不在他心里留下痕迹。
注重细节,这是沈飞最明显的特质。
兴许是他的存在感太强,妹妹觉得自己躲不过去,硬着头皮抬起脸,正好把眼前的男人罩在目光中,自然而然偷偷打量起来。
今天的沈飞穿着随意,上身是可以衬托稳重的藏青色条纹衬衫,里面搭配的是白T恤,下面是卡其色的工装裤,裸露的皮肤永远散发着健康的光泽。
印象中,男人很少这么穿,看样子今天是出来放松的。
沈飞的那张脸是想让人一直看又不好意思看太久的类型,完美到难以找出一丝破绽,英挺的鼻子和微高的颧骨赋予了他五官高贵的气质,他的嘴唇饱满,很适合接吻,洋溢着他自己都要小心抑制的激情。
还好,他不怎么爱笑,否则招风惹草,最后落得供不应求的下场。
很显然沈鸿的妹妹把沈飞当成了掌握生杀大权的人物,她不确定沈飞是不是在看自己,只能确定是这个方向,毕竟她身边还有别人。每一秒钟都备受煎熬,她只想尽快离开这里回到自己熟悉的小天地,她紧张的像哥哥投去一个求救的眼神,但哥哥一脸肃穆的无视了。
其实她不需要紧张,沈飞之所以把目光落在休息区的范围,是被她身边的人吸引了注意力。
从沈飞走出商务中心的那一刻,他就意识到有人在关注自己,而且很不寻常。
他把视线从女孩的身上移开,放在她身边的男孩身上。
到底是男孩还是男人,沈飞也不确定。
这个人戴着鸭舌帽,视线平齐,露出坚韧的下巴,身上衣服的类型偏大学生,流行的翻领短袖搭配休闲裤,腿边放着黑色双肩包,坐姿放松却不失端正,第一眼看上去平平无奇,大学城里随处可见的类型。
可当维舟把脸稍稍抬起来,视线与沈飞连接时,后者的心跳顿了一拍。
犹如海洋般深不可测的双眼,把这张平凡的脸都衬得不平凡起来。
他们认识吗?
沈飞在记忆库中搜寻,无果。
现在好奇心取代了令人压抑的不详感。
沈飞再次看向紧张兮兮的小姑娘,开了口:“你的朋友?”
他的声音巨有某种穿透力,明明语调不高,却有掌控全局的力量。
小姑娘先是一怔,瞅瞅他,再瞅瞅旁边的维舟,连连摆手:“不认识啊,我们不认识。”
维舟无动于衷,用手抬了抬鸭舌帽,这个小动作吸引了沈飞身后的私人保镖。
沈鸿立刻警惕起来,一双锐利的眼睛在防备维舟的同时还在观察周围的动向。
维舟在面对这位‘老朋友’的审视时为之一笑,他刚才确实有心思伤害沈飞,有那么一瞬间他想把人挫骨扬灰,不过现在没有了,暂时把那股冲动压下去。
他现在想看看沈飞,七年前的沈飞,二十五岁的沈飞,是他上辈子不曾见过的沈飞。
很多人说沈飞行止冷峻,不易接近,可他却总能在对方的脸上窥视出与冷酷不沾边的一丝邪气。
欠|干的气质。
刻板印象让维舟动了动嘴角,有点像冷笑。
前世与今生的相遇方式不同,氛围和形象相差甚多,上辈子沈飞对他一见钟情,前提是看过他的电影,中意他的作品和他西装革履稳妥的样子,这辈子他以无名学生的身份出现,应该没可能走上辈子的老路。
沈飞被他复杂的态度吸引了,睨着他,带着探究和好奇。
他们互相打量彼此,将近一分钟都没有说话。
维舟懂得利用沉默的力量,这个本事还是他在沈飞身上学到的,他和沈飞早就学会了在界限之内学习和欣赏。
“你刚刚一直在观察我,”沈飞决定主动跟维舟搭话,刻意放缓了语气,听上去没有压迫感,“为什么?”
他用的是‘观察’,而不是‘看’。
维舟把情绪藏的很好,可还是没躲过沈飞那令人生畏的洞察力。
现阶段的沈飞很敏感,任何靠近或者稍有可疑的人员都能引起他的注意力,他身边所有的人都会仔细排查一番,不能怪他小题大做,毕竟危险总是围绕着他,想让他消失的人不是没有。
维舟忽然伸出一根手指,指向沈飞的左肩膀,回答了那个问题:“有脏东西。”
沈飞低眸,看见了一根不知道在哪挂到的白色细线贴在衣服上面,不显眼,但有洁癖的他一秒都不能容忍,他拿下那根白线,低垂的目光在维舟脸上停留几秒,轻声说句:“谢谢提醒。”
维舟那对眼睛不带感情色彩地回看他一瞬,恍若惘闻,提起自己的双肩包从座位上站起来,迈着不紧不慢的步伐离开了休息区,跟随一拨人前往餐厅门口找群头结账。
一共十几名临时演员,群头把他们带
13.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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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华都市中心,一家独门独院的私人会所建于太平桥下,拒绝对外开放的无名会所,宽敞空间和充满艺术气息的设计只为招待少数客人。老板叫魏景钧,尚娱综合集团的执行总裁,娱乐圈两大门派之一的掌门人,同样年轻有为,手底下人才济济。
当维舟的脚落在负一层具有特色的地砖上时,他就知道自己‘曾经’来过这里。
一块记忆碎片自然而然地出现在脑海里,记忆中的画面逐渐与现实中的景象重合。上次来这里,他是跟经纪人一起来找一位知名导演谈合作,当时不知道这是魏景钧的地盘,直到他们在保龄球室偶遇。
魏景钧和他差不多高,身材偏瘦,戴着一副无框眼镜,看上去文质彬彬,笑起来蛮平易近人。
对方见到他就主动搭话,而且提到了沈飞。
“想约沈总吃饭,真难。”维舟记得对方说过这么一句话,带有开玩笑的成分。
他当时也用开玩笑的语气回道:“还好,你们总是自以为是的给他贴上各种标签。”
“哈哈哈哈!”魏景钧被他有点维护的态度惹得大笑,笑够了说出真正想说的话:“沈总不给面子,维舟,你能不能赏个脸?”
维舟没有拒绝,他找托词说改天约上导演一起聚聚。
本以为是双方的客套话,想不到没过几天魏景钧就主动约他见面,具体想谈什么事,维舟到‘死’都不知道。
现在他和施万渝提前来到这里,算是故地重游。
一位打扮成礼宾模样的漂亮女孩把他们带到负一层的会客厅,一间非常宽敞的大房间,供富豪休闲娱乐的设施配套基本齐全,小型家庭影院的设计,舒适的真皮沙发,带有浓厚的文化气息的装修风格,不过快要成为贺笙的专属工作室了。
沙发和桌面以及能放东西的地方都被贺笙摆满了各类杂物,但是没一样东西是多余的。
室内的灯全都调成了奢华的金色,每盏灯下面都有一片明亮的区域,贺笙坐在卡其色的蛇形沙发正中央,听到开门的声音立刻抬起头。
看见维舟和施万渝时,他毫无做作地举起一只手:“这里。”
“贺导。”维舟打声招呼。
贺笙微一点头,从不假客气,手往旁边的空位一挥,示意他们随便坐。
“想喝点什么?”贺笙歪头看他们。
维舟说:“都可以。”
“喝酒吧,”贺笙这话说的就跟喝水一样理所应当,“我让人送点冰酒,边喝边聊,这样更有感觉。”
“好啊。”维舟知道贺笙的小癖好,他喜欢对方的直来直去,当然不会拒绝。
作为‘卖家’的施万渝就更不会拒绝了。
施万渝满脑子都是即将要成功卖剧本的想法,这对他来说就是天降喜讯,人生大事!实现愿望的第一步,这种成就感和他追到女神有一拼。
他被现状激起了一阵喜悦,眼睛在维舟和贺笙的脸上来回转换。
这两个人的性格都非常稳重,同样不喜欢废话,坐下来就开始谈正事。
贺笙把打印出来的剧本放在桌面上,直言不讳道:“内容不错,名字太俗。”
“......”施万渝默念心法口诀让自己保持理智,这位不就是出版商吗?他下跪都可以,还有什么可矫情的,调整好心态,施万渝露出大大的笑容:“贺导,你觉得什么名字更适合?”
“不急,可以慢慢想,”贺笙认真的说,“一部作品的名称,也是需要灵感来决定。”
维舟很赞同这个说法:“是的,有时候作品的名字会决定它的命运。”
“别说的这么深奥,咱们聊点俗的,”施万渝一摆手,打断他俩的一唱一和,“贺导,你要是看上我的本子,咱们就聊聊接下来该咋办,有需要我改的地方吗?”
贺笙摇摇头:“不需要你改。”言下之意是就算要改也是由自己来改。
施万渝递给维舟一个眼神,有意让维舟替自己聊版权的事。
维舟不免轻笑,决定先忽视施万渝的请求,先按照自己对贺笙的了解,顺着导演的节奏来。
房间的门被打开,一个年轻的女人送来一瓶酒和几只杯子。
这个女人看上去有些面熟,漂亮,干净,有气质,脸上挂着老练圆滑却很讨喜的笑容。
她把酒放到贺笙面前,低声说句:“魏总在隔壁,忙完后见一面。”
维舟一下子就想起来女人的身份,是魏景钧的私人助理。
贺笙对女人点点头,算是答应。
等人出去后,贺笙开了酒,三人继续聊剧本。
维舟决定捡重点说,而且是往贺笙的心里说,提起故事的结构和成片的效果,这就涉及到了资金问题,这也是维舟唯一担心的要点。
施万渝描述的这个故事发生在海边,带一点幻想色彩,虽然不是特效大片的类型,但如果想呈现最好的效果,那么特效制作方面避免不了,这跟贺笙以前拍的几部现实题材和黑色幽默电影有区别,大大提高了影片的拍摄成本。
有关这点贺笙早就想到,或许拿到本子的第一时间他就考虑到资金问题,这几天也一直在琢磨这件事。
维舟给他时间思考,重新打量起周围的环境。
结合前世的记忆,维舟理解了贺笙为什么会约在这个地方见面,因为隔壁有魏景钧,专门解决资金问题的人。
影视圈的两大门派,贺笙与尚娱合作的次数最多,但贺导不喜欢站队,只想专心拍摄,他有自己独立的圈子和对电影艺术的追求,将来也会创建业内里清流般的优秀团队,会有几位实力派演员成为长期的合作伙伴,而且可以凭借一部小成本公路片培育出两名影帝加一名影后。
维舟记得,很多人想挤进那个专门拿奖的圈子,可惜挤不进去。贺笙想要合作的演员,那一定是他心中最适合的演员,就像上辈子他三顾茅庐的找维舟,声明只想跟维舟合作。
贺笙的信念裹着坚硬的外壳,怎么砸也留不下一个凹点。
魏景钧在贺笙没有混出名之前,就心甘情愿的赔钱给他拍电影,想必也是很欣赏贺导的才华。
在这一点上,维舟和魏景钧的看法一致。
贺笙拍摄的第二部作品便拿到了欧洲电影节最佳外语奖,观众鲜少知道,但圈内的人略有所闻,不过这个圈子很现实,资金方的大佬们只看中商业价值,只拿奖不赚钱那是不可以的。
好在贺笙遇见了魏景钧,一个愿意为艺术做贡献而不求回报的投资人。
那么现在的魏景钧和贺笙之间的关系,好到什么程度呢?会不会冒着风险投资一部在国内很小众的奇幻剧情片呢?
维舟正在梳理时间线,想从记忆库中找到蛛丝马迹,然后做出有效的推断。
这时,贺笙突然开了口,语气异常坚决:“我要么不做,要做就做到最好。”
他这话算是给维舟吃了一颗定心丸,维舟打量他的侧脸,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停顿几秒后,贺笙边点头边说:“这个剧本是我的,谁也拿不走,我一定会让它以最完美的画面呈现出来,我会想办法搞定出品方。”
施万渝听得直挠头:“这不是我的吗?”
维舟拍拍好友的胳膊,安抚道:“他就是这样的人
14.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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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万渝把黑色的包裹抱在胸前,仰躺在沙发上,百无聊赖地默数上方水晶灯一共由多少个水晶球组成。
维舟忽然从后面出现,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嗳!谈完了?”施万渝迅速站起来,一脸急于知道结果的表情,“他怎么说的,到底什么意思,想合作还是在犹豫。”
维舟起了玩心,故作深沉的模样道:“小狮子,如果我没办法参与这次拍摄,你有什么打算?”
“你没办法?”施万渝惊讶至极,随即怒气腾升,“废话!那咱们还在这里浪费时间干什么!此地不留爷自有留爷处,说实话,我看贺笙那拽了吧唧的样早就不顺眼了。”
想不到他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维舟感到好笑的同时心里顿生暖意,无论如何,他与施万渝之间的友情固若金汤。
“别说胡话,”维舟提醒好友,他们还在人家的地盘上密谋呢,“不管我会怎么样,你去做你应该做的事。”
施万渝骤然间把脸耷拉下来,手中的包裹重重往沙发上一摔,气愤道:“维舟,你瞧不起我是不是,真以为我能给出版社下跪啊,我确实做梦都想卖版权,但我施万渝也不是一个忘恩负义的人,线是你牵的,人是你找的,前前后后一直在操心这件事,到最后你什么也没捞着,白忙碌一场,然后我心安理得的去做自己的事?怎么可能!我还欠你一条命呢!”
最后一句话维舟特别不爱听。
他的脸色也沉了几分,话中带有警告的成分:“我说过,别再提矮头山的事。”
若是平常他露出这种表情,施万渝早就歇菜了,这次挺着胸膛跟他叫板:“我也说过,你可以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我不能当没发生过。”
每次提到矮头山的话题,施万渝就跟被心魔附体了似的。
维舟说不过,选择用沉默结束这次‘争执’。
施万渝下定决心道:“我不管,你没法参与,我也不会参与,我不卖了。”
充满信任的话让维舟无法言语,他轻拍施万渝的肩膀,示意对方拿起背包走人,然后不由自主地笑了,指了指会所的大门。
施万渝一脸犹疑:“到底什么情况,你这是什么表情。”
“你太好骗。”维舟拉着好友的胳膊往出走,边走边说:“我和贺笙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合作愉快。”
几秒后施万渝才反应过来,笑着骂道:“靠!什么时候了你还耍我...呵呵呵..这么说这事儿算是成了?”
‘当然’两个字尚未来得及从维舟的嘴里说出,他们就在门口碰见了魏景钧。
魏景钧被几个人围在中间,似乎从某个房间刚出来,从站位看,谁的话语权最高显而易见。
奇怪的是,周围忽然没了动静,所有人的嘴巴像听到某种口令般闭合上了。
维舟与魏景钧对视一眼,擦肩而过。
会所的大门由两位礼宾小姐从内部打开,很快又合上。
魏景钧推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问旁边的人,语气很和蔼:“刚才的两个人是谁?”
女助理说:“贺笙请过来的人,应该是要合作的艺人。”
“艺人..”魏景钧所有所思道,“安排贺笙一起用餐,我问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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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上路,行驶出一半的路程,施万渝终于忍不住问:“刚才戴眼镜那个男的,你是不是认识他?”
维舟低头看手机,一边查资料学习,一边回答问题:“难道你不认识吗?”
他的回答很巧妙,瞬间打消施万渝心中的那点疑虑。
“他是谁啊?”施万渝开始怀疑自己的记忆力,努力在脑子里翻找,“之前打过交道?”
维舟报出了魏景钧的身份,“他就是尚娱的总经理,他手底下有好几位专业投资人,他叫魏景钧,这个名字你应该不陌生吧。”
“他??”施万渝徘徊在震惊的边缘,“我去!尚娱的老大这么年轻吗?”
维舟微掀眼帘,看一眼车辆前方的路,轻声说:“还好。”
如果没有记错,魏景钧现在的年纪应该快四十了,只不过表面看上去很年轻,有一张天生抗老的脸,皮肤状态不错,斯文的气质也能加分,再加上适当的保养,这才让施万渝误以为对方只有三十岁左右。
“真看不出来,”施万渝感慨道,“看上去很好说话的样子,不太像一个老板,还是娱乐圈的巨佬。”
维舟勾起唇角,笑容显得别有深意:“你以后会发现,会有更多不符合你心中老板形象的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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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早晨,节假日的最后一天。
不过法定假日对他们这个行业来说,没多大意义。
维舟出门时接到贺笙的电话,对方邀请他和施万渝见面,那边已经开始行动,看样子资金的问题有了解决方案。
“过来啊,”贺笙在电话里对他说,“今天来我的工作室,上次跟你提过的,我在郑王府附近租了一个四合院。”
维舟看眼腕表,说:“晚点,我今天答应同学去片场学习。”
“谁的戏?”
“何铭。”
贺笙没再说什么,简单的道别便挂了电话。
维舟八点整准时到约好的拍摄地点,依旧是上次的威斯汀大酒店,只不过从六层搬到了顶层,布景在商务套房。
不变的是,还是两位男演员的对手戏。
“我找傅泷。”维舟报出同学的名字,顺利找到人。
很给力,傅泷又帮他争取到一个临时角色。
他从服务生变成了反派的小弟,换上一套合身的黑色西装,服装组给的衣服是新的没有异味,他站在他的‘老朋友’身后,观赏两大实力派演员对戏。
陆晓宸跪在他面前的地毯上,背对着他,双手被绑在后面,脸部化了擦伤妆,身上的衣服也做过处理。为了拍这场戏,陆晓宸两天没吃饭,气息稍弱,脸色苍白,很符合角色此时的状态。
听到男主念出关键台词后,维舟根据剧情的走向,上去就是一脚,踢在了陆晓宸的背部。
对方脸朝下栽倒,嘴里流出鲜血,身体轻微地抽搐了一下。
剧中反派很优雅地从一张高背椅上站起身来,两个表情在脸上转换完,他朝着维舟的方向走来,脚步定在最适合的距离。
维舟很熟悉对方传达的信号,迅速在心里做出决定。
反派目光向下倾斜,视线落在跪趴在地上已经无力动弹的男人身上,做个手势,从一个人的手中接过细长的球杆,看都没看维舟一眼,抬起手便朝着维舟的脑袋挥去。
维舟顺势倒在地上,不动。
“一点礼貌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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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何铭中气十足地说了一个字,恍若不经意地瞅一眼维舟,然后看向摄影师,“来,补特写,拍陆晓宸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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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好吗?”
用球杆打‘小弟’的男演员没来,据说拍摄完坐车直接走了,来找维舟问情况的是陆晓宸。
维舟看着眼前这位老朋友,卸下表演面具的是一张极为亲和的脸。
“我还好。”维舟碰了一下自己的额头,皮肤有种被火烤过的感觉。
“剧组会负责这件事,我让他们带你去看医生,”陆晓宸说话的速度很快,显然在赶时间,但眼里的关心不是假的,“话说回来,你当时的反应很快,听说你是表演系的学生。”
“我叫维舟,”他希望陆晓宸能记住自己的名字,“我刚毕业,其实你不用特意来安慰我,刚才我踢您的那一脚也没怎么收力,你没有不舒服吧?”
陆晓宸眼睛亮的仿佛里面装了星星,“你做的很好!我还怕你不用力呢,你要是不来真的,这条就过不了。”
维舟失笑,修长手指在受伤的地方点两下,“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
陆晓宸的表情变得隐晦,低垂下眼眸,声音很轻:“不一样。”
一种是相互沟通过,在双方都有意愿合作的情况下进行。另一种是在没有得到对手同意的情况下私自造成伤害,无论产生的效果有多好,出发点都是不对的。
维舟知道某些演员私底下什么德行,势利眼是普遍现象,喜欢看人下菜碟,这种事他见过不少,但第一次亲身经历。前世的他刚毕业时没有选择在空闲时间接一些跑龙套的戏份,他处于一种平衡的状态,虽然不是什么抢手的演员,也没有达到可以随意挑剧本的程度,但他一直有戏拍。
这次被业内知名的男演员‘加戏’,疼倒是没有多疼,可他从来不是一个忍气吞声的人。上辈子他收获了那么多恶评,他不澄清,是因为他在拥有沈飞的情况下根本不在乎其他人。
以他现在的处境,他选择有价值的忍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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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舟!”
维舟从更衣室走出来,迎面撞上来找人的傅泷。
傅泷把裹着冰块的毛巾递给他,一脸歉意道:“谁能想到那老混蛋会临场发挥,你没事吧?”
“他没有用力,明天就会好。”维舟把冰块敷在自己的额头上,眼睛直视同学的眼睛,脸上的表情让人看不透他内心真正的想法。
这种事在片场很普遍,尤其是发生在群演和底层演员的身上。
可作为维舟同期同学的傅泷,却始终觉得这种意外不该出现在维舟身上。
维舟气质好,成绩优异,老师愿意把资源交到他的手里,不止老师,许多人都愿意给他机会,推荐或者招募他签约有实力的经济公司,找到好的经纪人,像他这种类型的演员不会没戏拍,更不会沦落到当群演的地步。
“老混蛋,总喜欢给自己加戏,”很明显傅泷不是特别喜欢那位临场发挥的男演员,“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上次他把一个女演员的嘴巴都扇出血了,虽说底层演员要多少有多少,可怎么说也是人,有时候真不拿这些人当人...”
对此,维舟没有表态。
这个行业鱼龙混杂,少数当权者掌握多数人的命运,在权利的压迫下,逐渐形成了愿打愿挨的怪象。
维舟相信,就他刚才饰演的角色,如果去群众演员里找,一定是争先恐后的报名,那些常年跑龙套的有梦想的演员,尤其是执着到有点病态的人,但凡有机会参与何铭的拍摄,还能跟有票房号召力的两名影帝搭戏,别说是砸破头,如果捅一刀可以有机会露脸,想必也有人愿意。
“先别走,我去给你取盒饭。”傅泷指了指不远处的楼梯口,“那边有间临时的剧务室,我的包在里面,你去那里等我,咱们剧组的伙食还是相当不错的,有大资本赞助,不愁经费。”
拍了一上午的戏,早就过午饭时间,维舟确实有点饿了。
二十岁正处于血气方刚的年龄,他需要大量的食物补充体力。
他顺着傅泷所指的方向走过去,在楼梯口拐了一个弯,发现一条安静的长廊,仿佛是冥冥之中有人在指引他,他顺着感觉推开一扇厚重的门。
宽敞明亮的房间,配备着精致典雅的家具和豪华设施,无与伦比的舒适与奢华。
无论布置的多么天上人间,也不足以让维舟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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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圈房屋围合成四方庭院,房屋各个独立,彼此之间游廊相通。
A市郑王府对外出租的四合院。
石板铺满的院落,点缀着假山和池塘,靠北边的正房大门前,矗立着与院内风景极为不搭的红色遮阳伞,伞下面坐着两个人,分别是贺笙和施万渝。
维舟姗姗来迟。
这里是贺笙的工作室,环境优美,寸土寸金的位置。
维舟第一次来是在一星期前,那天他刚从何铭的剧组离开,晚上来这里见贺笙,当时他的额头还有点红肿,还是贺笙给他找的外敷消炎药,手法很马虎地给他涂抹。
这一周里收获颇多,他和施万渝同贺笙组建的团队正式签约。施万渝的剧本卖了一笔好价钱,超出预算范围,维舟的片酬中规中矩,三人之间的关系也在频繁的交谈中更上一层楼。
贺笙的拍摄团队平时的落脚点都集中在四合院里,维舟和这些人一一打交道,大家对他有了初步的了解,他对这个团队也有了更深的认识。
一个有默契的团队,里面没有闲人,随便揪出来一个都是各个领域里的专业人士,性格方面也有统一的特质,每个人对待电影艺术都抱着认真和做到最好的态度,这种状态是自发的,属于团队精神,大家为了一个目标而共同努力。
梦想中的氛围与合作伙伴。
维舟知道自己来对地方了。
认识了这么多杰出的新朋友,他对贺笙未来的功成名就更加觉得理所当然。
贺笙是超级行动派,剧本敲定,理清拍片的思路后,贺笙就在同一时间着手办理多个事件。亲自找他理想中的女演员和男演员谈合作,同时以制片人的身份寻找资金。
这么多棘手的事需要他办理,他却显得异样稳定有序,丝毫不慌。
施万渝说:“你俩挺像的。”
当然是指维舟和贺笙。
他俩并不否认,心里或多或少也有这样的感觉。
这一次的见面,使他们确定两件事。
一是施万渝的顾问身份,顺利成为编导组一员。
二是拍摄地点。
剧组里的重要人员基本到位,贺笙的心里有了明确的方向,拍摄地点分布在A市周边的几座城市,现实取景最多的地方选在靠海的蔚洲,故事的灵感来源之地。
万事俱备,只要资金方的第一笔资金进账,立马出发前往蔚洲。
“三天后,”贺笙用一种非常武断的语气通知,“三天后我们就去蔚洲。”
维舟没有打听资金的情况,这不归他管,他满心思琢磨着自己饰演的角色,希望自己在拍摄时看上去能够自然一些。
“维舟,你对这个故事,还有你要饰演的人物,有什么新的想法吗?”
最近,贺笙很喜欢询问维舟的建议,特别在乎维舟的看法,期待能从他口中听到一些惊喜。
他对他的喜爱,毫不掩饰。
施万渝一看没自己啥事了,闷下一杯可乐,提着包告辞:“贺导,你们聊着,我有事先走了。”
维舟知道是什么事,说句:“代我向欣然问好。”
施万渝冲他扮鬼脸,拎着双肩包飞快地走了。
每次施万渝离开,院子里都显得格外清静。
贺笙掏了掏耳朵,小声吐槽:“小狮子应该改名叫小鸭子,总是嘎嘎叫。”
维舟轻笑,回归正题:“我饰演的这个人物,看上去性格沉闷,愚孝,认死理,有点独自思考的能力但不多,不过我知道他的心理活动很丰富,许多事情他跟他妹妹一样怀有好奇心,只是闷在心里不能说,他把自己当成祖父和父亲的传承人,必须遵守家里的规矩,他对女主角,也就是他的妹妹,虽然表面严厉,但心里还是爱着妹妹,所以在关键时刻,他做出意外的选择。”
贺笙听了这番话,心中暗暗点头。
‘哥哥’这个角色戏份不多,但很关键,施万渝没有浪费太多墨水描述这个角色,可却把衬托现实世界的因素按在这个人身上。
女主有两个世界,海的这一边和海的那一边。哥哥是现实世界,男主来自另一个世界。
“我知道施万渝写的是谁,”维舟明白发小的那点心思,‘哥哥’的原型是施万渝的表哥,“他不喜欢表哥管着他,可他小的时候很怕表哥。”
贺笙结合剧本的描写,分析道:“这个人物可能不太招人喜欢。”
“我们不该讨厌他,”维舟有另一种见解,每次谈及这个话题,他的眼睛都在闪闪发光,“他是整个故事里最真实的存在,他想反抗,也想变得不一样,可是他无能为力,他羡慕妹妹,爱催生羡慕,恨催生嫉妒,区分这两种情绪的概念,向观众传递出爱的信号,这个人物会变得更立体,他不再只是推动剧情的工具人。”
贺笙若有所思的附和:“是的,他心中有爱,所以放走了妹妹,维舟,你给了我新思路。”
“贺导,关于这个人物,我确实有很多自己的想法,”维舟从背包里拿出事先准备好的黑色记事本,“我全写在里面,有空你可以看看。”
“行,我一定看。”
贺笙的眼底现出迫不及待,就像吃货看见了美食一样。
维舟思索片刻,想到另一件事。
稍微犹豫了一下他才开口:“其实这里面涉及的一些内容挺敏感,不知道能不能过审。”
贺笙抬眸瞅他一眼,说:“什么意思?”
“有没有考虑加一些环保素材。”维舟考虑到市场环境和作品核心。
如果启用施万渝写的第一个结局,那未免太过靠近暗黑风格,想必没那么容易通过审核。他相信贺笙肯定也考虑过这方面,而且他大概猜到对方会给出什么回答,不过还是想亲耳听到。
贺笙掂量着他话里的兆示,竟然笑了。
“我加一些环保的宣传,难道他们就不往海里倒垃圾了?”贺笙用一种半开玩笑的语气说,“是不是有点假,我看中的是这个故事,想把它拍出来,当我有这个想法并确定自己要干成这件事时,我就会付诸行动,其他的不在我考虑范围内,事情没有那么复杂。”
维舟的唇角微扬,不置可否的样子。
想拍,要做成,就这么来。
难得纯粹的人,而且能在充满障碍的道路上持之以恒,坚守自己的底线。
在维舟认识的所有人里面,像贺笙这样的人,没有。
接触的次数越多,他对贺笙的好感度就越高。
行业里那么多拔尖的人才心甘情愿的追随贺笙,不是没有原因。
--
晚间八点多,A市忽然起了风,吹得树枝摇曳。
维舟从四合院里走出来,想叫一辆车回家,却被跟出来的贺笙拦住。
眨眼之间,他俩就聊到这么晚。
贺笙看一眼时间,说:“一起去吃饭。”
维舟环顾四周,发现两家门脸不错的餐厅,“在附近?”
“去太平桥,”贺笙盯住维舟的眼睛,似乎在传达不同寻常的信息,“我约了魏景钧,你跟我一起去吧。”
他想带他去认识一些人,混个脸熟。
这个讯号毫无障碍地传到维舟脑子里,贺笙喜欢他,有意和他长期合作。
维舟的一双脚已经踏入娱乐圈,今后也要在这个领域里尽量做到屹立不倒,而且他也意识到自己已经进入了贺笙的圈子,上辈子很多人想挤也挤不进的圈子。
他早晚都要认识一些‘曾经’熟悉的人物,尤其是魏景钧这种在行业里具有话语权的人,他没理由拒绝贺笙的邀请。
贺笙今天没喝酒,亲自开车载着维舟前往太平桥的私人会所。
他俩到的时候,魏景钧已经在包间里落座,除了女助理和手底下的资方代表,旁边还有几个面生的年轻艺人陪着,看气质和态度,应该是尚娱签的新人。
红酒提前醒好,精致考究的菜肴按顺序上齐。
贺笙和维舟一露面,魏景钧便站起身来迎客,并且是离开了位子迎接,客套友好的举止一点也不像是他这种身份能做出来的事。
维舟接触过不少这样的人,他深知一个道理,人不可貌相,魏景钧这种人往往出招最致命,喜怒不形于色,整张面孔好像一副老于世故的面具,几乎隐藏了所有心理活动。
当魏景钧握住了他的手,他便感觉到这张笑脸皮表下的一股力量。
在某一方面,魏景钧和沈飞很像,善于隐藏真实的实力。
“上次见过,贺笙告诉我,你叫维舟。”
魏景钧说话的语气比脸上的笑容还要温柔,毫不避讳的向维舟透露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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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信息,他对他感兴趣。
至于是哪种兴趣,暂时不知。
维舟一向是见招拆招,表现的宠辱不惊,他对魏景钧微一点头,声音低沉而有力:“你好,魏总。”
魏景钧的眼里闪过转瞬即逝的讶异,推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邀请两位客人落座。
所有人回到原来的位置,围坐在由天然大理石打造的圆形餐桌。
魏景钧开始向贺笙介绍他身边的几位艺人,简单的三言两语,表明那几个人是刚出道的演员。
虽然没说太多,但意思很明显。
今天是来谈资金问题,魏景钧想要往贺笙的剧组里加塞,态度不强势,只是做一次桥梁,谈不上威胁。
毕竟现在的贺笙不是什么著名大导演,拍摄的影片也不是商业大片,合作的演员里也没有顶流明星,犯不上硬往里塞演员蹭热度。
不过能让魏景钧亲自介绍的艺人,肯定有不同之处。
接下来的一番话,应验了维舟的猜想。
魏景钧指着里面最年轻的新人说:“这是我的侄子,魏昕。”
话音落,所有人的视线统一落在一个青年脸上。
魏昕坐在魏景钧的左手边,露出了和他叔叔一样具有亲和力的笑容,只不过这笑容里没有太多伪装的成分。
他长得唇红齿白,一脸乖样,眼睛是讨人喜欢的琥珀色,身材细瘦,是当下比较流行的长相。
“贺导好,”他一开口,声音比长相还乖,他的视线从贺笙的脸上移开,转而去看维舟,明显放松了些,“师哥,我也是电影学院的学生。”
成年了,没毕业,第一印象很好。
维舟回了一个浅浅的微笑,察觉到魏景钧也在看自己,他脸上的笑容收放自如。
一旁的贺笙没什么反应,目光在那几位演员身上流连几次,然后别开脸,眉宇间现出几分思考的神色。
接下来,魏景钧提了第一杯酒,将饭桌上的话题引到别出去,慢慢地,氛围开始变得自然活跃。
大家边吃边聊,表面看上去风平浪静。
贺笙主动找到魏昕聊天,问了对方好几个尖锐的问题。
维舟清楚贺笙的为人,绝对不是一个向资本家低头的导演,贺笙有意了解魏昕,是真的对魏昕感兴趣。
从进来的那一刻起,魏昕就引起了两人的注意力。维舟确信自己和贺笙想法一致,他们都觉得魏昕很符合剧本里的一个配角形象,乖巧的气质可以塑造成傻乎乎的小跟班。
“如果让你饰演一个角色,你愿意晒黑吗?”贺笙打量着魏昕吹弹可破般细腻的皮肤,觉得差强人意。
魏昕不谙世事的本性暴露,下意识的回答:“不是可以化妆吗?”
“你再说一遍。”贺笙的表情证明他反感这种方式。
魏昕赶忙改口:“我愿意啊,导演,我愿意的,你会找我拍戏吗?”
贺笙努了努嘴,对这番话并不满意:“再说。”
魏昕有些气馁的低头,一副懊丧、苦恼的表情。
从他的表现可以看出,他并没有因为他的叔叔是魏景钧而骄纵无礼,反倒很容易受伤。
贺笙把这些印象标签记在心里,不再搭理他,扭过身子去和另外两名新人搭话。
餐桌的另一边,魏景钧手执高脚杯,悄无声息地来到维舟身边,坐在了贺笙之前的座位上。
他为维舟倒了一杯红酒,彬彬有礼的态度就像照顾一位红颜知己。
维舟微微转头,迎上了魏景钧镜片下温和的目光。
“维舟,方便的话,能不能留个联系方式。”魏景钧把自己的手机放在桌面上,带笑的眼睛始终留意维舟的情绪。
“当然方便。”
维舟把自己的号码输入到手机里。
魏景钧盯着那串号码不由自主的出神,一股似曾相识的感觉油然而生,与经常梦见同一个地点感觉相同。
“我总觉得你像我认识的一个人,可我又想不起来是谁。”
维舟棕色的眼眸闪着猎人般的光芒,他回视魏景钧那深不可测的面孔,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魏总,换一句台词。”
魏景钧抬了一下眼镜,心里的尴尬并没有在神态中流露出来。
这种搭讪方式,确实有点土。
16.016
夏天的夜里天气变幻诡异多端。
进入会所之前风卷残云,出来时安宁的天气像一首无声的诗。
维舟以前就不喜欢应酬的场合,重活一次这点不变。
他知道贺笙要跟尚娱的监制私下聊资金的问题,于是他跟贺笙打声招呼,找借口提前离场。
这个时间点,正好赶上施万渝和女朋友约会完毕,对方打电话告诉他,要开车过来接他,误以为他喝了不少酒。
维舟站在会所门前等车,手里拿着一张印有路非凡名字的名片。
他知道这个人的身份,尚娱公司的王牌经纪人,跟在魏景钧身边多年,捧红了无数艺人。
饭桌上的一次互动,他那堪称挑战权威的态度,引起魏景钧对他产生新的兴趣。
临走前,魏景钧把尚娱旗下王牌经纪人的联系方式送给他,跟他耳语:“希望我们以后能经常见面。”
维舟从来没想过要得罪这个人,以后也没这个打算,但凡有点智商的人都明白,这个人不能得罪。就凭魏景钧对待贺笙的态度,他就不抗拒和魏景钧建立友谊,但和这种人交朋友存在风险,他需要摸清对方的真正意图。
他把名片揣进衣兜,另做打算。
这时,身后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
维舟转过身,意外地看见气喘吁吁追出来的魏昕,两步路跑的脸颊染上一层红晕。
“师哥!”魏昕停在维舟面前,定了定神说,“能不能留个联系方式,刚才人太多,没机会跟师哥说话。”
维舟或多或少产生一点疑惑,不明白魏家的小公子为何主动找他。
他把手机递给对方,轻声说句:“可以。”
魏昕一边输入手机号码一边说明意图:“师哥,贺笙导演对我好像有点误会,希望你能在他面前帮我美言几句。”
原来如此。
维舟观察眼前的师弟,眼里现出几分调侃:“你为什么不自己去解释,想要做演员,首先要学会像导演推销自己。”
“我其实...”魏昕把手机还给维舟,捋了捋额前的碎发,露出害羞的笑容,“说实话,我挺怕贺笙导演,我觉得他对我第一印象不好,我看出你们的关系很好,师哥,你帮我说说,我真的很想跟贺笙导演合作。”
维舟根据自己对贺笙的了解,已经猜到这件事的结果,面对单纯的魏小公子,他想做个顺水人情,于是点头答应:“好。”
“谢谢师哥!”
魏昕一副很好哄的样子,对着维舟微微鞠躬,乐颠颠的跑回会所。
魏景钧的侄子简直是他的反面。
--
三天后,大批工作人员前往蔚洲扎根驻营。
贺笙说到做到。
距离正式开机还需要一段时间做准备工作,剧组在矮头山附近租下半个度假村,打完地基后,开始筹备临时岗位的招募工作,剧务组的人员在当地和相关社交媒体发表招募信息,安排面试和初步筛选,总之各种杂活层出不穷。
维舟利用这段时间做功课,渗透剧本,深入理解角色特点和故事背景,展开角色研究,考虑合适的表演风格和充满诚意的情感表达,这些事先准备工作对他来说并不难,他熟悉自己的家乡,了解角色的生活环境。
他比较担心的是自己太有想法,反而会留下表演痕迹,这是很多演员极力避免的情况。
一些到了年纪的实力派演员,经常会回顾自己年轻时青涩的表演,因为那时候的表演很单纯,没有太多套路。
维舟对自身的情况思索很长时间,自从下塌酒店,他一整天都没有露面。
第二天早上,他在剧组包揽的员工餐厅和贺笙碰头。
俩人面对面吃着早餐,旁边坐着造型师和制片主任。
贺笙发现维舟格外的沉默,这是他们第一次合作,他并不了解维舟每次进入片场都会沉默一段时间。
在这段时间里思考,获取经验,投入感情。
“你有心事?”贺笙破天荒的关心起演员的私人生活。
维舟否认这个猜测:“如果研究角色算心事的话。”
“有什么想法你可以跟我谈谈,咱俩一起研究,”贺笙说着把脸转向造型师,“你对角色形象的想法可以和旁边这位老师沟通,在这方面,我们的审美要达成一致。”
维舟点头,同意这个说法。
贺笙接着说:“好多事要在剧组会议上沟通,一句话两句话说不完,当然,我个人的习惯是想到一句就说一句。”
“女主角定下来了吗?”
维舟那不容躲避的眼神让人很清楚他有多关心这个问题。
贺笙说:“女主下周,男主后天,他需要在水里泡着。”
“女主能不能提前进组。”
话一出口,引来一圈诧异又好奇的目光。
维舟只关注贺笙的反应。
贺笙最稳当,而且没问原因,似乎秒懂他的意图,直接给出答案:“我让她明天来。”
话落,两人交换一个彼此心照不宣的眼神,他们之间的默契度与日俱增,快到他们自己都有些惊讶。
维舟想尽快跟女主角建立兄妹之间的感情,由于故事的架构和背景,女演员需要提前熟悉当地的人文风情,以及主角家族从事的行业,仔细算算,留给他们的时间并不多。
贺笙选角的眼光,维舟相信并感到安心。
执行力强向来是贺笙身上最大的特点。当天晚上,他便给维舟传来了好消息。
女主角的经纪人已经向贺笙确定行程,答应提前进组,另一部戏刚好今晚杀青,女主角愿意无缝衔接,根据航班信息,最快要明天上午到蔚洲。
.....
在一间灯光明亮的房间里,四扇窗户全部敞开,伴随着微潮的海风,维舟和贺笙占据这间房,两人之间隔着一张又宽又长的实木桌,上面铺满了他们写过画过的稿纸。
“施万渝去哪儿了?”贺笙遇到一些情况,却找不到编剧顾问,难免会产生抱怨的情绪。
维舟不以为意:“他去接欣然了。”
“接这么久?”贺笙皱起眉头看腕表,“接了一晚上。”
维舟替好友说情:“情侣见面肯定是要约会的。”
贺笙无法理解:“为什么要谈恋爱,创业时期就要拒绝性|欲。”
“.......”维舟揉了揉眉心,决定岔开话题。
这时候,他才向贺笙提出女演员是谁的问题。
贺笙瞬间就把施万渝给忘了,提起兴头,开始向维舟介绍女主演的经历,连男主演和一些配角的故事也如实奉上。
女主演是星二代,母亲是著名影视演员,鲜少有人知道这个事实,她的坚毅和刚强有一部分必然来自她的母亲,七岁时出演过一部名导的电影,后来专注学业,毕业后重新踏入演艺圈,清纯靓丽的形象加上学过舞蹈的优势,很快让她在新秀演员中崭露头角。
她获得了上一届A市电影节的最佳女配奖,拿到奖杯后,她并没有消耗角色带来的甜头,而是专心投入到下一项工作。
维舟听了这个女孩的故事,感觉和前世的自己经历相似,唯一有区别的是他不是星二代。
“她的艺名叫笑莺,”贺笙给出自己找她的理由,“她学过现代舞,身体具有柔韧性,黑色长发,长相也符合我心中的女主角,我喜欢素颜出镜的女演员,她的颜值绝对抗的起,最重要的是她愿意为了角色做出任何改变。”
“笑莺..”
维舟轻念这个名字,忽然就笑了。
跟他猜想的一样,他要和未来的亚洲电影节最佳女主角合作了,新一代实力派年轻女演员的代表人物。
维舟此时才知道笑莺是星二代,看得出来,她确实不想受母亲的影响,有意不靠母亲的光环。
贺笙选角的方式有别于大多数导演,正常情况下,导演会招募很多演员来试镜,然后再考虑谁更适合角色的问题,贺笙反着来,先在脑子里挑选他认为最适合的演员,然后再安排试镜。
他的选择一向正确,这次也不例外。
至于男主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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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人选,并不是维舟熟悉的人物,竟然是一个模特,表演经验为零的外行人,只因他符合贺笙心中的男主角形象。
贺笙给出的理由是:“学过潜泳,熟悉水性,身材好,一双大脚,个头足够高,有混血的特征,长相属于有特点,不是特别俊美的那种类型。”
说罢,贺笙找出男主角的照片拿给维舟看,脸上挤出一个奇怪的表情:“你知道,我不喜欢特别帅的男演员,我喜欢有性格的演员,可塑性强的演员。”
维舟挑下眉毛:“我怎么觉得你在内涵我。”
“哈哈哈!”贺笙少见的大笑起来,“我不怕得罪人,你可以当真。”
维舟轻微勾唇,低眸开始认真打量照片中的男模特,他在脑海里搜索有关这位男模的记忆,信息量很少,可以确定的是,这个人并不在贺笙合作过的演员列表里,也就是说,这一世的贺笙受他影响,同样改变了原来的路线。
真不可思议,他改变了很多人的命运。
维舟默默享受这种考验灵魂似的奇妙感觉,他既想守护,又想分享。
贺笙的手忽然落在他的肩膀上,他抬起眸子,对上贺笙炯炯有神的双眼:“维舟,这部戏结束后,我有个本子给你看。”
--
第二天清晨,天亮后最早的班机降落在蔚洲机场。
笑莺和助理推着行李箱来到矮头山,工作人员把她们带到剧组长租的酒店,准备了一间房,笑莺在床上补充睡眠两小时,洗漱一番后,下楼找到导演组用来探讨问题的临时会议室。
屋里的人不多,可以用十根手指数过来,都是剧组里的重要人物。尚娱派来的影片监制代表,管理摄制资金的财务,大师级摄影师,还有副导演和策划人。
贺笙和维舟坐在靠近门口的位置,正在探讨角色造型的问题。
笑莺很适宜的出现,正好可以认识一下。
“你好,维舟,风雨同舟的舟。”
维舟握住了未来影后的手,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赏。
相对成为影后的笑莺,现在的她显然不够自信,言谈举止带着青涩和小心翼翼:“我叫笑莺,听说你是本地人,真是太好了,我要向你多多学习。”
维舟客气道:“互相学习。”
他们的手还握在一起,像是忘了松开。
笑莺开始观察维舟,想从他眼里看出点什么特别的东西,这种观察不带丝毫恶意。
“真好,哥哥,你给了我信心。”
笑莺半个月前就看过剧本,她和维舟一样,读了很多遍。
她比维舟大六岁,饰演维舟的妹妹,那声哥哥叫的很自然,毫无违和感。她的长相特别显小,稍微装扮一下完全有能力饰演高中生,甚至是初中生。
维舟想起她获奖的角色,一个盲女,演的惟妙惟肖,听说为了这个角色,她用半年的时间了解并体验盲人的日常生活。
对待自己热爱的电影艺术,维舟和笑莺抱有相同的态度。
他们都喜欢提前投入到角色的生活中,熟悉人物的成长环境和内心世界,尽量做到不放过每一个细节。
维舟和笑莺单独聊了一会儿,双方约好时间,一起去拍摄场地熟悉环境。
他俩属于不需要导演太过操心的演员,但不是所有演员都能做到这点。
比如魏昕,这种小菜鸟就需要导演多费神。
维舟出了会议室,打算告知贺笙自己要去拜访老乡,却撞见贺笙对着电话发怒的场面。
贺笙发脾气的时候不喜欢大声吼叫,更不会骂人,而是冷着张脸,用阴恻恻的语气说:“你来不来。”
不知道电话那头的人说了什么话,贺笙的脸看上去更阴沉:“你到底来不来,别啰里啰嗦的。”
维舟几乎能想象出此时的魏昕懵懂无知的样子,肯定听不出来导演有多大的火气,说不定傻乎乎的认为贺笙在向他询问行程。
果然,下一秒贺笙摁住了太阳穴。
见此景维舟转身离开,决定以发短信的方式告诉贺笙自己的去向。
17.017
蔚洲忽然晴转多云,天空不见太阳。
一间暗室,屋里点着一盏亮灯。
贺笙从兜里掏出软包香烟,先递给笑莺:“抽烟吗?”
见笑莺摇头,他又往施万渝的方向做出一个让烟的动作。
施万渝头都不抬,一双眼睛紧盯着笑莺为人物撰写的几段对话,说:“我不抽烟。”
贺笙为自己点燃一根烟。
整间屋子瞬间多了几缕烟火气息。
吸烟的人深吸一口,吐出烟雾,他看着回归的失踪人口,语气中带着谴责:“还以为你辞职了。”
施万渝知道他在内涵自己,抬眸瞥一眼,很快又低下头:“我这不是回来了嘛。”
贺笙暂时放过施万渝,目光转向了笑莺,冷不丁问:“你觉得维舟怎么样?”
这个问题有点突兀,却不引人反感。
笑莺把本子合上了,两只胳膊搭在桌面,脸部向前倾,根据真实感受回答问题:“他看我一眼,我觉得他暗恋我十年。”
旁边的施万渝差点咳出血来。
贺笙理解笑莺的本意,不置可否地挑了下眉毛,没吱声。
笑莺把这个问题丢回去:“贺导,你觉得呢?”
“我觉得?”贺笙的眼眸下垂,落在了密密麻麻的手稿上,边思考措辞边说:“他是魔法师,可以变成我喜欢的白纸,也可以变成其他导演喜欢的橡皮泥,他看我一眼,可以暗恋我十年,也可以恨我十年,我想要的样子,他都有。”
笑莺的美眸里闪过明晃晃的惊愕,想不到导演对维舟的评价这么高。
施万渝跟她一样震惊,一只手不自觉地去碰手机,想把这个信息传给维舟。
贺笙挪开那部手机,看着施万渝的眼神带有警告和傲娇的意味:“用不着你多嘴,这些话我以后会亲自说给维舟听。”
施万渝悻悻地把手缩回去了。
笑莺说:“看来我要找机会多跟维舟学习,他确实不一样。”
贺笙接过话头:“就像他说的,互相学习,我们大家都要善于发现别人身上的优点,一起进步。”
施万渝鼓掌:“导演,说得好!”
--
海的另一边,蔚洲城边的居民区,当地人称为‘渔翁区’。
维舟带着剧组的摄影师和美术指导来到一户人家,由十几间独立住房围成的老宅,这是施万渝的母亲小时候居住的地方,现在依然是外公和舅舅们的居住地。
这户人家姓何,家族五代从事采燕工作,现有的采集者大概十几名,除了两名外收的徒弟,剩余的采集者都是施万渝的亲舅舅和表哥。
维舟认识这些人,他管施万渝的外公叫何爷爷,小时候常来大院找施万渝,他与何爷爷的关系融洽,沟通起来没有困难。
何爷爷年纪大了,不像早期那么严厉,非常热情的邀请维舟和剧组的人参观庭院,详细且毫无保留地介绍有关采燕的具体事项。
在施万渝的故事里,外公的家庭就是女主的原生家庭,女主角既有他幻想出来的影子,也有他母亲的影子。
施万渝写的是妈妈和自己童年结合的故事。
维舟深知这一点,所以带着人直奔目的地。
蔚洲做采燕的家族不算少,但最有名,时间最久,最专业的就是何家。
维舟把贺笙的联系方式交给何爷爷,叮嘱道:“他叫贺笙,是一名电影导演,明天会找您详谈,他想了解我们的本土文化。”
“没问题!他想知道什么我都会告诉他。”何爷爷爽快的答应,将导演的名片塞进口袋后,犹豫了一下问:“小狮子没回来吗?”
维舟露出慰藉的浅笑:“他会来看您。”
下午没有太阳,何家的采集者准备出船。
国内适合且合法的采集燕窝的岛屿屈指可数,蔚洲矮头山算一处宝地。
剧组搭建在矮头山旅游景区,连着矮头山未被开发而充满肃穆气息的岛屿,就是属于采集者的天地。
那里充斥着神秘与危险,伸手不见五指的峡谷,漆黑而潮湿的燕子洞,随处可见的悬崖峭壁,这一切都是施万渝故事的灵感来源。
维舟和几名工作人员换上采集者的衣服,带好防身装备,乘着何家的船前往目的地。
由于何家的船靠近城郊,他们仅用两个小时的时间便抵达峡谷中央。
这时候天空的乌云散去,露出夕阳的光辉。
维舟身边的摄影师和美术指导都在感叹,这里的景色如此之美,自然的风光使人向往又心生恐惧。
尤其是在黑漆漆的燕子洞面前,恐惧感逐渐加深,美术指导忍不住打个哆嗦。
摄影师相对稳定,拿着设备开始收集重要信息,一边拍摄一边说:“贺导一定很喜欢在这个地方取景,太美了。”
维舟大部分的注意力放在采集者身上,他跟在施万渝的表哥身边,也就是他要饰演的角色的参考原型。
渔船进入燕子洞,漫长的时间长河里,水流日日的冲刷和渗透,洞内乳石千姿百态,大洞套着小洞,形成奇异的画面。
“维舟,你看这里。”表哥指着船舶经过的一面悬岩,“金丝燕最喜欢在上面安家,春夏间,每年都有上百万只雨燕来这里定居,阵容宏大。”
表哥的声音跟他的长相一样坚毅、强势,沉稳中透着几分冷血,由于常年从事野外采集工作,接触的环境危险而残忍,养成了不苟言笑的性格。
他的样子也由严肃的表情显得越来越冷酷,皮肤是健康的麦色,身上的肌肉就算不绷紧也能散发出野兽般的力量。
用摄影师的话来形容,简单粗暴,看着不好惹。
表哥三十出头,维舟在努力还原表哥十八九岁的样子,个子高,身型精瘦,手臂肌肉蕴含着潜在的爆发力,皮肤同样是性感的麦色。
“听说你要演我?”表哥忽然话锋一转。
维舟看着他与自己相似的深棕色眼眸说:“确切的来讲,这个人物在你身上借了些特质,并不完全一致。”
表哥点了下头:“你这样不像采燕者。”
维舟接受这个评价:“差很多,何哥,我还有很多地方要向你学习。”
“维舟,几年不见,你不会忘了我叫什么吧。”
“当然不会。”
维舟秒懂他的意思,施万渝有好多个姓何的哥哥,为了区分开,一般不叫姓,而是叫名。
“帆哥,”维舟毫无做作之态的改口,并且说出一部分心里话,“这部戏对我和小狮子都很重要,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我和另外几位演员会跟在你身边学习,希望你不要介意。”
何帆出于职业习惯开始观察周围的环境,神情中透着警惕,讲话很中肯:“做这件事很危险,我大哥的尸体至今没找到,你确定要亲自上阵?”
维舟把嘴一抿,微笑从脸上划过,眼睛在幽暗的燕子洞里犹如繁星点缀的夜空:“我要饰演采集者,首先就要成为一名采集者。”
何帆把脸转向他,低沉的声音似有若无:“希望你不会半途而废。”
“我不会。”维舟给出肯定的答案。
这一刻,周围的人在他眼里看见了雨后春笋般的勃勃生机,仿佛能够驱散所有的阴霾。
--
结束一趟特殊的旅程,一行人从市区返回矮头山剧组。
百忙之中,并不耽误朋友们之间的聚会。
张岩来了。
带着他的好酒好茶,他的大度不止于此,他为整个剧组添砖加瓦,送了一些食材和当地特产,以及服装和道具上的帮助。
维舟身上的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就被张岩拉进一间土豪风格的大包厢。
里面坐着的都是熟人,施万渝和贺笙都在,还有副导演和刘欣然。
张岩把维舟摁在事先备好的座位上,大大咧咧地开口:“都是自己人,还讲究什么,你看谁会嫌弃你,反正今晚吃家乡菜,吃完再洗澡。”
维舟无奈,忍不住闻了一下衣服的味道。
他离开燕子洞就跟船回了何家,换回自己原来的衣服,时间紧凑的原因,他没有时间洗澡,总觉身上有股怪味。
贺笙凑过来,一本正经道:“不难闻,海的味道。”
“......”维舟不想说话,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大口水。
人到齐,服务生开始上菜。
张岩拿着自己收藏了十年的高度酒,围着餐桌走一圈,每人斟满杯。
到了维舟这里,他用手把杯口盖住。
“几个意思,不喝一口?”张岩晃了晃手里的酒瓶,示意这瓶酒有多珍贵。
维舟没多大兴致,心思还留在燕子洞,随口找个理由:“头疼。”
“行吧。”
张岩永远不会为难维舟,更不会把酒桌文化的糟粕用在维舟身上,至于为什么,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他不会用在维舟身上,不代表不会用在别人身上。他盯上施万渝和刘欣然这对喜欢秀恩爱的小情侣,端着酒杯一个劲的敬酒,劝人喝酒的那套话快说出花来了。
施万渝酒量不行,刘欣然倒是可以跟张岩较量一番,可惜没坚持太久就变得跟施万渝一样眼神朦胧。
很快张岩就遭到报应了。
贺笙给他派了第一个任务:“你负责教会女主角和几个配角说蔚洲话。”
“啥?”张岩惊讶的把酒杯都放下了,“小叔,你开玩笑吧,这不是有蔚洲人嘛。”他在施万渝脸上比画一个圈。
贺笙态度强硬,给出的理由是:“在座的各位,没有一个比你的蔚洲话更标准。”
张岩无语,一脸的不情愿。
“还有一件事,”贺笙的话令张岩警惕的把眼睛瞪圆,“这部戏很有意义,你不打算参与?”
“咳..”张岩不小心被口水呛到,也算是混迹江湖多年的小油条,很快明白贺笙的言外之意,他脸上堆出谦虚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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谄媚的笑,“小叔,你也知道我是什么情况,我就是一个做工程的,在我舅舅手底下捡活干,参与不了你们这行,张口闭口都是几千万。”
“用不了那么多,”贺笙的一张瘦脸永远平和,此时透出点威逼的邪气,“凡事重在参与,这属于投资,会有回报的,利益方面很可观。”
回报有多高,风险就有多高,说赔就赔。
张岩腹诽,面上笑嘻嘻:“投资就是有风险嘛,我不懂艺术,你们说的话我都听不懂...”
贺笙截断他的话:“不需要你懂,我们今晚聚在一起,重在参与,我就是想知道,你想不想成为其中的一员。”
这话是认真的,不容人找借口逃避。
张岩脸上的笑容慢慢收敛,目光从包厢里的人身上一一划过,不知道哪张脸打动了他,他攥紧拳头捶在桌上,拿出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气势,重重地说:“好!我参与。”
又拉进一个投资人。
贺笙露出少许笑容,主动执起酒杯,“欢迎张总加入。”
好家伙,变成张总了。
张岩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被下套,不过后悔已晚,他做人的原则是说到做到。
“小叔,既然我是投资商,”张岩扒拉着贺笙的胳膊,“你看能不能加点广告,我现在做了一款本地的矿泉水,特别好!你帮我在影片里宣传一下。”
贺笙当做没听见,假意碰杯:“少说话,喝酒。”
“.......”张岩像小孩子耍脾气那样把酒杯放下,嘀咕道:“刚才还张总呢...”
他还想再努力试试,想好措辞刚要开口,手机就不适宜地“铛铛铛”响起来。
来电显示是——玉皇大舅。
张岩赶忙接听:“喂,舅舅,有什么指示。”
包厢的氛围在这通电话中变得安静。
大家听不到张岩的舅舅说了些什么,但从张岩的表情中能看出事关重大。
“好好好...您把地址发给我。”说完,张岩挂了电话。
与此同时,他急着从座位上站起来,表示歉意地说:“对不住,我先走一步,舅舅让我把一位客人送到市区,我得亲自去。”
“你喝酒了。”维舟一语惊醒梦中人。
张岩愣住一瞬,悔恨地拍着脸颊:“对啊,我喝酒了。”
维舟的思路非常清晰,秉持着帮忙解决问题的态度说:“什么样的客人,你带司机了吗?”
“我...”
张岩刚要解释,手里的电话又响了。
他脸色由急切变成愤怒,接起来便提高嗓门:“干什么!你把我甩了,还要追着我骂,有这么欺负人的吗?现在想见我,我偏不让你见。”
电话那头的女声比意图中的还要尖利:“你会后悔一辈子。”
张岩说:“我选择后悔一辈子。”
他的女朋友在下一秒展现了蔚洲女人的生猛:“尼玛币!张岩,我怀孕了,我踏马现在就去堕胎!”
“你说什么?”
张岩惊愕,回应他的是电话忙音。
一串嘟嘟嘟...
众人脸色各异。
贺笙觉得脑仁疼,简直是无聊至极:“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施万渝打抱不平的拍桌子:“张岩,你从初中渣到现在,还不快去找人。”
张岩缓过神来,脸上的表情十分精彩,汇集了惊喜与恐惧,还有十万火急,他像无头苍蝇在原地转一圈,一边是舅舅,一边是女友。
“去找女朋友,”维舟像天神降临般来到他身边,一只手落在他的肩膀,给予无限的安全感,“我代你送客人,我没有喝酒。”
“那怎么行!”张岩握住维舟的手,嘴上说不行,身体已经做出感激的动作。
“没关系,”维舟沉稳的不像话,“正事要紧。”
正事当然是保住要当爸爸的身份。
张岩感激涕零:“维舟,我就是冲你,我也得投个几百万。”
“快去吧。”
“好兄弟,等我儿子出生认你做干爸爸。”
张岩慌慌张张的走了,冲出门时把自己的车钥匙扔给维舟,大声说:“我等会把地址发给你。”
他应该是到楼下站稳了才发的信息,维舟等了两分钟看见地址。
客人就在附近,矮头山开发区一家顶奢酒店。
维舟收拾一下准备出发,不想让人等太久。
贺笙总觉得让维舟充当司机不合适,拦了一下:“我找个人替你去。”
维舟脸上泛着沉思的神色,决定遵守诺言:“张岩的舅舅打电话让他亲自去接人,肯定是一位重要的客人,既然我答应了张岩,就要把这件事情办妥,不能因为我的疏忽坏了他的正事。”
除了这些因素,维舟还有私心,他想趁机出去透透气,顺便回市区的家看一眼,自从回到蔚洲,忙忙碌碌过去小半月,他和云晓华只见过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