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纵女配她肆意妄为》 1 宴会 别教我做事。 “真是抱歉啊。” 裴越浅浅地抬了抬眸子，颇有些漫不经心地开口说道。 他的额前挑染着一缕银发，半长的黑色碎发随意地垂落着，遮住了他凌厉的眉眼。印满繁杂花纹的白色T恤隐约间勾勒出了他健壮的身躯，墨黑色的外套被他随手系在了自己的腰间。 只不过他的相貌十分俊朗，即便是这般随意又散漫的穿搭，放在他的身上竟然也不显得违和，看起来反而是带了些独属于少年的蓬勃朝气，咄咄逼人又桀骜不驯。 此时，裴越的手上还捏着一只晶莹剔透的透明高脚杯。几条交织在一起的银色手链随意地缠绕在他的腕间，杂乱无章的银色线条将他那一截白皙的手腕衬托得愈发精致。 他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轻轻地按在透明的玻璃杯壁上，而杯中盛着的深红色酒液早已经洒落了大半。 光滑的地面上溅落着一大片鲜红如血的不规则酒渍，在干净又整洁的大厅之内显得尤为突兀。 “裴越？” 一道清澈又婉转的声音轻飘飘地响了起来。 只见洛柠鸢正漫不经心地垂着眸子，语气散漫无比。 听到洛柠鸢开口喊了他的名字，裴越下意识地将眼底的眸光往下敛了敛。他的指尖不由地顿了顿，将手中的高脚杯抓得更加用力了一些。 这场宴会实在是太过于无趣了，他难免会有些心浮气躁。 结果，他一时不察之下，没有抓稳手中的高脚杯，杯中的葡萄酒便因此倾洒了大半，其中甚至有星星点点的酒液溅落在了洛柠鸢的高跟鞋上。 裴越的视线十分隐晦地从她脚上那双缀着昂贵钻饰的高跟鞋上扫了过去。斑驳的深红酒渍将明亮的钻石蒙上了一层晦暗的色彩，如同白璧微瑕一般，不禁令人感到有些惋惜。 洛柠鸢抬起眸子随意地扫了一眼裴越。她微微皱了皱好看的眉头，精致的脸庞之上划过了一抹颇为不耐烦的神色。 【你应该大度地原谅他。】 就在这时，一道冷冰冰的声音忽然间极其突兀地在洛柠鸢的脑海之中响了起来。 那道声音的音色很好听，低沉又悦耳，只是其中不带有任何的感**彩，听起来就如同不近人情又高高在上的命令一般，不容置喙。 这是所谓“能够救她一命”的系统——“11”。 洛柠鸢在心中扯出了一个极具讽刺意味的浅淡笑容。接着，她从善如流地回应了系统。 【我会很大度的。】 洛柠鸢一边在脑海中这样告诉了系统，一边微微沉下了脸色。 她直截了当地开口对裴越说道：“下次注意一点。” 【你的语气还是有些太强硬了，应该再更加温和一些的。】系统继续冷声指点着。 然而，还没有等系统再出言对洛柠鸢教诲些什么，她便又神色散漫地开了口。 “这次……你给我好好擦干净，我就原谅你。” 洛柠鸢轻轻地抬起了自己的脚尖，那只缀着闪亮钻饰的高跟鞋上沾染了星星点点的斑驳酒渍。 她微微抬着下颌，一脸颐指气使的高傲模样。 洛柠鸢的意思实在是再明显不过了——她要裴越亲手帮她擦干净自己高跟鞋上沾染着的酒渍。 【你疯了！你这样羞辱他，以后肯定会死得很惨的！】系统没有想到洛柠鸢这么胆大妄为，他赶忙咬牙切齿地警告着她。 他的声音里竟然还带上了一丝恨铁不成钢的恼怒意味。 【别教我做事。】洛柠鸢冷冷地丢下了这样一句话之后，便没有再去理会此时已经有些气急败坏的系统了。 她只是好整以暇地看着眼前的裴越，像是在等待着他亲手为自己擦拭掉鞋上的污渍一般。 在这偌大的宴会厅内，晶莹剔透的水晶吊灯折射出了耀眼夺目的绚烂光芒。洛柠鸢高跟鞋上镶着的钻石也闪烁着莹莹的辉光。 华丽的灯光下，衣着华贵的人们举杯对饮、觥筹交错，他们谈笑风生，脸上全部都挂着有礼有节的得体笑容。 尽管表面上看起来大家都相谈甚欢，但是，在所谓一团和气的虚伪表象之下，他们是否表里如一，抑或是各怀鬼胎，便不为人所知了。 譬如说，此时此刻，许多人都将自己的视线悄悄地移到了这处较为偏僻的角落里。毕竟，这一出闹剧的声势虽然算不上有多么浩大，但是在这一场单调又无趣的宴会之中，却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更何况……这出闹剧的主角之一，是洛柠鸢。 裴越自然能够发现其他人从暗中投来的打量视线，但他不以为意。 他将手中的高脚杯轻轻地放在了一旁的长桌上。玻璃与桌面磕碰着，发出了一道清脆的响声。 裴越怎么也没有想到——洛柠鸢会说出这种话来。 在这种场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为别人擦鞋。毋庸置疑，这分明应该是一种显而易见的羞辱。 若是换成其他任何一个人，胆敢对他开口提出这种要求，那此时他必然已经毫不留情地用力挥拳打了上去。 但是……那个人是洛柠鸢。 于是，裴越便深深地皱起了眉头，他俊俏的脸上满是不堪受辱的不耐烦模样。然后，他极为勉强地弯下膝盖，半跪在了洛柠鸢的面前。 裴越低下头，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了一块干净又洁白的手帕。紧接着，他竟然真的伸出手，为洛柠鸢擦拭起了高跟鞋上沾染着的酒渍。 他修长的手指随意地捏着雪白的手帕。裴越的手指骨节分明，按在手帕之上时便显得更加清楚，看起来竟然有些赏心悦目。 他小心翼翼地轻轻擦拭着那双价格昂贵的高跟鞋，动作温柔又细致，像是在擦拭着一件精致却脆弱的名贵瓷器一般。 洛柠鸢随意地垂眸扫了一眼，她只能看见裴越宽阔又健壮的背部以及他那挑染着一缕银发的黑色头发。 数条银色的项链颇为凌乱地缀在他白皙又修长的脖颈上，银色的金属与白色的肌肤相互映衬着，看起来带了几分叛逆的不羁之感。 然而，洛柠鸢却没有闲情逸致去关注这些微不足道的细枝末节。她甚至只是轻飘飘地扫了一眼裴越，便又漫不经心地抬起眸子看向了别处。 裴越手腕上的数串银色手链随着他擦拭的动作，不可避免地相互碰撞在了一起。“叮叮当当”的金属碰撞声响起，清脆又悦耳。 他弯着腰，垂落下来的发丝遮掩住了他大半张脸庞，让人看不清楚他脸上的神情。 在洛柠鸢垂眸看向他的时候，裴越的身体不可抑制地微微颤了颤 没有人知道，裴越在兴奋。 他无法控制住自己心中的激动之情。他几乎就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当场失态了。 可是，洛柠鸢却很快就将自己的视线从他的身上移开了。 裴越的心头便骤然间浮上了些许怅然若失之感。 为洛柠鸢擦拭高跟鞋，对他来说，大概并不算是什么所谓的“羞辱”。 被洛柠鸢逼迫着半跪下去的裴越身形微微颤动着，旁人只当他是不堪受辱而气愤不已。 然而，没有人发现，他的眼底还燃着些汹涌又澎湃的狂热与迷恋之情。 ———— 【你真的不要命了？！】系统仍然在喋喋不休地指责着洛柠鸢，【想要活命的话，你就应该按我说的话来做。否则的话，你迟早会死于非命的。】 洛柠鸢却只当系统的话语是耳旁风，她对此置若罔闻。 这个系统自称是来替她改变命运的。 不久之前，他突然间莫名其妙地出现在了她的脑海之中。 然后，他告诉她——她其实是这个世界里的反派女配角。她娇纵又任性，最后的下场凄惨无比，可谓是“自作孽，不可活”。 而如果她想要扭转自己凄惨的命运，那么，她就要乖乖地听从系统的话语。他会一点一点地帮助她改变自己的命运，让她不至于到最后落得一个众叛亲离的可悲下场。 听到这里，洛柠鸢便饶有兴致地挑了挑眉，示意这个所谓的“系统”继续说下去。 然后，系统告诉她—— 她要委曲求全、她要忍气吞声、她要曲意逢迎。 而洛柠鸢则是再也忍不住，低低地笑出了声。 这还真是她这辈子所听到过最好笑的笑话了。 她洛柠鸢从来不会这般委屈自己。 为了苟活一时，就要去讨好其他人？ 抱歉，她做不到。 她偏偏不愿意委曲求全。 要她忍气吞声、曲意逢迎？那还不如让她此时肆意妄为地活着，哪怕最后注定要迎接死亡，她也还是那个我行我素的洛柠鸢，而不是什么苟且偷生的胆小鼠辈。 这个所谓的“系统”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侵入到她的脑海之中，这便足以证明其来历非凡了。毕竟，这已经超出了人们的常规认知。 但即便如此，这个“系统”所说的那些话语也不可尽信。也许他是在诓骗她，又或许……他说的确实都是真话。 但是——那又如何呢？ 不管系统是不是在欺骗她，她都不会因为他的话语而改变自己的行为与态度。 想要让她言听计从？ 那还真是天方夜谭。 作者有话要说：　　宝贝们，我开新文啦！ 还是一个玛丽苏万人迷故事~ 希望大家能够喜欢！爱你们！ 祝宝贝们假期快乐呀！ 大家看得开心就是对我最大的鼓励啦qwq 然后，感兴趣的话可以戳一戳专栏预收文呀~ 具体文案点进专栏可见qwq 《被NPC反向攻略后》 《除了美貌她一无所有》 《皎皎绮罗光》 《风流艳骨》 2 露台 “瘾这么大啊？” 在擦拭的过程中，裴越的指尖无意间蹭到了洛柠鸢脚腕处的肌肤。他只感觉到自己的指尖拂过了一片光滑又细腻的肌肤，触感无比柔软。 裴越的视线便不可避免地从洛柠鸢纤细又白皙的脚腕处划了过去。 那一截莹白如玉的纤细脚腕之上，系着一条缀着钻饰的纯银脚链。细细的银色链条精致无瑕，其上泛着些淡淡的莹润光泽。 然而，在她脚腕处玉白肌肤的衬托之下，这条链子便也显得有些黯然失色了。在灯光的照耀之下，链子上缀着的数枚钻石折射出了无数细碎的微光，闪烁在莹白肌肤之上，便愈发显出一种光怪陆离的绮丽美感来。 而顺着她脚腕处的优美线条向下看去，便能看到她脚背处露出来的一小片光滑又细腻的白皙肌肤，如同上好的羊脂白玉一般，温润又洁白，毫无瑕疵。 裴越的眸光不由变得愈发晦暗了起来。 被他捏在手指之间的那块柔软手帕上逐渐沾染了星星点点的斑驳酒渍。深红色的酒渍印在雪白的手帕之上，更显得尤为明显。 裴越的动作很慢。只是高跟鞋上所沾染着的酒渍本就不多，就算他的动作再怎么慢，他也很快就将那星星点点的酒渍擦干净了。 洛柠鸢见裴越将自己的高跟鞋擦拭干净之后，便毫不犹豫地直接抬步离开了。她甚至没有垂眸多看裴越一眼。 而裴越像是还有些没完全反应过来一般，怔愣着半跪在原地。半晌之后，他才慢慢地站起身来。 他微微低着头，额前的碎发垂落下来，遮掩住了他眼底翻涌着的莫名暗色，让旁人无法窥见他脸上的神情。 在无人能够察觉到的角落里，裴越悄悄地将手中的那块手帕叠得整整齐齐，然后小心翼翼地放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就连衣服从来都是只穿一次便弃之不顾的裴越，此时竟然对这块已经用过了的手帕视若珍宝。 毕竟……这块手帕曾经与洛柠鸢极其亲密地接触过，裴越当然要将其好好地保管起来。 ———— 洛柠鸢在系统喋喋不休的数落与斥责之中，一路来到了一处较为偏僻的露台上。 这场宴会果然如她所预料的那般无聊又没劲。 要不是她的哥哥有事出门在外，她必须代表洛家出席这场宴会。否则的话，她向来对于这种充斥着阿谀奉承的虚伪宴会没有丝毫的兴趣。 他们脸上挂着的虚假笑容实在是太过于矫揉造作了，让她忍不住想要到露台上稍微透一透气。 只不过，好像已经有人“捷足先登”了。 穿着白色衬衫的俊俏男生随意地倚靠在露台边缘的栏杆处，他骨节分明的白皙手指正漫不经心地把玩着一个精雕细琢的金属打火机，一副玩世不恭的散漫模样。 男生修长的手指灵活地旋转着银色的打火机。那一簇炙热的火焰在他的指间穿梭着，明明灭灭。银、白、红三色交织着，看起来极具美感。那张精致无瑕的侧脸在暖色火光的衬托之下，更显得无比勾人。 衬衫领口处的扣子被他随手解开了几颗，露出了他深邃的锁骨和胸口处的一小片白皙肌肤。 而洛柠鸢轻飘飘地在那人的身上扫了一眼，便垂下眸子不再看他。 怎么偏偏就遇见了这个人？ 看来她今天还真是时运不济啊。 江燕辰，江家的小少爷。 他大概一直都看她不顺眼，总是处处跟她作对。而洛柠鸢很多时候都懒得搭理他。 只不过，此时此刻，洛柠鸢却并不想就此退让。 她径直来到了栏杆的另一边，刻意地与江燕辰隔开了一段距离。 “叮——” 见到有人来了，江燕辰指尖微动，将打火机的金属上盖轻轻地合上了。他抬起眸子看了一眼靠在栏杆另一边的洛柠鸢，神色有些散漫。 他不由地眯了眯眼睛，道：“洛大小姐，这栋宅子这么大，不一定非要和我挤在一起吧？” 说着，江燕辰还微微挑了挑眉，眉眼间带了些显而易见的嫌弃之意。 “我乐意。” 洛柠鸢不冷不热地回应了他一句。她拿着酒杯，抬眸眺望着前方灯火通明的夜景，并不看他。 远处闪烁着的点点灯火将无边夜色尽数点亮，就如同此刻夜空中的繁星一般，为寂寥夜幕添上了连绵不绝的耀眼亮色。 杯中的酒在点点星光的衬托之下，竟也显出了几分晶莹剔透的璀璨之感来。 江燕辰则是轻轻地嗤笑了一声，将自己那浓密的睫羽向下压了几分。 他修长的手指慢条斯理地抽出了一支香烟，将其咬在了唇齿之间。然后，他随手一甩，颇为随意地点燃了手中的打火机。 江燕辰的动作干脆又利落，堪称赏心悦目，可是洛柠鸢却在一瞬间冷了脸色。 “江燕辰，要是你想抽烟的话，能不能去其他地方？”她毫不客气地开口说道。此时的她依然直勾勾地看着远方的夜景，没有分给江燕辰一个眼神。 “洛柠鸢，这里可不是洛家。你管得未免也太宽了些。”江燕辰微微挑了挑眉，不紧不慢地反驳道。 【是啊，你管他抽不抽烟干什么？】系统也下意识地开口质问道，【你知不知道……江燕辰他有多么讨厌你？】 【巧了，我也讨厌他。】洛柠鸢在心中淡淡地开口回应道。 【就算你讨厌他，那也不应该在明面上表现出来。江燕辰是男主角之一，如果你再这样继续下去，等到以后，你迟早会被他折磨得生不如死。】系统冷冷地说道，【你自己心里应该清楚，他的脾气并不好。】 【我的脾气也不好。】洛柠鸢的脸色平静，仿佛她只是在陈述着一个事实而已。 【要么，你退让一步，主动离开这里；要么……你就忍着烟味好好地待在这里，不准再对他指手画脚了。】系统不想与洛柠鸢争论了，他再次开口命令道。 洛柠鸢天生反骨，系统越是强调，她便越是厌烦。 若是放在往常，她或许懒得和江燕辰计较。毕竟，眼不见为净。但是，今天，她偏偏不想退让半步。 “江燕辰。”洛柠鸢转过头，她轻飘飘地念着江燕辰的名字，然后主动朝着他的方向走了几步。 江燕辰懒懒地站在原地，哪怕洛柠鸢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他也始终无动于衷。 他甚至没有后退半步，而是依然极为轻佻地咬着香烟，好整以暇地看向了洛柠鸢。 “瘾这么大啊？”她看了一眼江燕辰唇间的烟，意味不明地勾了勾唇角。 洛柠鸢将手中的酒杯轻轻地放在了一旁。 “叮——” 清脆的玻璃碰撞声响了起来，像是雨滴骤然落入水面之中，荡起了层层的涟漪，为周遭的静谧无声平白增添了几分波澜。 【你想干什么？我警告你——不要再惹是生非了。】系统十分敏锐地察觉到了异样之处。 洛柠鸢并不答话。她只是抬着眸子看向了江燕辰，那张精致的脸上挂着似有如无的笑意。 在背后连绵不绝的灯火夜景的衬托之下，她看起来竟像是什么惑人心神的妖精一般，一举一动间莫名带着些勾人的意味。 江燕辰不由地皱了皱好看的眉头。 在他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的时候，洛柠鸢已经抬起手，轻飘飘地将他咬在嘴里的烟拿了下来。 或许是洛柠鸢行云流水般的动作看起来太过于理所当然的缘故，江燕辰没有丝毫的反抗，便十分顺从地任由着她伸手拿走了自己的烟。 洛柠鸢随意地将那支烟夹在了自己的手指之间。 丝丝缕缕淡淡的烟雾飘散在空气之中，若隐若现，将她纤细的手指衬托得愈发白皙。在香烟的过滤嘴上还残留着一道极浅的牙印，而洛柠鸢白皙的手指几乎就快要触碰到那道咬痕了。 “江少爷，吸烟有害健康。”洛柠鸢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漫不经心地开口教育道。 江燕辰盯着夕雾的手看了两秒，忽然间勾唇笑了笑。 “我乐意。”他将洛柠鸢方才的话语原封不动地还给了她。 他白皙的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按着打火机。伴随着一声声清脆的声响，艳红的火焰不断地消失又出现，让空气似乎也染上了一抹灼热之意。 江燕辰垂着眸子，一脸漫不经心地盯着手中的打火机，就好像——对于他来说，连打火机都比眼前的洛柠鸢更加具有吸引力似的。 洛柠鸢却像是已经失去了耐心一般，她一把攥住了江燕辰衣领处的布料，用力地将他拽到了自己的面前。 然后，她一字一顿地开口告诫道：“要么，你安安静静地待在这里；要么，你就滚去别的地方抽烟。” 她将系统给予她的警告尽数“回敬”到了江燕辰的身上。 洛柠鸢的动作太过突然，江燕辰在毫无防备之下，被她拽得一个趔趄。他手中打火机的火焰险些就要烧到洛柠鸢的身上了。 只不过，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江燕辰恰好在此时抬起指尖合上了打火机的盖子，这才没有让炽热的火焰伤到洛柠鸢。 大概是他们两个人此时太过于靠近的缘故，江燕辰似乎隐隐约约间在洛柠鸢的身上闻到了一股淡淡的玫瑰香气，张扬又肆意，就如同她这个人一般，嚣张跋扈。 作者有话要说：　　呜呜呜谢谢宝贝们的支持！爱你们！ 3 酒杯 “我敬你一杯。” 洛柠鸢轻飘飘地抬起眸子，她紧紧地盯着江燕辰的眼睛看了几秒——在他墨黑色的深邃眼瞳之中，她清清楚楚地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她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忽然间松开了自己的手，往后退了半步。 此时的系统已经在她的脑海里气急败坏地叫嚷了起来：【你怎么敢威胁他的？你到底知不知道……】 至于系统后面的那些话语，则是被洛柠鸢自动忽略了。她可没有什么多余的耐心去听系统的长篇大论。 洛柠鸢歪了歪头，笑着看向了江燕辰。然后，她夹着烟的那只手在“不经意间”移到了她刚刚放下的那只酒杯的上空。 洛柠鸢的手指似乎突然间在没了力道，微微地松开了几分，而那支燃着的烟便直直地坠落了下去，掉进了下方的酒杯之中。 “滋——” 烟头处闪烁着的猩红火星在陡然间黯淡了下去。香烟很快就没入了深红色的酒液里，在杯中浮浮沉沉。酒水一点点地渗进了烟丝中，那支香烟便也随之沉入了杯底。 “不好意思呀，一时失手了。”洛柠鸢眨了眨眼睛，一脸无辜地摊了摊自己的手。 【失什么手？你分明就是故意的！】系统忍不住开口反驳了她。 “江少爷，我‘敬’你一杯。”说着，洛柠鸢端起了那杯加了“料”的酒，从容不迫地将其举到了江燕辰的面前。 她精致的脸庞之上还挂着一抹似有如无的浅淡笑意，看起来无比勾人。可是，江燕辰却能够从中窥见几分充满讽刺意味的挑衅之感来。 洛柠鸢那纤长又白皙的手指轻轻地按在透明的杯壁之上，修剪得圆润又光滑的指甲还泛着莹润的微粉色，一看便知道是自小就养尊处优的大小姐，十指不沾阳春水。 她手中的高脚杯里盛着大半杯深红色的酒液，晶莹剔透的玻璃杯口处还印着一枚淡红色的唇印，颜色极浅、形状姣好，看起来倒像是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邀请”。 而一支被酒液完全浸没了的香烟在深红的色彩之间浮浮沉沉。烟尾处的过滤嘴上隐隐约约间残留着一道淡淡的咬痕，在深红酒液的衬托之下，莫名带了些暧昧不清的色彩。 杯口玻璃上的浅红唇印与杯中烟尾处的黯淡咬痕相互映衬着，仿佛在无形之□□同交织成了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将本就带着丝丝缕缕烟草气息的空气渲染成了一片模糊又黏稠的氛围。 江燕辰的视线从洛柠鸢的指尖处轻轻地划了过去，又在杯口处印着的唇印之上停留了片刻。 他轻飘飘地盯着她手中的酒杯看了几秒，忽然间意味不明地勾了勾唇角，露出了一个散漫又轻佻的笑容来。 “洛柠鸢……”江燕辰微微挑了挑眉，他随手将自己手中的打火机塞进了口袋里，又抬起眸子淡淡地扫了洛柠鸢一眼，不紧不慢地继续说道：“你还是一如既往地……惹人讨厌啊。” 说着，他伸出手，在洛柠鸢的注视之下，有些轻佻地接过了那杯加了“料”的酒。 大概是杯壁面积实在有限的缘故，他的手指不可避免地蹭到了洛柠鸢的指尖。肌肤相触之时，那柔软又温热的触感让人一时间不由地有些心神恍惚。 可是，从表面上来看，洛柠鸢和江燕辰的脸色都未曾变化半分。 洛柠鸢甚至还浅浅地笑了笑，将手中的酒杯往江燕辰的方向轻轻地推了几分，好让他能够更容易地接过酒杯。 等到江燕辰抓稳之后，她才不紧不慢地松开了自己的手。 紧接着，洛柠鸢便拿出了一条雪白的手帕，当着江燕辰的面，一点一点地擦拭起了自己的手指——刚刚他的指尖所触碰过的地方，她全部都擦得干干净净，没有留下任何一点疏漏。 她的动作认真又细致，就仿佛……是在擦拭着什么让人难以忍受的脏污一般。 江燕辰目不转睛地盯着洛柠鸢擦拭手指的动作，眼底的眸光变得愈发晦暗不明了起来。 很显然，她在明目张胆地挑衅他、羞辱他。 那么，他应该怎么“回敬”她呢？ 江燕辰微微举起了手中的酒杯，面色阴沉如水，看起来仿佛是在认真地考虑着——自己到底要不要直接把这杯所谓的“酒”泼到洛柠鸢的身上。 然而，还没有等江燕辰做出下一步的动作时，他的手腕忽然被人用力地一把抓住了。 “江燕辰，你想做什么？”一道低沉的声音突然在他们两人的身旁响了起来。 江燕辰微微偏头瞥了一眼，只见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正紧紧地攥着自己的手腕，其力道之大似乎是想硬生生把他的腕骨直接捏碎。 而事实上，裴越也正有此意。刚刚如果不是他及时出现在这里，恐怕这时候……江燕辰已经泼了洛柠鸢满身的酒。 他怎么可能容许其他人肆意欺辱洛柠鸢？ “裴越？”江燕辰的脸色一下子冷了下来，“你是想多管闲事吗？” “是又如何？”裴越不仅没有松手，反而愈发加大了自己手上的力道，“江燕辰，我早就看你不顺眼了。” 他手腕上缠绕着的几条银色手链也因此发出了几声清脆的碰撞声响。 闻言，洛柠鸢不禁抬起眸子，淡淡地看了裴越一眼。她微微地挑了挑眉，饶有兴致地旁观着他们两个人现在的争执。 她和裴越之间的关系实在算不上好。毕竟，就在片刻之前，她还逼迫着裴越亲手帮她将高跟鞋上的污渍擦拭干净了。 在这种情况下，裴越没有冲过来再泼她一杯酒就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他就算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地袖手旁观，洛柠鸢也不觉得有任何的问题。 结果，现在裴越却莫名其妙地和江燕辰起了争执。 那么，洛柠鸢自然是“看热闹不嫌事大”了。她稍微后退了一步，好整以暇地抬眸看着他们。 【你别在这里看戏了。】系统冷不丁地开口命令道，【赶快制止他们的争端啊。要是他们真的在这里打起来了怎么办？】 【那又和我有什么关系呢？】洛柠鸢慢条斯理地回应道。她可不喜欢……“多管闲事”。 【刚刚你的行为已经惹怒了江燕辰，现在当然要赶快安抚住他。】系统不厌其烦地继续劝说着，【江燕辰这个人向来无法无天。他的性格乖张又暴戾，你不应该让他记恨于你。】 洛柠鸢听得有些无聊，索性不再理会系统了。毕竟，眼前可是有一幕好戏等着她欣赏呢。 …… “你不会是想要‘英雄救美’吧？”江燕辰装模作样地上下打量了裴越几眼，“裴越，我倒是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正义感’了？”他刻意地加重了“正义感”三个字的语调，一听就知道是在故意嘲讽裴越。 “我只不过是看不惯……有人欺负女生而已。”裴越不由地顿了顿，他强行按捺住了自己心中的悸动之情，故意装出一副平静又淡然的模样，不冷不热地开口回答了江燕辰。 他当然是在胡说八道——如果有人惹了他不快，那么，不管那个人是男是女，他都会睚眦必报地加倍奉还。 只不过，既然洛柠鸢在场，他当然需要找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来掩饰自己的心思。 其实，他现在很难冷静下来。毕竟洛柠鸢现在就静静地站在他的身旁。他甚至能够隐隐约约地闻到她身上的浅淡香水味。 他又怎么可能对此毫无反应呢？ 裴越的心脏跳得很快，可是，他的面上却不显分毫。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欺负她了？”江燕辰微微皱了皱眉头，“如果视力有问题的话，那还是赶快去医院看看吧。”他毫不留情地开口嘲讽道。 裴越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冷冷地嗤笑了一声，道：“别告诉我——你把酒杯举到这个高度只是为了好好地欣赏一下里面装着的酒？” “是啊。”江燕辰的唇角处轻轻地勾起了一抹散漫又肆意的笑容来，“你有意见吗？” “那江二少还真是有闲情逸致啊。”裴越阴阳怪气地嘲讽道。 而江燕辰却不想再与裴越继续纠缠下去了。 “那么，现在可以松手了吗？”江燕辰那张俊俏的脸庞之上依然挂着一抹似有如无的浅淡笑意。 他的声音十分平静，语气之中也分明没有什么波澜起伏，可却莫名地带着些极其强硬的命令意味。 裴越的脸色不由地僵硬了一瞬间。他的脾气本来就不好，又怎么可能放任着江燕辰这么羞辱自己而无动于衷呢？ 他低低地暗骂了一声。 裴越一只手紧紧地攥着江燕辰的手腕，另一只手则是握成了拳头，作势就要直接往江燕辰的脸上用力地打过去。 然而，他被怒火冲昏了头脑，一时间竟然忽略了——那酒杯之中的酒液看起来并不算少。 深红色的酒液摇摇晃晃，一圈又一圈的涟漪在液体的表面轻飘飘地荡漾开来。酒液中的香烟浮浮沉沉，让本来晶莹剔透的液体变得有些浑浊了起来。 在裴越的拉扯之下，江燕辰手中的那杯酒一不小心泼洒了出来。数滴酒液在空气之中拉扯出了一道几不可察的浅淡弧线来。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5-01 13:23:13~2023-05-03 00:25: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dupupu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温酒煮雪茶 4瓶；42227501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4 抱歉 “你躲什么？” 洛柠鸢面无表情地看着江燕辰和裴越两个人。她微微地敛了敛眸子，眼底神色莫名。 身形娇小的少女静静地站在一旁。纯黑色的布料干净利落地勾勒出了她窈窕的身形，裙摆处绣着的大片钻石如同点点星辰一般，璀璨夺目。 微凉的晚风拂过了她单薄的身躯，将她的裙摆微微吹动。缀着钻的纯黑色布料在空中荡漾出了一道浅浅的弧度，折射着璀璨光芒的碎钻便像是陡然间流动了起来，如同绵延不绝的星海一般，熠熠生辉。 然而，美中不足的是——她胸口处的布料之上却溅着星星点点的酒渍。杂乱无章的深沉暗色在纯黑的布料上一点一点地晕染开来，与周遭的纯粹色彩格格不入，让人不禁有些惋惜于白璧微瑕的缺憾之感。 只不过，深色的布料即使是在洇湿之后，也不会显得太过透明。因而，旁人也无法轻易窥见布料遮掩之下的艳色。 裴越一时间竟然有些不知所措了起来。他现在已经下意识地放开了自己那只抓着江燕辰的手。 他完全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会在短时间内接连“泼”了洛柠鸢两次酒。 “……”裴越的视线无意间从洛柠鸢的胸口处划了过去。他立刻像是被什么东西烫到了一样，飞快地移开了自己的视线。 “裴越，你是不是忘记我刚刚说的话了？”洛柠鸢漫不经心地抬起了手。 她的视线轻飘飘地从自己的手上扫了过去，看起来像是在认认真真地打量着自己修剪得完美无瑕的圆润指甲一般。 “我让你‘下次注意一点’。”说着，洛柠鸢便上前一步，慢条斯理地走到了裴越的面前，“你怎么就是不听话呢？” “抱歉。”裴越微微偏过头，冷冰冰地道了歉。 他完全不敢与洛柠鸢对视——因为他害怕自己掩饰不住眼底涌动着的炙热之色。万一吓到了她，到时候便难以收场了。 “只是口头上道歉吗？”洛柠鸢眉头轻蹙。她伸出手，极为轻佻地掐住了裴越精致的下颌。 她迫使着他不得不与自己对视。 裴越的视线不可避免地撞进了洛柠鸢的眸子里。然后，他几乎是一下子就怔愣在了原地——她的眼睛比他所见过最皎洁的明月还要更加明亮耀眼，那墨色的瞳孔中隐隐约约地倒映出了他的身影。 洛柠鸢直勾勾地看着他，就好像……她的眼里从始至终只有他一个人存在一般。 裴越不禁有些沉醉于她眸中的璀璨色彩。他的头脑突然间就因此而变得一片空白了。 于是，他下意识就磕磕绊绊地接话道：“那……我帮你擦干净？” 因为刚刚洛柠鸢就是这么对他说的——她说：“这次……你给我好好擦干净，我就原谅你。” 只不过，在现在这种情况之下，裴越的话语听起来便显得有些……居心叵测了。 洛柠鸢微微挑了挑眉。她玉白的小手极具羞辱意味地拍了拍他的脸颊。 肌肤相触之间传来了一阵细腻又光滑的触感，让裴越不由地有些心神恍惚。 然后，他便听见她神色散漫地开口反问道：“裴越，你刚刚说……你想干什么？” 下一刻，洛柠鸢的手就已经轻飘飘地抓在了他的手腕上。 他腕间缠绕着的银色手链有些硌手，但是，洛柠鸢依然面不改色地抓着他的手腕，不紧不慢地把他的手往自己的胸口处按去。 “想帮我擦干净，是吗？”洛柠鸢歪了歪头，饶有兴致地开口问道。 洛柠鸢与裴越之间的距离实在太近了。裴越甚至能够感受到她那带着馨香的温热吐息从自己的面前轻飘飘地拂过。 她纤长又白皙的脖颈上缀着一条精致无瑕的钻石项链，勾勒出了她修长脖颈之上的优美线条。只不过，哪怕项链上镶嵌的钻石再耀眼，也无法让她胸口处那片光洁如玉的细腻肌肤黯淡半分。 在身后无边夜色的衬托之下，自己面前的少女漫不经心地勾唇笑着，带着些足以让人心神恍惚的蛊惑意味。 裴越只感觉自己的脸似乎一下子就烧了起来。他的耳尖之上泛起了一抹似有如无的绯红色彩，好在有着黑发的遮掩，这才没有让旁人察觉到异样之处。 他几乎已经丧失了自己的语言能力和行动能力，只能任由着洛柠鸢抓着他的手，然后一点一点地朝着自己的胸口处按了上去。 似乎有什么声音在裴越的耳边响了起来。 “咚、咚、咚”。 一下比一下跳得要更加快速、更加剧烈的心跳声回荡在裴越的胸腔之中。 此时的他，心如擂鼓。 而就在他白皙的指尖即将触碰到洛柠鸢的时候，裴越才如梦初醒一般，堪堪反应了过来。他像是突然间触了电一样，有些慌张失措地连忙收回了自己的手。 “你躲什么？”洛柠鸢眨了眨眼睛，明知故问道。 “我、我……”裴越的视线有些飘忽不定，他完全不敢与洛柠鸢对视。 看着向来嚣张跋扈的叛逆少年现在难得有些窘迫的模样，洛柠鸢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少女似有如无的轻笑声像是某种难言的暗示一般，在寂静夜色之下显得尤为缱绻。 江燕辰抬着眸子，轻飘飘地看了洛柠鸢一眼。他懒懒散散地勾着唇角，额前半长的黑色碎发随意地散落着，遮掩住了他眼底的神色，整个人看起来莫名带了些危险的意味。 【你怎么还有心思捉弄别人？】系统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急切，【难道你忘记江燕辰现在就在旁边了吗？你这样做肯定会败坏自己在他心目中的形象的。】 【我在他的心目中能有什么好形象啊？】洛柠鸢颇为不屑地嗤笑了一声。 她淡淡地扫了江燕辰一眼，只见他正随意地靠在栏杆之上，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们，仿佛是在欣赏着什么难得一见的好戏一般。 “抱歉……”裴越现在已经方寸大乱，他微微敛着眸子，语气里也带上了几分真情实感的诚挚歉意。 洛柠鸢刚才那出人意料的突兀行为让他现在已经完全无法再继续伪装自己了。 “这一次你认错的态度还算不错。”洛柠鸢不由地挑了挑眉，淡淡地开口说道。 比起“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地站在一旁看戏的江燕辰，她忽然间就觉得……向自己老老实实道歉的裴越看起来一下子就变得顺眼了不少。 晚风微凉，吹过胸口处晕染着水渍的布料之时，不可避免地带起了一阵刺骨的冰冷之意。 洛柠鸢的身子不由自主地微微颤了颤。 而裴越见状，则是毫不犹豫地伸手解开了自己腰间系着的外套。然后，他认认真真地将那件宽大的外套披在了洛柠鸢的身上。 “这件事是我的问题……”裴越颇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他小声地开口再次道歉道。 他现在只觉得自己似乎陷入了一个进退两难的尴尬境地之中。 尽管他已经尽力地想要维持自己在洛柠鸢面前一直以来的“伪装”了，但是，发生了这样……难以言喻的事情之后，他又如何能够继续保持无动于衷的模样？ 洛柠鸢抬眸看了裴越一眼，神色莫名。 她并没有拒绝裴越的帮助，而是任由着他伸出手为自己披上了外套。 就在这时，一声似有如无的嗤笑声忽然响了起来，在此时这样寂静无声的场面之中，便显得尤为明显。 “裴越，现在可是你在‘欺负’她了。”江燕辰似笑非笑地开口说道。他刻意加重了“欺负”二字的语调，听起来像是在嘲讽裴越先前那不分青红皂白的“污蔑”之举一般。 裴越自知理亏。他只能静静地站在一旁，沉默着一言不发。 而就在裴越愈发忐忑不安之时，站在不远处的侍者似乎察觉到了他们这里的异样之处，朝着露台的方向快步走了过来。 在简单地了解了一下方才发生的事情之后，相貌清秀的俊俏侍者向洛柠鸢略带歉意地弯了弯腰，语气诚恳地开口说道：“很抱歉，洛小姐，让您受惊了。别墅的休息室内有全新的备用礼服，您可以暂时先替换一下。” 【你的衣服都湿了，还是赶快去换一身吧。】还没等洛柠鸢开口回答侍者，系统就一反常态，十分好心地提醒了她一句。 事出反常必有妖。 【这么关心我？】洛柠鸢的眸光微微闪了闪。 尽管明明知道系统很有可能居心叵测、图谋不轨，但是，洛柠鸢可不会因为这种事情而委屈自己。 她淡淡地点了点头，轻飘飘地同意了侍者的提议。 在三言两语打发了看起来依然有些不知所措的裴越之后，洛柠鸢便无比坦然地披着他的外套，跟在侍者的身后，一路走到了休息室的门前。 “洛小姐。”侍者微微弯了弯腰，示意洛柠鸢暂时先进入休息室里的备用更衣室中，将意外沾染了酒渍的衣物更换下来。 只不过，这名侍者似乎还有着其他要事在身。向洛柠鸢说明情况之后，他很快就转身离开了。 洛柠鸢不由地敛了敛眸子。 系统略带催促的话语仍然在她的脑海之中不断响起着，这倒是让她感到有些……兴致盎然了。 这个莫名其妙的“系统”自称是来“拯救”她的。 但是，靠着“委曲求全”和“忍气吞声”换来的所谓“衣食无忧”，她可不感兴趣。 既然现在暂时无法摆脱掉系统，那么，她倒要看看……他到底想要做什么事情。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5-03 00:25:11~2023-05-03 23:59: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7940606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5 休息室 “你可以帮我一个忙吗？”…… 洛柠鸢慢慢地伸出了手，轻轻地推开了休息室的门扉。然后，她便毫不犹豫地主动迈步进入了这一间疑似“龙潭虎穴”的休息室之中。 休息室内的布局与摆设看起来既典雅又奢华，无一处不彰显着别墅主人的品位高雅与底蕴深厚。 而在休息室另外一侧的墙壁之上，则镶嵌着一扇不甚起眼的房门——这扇门后面所隐藏着的空间，应当就是方才侍者言语之中所提到的备用更衣室了。 然而，这些似乎都只是无关紧要的细枝末节而已——让人感到有些诧异的是，在休息室内靠墙的真皮沙发之上，竟然坐着一个人。 很显然，要么，那个引导她进入这间休息室的侍者心怀不轨；要么，侍者并没有意识到房间里还有其他人的存在。 就在这时，系统的声音再一次极其突兀地响了起来。 【他是江暮寒。】系统十分“贴心”地开口为洛柠鸢介绍道，【在以后的剧情之中，他会是一个不可或缺的重要角色。】 洛柠鸢颇有些漫不经心地扯了扯嘴角。 啊……这就“图穷匕见”了吗？ 看来，“巧遇”江暮寒这件事情是系统刻意而为之的安排。 对于江暮寒，洛柠鸢略有耳闻——他是江家的大少爷，也是江燕辰的哥哥，先前一直在国外留学。听说最近这段时间他才刚刚回到国内，准备着手接管家族里的各种事务。 只不过，此时此刻，这位江家未来的继承人，却眉头紧锁地靠在沙发上，看起来神色十分痛苦。 但是，他的长相十分优越，那精致无瑕的深邃五官即便是做出这种表情来，也依然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别样美感。 【他现在胃痛发作了。】系统“恰到好处”地开口解释道，【你趁现在赶快关心一下他，说不定还能够给他留下一个好印象。】系统近乎于“苦口婆心”地劝说道。 洛柠鸢则是在心底以一声极为散漫的轻笑回应了系统。她抬起眸子轻飘飘地瞥了一眼江暮寒，眼底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 而江暮寒似乎是听见了突如其来的细微响动，他慢慢地抬眸看了她一眼。 美人即便是蹙眉亦别有一番风情。他这一眼虽然没有什么情绪，可就是莫名其妙地让人为之感到心疼了起来。 然而，洛柠鸢仅仅只是与他对视了一眼之后，便漫不经心地移开了自己的视线。紧接着，她便反手关上了门扉，旁若无人地从江暮寒的面前不紧不慢地走了过去。 【你别对他视而不见啊！】系统急急忙忙地开了口，似乎是想要劝说她“回心转意”一般，【哪怕只是稍微开口关心他一句呢？】他的语气里满是“退而求其次”的妥协意味。 系统只觉得洛柠鸢简直是“朽木不可雕也”。他现在几乎是绞尽脑汁了——见方才威逼利诱的方法不奏效，他很快就改变了原本十分强硬的策略，选择另外一种循循善诱的迂回方式来一点一点地“引导”洛柠鸢。 然而，哪怕他已经采用了较为温和的语气与洛柠鸢交谈，她仍旧对于他苦口婆心的劝说充耳不闻。 系统不禁有些恨铁不成钢。如果洛柠鸢将剧情之中那些重要的角色们全部都得罪了一遍，那么，作为一个注定要被牺牲的配角，她日后的下场必然会变得凄惨无比，而且没有什么转圜的余地了。 而洛柠鸢则是对系统此时的想法一无所知——当然，她也没有什么兴趣去了解。毕竟，当务之急是先到备用更衣室里换掉自己身上这件湿漉漉的衣服。 她可不想让自己着凉。 …… “吱呀”—— 一道极其细微的门扉开合声在稍显静谧的休息室里响了起来。 洛柠鸢推开了面前更衣室的房门，从容不迫地走了进去。 至于休息室中此时依然面色苍白地坐在沙发上的江暮寒，则被洛柠鸢抛之脑后了。 毕竟，她与他素不相识，没有必要横生枝节。而且，最重要的是，从始至终，他都没有开口向她求助。那么，她又何必自作多情地多管闲事呢？ 有的时候，自以为是的关怀，反而更加容易惹人厌烦。 再者，她讨厌被人算计——系统的所作所为简直是在一而再再而三地触碰她的逆鳞。 从踏入休息室开始，一直到走进更衣室里，洛柠鸢几乎是全然无视了坐在沙发上的江暮寒。 少女窈窕又纤细的背影很快就消失在了更衣室的门口处，江暮寒不由地闭了闭眼睛。本就疼痛的胃部又极其突然地泛起了一阵又一阵剧烈的绞痛，让他有些难以忍受。 他紧紧地抿着唇瓣，额前渗出了几滴冷汗。纤长的睫羽微微颤动着，将他那张眉目如画的精致脸庞衬托得愈发脆弱易碎，让人下意识地想要伸手为他抚平眉间的褶皱。 江暮寒微微地敛了敛眸子，似乎是想要遮掩住自己眼底的神色。 刚刚回国不久之后，他就已经不止一次地在各种人口中听闻过“洛柠鸢”的鼎鼎大名了。 只不过，他完全没有想到，自己会在这样“难以言喻”的狼狈境况之下遇见她。 他曾经见过洛柠鸢的照片，现下看来，毫无生气的死板照片远不及真人半分神韵。 江暮寒的视力很好，哪怕只是随意地瞥了一眼，他也能够清清楚楚地看见——少女胸口处的布料之上洇染着一片深色的水渍。 她应当是想要更换自己身上那件染了脏污的衣物，所以才进入了这间休息室之中。但她应当没有料到——他会因为胃痛突然发作，而来到这间本应空无一人的休息室里暂作休憩。 出于礼貌，江暮寒很快就移开了自己过于冒犯的打量视线。 而洛柠鸢似乎并不想理会他。她直接忽略了他的存在，目的极为明确地径直走进了更衣室中，动作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没有过去屡见不鲜的嘘寒问暖，也没有装模作样的担忧与关心，在圈子里常见的虚与委蛇之中，洛柠鸢这样堪称“漠然”的反应反而更加多了几分少见的真心。 江暮寒的眸光不由地闪了闪。 虽然自己向来最怕聒噪，但是，他确实没有想到，洛柠鸢在看了他一眼之后，便直接无视了他的存在。她甚至没有多问他一句话。 ———— 隐蔽却宽敞的更衣室内，系统依然在不遗余力地“劝说”着洛柠鸢。 而洛柠鸢只是自顾自地从高大的衣柜里随手拿出了一条款式简约大气的纯黑色裙子。 崭新的黑色布料光滑又柔软，足以见得其价值不菲。 在系统的“喋喋不休”之下，洛柠鸢忽然有些莫名其妙地开口问了他一句，道：【你要看我换衣服吗？】 【什么？】系统劝说的声音戛然而止，他此刻的语气里满是错愕与茫然的意味。 可是，洛柠鸢却没有给他反应的时间。在她话音刚刚落下的那一刻，她的指尖就已经按在了自己腰侧的隐藏拉链上。 少女“旁若无人”地伸手脱下了衣服。 她方才的那句话仿佛只不过是在心血来潮之下随口一提而已——很显然，她根本就不在意系统的存在。 【等、等一下。】系统难得有些磕磕绊绊地开了口，【你放心，我、我不会随便窥探你的**。】他急急忙忙地解释道，像是生怕自己被误会一般。 【原来“系统”也会在意这种事情吗？】洛柠鸢一边不紧不慢地换上了崭新的黑裙，一边漫不经心地开口说道。 【……】系统不由地沉默了片刻。 【我相信你。】洛柠鸢忽然眨了眨眼睛，半真半假地回应道，【那……你可以帮我一个忙吗？】 【什么忙？】大抵是方才沉默不语的缘故，系统此时颇有些急切地开了口，似乎是想要借此掩饰自己刚刚的“失态”。 【可以帮我把拉链拉上去吗？】洛柠鸢微微地皱了皱眉头，脸色看起来有些苦恼。 系统下意识地解除了自己对于外界画面的暂时屏蔽。 只见少女的一只手正随意地按在她胸前的柔软布料之上，另一只手则是努力地想要拉上背后的拉链。 然而，全新的拉链似乎还有些滞涩，难以闭合。 在敞开的拉链之下，隐约可以瞥见一大片光洁如玉的白皙肌肤。 系统不由地愣了一下。 【抱歉，目前我没有实体，爱莫能助。】他急忙移开了自己的视线，颇有些生硬地开口回答道。 【好吧。】洛柠鸢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下一刻，还没有等系统反应过来，洛柠鸢便随手打开了更衣室的房门，然后毫不避讳地走了出去。 【等等……】系统想要开口提醒她——江暮寒现在还坐在休息室里。她现在这样衣衫不整地直接走出去，恐怕有失妥当。 可是，他话音未落，洛柠鸢清澈的声音便在一片安静之中极为突兀地响了起来。 “江先生，请问……你可以帮我一个忙吗？” 6 拉链 “多喝点热水。” 少女清脆又悦耳的声音陡然响起，江暮寒便下意识地抬起眸子望了过去。 只见洛柠鸢正十分坦然地站在更衣室门口，微微地歪着头看他。她一只手按在了自己胸口处的布料上，另一只手则是不慌不忙地将背后更衣室的门扉虚掩了起来。 江暮寒不由地怔愣了片刻。 尽管他之前很少与异性接触，但是，此时此刻，他当然看得出来——洛柠鸢背后的拉链似乎并没有被拉上。 所以，当纯黑的布料散落开来之后，少女莹白又圆润的肩头便“被迫”暴露在了空气之中。 然而，哪怕此刻自己衣衫不整，洛柠鸢的脸色依然镇定自若。她直勾勾地看向了坐在沙发上的江暮寒，目光不闪不躲，毫无羞涩之态。 反观衣冠楚楚到所有纽扣全部都一丝不苟地扣上了的江暮寒，此时却颇有些慌乱地率先移开了自己的视线。 本着“非礼勿视”的原则，江暮寒本想直接偏过头不看她，但是，洛柠鸢偏偏又主动开口向他求助了，出于下意识的礼貌反应，他又不得不重新看向她。 大概是仍然有些“手足无措”的缘故，江暮寒的视线不经意间落到了她的脖颈处。 即便是身处于这样堪称“尴尬”的境地之中，洛柠鸢的举手投足间仍旧带着一种落落大方的自然之感，如同白天鹅一般，高傲又优雅。 那微微昂起的天鹅颈线条优美流畅，仿佛是一截经过精雕细琢的白象牙一样，莫名带了些凛然不可侵犯的意味。 而在她精致无瑕的深邃锁骨之下，是一截纯黑色的细腻布料——价值不菲的柔软布料被一只漂亮得简直不像话的手随意地按着。细微的褶皱在她的指尖下一点一点地蔓延开来，隐约形成了几道浅浅的凹陷。 纤长又白皙的手指轻轻地按在纯黑色的布料之上，便更显得黑与白泾渭分明，让人看得更加真切。 在意识到自己似乎再次“冒犯”了洛柠鸢之后，江暮寒心中一怔。他微微地敛了敛眸子，将过于“僭越”的眸光向下压了几分。 可是，洛柠鸢却像是完全没有察觉到江暮寒的不自在一般，她自顾自地向前走了几步，来到了他的面前。 “哒、哒、哒”。 高跟鞋敲击在地面上的清脆声响回荡在休息室内，如同危险来临之前的警告一般。 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阵似有若无的浅淡香气——极具攻击性的靡艳芬芳，让人难以忽略。 江暮寒抬眸看了一眼站在自己面前的洛柠鸢，脸色平静又淡然。 他并没有主动开口询问她需要什么帮助——尽管他一眼就看出了她此时的窘境。 洛柠鸢居高临下地看着坐在沙发上无动于衷的江暮寒，忽然莫名其妙地勾唇轻笑了一声。 紧接着，衣衫不整的少女突然间弯下腰，凑到了江暮寒的眼前，使自己能够与他的视线平齐。 “江先生，请问，你可以帮我把背后的拉链拉上去吗？”一道甜腻又勾人的声音在满室静谧之中轻飘飘地响了起来。 洛柠鸢直勾勾地盯着江暮寒的眼睛，一字一顿地开口问道。 尽管她的话语看似十分“礼貌”，但是，她的字里行间却满是理所当然的笃定意味——仿佛江暮寒就应该毫无理由地出手帮助她一样。 而且，她刻意加重了“请问”二字的语调，听起来反倒更像是在颐指气使地命令对方，而不是彬彬有礼地请求他。 猝不及防之下，江暮寒蓦地撞进了一片清澈又坦荡的视线之中。在洛柠鸢那双灿若繁星的黑眸里，他清清楚楚地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少女此时正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看，而分明应该是求助于人的礼貌话语，在她的口中却莫名多了几分高高在上的强硬意味。 鬼使神差一般，江暮寒颇有些不自在地移开了自己的视线。 【这难道就是你请人帮忙的态度吗？】系统只觉得洛柠鸢实在是嚣张跋扈惯了，就连求助于人时也带着一以贯之的高傲与任性。 【江暮寒不会理你的。】系统淡淡地开口说道，【他向来不屑于多管闲事，更别说……你的态度还这么“恶劣”。】 【没关系。他要是不同意的话，我还可以找别人帮忙。】洛柠鸢满不在乎地朝着系统笑了笑。 就在这时，只听见一道悦耳的清冷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可以。”江暮寒点了点头，淡淡地开口应了一声。 见江暮寒同意了自己的“请求”，洛柠鸢不由地勾唇笑了起来。 她没有去理会系统满是不可置信的话语，而是动作散漫地转过了身子，让自己背对着江暮寒，好让他帮自己拉上拉链。 江暮寒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的时候，洛柠鸢就已经极其自然地转过了身。 紧接着，映入他眼帘之中的是一片白得甚至有些过分晃眼的细腻肌肤。 少女背部中央微微凹陷下去的流畅线条优美又精致，让人情不自禁地想要伸出手去触碰那道勾人的浅淡沟壑。 纯黑色的布料没有完全覆盖住她光滑又白皙的玉背，反而是半遮半掩，诱人艳色若隐若现，更加引人遐思。 而江暮寒只是面不改色地伸出手，替洛柠鸢将十分卡顿的崭新拉链一点一点地拉了上去。 他垂着眸子，没有做出任何一个多余的动作来，仿佛是不想过多地冒犯她。 只不过，碍于拉链实在太过卡顿的缘故，江暮寒不得不伸手将她背后的布料拢了起来。他并没有触碰到洛柠鸢背部的肌肤，而是规规矩矩地按着布料，将拉链慢慢地拉了起来。 洛柠鸢能够感觉到——他温热的指尖透过一层薄薄的柔软布料，轻轻地按在了她的背上。 伴随着江暮寒拉上拉链的动作，他的手指也不可避免地向上移动了几分。骨节分明的白皙手指在柔软的纯黑色布料上慢慢地游移着，在洛柠鸢的背上带起了一连串有些酥麻的细微触感。 一丝极淡的雪松香气从他的身上逸散开来，干净、清冽，让人只觉得心神安宁。 “谢谢你。”洛柠鸢随口向江暮寒道了谢。 还没等江暮寒回应她，系统便已经阴阳怪气地开了口：【原来你这种人也会向别人开口道谢啊。】他还在为洛柠鸢先前极其叛逆的种种行为耿耿于怀。 洛柠鸢没有理会系统。 “举手之劳。”江暮寒语气平淡地开口说道。 而洛柠鸢甚至没有听完他疏离又冷淡的礼节性回应，便已经抬起步子向门外走去了。 走到一半，她像是忽然间想起了什么事情一般，有些突兀地停下了自己的脚步。然后，她回过了头，朝着江暮寒露出了一个漫不经心的浅淡笑容来。 与此同时，她开口叮嘱了他一句，道：“对了，胃痛的话，可以多喝点热水。”说着，她的视线颇为随意地扫过了桌子上放着的一杯水。 话音刚落，洛柠鸢就已经伸手打开了休息室的门，毫不犹豫地走了出去，仿佛她只是看在江暮寒帮了忙的份上，才极尽敷衍地“关心”了他一句。 江暮寒显然也有些错愕。 片刻之后，他才闭了闭眼睛，重新靠在了柔软的真皮沙发上。 然而，过了一会，又有人伸手推开了休息室的房门。 “哥，你的胃病又犯了？” 江燕辰一进门便看见了双眸紧闭着靠在沙发上的江暮寒。 江暮寒的脸色很差，一看便知道现在他的状态很不好。江燕辰便下意识地开口问了一声。说着，他便想要抬步进入房间之中。 下一刻，江燕辰的步伐却在忽然间停顿了一刹那。紧接着，他才继续朝房间之内走了几步。 “你是不是又没有吃药？”江燕辰微微皱了皱眉头，他一眼便看见了沙发旁的抽屉之中摆着一盒胃药。 而那盒胃药看起来完好无损，似乎并没有被拆封过。 江燕辰上前迈了几步，走到了沙发旁边。他弯下腰，将那盒胃药从抽屉里拿了出来。 “哥，爸妈他们都很担心你。”他一边开口说着，一边随意地将手中的胃药拆了封。 江燕辰修长的手指干净利落地打开了纸质的药盒。他从中拿出了几粒药，然后随意地将其递给了江暮寒。 “嗯。”江暮寒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便不再多言。他伸手接过了江燕辰手中的药物，想要直接吞服下去。 但是，就在这时，他不经意间瞥见了桌子上的玻璃杯——杯中的温水此时还蒸腾着朦胧的热气，看起来温度正好。 江暮寒的动作几不可察地停顿了片刻。紧接着，他便伸手拿起了桌上的玻璃杯，然后面无表情地用杯中的温水将药片送进了嘴里。 见江暮寒态度冷淡，江燕辰也不恼。他的哥哥向来如此，他早就习以为常了。 “对了，哥，刚刚有谁来过这里吗？”江燕辰十分随意地问了一句。 江暮寒淡淡地抬起眸子看了江燕辰一眼。他点了点头，道：“洛小姐刚刚来过这里。” 闻言，江燕辰漫不经心地挑了挑眉。 怪不得。 门口处的空气之中弥漫着一股极淡极淡的玫瑰香水味，与今天洛柠鸢身上的味道很像。 “她没有打扰你休息吧？”江燕辰开口问道。 江暮寒轻轻地摇了摇头。 江燕辰见状，意味不明地嗤笑了一声。 “哥，你自己注意身体啊。”他丢下这一句话之后，便转身离开了休息室。 江暮寒只是静静地看着江燕辰转身离去的背影。吃过药之后，大抵是由于心理作用，又或许是……其他什么原因，他感觉自己胃部的绞痛顿时缓解了不少。 7 主系统 【下手真狠啊。】 【下手真狠啊。】 洛柠鸢在心中慢慢地开口说道。 休息室不远处的一条走廊里，洛柠鸢单薄又瘦削的身形被一片庞大又可怖的阴影全然淹没了。 她斜斜地倚靠在墙壁上，身子微微颤抖着。 刚刚换完衣服离开休息室之后，洛柠鸢还没有走出去多远，一阵剧烈的痛楚就猛然间席卷了她的全身。她一时间毫无防备，踉踉跄跄地跌进了休息室附近的一条走廊里。 走廊外灯火通明，而走廊的深处则阴暗无光，就像是被所谓的“光明”残忍地抛弃了一般。黑漆漆的阴影如同附骨之疽一般紧紧地缠绕在了洛柠鸢纤瘦的身躯之上，将她的身体全部都覆盖了起来。 她紧紧地咬着贝齿，一滴又一滴的冷汗顺着她精致的侧脸滴落下来，在走廊间的柔软地毯上氤氲起了一团又一团深色的水渍。 下一刻，一阵比先前更加剧烈的疼痛突然从她的四肢百骸蔓延开来。 此刻的洛柠鸢头痛欲裂、心悸不已。她的面色十分苍白，脸上几乎看不见一丝血色。 【请宿主认真完成任务。】一道冷冰冰的机械声音忽然在洛柠鸢的脑海深处凭空响了起来。 那道声音与先前系统“11”低沉悦耳的声音完全不一样，反而生硬又扁平，就像是纯粹地由死板机械所合成的声音一样，不带有哪怕一丝一毫属于人类的情感波动。 【你不是“11”？】洛柠鸢微微地皱了皱眉头。 【请宿主认真完成任务。】那道机械的声音再度响起。它完全没有理会洛柠鸢的问话，而是不断地在她的脑海中重复着同一句单调又死板的话语。 随之而来的，是一阵又一阵逐渐变得越来越猛烈的电击。 它似乎对于人体的承受阈值了如指掌，轻而易举地便将电流的各项参数调整到了最能够让洛柠鸢切身地感受到痛苦，却又不至于伤及性命的大小。 【请宿主认真完成任务。】机械化的古板声音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这句话语。 …… 洛柠鸢下意识地咬住了自己的唇瓣，洁白贝齿将嫣红的唇瓣咬出了一道极深的凹陷，一抹深深的艳红色彩自她的齿间蔓延开来。 大抵是太过于疼痛难忍的缘故，她不禁弯下了腰，直接靠坐在了走廊的墙壁旁边。 【请宿主认真完成任务。】 【你到底有完没完？】洛柠鸢整张脸庞全部都隐没在了黑暗之中，让人看不清楚她脸上的神情。 【这样看来，还是“11”稍微可爱一点啊。】她有些含糊不清地嘟囔着。 【请宿主认真完成任务。】 无论洛柠鸢说什么，那道声音从始至终都一直在重复着同一句话。 它十分熟练地不断加大着电击的力度，让洛柠鸢的身子愈发剧烈地颤抖了起来。 锥心刺骨的疼痛一下又一下地敲在了她的心尖之上，如同万蚁噬心一般，几乎让她“痛不欲生”。 洛柠鸢像是再也支撑不住了一般，她昏昏沉沉地晕倒在了黑暗的走廊里。 ———— “洛柠鸢？” 江燕辰微微弯下腰，试探性地喊了一声，结果却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 少女无知无觉地躺在铺着柔软地毯的偏僻走廊里，不省人事。凌乱的黑发随意地散落开来，将她苍白的面庞遮掩住了大半，原本嫣红的唇瓣也褪去了鲜艳的红色。 江燕辰半蹲了下来，靠得离洛柠鸢更近了些。他伸出手，轻轻地拨开了洛柠鸢脸上散落着的黑发。 修长又白皙的手指勾起了几缕墨黑的头发，他的指尖无意间擦过了她脸颊处的柔软肌肤。 几乎是下意识地，他垂下眸子，看了一眼松松垮垮地缠绕在自己指尖之上的墨色发丝。 没有了黑发的遮掩，少女此时的虚弱状态便一览无余了——她的脸色惨白如纸，光洁的额头上布满了大滴大滴的冷汗，被汗水打湿了的凌乱刘海紧紧地贴在了她的额头上。 她无意识地用力咬着自己的唇瓣，洁白贝齿将毫无血色的唇咬出了一点微深的色彩。如蝶翼般浓密又纤长的鸦黑睫羽轻轻地颤动着，仿若振翅欲飞的蝶，在空中荡出了一道几不可察的细微弧度来。 先前还在趾高气昂地挑衅着自己的娇纵少女，此时却人事不知地躺在了偏僻的走廊里。 江燕辰微微地敛了敛眸子。他再次伸出了手，似乎是想要把洛柠鸢从地上抱起来——尽管他很讨厌洛柠鸢，但是，他总归不能对她“见死不救”。 然而，就在这时，他的手忽然被人用力地一把攥住了。 只见洛柠鸢慢慢地睁开了眼睛。她紧紧地抓着江燕辰的手，看起来似乎还有些神志不清的样子。 少女的手指纤细又白皙，如同白玉一般精致无瑕。当她抓着江燕辰的手掌时，看起来倒更像是小猫在“欲拒还迎”似的。任谁也看不出来——此时的洛柠鸢足足用了十成十的力道。 “醒了？”江燕辰试图将自己的手从洛柠鸢的手中抽离出来，但她抓得实在是太紧了。他微微停顿了片刻，最终还是没有选择用蛮自己的力去强行挣脱开来。 洛柠鸢有些茫然地循着声音抬眸望了过去，只见江燕辰此时正低着头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看。他额前的碎发随意地散落着，将他眼底的神情尽数遮掩了起来，让人完全看不清楚。 她挣扎着想要从地上站起身来。只不过，这时候洛柠鸢才恍然间发现——自己还紧紧地抓着江燕辰的手。 大概是因为她刚刚醒来的时候，还没有从先前那场“惨无人道”的电击之中完全回过神来，所以，对外界出现的任何一点动静都会产生下意识的防备反应。 洛柠鸢不由地撇了撇嘴，她忙不迭地松开了手，将江燕辰的手甩了开来。 江燕辰微微敛了敛眸子。他的视线在自己的手上停留了几秒钟的时间之后，很快又再次落在了洛柠鸢的身上。 “你怎么了？”他随口问了一句。 说着，他又无比自然地将自己那只先前被甩开的手递到了洛柠鸢的面前，然后漫不经心地朝着她摊开了自己的手掌心。 如同艺术品一般毫无瑕疵的手横在眼前，仿佛某种无须言明的“邀请”。 洛柠鸢抬眸看了江燕辰一眼，她想了想，最终还是选择重新抓住了他的手——借助江燕辰的力道，她毫不费力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等到洛柠鸢站稳之后，江燕辰便收回了手。他的动作干脆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 “我没事，刚刚可能是突然低血糖了。”洛柠鸢一边整理着自己的衣着，一边故作随意地开口回答道。 她当然不可能告诉他——自己被某个超出常人认知的存在电击了。她要是真的说出这种话来，恐怕江燕辰就该怀疑她的脑袋是不是刚刚一不小心磕坏了。 只不过，洛柠鸢发现——自己除了刚才醒来的时候还有些神志不清之外，她的身体好像没有出现任何严重的问题。 那个莫名其妙出现在她脑海里的家伙，下手似乎很有分寸，足以让她“痛不欲生”，却又丝毫不伤及她的性命。甚至，它也没有对她的身体造成任何不可逆转的伤害——至少，她现在完全没有感觉到任何的痛楚。 还真是……“神通广大”啊。 …… 【你……还好吗？】 就在这时，一道熟悉的声音再度响起。 听见系统“11”那低沉又悦耳的声音之后，洛柠鸢忽然间在心底轻轻地笑了一声。 【你回来了。】她并没有开口质问他，也没有选择向他“诉苦”，而只是简简单单地说了这样一句话。 洛柠鸢的语气很平静，其中完全没有一丝一毫愤恨、埋怨或者质疑的负面情绪。 【……】系统很明显地沉默了片刻。 【你应该听我的话。】半晌之后，他才轻轻地开口说道，【我是在帮你扭转自己的命运。】 他的语气只是轻微地波动了一瞬间，很快便又恢复成了与往常一般无二的冰冷语调。 【抱歉，我不需要。】洛柠鸢漫不经心地开口回绝道，【我说了，别教我做事。】 即便是刚刚才经历过一场惨无人道的电击“刑罚”，她也依然没有改变自己的想法。 她洛柠鸢绝对不可能就此屈服。 如果无法保持自我，那么，往后余生，她活得未免也太过于可悲了些。 【你不是……最怕疼痛吗？】系统的声音之中有片刻的迟疑。 他对于洛柠鸢应该算得上是了如指掌了。毕竟……他知道她的过往、现在与未来。 他分明记得，洛柠鸢其人娇纵无比，她向来最怕吃苦，也最怕疼痛。 【你果然很了解我。】洛柠鸢颇有些意味深长地开口说道，【那你也应该知道，我这个人一向随心所欲，又怎么可能会为了苟且偷生而委曲求全呢？】 【在死亡面前，绝大部分的原则都会显得不值一提。】系统平静地说道，【如果你拒绝完成任务或者态度消极地敷衍任务，那么，你将会受到来自主系统的惩罚。】 【“主系统”？】洛柠鸢饶有兴致地重复了一遍，【啊，对了。你叫“11”。所以……果然存在着不止一个“系统”。】 洛柠鸢在心中暗自揣测着，而表面上，她却仅仅只是简简单单地开口试探了“11”一句，便不再多言了。 系统也有些诧异于洛柠鸢的“点到为止”。但是，既然她没有想要寻根究底的意思，他也不会多此一举地选择继续与她讨论这种堪称“危险”的话题。 8 “拾衣” 【我要给你取个名字。】…… “‘低血糖’？” 听见洛柠鸢的解释之后，江燕辰不由地挑了挑眉，他上下打量了一番身形瘦削的少女，忽然轻飘飘地开口问道：“洛家不会在暗地里虐待你了吧？” “怎么可能？”洛柠鸢下意识地反驳了一句。 她本来还在脑海之中与系统“11”你来我往地相互试探着，但是，江燕辰的话语倒是让她稍微回过了神。 “身体不舒服的话没必要强撑着。”江燕辰的语气听起来又冷又淡，“不如早点回家。” 他动作散漫地倚靠在了走廊的墙壁上，走廊外的灯光斜斜地打在了他精致的侧脸上，勾勒出了棱角分明的下颌线。而他大半部分的脸庞则隐没在了漆黑的阴影之下，让人分辨不出他此时的神情。 微微敞开的衬衫领口无法遮掩住他深邃的锁骨。在灯光的映照下，那本就漂亮的精致锁骨便显得愈发立体深邃，看起来……极具诱惑感。 可是，洛柠鸢却只是漫不经心地抬起眸子扫了他一眼，脸上毫无波澜。 她将自己身上的衣服整理妥当之后，便自顾自地转过身，想要离开这个充满了“晦气”的地方。 而江燕辰看着少女逐渐远去的背影，微微动了动身子。伴随着他向里挪动着的脚步，他整个人全部都隐匿在了暗沉的阴影之中。 就仿佛……漆黑的阴影突然间有了生命，活了过来，将他一点一点地吞吃殆尽了。 ———— 【最开始的时候，你为什么没有惩罚我？】洛柠鸢一边向外走着，一边有些好奇地突然开口问了系统一句。 当她违抗系统的第一个命令时，他并没有出手惩罚她，而仅仅只是在她的脑海之中喋喋不休地劝说着她。 【……】系统不由地沉默了一瞬间，【总之，我没有想要害你的意思。】 他略带生硬地转移了话题：【只要你好好地听我的话，就可以最大程度上地避免以后的凄惨下场了。】 【你的“业务”好像不是很熟练。】洛柠鸢试探性地开口说道。 她一针见血地指出了系统的破绽之处。 闻言，系统微微顿了顿，道：【我的确是第一次执行任务。】见洛柠鸢点破了事实，他便也没有想要隐瞒她的意思，而是直截了当地证实了她的猜想。 他是主系统手底下最为优秀的系统之一。在一次又一次的模拟训练之中，他的能力迅速成长，在无数个系统里名列前茅。否则的话，他也不可能得到“11”这个极为靠前的编号了。 但是，他毕竟还没有过任何一次成功执行任务的经验。 因此，主系统便为他派发了这样一个极其简单的任务——不需要打打杀杀，也不需要太过复杂的尔虞我诈。只要宿主听从他的话语委曲求全，就能够安然无恙，而他也能够不费吹灰之力地轻松完成任务。 “11”本来以为他能够轻而易举地完成这个简单至极的初始任务，然而，他没有想到……洛柠鸢会这么“执迷不悟”。 如今，甚至还惊动了主系统亲自出手惩罚他的宿主。 他只觉得自己似乎太过于没用了一些。 【怪不得你这么……心慈手软。】洛柠鸢颇有些意味深长地开口说道。 与刚才那个机械声音相比较起来，初出茅庐的“11”确实显得足够“仁慈”了。哪怕她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听从他的话语，他也没有出手惩罚她。 洛柠鸢在心底慢慢地勾起了一抹极为浅淡的莫名笑容来。 【……】系统并没有出言反驳她。 洛柠鸢却也不再继续咄咄逼人，她只是十分自然地主动转移了话题，【你的名字就叫“11”吗？】 【我的编号是“11”。】系统的声音很平静，【我没有名字。】 【可我不想喊你的编号。】洛柠鸢一脸理所当然地开口说道，【我要给你取个名字。】 她的声音里满是不容置喙的笃定意味，仿佛系统就应该无条件地满足她提出来的任何要求一般。 对来路不明的系统颐指气使，听起来似乎并不是什么明智之举。尤其是——系统还能够以“电击”的形式来惩罚她，而她完全无法反抗。 可是，洛柠鸢却偏偏选择这么做了。 【“拾衣”。你的名字就叫“拾衣”吧。】洛柠鸢仅仅只是思索了片刻之后，便直接擅自替系统拍板定案了。 【什么？】尽管系统不想理会洛柠鸢莫名其妙的“自娱自乐”，但是在听到与自己的编号“11”同音的名字时，他还是下意识地开口问了一句。 【你有没有听过这样一句话？】洛柠鸢十分耐心地为系统答疑解惑。 【“生者流离，逝者不作，坠欢莫拾，酒痕在衣。”】她慢条斯理地念着，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拾衣”二字，便出自于此。】 【难道“拾衣”这个名字不好听吗？】洛柠鸢故作单纯地询问着系统，似乎对于系统的反问有些不明所以。 然而，她的语气里却满是恶作剧得逞之后的满意与愉悦之情。 系统很快便反应了过来——洛柠鸢分明是在戏耍他。他差点忘记了，她可是很记仇的。 她就是故意的。 “拾衣”与“11”同音。不管她喊他“11”还是“拾衣”，其实都没有什么区别。 【……】系统只觉得他似乎愈发看不明白自己的宿主了。 这样满是“孩子气”的、堪称“幼稚”的反击手段，与主系统残忍的“电击”惩罚相比较起来，显然是不痛不痒的。 在此之前，系统“11”从未接触过其他人类，洛柠鸢是他的第一任宿主。只不过，不谙世事的他几乎完全无法理解洛柠鸢的种种行为。 就在系统试图用数据分析出洛柠鸢的行为动机的时候，外界突然传来了一道温和又悦耳的低沉声音，将他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 “鸢鸢。”有人轻轻地开口唤了一声。 洛柠鸢循声望去，只见一位身着正装、戴着金丝眼镜的高大男人正不紧不慢地朝着自己走了过来。 大概是看见洛柠鸢只穿着一条款式简洁的黑裙，在晚风的吹拂下显得有些单薄，男人便主动脱下了自己的西装外套。 他上前一步，将手中的外套轻轻地披在了洛柠鸢的肩膀上。 宽大的西装外套严严实实地包裹住了少女娇小的身躯，看起来竟莫名带了些引人遐思的反差之感。 “顾子浅？你怎么来了？”洛柠鸢没有拒绝男人的好意。她十分自然地伸手往下拽了拽身上披着的那件宽大的西装外套，让它能够更加贴合自己的身体。 “事情忙完了，正好可以顺路过来接你回家。”顾子浅很有耐心地开口向她解释道。 他穿着一身西装，在脱下了外套之后，里面整洁的衬衣便勾勒出了他挺拔的身形。 顾子浅深邃的五官精致又立体，墨黑的头发被打理得一丝不苟，高挺鼻梁上架着的一副金丝眼镜更衬得他温文尔雅，再加上他的嘴角处始终噙着一抹似有如无的浅淡笑意，整个人看起来既斯文又稳重。 在听到顾子浅的解释之后，洛柠鸢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 顾子浅，顾家下一任的继承人，同时也是她的青梅竹马。 而且，他也是这个世界的男主角之一。据系统所说，有朝一日，顾子浅会为了女主角而与她反目成仇，眼睁睁地放任着她流落街头、风餐露宿。 洛柠鸢仔细想了想，似乎也并不觉得这件事情有多么让人意外。毕竟，虽然顾子浅看起来对她十分温柔，但是，他对待其他人的态度也一样彬彬有礼。 往日里，他之所以一直对她照顾有加，大抵也只不过是出于洛家和顾家两家多年以来的深厚交情，礼节性地适当照拂于她而已。 【你知道就好。】系统冷冰冰地开口说道。 他刚刚险些就掉进了洛柠鸢的“陷阱”之中，好在他及时反应了过来——身为系统，他根本就不应该被宿主牵着鼻子走。 【顾子浅他的确只是看在顾家和洛家两家长辈们以前交情颇深的份上，才会偶尔出手帮你一把。】系统继续给洛柠鸢泼着冷水，【所以，你千万不要抱有一些不切实际的虚妄幻想。】 【如果你不知好歹，那么……】系统不由自主地顿了顿，片刻之后，他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提醒了洛柠鸢一句，【你将会知道——什么是“生不如死”。】 【要知道，顾子浅可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温和无害。】系统的声音很平静，让人听得不禁有些毛骨悚然。 此时，洛柠鸢正跟在顾子浅的身旁向外走去。 听到系统略带警告意味的提醒话语之后，她不禁微微侧眸瞥了一眼走在自己身旁的顾子浅。 相貌精致的男人看起来斯斯文文的，似乎并不具有什么危险性。 但是，在系统目前已经提到过的人物里面，顾子浅无疑是最让人捉摸不透的那一个。哪怕他们两个人是青梅竹马，洛柠鸢似乎也完全看不穿顾子浅的心思。 只不过，她本身也懒得去对他妄加揣测罢了。毕竟，顾子浅的心思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作者有话要说：　　【注释】 “生者流离，逝者不作，坠欢莫拾，酒痕在衣。” ——出自《西湖夜游记》（当代 李叔同） 9 敬酒 “这杯酒赏给你了。”…… 洛柠鸢跟着顾子浅走到了一辆价格不菲的黑色跑车旁边。 顾子浅十分体贴地伸手为她拉开了跑车副驾驶座的车门。在洛柠鸢弯腰进入车内的时候，他又不着痕迹地用手扶住了座位上方的门框。 等到洛柠鸢坐好之后，他才回到了另一边的驾驶座上。紧接着，他便十分自然地倾了倾身子，朝着洛柠鸢的方向靠了靠。然后，他不紧不慢地伸出了手。 顾子浅微微低下头，认认真真地为洛柠鸢系上了安全带。 男人骨节分明的白皙手指捏着深色的安全带。他越过了洛柠鸢的身子，慢条斯理地将手中的安全带紧紧地扣好。 伴随着他的靠近，一丝极为浅淡的清新香气慢慢地飘了过来，温和又细腻。 在整个过程中，顾子浅都极有分寸地主动避开了自己与洛柠鸢之间的肢体接触。 而洛柠鸢却只是淡淡地抬起眸子看了顾子浅一眼，便理所当然般地坦然接受了他无微不至的照顾。 【你连一声“谢谢”都不愿意说吗？】系统不禁开口指责了一句。他忍不住为顾子浅打抱不平了起来。任谁也看不出来——片刻之前，系统还在有意无意地提醒着洛柠鸢要小心顾子浅。 【这也是所谓的“任务”之一吗？】洛柠鸢漫不经心地开口反问道，【如果我拒绝向他道谢，你会“电击”我吗？】 她勾唇笑了笑，语气里竟然隐约带上了一丝似有若无的挑衅意味。 【……】系统不由地迟疑了片刻。半晌之后，他才语气平静地开口回答道，【不，我不会。】 【但是，你应该稍微收敛一下自己的恶劣性格。】还没有等洛柠鸢回应他，系统便话锋一转，又开始“苦口婆心”地劝说她，【否则的话，你只能自讨苦吃了。】 洛柠鸢却只是自然而然地无视了系统絮絮叨叨的叮嘱声。她扯了扯唇角，露出了一个意味不明的浅淡笑容来。 看来系统还是一如既往地“心慈手软”啊。 …… 在回家的路上，顾子浅极为照顾洛柠鸢的情绪。似乎是担心她太过于无聊，顾子浅主动开启了话题，与洛柠鸢有一句没一句地随意聊着天。 不得不说，顾子浅的确极为擅长与人打交道。他的一言一行都恰到好处，让人感觉如沐春风一般舒适又自然。 不久之后，黑色的跑车稳稳当当地停在了洛家的别墅前。 “谢谢你的外套。”洛柠鸢随手将身上的外套拿了下来，将其整理好之后，她又开口问了顾子浅一句：“这件外套……等干洗之后我再还给你吧？” “不必这么麻烦。”顾子浅勾了勾唇角，温柔地回答了她，“直接交给我就好了。” “好。”洛柠鸢点了点头，便毫不犹豫地将手中的西装外套直接递给了他。 大概是两人在不经意间互相蹭到了彼此的缘故，洛柠鸢只感觉自己的指尖处传来一阵细微的柔软触感。 但是，她显然对于这种无关紧要的细枝末节不甚在意。将西装外套还给顾子浅之后，洛柠鸢便没有丝毫停顿地直接下车离开了。 而顾子浅则是慢条斯理地伸手拿起了那件西装外套，上面似乎还隐隐约约地残留着一股极浅极淡的香水味。 他抬起眸子看了一眼洛柠鸢远去的背影，神色莫名。 …… 由于洛柠鸢的哥哥这段时间有事出门在外，所以，除了洛柠鸢之外，此时洛家的别墅里便没有第二个主人了。 等洛柠鸢回到自己家那栋现在稍显冷清的别墅里之后，她便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然后仰面躺到了柔软的大床之上。 如果不是她清楚地记得此前电击时那一阵刻骨铭心的剧烈疼痛，恐怕她还会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只不过，哪怕是面对着随时都有可能会被电击的巨大威胁，洛柠鸢却依然不想向她脑海里这个来历不明的系统低头。 她凭什么要对他言听计从？ 但就在这时，先前一直沉寂着的系统又冷不丁地开了口。 【你还有几天的安稳日子可以过。】他轻飘飘地说道。 【什么？】洛柠鸢有些茫然地询问道。 【女主周墨遥即将回国，这个世界既定的剧情也马上就要步入正轨了。】系统淡淡地开口解释道，【希望你以后不要再擅作主张了。否则的话，到时候就真的没有什么可以挽回的余地了。】直到此时此刻，他依然在“孜孜不倦”地规劝着洛柠鸢。 洛柠鸢见系统又开始了老生常谈的长篇大论，便没有什么兴致再去理会他了。 只不过，系统的话语很快就应验了。 几天之后，洛柠鸢收到了来自周家的请柬——邀请她参加为他们那一双从国外回来的儿女接风洗尘的宴会。 据系统所说，周家的女儿周墨遥便是这个世界里唯一的女主角，而她的哥哥周鹤眠则是周家的继承人，也就是周氏集团的总裁。在以后的剧情之中，周鹤眠会为了自己的妹妹周墨遥，而处处针对洛柠鸢，可谓是让她吃尽了苦头。 在此之前，洛柠鸢并不认识周家的两兄妹。只不过，既然周家亲自邀请了洛家前去赴宴，她便不可能对其视而不见，否则的话，便是明晃晃地拂了周家的面子。 她自己对此倒是无所谓，但是，她必须要顾虑到洛家的颜面。 ———— 【你千万不要轻举妄动。】系统冷冰冰地警告道。 但是，洛柠鸢并没有理会他。 不得不说，周墨遥不愧是唯一的女主角，洛柠鸢很容易就能够在不远处的人群之中将她辨认了出来。 周墨遥穿着一身裁剪得体的洁白长裙，柔顺的黑色长发披散在她的肩头，勾勒出了她精致无瑕的五官。她游刃有余地应付着围在自己身旁那群心思各异的人们，整个人看起来既温柔又大气。 【你可不要妄想自己能够与女主角相比。】系统毫不留情地开口打击道，【就算你嫉妒她，你也不应该与她作对。使用各种各样下作的手段陷害她，只会让你显得更加卑劣与失败。】 【我为什么要嫉妒她？】洛柠鸢只觉得既茫然又不解，【还有，我为什么要无缘无故地陷害她？】 【……】系统不由地沉默了起来。 片刻之后，他才继续开口说道：【因为……你是反派女配角。】 只不过，系统那冷冰冰的低沉声音里竟然隐隐约约地带上了一丝飘忽不定的犹豫意味。 因为他能够很明显地感觉到——洛柠鸢她确实没有产生哪怕一丝一毫嫉妒女主或者对女主不满的迹象。 【……】这会儿轮到洛柠鸢沉默了下来。 【你还真是……“无理取闹”。】她只觉得系统简直不可理喻。 【总之，你不要试图去陷害女主，在这场宴会上也不要随意地惹是生非。】系统故作镇定地再次叮嘱道。 谁能想到，系统的话音还未完全落下，洛柠鸢便毫不犹豫地将自己手中端着的一杯葡萄酒直接向前方泼洒了出去。 深红的酒液尽数落在了凌疏的脸上，顺着他深邃的下颌线向下滴落着，在他那张俊朗的脸庞之上留下了道道斑驳的酒渍。 一滴又一滴葡萄酒滴落在了他的西装之上，让此刻的他看起来有些狼狈不堪。 【你到底在做什么？！】系统气急败坏。 “洛、洛小姐，你这是做什么？”凌疏努力地收拾着自己的情绪，勉强挤出了一丝笑脸。 “我说了，我不想喝你敬的酒。”洛柠鸢随意地把玩着手中的空酒杯，一脸理所当然地开口说道。 刚刚这个叫“凌疏”的人莫名其妙地端着两杯酒凑了过来，想要向她敬酒。 只不过，不管是谁敬的酒，难道她都要逐一喝下吗？她明明都直言拒绝了，他还要一个劲地往她面前凑过来，简直令人生厌。 “洛小姐，我……我没有别的意思。我、我就是想、想……”凌疏磕磕绊绊地开口解释着。原本英俊挺拔的人，在此刻看起来竟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不管你想怎么样，这杯酒……我都决定赏给你了。”洛柠鸢的唇角处扯出了一抹极具讽刺意味的浅淡弧度来。 她纤长的手指轻轻地捏着高脚杯细长的杯柄。在认真打量了高脚杯片刻之后，洛柠鸢又漫不经心地将高脚杯直接倒转了过来，杯口朝下。 杯中剩余的深红色酒液便沿着杯壁向下滴落，在凌疏的西裤上印出了不规则的滴落状酒渍。 凌疏一时间不由地忘记了闪躲，便只能任由着那些酒液再次滴落在了他的身上。此时的他满身酒渍，颇为尴尬地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他早该想到的——以洛柠鸢的性子，他又怎么能够随随便便地向她敬酒？他这样做简直就是在自讨苦吃。 尽管洛柠鸢站在偏僻的角落里，但是，发生这么大的动静自然已经惊动了旁人。 “发生了什么事情？”一道温和悦耳的清脆声音响了起来。 整场宴会的中心人物周墨遥，很快就朝着这个偏僻的角落走了过来。她抬起眸子看了一眼浑身狼狈不堪的凌疏，不由地微微皱起了好看的眉头。 在刚刚回国之后没多久，周墨遥就已经大致地了解过太城的上流圈子里各个家族的基本情况了。 凌家的大少爷凌疏在圈子里的风评分明并不算差。甚至，他年纪轻轻就已经接管了家里的集团。能力出众的他为人处事向来极为老练，几乎让人挑不出什么错处来。 可是，眼下的情形又是怎么一回事？ 10 道歉 “这是你的荣幸。” 见宴会的主人一脸关切地走过来之后，凌疏也只是站在原地看了洛柠鸢一眼，神色莫名。随后他便轻轻地摇了摇头，淡淡地开口向周墨遥解释道：“是我自己一不小心洒了酒……” 洛柠鸢闻言，微微地眯了眯眼睛。还没有等凌疏把话说完，她便径直向前一步，慢慢地逼近了凌疏的身前。 少女的突然靠近，让凌疏不由自主地将自己还未说出口的话语强行咽了回去。他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似乎是想要主动拉开自己和洛柠鸢之间的距离。 而洛柠鸢则是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满脸倨傲之色：“这杯酒……是我‘敬’你的。” 她刻意地加重了“敬”字的读音，任谁都听得出来其中所蕴含着的显而易见的讽刺意味。 说着，洛柠鸢便捏着高脚杯细长的杯柄，颇为轻佻地用高脚杯冰凉的杯壁拍了拍凌疏的脸颊。 “这是你的荣幸。”她勾唇轻笑。 洛柠鸢的身高分明比凌疏要矮上许多。可是，此时此刻，凌疏却莫名觉得自己似乎……低人一等。 坚硬的玻璃杯壁带着冷冰冰的温度，轻轻地拍在他的脸上，让他的心底不由地泛起了一阵难以言喻的怪异感觉。 虽然洛柠鸢的手上并没有用什么力道，凌疏并不觉得有多么疼痛，但是，显而易见，她现在的动作是在羞辱他。 他应该为此感到耻辱的。 此刻，洛柠鸢纤长的睫羽半敛着，遮住了眼底的眸光。而她的下颌微微抬起，那张精致又冶艳的脸庞之上还带着些高高在上的傲然神色，让人情不自禁地觉得她刚才所言非虚——能够被她亲自“敬”酒，似乎真的是自己无上的荣幸。 “砰、砰、砰”。 凌疏的心脏不由地剧烈跳动了起来，声音近乎震耳欲聋。 她说的没错。 什么耻辱？ 这分明就是……自己的荣幸。 凌疏曾经多少次梦见过洛柠鸢，然而，他一直都没有机会靠近她。今天，他本来想借着“敬酒”的名义与她拉近关系，结果却弄巧成拙，反而惹恼了她。 在被她反手泼了一身酒之后，他其实已经有些不知所措了。 只不过，此时此刻，在这么近的距离之下，在眼下这种难堪的境况之中，看着洛柠鸢近在咫尺的冶艳脸庞，他竟愈发觉得……她高不可攀，美艳不可方物。 凌疏只觉得自己不可抑制地兴奋了起来。他心底原本就蛰伏着的阴暗心思几乎一发不可收拾了。 他情不自禁地咽了一下口水，眼底眸光沉沉。 凌疏知道——自己恐怕已经“病入膏肓”、无可救药了。哪怕是被她当众这么羞辱，他也依然……甘之如饴。 …… 见到这种情景，周墨遥也只能勉强维持住自己脸上挂着的温和笑意。她赶忙吩咐侍者将凌疏带到休息室里，让他整理一下自己的着装。 “洛小姐，你没事吧？”周墨遥上前一步，一脸关切地开口询问道。 尽管洛柠鸢并没有开口解释些什么，但是周墨遥向来长袖善舞、八面玲珑。既然凌疏自己都说了是他一不小心洒了酒，那么，她便不会再去探究之后洛柠鸢的行为是否出格了。 毕竟，她并不想横生枝节。 “抱歉，洛小姐。”这时，一道低沉又悦耳的声音自周墨遥的身后响了起来。 只见一位身形挺拔、相貌卓绝的男人朝这个角落走了过来。他穿着笔挺的黑色西装，头发一丝不苟地梳到脑后，露出了精致又深邃的五官，整个人如同一只精密运转着的钟表一般，看起来严肃又古板。 其他人纷纷极为自觉地为他让开了一条路。 这便是女主角的哥哥，周家未来的继承人，周鹤眠。 “这跟你们有什么关系？用不着向我道歉的。”洛柠鸢颇为随意地摆了摆手。 明明是她自己“无理取闹”地泼了别人一身酒，结果周墨遥反而率先关心起了她有没有事，而周鹤眠也莫名其妙地主动向她道了歉。 ———— 【你刚刚到底在干什么？】系统几乎已经快要压抑不住自己心底即将喷涌而出的汹涌怒火了。 【你只不过是不想喝那个人敬的酒而已。明明有更加温和、更加合理、更加正常的处理方式！可你为什么要那么做？】 【因为我想那么做啊。】洛柠鸢对于系统的怒火置若罔闻，她一脸无所谓地开口回答道。 【你知不知道，你在女主和她哥哥面前做出这种事情，就相当于是在自掘坟墓？你正在一步一步地走向你既定的命运——那个凄惨无比的下场，就是你想要的吗？】系统很快就冷静了下来，他条理清晰地为洛柠鸢逐一分析着利弊。 【是啊。我只是想要活得不那么累而已，这难道也有错吗？】洛柠鸢轻笑着开口回答道。 【那你……也不应该这样对他。到处树敌并非明智之举。况且，凌家的势力也不算小，得罪凌家的大少爷实在不够划算。】系统苦口婆心地教诲道，【你现在最好去找凌疏道个歉。否则的话，若是他记恨于你，等到你失势的那一天，万一他落井下石，又该如何是好？】 【我会去找他的。】洛柠鸢意味深长地应了一声。 【真的吗？】系统有些诧异地反问了一句，但他很快就意识到自己不应该说出这种……极其“不专业”的话语，便赶忙又开口找补道，【你现在幡然醒悟还不算太晚。】 而洛柠鸢只是浅浅地勾着唇角，并不答话。 只不过，还没等洛柠鸢转身离开现场，周墨遥便又轻声喊住了她：“洛小姐。” 洛柠鸢停下了脚步，回眸看她。 而周墨遥则是拿起了摆在一旁的洁白手帕，递到了洛柠鸢的面前。 “你的手……”她轻轻地指了指洛柠鸢的手背。 在少女手背处那一片白皙的肌肤之上晕染着一小滴深红色的酒渍，应当是方才一不小心溅到的。 洛柠鸢伸手接过了周墨遥手中那块干净的手帕。她认认真真地擦拭着自己的手，似乎是不想让自己沾染到任何脏污一般。 “谢谢你。”洛柠鸢开口向她道了谢。 周墨遥为人处事滴水不漏，很容易让别人对她产生好感。怪不得大家都喜欢她。 洛柠鸢理所当然地这样想着。 就连她自己……恐怕也很难会对这样好的一个人生出什么讨厌的心思来。 【那是自然。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娇气又任性吗？】系统阴阳怪气地讽刺了她一句。 对于系统的嘲讽，洛柠鸢早就已经见怪不怪了。 …… 顾家和江家作为市里首屈一指的大家族之一，自然也会参加这一次周家为子女举办的接风洗尘宴会。 只不过，身为男主角之一的顾子浅和江燕辰，却并没有来参加这次宴会。他们“恰好”有其他事情要处理。于是，顾家和江家便派了另外的人代表家族前来赴宴。 而这一切，则是因为——他们两个人与女主角初次见面的场合并不在这里。 洛柠鸢环顾四周，大厅内的确不见顾子浅和江燕辰的身影。 到目前为止，系统告诉她的那些事情基本上全部都已经应验了。 虽然洛柠鸢依旧对系统有所防备，但是，她的心里其实已经对系统的话信了七八分。毕竟系统能够“未卜先知”，那么，他所说的那些话语也就具备了一定的可信度。 可尽管如此，她依然不可能对系统言听计从——她怎么可能会心甘情愿地成为一具只会对旁人曲意逢迎的卑微傀儡呢？ 着实可笑。 洛柠鸢不紧不慢地沿着走廊向休息室的方向走了过去。 她的确应该去找凌疏。 …… 而她也很快就在一条较为偏僻的走廊里看到了凌疏的身影。 只见原本西装革履的凌疏，此刻正衣衫不整地躺在了走廊的阴暗处。他那张棱角分明的俊朗脸庞之上满是伤痕和血迹，沾满了酒渍的衬衫也变得皱皱巴巴的。整个人看起来显得愈发狼狈不堪了。 洛柠鸢险些没有认出来他是谁。 【你赶快向凌疏道歉。】系统连忙开口命令道。 “你叫‘凌疏’是吧？”洛柠鸢走到凌疏面前，漫不经心地开口问道。 她其实不太认识“凌疏”这个人。如果不是刚刚系统出言“提醒”了她，她大概根本就想不起来凌家的大少爷到底叫什么名字。 洛柠鸢居高临下地看着躺在地上的凌疏。 而凌疏只能颇为费力地去仰视她。可尽管如此，他却依然像是完全不在意这些细枝末节一般——他的眼睛不由自主地亮了一下，看起来像一条朝着主人摇尾乞怜的小狗。 听见洛柠鸢态度散漫的问话之后，凌疏赶忙点了点头，却又因此不小心牵动了自己脸上的伤口。他下意识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你最好注意一下你的语气。】系统有些不满地指点道，【你知道吗？男主角之一的江暮寒现在就在这附近。等你向凌疏道完歉之后，再开口关心一下他的伤势。这样的话，你才能够稍微挽回一下自己在江暮寒心中的形象。】他开口提醒着洛柠鸢。 【否则，一旦江暮寒先入为主地认定你是一个恶毒又野蛮的坏人，以后想要再次扭转他对你的恶劣印象就有些困难了。】系统“不计前嫌”，认真又细致地替洛柠鸢剖析着眼前的局面。 11 赔礼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凌疏。” 洛柠鸢一字一顿地念着凌疏的名字。她的声音婉转又悦耳，在念出别人姓名的时候，便更像是某种缱绻又缠绵的呢喃一般，让人情不自禁地心神荡漾。 而凌疏也不例外。他挣扎着想要从地上爬起来，好让自己在洛柠鸢的面前看起来不会显得那么狼狈不堪。 “不必这么麻烦了。”洛柠鸢轻笑了一声，“你这又是得罪谁了吗？被人打成这个样子。”她有些忍俊不禁，毫不掩饰地嘲笑着凌疏。 像是觉得好玩似的，她抬起脚尖，轻轻地踢了一下凌疏。他瘫软在地上的身躯也因此而不可避免地颤了颤。 可是，他的心脏却因为这一点微不足道的肢体接触而忍不住用力地跳动了起来。凌疏甚至能够隐约间感觉到——自己过重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地回荡在他的耳畔处。 “不过，这样的话，我就不用亲自动手了呢。”洛柠鸢看了凌疏一眼，唇角处勾起了一抹充斥着恶意的笑容来。 她慢慢地蹲下身来，拉近了自己与凌疏之间的距离。 “凌疏，我最讨厌别人逼迫我了。所以，别再惹恼我了，好吗？”洛柠鸢意有所指地开口说道。 她不喜欢别人逼迫她做不想做的事情。 譬如说，强行敬她酒。 ……又譬如说，命令她对别人曲意逢迎。 洛柠鸢知道江暮寒就在附近。 他此时正站在走廊附近的露台边上。高大的身形隐匿于无人注意的阴暗角落里。 平心而论，系统所提出的要求的确十分具有可行性——毕竟人们总会更加愿意相信自己所亲眼见到的事物。 若是她真的如同系统所言的那般，向凌疏道歉，并且对他“嘘寒问暖”、关怀备至，那么，她似乎确实能够在江暮寒的心里稍微留下一点“温柔体贴”的好印象。 但是……她又为什么要去在意自己在江暮寒心中的形象呢？ 当真是可笑至极。 她还没有那么虚伪。 “抱、抱歉……”凌疏的嘴唇嚅动了两下，他颇为艰难地从薄唇之中挤出了一句道歉的话语来。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洛柠鸢勾唇轻笑。她慢慢地站起身来，似乎是想直接转身离开这里。 【是你应该向他道歉。】系统的声音听起来似乎还有些疑惑不解，【而且，他为什么还要向你道歉？】 【既然他已经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那我就勉为其难地原谅他的无礼吧。】洛柠鸢眨了眨眼睛，一脸无辜地回答道。 【……你又在骗我。】系统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似乎又被耍了，他近乎咬牙切齿地开口道，【你明明说过会找他道歉的。】 【我只说了我会去找他，我可没说……要向他道歉啊。】洛柠鸢的语气里满是漫不经心的意味。 【江暮寒正在朝这里看，你现在回头还来得及。】系统此时也顾不上和洛柠鸢继续争辩了，他急急忙忙地开口劝说着，想要竭尽所能地挽回眼下这已经变得一塌糊涂的糟糕局面。 而凌疏见洛柠鸢想要离开，不知怎的，他下意识地伸出了手，似乎是想要挽留她。 可是，当他的指尖刚一触碰到洛柠鸢脚腕处的柔软肌肤时，洛柠鸢便立刻反应了过来，赶忙向后退了一步。 “凌疏，你是不是真的以为我脾气很好啊？”洛柠鸢冶艳的脸庞之上划过了一抹愠怒之意。 她明明都已经打算放过他了，他偏偏又要不长眼地来招惹她。 洛柠鸢瞥了凌疏一眼，毫不犹豫地抬脚踩上了他那只试图触碰她的手。 【洛！柠！鸢！】系统此时已经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愤怒情绪了。 洛柠鸢歪了歪头，精致的脸庞上是如寒冰般冷漠的平静表情。 她的脚下并没有用什么力气，因而，凌疏便恍惚间觉得——于他而言，这似乎也算是一种极为特殊的“荣幸”。 他轻轻地舔了舔干燥的唇瓣，眼底氤氲着沉沉暗色。 “算了。”洛柠鸢见凌疏依然没有丝毫想要反抗的意思，忽然觉得有些意兴阑珊。 她很快就抬起脚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系统的声音已经平静到了一种堪称可怕的地步，如同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宁静一般，让人不禁有些毛骨悚然。 【因为我是“反派女配角”啊，我当然要睚眦必报。】洛柠鸢一脸理所当然地开口说道。她还刻意加重了“反派女配角”几个字的语调，听起来极具讽刺意味。 【我现在总算知道你为什么会落得那样一个凄惨的下场了。】系统冷冰冰地讽刺道。 作为一个成绩优秀的系统，“11”很快就冷静了下来。既然事情已成定局，那么，他再怎么怒火中烧也已经于事无补了。 系统怎么也想不到——洛柠鸢不仅一如既往地冥顽不灵，甚至还愈发变本加厉了起来。 他知道这就是她的行事作风——嚣张跋扈、睚眦必报。她从来不懂得如何委曲求全。 既娇纵又任性。 可是，哪里有人会对她永远千般容忍万般宠爱呢？ 有朝一日，等到她从云巅之上摔下来的那一刻，变得污泥满身之时，她才会意识到——自己从前到底错得有多么离谱。 系统忍不住满怀恶意地这样想着。 …… 此时，洛柠鸢的背影几乎已经消失在了走廊的尽头。而江暮寒则是不着痕迹地暗自收回了自己的视线。 他静静地站在走廊附近的露台之上，远远望去，竟如同一具精致又完美的冰冷雕塑一般，让人只觉得高不可攀。 其实，江暮寒所处的位置很是巧妙——走廊上的人完全看不到他的身影，可是，他却能够清清楚楚地将走廊上发生的事情尽收眼底。 但哪怕是被迫站在暗处欣赏了这样一场……难以用言语形容的“好戏”，江暮寒脸上的神情依旧平静如水般古井无波。 他的视线几不可察地从凌疏的身上扫了过去。 此刻，凌疏仍然体力不支地躺在地上，显得狼狈极了。可是，若是细细看去，就能发现凌疏的嘴角却微微地翘了起来。 ——被洛柠鸢这样对待，凌疏居然还能够笑得出来吗？ 江暮寒微微敛了敛眸子。他面无表情地转过身子，继续眺望起了远处灯火通明的夜景。 ———— 洛柠鸢刚刚走过了走廊的转角处，便迎面遇见了女主角周墨遥。 “洛小姐，很抱歉，今天的事情是我们周家考虑不周了。” 刚一遇见洛柠鸢，周墨遥便满脸歉意地率先开了口。她朝着洛柠鸢微微弯了弯腰，态度十分诚恳。 接着，还没有等洛柠鸢开口说话，周墨遥便将一个包装精美的黑金色手提纸袋递给了她。 “这是我和哥哥的一点心意，还请洛小姐收下。”周墨遥双手捧着手提纸袋，语气温柔又大气，“权当是为洛小姐压压惊了。” 洛柠鸢看了周墨遥一眼，迟疑了片刻之后，还是伸出手接过了她递过来的手提纸袋。 她不想再与周家两兄妹这样“你来我往”地纠缠下去了。与其继续毫无意义地虚与委蛇，还不如现在直接收下赔礼，让这件事情就此打住。 【你怎么就直接收下了所谓的“赔礼”？别人不知道前因后果，你自己心里难道不清楚吗？】意料之中地，系统的声音又极其突兀地响了起来。 【明明是你故意泼了别人一身酒，现在居然还需要女主特地来为你“压压惊”。】他阴阳怪气地讽刺道。 在系统的喋喋不休之中，洛柠鸢向周墨遥告了别，接着便不紧不慢地走到了另一个露台处。 【接下来会有一段比较重要的剧情发生。你就乖乖地待在这里，千万不要想着从中作梗。】系统已经逐渐习惯了洛柠鸢的无动于衷，他依然“尽职尽责”地细细叮嘱了她一句，【作为女配角，你不能去随意地干涉男女主的感情线。否则的话，世界可能会因此而崩坏。】 【你都没有告诉我接下来要发生什么，我又要怎么避免自己“从中作梗”呢？】洛柠鸢一脸无辜地开始套话。 【这是江暮寒与女主初次见面时所发生的剧情。】系统毫不犹豫地接了话。 尽管他已经意识到了洛柠鸢的套话举动，但是，他并没有选择隐瞒于她，而是一五一十地将接下来的剧情发展如实告知了。 【江暮寒无意间撞见了周墨遥被人告白的场景。】系统的声音很平静，【尽管他表面上看起来不动声色，但是，这样相对来说较为“尴尬”的场面总归会在他的心中留下一点不同寻常的色彩。】 他淡淡地继续开口说道：【江暮寒生性冷淡。对于很多事情，他都“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很少有人能够在他的心里留下什么特殊的印象，但女主角周墨遥便是其中的一个例外。而他们两个人之间的故事，也将从今天开始书写。】 【哦。】洛柠鸢颇为随意地应了一声。 在系统滔滔不绝地叙述着剧情的时候，她的注意力早就已经转移到了其他地方。她低下头，自顾自地将一个与纸袋同色系的黑金色礼盒从手提纸袋里拿了出来。 洛柠鸢微微垂着眸子，十分随意地将系在礼盒上的精美丝带解了开来。 她当然知道——自己不应该这么急切地在周家就拆开“赔礼”，这不合礼数。 但是，她偏偏不想循规蹈矩。 没有人可以束缚她。 细细的丝带一点一点地散落开来。精致的礼盒被纤长的手指轻轻拆开，露出了其中盛着的一条价值不菲的华丽手链。 看着礼盒里躺着的那条闪着璀璨光芒的漂亮手链，洛柠鸢忽然觉得，周墨遥的眼光似乎还不错。 至少……她很喜欢这件“赔礼”。 洛柠鸢将那条精致的手链从礼盒之中轻轻地拿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5-09 19:03:31~2023-05-10 18:44: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南风晚秋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2 手链 【我已经说过不止一次了。】…… 周墨遥将自己精心准备好的赔礼送给洛家的大小姐洛柠鸢之后，便打算重新回到楼下的宴会厅中。 毕竟，在名义上，这是一场为她和哥哥“接风洗尘”的宴会。作为宴会的主人，她不能够随意地缺席太久。 “等一下，周、周小姐！我……我有话想要对你说。”就在这时，一个身形高大的俊朗男人突然开口喊住了周墨遥。 闻言，周墨遥便停下了脚步，回眸望去。 “我、我喜欢周小姐很久了，不知道周小姐你可不可以给我一个机会……” “抱歉。”周墨遥毫不犹豫地朝着他轻轻地摇了摇头。 她的语气听起来既温柔又自然，一点也不尖锐。尽管她并没有直截了当地开口拒绝他，但是，仅仅只是简简单单的“抱歉”二字就足以明显地表现出她的婉拒之意了。 卫征当然能够听得出来周墨遥的弦外之音，只不过，他还是有些不甘心，便又上前一步，继续说道：“先前在国外的时候，我就对周小姐一见倾心了。这次我也是跟着周小姐一起回到国内的。也许，周小姐你还不了解我……” 他的眼底盛满了毫不掩饰的爱慕之情。 “卫先生，我们……并不合适。”周墨遥微微后退了一步，轻飘飘地开口说道。她弯了弯唇角，露出了一个充满着歉意的浅淡笑容来。 …… 此时，江暮寒依然静静地站在原先那个露台的角落里。 不断有“好戏”接二连三地在江暮寒的附近上演着，一时间，竟不禁让他怀疑起了自己的决定是否正确——也许他继续待在这里并不能得到一时的清静。 “周、周小姐，我并非有意冒犯，只是……” 见周墨遥因为自己的靠近而向后退了一步，卫征这时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失礼之处，他有些磕磕巴巴地开口想要向她解释。 然而，不知道是不是太过着急与慌乱的缘故，卫征下意识地又向前走了几步，似乎是迫切地想要澄清误会一般。他不希望让周墨遥误以为自己是性格轻浮的花花公子。 而周墨遥见状，她也只能不断地往后退让着，一步一步地走到了旁边的露台之上。 然后，她便险些撞到了站在她身后的另外一个男人。 而江暮寒则是轻飘飘地往旁边让了一步，他既没有伸手扶周墨遥一把，也没有出言提醒她一句。哪怕他明明知道周墨遥有可能会因此摔倒，他也依旧无动于衷。 “周小姐……我、我是认真的……”卫征颤颤巍巍地伸出了手，似乎是想要拉住周墨遥的手一般。但是，他很快就意识到了自己的冒犯之举，及时地收回了自己的手。 “抱歉，卫先生。谢谢你的喜欢。但是，我们真的不合适。”周墨遥颇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她眼角的余光不经意间瞥见了站在一旁的江暮寒。 哪怕被另外一个人当场撞见这种情形，周墨遥的脸上依然没有出现丝毫的尴尬与慌乱之色。 而江暮寒更是淡然自若地站在原地，从始至终都面不改色。他甚至还自顾自地转过身去，继续欣赏着远处灯火连绵的夜景。 周墨遥的心底难免有些惊讶。 江家的大少爷江暮寒，倒还真如传闻所说的那般——淡漠到了堪称不近人情的地步。哪怕他近距离地撞见了这种场面，仍然能够对此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只不过，周墨遥也仅仅只是讶异了一瞬间而已。她很快就将身旁的江暮寒抛之脑后了。 “周小姐……”卫征只觉得自己好像越做越错。他本来想要努力地开口解释，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却让本就尴尬的场面变得愈发僵硬了起来。 天知道他是鼓足了多大的勇气，才敢上前来找周墨遥表明心迹的。他知道自己极有可能会被她拒绝，可是，他不想就这样轻易地放弃。至少……至少他应该让她知道自己的心意。 “卫先生，求人不如求己。与其让我给你一个机会，倒不如先提升自己。”见卫征一脸懊恼又后悔的模样，周墨遥不由地勾唇笑了笑。 她“反客为主”似的，主动向前走了两步，在他的面前站定下来。 “等到你和我站在同一高度的时候，或许……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她直勾勾地盯着卫征的眼睛，不紧不慢地开口说道。 卫征原本黯淡下去的眸光在陡然间又亮了起来。 他微微瞪大了眼睛，语气有些急切，像是迫切地想要表明自己的决心似的：“周、周小姐，我、我一定会努力的！” “刚才是我太失礼了，还请周小姐原谅我的莽撞。”卫征朝着周墨遥充满歉意地弯了弯腰。 看着卫征离开的背影，周墨遥敛了敛眸子。 卫家的少爷……似乎很是“单纯”啊。 她暗自将这一点记在了心里——身为周家的子女，周墨遥能够做到八面玲珑、长袖善舞，靠得当然不仅仅只是自己的情商和直觉。 …… 与此同时，江暮寒正半敛着眸子，他的视线随意地落在了远方的夜景之上。 灯红酒绿的繁华景象足够引人注目，让人隐约能够窥见浮于纸醉金迷间的奢靡之风。 而他显然也不过只是其中的一份子而已——他的出身便已经彻底决定了他的人生。哪怕他中途选择出国留学，也依然无法彻底摆脱家族。 因为他需要完成自己应尽的义务——继承家族，并且带领家族不断地向上去攀爬。再不济，他至少也应当维持住家族的现状，使其不至于衰落。 他不能逃避，他也不应该逃避。 所以，哪怕江暮寒并不喜欢嘈杂的场合，他也不得不代表江家参加各种各样近乎于毫无意义的无聊宴会。 江暮寒微微敛了敛眸子，眼底神色淡淡。 就在这时，一抹微弱的莹白光芒忽然划过，在他的眼前一闪而逝。 而此时的江暮寒恰好完全放空了自己的思绪。于是，几乎是下意识地，他便不由自主地顺着那一抹突如其来的细微光芒抬眸望了过去。 只见洛家的那位大小姐洛柠鸢此时正静静地站在不远处的另外一个露台上。她微微抬着手，仿佛是在认认真真地欣赏着自己手腕上缠绕着的那条手链。 哪怕是隔着一段距离，视力极佳的江暮寒也能够看得出来——那条手链上缀着不少晶莹剔透的昂贵宝石。而刚刚那一抹在转瞬之间一闪而过的微弱光芒，大概便是由手链之上镶嵌着的珍稀宝石所折射出来的光芒。 江暮寒微微地抬了抬眸子。他的视线不经意间落在了不远处的洛柠鸢身上。 穿着黑裙的少女抬着一只光洁如玉的白皙手腕，而缠绕在她纤细手腕上的精致手链则闪耀着璀璨夺目的晶莹光芒，愈发衬得她肤白如雪，惹人注目。 她轻轻地抬着下巴，露出了精致无瑕的侧脸。 少女眉眼弯弯地勾着唇角，冶艳的脸上挂着一抹极为纯粹的浅淡笑意。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江暮寒的眸光不由地闪了闪。他慢慢地垂下了自己的眼睫，不再去看站在不远处的洛柠鸢。 ———— 数条银白色的纤细链子交织在一起，编织出了让人有些眼花缭乱的繁复绳结，数枚绳结又排列在一起，共同构成了精致又华美的手链。 在墨黑夜幕的映衬之下，这条手链便显得愈发光彩耀目了。 就在洛柠鸢抬着手腕欣赏手链的时候，系统的声音突然淡淡地响了起来。 【好看吗？】他开口问道。 还没有等洛柠鸢回答他的问题，系统便又继续开口说道：【这条手链是由女主角周墨遥亲自设计的。她是国外极为出名的顶尖珠宝设计师。】 【周墨遥年纪轻轻，就已经在国外有了不低的知名度。】说着，系统忍不住顺便警告了洛柠鸢一句，【她很优秀，所以，你就别总是想着和女主作对了。】 【确实很好看，我很喜欢。】洛柠鸢勾唇笑了笑。她像是故意反应慢了半拍一样，这个时候才开口回答了系统之前提出的问题。 【你最好就乖乖地站在这里，哪儿也别去。】系统再次态度强硬地警告道，【等江暮寒和周墨遥之间的初见剧情结束之后，你再离开。否则的话，恐怕你又要……】 系统话音未落，洛柠鸢便直截了当地放下了自己的手腕。她毫不犹豫地转过身，径直离开了露台。 【洛柠鸢！】系统咬牙切齿地喊着她的名字。 而洛柠鸢对于他的喊叫声置若罔闻。她自顾自地抬步向前走着。 眼看着经过下一个转角之后，洛柠鸢就要走到江暮寒和周墨遥此刻所在的位置时，她突然毫无征兆地停下了自己的脚步。 见洛柠鸢及时地“悬崖勒马”，系统肉眼可见地松了一口气。 【小拾衣。】洛柠鸢轻笑着开口唤了一声自己给系统取的名字。她那带着笑意的勾人声音听起来有些甜腻，足以让人心神荡漾，【我已经说过不止一次了。】 她的声音听起来似乎依然带着一丝漫不经心的调笑意味，仿佛只是在温言软语地提醒着系统一般。 然而，下一刻，洛柠鸢便一字一顿地继续开了口，道：【别教我做事。】 她的语气陡然间冰冷了下来，其中满是彻骨的森森寒意，让人感觉有些不寒而栗。 13 逗弄 【我在逗他玩啊。】 作为一个系统，“11”觉得自己分明应该是没有“心脏”这种器官的。但是，那一刻，他却隐隐约约地在恍惚之间感觉到——自己的心跳似乎陡然间漏了一拍。 可很显然，这只不过是他的错觉而已。 【……】一时间，系统不由地沉默了下来。先前一直咄咄逼人的他，意外地既没有开口反驳洛柠鸢，也没有选择去与她争辩。 洛柠鸢微微地敛着眸子，纤长又浓密的鸦黑睫羽遮掩住了她眼底的神色，让人看不清楚她此时的情绪。 她并没有与系统继续交谈下去。在突然停下脚步之后，洛柠鸢便不紧不慢地转过身子想要离开。毕竟，她可没有打扰别人“谈情说爱”的恶劣癖好。 谁知道她却险些迎面撞上了一个男人。 “洛小姐，当心。”周鹤眠眼疾手快地伸出了手。他稳稳地扶住了洛柠鸢的手臂，成功地避免了她一头撞进自己的怀里。 洛柠鸢下意识地抬眸看去，结果却恰好与周鹤眠对视了一眼。 他的眼睛很好看。那微微挑起的眼尾就如同钩子一般，牢牢地攫取着旁人的心神。似星辰一般深邃又璀璨的漆黑瞳仁之中，影影绰绰地倒映出了她纤细的身影。 只不过，作为周氏集团的总裁，周鹤眠精致的外貌无疑也只不过是为他锦上添花而已。毕竟，他的能力已经出众到了让所有人都完全信服的地步。 哪怕周鹤眠不是周家的大少爷，就算他从底层白手起家，想来也必定能够在这偌大的太城里占据一席之地。 见洛柠鸢站稳之后，周鹤眠便毫不犹豫地收回了自己的手。他后退一步，主动与洛柠鸢拉开了一段符合社交礼仪的正常距离。 而洛柠鸢朝着周鹤眠轻轻地点了点头，接着便打算绕过他离开这里。 周鹤眠本来想侧过身为洛柠鸢让出一条道路来。但是，他的视线无意间从洛柠鸢垂落于身侧的纤细手腕之上扫了过去。 她洁白皓腕间缠绕着的那条华美手链上泛着晶莹剔透的浅淡光芒，看起来显得极为引人注目。 周鹤眠的脚步不由地顿了顿。 “洛小姐，手链很适合你。”他主动开口称赞了一句。周鹤眠的声音听起来低沉又悦耳，很容易让人对他心生好感。 洛柠鸢却只是微微地挑了挑眉。她抬起手，在周鹤眠的注视之下随意地晃了晃自己腕间的手链。 一连串清脆动听的细微声音轻轻地响了起来。链子上缀着的数枚宝石相互碰撞着，摇曳出一片流光溢彩的碎光，将那一截洁白如雪的莹白皓腕衬托得愈发精致无瑕。 “谢谢，我也觉得。”洛柠鸢眉眼弯弯地开口说道。 她的语气里满是理所当然的倨傲意味，一点也听不出来任何的心虚与尴尬之情——哪怕是被人发现自己当场拆开了赔礼，甚至还“迫不及待”地戴上了它之后，她依然面不改色，就仿佛……无论她做出什么离经叛道的事情来，都理所应当一般。 而对于洛柠鸢当场拆开赔礼的“失礼”行为，周鹤眠并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满的情绪。但是，他的目的显然不仅仅只是为了赞美洛柠鸢一句。 事实上，他是来找周墨遥的。毕竟，作为这场宴会的中心人物之一，周墨遥不能无缘无故缺席太久。 这样想着，周鹤眠话锋一转，温声开口询问道：“不知道洛小姐有没有看见遥遥在哪里？” 说着，他的视线又不着痕迹地从洛柠鸢腕间的手链上划了过去。 既然他的妹妹已经将赔礼交到了洛柠鸢手上，那么，不久之前才刚刚见过周墨遥的洛柠鸢，或许会知道她现在在哪里。 听见周鹤眠的问话之后，洛柠鸢不由地抬起眸子看了他一眼。 只不过，还没有等她开口回答他的问题，一道清脆悦耳的声音便从她的身后响了起来。 “哥哥，我在这里。”周墨遥落落大方地从转角处走了出来，看起来应当是已经处理好了自己与卫征之间的事情。 在看见洛柠鸢之后，她又笑着问候了一声，道：“原来洛小姐也在这里啊。” 这样说着，周墨遥的视线便很自然地落在了洛柠鸢的身上。紧接着，她的注意力很快就被洛柠鸢腕间泛着的璀璨光芒所吸引了。 周墨遥一眼就辨认出了洛柠鸢此时戴着的手链就是自己刚刚送给她的“赔礼”。她的眼睛几乎是一下子就猛地亮了起来。 她情不自禁地开口赞叹道：“‘耀星’果然很适合洛小姐。” 大概是太过于激动的缘故，周墨遥下意识地上前一步，主动靠得离洛柠鸢更近了一些。然后，她轻轻地拉起了洛柠鸢的手腕，垂眸细细端详了起来。 而洛柠鸢则是慢慢地眨了眨眼睛，看起来还有些茫然。尽管如此，她还是静静地站在了原地，任由着周墨遥伸手抓起了自己的手腕。 片刻之后，周墨遥似乎才有些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自己的失礼与冒犯之处。她赶忙松开手，然后有些心虚地开口向洛柠鸢道歉道：“抱歉，洛小姐。我一时激动就……” 与先前那一位戴着完美假面的“周家大小姐”相比较起来，此时此刻的周墨遥看起来倒是多了几分更为生动的灵气。 “它的名字是‘耀星’吗？” 洛柠鸢歪了歪头，轻声开口询问道。她随意地举起了自己的手腕，漂亮的脸上还挂着一抹散漫的笑意。 周墨遥轻轻地点了点头。或许是因为提及了自己所喜爱的事物，她墨黑的眸子里闪着灼灼的光芒，看起来十分耀眼。 这件“耀星”本来是她最为满意的作品之一，但是，很少有人能够驾驭它。毕竟，作为一件饰品，它实在是有些太过于“喧宾夺主”了。 然而，当周墨遥第一眼看见洛柠鸢的时候，她便意识到——“耀星”或许会很适合这位洛小姐。 周墨遥侃侃而谈地向洛柠鸢介绍着“耀星”的设计理念与思路。 此刻的她，并不是什么周家的大小姐，而是珠宝设计师周墨遥。哪怕自己年纪轻轻就功成名就，她依然始终抱有一颗初入行时满腔热血的赤诚之心。 【女主周墨遥十分热爱她所在的行业。而这一点，也正是男主们会深深爱上她的原因之一。】沉寂了许久的系统突然冷不丁地开了口。他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无比，其中不带有任何情绪波动。 而洛柠鸢则是在心底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 女主角的人格魅力的确毋庸置疑。 她认认真真地听着周墨遥的娓娓而谈，看起来极有耐心的样子。 …… 【你真的一点也不嫉妒周墨遥吗？】系统有些半信半疑地开口询问道。 他和洛柠鸢似乎都保持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默契——他们不约而同地一起忽略了先前他们之间的“争端”。 【拾衣，你真的能够保证——你所知晓的剧情就一定是毫无差错的吗？】洛柠鸢没有回答系统的问题，而是漫不经心地反问了他一句。 【主系统从来不会出错。】系统斩钉截铁地回答道。他的语气里没有任何犹豫不决的迟疑意味。 而洛柠鸢却只是意味不明地轻笑了一声。 告别了周墨遥和周鹤眠之后，她便打算重新回到楼下的宴会厅里。只不过，在路过某个偏僻角落的时候，她突然被站在阴影里的裴越叫住了。 “洛柠鸢。”裴越斜斜地倚靠在墙边，轻声开口唤道。 洛柠鸢随意地抬眸瞥了他一眼，只见他依然是一副桀骜不驯的懒散模样。 只不过，裴越那张俊俏的脸庞之上却莫名其妙地多了几道细微的血痕，看起来倒是为他平白添了几分锋芒毕露的戾气。 “怎么了？”洛柠鸢微微地挑了挑眉。 大概是想到了什么事情，她不由地勾唇笑了笑，上前一步主动靠近了裴越。 而裴越显然没有料到洛柠鸢会突然靠近自己。他下意识地站直了身体，看起来竟然有些莫名地紧张与不安。 下一刻，让他更加始料未及的事情发生了——少女抬起了手，一把按在了他身旁的墙壁上，几乎将他整个人都隐隐圈在了自己的怀里。 少女白皙的手臂脆生生地横在他的脸侧。她纤细手腕上缠绕着的那条崭新的手链在他的耳边微微摇晃着，发出了几声细微的清脆碰撞声。 隐约间有璀璨夺目的晶莹碎光一闪而过，看起来似乎有些过分晃眼了。 裴越不由地瞪大了自己的眼睛，一抹浅淡的绯红色彩立刻就攀上了他的耳尖。 先前看起来还张牙舞爪的凶猛老虎似乎在一瞬间被拔掉了爪子，突然变成了一只温顺无害的小猫。 太、太近了…… 他甚至能够闻到她身上似有若无的香水味。 【你……在干什么？】系统有些疑惑地开口问道。他完全无法理解洛柠鸢此刻的行为。 【我在逗他玩啊。】洛柠鸢眨了眨眼睛，【你不觉得很好玩吗？】 她抬起了头，直勾勾地盯着裴越的眼睛看。而裴越则是有些不自在地移开了自己的视线，不敢和她对视。 “你……”裴越磕磕绊绊地开了口，却不知道自己现在应该说些什么。 “我怎么了？”洛柠鸢饶有兴致地重复了一遍。 少女温热的吐息轻轻拂过了他的脸颊，这不禁让裴越觉得更加“难捱”了起来。 14 哥哥 “玩得开心吗？” 裴越的视线不断地游移着，就是不敢落在洛柠鸢的身上。 此时的他几乎大脑一片空白，就连自己刚刚突然开口喊住洛柠鸢的原因，也全部都被他忘得一干二净了。 “怎么不说话啊？”洛柠鸢勾了勾唇角，慢条斯理地询问道。她一点一点地逼近了裴越，让他避无可避。 裴越微微抿了抿唇，脸色看起来有些不太自然。 太犯规了。他想。 而洛柠鸢只是随手拨开了裴越过长的刘海。挑染着一缕银发的黑色刘海被玉白色的纤细手指拨到一旁，露出了他凌厉又桀骜的眉眼。 但是，此时此刻，裴越的眉眼间却染上了一丝窘迫与羞涩之意，看起来极具反差感。 洛柠鸢倒是没有想到——像裴越这样看起来就玩世不恭的纨绔子弟，竟然会这么……好欺负。 现在看来，或许是有了对比的缘故，其实裴越似乎也并不怎么讨人厌了。 此时，裴越的身体不由地变得越来越僵硬了起来。他眼睁睁地看着少女伸手拨开了自己额前的刘海。 她柔软的指尖若即若离般地轻轻蹭过了他的额头。 伴随着洛柠鸢的动作，她腕间缠绕着的华丽手链也因此在他的眼前微微晃动着。然而，裴越的注意力却完全没有放在那条价值千金的宝石手链上。 在五光十色又晶莹剔透的宝石的映衬之下，少女那一截雪白的皓腕便更显得愈发……勾人了。 裴越的喉结微微地滚动了一下。 少年胸腔中“扑通扑通”的心跳声逐渐变得越来越大。 洛柠鸢极为轻佻地抬手拍了拍他的脸颊。 手链碰撞之间，清脆悦耳的细碎声音响了起来。伴随着脸颊处传来的柔软触感，裴越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几乎快要从胸腔里直接蹦出来了。 然而，下一刻，洛柠鸢却毫不留恋地松开了手。她稍微后退了几步，便打算就此“放过”裴越。 裴越炽热的心骤然间冷却了下来，变得空落落的。他下意识地伸出了手，轻轻地抓住了洛柠鸢纤细的手腕。 掌心之间的触感就如同他一直以来所想象的那般柔软又细腻，让人完全舍不得松开手。 洛柠鸢感觉到了从手腕处传来的微弱阻力。她停下脚步，回过头看了一眼。 只见裴越正拽着她的手腕，眼巴巴地抬眸看着她，活像一只无家可归的流浪小狗——有人十分好心地喂了小狗一点食物，小狗便死心塌地地想要跟着那个人离开。 【谁让你非要逗他玩，现在不好脱身了吧。】系统幸灾乐祸。 【是吗？】洛柠鸢面不改色。 她抬起眸子扫了一眼裴越，漫不经心地开口说道：“怎么？难道你还想要像之前一样，再‘欺负’我一次吗？” 洛柠鸢指的是先前裴越一不小心把酒泼到她胸口上的事情。 很显然，裴越也突然意识到了这一点。他像是忽然间触了电一般，飞快地收回了自己的手，不敢再乱动一下。 “不、不是的……”少年磕磕绊绊地想要向洛柠鸢解释。 只不过，洛柠鸢现在倒是没有什么心思去听他期期艾艾的辩解了。在裴越松手之后，她便直截了当地转身离开了，只留下他一个人满心懊悔地站在原地。 【你这样“玩弄”他，要是他记恨你怎么办？】系统有些不赞成地开了口。 【无所谓。】洛柠鸢毫不在意地勾唇笑了笑。 ———— “鸢鸢，玩得开心吗？” 洛柠鸢刚一回到家，便听见一道熟悉的低沉声音在客厅内响了起来。她眼睛一亮，随手关了门换了鞋，便飞快地跑进了客厅里。 只见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俊朗男人正坐在沙发上。价格昂贵的高定西装勾勒出了他笔挺的身形。他的五官深邃又精致，眉目如画般毫无瑕疵，看起来带着一种高不可攀的贵气。 正是她的哥哥洛槿辞。 虽然洛槿辞是洛家的养子，和她没有任何一点血缘关系，他们两个人也不在同一本户口本上，但是，在洛柠鸢的心中，早就把洛槿辞当成是自己唯一的家人了。 当年，她的父母因为意外变故接连去世之后，是那时候还年纪尚小的洛槿辞一个人撑起了这个摇摇欲坠的家庭。 人人都以为洛家这个庞然大物即将轰然坍塌的时候，洛槿辞在群狼环伺的危险境况之中站了出来，接手了洛家。 而他也成功做到了——以一己之力压下了洛氏集团内部所有的反对与质疑，用雷霆之势击碎了其他家族对洛家这块肥肉的觊觎之心。 …… “哥哥，你回来啦？”洛柠鸢笑着来到了洛槿辞的身前。 洛槿辞轻轻地应了一声。他的视线似是不经意间从洛柠鸢的手腕上划了过去。 “新手链？”他淡淡地开口问了一句。 “嗯。周家送我的……礼物。”洛柠鸢想了想，还是把“赔礼”两个字咽了回去。她不想让哥哥担心自己。 “‘周家’……”洛槿辞微微敛了敛眸子，“周小姐？”他随口猜测道。 洛柠鸢点了点头。 【你……最好不要太过于依赖你的哥哥。】系统迟疑了片刻之后，还是忍不住开口提醒了一句。 【我哥哥……也是这个世界的男主角之一吗？】洛柠鸢的语气很平静。 【……嗯。】系统轻声应道，【他……也会喜欢上女主周墨遥。而对于你这个“娇纵又任性”的妹妹，他会放任着你自生自灭。】他的声音又轻又淡，听起来似乎还是有些不太忍心。 【好歹我哥哥没有对我落井下石。】洛柠鸢自嘲道。 【那你为什么不选择听我的话？】系统有些“恨铁不成钢”，【我明明可以帮助你改变你那既定的凄惨命运。】 【听你的话……】洛柠鸢轻笑了一声，【向别人卑躬屈膝、委曲求全吗？】 【我说了，我做不到。】她漫不经心地说道，【而且，我哥哥也不会允许洛家的人对别人曲意逢迎。就算他以后会放任我自生自灭，但至少，此时此刻，他还是我洛柠鸢的哥哥。】 【……】系统几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 …… “鸢鸢。”洛槿辞抬了抬眸子。他拿出了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盒，然后将其递给了洛柠鸢，“打开看看？” “好。”洛柠鸢伸手接过了礼盒。 盒子里摆着一条流光溢彩的精美项链，那纤细链条上缀着的数枚大小不一的钻石足以彰显出其价值不菲。 “谢谢哥哥！”洛柠鸢眉眼弯弯地向他道了谢。每次出差之后，洛槿辞都会给她带回各种各样昂贵又精致的礼物。 说着，她便打算关上盒盖，将哥哥送给自己的项链好好地收起来。 就在这时，洛槿辞突然打断了她的动作：“我来帮鸢鸢戴上看看吧？” 话音未落，他便径直伸出了自己的手。 男人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拿起了摆在盒中的项链，而洛柠鸢这时候显然已经来不及再说出任何拒绝的话语了。 她只好坐在了沙发的另一边，好方便洛槿辞帮她戴上项链。 洛槿辞从沙发上站起身来，绕到了洛柠鸢的身后。他伸手环住了她纤长的脖颈，有些冰凉的项链落在了洛柠鸢胸口处的肌肤之上，带起了一连串细微的颤栗之感。 洛柠鸢微微低下头，只看见洛槿辞线条流畅的手横在自己身前。 他扣着精致袖扣的袖口因为这一动作而微微向上提了提，露出了一截漂亮的手腕来。男人腕间戴着的那一块深色的金属手表更衬得他皮肤白皙，矜贵无比。 洛柠鸢伸出手，将自己散落于身后的黑色长发全部都拨到了一旁，好让洛槿辞能够帮自己把项链系好。 少女乖乖巧巧地坐在沙发上，主动朝着自己露出了脆弱又纤细的脖颈。 这是一种极度信任又毫不设防的依赖姿态。 洛槿辞的眼睫轻轻颤了颤。他将项链扣好之后，便伸手为洛柠鸢整理好了散乱的长发。 少女墨黑的长发轻飘飘地拂过他的指尖，接着又极为迅速地滑落了下去，像是一捧永远也抓不住的流水，或是一团始终无法握住的散沙。 洛槿辞将眸光敛下了几分。他将摆在旁边的一面镜子递给了洛柠鸢，然后弯下腰，在她的耳边轻声开口问道：“鸢鸢还喜欢吗？” 男人温热的呼吸打在耳边，让洛柠鸢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但是，因为那个人是她的哥哥，所以她并没有产生什么特别排斥或者抗拒的心理。 洛柠鸢拿起镜子，认认真真地打量起了镜中映出的画面。 “嗯。我很喜欢！”她笑着应道。 事实上，她对于哥哥的眼光还是十分信任的。哪怕不用照镜子，她也知道——哥哥为自己挑选的项链必然是极为适合她的。 从洛槿辞的角度看去，少女手中的镜子恰好将他们两个人一同照了进去——此时此刻，他们正极为亲密地靠在一起，看起来竟然有些说不出的……般配。 洛槿辞面不改色地直起了身子。 …… 【至少在爱上女主之前，你在洛槿辞的心目中还是最为重要的家人。】系统像是在安慰洛柠鸢一般，轻声开口说道。 而洛柠鸢也察觉到了系统的语气变化。 【我没有那么脆弱。】她半开玩笑地回答道，【反派女配角才不需要怜悯啦。】 【……】系统不由地怔愣了片刻。大概是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回应洛柠鸢，他下意识地转移了话题，【再过几天你又要和女主他们打交道了。那是一个极为重要的剧情点，希望你……不要捣乱。】 【而且……】系统迟疑了一瞬间，最终还是决定隐晦地提醒洛柠鸢一句：【可能你需要稍微作出一点妥协，否则的话……】 就连系统自己也没有意识到——与先前命令洛柠鸢时的强硬态度相比较起来，他此时的语气简直堪称是温柔至极。 【“妥协”？】洛柠鸢微微敛了敛眸子，神色莫名。 而系统又沉默了下去，就像是点到为止一般，不再透露出任何多余的消息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5-12 18:19:30~2023-05-14 00:57: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今夕留白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5 自罚三杯 【我可是很记仇的。】…… 深沉夜幕笼罩之下，繁华都市依旧灯火通明。 灯红酒绿，纸醉金迷。 洛柠鸢抬眸看了一眼闪着霓虹灯光的华丽招牌，抬步迈进了喧闹又嘈杂的酒吧之中。 大概是为了欢迎周墨遥回国，以及帮助她快速融入同龄人的圈子里，有人牵头邀请了圈中不少年轻人一起参加了这一场性质较为私人的欢迎派对——当然，其中自然也少不了家族长辈们暗中的推波助澜。 毕竟，如果能够让自家的子女和周家大小姐打好关系，从而拉拢周家的势力，对他们来说可谓是有利无弊。 果然，系统的话语意料之中地再次应验了。作为洛家的子女，洛柠鸢也在受邀的行列之中。 进入面积偌大的豪华包厢之后，洛柠鸢一眼就看见了坐在包厢最深处的江燕辰。 她不禁暗叹一句：冤家路窄。 坐在包厢深处的俊俏男生此时正动作懒散地靠在沙发上。他微微垂着眸子，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中的扑克牌。 镌刻着繁复花纹的黑金色牌背在他白皙的修长手指之间显得极为显眼，一张又一张较为宽大的扑克牌穿梭在他的指间，交织堆叠成光怪陆离的华丽花样，让人看得眼花缭乱。 一张张上下翻飞的扑克牌晕染出了层层叠叠绚烂夺目的迷离光影。交叠着的扑克牌把空间分割出一道道狭窄的裂隙，包厢内迷幻又暧昧的模糊灯光旋转洒落。而在扑克牌的空隙之间，隐约可见一张精致又桀骜的漂亮脸庞。 下一刻，洛柠鸢便感觉——江燕辰的视线穿过了他手中层层叠叠的扑克牌，直直地朝着她看了过来。他直勾勾地盯着她的眼睛，毫不闪躲地与她对视了一眼。 大抵是昏暗的灯光作祟，他脸上的神情看起来竟然有些……神秘莫测。 洛柠鸢很快就收回了自己的视线。她抬眸打量了一下四周的情况，想着先随便找个座位坐下来再说。 宽大的包厢内错落不齐地坐着十几个人。他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谈笑风生，互相碰着杯。见洛柠鸢进来之后，他们纷纷抬起手和她打了个招呼。 而洛柠鸢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权当是回应了他们。 她还在人群之中看见了裴越和凌疏的身影。至于女主周墨遥，似乎还没有到场。 尽管几天之前自己才和凌疏发生过一场不小的争端，但是，洛柠鸢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哪怕是看见凌疏和自己出现在了同样的场合里，她依然没有产生任何的尴尬之情——总归只不过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物罢了。 与此同时，凌疏自然也看见了洛柠鸢。 或者，倒不如说……根本就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忽视她的存在。 少女微微抬着下巴，冶艳的脸上带着些似有若无的倨傲之色。她的视线漫不经心地扫过了他，甚至没有在他的身上多停留片刻时间，便又轻飘飘地划走了。 这样堪称目中无人的傲慢视线分明应当算是一种不着痕迹的恶劣羞辱——她高高在上地直接无视了他。 可是，凌疏垂落于身侧的指尖却不自觉地轻轻抽搐了一下。 他几乎是情不自禁地立刻兴奋了起来。 少女又冷又淡的散漫视线就仿佛某种立竿见影的甜蜜毒药一般，让他不可抑制地陷入了万劫不复的罪恶境地之中。 凌疏有些不自然地稍微变换了一下自己的坐姿。好在他今天穿着一身较为休闲的装扮，宽松的衣服能够很好地遮掩住他肮脏又不堪的心思。 ———— 洛柠鸢随意地挑选了一个较为偏僻的位置。看着面前琳琅满目的各种酒，她抿了抿唇，随手为自己倒了一杯酒。 晶莹剔透的微棕色酒液在空中划出了一道优美的弧线，然后落入了形状精致的玻璃杯中。 倾泻而下的酒液与坚硬的玻璃杯碰撞出了清脆悦耳的声响，如同泉水激石一般，在杯中绽出了小小的淡金色水花。 只不过，洛柠鸢才刚刚坐下来没多久，还没等她饮下一口酒润润嗓子，一道高大的人影便极其突兀地从前方笼罩了下来。 “洛、洛小姐……”一道略微有些耳熟的低沉声音在她的头顶上响了起来。 洛柠鸢抬起头看了一眼，只见几天前才和她打过照面的凌疏现在正直挺挺地站在她的面前。 平日里西装革履的男人穿着一身休闲装，宽大的卫衣和休闲裤包裹住了他健壮有力的高大身躯。他那张俊朗的脸上满是局促不安的神情，看起来似乎很是忐忑的样子 。 洛柠鸢掀起眼帘，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并未开口接话。 而凌疏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勉勉强强地克制着让自己不至于在少女的面前太过失态。 见洛柠鸢似乎是默许了自己继续说下去，凌疏才期期艾艾地再次开了口，道：“洛小姐，我今天是来向你赔礼道歉的。之前……是我太过于冒昧，以至于唐突了洛小姐。” 说着，他拿起自己装满了酒的玻璃杯，在洛柠鸢的眼前举了起来：“为表歉意，我先自罚三杯。希望洛小姐能够大人不计小人过，原谅我先前的失礼之处。” 大概是看洛柠鸢迟迟没有开口应答，凌疏不禁有些慌了神。他又颇为急切地继续补充了一句，道：“如果洛小姐不满意的话，我可以一直喝到洛小姐满意为止。” 男人态度诚恳、眼神真切，洛柠鸢微微敛着眸子，无可无不可地应了一声。 【……看在你最后还是接受了他的道歉的份上，我就不多说什么了。】系统认命般地叹息道。对于洛柠鸢的傲慢态度，他已经无力管束了。 系统他根本不知道是哪里出了差错，以至于被洛柠鸢再三羞辱过的、甚至可以说是天之骄子的凌家大少爷凌疏，竟然会这么“卑躬屈膝”地向她道歉，但既然事已至此，他也……无能为力了。 …… 洛柠鸢只是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声，凌疏却像是突然间得到了某种巨大的恩赐与宽恕一般，他的眼底划过了一抹显而易见的欣喜之色，整个人几乎是肉眼可见地激动了起来。 他朝着洛柠鸢举起了手中的酒杯，向她示意了一下。见她依然敛着眸子神色淡淡，凌疏的心底不由地泛起了一抹苦涩之意，但他表面上依然强撑着，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的情绪来。 然而，就在凌疏举杯欲饮的时候，洛柠鸢忽然慢条斯理地伸出了自己的手。 在微暗灯光的映衬下，少女的肌肤白皙得似乎有些过分惹眼了。她纤细的手指随意地捏着被杯中酒液映成了淡金色的半透明玻璃杯，纤长又浓密的鸦黑色睫羽微微敛着，眼底神色莫名。 凌疏不由地怔愣了片刻。 他眼睁睁地看着洛柠鸢抬了抬眸子，斜斜地瞥了他一眼。然后，她捏着盛满了酒的玻璃杯，用杯底轻轻地碰了一下他手中酒杯的杯口。 “叮——” 两个玻璃杯相互碰撞在了一起，发出一声泠泠的清越脆响。 凌疏的瞳孔骤然间颤了颤。他险些就拿不稳自己手中的酒杯了。 有几滴酒液因为这突如其来的碰撞而轻轻跳动了起来，很快又重新坠入液面，在酒杯中溅起了一道道细微的涟漪。 洛柠鸢垂着眸子，在与凌疏碰杯之后，她便漫不经心地喝下了一口酒。 少女本就嫣红的柔软唇瓣在酒液的浸润之下，便显得愈发……晶莹剔透，看起来倒是比酒要更加可口一些。 凌疏几不可察地舔了舔自己的唇瓣。他不着痕迹地将手中的酒杯悄悄地旋转了一下，将刚刚与洛柠鸢碰过杯的地方对准了自己。 然后，他微微闭了闭眼睛，以近乎虔诚的态度，将薄唇覆在了冰冷的杯口处——与洛柠鸢手中酒杯的杯底相互碰撞过的那一小片地方。 凌疏只觉得自己的身体似乎在一瞬间猛烈地燃烧了起来，将他的整颗心都用力地炙烤着。 洛柠鸢不仅原谅了他，她……甚至还和他碰了杯。 光是这样稍微想了想，凌疏就觉得自己几乎快要抑制不住地兴奋了起来。他的喉咙仿佛被炙热的火焰灼烧过一般，变得又干又渴。 他仰起了头，将杯中高度数的酒水一饮而尽。 此时此刻，只有带着辛辣味道的、极具刺激性的冰凉酒液才能够让现在极度兴奋的他稍微冷静下来。 紧接着，凌疏便又毫不犹豫再次为自己倒满了酒。 洛柠鸢看着凌疏二话不说便自罚了满满三杯酒。她的指尖轻轻地敲在了大理石桌面上，发出了几声微弱的闷响。 “下次……注意一点啊。”少女清脆的声音里莫名带了些甜腻又勾人的味道，听起来倒更像是一句足以让人脸红心跳的暧昧情话。 洛柠鸢随手将脸侧垂落而下的一缕黑发撩到了自己的耳后。 与此同时，她的唇角处一点一点地勾起了一抹满怀着恶意的傲慢笑容来。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 【你！】系统本来已经再三地压抑了自己的脾气，但是，此时此刻，洛柠鸢的所作所为又勾起了他糟糕透顶的不堪回忆——当初，他命令洛柠鸢向一不小心洒了酒的裴越道歉的时候，她也是这么傲慢地告诉裴越的：“下次注意一点。” 【你……一定要这么咄咄逼人吗？】系统百般克制，最终还是忍不住开了口，【哪怕对方已经服软妥协、一退再退，你还是要趾高气昂地羞辱于他吗？】 【当然。】洛柠鸢理所当然般地点了点头，她眉眼弯弯，语气温软地继续说道：【我……可是很记仇的。】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5-13 18:48:14~2023-05-14 23:42: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囤章的仓鼠 20瓶；今夕留白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6 国王游戏 “12号和13号……接个吻…… 凌疏的指尖不自觉地摩挲着玻璃杯冰凉又坚硬的杯壁，仿佛这么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冰冷温度能够稍微慰藉一下他此时灼热的心思。 当眼前的少女朝着自己露出极尽轻蔑的傲慢笑容时，他的心脏几乎是不受控制地突然加速跳动了起来，一下又一下，重重地敲击着他的胸腔，震耳欲聋。 此时包厢内沸沸扬扬的嘈杂声响似乎都不足以完全掩盖住他此时剧烈的心跳声。 凌疏有些狼狈不堪地移开了自己的视线。他看着自己手边还剩下小半瓶的酒，心里暗自揣度着这些酒是否能够缓解一下他喉咙里那止不住的干渴之意。 而洛柠鸢只是漫不经心地垂着眸子，神色慵懒。她纤细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搭在了自己面前的桌面上，白皙的指尖若隐若现地倒映在光滑如镜面的斑驳大理石中。 她甚至懒得再多施舍给凌疏哪怕一个眼神。但是，凌疏却丝毫不在意她冷淡至极的疏离态度，或者说……现在的他已经心满意足了。 …… 凌疏拧开了洗手池的水龙头，将冰凉的自来水用力地拍在了脸上，好像这样就能够扑灭自己脸上的灼灼热意一般。 然而，他忽然感觉有人一把抓住了他的肩膀。那人的力道很大，仿佛要直接掐碎他的骨头一样。 “凌大少爷。”裴越微微弯下腰，凑到凌疏的身边慢条斯理地开口说道。 他故意拖长了语调，一副吊儿郎当的懒散模样。 但下一刻，裴越的语气便陡然间冷了下来：“你怎么还敢靠近她呢？”说着，他按着凌疏肩膀的那只手便猛地加大了力道。 “裴越，我忍你很久了。”凌疏随手关上了水龙头。他不紧不慢地直起了身子，眸光微沉。 “你不服气的话，我们可以再打一架啊？”裴越咧开嘴笑了笑，但他的眼底却没有丝毫笑意，“是不是我上一次打得还不够狠？没能让你长长记性。” “一条只会乱咬人的疯狗。”凌疏闭了闭眼睛，他毫不客气地讽刺道，“你算什么东西？” 说到底，裴越也只不过是一条千方百计地想要引起洛柠鸢注意的野狗而已。圈子里暗中觊觎她的人不知凡几，裴越这种人又有什么资格替她出手教训自己？ ———— “周小姐来了。”有人突然开口朝着包厢门口处问候了一句。 洛柠鸢微微抬起眸子看了一眼，只见周墨遥今天穿了一条精致的黑色短裙，被烫成大卷的墨色长发随意地披散在她的肩头，如同一只优雅又神秘的暗夜精灵一般，整个人看起来倒是与先前在宴会上的温婉形象大相径庭。 “洛小姐！”周墨遥和其他人一一打过招呼之后，她环顾了一下四周，接着便主动朝着洛柠鸢所在的方向走了过来。 “周小姐。”洛柠鸢微微点了点头，柔声回应了她。 见周墨遥主动坐到了自己的身边，洛柠鸢便随手举起了面前盛满酒液的玻璃杯。 “祝周小姐……回国快乐。”她眨了眨眼睛，轻轻地与周墨遥碰了碰杯。 少女的眼底氤氲着清澈的笑意，看起来就如同明媚春日里的潺潺流水一般清莹秀澈，让人忍不住想要伸手触碰。 “那就借洛小姐吉言了。”周墨遥的唇角处也不自觉地勾起了一抹浅淡的笑容来。 …… 众人寒暄着喝过几轮酒之后，便有人提议着玩“国王游戏”——抽到鬼牌的人即为“国王”，可以命令任意两个号码做任何规则以内的事情。 至于所谓的“规则”，自然是由参与者来制定的。只不过，这个圈子里的人一般都……比较“开放”。所以，规则的范围也会相对较为“宽松”一点。 见在场的人都没有什么反对的意思，提议者便下意识地抬眸看向了坐在一旁的江燕辰……以及他手中的那一副扑克牌。 “辰哥，你玩不玩啊？还是老规矩，不想接受‘惩罚’的人可以自罚三杯来‘抵账’。 以前你从来不参加这个游戏。但是，今天看在周小姐的份上，不如赏个脸和我们一起玩？” 此时，江燕辰掌心中的纸牌就如同一把折扇一般，被他完全地展了开来。镌刻着繁复花纹的黑金色牌背层层叠叠，形成了一个极为漂亮的完美扇面。 男生精致又漂亮的脸庞被手中的黑金扇面遮掩住了大半部分，只露出了桀骜不驯的深邃眉眼。 听见提议者的询问之后，江燕辰淡淡地垂着眸子，又随手将手中的纸牌扇面合拢了起来。 “玩啊，怎么不玩？” 江燕辰懒懒地掀了掀眼帘，姿态散漫地从沙发上站起身来。他单手把玩着手中扑克牌，闲庭信步般走到了人群的中间。 身量颀长的高大少年穿着一件印着繁复图案的浅色外套。松松垮垮的宽大外套向一旁自然滑落着，要掉不掉地缀在他的臂弯处。在白色T恤的遮掩之下，隐约可见其精壮有力的肌肉线条。 他一只手随意地插在裤子口袋里，另一只手则是漫不经心地摆弄着手中的扑克牌。 整整一副厚重的扑克牌在他的手中轻盈得像是薄薄的纸片一般，灵巧无比地上下翻飞着，像振翅的蝶、腾飞的鸟，或游动的蛇，极为引人注目。 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江燕辰最终神色淡淡地坐在了洛柠鸢对面的位置上。只不过，他并未多看她一眼，而是微微偏过头，将手中的扑克牌随意地递给了游戏的提议者。 在经历过一番让人眼花缭乱的洗牌之后，每个人都伸出手抽了一张扑克牌。 洛柠鸢垂下眸子看了一眼自己抽到的扑克牌。 啊，好像不是鬼牌呢。 她有些失望地撇了撇嘴。 “我抽到鬼牌了！我是‘国王’！”有人颇为激动地将手中的鬼牌亮了出来。 “这样吧。既然游戏才刚刚开始，我们还是先从温和一点的‘惩罚’开始吧。”那人想了想，又继续开口说道，“2号和5号喝个交杯酒，不过分吧？” 听到这话，周墨遥不由地愣了一下。她没有想到——像“喝交杯酒”这种颇为亲密的要求，对他们来说，竟然只能算是“温和一点”的惩罚。 只不过，愿赌服输，她也只能颇为无奈地将自己刚刚抽到的黑桃五展示了出来。 见状，洛柠鸢微微挑了挑眉。既然如此，那么，抽中黑桃二的人很有可能就是江燕辰了。 【恭喜你，猜对了。】系统口中毫无感情地说着“祝贺”的话语。 下一刻，江燕辰便如同洛柠鸢所预料的那般，将一张黑桃二随意地甩到了桌面上。 周墨遥下意识地抬眸看了一眼江燕辰。她其实并不喜欢和别人有过多的肢体接触。 这样想着，她的视线便不自觉地飘到了旁边的酒杯上——只要“自罚三杯”，就可以抵消掉所谓的“惩罚”了。 然而，还没有等周墨遥开口说话，江燕辰便率先有了动作。 他的指尖随意地点了点大理石台面。在其他人或隐晦或直白的注视之下，他轻飘飘地开了口，道：“周小姐初来乍到，你们就这么捉弄人家，总归不太合适。” “我自罚三杯吧。”他眸光微敛，神色散漫。 “辰哥今天居然这么体贴啊？”有人忍不住调侃了一句。 江燕辰抬起眸子扫了那人一眼，那人便赶忙住了嘴。 【男主对待女主总会特殊一点。】系统淡淡地开口说道，【哪怕是桀骜不驯的江燕辰，在面对女主周墨遥的时候，也会变得稍微体贴一些。】 系统仿佛是在一点一点地解说着江燕辰“不为人知”的心路历程一般，他不紧不慢地继续说道：【江燕辰看得出来周墨遥不太愿意接受“惩罚”。所以，他很有绅士风度地主动提出了要“自罚三杯”，好让周墨遥免于罚酒。】 【啧。】洛柠鸢意味不明地叹了一句，【人模狗样。】 在江燕辰自罚了三杯酒之后，游戏便又继续开始了，而“惩罚”的力度也逐渐变得越来越大。 事实上，如果不是碍于周墨遥在场，他们可能还会玩得更加……“过分”一些。毕竟，这场聚会上的大部分人都是同一个小圈子里的人，喜欢追求各种各样的“刺激”。 “3号和10号十指相扣着对视一分钟。” 凌疏垂眸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黑桃三，心底不由地泛起了一丝期待之意。 然而，在看到另外一个男生把手里的黑桃十亮出来之后，凌疏难免有些失望。他毫不犹豫地为自己倒了三杯酒，将其一饮而尽。 如果不是因为洛柠鸢在场，他根本就不会同意参加这种无聊透顶的乏味游戏。 “嗤。”一道低低的嗤笑声响了起来。 凌疏向旁边瞥了一眼，只见坐在不远处的裴越正毫不掩饰地嘲讽着他。 “你、也、配？”裴越一字一顿地朝着他无声地开口说道。 凌疏轻飘飘地移开了自己的视线，没有去理会裴越那拙劣又幼稚的挑衅话语。 …… 洛柠鸢的运气不算太好也不算太坏。到目前为止，她既没有抽到过鬼牌，也没有被人选中接受过“惩罚”。 无所事事的她一只手撑着下巴，有些百无聊赖地垂眸看着自己手中刚刚抽到的黑桃Q。 已经喝了不少酒的少女脸颊微红，她半阖着眸子，神态慵懒。纤长的手指随意地撑在她的下颌处，将她冶艳的脸庞衬托得愈发精致小巧，惹人怜惜。 就在这时，一道油腔滑调的声音响了起来：“终于轮到我当‘国王’了。要我说，你们玩得未免也太无聊了。不如……来点刺激的。” 那人看了一眼自己抽到的鬼牌，笑着继续开了口。 “12号和13号……接个吻吧。” 作者有话要说：　　宝贝们，本文明天（05.17）就入V啦~ 谢谢大家的支持！真的超级爱你们！ 当天会有万字更新掉落！之后也会看情况加更哒~ 希望宝贝们能看得开心呀~ 顺便推荐一下专栏里的预收文qwq 感兴趣的话可以戳一戳哦 《被NPC反向攻略后》 《皎皎绮罗光》 《除了美貌她一无所有》 《路人甲她身娇体弱》 ——预收文《被NPC反向攻略后》文案—— 苏棠觉得自己最近的桃花运似乎有些太过于旺盛了。 走在路上差点被篮球砸到后，阳光帅气的大男生忽然开始热烈地追求她。 在图书馆里学习的时候，传说中不苟言笑的校草莫名其妙地将写有他自己联系方式的纸条塞给了她。 就连她随便逛个街，也会遇到主动搭讪的帅哥。 …… 作为一个博爱又善良的人，她舍不得让任何一个人为自己伤心，所以她只好合理地规划时间—— 今天去看男生篮球比赛，明天和校草一起自习，后天和帅哥一起逛街，大后天…… …… 直到有一天，他们发现了彼此的存在。 不过，没关系，反正她也不打算对其中任何一个人负责。 然后，他们好像都疯了。 ——＊—— 莫名其妙被困在了一个陌生的世界里，系统分别告知他们——成功攻略NPC之后才能够回家。 他们原本是不愿意的。 可是NPC乖巧又软糯，几乎事事都顺着他们的心意，实在惹人怜惜。 所以，他们还是妥协了。 NPC的笑容又甜又软，让人沉醉。 看不见好感度的他们都以为自己攻略成功了。 然而，后来他们才发现—— 原来她不止对自己一个人笑。 从始至终，只有他们独自沉沦其中。 ———— 感谢在2023-05-14 18:51:23~2023-05-15 19:57: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囤章的仓鼠 20瓶；今夕留白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7 惩罚 【凭什么要我罚酒呢？】…… 洛柠鸢微微地挑了挑眉。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扑克牌, 然后下意识地咬了咬自己的唇瓣。 被酒液浸润过的唇瓣泛着晶莹剔透的莹润光泽，洁白贝齿将柔软唇瓣咬出了一道极浅的凹陷来。她轻轻地敛了敛眸子，纤长睫羽自然垂下, 让人完全看不清楚她眼底的神色。 少女纤细的手指之间夹着一张做工精良的昂贵纸牌。她白皙的肤色与黑金色的牌背形成了极为鲜明的对比, 让人难以移开视线。 在其他人一句接一句的询问声和起哄声中, 洛柠鸢指尖微动，慢条斯理地将自己抽到的那张黑桃Q翻转了过来。 一时间, 全场都莫名其妙地立刻安静了下来。 洛柠鸢轻飘飘地松开了自己的手指, 她指间夹着的那张扑克牌也因此而直直地掉落了下来。质地微硬的纸牌一角撞击在坚硬的大理石台面上, 发出了一声细微的闷响。 扑克牌落下时，印着黑桃Q的牌面恰好朝上。洛柠鸢微微地垂下了眸子。她伸出手, 白皙的指尖轻轻地按在了牌面的正中央。 牌面之上以细腻笔触绘制的智慧女神雅典娜手持武器，看起来英姿飒爽，极为高贵。 洛柠鸢不紧不慢地将指尖之下按着的扑克牌一点一点地推到了桌面的正中间。大写的字母Q极为显眼地点缀在了纸牌的一角。 江燕辰垂眸看了一眼桌上的黑桃Q, 他捏着扑克牌的指尖几不可察地动了动。 他姿势懒散地坐在座位上，身体微微前倾着。黑金色的金属项链勾勒出了他修长的脖颈，小丑形状的精致吊坠空悬在他的胸前, 与他手中拿着的黑金色扑克牌在隐隐约约间交相辉映着。 下一刻, 江燕辰便一脸漫不经心地将手中的扑克牌向前甩了出去。 然后，那张纸牌在光滑的大理石台面上滑行了一小段距离之后，竟然恰好停在了黑桃Q的旁边。 昏暗灯光洒落而下, 缀在牌面一角的大写字母K熠熠生辉。 显而易见，那是一张黑桃K。 …… 黑桃Q与黑桃K并列着一起躺在斑驳大理石台面的正中央。牌面上手持武器的王后与手执宝剑的国王极为默契地看向了同一个方向，看起来就仿佛一对举案齐眉、相敬如宾的恩爱夫妻一般。 洛柠鸢看了一眼桌面上并列的两张扑克牌，她微微地抬起了眸子，却恰好与江燕辰对视了一眼。 男生好看的眼睛里氤氲着沉沉的雾霭，就如同汪洋大海一般深邃悠远, 让人难以分辨出他此时的情绪。 一时间，两个人都莫名沉默着，没有任何动作。 【你在等什么？】系统冷不丁地开了口，【难道你真的想和江燕辰一起……接受“惩罚”吗？】 【不想啊。】洛柠鸢轻飘飘地回答道。 【那你就应该赶快选择自罚三杯来抵消惩罚啊。】系统的语气听起来似乎莫名有些急切。 只不过，大概是在忽然间想起了什么事情，他颇为不自在地停顿了片刻，然后又不着痕迹地放缓了自己的语气：【就是说……你可以先说几句漂漂亮亮的场面话，扭转一下自己在圈子里嚣张跋扈的糟糕风评，然后再主动自罚三杯，稍微改善一下自己和江燕辰那僵硬至极的恶劣关系。】 【可是……凭什么要我罚酒呢？】洛柠鸢眉眼弯弯，语气听起来又甜又腻。但是，她的话语却像荆棘一般，布满了锐利的尖刺，【既然江燕辰是所谓的男主角，那么，想要为女主“守身如玉”的他，难道不应该主动要求罚酒抵账吗？】 【小拾衣。】洛柠鸢第一次用甜腻又勾人的声音开口唤着系统，【你说……凭什么要我罚酒呢？】她慢条斯理地再次重复了一遍自己的“疑问”。 【……】系统有些迟疑地开口“解释”道，【因为、因为这样可以让你在大家的面前留下一个温和有礼的好印象。】 【可是，我不需要。】洛柠鸢一字一顿地说道，【我一点也不在乎别人是怎么看我的。】 系统还想要再说些什么来劝导洛柠鸢“迷途知返”。然而，就在这时，一阵“滋滋”的电流声突然间直直地穿透了洛柠鸢的脑海，如同针扎般锐利的剧烈刺痛之感从她的脑子里猛地迸发开来。 【请宿主认真完成任务。】机械又古板的熟悉声音再度响起。 洛柠鸢的眸光陡然间沉了下来：【还真是……阴魂不散啊。】 【请宿主认真完成任务。】主系统却只是像上次一样，自顾自地重复着同一句近乎于毫无意义的警告话语。 此时此刻，在外界其他人的眼中，洛柠鸢正低着头一言不发地沉默着。 少女似乎是无意识地伸手抓住了自己面前的玻璃杯。她低垂着头，额前的碎发轻轻地散落了下来，将她漂亮的眉眼遮掩住了大半。 而坐在洛柠鸢对面的江燕辰能够将她每一个极尽微小的动作都尽收眼底。只不过，他的视线极为隐晦，几乎让人难以察觉。 他清清楚楚地看见——少女纤细的手指在不知不觉间微微动了动。她的指尖一点一点地摩挲着玻璃杯杯壁上凹凸不平的繁复花纹。 柔软的指腹轻轻地擦过坚硬的玻璃，玻璃杯中晶莹剔透的金色酒液便颤动了起来，浅淡的细微波纹一圈又一圈地荡漾开来。 少女指尖微粉、手指白皙，与杯中氤氲着的灿金色彩相互映衬着，看起来倒像是某种构图精巧的完美艺术品一般。 江燕辰微微敛了敛眸子。他的视线不着痕迹从桌面中间并列着的两张扑克牌上掠了过去，然后，又轻飘飘地重新落回了洛柠鸢的身上。 既然洛柠鸢没有率先开口说话，江燕辰便也沉默着一言不发。他的手随意地搭在大理石台面上，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如同白玉一般光洁无瑕，极易引人浮想联翩。 两个人无言地对峙着，仿佛谁都不愿意率先低头一般。 酒吧内五光十色的迷离灯光不断地闪烁晃动着，将本就说不清道不明的朦胧氛围渲染得愈发黏稠了起来。 然而，没有人知道，此时的洛柠鸢正在默默地忍受着一场近乎于惨无人道的电击“惩罚”。 主系统用来惩治洛柠鸢的手段几乎与先前如出一辙——凶猛剧烈却又不致命的电击，足以让人感受到……何谓“生不如死”。 【请宿主认真完成任务。】 毫无情感波动的扁平声音如同催命的咒语一般，伴随着越来越剧烈的电流声，一遍又一遍地在洛柠鸢的脑海中重复地响了起来。 洛柠鸢咬牙强撑着，始终不肯向主系统妥协。她慢慢地抬起头，看了一眼坐在自己对面的江燕辰。 在昏暗灯光的照耀之下，男生漂亮的脸庞看起来显得愈发深邃立体了。作为男主角之一，江燕辰的家世与相貌理所当然般地处于无可挑剔的顶尖水平。哪怕他性格恶劣，也依然有着数不清的狂蜂浪蝶为了他前仆后继。 可是，这并不代表——洛柠鸢要对他曲意逢迎、委曲求全。 凭什么呢？ 洛柠鸢的眸光不由地暗了暗。 在主系统一直不间断的强烈电击之下，她脸上的血色早就已经一点一点地消失殆尽了，整个人看起来就如同一只摇摇欲坠的名贵瓷器一般，脆弱又易碎。 但是，包厢内不断闪烁着的迷离灯光恰巧能够很好地掩盖住她此时的异样。 “辰哥……”有人暗中朝着江燕辰挤眉弄眼，“愿赌服输啊。” 而江燕辰却只是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头。 “洛小姐，你还好吗？”坐在洛柠鸢身边的周墨遥极为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怪异之处。她微微偏过头，满脸关切地轻声开口问道。 “我……没事。”洛柠鸢强撑着小声回答道。她清澈的声音里隐约带了些颤巍巍的虚弱意味。 “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请务必告知我。”周墨遥欲言又止。她为人处事向来极有分寸，从来不会做任何过分逾矩的事情。既然洛柠鸢不愿多言，她也不好寻根究底地再三追问。 “好。”洛柠鸢轻轻地点了点头。 【请宿主认真完成任务。】见洛柠鸢始终无动于衷，主系统不依不饶地继续出声警告她。一阵极大的电流猛地刺穿了洛柠鸢的脑海，几乎让她险些当场昏厥过去。 洛柠鸢用力地咬了咬唇，将唇齿之间快要溢出的痛苦闷哼声尽数咽了下去。 “抱歉。我先有事出去一会，很快就回来。”她极其突兀地站了起来，语气平静地开口说道，“你们先继续玩吧。放心，我愿赌服输。” 紧接着，在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洛柠鸢就已经毫不犹豫地起身离开了包厢。 身形娇小的少女几乎是一路跌跌撞撞地穿过走廊，来到了空无一人的洗手间里。她顺手把自己反锁在了隔间之内。 洛柠鸢虚弱的身体早就已经是强弩之末了，根本就无法抵抗住愈演愈烈的电击惩罚。在主系统一成不变的告诫声响中，她昏昏沉沉地靠在了狭窄隔间的干净墙壁上。 主系统这么大费周章，却只是为了让她自罚三杯而已吗？ 还真是……“小题大做”啊。 洛柠鸢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抹极尽讽刺的恶劣笑容来。 18 别惹我 “怎么？你不服？” 【请宿主认真完成任务。】主系统一成不变的机械声音再度响起。 【你就只会翻来覆去地说这一句话吗？】洛柠鸢闭了闭眼睛, 语气嘲讽地回应了一句。 她斜斜地倚靠在隔间的墙壁上，脸色苍白无比。大概是不久之前才刚刚经历过电击“惩罚”的缘故，如今的她竟然没有像第一次那样直接昏厥过去, 而是仍然极为勉强地保持着最后一丝清醒。 【请宿主……滋滋……认真……滋滋……完成任务……】 主系统原本扁平又古板的机械声音里突然莫名其妙地掺杂进了一阵阵杂乱无章的刺耳电流声，听起来像是出了什么故障一般。 【请……滋滋……宿主……滋滋……】 【滋滋滋——】 尖锐刺耳的电流嗡鸣声宛如一把锐不可当的锋利刀刃, 猛地拦腰截断了主系统喋喋不休的机械声音。 洛柠鸢的脑海里骤然间安静了下来。一时间, 周遭只剩下了她因为电击而变得过快的心跳声。 片刻之后, 一道熟悉的低沉声音重新响了起来：【其实……只要你认真完成任务，主系统就不会出手“警告”你。】 他低低地叹了一口气：【你又何必如此固执呢？】 听到系统的声音响起之后, 洛柠鸢原本半敛着的纤长睫羽不由地颤了颤。她扯了扯嘴角，勾出了一抹意味不明的浅淡笑容来。 【那……如果你犯了错，主系统会“惩罚”你吗？】她闭了闭眼睛, 有些虚弱地靠在了墙壁上。 【……】系统停顿了片刻，没有选择回答洛柠鸢这个突如其来的古怪问题。 但是，洛柠鸢显然不在意系统如何反应。她只是轻飘飘地笑了笑，然后便无比自然地转移了话题：【你终于回来了。】 对于系统的“神出鬼没”，她甚至没有开口过多询问一句。 【我没有任何想要伤害你的意思。】系统慢慢地开口说道。 【我知道。】洛柠鸢随口打断了系统的解释。毕竟，与主系统相比较起来，系统“11”的确可以算得上是心慈手软了。 她凝了凝神，努力地平复了一下自己身体内依旧不断肆虐着的刺痛之感后，便反手拧开了隔间门, 镇定自若地走了出去。 实在是……让人很不爽啊。 洛柠鸢垂着眸子, 眼底布满了沉沉的暗色。 她站在公共盥洗池前，面无表情地打开了水龙头。清澈的自来水冲刷着她的手, 冰冷的温度让她稍微清醒了片刻。 只不过，或许是因为先前摄入了过量的酒精，再加上剧烈电击的刺激, 此时的洛柠鸢依然觉得自己的脑袋昏昏沉沉的。她关上水龙头之后，晕晕乎乎地抬起了头，结果却恰好撞进了一双深邃的眼眸之中。 洛柠鸢定睛一看，只见自己面前的镜子里清清楚楚地映出了一道高大的人影。男生桀骜的眉眼里盛着些漫不经心的莫名意味。 她下意识地转过身，恰好与此时正悄无声息地站在自己身后的江燕辰对视了一眼。 人高马大的俊俏少年单手插兜，正一脸散漫地抬眸看着她。 真是烦人啊。 洛柠鸢微微眯了眯眼睛。她几乎是不假思索地上前一步，径直走到了江燕辰的面前。然后，她毫不犹豫地伸出了手，一把拽住了江燕辰的衣领。 少女纤细的手指将他领口处的柔软布料攥出了一道道明显的褶皱。 她的力气分明并不大，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江燕辰却被她拽得直接低下了头。 像是仍旧觉得两个人之间的高度差距过大似的，洛柠鸢又主动踮起了自己的脚尖，靠得离江燕辰更近了一些。 少女漂亮又精致的脸庞在江燕辰的眼中骤然间放大，嫣红的唇瓣近在咫尺。她身上沾染着的浓郁酒香一点一点地弥漫开来，氤氲出了一片暧昧不清的迷离氛围。 江燕辰的身体不禁变得有些僵硬了起来。他“被迫”低下头，与洛柠鸢对视着。 与包厢内昏暗又迷离的环境相比较起来，洗手间附近的灯光显得更加明亮一些。而在这样近的距离之间，他能够将少女脸上的任何一点细节都看得一清二楚。 大概是刚刚喝了太多酒的缘故，她眼尾处的肌肤之上晕染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绯色。那双灿若星辰的眸子里隐约泛着影影绰绰的朦胧水光，像春日里波光粼粼的清澈湖水。 江燕辰甚至能够在洛柠鸢的眼睛里看见自己的倒影。他插在兜里的手几不可察地动了动，修长的手指微微收紧，像是想要抓住什么虚无缥缈的东西一般。 向来桀骜不驯的嚣张少年此时没有做出任何反抗的动作，而是一动也不动地任由着洛柠鸢伸手钳制住了自己。 下一刻，洛柠鸢突然又再次踮了踮脚尖，猛地凑了上来。 两个人之间的距离骤然缩短，看起来随时都有可能……直接触碰到彼此的肌肤。 江燕辰的心跳在刹那间漏了一拍。他感觉自己的大脑突然变得一片空白。 然而，洛柠鸢却只是轻飘飘地凑到了江燕辰的耳边，一字一顿地开口喊道：“江燕辰。” 她慢条斯理地唤着江燕辰的名字，悦耳的声音仿佛浸泡了蜜糖一般，带着些甜腻又勾人的旖旎意味。 裹挟着酒精的温热气息柔柔地拂过耳畔，如同絮絮春风般似有若无地撩拨着江燕辰的心弦。 只不过，还没有等他完全反应过来，洛柠鸢便又自顾自地继续说道：“我劝你……最好别惹我。”她冷冰冰的语气里满是恶狠狠的威胁与警告意味。 她当然咽不下这口气。 凭什么……自己一定要对江燕辰卑躬屈膝呢？ 这样想着，洛柠鸢的手上又加大了几分力道，将江燕辰拽得又是一个趔趄，险些就直接撞到她的身上了。 “给我识相一点，好吗？”她轻声细语地开口“劝说”道。 说着，洛柠鸢也没有去管江燕辰的反应。在警告了他之后，她便毫不犹豫地松开了自己的手。紧接着，她微微偏了偏头，向后退了一步。 然而，摄入了过量酒精的少女此时仍然有些神志不清，她脚下的步伐不太稳当。于是，洛柠鸢便在无意中一不小心蹭到了江燕辰的脸颊。 带着酒气的柔软唇瓣从他脸颊处的肌肤之上斜斜地蹭了过去，留下了一抹不可言说的旖旎触感。 “砰、砰、砰”。 骤然间加速的心跳声重重地响了起来，一下又一下，几乎让江燕辰失去了所有的理智。 而洛柠鸢显然没有察觉到刚刚自己与江燕辰之间发生的意外接触。她漫不经心地转过身子，想要直接离开这里。 几乎是下意识地，江燕辰立刻伸出了自己的手。他一把抓住了洛柠鸢纤细的手腕，让她无法顺利脱身。 突然受到钳制的洛柠鸢不得不停下了自己的脚步。在迷离之际，她抬起眸子看向了江燕辰。 “怎么？你不服？”她挑了挑眉，语气里满是显而易见的挑衅意味，大有一副“如果江燕辰不服气就当场和他打起来”的架势。 而江燕辰却只是半敛着眸子，直勾勾地盯着洛柠鸢看。他的眼底盛满了灰蒙蒙的暗色，让人完全分辨不出他此时的情绪。 少女洁白如玉的脸颊上泛着微醺的绯红色彩。尽管她醉眼朦胧、神志不清，漂亮的脸上却依然满是高高在上的倨傲神色。 江燕辰的喉结不由地上下滚了滚，他的指尖像是不自觉地摩挲着洛柠鸢腕间的肌肤，在她的皓腕之上带起了一片滚烫的热意。 洛柠鸢见江燕辰半晌没有动作，心下难免有些不耐烦。她撇了撇嘴，用力地甩开了他的手，直接转身离开了。 江燕辰看着洛柠鸢远去的背影，慢慢地闭了闭眼睛。他转过身，走到了公共盥洗池前。 盥洗池上那一面偌大的镜子清清楚楚地映照出了他此时的模样——衣衫不整、领口散乱，看起来活像是刚刚才被人狠狠地欺负过一番似的。 而且，他的脸颊上似乎还隐隐约约地残留着一抹红痕。 江燕辰下意识地皱了皱眉。他上前一步，微微侧过了头。 只见他脸颊处的那片肌肤之上，正斜斜地印着一抹模糊不清的……口红印。少年的肌肤无比白皙，那被模糊成了一条直线的绯色痕迹便显得格外明显。 这分明是洛柠鸢在无意间留下的痕迹，但是，看起来却莫名像是用于宣示主权的标记，或者……又更像是某种极具诱惑意味的“邀请”。 江燕辰一下子便愣在了原地。半晌之后，他才低低地暗自骂了一声。 他弯下腰，伸手打开了面前的水龙头。 “哗啦哗啦”的清脆水声刺激着他的神经，让他快要失去理智的大脑逐渐清醒了几分。 江燕辰掬起了一捧水，随意地往自己的脸上泼着。他用力地擦拭起了脸颊处残留着的口红印。 不可言说的暧昧痕迹被清水濯洗着，绯红的色彩在指尖的大力揉搓之下逐渐消失。 冰冷的自来水打湿了他额前的碎发，一滴又一滴的水珠沿着湿漉漉的发丝向下滴落着，然后顺着他精致的下颌线，一路滚过了凸起的喉结，从他修长的脖颈处滑了下去。 江燕辰随手扯了一下自己脖子上的项链。 他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漫不经心地拽着细细的项链，看起来像是要扯掉某种压抑许久的束缚一般。 精致的小丑吊坠被他用力地捏在手里，金属项链摇晃着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啧。” 江燕辰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散漫又乖戾的笑容来。他顺手关上水龙头，随意地甩了甩手。透明的水珠四散飞溅着。 然后，衣衫不整的桀骜少年便直截了当地转过了身子，大步朝着洛柠鸢刚刚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19 口红 “帮我涂一下口红。” 【洛柠鸢, 你听见我说的话了吗？】 从刚刚遇见江燕辰开始，系统就一直在洛柠鸢的脑海里喋喋不休。 【你疯了吗？为什么要去威胁他？】系统咬牙切齿地开了口，【你是嫌自己的命太长了吗？】 【按照江燕辰那种桀骜又嚣张的乖戾性格, 你以为……在他面前“大放厥词”的你，日后还能够全身而退吗？】系统几乎是咄咄逼人地质问着洛柠鸢。 他接连不断地抛出了一个又一个堪称锐利的问题, 如同疾风骤雨一般，让人难以招架。 而洛柠鸢从头到尾都没有去理会系统愈发焦急的劝说与质问。她只是任由着系统在自己的脑海里气急败坏地叫嚣着。 直到与江燕辰分开之后，她才轻飘飘地回应了系统一句：【嗯, 我听得见。】 洛柠鸢甚至还眉眼弯弯地轻轻笑了笑，宛若邻家少女一般温柔又恬静。然而，她的眼底却没有丝毫笑意。 显而易见，她在敷衍……甚至是挑衅系统。 【你！】系统被她油盐不进的恶劣态度噎得几乎说不出话来。他只觉得洛柠鸢实在是不识好歹，简直是枉费了他的“一片苦心”。 已经微醺的少女直接忽略了系统的声音，她自顾自地沿着走廊慢慢地朝着包厢的方向走了回去。 虽然洛柠鸢此时已经被过量的酒精与剧烈的电流刺激得有些神志不清了, 但她依然记得——自己似乎还没有接受先前游戏失败之后的“惩罚”。 只有怯懦的胆小鬼才会选择“临阵脱逃”。而她洛柠鸢……向来说到做到, 愿赌服输。 只不过, 走着走着，洛柠鸢忽然感觉前方似乎遇到了什么阻碍。她下意识地抬眸去看，只见一道颀长的身影直直地挡在了自己的身前。 “你还好吗？” 裴越微微皱了皱眉头，故作随意地开口问道。与此同时，他不着痕迹地垂眸打量起了洛柠鸢。 他实在担心许久未归的洛柠鸢, 所以才离开包厢出来寻找, 结果却恰好在走廊里遇见了正在往回走的她。 眼前的少女脸颊绯红、眼神迷离, 一看便知是已经喝得有些醉了。 “裴越？”洛柠鸢慢慢地眨了眨眼睛。她随口应了一声之后, 便打算绕开他回到包厢内。 然而，裴越却忽然间暗了暗眸子。 “你的口红……好像花了。”少年低沉微哑的声音轻飘飘地响了起来。 像是唯恐自己不小心看错了一般，他还微微弯下了腰, 主动靠近了洛柠鸢。 少女的唇角处染着一抹浅淡的绯红色彩，看起来像是唇上的口红一不小心……被蹭花了。 “啊？”洛柠鸢有些茫然，“口红花了？” 裴越半敛着眸子，轻轻地点了点头。 “早知道刚刚就顺便补个妆了。”洛柠鸢随口嘟囔了一句。她完全不知道自己是在什么时候蹭花了口红。 尽管走廊里的灯光稍显昏暗，但裴越却依然能够清楚地看见少女颇为苦恼地蹙了蹙眉头。她咬着唇瓣，看起来似乎有些不太开心。 而下一刻，他便眼睁睁地看着少女抬起眸子，直勾勾地看向了自己。 “你——”洛柠鸢顿了顿，“帮我涂一下口红。”她一脸理所当然地开口要求道。 少女那双琉璃般晶莹剔透的墨色眸子里盛满了高高在上的倨傲神色，仿佛裴越就应该无条件地答应她的任何要求一般。 然而，恐怕就连洛柠鸢自己都不知道——她的眼底此时还氤氲着醉酒后湿漉漉的细碎光芒。 因此，在裴越的眼中，少女原本盛气凌人的恶劣态度，看起来倒更像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似有若无的“蓄意”引诱。 “……好。”裴越稍微停顿了片刻，然后才哑着嗓子轻声应道。 而洛柠鸢还没有等裴越开口回答她，便已经自顾自地将随身携带着的口红强行塞进了他的手里。 磨砂质感的黑色圆管一点一点地蹭过掌心，其触感几乎让人难以忽视。 裴越将浓密的睫羽向下压了几分。他垂着眸子，慢条斯理地打开了手中的口红。 “啵——” 口红的顶盖与管身相互分离，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声响。 看着圆管中的红色膏体被自己慢慢地旋了出来，裴越似是漫不经心地开口说道：“你可不可以稍微凑近一点？不然的话，我怕自己看不清楚。” 洛柠鸢随口应了一声。此时仍然有些神志不清的她满不在乎地往裴越的方向凑了凑。 裴越的视线几乎是一点一点地细细扫过了她嫣红的唇瓣。他不紧不慢地伸出手，轻轻地拭去了洛柠鸢唇角处被蹭花的那一抹口红印。 白皙的指尖染上了绯红色彩，柔软的触感转瞬即逝。 裴越下意识地敛了敛眸子。他抬起手，认认真真地为眼前的少女涂起了口红。 艳红的膏体慢慢地摩挲着形状姣好的柔软唇瓣，为其覆上了一层更加浓墨重彩的艳丽颜色。 他们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实在太近了。浅浅的呼吸与温热的吐息凌乱地交缠在了一起，像是剪不断理还乱的网，将裴越本就不稳的心神紧紧地束缚住，让他……心慌意乱。 他垂落于身侧的另一只手几乎是不受控制地蜷缩了起来。 …… 大概是天赋使然，裴越很快就帮洛柠鸢补好了唇妆。 洛柠鸢颇为满意地勾唇笑了笑。她看了裴越一眼，忽然极为轻佻地挑了挑眉。 “谢了。”她漫不经心地向他道了谢。 说着，像是觉得好玩似的，她随意地用指尖挑起了裴越额前挑染的那一绺银色刘海，然后又十分恶劣地向下拽了拽，就好像那是什么有趣的玩具一样。 裴越的身体蓦地僵硬了一瞬间。 然而，性格恶劣的少女很快就轻易地绕过了他，朝着包厢的方向继续走了过去。 裴越几不可察地松了一口气——他刚刚差点就控制不住自己了。他微微仰起头，靠在了走廊的墙壁上。 少年低沉的喘息声响了起来。 他忽然间抬起了手，直勾勾地看向了自己的指尖——白皙的肌肤之上印着一抹极为明显的绯色。 这是她印在唇边的口红。 裴越的呼吸陡然间变得有些急促了起来。 下一刻，他便将那沾了口红的指尖轻轻地按在了自己的唇角处。 相貌精致的俊俏少年微微张着嘴，隐约可以看见了一截嫣红的舌尖。而他的唇角处则斜斜地印着一抹浅浅的红痕，看起来就像是……刚刚才和别人接过吻一般。 裴越慢慢地闭上了自己的眼睛，像是一条躺在干涸沼泽里的渴水的鱼。 在濒死之际，可怜的小鱼拼了命地想要汲取一点水分，以此来延续自己渺小的生命。 ——于是，他小心翼翼地探出了舌尖，将唇角处印着的口红一点一点地舔舐殆尽，好像那是什么珍贵无比的甜美甘霖一般。 裴越细细地品尝着嘴里口红的味道，仿佛这样就能够想象出……少女的唇瓣尝起来到底是什么滋味。 ———— 洛柠鸢伸手推开了包厢的门。 在迷离的灯光与激烈的音乐之中，房间里的人们似乎已经玩得越来越……“刺激”了。毕竟，他们中的不少人在私底下一向都很放得开。 洛柠鸢面不改色地从一对正在拥吻的男女身边走了过去。她现在只想着先找个地方坐下来休息一下。 她随意地环顾了一下四周的情况，却发现自己似乎没有在房间内看见女主周墨遥的身影。 而尽管聚会的主角中途悄然离了场，其他人依然若无其事地继续玩着“游戏”。又或者说……正是因为所谓的主角如今不在场，他们才能够彻彻底底地放纵自己。 【因为周墨遥的家里突然发生了一点事情，所以她才不得不提前离席。】系统及时地开了口。 【既然女主角都已经离场了，那么，现在只剩下一个孤零零的男主角，这台戏又该如何继续唱下去呢？】洛柠鸢饶有兴致地询问道。 【与其关心别人，倒不如先关心一下你自己的情况。】系统淡淡地开口说道，【别忘记了——你还没有接受游戏失败之后的“惩罚”。】 【我没有忘记啊。】洛柠鸢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要知道……我向来愿赌服输。】 【别总是自不量力地想着反抗主系统。】系统的声音微微沉了沉，语气里带了些警告的意味，【难道你还嫌苦头吃得不够多吗？】 【这么关心我啊？】洛柠鸢故意曲解了系统话语中的意思。 【要是你横死街头了，那么，我的任务也就失败了。】系统被她不轻不重地噎了一下，声音骤然间冷了下来，【你还是先乖乖地自罚三杯吧。】 洛柠鸢此时却已经自顾自地坐在了包厢深处的沙发上。她垂下睫羽，看起来似乎有些昏昏欲睡。 身体里还隐约残留着电击后的疼痛感，与酒精麻痹神经产生的晕眩感混杂在一起，实在让人有些难以承受。 只不过，本来打算暂时先休息一下的洛柠鸢很快就又懒懒地掀起了眼帘。 看着站在自己身旁的高大男人，她漫不经心地开口问了一句，道：“有什么事情吗？” 凌疏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 然而，还没有等他开口说话，洛柠鸢便毫不留情地直接打断了他：“太高了。” 她皱了皱眉头，略带抱怨地开口说道：“一直抬着头会很累。” “好。”凌疏没有丝毫犹豫地立刻应了一声。 几乎是在洛柠鸢话音刚刚落下的那一刻，他便已经直截了当地半蹲了下来，好让坐在沙发上的洛柠鸢能够平视、甚至是俯视自己。 20 愿赌服输 “你是不是不会接吻啊？”…… 看着二话不说便半蹲在自己身前的男人, 洛柠鸢饶有兴致地扯了扯嘴角。 相貌俊朗的男人身形高大，当他半蹲着身子的时候，其存在感也依然让人难以忽视。 洛柠鸢伸出手, 随意地拽了拽凌疏的头发，像是在逗弄着什么小猫小狗一般。而凌疏则是极为顺从地朝着她的方向靠了靠。 对于少女轻佻又傲慢的恶劣态度，他并未觉得有任何的不妥之处。 在商场上叱咤风云的凌总，此时却像是一条家养的大型犬一样, 无比乖巧地半蹲在洛柠鸢的身前。 “洛小姐, 我……” 见洛柠鸢没有再次打断自己，凌疏便迟疑着开了口。 然而，就在这时，一道低沉的声音突然响起，将凌疏还未说出口的话语硬生生地强行打断了。 黑色的影子笼罩而下，挡住了洛柠鸢的视线。 “洛柠鸢, 你该不会是想要‘赖账’吧？” 江燕辰居高临下地看着洛柠鸢，语气散漫地开口质问道。他懒懒散散地站在洛柠鸢的面前，额前的碎发上还在不断地往下滴着水。 当他迈步进入包厢之后，第一眼便看见了正在“拉拉扯扯”的两个人。 高大的男人十分温顺地半蹲在少女的身边, 而少女随意地靠坐在沙发上, 神色慵懒。她分明只是漫不经心地抓着男人的头发, 看起来却像是拽住了一条拴在男人脖颈上的隐形缰绳一般。 在看到这样暧昧不清的场景之后, 自己先前在盥洗池前被洛柠鸢钳制住的旖旎画面便陡然间浮上心头, 用力地拉扯着他那本就摇摇欲坠的理智。 江燕辰呼吸一滞，他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大步走到了他们的面前，直接打断了凌疏的话语。 他的视线不着痕迹地从洛柠鸢的手上扫了过去——少女白皙的手指此时正极为随意地穿插凌疏的黑发之间，看起来似乎极为亲昵。 好像有点碍眼啊。他想。 …… “‘赖账’？” 洛柠鸢挑了挑眉，轻飘飘地松开了自己的手。她似笑非笑地站起身来, 直勾勾地盯着江燕辰看了起来。 【事已至此，你不如直接提出“自罚三杯”来抵账，免得……再受皮肉之苦。】系统好言好语地劝说道。 “江燕辰，我怎么觉得——你才是想要‘赖账’的那个人呢？”洛柠鸢完全没有理会系统的话语，她反客为主般地开始质问起了江燕辰。 “我？”江燕辰抬了抬眸子，“我没有‘赖账’啊。” “或者说……你连区区三杯酒都喝不了？”洛柠鸢冷嘲热讽道。 显而易见，她在挑衅江燕辰。 谁知道，江燕辰却一脸坦然地点了点头：“是啊。”他极为轻佻地勾了勾唇角，“我的酒量不太好，不想罚酒。不可以吗？” 他面不改色地说着，就好像刚刚那个一口气自罚了三杯酒的人不是他一样。 这么明显的拙劣谎言，显然是在针对洛柠鸢。 “可以啊。”洛柠鸢的脸上也挂了抹笑，“当然可以。” 【既然他不想罚酒，那只能由你来……】系统略带催促地开了口。 只不过，他的话还没说完，另外一道扁平的机械声音便极为突兀地截断了他的话语。 【请宿主认真完成任务。】 听到主系统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来的那一瞬间，洛柠鸢便忍不住在心底低低地笑了起来。 真是……太可笑了。 “江燕辰，我愿赌服输。”洛柠鸢眉眼弯弯地开口说道。 【请宿主认真完成任务！】 主系统的声音变得越来越急促，原本毫无感情的冰冷语气里竟莫名多了几分焦急的意味。 在一声又一声的警告与威胁之中，洛柠鸢上前一步，慢慢地踮起了脚尖。 下一刻，少女嫣红的唇瓣轻轻地印在了少年好看的薄唇上。 霎时间，四周寂静。 四片唇瓣点到为止般一触即分，如同蜻蜓点水一般，柔软又美好的触感转瞬即逝。 江燕辰甚至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刚刚发生了什么事情，洛柠鸢就已经轻飘飘地后退了一步。 在“游戏”失败以后，除了双方罚酒之外，明明还有第三种选择啊。 洛柠鸢在心中默默地想着，仿佛是在回应着之前系统催促她的话语。 大概是完全没有想到洛柠鸢会“胆大包天”地做出这种举动来，连主系统机械的声音都不由自主地卡顿了片刻。 而江燕辰则是半敛着眸子，静静地站在原地，无端散发出了一种骇人的压迫感。 此时，包厢内的其他人都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他们完全不敢开口说话，先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玩闹心情也都消散了大半。 毕竟，圈子里的人都知道，江燕辰和洛柠鸢从小就是相看两相厌的死对头。 半晌之后，江燕辰忽然伸手扯了扯自己脖子上的项链。金属吊坠碰撞之间发出了一阵清脆的声响。细细的链子用力地勒住了他的后脖颈，一阵微弱的钝痛感蔓延开来。 他慢慢地勾起了一抹乖戾的笑容。 “洛柠鸢，所谓的‘惩罚’……难道不应该是‘接吻’吗？”江燕辰慢条斯理地上前一步，逐渐逼近了洛柠鸢，“我说，你是不是不会接吻啊？” 眉眼桀骜的少年勾着唇角，看似漫不经心地微微弯下了腰。 这时候，主系统的电击“姗姗来迟”。突如其来的剧烈痛感让洛柠鸢被迫跌坐在了身后的沙发上。 江燕辰好整以暇地俯着身子，伸手将洛柠鸢禁锢在了自己和沙发之间。 “我也愿赌服输。”他歪了歪头，哑着嗓子一字一顿地开口说道，“不如……我来教你怎么接吻吧。” 而此时的洛柠鸢正硬生生地忍受着身体里电流的剧烈刺激，她根本就没有心思去听江燕辰到底说了什么。 直到自己无意识地张开嘴与少年唇齿交缠的时候，洛柠鸢才在恍惚间意识到——江燕辰他到底在做什么事情。 少年额前的碎发仍旧湿漉漉的。有几滴水珠顺着发丝，慢慢地滴落到了洛柠鸢那张因为酒精而微微发烫的脸庞之上，然后又轻飘飘地滚落了下去，滴在了他们身下的沙发上，洇出了一点色泽微深的水渍。 江燕辰直勾勾地盯着洛柠鸢，眼神极具侵略性。此前从来没有和异性亲密接触过的少年，近乎无师自通地肆意掠夺着她口中的气息，像一只蓄势待发的凶猛猎豹一样，想要将自己看中的猎物直接吞吃入腹。 少女刚刚喝了不少酒，醉人的酒香一点一点地弥漫开来，与她口中馨甜的味道交织在一起，让人不禁有些目眩神迷。 洛柠鸢微微仰起了头。少年愈发深入地吻着她，低沉的喘息声回荡在她的耳边，温热的吐息拂过了她的脸庞。 大概是江燕辰的亲吻太过于激烈的缘故，洛柠鸢根本无暇去顾虑其他事情。一时间，她竟莫名觉得自己体内的剧烈疼痛感都变得无足轻重了起来。 她下意识地伸手勾住了江燕辰的脖颈。 少女主动迎合的动作几乎让江燕辰在一瞬间失去了理智。他隐约间听见了自己过快的心跳声与重重的喘息声。 可是，表面乖巧的少女看似极为顺从地承受着江燕辰过分的掠夺，但下一刻，她便毫不留情地狠狠咬了下去。 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在两个人的嘴里弥漫开来。 江燕辰只觉得自己的舌尖处传来了一阵轻微的刺痛感。 ——她咬破了他过于放肆的舌尖。 像是一种惩罚，或者警告。 “……教得不错。”洛柠鸢松开嘴，在他的耳边轻声赞叹道。哪怕被人压在身下，她的语气里仍然带着一如既往的倨傲意味。 “是吗？”江燕辰眯了眯眼睛。他丝毫不在意自己舌尖处新添的伤口，反而是不知足般地再次凑了上去。 他几乎是半强迫式地将自己流着血的舌尖从洛柠鸢的唇瓣之间重新挤了进去。铁锈似的血腥味与刺激的酒精气味混杂在一起，让人有些难以承受。 江燕辰的亲吻与他这个人一样，带着不容忽视的极强侵略性。 洛柠鸢甚至有点喘不过气来，她的眼尾处也因此而泛起了一抹不正常的红晕，将她本就冶艳的脸庞晕染得愈发明媚动人。 …… 主系统施加在洛柠鸢身上的电流逐渐变得越来越大，几乎就快要临近她的承受阈值了。 【请宿主不要试图破坏男女主的感情线。】主系统的声音变得愈发尖锐了起来。 有那么一瞬间，洛柠鸢险些以为她要直接当场丧命了。 可她依然丝毫不惧。 甚至于……她还笑吟吟地弯起了唇角：【我没有试图破坏他们的感情线啊。我只是……愿赌服输而已。】 或许是洛柠鸢此时的笑容太过具有迷惑性的缘故，江燕辰便又鬼迷心窍地低下了头，安抚性地亲了亲她的唇角。 身为男主角之一的江燕辰与她越是亲近，主系统的电击惩罚便愈发剧烈。 恐怕不用脑子想都知道——现在的上上之策是赶快远离江燕辰，以平息主系统的怒火。 但是，她偏偏不想让主系统如愿。它越愤怒，她便越开心。 或许……主系统还不够了解她。 自幼和哥哥相依为命的她，骨子里可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毕竟，能够在群狼环伺的危险境地之中安安稳稳地长大，除了她的哥哥洛槿辞无微不至的保护与照顾之外，她本身……也并非什么不谙世事的良善之辈。 这样看来，她的确很适合扮演所谓“反派”的角色。 …… 此时的凌疏依然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一动不动地半蹲在原地。在他的角度，恰好能够将少女微微泛红的眼尾尽收眼底。 然而，江燕辰像是清楚地知道凌疏心底的想法一般。他微微地侧过了身子，将洛柠鸢挡得严严实实的，让旁人无法轻易窥探分毫。 凌疏用力地攥起了拳头。修剪过的指甲并不长，但是，当它们深深地陷进肉里时，依然能够给凌疏带来一阵较为锋利的疼痛感。 可这显然无济于事。 他的心尖上不可避免地泛起了一阵更加剧烈、更加深远的巨大痛楚。 但是，洛柠鸢既没有拒绝江燕辰的动作，也没有开口向自己求助。所以，他不能够轻举妄动。否则的话……她一定会再次厌恶自己的。 就像上次他向她敬酒的时候一样。 他现在已经……学乖了。 凌疏的唇角被他抿成了一条平平的直线，看起来像是一条被主人随手抛弃了的落寞家犬，尾巴蔫蔫地耷拉在地上。 21 送你回家 “你的口红好像又花了。”…… 【别闹了。】 就在洛柠鸢与江燕辰“纠缠不休”的时候, 系统微冷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你分明没有必要这样……“虐待”自己的。】 与此同时，主系统尖锐的机械声音骤然间消失不见，而一直肆虐在洛柠鸢体内的猛烈电流也随之慢慢地消散了下去。 【你是真的不怕死吗？】系统忍耐再三，最终还是咬牙切齿地开了口, 【主系统的权限比我大得多。再有下次, 我不一定能救你。】 【果然是你救了我。】“劫后余生”的洛柠鸢非但没有感到害怕, 反而是若无其事地笑着回应了系统, 【这应该已经是第二次了吧。】她轻轻地眨了眨眼睛。 【……咳。】系统这才发觉自己刚刚在气急之下一时失言。他微咳一声, 颇为不自在地再次强调道，【如果宿主死了，我的任务也会失败。所以, 我别无选择。】 【那么，你会因此受到“惩罚”吗？】洛柠鸢有些好奇地开口问道。 【……】系统不由自主地顿了顿。他像是没有听见她的问话一般，自顾自地转移了话题, 【这一次是因为你的行为符合正常逻辑, 并且在主观上没有想要破坏男女主感情线的想法，所以，主系统才会这么轻易地就放过了你。】 【可是, 我怎么觉得——主系统只不过是在借机发泄怒火而已。毕竟, 以破坏男女主感情线的名义来“惩罚”我, 是不是有些太没道理了？】洛柠鸢敛了敛眸子，【你所信任着的“主系统”……未必不会出错。】 【……】上一次还斩钉截铁地反驳了洛柠鸢的系统，此时却莫名其妙地沉默了下来。 【主系统迫切地想要让我害怕它、敬畏它, 甚至于“病急乱投医”般地对我随意地施加“惩罚”。】洛柠鸢意有所指地开口说道，【可是，它难道不知道吗？我最讨厌被人威胁了。】 【总之，我、我只是想要帮助你改变命运而已。】系统顾左右而言他。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回避了洛柠鸢“咄咄逼人”的话语。 …… “你在想什么？”江燕辰垂着眸子, 声音冷淡地突然开口问了一句。 他轻轻地嗤笑了一声，语气不善道：“在这种情况下，你也能走神啊。” 江燕辰骨节分明的手撑在洛柠鸢的脸侧，他将娇小的少女牢牢地禁锢在了自己的怀里。 看着洛柠鸢明显心不在焉的模样，不知怎的，江燕辰只觉得心中泛起一股郁气。 “我在想——既然已经完成了“惩罚任务”，那么，你现在可以从我的身上站起来了吗？”洛柠鸢半敛着眸子，神色淡淡。 她的语气十分平静，就仿佛两人刚刚那一番亲密无间的纠缠从未发生过一般。只不过，她微微肿起的嫣红唇瓣却明晃晃地昭示着他们方才做过怎样暧昧又旖旎的事情。 少女冷冰冰的话语让江燕辰的身体不由地僵硬了一瞬间。但是，他很快便又从容不迫地笑了笑，神色散漫。 “可以啊。”江燕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他漫不经心地朝着洛柠鸢伸出了手，道：“我送你回家吧。” 洛柠鸢抬起眸子看了他一眼，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她毫不客气地抓着江燕辰的手站起了身子。 然而，大概是先前主系统下手实在太狠的缘故，洛柠鸢的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她脚下一个踉跄，险些直接摔倒在地。 幸好江燕辰此时还紧紧地抓着她的手，他眼疾手快地稳稳扶住了她。 洛柠鸢站定之后，像是在突然间想起了什么事情，又转过头看了凌疏一眼，道：“对了，你刚刚想说什么？” 凌疏没有想到洛柠鸢现在居然还记得自己先前说过的话语。他有些期期艾艾地开了口，道：“洛小姐，我想再次为我先前的莽撞举动向你道歉。我希望……我们可以成为朋友。” “嗯。”洛柠鸢无可无不可地应了一声。 这一个模棱两可的字眼却让凌疏微微瞪大了眼睛，好像洛柠鸢能够开口回答他便已经是一种莫大的荣幸了。 他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要再说些什么。然而，这时候，江燕辰却突然间开口打断了他。 “时候不早了，还不走吗？”江燕辰一只手插在兜里，神色看起来有些不耐烦。 “你要是有事的话，我也可以自己回去。”洛柠鸢瞥了一眼江燕辰。 “你都醉成这样了，还自己回去呢？”江燕辰忍不住嗤笑了一声，“身体不舒服的话没必要强撑着，没有人逼你一定要待在这里。” 说着，他的手上便用了些力道，将洛柠鸢往自己的方向拽了拽。 “走吧。”江燕辰头也不回地转过身子，朝着包厢外的方向走了过去。 尽管他口头上催促着洛柠鸢，可是，他的步子却迈得并不快，洛柠鸢很轻易地便跟上了他。 包厢内的其他人都或隐晦或直白地打量着二人远去的背影。他们只觉得果然不能用常理去揣度这两个本该势成水火的家伙——在碍于游戏惩罚而“被迫”和对方接吻之后，江燕辰和洛柠鸢这两个人竟然还能够像没事人一样，安然无恙地和平相处着。 但是，他们总归也只敢在私底下偷偷地议论几句。毕竟，以江燕辰那样乖张暴戾的性格，敢和他作对的人通常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 洛柠鸢被江燕辰拉着走出了灯光迷离的昏暗包厢。 她试图从江燕辰的手中抽回自己的手，但江燕辰抓得很紧，让她完全无法动弹。 就在洛柠鸢想要开口和江燕辰理论一番的时候，一道人影突然挡在了他们两人的面前。 “洛柠鸢。”那人淡淡地开口唤了一声。 洛柠鸢不得不停下脚步，抬眸看向了那人。 “你的口红。”裴越伸出手，将一支口红递到了洛柠鸢的面前。 一支通体黑色的小巧圆管正静静地躺在少年白皙的掌心之中。 “刚刚帮你涂完口红之后，忘记还给你了。”裴越漫不经心地歪了歪头，语气随意地解释了一句。 几乎是下意识地，江燕辰抬起眸子看了裴越一眼。 洛柠鸢只觉得自己的手上忽然传来了一阵不轻不重的感觉——江燕辰抓着她的那只手莫名其妙地收紧了些许。 她没有去在意江燕辰的举动，而是垂着眸子看向了裴越手中的口红。 洛柠鸢隐约间想了起来——自己先前似乎确实忘记拿回口红了。于是，她伸出手，想要从裴越的手中接过口红。 但是，裴越却突然将摊开着的掌心握了起来。小巧玲珑的黑色圆管在他宽大的手掌中转了一圈，最后被他夹在了修长的手指之间。 他上前一步，稍微向前倾了倾身子，凑到了洛柠鸢的面前。 “你的口红……好像又花了。”裴越慢吞吞地开口说道，“需要我再帮你涂一下口红吗？”说着，他还微微地晃了晃自己指间夹着的那支口红。 裴越像是全然忽视了江燕辰的存在一般，他只是直勾勾地盯着洛柠鸢看。 少女唇上原本涂着的口红已经被亲得不成样子了，一看就知道……刚刚经历过什么事情。 裴越看得清清楚楚。 不久之前，他站在包厢的门口处，亲眼看见江燕辰把洛柠鸢压在沙发上，和她接了吻。 ——他刚刚亲手帮洛柠鸢涂好的口红，很快就被别人亲花了。 裴越知道自己没有资格对此过多置喙。所以，他只是静静地站在包厢外，一动不动地看着他们两个人一起接受着所谓的“惩罚”。 少年深邃的黑眸里压抑着大片大片的沉沉暗色，看起来有些骇人。 就在他们即将离开的时候，裴越最终还是忍不住站出来拦住了洛柠鸢。 “既然都快要回家了，就没有必要补妆了吧？”江燕辰不着痕迹地上前一步，挡在了洛柠鸢的身前。 “只是涂个口红而已，又花不了多少时间。”裴越冷声反驳道。 “怎么？裴少爷如今是改行当化妆师了吗？”江燕辰开口讽刺了一句。 “为她补个唇妆还是绰绰有余的。”裴越略带挑衅地笑了笑，“毕竟，‘一回生二回熟’。” “怪不得。”江燕辰忽然一脸了然地点了点头，“我就说她的口红怎么涂得一点也不均匀。原来是你帮她涂的啊，怪不得……技术那么差劲。” “可是，我看着觉得很好看啊。”裴越垂下眼睫，慢慢地开口说道，“而且，她明明也很满意。”他小声地补充了一句。 “就算她再满意，现在也已经……全部都花掉了。”江燕辰挑了挑眉，语气无辜地开口说道。 裴越猛地攥紧了拳头——他当然听得出来江燕辰的弦外之音。 但没过多久，他就又松开了手，强行忍住了自己心中想要当场出手的暴戾冲动。上一次的教训还历历在目，要是他又一不小心误伤到了洛柠鸢的话，那就得不偿失了。 “你们到底有完没完？”洛柠鸢只觉得他们实在吵闹。她颇为不耐烦地摆了摆手，直接打断了他们两个人莫名其妙的争吵。 “口红就送给你了，不用谢。”她看了裴越一眼，随口说道，“我先回家了。” 还没有等裴越开口回应她，江燕辰就直接将洛柠鸢拉走了。 裴越不由地再次握紧了拳头。他将那支口红牢牢地攥在了手里。圆柱状的管身陷在他掌心的肉里，带来了一阵明显的钝痛感。 但是，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又急急忙忙地松开了拳头，生怕洛柠鸢“送”给他的口红被自己一不小心捏坏了。 形单影只的少年孤身一人站在走廊里。他低着头，默默地凝视着掌心中的口红。许久之后，他才自嘲似的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个算不上好看的笑容。 22 半醉 “玩不起啊？” “现在可以松手了吗？”洛柠鸢跟在江燕辰的身边, 一路走到了酒吧的门口处。 “你站得稳吗？”江燕辰挑了挑眉，“我怕我一松手，你又直接摔倒了。” “开什么玩笑？”洛柠鸢只觉得江燕辰实在有些瞧不起人，“刚刚……只是意外而已。” “啧, ‘狗咬吕洞宾’。”江燕辰耸了耸肩, “不过，看在你醉得不轻的份上, 我就不和你计较了。” “用不着你虚情假意。”洛柠鸢忍不住嗤笑了一声, “你要是识相的话，先前就应该自己乖乖罚酒。” 此时，她那颗被酒精麻痹了的、过于迟钝的大脑终于后知后觉地想了起来——自己刚刚好像忘记了什么事情。 于是, 洛柠鸢慢悠悠地抬起了手。她当着江燕辰的面，用手背用力地擦拭起了自己的嘴唇。直到她唇上残留着的口红被她擦得近乎所剩无几了之后, 她才轻飘飘地放下手。 “怎么了？”江燕辰冷眼瞧着洛柠鸢的动作, 不冷不热地讽刺了一句, “玩不起啊？” 洛柠鸢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 道：“都说了愿赌服输，自然玩得起。” “那你可能还忘记了……漱漱口。”江燕辰半敛着眸子, 漫不经心地开口说道。他的语气听起来分明又冷又淡, 可其中却又隐约带了些意有所指般的恶劣意味。 他的视线像是在不经意间从少女垂落于身侧的手背上扫了过去。那一片光洁如玉的莹白肌肤被她胡乱地蹭上了几抹绯红色彩。 洛柠鸢抬起眸子瞥了江燕辰一眼。 平心而论，少年的长相无疑是十分优越的。哪怕嘴唇被蹭上了杂乱无章的口红印, 却依然丝毫不显狼狈之态，反而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性感。 那张形状好看的薄唇上晕染着星星点点色泽微深的艳红色，将他精致的五官衬托得愈发深邃，看起来极具攻击性与侵略性，一时间竟莫名有些说不出的诱人。 该说江燕辰不愧是这个世界里的男主角之一吗？ 洛柠鸢不着痕迹地收回了自己的视线。如果不是因为她现在只想着赶快回家休息，那么, 她必然要返回身后的酒吧里好好地漱一漱口。 “别着急，司机很快就到了。”江燕辰像是看穿了洛柠鸢的心思一般，及时地开口说道。 微冷的晚风轻轻拂过洛柠鸢的脸侧，将她耳边的发丝吹得散落了开来。 下一刻，江燕辰便稍微挪动了一下步伐，站在了洛柠鸢的身前。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少年高大的身躯恰好将迎面吹来的晚风尽数挡住了。 洛柠鸢抬起手轻轻地按在了额角处。她微微蹙着眉头，看起来似乎有些难受。 刚刚被冰冷的晚风吹了一下，先前摄入的过量酒精便又卷土重来般不断地侵蚀着她的理智，让她变得愈发神志不清了起来。 “司机还没来吗？”她开口问道。 “……他说堵车了。”江燕辰看着自己手机屏幕上刚刚收到的信息，脸色不禁有些僵硬。 到底是灯红酒绿的繁华地段，又正值难得一遇的节假日，哪怕深更半夜，也有可能堵车。 “我先打个车吧。”江燕辰抬眸扫了一眼洛柠鸢，只见她唇瓣紧抿，看起来似乎状态很不好。 “明明没有人敢灌你的酒，怎么还是喝多了？”江燕辰微微皱了皱眉头，“你的酒量未免也太差劲了。” “关你什么事？”洛柠鸢有气无力地呛了他一声。 “喝不了就别喝了，又没人逼你。”江燕辰小声地嘟囔着。 看着洛柠鸢摇摇欲坠的模样，他又忽然觉得自己分明没有必要和一个喝得半醉的人计较太多。 “还站得稳吗？”江燕辰的手上暗自多用了几分力道，几乎是直接支撑起了洛柠鸢大半个身子。 洛柠鸢现在醉得不轻。她下意识地顺势倚靠在了少年健壮的臂膀上，好让自己不必再继续费力地支撑着这一具早已疲惫不堪的身体。 江燕辰当然能够感觉到自己肩膀上突然传来的重量，但他只是纹丝不动地站在原地，任由着洛柠鸢毫不客气地靠在了他的身上。 大概是太过疲惫的缘故，此时的洛柠鸢甚至微微阖上了眸子。纤长的睫羽在她的脸上打下了一小片浅浅的阴影，看起来就如同一只漂亮又精致的洋娃娃一般。 半睡半醒的她收敛起了清醒时所有嚣张又恶劣的锋利尖刺，变得乖顺无比，惹人怜爱。 江燕辰的视线不由自主地在她微肿的唇瓣上停留了几秒，然后又略带慌乱地迅速移了开来。 她的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呼吸时的温热气息慢慢地拂过了他脖颈处的肌肤，带起了一片酥酥麻麻的细微痒意。 一股浓郁的醉人酒香从江燕辰的鼻尖飘过，其中还隐约夹杂着一丝似有若无的浅淡香水味。 玫瑰的香气，张扬又热烈，像是密不透风的大网，紧紧地将他缠绕了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江燕辰的喉结莫名其妙地上下滚了滚，像是迫切地想要吞咽些什么一般。 好像有点口渴。 他又想起了先前那个堪称荒唐的亲吻。 大概是酒精上头，又或者是气氛使然，他的大脑甚至没有经历过什么思考，只是在怔愣了片刻之后，便指挥着他的身体主动吻了上去。 等到自己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和洛柠鸢唇齿交缠地深吻在了一起。哪怕她咬破了他的舌尖，他也依然不肯后退半步。 虽然洛柠鸢总是惹人讨厌，但是…… 江燕辰的心脏猛地重重跳了一下。他闭了闭眼睛，强行将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全部都甩了出去。 ———— 过了片刻时间，一辆通体黑色的轿车在酒吧的门口处稳稳地停了下来。 江燕辰没有去细看车牌号。他本来以为是自己刚刚叫的出租车到了，结果，那辆车的后座上却突然下来了一个人，径直朝着他们两个人所在的方向走了过来。 那人的步子迈得很快，却又丝毫不显慌乱，其周身萦绕着一种从容不迫的清俊贵气。 离得近了，江燕辰才发现自己原来认识那个人。 ——洛家的家主，洛槿辞。 同时也是洛柠鸢……名义上的哥哥。 不过，圈子里的所有人都心知肚明：洛槿辞实际上根本就不算是洛家的人。他甚至从来都不在洛家的户口本上。 事实上，就在当年每个人都以为洛槿辞会趁机将无主的洛家一点一点地蚕食掉的时候，他却并没有那么做，而是将本该墙倒众人推的洛家打理得很好，就好像……他真的是洛家的亲生孩子一样。 并且，洛家仅存的孩子，当时还年纪尚小的洛家大小姐，洛柠鸢，也被他照顾得很好。 因此，洛槿辞在圈子里的风评极好。大家都觉得他有情有义，既有手段又有底线，为人进退有度，简直完美无缺，让人挑不出半点错处来。 江燕辰甚至有一次还偶然间听到他的父母在私底下议论着—— “如果是当初我们家收养了洛槿辞那孩子，恐怕现在江家的势力能更上一层楼吧？” “倒是没有必要去羡慕洛家，毕竟人各有命。这些年来，洛家大起大落，现在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再说了，我们家暮寒一点也不差的。不过就是性子冷了些，也不知道这点到底是随了谁。” …… 江燕辰收回思绪，这才发现洛槿辞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 穿着一身高定西装的英俊男人看起来似乎比自己还要高上一点，这让江燕辰不由地抿了抿唇。 “多谢江二少爷帮忙照顾我家鸢鸢。”洛槿辞抬眸看了江燕辰一眼，语气平静地开口说道。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江燕辰总觉得面前的男人是在故意强调“我家”两个字。 此时，洛柠鸢仍旧无知无觉般地倚靠在江燕辰的肩膀上。她静静地闭着眼睛，仿佛全身心地信任着站在自己身边的那个人一样。 而洛槿辞的视线则是不着痕迹地从洛柠鸢与江燕辰紧紧交握在一起的双手上扫了过去。 他笔直地站在江燕辰的面前，神色淡淡。 洛槿辞分明没有做出任何多余的动作来，却又无端带着满身的压迫感，直压得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举手之劳。”江燕辰却像是一点也没有察觉到洛槿辞周身的压迫感一般，他只是随意地摆了摆手，漫不经心地回应了一句。 “那我就先带鸢鸢回家了。”洛槿辞并未与江燕辰过多客套。 他上前一步，伸手揽住了洛柠鸢的肩膀，用自己的手巧妙地将她和江燕辰的身体隔绝了开来。 与此同时，他微微弯下了腰，另一只手穿过了洛柠鸢的腿弯，直接将此时正昏昏欲睡的少女打横抱了起来。 男人的态度极为强硬，带着一种不容旁人置喙的果断与决绝。只不过，与之相反的是——他的动作既温柔又谨慎，像是生怕一不小心就惊醒了已经陷入浅眠的少女一样 然而，身体骤然间悬空的失重感却还是让洛柠鸢在半梦半醒之间睁开了眼睛。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男人深邃又立体的下颌线，然后是薄薄的唇、高挺的鼻梁，与精致的眉眼。 “哥哥？”洛柠鸢喃喃自语道。 身下坚硬却又温暖的宽厚怀抱给予了洛柠鸢极大的安全感。仿佛是出于小动物的本能一般，她又往洛槿辞的怀里缩了缩身子，好让自己能够躺得更加舒服一点。 “嗯。”洛槿辞低低地应了一声，“我来接鸢鸢回家了。” 23 安然入眠 “嘶，咬得真狠啊。”…… 自己肩膀上一直压着的重量忽然间消失不见, 江燕辰本来应该感觉放松下来的。 然而，他的身体却莫名其妙地变得比原先更加紧绷了起来，如同一只蓄势待发的猎豹一般, 看起来随时都有可能用力地扑上去, 将原本属于自己的猎物重新抢夺回来。 下一刻，冷冰冰的晚风拂过脸颊, 将江燕辰摇摇欲坠的理智从悬崖边上及时地拉了回来。 他这时候才恍惚间意识到——刚刚的那一个瞬间，自己到底产生了一个怎样不可理喻的怪异想法。 江燕辰强迫自己将身体放松下来。 只不过，先前一直萦绕在自己身边的浓郁酒香, 以及其中夹杂着的微弱香水味，也随着少女的远去而一同消散了。 不知为何，江燕辰一时间竟觉得……有些无所适从。 像是想要追寻着什么似的, 他下意识地抬起了头, 直勾勾地盯着洛柠鸢远去的背影, 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她。 洛槿辞那一身严肃笔挺的西装看起来几乎与他怀中柔软娇艳的少女形成了一种极为鲜明的巨大反差感。 少女纤细的小腿从男人的臂弯处软软地垂落下来, 在空中摇曳出了一道道细微的弧线，像是一把轻盈的羽毛扇子，一下又一下地拂过心尖，直教人心痒难耐。 等到洛槿辞将洛柠鸢抱上了轿车，又关上车门阻隔了旁人窥探的视线之后，江燕辰才敛着眸子收回了自己的视线。 他漫不经心地舔了舔唇, 却一不小心牵扯到了舌尖的伤口。 “嘶, 咬得真狠啊。” 只不过，下一刻, 江燕辰忽然在淡淡的血腥味中尝到了一种微微泛甜的味道。 是她今天涂的口红的味道。 ——涂在她的唇上、又被他吃进嘴里的口红的味道。 ———— “哥哥怎么来了？”洛柠鸢昏昏沉沉地靠在车内柔软的椅背上，小声地开口问道。 “顺路来接你回家。”洛槿辞一边认真地回答着她的问题，一边慢条斯理地将自己身上的西装外套脱了下来。 在昂贵衬衫轻薄布料的遮掩之下, 隐约可以窥见男人流畅的肌肉线条。 紧接着，洛槿辞便动作细致地将自己的外套盖在了洛柠鸢的腿上，避免她今晚吹了夜风之后不小心着凉。 “唔，谢谢哥哥。”洛柠鸢的眼睛又慢慢地阖了起来，看起来像是已经快要睡着了一样。但尽管如此，她还是下意识地开口向洛槿辞道了谢。 洛槿辞轻轻地应了一声。 他认认真真地整理着外套的布料，好让洛柠鸢的腿能够被西装外套全部都覆盖住。 然而，就在这时，他眼角的余光里忽然闯进了一抹昳丽的绯色——印在少女手背处的绯红色彩在她白皙肌肤的映衬下显得格外明显。 洛槿辞不由地怔愣了一下。他垂着眸子细细地分辨了一番，发现那应该是口红的痕迹。 自然而然地，他抬起头看向了洛柠鸢的嘴唇。少女柔软的唇瓣微微泛肿，上面隐约残留着一点微深的艳红色。 洛槿辞的眸光一瞬间暗了暗。他面无表情地拿出了一块洁白的手帕。 男人用手帕沾了少许清水。他先是替洛柠鸢将她唇上残留着的最后一点口红擦拭殆尽，紧接着，他又抓起了她的手，一点一点地帮她擦掉了手背上杂乱无章的口红印。 尽管洛槿辞的动作十分轻柔，但是，洛柠鸢依然被他惊醒了。 “哥哥，怎么了？”洛柠鸢在朦朦胧胧之际开口问了一句。她半睁着眼睛，声音里还带着微微的沙哑之意。 “今天怎么喝成这个样子了？”洛槿辞故作随意地询问道，“是因为……鸢鸢遇到什么事情了吗？” 洛柠鸢抬起手揉了揉眼睛。此时的她尚且存有一丝微弱的理智，所以，她只是轻声否认道：“没有。” 她不想让哥哥担心自己。 “鸢鸢在外面一定要注意安全啊。”洛槿辞一脸认真地叮嘱着她，“如果身边没有值得信赖的人，那么，千万不能放纵自己喝得这样醉。” “我知道的，哥哥。”洛柠鸢又慢慢地闭上了眼睛，看起来似乎非常困倦的样子。 “你真的知道吗？鸢鸢。”洛槿辞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算了，你困了的话就先睡一会吧。我让司机开慢一点。” 他的话音刚刚落下，原本一直在平稳行驶着的轿车便突然来了一个大幅度的急转弯。 本就昏昏欲睡的少女身子一歪，便直接依照惯性朝着洛槿辞的方向靠了过来。 洛槿辞眼疾手快地扶住了洛柠鸢的身子，防止她的脑袋一不小心撞到旁边的车门上。 “洛总，刚刚前面突然窜出来了一只狗……”司机惴惴不安的惶恐声音从驾驶座上传了过来。 “……接下来开慢一点。”洛槿辞语气淡淡地再次开口吩咐道。 他的语气里分明没有多少情绪起伏。可是，司机的额头上却陡然间布满了豆大的冷汗，他忙不迭地连声向洛槿辞保证着，像是唯恐自己因为刚刚的“失职”而触怒了他一样。 洛槿辞没有理会司机诚惶诚恐的回答。他低头看向了此时正枕着自己的大腿安然入眠的少女——刚刚洛柠鸢无意识地顺势躺在了他的膝盖上。 为了避免洛柠鸢从他的膝盖上掉下去，他不得不伸手将她的脑袋往自己的腿上扶了扶。 然而，洛柠鸢却像是一只流浪多时终于归家的可怜小兽一般，又得寸进尺般地向上蹭了蹭。 这让洛槿辞大腿处锻炼得当的结实肌肉不自觉地紧绷了起来，但是，他很快就又放松了下来，免得自己腿上过于坚硬的肌肉硌到洛柠鸢。 此时，在熟悉的亲人身边，洛柠鸢已经不自觉地卸下了所有强硬的防备。 酒吧里嘈杂的声响、迷离的灯光，与咄咄逼人的主系统、让人痛苦的电击…… 这令人烦躁又疲惫的一切，终于暂时离她远去了。 车里很安静，车上淡淡的香氛也很好闻。而且，哥哥就在自己的身边。 洛柠鸢只觉得十分有安全感。她枕着脑袋下面柔软又温热的“枕头”，慢慢地陷入了沉沉的睡眠之中。 看着少女安然又恬静的睡颜，洛槿辞难得有些无措地抿了抿唇。 他想自己或许应该将洛柠鸢扶起来，让她靠在椅背上、或者自己的肩膀上睡觉，而不是……放任她继续以这个姿势枕着自己的大腿。 片刻之后，洛槿辞还是认命般地伸出了手。 男人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拨开了少女脖颈上散落着的黑色发丝。映入眼帘的是一条纤细又精致的钻石项链，泛着璀璨光芒的细链缠绕在那一截白皙又纤长的脖颈上，更衬得她灿若星辰般夺目耀眼。 那正是他先前出差回来之后送给洛柠鸢的那一条项链。 ——她乖乖地戴着他送给她的项链出了门。 洛槿辞的指尖颇为微妙地停顿了一瞬间。一缕长长的黑发斜斜地缠在他的指尖上，像剪不断理还乱的蛛丝，轻易地将他紧紧缠缚了起来。 他垂着眸子，慢慢地将项链从洛柠鸢的脖颈上解了下来——这条项链可能会硌到她娇嫩的肌肤，让她睡不安稳。 将项链解下来收好之后，洛槿辞又伸手把快要从少女身上滑落下去的西装外套轻轻拽了上来，稳稳当当地盖在了她娇小的身体上。 她的骨架很小。他那件宽大的西装外套能够严严实实地包裹住她的身躯，让她浑身上下都被他的气息紧紧地裹挟着。 在少女无知无觉地陷入沉眠的时候，洛槿辞的视线便长久地停留在了洛柠鸢的身上。他静静地注视着她。 墨黑的发、雪白的肤、鲜红的唇。 他的妹妹实在漂亮得不像话。 而且是一种容易让人无端生出妄想与贪念的、浓烈至极的漂亮。 洛槿辞的手一下又一下地抚摸着少女的头发，骨节分明的手指极有规律地穿插在发丝之间，仿佛是在哄着她安然入眠。 就在这时，洛柠鸢又微微地动了动脑袋。她找到了一个能够让自己躺得更加舒服的姿势。 于是，洛槿辞那条价格昂贵的高档西装裤上便又多了几道极为明显的褶皱。 尽管少女的动作幅度近乎微乎其微，但是，仅仅只是隔了一层薄薄的布料，洛槿辞依然能够无比清晰地感觉到从自己大腿上传来的阵阵轻微摩擦感。 他半敛着纤长睫羽，脸色平静。 洛柠鸢刚刚的那一番动作让她耳边的碎发轻飘飘地滑落了下来，最终落在了她嫣红的唇上。 洛槿辞便无比自然地再次伸出了手，替她拨开了粘到唇上的发。 鬼使神差地，他的指尖在洛柠鸢的红唇之上多停留了几秒之后，才慢慢地收了回来。 或许是错觉，他的指尖莫名有些发烫，像是刚刚碰了一团热烈的火一样。灼热的温度迅速地从他的指尖蔓延开来，连带着他的体温也升高了一点。 洛槿辞调整了一下自己有些紊乱的呼吸，转头看向了车窗外的繁华夜景。 …… 洛柠鸢只觉得自己似乎睡了一个很安稳的好觉。 在梦里，她的哥哥从始至终都没有选择抛弃她，而是坚定不移地站在她的身边。 等到洛柠鸢朦朦胧胧地睁开眼睛的时候，她发现自己正被哥哥紧紧地抱在怀里。 “鸢鸢醒了？我们刚好到家了。”洛槿辞脚下的步子很稳。此时的他正双手抱着洛柠鸢走进了偌大的别墅里。 “哥哥，你会抛弃我吗？” 刚刚睡醒的少女似乎还有些神志不清。她一边含糊不清地嘟囔着，一边紧紧地拽住了洛槿辞的衬衫，像是生怕他把自己丢下一样。 洛槿辞的脚步不由地顿了顿：“怎么突然这么问？”尽管心中有些不解，他还是毫不犹豫地开口回答了她：“不会。我永远都不会抛弃你。” 他的语气十分坚定，其中没有半分迟疑与动摇的情绪。 “好，那我相信哥哥。”听到意料之中的答案之后，洛柠鸢的脸上很快绽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 “鸢鸢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哥哥？”洛槿辞极为敏锐地追问道。见少女此时好像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他便语气轻柔地哄她：“可以告诉哥哥吗？” 洛柠鸢有些迟钝地眨了眨眼睛。她这时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了过来自己刚刚到底说了什么。 “我没事。”洛柠鸢像只鸵鸟一样，将自己的脑袋全部埋进了洛槿辞的怀里，好像这样就能够逃避现实一般。 “鸢鸢，如果有人欺负你或者威胁你的话，不必忍气吞声，也不必委曲求全。”洛槿辞稳稳当当地抱住了在自己怀里乱动的少女。 他语气认真地叮嘱道：“你记住——无论如何，我都会无条件地站在你的身后，帮你解决任何问题。洛家一直都是你最坚实的后盾。” “嗯，哥哥对我最好了。”洛柠鸢轻声应道。 【……你今天已经这么累了，现在还是早点睡觉吧。】此前安静了许久的系统终于还是有些不忍心地开口劝了她一句。 他知道洛柠鸢仍然舍不得自己的哥哥。毕竟，这些年来，在周遭豺狼虎豹的窥伺之下，只有他们两个人相依为命，关系自然亲厚无比。 所以，在刚刚醒来、意识还不够清醒的时候，洛柠鸢会下意识地向洛槿辞问出那个在自己心中徘徊了许久的问题。 而且，系统现在总算是近距离地感受到洛柠鸢那娇纵又任性的性格到底是怎么形成的了——被洛槿辞这样毫无底线地娇生惯养着，她的性子恶劣些便一点也不足为奇了。 只不过，根据主系统发送给自己的剧情来看，洛槿辞日后确实会对此时他万般宠爱着的妹妹洛柠鸢坐视不理，任由着她流落街头。 系统不想残忍地戳破此时洛柠鸢心中的美好幻景，因此，他只能劝说她暂且先去睡一觉。 他知道她今天很累，所以先前才一直都没有出声打扰她休息。 甚至，系统如今第一次开始觉得自己似乎太过无用了些——除了为洛柠鸢提供言语上的“指导”之外，他几乎无法为她提供其他任何的帮助。 更何况，在洛柠鸢看来，自己所谓能够帮她改变命运的“指导”，也只不过是让她厌恶的“命令”与“威胁”罢了。 而这样堪称大逆不道的古怪想法只在系统的数据里存在了一瞬间，然后很快就被他自己删除殆尽了。 如果让主系统得知了自己刚刚那一瞬间产生的想法，恐怕他会被毫不留情地当场回收，然后“回炉重造”——身为系统，他无论怎样都不应该产生任何质疑主系统的念头。 这很危险。 系统的数据异常地波动了片刻，很快又重新归于平静，回到了“正轨”。 24 醒酒 “我相信哥哥。” 洛槿辞弯下腰将怀中的少女轻轻地放在了柔软的沙发上。 洛柠鸢顺着他的动作半睁着眼睛抬眸看他。少女的眸光迷离又澄澈, 像含着朦胧雾气的朝霞，在暖黄灯光的映照下，里面仿佛融了层层叠叠的粲然碎金。 而洛槿辞此时还保持着弯腰的姿势, 远远看去, 竟像是在和少女亲密无间地交颈相缠一般。他低下头，几乎是不可避免地与少女对视了一眼。 浓郁的酒香摇曳出一片醉人的氛围。她此刻的眼神便是最诱人沉沦的致命陷阱，足以让人心甘情愿地溺毙在她的眼眸之中。 洛槿辞下意识地想要移开自己的视线。可胸腔里微微加速的心跳声如同极有节奏的鼓点一般，将他整个人都带进了暧昧不明的旖旎乐章中。 于是，他伸出手，轻轻地拽了拽自己的领带，好让自己能够得到一点可以喘息的空间。 系得整整齐齐的领结被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指扯得松散开来。微微凸起的喉结在空气里滚出了一道细微的弧线。 气氛逐渐变得愈发黏稠了起来，像是一罐拉扯不开的甜腻糖浆。 “哥哥？” 洛柠鸢轻声唤他。她慢慢地眨了眨眼睛, 神色茫然又懵懂。 鸦黑的睫羽微微颤动着，似振翅欲飞的蝶翼一般, 惊醒了迷途的旅人。 洛槿辞的心跳陡然间漏了一拍。他如梦初醒般地立刻移开了自己的视线，不敢再与她对视。 “我提前让人准备了醒酒茶。”他直起身子, 声音微哑地开口询问道，“鸢鸢先喝完再去睡觉, 可以吗？” “好。”洛柠鸢歪了歪头，十分乖巧地应了一声。 他们还在路上的时候，洛槿辞便掐着时间让家里的佣人提前煮好了用于醒酒的茶水。等到洛柠鸢回家之后, 正好可以喝到温度合适的醒酒茶。 洛槿辞替洛柠鸢倒好了茶水, 又体贴地将手中的镶金陶瓷杯递到了洛柠鸢的面前。 “温度正合适, 鸢鸢可以直接喝。”他轻声哄道。 洛柠鸢伸手接过温热的陶瓷杯子, 小口小口地啜饮起了杯中的醒酒茶。 少女殷红的唇瓣开开合合，可以看见整整齐齐的洁白齿列，其中隐约探着一截嫣红的舌尖。 被茶水浸润过的唇瓣色泽鲜艳, 泛着晶莹剔透的莹润光芒。 洛槿辞不着痕迹地将自己的视线从她的唇上移了开来：“鸢鸢，你可以永远相信哥哥。”他重新看向了她的眼睛，与少女直勾勾地对视着。 男人的视线清澈又坦荡，让人完全无法对他升起哪怕一丝一毫的怀疑心思。 “嗯。”洛柠鸢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她会永远相信哥哥——除非他主动抛弃了她。 少女对男人绝对信任的态度几乎完全不加以掩饰，这让洛槿辞几不可察地勾了勾唇角。 “不过，就算鸢鸢不相信我，也没有关系的。”他静静地看着洛柠鸢，语气依然古井无波，听起来平静又淡然，“洛家有一半的财产都属于鸢鸢，所以鸢鸢不必太过担心。” 还没有等洛柠鸢开口回应些什么，系统便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洛槿辞刚才的话语：【一半的财产？】 系统低沉的声音里明显带了些惊讶之意，【怎么可能？】 如果洛柠鸢拥有洛家一半的财产，那么，她最后又如何会落得那样一个流落街头的凄惨下场？而且，自己先前所接收到的剧情之中根本就没有交代这一段信息。 直到片刻之后，系统才慢慢地冷静了下来。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现在有些失态——在听到洛槿辞的话语之后，他的第一反应竟然是……质疑剧情的真实性与合理性。 既然主系统交给他的剧本之中已经清清楚楚地记载了洛柠鸢未来的下场，那么，他便不应该对此产生任何的疑问。 要知道，以洛槿辞的手段与城府，哪怕洛柠鸢成为了洛家的家主，他也有一万种方法将她从高位上硬生生地拽下来。 更何况……洛柠鸢是那样地信任着洛槿辞。只要洛槿辞有心暗箱操作，已经给予她的财产也能够被原封不动地尽数收回。 再者，仅仅只是拥有洛家一半的财产而已，恐怕还远远不足以让身为配角的洛柠鸢与这个世界钦定的男主角们分庭抗礼。他们若是铁了心联手针对一个人，那就算是神仙来了，恐怕也回天乏术了。 所以，他刚刚只是太过于大惊小怪了而已。这种无足轻重的边缘信息根本就没有必要被记录在剧本之中。 系统一边条理清晰地说服着自己，一边无比镇定地将他刚刚产生的想法碎片全部删除了。 他完全没有察觉到自己删除数据的动作似乎逐渐变得愈发轻车熟路了起来。 显而易见，这是一个十分危险的征兆。但是，系统有意无意地将其忽略了。 …… “如果鸢鸢还是不放心的话，我可以将整个洛家都原原本本地交给鸢鸢。”洛槿辞一脸认真地开口说道。他的态度自然得好像是在讨论明天的天气如何，而非手中庞大权势的交叠更替。 “不用，现在这样就很好。”洛柠鸢小声地回答道，“我相信哥哥。” 她当然听见了脑海里系统略带讶异的声音，但是，她暂时不想去深究太多。就像系统所说的那样，她今天真的已经很累了。 现在的她只想好好睡一觉。 这样想着，洛柠鸢又将睫羽轻飘飘地垂了下来。 见洛柠鸢又是一副昏昏欲睡的困倦模样，洛槿辞便将她手中握着的已经空掉的陶瓷杯接了过来。 然后，他又伸出了手，直接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男人稳稳地抱着洛柠鸢走到了她的卧室门口处。 “鸢鸢，我可以进去吗？”洛槿辞极有分寸地开口问了一句。 “可以的。”洛柠鸢小幅度地点了点头。 得到了洛柠鸢的同意后，洛槿辞才轻轻推开房门，走进了她的卧室之中。 “需要哥哥帮你卸一下妆吗？”他垂着眸子，轻声问道。 “唔……我自己来就可以了。”洛柠鸢想到自己脸上还未卸下的妆，便又慢慢地睁开了眼睛。她动了动身子，想要从洛槿辞的怀里下来。 洛槿辞便顺着她的力道将她轻轻地放了下来。 直到目送着洛柠鸢走进偌大的卫浴间之后，他依然站在原地静静地等待着。 洛柠鸢醉成这样，他实在不太放心她独自一人行动。如果她在卫浴间里出了什么事情，他站在这里能够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西装革履的英俊男人站在充满少女气息的房间里，看起来似乎有些格格不入。 他其实很少进洛柠鸢的房间——没有她的允许，他不会擅自闯入她的卧室里。 少女房间里的味道很好闻，几乎与她身上似有若无的淡淡香水味如出一辙。 他转头看向了卫浴间的方向。一道窈窕的身影此时正影影绰绰地印在半透明的磨砂玻璃上，引人遐思。 洛槿辞微微敛了敛眸子。他抬起手，轻轻地覆在了另一只手的手腕上，然后慢条斯理地转了转自己腕上那块深色的金属腕表。 染上了温热体温的金属表带轻轻地摩挲着他腕间的肌肤，让他眼底的眸光变得愈发晦暗不明了起来。 “谢谢哥哥今天照顾我。” 少女带着一丝困倦之意的婉转声音突然响起，直接打断了洛槿辞心中的繁杂思绪。 已经洗漱完毕的洛柠鸢走出了卫浴间。她一边抬手揉着眼睛，一边开口向洛槿辞道了谢。 冰冷的清水让她的大脑暂时清醒了许多。 少女额前乌黑的发梢处还在往下滴着水，星星点点的水珠在她的衣服上洇出了一点微深的水渍。 洛槿辞的视线不受控制般地聚焦在了一滴摇摇欲坠的水滴上——缀在她卷翘眼睫上的水滴微微晃了晃，然后慢慢地坠了下来，沿着她脸颊处的肌肤向下滚落，最终顺着她脖颈处的优美线条没入了领口里。 “嗯，快睡觉吧。”洛槿辞极度克制地应了一声，“时候……不早了。”他低沉又悦耳的声音此时听起来有些喑哑。 他的妹妹一定不知道——自己所深深信任着的哥哥，现在到底在想些什么。 “那哥哥也早点睡觉。”洛柠鸢眉眼弯弯地开口应道。她显然没有察觉到洛槿辞的异样之处。 等到少女躺在床上盖好被子之后，洛槿辞伸手替她关上了灯，然后才走出了她的卧室。 房门被修长的手指轻轻合上，发出了一声极轻的闷响。 少女的馨香气息被隔绝在了黑暗又寂静的卧室之内。而所有不合时宜的悸动，都被深深地埋藏了起来，让人难以轻易窥见。 大概是被少女身上沾染着的酒精味道所影响到了，洛槿辞莫名觉得自己似乎也有些……醉了。 尽管先前已经将齐整的领带结扯得松散开来，但是，他现在仍旧觉得自己有些喘不过气来。 像是想要彻底地解开什么束缚一般，洛槿辞又皱着眉头将自己领口处的纽扣解开了几颗，好像这样就能够让他完完全全地冷静下来。 男人身上衬衫的领口微微敞开着，露出了一小片白皙的肌肤与深邃的锁骨。 分明应该是有些放荡不羁的慵懒模样，可是，他的周身却依然萦绕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矜贵气质，让人只觉得他高不可攀，常人无法轻易触及。 洛槿辞站在原地，慢慢地闭了闭眼睛。 半晌之后，他快步回到了自己的卧室之中，然后毫不犹豫地走进浴室，打开了冷水的淋浴喷头。 25 医院 “礼尚往来。” 被打扫得一尘不染的干净走廊里, 隐约传来了一阵微弱的脚步声。 大片大片无机质的冷白色调铺陈开来，淡淡的消毒水气味弥漫在空气中。 这里是太城最顶级的私立医院，其昂贵无比的收费让普通家庭对它望而却步。只不过, 这家医院精湛的医疗技术与严密的安保服务，倒是深刻地诠释了“一分钱一分货”的道理。 按照前台贴心的指引, 洛柠鸢穿过了一条安静的走廊。她今天一大早就来到了医院，几乎没有片刻耽搁。 她想要为自己做一次全面又细致的身体检查。主系统昨天在盛怒之下对她施加的剧烈电击已经快要超出人体正常的承受阈值了。 洛柠鸢不知道自己的身体是否会因此而留下什么难以治愈的后遗症。所以, 在昨夜宿醉醒来之后，她便提前为自己预约了一次全身检查。 她没有选择把这件事情告诉洛槿辞。 无论是系统的存在，还是主系统的电击“惩罚”，都远远超出了世人所普遍认知的常理。就算告诉哥哥，恐怕也无济于事, 只能让他平白无故地为自己担心而已。所以, 她完全没有必要多此一举。 …… “洛小姐？” 就在洛柠鸢神游天外的时候, 一道温柔又悦耳的熟悉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她便下意识地抬起头朝着声音来源的方向看了一眼。 只见这个世界的女主角周墨遥此时正一脸关切地看着自己：“你怎么突然来医院了？是身体不舒服吗？” “我没事, 只是预约了身体检查而已。”洛柠鸢随口回答道, “谢谢周小姐关心。” 只不过，在迟疑了片刻之后, 她还是补充着开口问了一句：“那……周小姐你怎么也来医院了？” “我也没事。是我爷爷昨晚突然生病住院了, 所以我才……” 周墨遥此时还穿着昨晚聚会上的那一身衣服。她不施粉黛、素面朝天, 隐约可见其眼下泛着淡淡的青黑之色，似乎是一夜未眠。可尽管如此，她看起来依然从容不迫、落落大方, 让人只觉得怜惜不已。 【周墨遥的爷爷昨天半夜里突然生病住院了，所以，昨晚的聚会上, 周墨遥不得不中途提前离场。她在医院里守了一夜，直到不久之前才刚刚得知了爷爷转危为安的好消息。】系统淡淡地开口解释道。 【与此同时，这家医院也是周墨遥与男主角之一的江暮寒再次相遇的重要地点。】他轻飘飘地补充道，【在一次又一次堪称巧合的“偶遇”之中，两个人所产生的交集越来越多，因此……情愫暗生。】 系统有条不紊地向洛柠鸢介绍着接下来的剧情发展。但是，他很快就话锋一转，慢条斯理地开口问了一句，道：【所以，你今天真的只是想来做一次全身检查而已吗？】 虽然系统已经极力掩饰了，但是，洛柠鸢依然能够从他故作平静的语气里听出一丝微讶之意。 很显然，系统完全没有预料到她会在这里撞见女主角。 【怎么？你是怕我故意破坏男女主的感情线吗？】洛柠鸢漫不经心地开口回答道。她一针见血地指出了系统话语中暗藏着的弦外之音。 【……】系统不由地愣了一下。 【我又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洛柠鸢笑了笑，语气轻描淡写地调侃着，【如果不是昨天主系统下手太狠，我今天也不会来医院做体检了。】 【我……相信你。】系统低声开口说道。 或许，这只不过是一个巧合而已。 连他自己得到的剧本里都没有详细记载男女主偶遇时所在的私立医院的名字与位置，作为局中人的洛柠鸢又如何能够知晓？ 更何况，除了他亲口告诉洛柠鸢的有关于她自己的结局以外，她根本就不知道任何具体的情节走向。 只有当洛柠鸢即将参与到主要的剧情线之中时，他才会告知她下一步的剧情发展。 这是主系统的命令。为了防止宿主在提前得知全部的剧情之后产生不必要的野心与妄想。 总有人试图向上攀爬到不属于自己的位置。他们步步为营、算计筹谋，看似稳操胜券，然而，结果无一例外——他们都摔得很惨。 【连你所深信不疑的所谓“主系统”都怀疑我了，你居然还这么相信我？】洛柠鸢饶有兴致地挑了挑眉。 【……】系统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接话，便只能突兀地沉默了下来。 他清清楚楚地知道——洛柠鸢的确一点也不想去干涉男女主之间的感情发展。 但是，主系统却…… 思及此，系统强行截断了自己的思绪——无论如何，作为系统的他都不应该质疑主系统。 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告诫着自己。 ———— 和周墨遥寒暄了几句之后，洛柠鸢便直接与她分别了。她可不想因为自己而耽误了女主角与男主角两个人之间的相处时刻。 【江暮寒被家里人催促着去医院治疗自己的胃病，恰好遇见了来这里照顾爷爷的周墨遥。 他们两个人原本只是想简单地客套几句，然而，就在这时，一个调皮的小孩子跑来跑去，突然撞到了周墨遥的身上。猝不及防之下，她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幸好江暮寒伸手扶住了她。】 系统不紧不慢地陈述着剧情。 【尽管江暮寒生性淡漠，不想多管闲事，但是，大概是先前和周墨遥有过一面之缘的缘故，他最终还是伸出了手。】 洛柠鸢随口调侃了一句：【“无巧不成书”嘛。】 然而，话音刚落，下一刻，她便无比深刻地感受到了何谓“无巧不成书”。 ——在走廊尽头的窗口处，刚刚还与自己寒暄了一番的周墨遥，此时正和江暮寒“谈笑风生”。 这家私立医院有这么小吗？ 洛柠鸢只觉得自己的运气未免也太“好”了些。才刚刚与女主角分别后不久，她就再次撞见了男女主角之间的相处场景。 站在明亮窗口处的男人身形颀长，简简单单的白衬衫隐约勾勒出他宽肩窄腰的绝佳身材。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户，斜斜地打在男人的身上，将他精致的五官衬托得愈发深邃。 江暮寒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便能够轻易地吸引住旁人的所有视线，像一朵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高岭之花，清冷又淡漠。哪怕他神色疏离地俯视众生，也依然有着数不清的飞蛾甘愿扑火。 而站在他身边的周墨遥长发披肩、眉眼弯弯，看起来温柔又大气，丝毫不逊色于他，让人只想暗叹一句“般配”。 洛柠鸢脚步微微一顿。她想了想，最终还是决定换一个方向上楼。 【你……】系统迟疑着开了口。 尽管他知道洛柠鸢一直以来都不会真的去打扰男女主的相处，但是，她这一副“乖巧又听话”的柔软模样还是让他有些……无所适从。 这让他在恍惚之间产生了一种荒诞不经的怪异错觉。自己仿佛是被洛柠鸢“驯服”了一样——她分明没有任性妄为，可他却莫名其妙地开始“患得患失”了。 只不过，还没有等系统继续开口说话，洛柠鸢便被迫停下了自己的脚步。 ——因为突然有人撞到了她。 洛柠鸢下意识地低头看去，只见一个粉雕玉琢的小男孩正坐在地上呆呆地看着她。 “姐姐，你好漂亮啊。”男孩轻轻地眨了眨眼睛，像是在确认着自己的眼前是否出现了什么不切实际的幻觉。 “谢谢。”洛柠鸢一边说着，一边弯下了腰。她伸出手，想要将摔倒的小男孩从地上扶起来。 看着横在自己面前那只莹白如玉的手，男孩赶忙用身上干净的衣服布料擦了擦手，然后才小心翼翼地反握住了她的手。他飞快地从地上站了起来，仿佛是不想被人看见自己这样一副狼狈的模样似的。 “姐姐，对不起，刚刚我一不小心撞到了你。”他有些愧疚地低下头，认认真真地开口向洛柠鸢道了歉。 洛柠鸢随意地摆了摆手，道：“没关系。你自己下次走路的时候要小心一点呀。” 虽然她的脾气向来不好，但是，她还不至于沦落到去为难一个小孩子的地步。 男孩用力地点了点头。紧接着，他在口袋里翻找了一会，从中拿出了一根完好无损的棒棒糖。 包装精美的棒棒糖被男孩保存得很好，漂亮的外包装上没有一丝一毫的破损。 “这个送给姐姐。”他怯生生地将手中的棒棒糖递到了洛柠鸢的面前，“作为……补偿。” 洛柠鸢忍不住勾唇笑了笑。她伸手接过了棒棒糖，又从包里找出了一块巧克力，递给了男孩。 “礼尚往来。”她眉眼弯弯。 小男孩白皙的脸庞之上立刻浮现出了一抹显眼的红晕，看起来有点像一颗红彤彤的苹果。 他晕晕乎乎地收下了巧克力，全然忘记了自己本来是打算将棒棒糖作为道歉的赔礼送给她的。 “谢、谢谢姐姐。”男孩磕磕绊绊地向洛柠鸢道了谢。 26 糖果 “你也想吃糖吗？” 【没想到你对待小孩子还挺温柔的。】系统突然有些没头没尾地开口说了一句。 【因为他看起来很可爱。】洛柠鸢挑了挑眉。紧接着, 她若有所思地继续说道，【唔，这么说来, 你的“年龄”好像也不大啊。说起来，你只不过是一个刚刚“出厂”的系统而已，阅历尚浅。】 听到她的话语之后, 不知怎的，系统的声音几不可察地卡顿了一下。 【……所以，我也算是“小孩子”吗？】 他微弱的声音湮灭在了“滋滋”的电流声里。 【你说什么？】洛柠鸢有些茫然地开口问道。她刚刚只听到了一阵略显嘈杂的电流声。 【不，没什么。】系统顿了顿，淡淡地回答道。他刚刚下意识问出口的那一句话已经违背了主系统设定的系统原则，所以被自动屏蔽了。 【等一等, 刚刚那个小男孩, 好像就是原本剧情里不小心撞到周墨遥的小孩子。】系统很快就转移了话题。他的语气听起来有些飘忽不定。 【现在他撞到的人是我, 这会有什么影响吗？】洛柠鸢不甚在意地反问道。 【应该……没有关系。】系统有些不太确定地回答道，【就算没有太多外力介入, 男女主角也会不自觉地对彼此产生好感。这是这个世界构成的基石, 无可更改、不容置疑。】 【那就好。】洛柠鸢随意地耸了耸肩膀, 不紧不慢地从另外一个方向上了楼。 …… “洛小姐……很可爱。” 见洛柠鸢的身影消失在了走廊的另外一端之后，周墨遥便轻飘飘地收回了自己的视线。 而站在她身旁的江暮寒也不着痕迹地偏过头, 重新看向了窗外。 片刻之前，就在周墨遥礼节性地与江暮寒客套着寒暄的时候, 一道纤细明艳的身影忽然闯进了他们眼角的余光里。 ——“姐姐，你好漂亮啊。” 小男孩脆生生的声音像是什么拥有着神奇魔力的开关一样, 让他们两个人的注意力都不约而同地集中在了洛柠鸢的身上。 ——“礼尚往来。” 少女含着笑意的婉转声音听起来悦耳又动听，像是春日里挂在窗边的风铃，微风拂过之时, 铃声清脆无比，沁人心脾。 她微微弯着腰，黑发自然地垂落下来，侧脸的轮廓精致无瑕，让人下意识地联想到初春盛开的桃花，艳色灼灼。 一块包装精美的巧克力被白皙的指尖捏着递到了男孩的手中。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洛柠鸢眉眼弯弯的模样，周墨遥的唇角处也不由自主地勾起了一抹浅笑。 洛小姐还是一如既往地可爱啊。 周墨遥回过神来，温温柔柔地向江暮寒告了别。事实上，她本来也只是想过来和他简单地打个招呼而已。 而江暮寒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便不再理会她了。 周墨遥倒是一点也不在意江暮寒对自己的疏离态度。众所周知，江家大少爷生性淡漠，像是一块永远也捂不热的石头。 自回国以后，她听说过很多或真或假的绯闻。然而，其中有关于江暮寒的桃色消息却少之又少，最多只有一句——某某某苦追江大少，为爱出国，无果，遂放弃。 而其中数量最多、也最为隐秘的艳色绯闻，则都与洛家的大小姐洛柠鸢有关。只不过，或许是碍于她哥哥洛槿辞的雷霆手段，这些乱七八糟的绯闻并没有大张旗鼓地出现在明面上，而是暗地里悄悄地流传着。 又或者，更确切的说，这些绯闻应该被称之为——暗恋者们不切实际的“妄想”。 ———— 江暮寒没有想到自己会在这家医院里再次遇见洛柠鸢。 她此时正坐在走廊附近的长椅上，一边吃着先前男孩送给她的棒棒糖，一边百无聊赖地玩着手机，看起来应该是在等待着自己的检查结果。 少女的嘴里含着圆圆的棒棒糖，柔软的脸颊处鼓出了一个极为明显的弧度，像一只囤积了过多粮食的小仓鼠，让人忍不住想要伸出手去戳弄一下。 大概是发现了江暮寒打量的视线，正在玩着手机的少女斜斜地抬起眸子瞥了他一眼。 她随意地叼着棒棒糖，眉梢微微挑起，眸光漫不经心地扫了过来。分明是轻佻又散漫的模样，却又莫名带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勾人意味。 猝不及防之下，江暮寒便与她直直地对视了一眼。 纤细的白色圆棒被她咬在齿间门，甜腻的糖浆将嫣红的唇瓣染得晶莹剔透。 一缕碎发从她耳边滑落下来，在空气里摇曳出了一道浅浅的弧度，让人下意识地想要伸手帮她将垂落的碎发撩起来，免得她在吃糖的时候一不小心咬到自己的头发。 江暮寒的眸光几不可察地顿了顿。 而洛柠鸢显然没有丝毫想要和他打招呼的意思，她只是轻飘飘地瞥了他一眼，便打算收回自己的视线，继续玩手机。 只不过，在发现江暮寒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嘴里的棒棒糖看的时候，她还是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啊，你也想吃糖吗？”她随口问了一句。 大概是嘴里含着硬质糖果的缘故，少女开口说话的时候，声音有些黏黏糊糊的，其中还间门或夹杂着几声牙齿磕碰的清脆声响，听起来甜腻又勾人。 说着，也不等江暮寒回答自己，洛柠鸢便又低下头重新看向了手机屏幕。 “不过，我这里只有巧克力了。要是你胃不舒服的话，还是乖乖地听医生的话吧。”紧接着，她便一边玩着手机，一边单手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了一块巧克力。 然后，洛柠鸢甚至没有抬头多看一眼，就直接随手将巧克力往江暮寒的方向扔了过去。 她的态度轻佻又随意，仿佛是在“好心”地投喂着什么无家可归的流浪猫、流浪狗一般。 【洛柠鸢，你就不能把巧克力直接递给他吗？】系统见怪不怪般地轻轻叹了一口气，【万一你没有扔准，难道还要江暮寒自己弯下腰把巧克力从地上捡起来吗？】 【不然呢？】洛柠鸢一本正经地反问道，【难道还要我亲自帮他捡起来吗？】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我想你一定会死得很惨。】系统的声音听起来十分平静，仿佛已经认命了。 而江暮寒甚至从始至终都还没有来得及说出来一句话。他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半敛着眸子，神色又冷又淡，像一尊精雕细琢的完美雕塑，让人完全分辨不出他此时的情绪。 他们两个人之间门的距离分明不算太近，可是，洛柠鸢居然看也不看就能够准确无误地将巧克力扔到他的手上——只要自己伸出手，就能够稳稳当当地接住巧克力。 于是，鬼使神差般地，江暮寒主动摊开了自己的手。 包装精美的高档巧克力不偏不倚地落在了他的掌心之中，发出了一声轻微的闷响。 看起来好像很眼熟。 这应该就是她先前送给那个小男孩的巧克力。 所以，她现在是……把自己当做小孩子来哄吗？ 他的脑海中几乎是莫名其妙地浮现出了这种想法。 “……谢谢。” 江暮寒沉默了片刻之后，还是开口向她道了声谢。 男人的手中轻轻地捏着一块价值不菲的昂贵巧克力，骨节分明的手指白皙又修长。他的一举一动都极为赏心悦目，哪怕是做出这样随意的动作，看起来都像是在拍摄着什么极具艺术价值的文艺短片一样。 而洛柠鸢只是随意地摆了摆手以作回应，她并没有抬头看他。 大概是见时间门已经差不多了，少女用力地咬碎了自己嘴里含着的棒棒糖。 一阵清脆的糖果碎裂声陡然响起，如同碎冰一般，在空旷又寂静的走廊里显得格外明显。 江暮寒的视线便不由自主地再次落在了她的身上。 少女懒懒散散地站起身来。她极为轻佻地咬着此时已经空空荡荡的纤细圆棒。纯白色的细棒在空气中上下晃荡着，留下了一小片扇形的纯白重影，像淡淡的烟、朦胧的雾，让人完全捉摸不透。 洛柠鸢一边伸手接过了纸质的检查报告，一边将自己嘴里咬着的细棒拿了下来，随手将其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里。 紧接着，她直接忽略了江暮寒的存在，站在原地慢条斯理地翻看起了自己拿到的体检报告——这只是简明扼要的临时版本，而全面又详尽的体检报告则需要过几天才能出来。 【你的身体没有问题。】系统淡淡地开口说道，【我知道你信不过我，所以，我没有阻止你来体检。】 【我信啊，怎么不信？】洛柠鸢轻笑着应了一声。 在听到系统的话语之后，她甚至没有多看一眼，就毫不犹豫地立刻合上了自己手中的纸质体检报告。 【……总之，我不会伤害你。】见洛柠鸢真的不再继续翻看体检报告了，系统的声音有些微妙地停顿了片刻。 【嗯，我知道。】洛柠鸢半真半假地回答道。 【那……你真的不打算顺便关心一下江暮寒吗？】系统试探性地劝说道，【他一个人出国留学的时候得了胃病，感觉还……挺可怜的。】 大概是洛柠鸢此时柔软的“顺从”态度给了系统一种错觉，让他觉得自己能够趁此机会劝说她回心转意。 身为系统，他的确是真心实意地想要帮助洛柠鸢改变她未来的悲惨命运的。 如果能够一点一点地扭转洛柠鸢在男女主角们心目中的恶劣印象，那么，说不定可以让她改变作为所谓反派女配角的既定命运。 【不打算。】洛柠鸢轻飘飘地开口说道。 系统孜孜不倦的劝说声极其突兀地戛然而止。 听见意料之中的拒绝回答，他本来应该像往常一样觉得她不识好歹的。 可是，他却又莫名其妙地想——这才是洛柠鸢。 27 骤雨 【真是雪中送炭啊。】 在拿到自己的体检报告之后, 洛柠鸢便打算直接离开医院。这里满目的冷白色调实在是让人觉得有些太过于压抑了。 行色匆匆的少女抱着一沓纸质报告快步地穿过了走廊。她半低着头，看起来好像有些心不在焉。 【你现在是准备回家了吗？】系统试探性地开口询问着。他似乎还是有些不死心。 作为一个配角，难得能在剧情线以外的时间门里遇到男主角。如果能趁此机会让江暮寒对洛柠鸢稍微改观的话, 那么，这便是一个良好的开端。 【是啊。我不太喜欢医院的环境。】洛柠鸢像是完全听不懂系统的言外之意似的，她随口应了一声，语气漫不经心。 【可是……】系统还想再多劝说几句，但是，不知怎的，他最终还是无奈地闭上了嘴。 然而, 片刻之后，他又急急忙忙地开口提醒道：【小心——】 只不过，他的声音到底还是晚了一步。 在走廊的转角处, 少女迎面撞进了一片坚硬的胸膛里。她怀中抱着的一沓纸质报告也因此而洒落了一地。 “唔……”洛柠鸢下意识地抬起手揉了揉自己的额头。刚刚那一下撞得不轻, 她险些以为自己撞到了一堵墙。 “抱歉……”见少女神情痛苦, 对面那人主动开口向她道了歉，“小姐, 你还好吗？” 那人微微弯下了腰，似乎是想要检查一下洛柠鸢的“伤势”。 “还好。”洛柠鸢低着头缓了一会，才慢慢地放下了扶着额头的手。 她抬起头，只见面前的男人此时正认认真真地盯着自己看。在抬眸的一瞬间门, 她恰好与他对上了视线。 洛柠鸢看见了一双极为漂亮的眼睛——他墨黑色的深邃瞳仁里像是有着什么神秘的吸引力一般，让人忍不住想要去探寻其中隐藏着的秘密。 她没有想到自己明明都已经打算离开医院了, 结果居然还能够在这里遇见女主角的哥哥，周鹤眠。 【作为周家的长子，周鹤眠也是来看望他爷爷的。】系统解释道，【就算他再忙, 也不可能对生病的爷爷坐视不理。】 “原来是洛小姐。”见洛柠鸢似乎安然无恙，周鹤眠便重新直起了腰。他轻飘飘地移开了自己的视线，不再看她。 紧接着，他微微抬起手，不着痕迹地整理了一下自己胸前被少女撞歪了的领带。 他依稀记得——上一次，洛柠鸢好像就差点一头撞进了自己的怀里，还好他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这才避免了一场“灾难”。 然而，这一次……他最终还是没有“幸免于难”。 “洛小姐没事就好。”周鹤眠温声道。 说着，还没等洛柠鸢开口回应自己，他便又后退了半步，然后无比自然地弯下了腰，伸手替她将洒落一地的纸质报告一张一张地捡了起来。 【等一下，你怎么就这么坦然地接受周鹤眠的道歉了？】系统连忙开口说道，【这……应该不是他的错吧？】 他试图旁敲侧击地提醒洛柠鸢——她也应当有所表示，以便在周鹤眠的心里留下一个好印象。 【可是，真的很痛啊。】洛柠鸢十分娇气地撇了撇嘴。 【……】系统沉默了半晌，还是小心翼翼地开口问了一句，【那你现在……还痛吗？】 【有点痛。】洛柠鸢向系统抱怨着，【你应该早点提醒我的。】她蛮不讲理地指责道。 【……】面对洛柠鸢近乎于胡搅蛮缠的无理指控，系统一言不发。但是，片刻之后，他还是轻轻地低声开口说了一句，道：【……抱歉。】 洛柠鸢忽然勾唇笑了笑，一字一顿地轻声说道：【那你……下次注意一点。】 她不紧不慢地微微弯下腰，象征性地随手捡了捡地上散落着的最后一两张报告——毕竟周鹤眠此时已经帮她把绝大多数纸张都捡起来了。 在帮洛柠鸢捡起报告的过程中，周鹤眠的视线一直都很守规矩地克制着。他并没有随意地去乱瞟纸上记录的内容。 男人的动作干脆利落。在弯腰捡纸的时候，他袖口处的布料不可避免地向上提了提，露出了一截白皙漂亮的手腕。 沿着腕间门流畅优美的线条向下看去，只见他手背处的青筋若隐若现，在冷白肌肤的映衬之下，莫名多了几分……诱人的意味。 洛柠鸢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周鹤眠，神色淡淡。 而周鹤眠很快就将四散一地的纸张全部都捡了起来。他站起身来，将手中的一沓报告整理好之后，又将其递到了洛柠鸢的面前。 “洛小姐。”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捏着报告的一角。纸张的颜色极白，可他指尖的色泽却比纸还要白上几分。 他的动作进退有度，极有分寸，实在让人挑不出半分错处来。 洛柠鸢随意地点了点头以作回应。她也学着周鹤眠的样子，伸手捏住了纸张的另外一角。 大概是为了确保洛柠鸢能够稳稳地接住报告，周鹤眠没有在第一时间门松开自己的手。 洛柠鸢便下意识地抬眸看向了周鹤眠。 男人的脸色看起来很平静，像是一汪深不可测的潭水，深邃而幽远。尽管他一直以来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极具绅士风度，但是，洛柠鸢却莫名觉得——他很危险。 察觉到洛柠鸢的视线后，周鹤眠垂下眸子看了一眼。只见少女微粉的指尖轻轻地捏在白纸的一角上，修剪得当的圆润指甲上还泛着淡淡的光泽。 他又轻飘飘地移开了视线。 确定少女已经抓稳了所有的纸张之后，周鹤眠便慢慢地放开了指尖。 洛柠鸢从容不迫地从他的手中接过了自己的体检报告。 她完全没有想要和与周鹤眠过多寒暄的想法。在随口向他道了声谢后，她就自顾自地直接绕开了他。 当少女的身影消失在走廊的尽头之后，周鹤眠微微敛了敛眸子。他拿出一块洁白的手帕，慢条斯理地擦了擦自己的手。 然后，他将这条手帕直接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里。 ———— 【问你一个问题。】看着医院外阴云密布的天，站在一楼大厅里的洛柠鸢慢慢地眨了眨眼睛，【你有“天气预报”的功能吗？】 明明在不久之前，窗外还是晴空万里。可等她拿到体检报告下了楼之后，天气突然就变得恶劣了起来。 【……】系统颇为无奈地开了口，【如果你需要的话。】 夏天的骤雨落得很快，声势浩大。在“哗啦哗啦”的雨声中，几声滚滚的闷雷炸响，银色的亮芒划过天际。 为了不让哥哥察觉到自己的行踪，洛柠鸢既没有让家里的司机接送她，也没有选择自己开车，而是孤身一个人打车来到了医院。 只不过，现在看来，或许她还是需要喊个人来接自己回家。 …… 周墨遥此时才刚刚处理完医院的事情，正准备回家休息。她来到医院的大厅里，一眼便看见了站在距离门口不远处的洛柠鸢。 身材娇小的少女一个人皱着眉头站在原地，看起来似乎是遇到了什么困难。 “洛小姐？”周墨遥走近几步，试探性地开口唤了一声，“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忙吗？”她主动询问道。 周墨遥的观察力很敏锐。她顺着洛柠鸢的视线转头看向了窗外。 大雨倾盆而下，电闪雷鸣。 “洛小姐现在是打算回家吗？”周墨遥温柔地笑了笑，“洛家和周家在同一个方向。如果洛小姐方便的话，我可以顺路送你一程。” 洛柠鸢慢慢地眨了眨眼睛。 【不愧是女主角。】系统有些讶异地开了口，【不仅心地善良，而且观察力惊人。】 【真是雪中送炭啊。】洛柠鸢顺着系统的话感叹了一句。 她对于女主角周墨遥的印象一直都很好。 毕竟，哪怕是在系统所描述的有关于她未来的那个悲惨结局之中，周墨遥也从来都没有对她“落井下石”过。 “谢谢周小姐！”洛柠鸢忙不迭地点了点头。 少女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是藏了璀璨的星子一样，闪烁着晶莹剔透的细碎光芒。 周墨遥颇有些不自在地移开了视线。她轻轻地咳了一声，以掩饰自己一时的恍惚。 她不着痕迹地别开眼，恰好看见了正在朝着这个方向走过来的周鹤眠。 “哥哥。”周墨遥赶忙向他招了招手。 等到周鹤眠走到她们两人面前之后，周墨遥抬眸看着他，柔声开口询问道：“我们可以顺路送洛小姐回家吗？” 闻言，周鹤眠瞥了洛柠鸢一眼，沉声应道：“可以。”他甚至没有开口多过问一句，就毫不犹豫地直接答应了下来。 在他们说话的时候，周家的管家沈临也撑着伞走了过来。 他相貌英俊，身高腿长，几步就走到了医院的门口处。白色的丝质手套包裹住了他修长的手指，而他的手中还握着另外一把黑伞。 “少爷，小姐。车已经停在门口了。”沈临毕恭毕敬地弯了弯腰。 说着，他将手中拿着的黑伞递给了周鹤眠。 至于另外一把伞，沈临并没有将其递给周墨遥，而是依然紧紧地握在自己的手中——作为周家的管家，他需要亲自帮大小姐打伞。 而这时候，沈临才发现被他们两个人挡在身后的洛柠鸢——碍于视角问题，他第一时间门并没有察觉到洛家大小姐的存在。 “抱歉，是我考虑不周了。”哪怕明明不是自己的责任，他依然毫不犹豫地主动开口道了歉，“我这就去再拿一把伞来。” 说着，沈临便再次弯了弯腰，打算转身返回轿车内。 “不用麻烦了。”周鹤眠直接开口制止了沈临的行为，“我和洛小姐共撑一把伞就好。”他语气平静地说道。 28 撑伞 “你和她的关系好像很好。”…… 【你千万别被周鹤眠的虚伪表象所蒙骗了。】系统突然有些莫名其妙地开口提醒了一句, 【要知道, 你日后之所以会无比凄惨地流落街头，都要拜他所赐。】 【别看他一副假惺惺的绅士做派，实际上，真要说起来, 他才是后来下手最狠的那一个人。】系统像是在为洛柠鸢打抱不平一样, 语气愤懑不已，【为了保护自己的妹妹, 周鹤眠简直无所不用其极。】 【啧。】洛柠鸢发出了一声意义不明的音节。 她抬起眸子看了周鹤眠一眼，面色如常地轻声开口说道：“谢谢。” 而周鹤眠并未应声。他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然后自顾自地撑开了自己手中的伞。 纯手工制作的墨黑色雨伞被完全打开，泛着磨砂色泽的伞面展了开来, 看起来面积极大, 完全足够容纳两个人。 周鹤眠随意地握着纯黑色的伞柄, 姿势散漫。 男人修长的手指微微弯曲着, 指尖搭在笔直伞柄上时，更衬得其色泽白皙、骨节分明, 宛若一件毫无瑕疵的珍贵艺术品一般，让人看着只觉得赏心悦目。 周鹤眠微微垂着眸子，神情古井无波。他淡淡地开口唤了一声，道：“洛小姐。” 洛柠鸢上前一步, 坦坦荡荡地站在了他的身边。 既然周鹤眠自己主动开口提议了, 那么, 她便没有理由拒绝他——反正总归是他帮她撑伞, 无论怎么算自己都不亏。 等到洛柠鸢先抬起步子之后，周鹤眠才迈开步伐，与她一同走进了雨幕里。 他不着痕迹地将手中的伞往旁边倾斜了几分, 好让洛柠鸢的身体能够被完完全全地遮挡在伞面之下，使其不至于淋到雨。 男人身形高大，双腿笔直修长。若是他大步迈开，恐怕足以将其他人远远地甩在身后。 然而，他的步子却迈得并不快。洛柠鸢甚至完全不需要加快自己的步伐，便足以和周鹤眠并肩同行。 密集的雨点接连不断地撞击在偌大的磨砂伞面上，发出了一阵“噼里啪啦”的沉闷声响。 在伞下不大不小的“密闭”空间里，两个人在走动之间难免会产生一些不必要的肢体接触。尤其是当少女的怀里还抱着一沓纸质报告的时候，两人之间时不时的轻微触碰便显得愈发频繁了起来。 为了避开自己脚下突然出现的小水坑，洛柠鸢的脚步微微错开了半分。 然而，下雨天的道路实在滑得厉害，少女一时不察，脚下踉跄了一步。好在她眼疾手快地及时稳住了自己的身形，这才没有摔倒在地。 只不过，这也导致了少女纤细的手臂在不经意间重重地蹭到了男人的身上。哪怕隔着不算轻薄的层层布料，那异样的柔软触感依然明显得让人不容忽视。 “小心。”周鹤眠温声开口提醒道。 说着，他极有分寸地扶住了洛柠鸢的臂膀。等到确定她站稳之后，他才不紧不慢地松开了手。 下一刻，周鹤眠便不着痕迹地微微侧过了身子，和洛柠鸢拉开了一小段恰到好处的距离。 夏日的雨往往伴随着阵阵狂风。雨水洗刷尘土，风会吹散沉闷。 ——而除此之外，风也会给人带来些什么。 譬如说，气味。 在清新的雨水味道之中，隐约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香水味。 甜腻勾人的香气缱绻又缠绵地从鼻尖拂过，让人莫名觉得有些……恍惚。 少女身上沾染着的香水气味应当是极浅极淡的。但是，在雨伞下避无可避的狭小空间里，这一点微不足道的香水味便随着风慢慢地飘了出来，极为恼人地缠绕在了他的身上，挥之不去。 周鹤眠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头。他握着伞柄的指尖也不由自主地蜷缩了一下。 雨还在下，周遭的一切好像都蒙上了一层朦朦胧胧的浓重雾气，让人恍惚间觉得自己仿佛是与世隔绝了一样。 而少女身上的香水味正在得寸进尺般地不断浸染着男人的感官，像是娇艳的玫瑰在大肆盛开着，带着棘刺的翠绿枝条紧紧地缠绕在了他的身上。 周鹤眠半敛着眸子，脸色依旧平静无比。 少女额前的碎发被风吹进来的雨滴打湿了几绺，湿漉漉地粘在了一起。她怀里抱着一沓纸，不紧不慢地在雨中前进着。 洛柠鸢此时正心安理得地享受着身旁男人的帮助——别人帮她撑伞，难道不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吗？ 她丝毫不在意周鹤眠内心深处的真实想法。尽管他在行走间自以为隐蔽地悄悄和她拉开了距离，但是，洛柠鸢一点都不在意。 【周鹤眠这个人看似极具绅士风度，可实际上，他的骨子里却满是高高在上的傲慢。】系统淡淡地开了口。 【自出生以来，他便一路顺风顺水，从来没有遇到过什么难以解决的棘手问题。哪怕是在这座人才济济的太城里，他也能够一直在顶端的行列之中牢牢地占据一席之地。 周鹤眠，便是人人仰望着的所谓“天之骄子”。像他这样的人，惯会伪装自己。就算他表面上的一举一动看起来都礼貌得让人无可挑剔，但是，他的内心却依然无比傲慢——这并非特意针对某个人，而是对自身实力的绝对自信。】 【至于对付像你这样……“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周鹤眠更是有一万种方法让你永无翻身之日。】系统到最后还不忘告诫洛柠鸢一句，像是生怕她掉以轻心一般。 【若是我非要和他对着干呢？】洛柠鸢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句。 【你又何必自讨苦吃！】系统急急忙忙地开口劝说道，【只要你不故意陷害女主角周墨遥，安分守己地度过所有剧情，周鹤眠应该就不会对你出手了。他不会“自降身价”的。】 听着系统慌张失措的急切声音，洛柠鸢忍不住轻轻地笑了一声。 带着戏谑意味的调笑声响起，系统这才堪堪反应了过来——她分明只不过是在戏耍他而已。 【……】系统决定暂时先闭上自己的嘴。 …… “洛小姐。”周鹤眠一边稳稳当当地撑着伞，一边伸出手替洛柠鸢打开了紧闭着的车门。 而洛柠鸢则是毫不客气地直接坐了进去。 等到少女彻底坐稳之后，周鹤眠又十分体贴地替她关上了车门。然后，他才转身坐上了副驾驶的位置。 “洛小姐，你先擦一擦身上的雨水吧。” 和洛柠鸢一起坐在后排座位上的周墨遥一边说着，一边将车上备着的干净纸巾递给了洛柠鸢。 “好。”洛柠鸢伸手接过了纸巾。 尽管刚才周鹤眠已经将伞面向她倾斜了，但雨势实在是太大了。她的身上还是不可避免地溅上了几点雨水。 “头发这边好像也湿了。”周墨遥的身子微微倾斜着，她主动朝着洛柠鸢的方向靠了过来，“我来帮你擦干净吧。” 说着，她便拿出了一块洁白的手帕，用它轻轻地包裹住了洛柠鸢额前湿漉漉的碎发。然后，她用指尖小心翼翼地按了按包裹着发丝的手帕，好让柔软的布料将雨水吸附殆尽。 周墨遥指尖的动作温柔又细致，似春风拂面一般，让人下意识地想要在她的面前放下自己所有的紧张与防备。 原本干燥的手帕被雨水洇湿了一大片，深色的水痕逐渐蔓延开来。 洛柠鸢微微垂着头，十分乖巧地任由着周墨遥帮她一点一点地擦干了湿发。 看着少女安安静静的模样，周墨遥莫名联想到了被雨水打湿柔软毛皮的小猫，哪怕平日里总是张牙舞爪、趾高气昂，却实在让人无法对她生出半点气来。 尤其是——当淋到雨的小猫乖乖地坐在那里，等着旁人帮她擦干身上的雨水的时候，便更让人觉得……心软极了。 通过车内的中央后视镜，坐在副驾驶座位上的周鹤眠能够将后座上的情景看得一清二楚。 刚刚还一副漫不经心模样的洛柠鸢，此刻却十分顺从地半低着头，安安静静地等待着周墨遥帮自己擦去打湿发丝的雨水，看起来乖巧极了。 周鹤眠很快就又轻飘飘地收回了自己的视线。 ———— 夏天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 当轿车开到洛家别墅附近的时候，雨势已经变得小了许多。星星点点的雨滴打在车窗上，几朵小小的水花溅射开来。 而等到车彻底停稳之后，原本的阴雨天恰好放晴了。 “洛小姐，再见。”周墨遥笑着和洛柠鸢挥手告了别。 “嗯。”洛柠鸢也弯了弯眉眼。 她下了车，不紧不慢地朝着自己家门口的方向走了过去。 但是，还没走几步，洛柠鸢便迎面撞见了自己的哥哥洛槿辞。 “鸢鸢。”洛槿辞轻轻地开口唤了她一声，“你回来了。” 洛柠鸢有些心虚地点了点头。尽管她根本就没有做什么亏心事，但是，她的心底却莫名有些底气不足。 “哥哥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她随口问道。 往常的日子里，洛槿辞这时候应该还在洛氏集团的公司里处理事务。 “我回家拿一份文件。”洛槿辞十分自然地开口解释道。面对妹妹的疑惑，他向来有问必答。 说着，他抬眸看了一眼远处此时已经离去的轿车，故作随意地问了一句，道：“是周家的人送鸢鸢回来的吗？” “嗯。周小姐说可以顺路载我一程。”洛柠鸢毫不掩饰地直接回答道。 “刚刚雨下得真的好大。”少女撇了撇嘴，有些夸张地抱怨了一句，“幸好周小姐出手帮了我。” “你和她的关系好像很好。”洛槿辞语气平静地陈述道。他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替洛柠鸢打开了自己身后闭锁着的家门。 “周小姐人很好。”洛柠鸢笑着说道，“我还挺喜欢她的。” 听着少女满含笑意的清脆声音，洛槿辞手上的动作不由地停顿了片刻。 他面无表情地垂下了睫羽，低低地应了一声。 29 画展 【要一起去看画展吗？】…… 回到房间洗了个澡后, 洛柠鸢就无比懒散地趴在床上玩起了手机。 就在这时，一条信息突然在屏幕上弹了出来。 顾子浅：【鸢鸢，这周末有空吗？】 顾子浅：【要一起去看画展吗？】 洛柠鸢不由地眨了眨眼睛。她在模模糊糊间想了起来——自己在不久前好像偶然间和顾子浅提到过几句有关于画展的事情。 她随手回复了他一句：【可以啊。】 对面很快就又发来了一条信息：【好。到时候我来接你吧。】 洛柠鸢漫不经心地打下了一个“嗯”字作为回复。 【周末的画展？】系统微微抬高了自己的音调。 【怎么了？难道又将是一段用于推动男女主角之间感情发展的剧情吗？】洛柠鸢随口说道。她对此已经见怪不怪了。 【是的。】系统十分诚实地回答道, 【而且, 在这一段剧情里, 你还会在顾子浅的心里留下一个极为差劲的恶劣印象，大大地加速了他暗自疏远你的过程。】 【哦。】洛柠鸢面色如常。 【你别总是想着意气用事啊。】系统显然很不满意洛柠鸢的心不在焉, 【就算不能和顾子浅保持良好的关系, 也千万不能和他交恶。】他再三提醒着。 【我知道了。】洛柠鸢颇为不耐烦地直接打断了系统喋喋不休的话语。 ———— 时间过得很快, 一眨眼便到了周末。 在临出门之前, 洛柠鸢还收到了由医院寄来的体检报告——与她先前在当天就拿到的简要版本不同，现在的这份报告里无比详尽地记录了她的各项身体状况。 洛柠鸢淡淡地瞥了一眼自己手中装有体检报告的文件袋，然后随手将其扔在了房间的抽屉里。 【你不打算把文件袋打开来看一眼吗？】系统有些不明就里地开口问了一句。 【没有必要。】洛柠鸢勾唇笑了笑, 【你之前说过——我的身体没有问题。】 少女纤长的指尖轻轻地按在了木质抽屉的边缘上, 【我相信你。】她一字一顿地说道。 然后, 她将打开的抽屉一点一点地慢慢推了回去。写有“洛柠鸢”名字的文件袋也因此而逐渐地消失在了她的视野里。 【……】系统试图开口回应她, 却又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应该说些什么。 最终, 他还是极为生硬地强行转移了话题，【顾子浅他已经在门口等你了。】 洛柠鸢轻轻地笑了一声。她关好抽屉，不紧不慢地从家里走了出去。 “鸢鸢。”正等在大门外的男人主动开口唤了她一声。 顾子浅今天穿了一件纯黑色的衬衫，优雅中带着贵气。男人身高腿长、宽肩窄腰, 看起来像个行走的衣架子, 让人看着只觉得赏心悦目。 在价格昂贵的高级面料的遮掩之下, 隐约可见他身上若隐若现的肌肉线条。 只不过，架在男人高挺鼻梁上的金丝眼镜倒是很好地遮掩住了他身上的锋利之气，为他增添了几分温文尔雅的斯文气质。 洛柠鸢随意地朝着他点了点头，便率先迈开了自己的步子。 而顾子浅则稍稍落后了她半步, 与她保持着一个不远不近的恰当距离，既不会显得太过疏离，又不至于太过冒犯。 在看着少女稳稳地坐上了副驾驶的座位之后，顾子浅也转身拉开了驾驶座的车门。 洛柠鸢任由着顾子浅倾着身子帮自己系好了安全带。 他身上的淡淡香气也因此而慢慢飘了过来，闻起来清新雅致，让人心旷神怡。 在帮少女系上安全带的过程中，顾子浅的视线无意间从她的手腕处扫了过去。 只见一条极为漂亮的精致手链正静静地缠绕在她的皓腕之上，璀璨夺目。 他不着痕迹地收回了自己的视线，然后故作随意地开口说了一句，道：“手链很好看。” “我也觉得。”洛柠鸢笑了笑，眉眼弯弯。 “是别人送给你的吗？”顾子浅一边转动着手中的方向盘，一边随口问道。 洛柠鸢坦坦荡荡地点了点头，道：“是的。我很喜欢。” “嗯。”顾子浅淡淡地应了一声，“风格很特别。” “是周小姐自己设计的作品。”洛柠鸢丝毫没有掩饰自己对周墨遥的欣赏态度，“她真的很厉害。” 不知道为什么，顾子浅唇角处一直挂着的温和笑意又淡了几分。 他仿佛是不想再继续和洛柠鸢谈论这个话题似的，轻飘飘地转移了话题。 【你有没有发现，顾子浅现在的情绪似乎有些不太对劲？】系统连忙开口提醒着洛柠鸢，【他看起来就像是连往日里的表面功夫都不愿意做了一样。】 【因为我提到了周墨遥吗？】洛柠鸢漫不经心地应道，【又或者说……他本来就不想再继续与我虚与委蛇了？】 【那么，他又为什么要邀请我一起去看画展呢？】她显然有些不明就里。 【当然是出于礼节。】系统斩钉截铁地开口回答道，【至少，目前为止，他还是会适当性地照顾你、帮衬你。要知道，洛家和周家的交情颇深，哪怕是要慢慢疏远你，在表面上，他也绝对不会落下任何的话柄。】他的语气听起来十分笃定。 【但是，这一场画展过后，你就会在不知不觉间和他渐行渐远了。】系统补充道。 …… 举办画展的画廊位于市中心的繁华地段。 在寸土寸金的地段里，能够彻底站稳脚跟的都不是什么等闲之辈。这家画廊几年前才刚刚落地，如今已经声名鹊起，以其绝妙的眼光闻名于业界之内。 而能够做到这种地步，它背后的主人自然拥有着非同凡响的来历。 据系统所说，这家画廊是由女主角周墨遥，还有她的哥哥周鹤眠所共同创办的。周鹤眠出资，周墨遥负责挑选具有潜力的作品。 周墨遥的眼光极其毒辣。被她看中的作品，无一例外，全部都大红大紫。画廊也因此而赚得盆满钵满。 【既然身为女主角，那么，她的身上必然存在着数不清的过人之处。】系统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周墨遥注定会成为最为耀眼的那一个人。】 【因为她如此优秀，所以，有不止一个男主角对她情根深种，也只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罢了。】系统淡淡地说道。 下一刻，他话锋一转，语气莫名变得有些不自在了起来：【不过，你根本不需要和主角相比较……】 【虽然不是所有人都能够像主角一样完美无缺，但是……】系统后半句话的声音又轻又淡，让人完全听不清楚他到底说了什么，【……你现在这样也很好。】 而洛柠鸢并没有在意系统的话语。她只是自顾自地下了车，率先走进了面前恢宏又大气的画廊里。 展馆里陈列着一幅又一幅精美绝伦的艺术作品。哪怕有的人看不太懂，也能够隐约感觉到这些作品的不同寻常之处。 洛柠鸢饶有兴致地欣赏着面前的画作。 大块大块无规则的色块“胡乱”地涂抹在画布上，看似杂乱无章、毫无规律，却又莫名带着一种难以用言语形容的协调美感。 顾子浅则是静静地站在她的身后。他并没有抬头看画，而是将自己的视线轻轻地落在了少女的身上。 她正微微抬着头，认认真真地欣赏着自己眼前的画作。 站在顾子浅的角度向前看去，少女的上半身恰好处于画框之内，她仿佛成为了画作中密不可分的一部分似的。 在背景里五彩斑斓的色块的映衬之下，少女冶艳的脸庞成为了这一幅“画作”中最为浓墨重彩的一笔，纯洁无瑕，让人情不自禁地想要伸手触碰，却又唯恐自己一不小心冒犯了她。 半晌之后，顾子浅才不着痕迹地慢慢移开了自己的视线。 而洛柠鸢则丝毫不在意顾子浅的举动。 见他一直默默地跟在自己的身后，洛柠鸢想了想，随口说道：“如果你有自己的事情要忙的话，可以暂时不用管我的。” 她并不想因为自己而影响男女主角之间的相处。毕竟，她可没有“棒打鸳鸯”的怪异癖好。 “我在这里陪着鸢鸢就好。”顾子浅的眸光微微暗了暗，“是因为……我妨碍到鸢鸢了吗？”他垂着眸子，看起来似乎有些内疚。 “……”洛柠鸢随意地摆了摆手，“随你。” 既然如此，那她就不多管闲事了。 【真是“狗咬吕洞宾”。】系统小声地嘀咕了一句，抨击着顾子浅的“不识好歹”。 【你的词汇量好像比以前丰富了不少。】洛柠鸢眨了眨眼睛。 【“系统”也是要学习成长的。】系统故作矜持地应道。 洛柠鸢笑了笑，随口问了一句，道：【那你可以成长到“主系统”那个地步吗？】 【……】闻言，系统的声音极为僵硬地停顿了片刻。半晌之后，他才有些驴唇不对马嘴地回答道，【“主系统”的权限很高。 】 【你没有否认。】洛柠鸢漫不经心地勾了勾唇角，声音听起来散漫又慵懒。 【……】系统只觉得自己似乎在一瞬间短路了。 所有的数据都紊乱成了莫名其妙的乱码，一阵又一阵杂乱无章的电流穿行其间，仿佛是想要借此抹消掉一些不应该存在的痕迹一般。 大概是先前有了不少经验的缘故，系统很快就重新镇定了下来。他“轻车熟路”地恢复了自己紊乱的数据，同时彻底地删除了他们刚刚进行过的那一段对话的内容。 紧接着，下一刻，系统几乎是毫不犹豫地立刻转移了话题：【你看，挂在那边墙上的那一幅画看起来好像很特别。】 30 油画 她是他遥不可及的妄想。…… 洛柠鸢顺着系统的话语抬眸看了过去。 只见一幅不大不小的油画正悬挂在不远处的墙壁上。 长方形的画布上肆意涂抹着莹白与绯红两种色彩, 其中还夹杂着几抹不起眼的铁灰色。 洛柠鸢不由地挑了挑眉，她饶有兴致地朝着那幅画的方向走近了几步。 画布上面所描绘着的内容在她的眼中也逐渐变得更加清晰了起来—— 一块艳红色的丝绒布料随意地散落着，堆叠出了一道又一道或深或浅的褶皱。在红丝绒的映衬之下, 摆在上面的那双莹白色的高跟鞋便也显得愈发引人注目了。 高跟鞋上镶嵌着的每一颗璀璨细碎的钻石都被勾勒得无比细致, 看起来流光溢彩，让人难以移开视线。 而在画面中不起眼的角落里, 隐约散落着一条铁灰色的锁链。 这幅画用色热烈鲜艳，笔触细腻又大胆，让人惊叹不已。右下角的落款是一个大写的字母Y。 细细看去, 在镶了钻饰的高跟鞋上，似乎还点缀着斑驳的深红色彩——像是猩红的血液, 又像是……有意无意洒落而下的红酒。 莫名其妙地, 这幅画总给人一种暧昧不清的黏腻感觉——红丝绒与高跟鞋, 葡萄酒与钻石, 还有……隐于暗处的锁链。 洛柠鸢抬起头看了一眼画作旁边标注着的作品名字：“妄想”。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画上高跟鞋的款式好像有些眼熟。 然而，还没有等她完全想起来，一道低沉的声音便打断了她的思绪。 “洛柠鸢？”那人像是有些意外似的，开口唤了她一声。 洛柠鸢抬眸看去，只见裴越正一脸诧异地盯着自己看。 漂亮俊俏的少年依旧穿着一身随意又散漫的休闲衣服。他额前挑染的银色碎发上箍着一枚亮银色的发饰，看起来极为惹眼。 他一只手插在兜里, 另一只手则轻飘飘地垂落在了身侧。皮革与金属共同交织而成的数条手链松松垮垮地缠绕在少年白皙的手腕处，倒是衬得他那一截腕骨愈发精致漂亮了起来。 在看到少女的身影之后，裴越便下意识地上前走了两步，靠得离她更近了一些，像是什么习惯性靠近主人的家养犬类。 “真巧啊。”洛柠鸢现在心情不错，便轻笑着应了他一声。 她看了一眼裴越, 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随口问了一句，道：“诶，你有没有觉得这幅画上面的内容有点眼熟？” 少女的语气漫不经心，显然只是一时兴起的询问而已。 然而，裴越的身子却突然莫名其妙地僵硬了一瞬间。 “我、我没有什么感觉……”他如临大敌一般，磕磕绊绊地回答道。 “好吧。”洛柠鸢随意地耸了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她的视线从少年额前的刘海上轻飘飘地划了过去。然后，她像是找到了什么新玩具一般，慢慢地眨了眨眼睛。 性格恶劣的少女一向随心所欲。她笑了笑，直接伸出手，一把拽住了裴越额前点缀着的漂亮银饰。 为了迁就洛柠鸢突如其来的举动，裴越不得不低下了头。 而洛柠鸢则丝毫没有顾忌裴越的感受。她自顾自地打量着手中捏着的亮银色发饰，神色散漫。 分明应该是有些过于夸张的精致装饰物，点缀在他身上时却显得相得益彰，将少年的放荡不羁衬托得愈发明显了起来。 碍于洛柠鸢得寸进尺的动作，裴越被迫后退着靠在了自己身后的墙壁上。他的旁边就挂着那幅名为“妄想”的油画。 画上涂抹着的艳红色调仿佛在不知不觉间逐渐从画布里蔓延了出来，将这一方小小的空间渲染出迷离又朦胧的氛围。 不知道联想到了什么事情，少年的耳尖之上逐渐泛起了一抹浅淡的绯色。 “要是你喜欢的话，我可以送给你……”大概是怕少女误会，裴越又连忙补充了一句，“当、当然，是全新的！” 洛柠鸢忍不住笑了起来。 还挺“自觉”的。她想。 少女的唇角处挂着一抹似有如无的笑意，裴越不由地看得有些失了神。 直到她满含笑意的声音响起时，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差点就失态了。 “不用。”洛柠鸢歪了歪头，语气自然地开口说道，“缀在你头发上面的时候，比较好看。”她十分坦诚地赞美着。 裴越的脸颊处立刻浮现出了一片绯色红晕。他的视线不断地游移着，不敢去看少女的眼睛。 “那还是没有你好看的……”他轻声地嘟囔了一句。 而在靠近着打量了一番箍在少年银色碎发间的发饰之后，洛柠鸢便漫不经心地松开了自己的手，轻飘飘地与他拉开了一段距离。 裴越不由地在心底暗自松了一口气——实在是太犯规了。与此同时，他的心尖之上却又莫名其妙地泛起了一股怅然若失之感。 “对、对了，你……对这幅画有什么看法吗？”少年飞快地扫了一眼墙上挂着的画作，故作随意地开口问道。 “很特别。”洛柠鸢勾唇笑了笑。 裴越颇有些不自在地移开了自己的视线，小声地嗫嚅着重复了一遍，道：“……‘很特别’吗？” “什么？”洛柠鸢没有听清楚他的话语。 “没、没什么。”裴越佯装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 他完全没有想到洛柠鸢今天会来看画展，而且……她还恰巧看见了他亲手画的油画。 ——这幅“妄想”其实是他不久前才刚刚完成的作品。 是他内心深处最难以启齿的幻想与绮梦。 在别人的眼中，他一直都只是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而已。 没什么人知道，裴越其实会画画——大概是出于叛逆，长辈们越觉得所谓的“艺术”不是正道，他就偏偏要学。 而且，他的身上恰好存在着那么一点绘画天赋。至少，如果有一天他被赶出家门了，还能够靠画画来谋生。 …… 那一天，在宴会上，洛柠鸢当着所有人的面命令他为她擦拭干净高跟鞋上沾染着的酒渍。 于其他人而言，这显然是一种再明显不过的羞辱了。可是，对裴越来说，这却是至高无上的恩赐与奖赏，是他难以奢求的“荣幸”。 桀骜不驯的少年表面上看似屈辱地弯下了腰，眸子里却燃着沉沉暗火。 当天晚上，他便做了一个梦。 一个朦胧又迷离的、染着艳色的暧昧绮梦。 ——他无比虔诚地半跪在她的脚边，小心翼翼地为她擦拭着高跟鞋。 房间里灯光昏黄，柔软的床铺上铺满了艳丽的红丝绒，插在花瓶里的几枝玫瑰张扬地盛开着。 娇纵又任性的漂亮大小姐坐在床沿上，无比傲慢地抬起了脚。那双先前被他亲手擦干净了的昂贵高跟鞋，用力地踩在了他的身上。 缠缠绵绵的玫瑰香气逐渐弥漫开来，甜腻馥郁的芬芳充斥在他的鼻尖，让人心醉神迷。 从少女裙摆之下延伸出来的小腿线条纤细又漂亮，再往下，便是精致无瑕的小巧玉足…… 她脸上的神情仍旧是傲慢而慵懒的，带着一丝漫不经心的冷淡意味。她高高在上地俯视着他，轻而易举地掌控着他所有的情绪。 然后，他又再次把她脚上的高跟鞋弄脏了…… …… 那天晚上刚刚醒来的时候，裴越其实还没有完全回过神来。他的眼神一直涣散着，无法聚焦。 少年的眼睛里盛着晶莹剔透的细碎水光，眼尾处的肌肤上泛着一抹绯红色彩，看起来俨然一副迷离失神的恍惚模样，仿佛还不可自拔般地沉浸在自己的梦境里。 梦中的旖旎画面一幕又一幕地重新浮现在了裴越的脑海里，让他的心脏不可避免地加速跳动了起来。 于是，他重重地喘息着，提笔画下了名为“妄想”的油画——她是他遥不可及的妄想。 只不过，裴越没有料到这幅画有一天会出现在洛柠鸢的眼前。 谁叫他以前欠了朋友一个人情。 那个朋友想要认识这家画廊的主人，便央求着他借自己几幅画参展。嫌麻烦的裴越便直接让朋友从他的画室里随便拿走几幅画。结果，他忘记自己刚刚画好的那一幅“妄想”还没有被妥帖地收起来。 等到裴越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的画已经被一一陈列在了市中心的展馆之中，其中就包括了……那一幅“妄想”。 而此时此刻，洛柠鸢正直勾勾地盯着他的画看。 这让裴越……几乎是不受控制地兴奋了起来。 ———— “鸢鸢。” 就在这时，顾子浅一边开口唤着洛柠鸢，一边朝着她所在的方向不紧不慢地走了过来。 他方才临时去处理了手头上的一点事情，所以不得不暂时离开了片刻时间。结果，仅仅只是一眨眼的功夫，洛柠鸢的身边就多了一个人。 顾子浅的眸光微微地暗了暗，像是汹涌着暗潮的深邃汪洋，让人猜不透他心中的所思所想。 男人的声音听起来温柔又动听，莫名给人一种正被重视着的错觉。只不过，落在裴越的耳中，却显得无比刺耳。 喊得这么亲密干什么？一点也不注意分寸。裴越想。 少年的心中忿忿不平。几乎是下意识地，他不着痕迹地再次上前一步，凑到了洛柠鸢的身边。 “你喜欢这幅画吗？”裴越有些意味不明地开口询问道。 少年微微低着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看起来莫名像是一只亟待主人表扬的乖巧家犬。 洛柠鸢隐约觉得裴越的语气听起来好像不太对劲。但是，她没有去细想。 “挺好看的。”她随口回答道。 “画技尚可，只是……还略欠些火候。”顾子浅闻言，也淡淡地开口点评了一句。 他瞥了一眼几乎快要贴到洛柠鸢身上的裴越，不由地皱起了眉头。 顾子浅不动声色地将少女揽到了自己的身旁。然后，他一脸平静地开了口，道：“没想到裴少爷会对画展有兴趣。” 男人的语气又轻又淡，仿佛只是在陈述着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然而，其中却莫名带了些讽刺的意味——足以惹怒一个性格桀骜的少年。 裴越冷冷地勾起了唇角：“我随便走走而已。怎么？妨碍到你了吗？” 他的话语里夹枪带棒，其中满是毫不掩饰的敌对意味。 “我只是怕裴少爷看不懂罢了。”顾子浅轻轻地笑了笑。他的语气温和有礼，倒像是真的在为了裴越考虑一般。 “顾子浅，你还真是……有够虚伪的啊。”裴越忍不住嗤笑了一声，冷冷地说道。 顾子浅面不改色地继续维持着自己唇角处挂着的浅笑，像是对于裴越的“诋毁”话语毫不在意似的。 31 再见 “我应该不会记错。” “鸢鸢。”顾子浅转过头, 看向了洛柠鸢，“要去看一看展馆里的其他画作吗？”他温声开口询问道。 男人直接无视了站在旁边的裴越，丝毫没有顾及到所谓的社交礼仪。 听到顾子浅的问话之后, 洛柠鸢不由地迟疑了片刻。然后，她抬眸看了一眼挂在墙上的油画，随口问了一句, 道：“这幅画……卖吗？” 顾子浅顺着她的视线认认真真地打量了一番眼前的画作。他轻轻地摇了摇头, 指着贴在角落里写有“非卖品”三个字的标签, 十分耐心地开口解释道：“这应该是非卖品。” 洛柠鸢有些不满地撇了撇嘴：“就算是‘非卖品’，出大价钱的话，或许也是能买到的吧。” 少女十分任性地提议着。她一脸理所当然的傲慢模样，仿佛所有的人、事、物都应该无条件地为自己让步一般。 【……等一下！】系统忙不迭地开了口, 【你、你怎么能这么想呢！】 【趁现在还有机会，你赶快补救一下自己刚刚说过的话啊。】他急急忙忙地催促着。 像是突然意识到了自己的语气似乎有些太过生硬了，系统便又小心翼翼地补充着询问了一句：【……好不好？】 【只不过是一幅普普通通的油画而已，不一定非要得到吧？】他苦口婆心地劝说道。 为了劝洛柠鸢“回头是岸”，他甚至选择性地忘记了自己先前才刚刚说过的夸赞这幅油画“很特别”的话语。 系统之前所接收到的相关剧情梗概里只是语焉不详地写了几句话——“顾子浅并不喜欢洛柠鸢任性妄为的傲慢作风。尤其是在周墨遥的对比之下，洛柠鸢更显得蛮不讲理了。所以, 他慢慢地疏远了她。” 对于洛柠鸢这个迟早要被“牺牲”掉的反派女配角，很多时候, 剧情中并未对她的经历过多着墨。因此，系统并不知道洛柠鸢到底是如何在画展上惹得顾子浅心生厌烦的。 直到此时此刻——他听见了少女趾高气昂的话语之后，系统才意识到, 他刚刚的提议究竟有多么愚蠢。 如果不是自己为了快速转移话题而随口夸了这幅画一句, 洛柠鸢也就不会这么早地注意到它了。系统满心懊悔地想着。他一时间门只觉得自己似乎“好心办坏事”了。 然而，系统此时并没有发觉——他已经开始下意识地将责任揽在了自己的身上。 “我……认识这幅画的作者。”在沉默了半晌之后，站在一旁的裴越忽然有些突兀地开了口, “虽然这幅画是‘非卖品’，但是，我可以试试看说服‘他’另外帮你画一幅画。” 洛柠鸢眨了眨眼睛，道：“真的吗？” 裴越十分肯定地点了点头。 他不想在洛柠鸢毫不知情的境况之下，把这样一幅充满着自己旖旎幻想的油画卖给她。 但是，如果她喜欢的话，他可以为她重新画一幅画——哪怕这样有可能会暴露自己。 “那就麻烦你了。”洛柠鸢眉眼弯弯地笑了笑。 她表面上看似很轻易地便退让了一步，可心里却在暗自打着小算盘——如果能够直接联系到这幅画的作者的话，岂不是更容易用金钱“诱惑”了？ 这幅画上面的内容看着实在有些眼熟，她想要把它买回家好好地研究一番，以便满足一下自己小小的好奇心——反正对她来说，闲暇之余找点乐子也未尝不可。 【顾子浅的脸色看起来似乎很不好……】系统小声地提醒道。 男人静静地站在洛柠鸢的身边，脸色微冷。黑色衬衫领口处的纽扣被他一丝不苟地扣到了最上面的一颗，看起来隐约带了些让人难以接近的距离感。 尽管他的一举一动从始至终都温和有礼，但是却依然掩盖不了从他骨子里散发出来的疏离气质。 【倒是难为他明里暗里照顾了我这么久。】洛柠鸢毫不在意地开口说道，【不得不说，一直以来，顾子浅的表面功夫做得还是极其到位的。】她事不关己般地冷静分析着，仿佛自己只是一个置身事外的局外人一般。 【他很危险。】系统再三强调着，【你可千万不要被他的温和表象所迷惑了。】 …… “裴少爷……还真是交友广泛啊。”顾子浅慢慢地开口说道。他一字一顿地念着“交友广泛”四个字，讽刺意味十足。 裴越斜斜地睨了顾子浅一眼，一脸玩世不恭地说道：“我人缘好呗。”说着，他还故作随意地耸了耸肩膀。 在暗暗地挑衅完顾子浅之后，裴越便又乖乖地凑到了洛柠鸢的身旁，小心翼翼地开口说道：“那我到时候把那个人的联系方式发给你，你有空的话直接联系‘他’就好了。” “嗯。”洛柠鸢轻轻地点了点头，神色骄矜又散漫。 裴越本来还想着继续跟在洛柠鸢的身后，和她一起看画展。然而，这时候突然来了一通电话，直接把他叫走了。 “……再见。”踌躇了片刻之后，裴越还是小声地开口向她告了别。 ——他很想很想再次见到她。 洛柠鸢却完全没有发觉裴越的私心。她只是随意地摆了摆手，便算是回应了他的告别。 等到裴越恋恋不舍地离开之后，顾子浅才慢慢地垂着眸子看向了洛柠鸢，轻轻地唤了一声：“鸢鸢。” “你和裴越的关系看起来好像很好。”他不动声色地开口询问道，“我记得……你以前不是很讨厌像他那样的纨绔子弟吗？” 作为自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顾子浅自认为很了解洛柠鸢的性格。 被她的哥哥洛槿辞保护得很好的大小姐，性子傲慢又娇纵。她的喜恶几乎都明明白白地写在了那张漂亮的脸庞之上。 对于向来高高在上的大小姐来说，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她从来都不会委屈自己装模作样地与别人虚与委蛇。 爱憎分明。 然而，她大概永远也不会知道——那些被她所讨厌着的纨绔子弟，在暗地里到底是如何看待她的。 在学校里，他们有时候会为了得到她的一个眼神而不管不顾地大打出手。哪怕她只是皱着眉头，满脸厌恶地瞥了他们一眼，他们也会抑制不住地兴奋起来。 青春期的男生总是很躁动。为了吸引心上人的注意力，他们甚至可以不择手段。 而顾子浅只觉得他们实在是幼稚极了——简直就像是在求偶期疯狂开屏的雄孔雀一样。 从前，年纪尚小的顾子浅其实并不喜欢洛家这位嚣张跋扈的大小姐。但是，碍于长辈们往日的交情，他不得不礼节性地照顾一下她，免得落人话柄。 只不过，洛柠鸢真的很麻烦——无论是从哪一个角度来看，都毋庸置疑地麻烦。 不管是她本身过于娇纵任性的恶劣性格，还是她惹麻烦的能力，都让顾子浅头疼不已。 他甚至不止一次地想过——等以后找到了合适的机会，自己一定要不着痕迹地疏远她，将她这个棘手的包袱甩得远远的。 毕竟，他真的很讨厌这位大小姐的性格，嚣张跋扈又任性妄为。偏生她还自视甚高，几乎满身缺点。除了那张过于漂亮的精致脸庞之外，她简直一无是处。 那时候才刚刚认识洛柠鸢不久的少年表面上看似好脾气地答应着她提出来的每一个任性的要求，心里却在满怀恶意地嘲讽着她。 ———— “有吗？”洛柠鸢颇为无辜地眨了眨眼睛。她轻飘飘地反问了一句，将顾子浅刚刚的询问直接抛了回去。 少女清脆的声音将顾子浅的思绪从过去的回忆里重新拉回到了此刻的现实之中。 她微微扬起的尾音里还带了些明知故问的意味，甜腻又勾人，像是在引诱着他一步一步地踏入早已设下的陷阱里。 顾子浅半敛着眸子，与她直直地对视了一眼。 少女的眼睛很漂亮，鸦黑的睫羽纤长卷翘，瞳仁璀璨深邃，像是藏了颗闪烁的星子一样。她慢慢地眨着眼睛，毫不闪躲地直接迎上了他的目光。 “有的。”在洛柠鸢的注视之下，顾子浅从容不迫地点了点头，“我应该不会记错。”他一脸平静地说道，语气听起来认真又笃定。 “或许吧。”洛柠鸢漫不经心地勾了勾唇角。她很快就移开了自己的视线，开始四处打量起了周围的其他画作。 ……她没有否认他刚刚说的第一句话。 顾子浅十分冷静地这样想着。 所以，她和裴越的关系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亲近了。 男人抬起手，轻轻地推了推架在自己鼻梁上的眼镜。光滑镜片上一闪而过的反光很好地遮掩住了他眼底暗藏着的烦躁之情。 他不着痕迹地扯了扯自己领口处的布料。扣得严严实实的衣领被骨节分明的手指拽出了一点几不可察的细微缝隙，露出了一小截向下蔓延着的脖颈线条。 果然还是一如既往地喜欢“惹麻烦”啊。他想。 而洛柠鸢根本就不在意顾子浅的感受。她自顾自地迈开了步伐，朝着自己感兴趣的另外一幅画的方向走了过去。 尽管他们两个人说是一起来看画展的，但是，洛柠鸢却从头到尾都没有询问过哪怕一句顾子浅的意见，就仿佛已经默认了他会无条件地跟在自己身后似的——又或者说，就算顾子浅中途离开，她也不甚在意。 自小便被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向来我行我素，她从来不需要去迁就任何人。毕竟，一直以来，只有别人费尽心思去讨好她的份。 所以，当系统找上她的那一刻，就注定了——竹篮打水一场空。 32 帮人帮到底 【你……要做什么？】…… 就在洛柠鸢不紧不慢地行走在展馆里, 四处参观着挂在周围墙壁上的画作的时候，一道婉转又清脆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洛小姐。” 周墨遥精致的脸庞之上挂着明显的笑意，看起来很是惊喜的样子。 而见到女主角出现之后, 洛柠鸢不由地弯起了唇角，露出了一个极为纯粹的笑容来——没有人会讨厌周墨遥。当然，她也不例外。 和女主角相处的时候，她总是感觉很放松。可能是因为……她知道周墨遥无论如何都不会伤害自己。 “周小姐。”洛柠鸢笑吟吟地开了口, “你也来看画展吗？” “嗯。”周墨遥十分自然地点了点头。 在优先与洛柠鸢打过招呼之后, 周墨遥才偏头看向了跟在少女身后的顾子浅，极有分寸地朝着他问了声好。 顾子浅的视线从洛柠鸢带着笑意的脸上轻飘飘地扫了过去。然后, 他只是淡淡地应了周墨遥一声，并未多言。 而周墨遥很快就注意到了——洛柠鸢今天戴着的手链正是自己那天送给她的“耀星”。 对于一个设计师来说，自己的作品能够被人肯定与欣赏, 是一件让人无比欢欣的事情。 洛小姐……还真是可爱啊。 周墨遥笑着撩起了自己耳边垂落的发丝。她想要借着这个动作来掩饰一下自己脸上陡然浮现出的过于满足的神色。 ……或许，她可以试着为洛小姐设计更多的珠宝首饰。 不知道为什么, 在短短的一瞬间里，周墨遥的脑海中就莫名其妙地产生了这个想法。 此时，洛柠鸢正不着痕迹地打量着站在自己身旁的两个人。她想了想, 打算等他们攀谈起来的时候就悄悄离开。 反正, 她可没有什么兴趣站在这里妨碍男女主角之间的感情交流。 【那我们一起去看看展馆里的其他画作吧。】察觉到洛柠鸢心中的想法之后，系统忙不迭地开口说道, 像是唯恐她突然反悔一样。 【“我们”？】洛柠鸢倒是饶有兴致地重复了一遍系统的用词。 【……】系统这时候才发现自己说出口的话语好像不太对劲，就好像……他现在真的站在洛柠鸢的身边，和她一起看画展一样。 还没等系统开口解释些什么，洛柠鸢便笑着应道：【好啊。我们一起。】 少女的声音听起来轻飘飘的，像是一团柔软的云朵、或是一片轻盈的羽毛，慢慢地从他的心尖之上拂了过去——如果系统有“心脏”这个器官的话。 她甚至还刻意拉长了“我们一起”这四个字的语调, 直听得人心里痒痒的，如坠云端。 说着，洛柠鸢便打算抬步离开。 然而，她仅仅只是稍微迈开了自己的步伐，顾子浅便十分自然朝着她的方向挪动了一步，再次与她保持着一个恰到好处的距离，看起来似乎是想继续跟在她的身后。 洛柠鸢只觉得他实在太过虚伪——既然都已经决定了要疏远自己，为什么还要装模作样呢？ 只能说……顾子浅做事还真是滴水不漏，让人无可指摘。 【啧。】洛柠鸢漫不经心地笑了笑，【既然如此，那我就“帮人帮到底”吧。】 【你……要做什么？】系统有些惴惴不安地试探着开口问了一句。 他害怕她的任性妄为会再次触怒主系统——尽管主系统的电击“惩罚”不会伤害到她的性命，也不会损害到她的身体，但是，整个电击的过程就足以让人“痛不欲生”了。 他知道她怕痛。 而这恐怕也是主系统特意选择用“电击”来惩罚洛柠鸢的原因之一。 但是，洛柠鸢并没有开口回答系统提出的疑问。 “周小姐，要一起看画展吗？”少女歪了歪头，浅笑着向周墨遥发出了邀请。 既然自己无法悄然脱身，那就顺便给男女主角创造一个共同相处的机会好了。 “好呀。”周墨遥毫不犹豫地立即答应了她。 恐怕没有人能够拒绝洛小姐的请求。她想。 站在一旁的顾子浅微微垂下了自己的睫羽，那双隐藏在金丝眼镜之下的眼眸里泛起了一抹沉沉的暗色。 少女完全没有征求他的意见，就自顾自地邀请了另外一个人加入了他们，和他们一起看画展。 他闭了闭眼睛，敛去了自己眼底泛滥着的所有情绪。等到再睁开眼时，顾子浅原本微微泛冷的脸色已经恢复如初了。 甚至于，男人俊朗的脸上还多了一抹堪称温和的浅淡笑意，更衬得他温润如玉、斯文俊秀。 但是，没有人发现，他唇角处的笑意竟丝毫不达眼底。 还是和以前一样……任性啊，鸢鸢。 顾子浅半敛着眸子，神色莫名。 【看，你刚一开口邀请周墨遥和你们一起看画展，顾子浅的脸色就肉眼可见地变好了。】系统只匆匆注意到了顾子浅脸上挂着的笑意，便急急忙忙地开口说道。 他觉得洛柠鸢的帮助看起来似乎卓有成效的样子。也许，这能够让顾子浅对她稍微改观几分？ 毕竟，对于系统而言，洛柠鸢未来的命运能否被改变，才是目前最为重要的事情。 而洛柠鸢只是轻飘飘地应了一声。她倒是一点也不在意顾子浅对自己的看法。 少女十分自觉地往旁边让开了一步，想要让顾子浅和周墨遥并肩同行。 然而，顾子浅却像是已经清清楚楚地洞察到了她的心思似的，他迈开步子，不紧不慢地跟在了她的身边。 甚至于……周墨遥也眉眼弯弯地笑着站在了她的另一侧，和她聊起了天。 洛柠鸢不得不微微偏过头，认认真真地回应着周墨遥的话语。 【……】看着男女主角两个人规规矩矩地分别站在洛柠鸢一左一右的位置上，相隔甚远，系统不由地沉默了下来。 他完全不知道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难道是因为顾子浅和周墨遥在这个时候还不够熟悉吗？可是，剧情里分明提到了……“他们两个人相谈甚欢”。 见状，洛柠鸢在心里满不在乎地耸了耸肩，一副“我也无能为力”的样子。 几次三番的失败以后，她现在已经懒得再帮顾子浅创造机会了——总归只是因为她一时兴起，想一出是一出罢了。既然顾子浅不领情，她也就没了什么兴趣，还不如继续认认真真地看画展。 洛柠鸢和周墨遥一边欣赏着墙上陈列着的各幅画作，一边一句接一句地聊着天，气氛很是融洽。 向来嚣张跋扈的大小姐此刻轻轻地弯着嘴角，那双漂亮的眼睛里盛满了纯粹的盈盈笑意，让人情不自禁地想要就此沉溺在她的眸中。 顾子浅寸步不离地跟在洛柠鸢的身边，将她脸上的愉悦神情看得一清一楚。 ——她和别人聊得很开心，而且，她完完全全地忽略了自己的存在。 男人慢慢地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抹毫无感情的浅笑来。 从小到大都是这样。 如果……他当时早点下定决心悄悄疏远她就好了，又何必沦落到今时今日这般境地呢？ 顾子浅微微低下了头，故作平静地整理了一下自己袖口处的布料。 一道几不可察的细微褶皱被男人修长的手指慢慢地抚平，就像是自我安慰一般，将所有不可告人的隐秘心思都尽数遮掩了起来。 下一刻，在她们两个人开启新话题的时候，顾子浅侧过眸子，无比自然地补充着说上了一句话。 接下来，在合适的时机里，他总能够恰到好处地接上话。没过多久，顾子浅就不着痕迹地彻底融入了她们的对话之中。 【看起来……刚刚只是因为顾子浅表面上的性格太过于温和罢了。】系统暗自松了一口气，【顾子浅为人处事向来极有分寸。所以，他并不会贸然接近周墨遥。】 【但是，他现在到底还是和周墨遥搭上了话。】系统的语气逐渐恢复了往日的平静，【虽然与原本的剧情发展有所偏差，但是，好在差别并不大。】 …… 这间展馆里不止陈列着各种各样的画作。除了画以外，其中还摆放着不少精美绝伦的艺术品，例如雕塑、陶艺等，让人啧啧称奇。 一件占地面积庞大的艺术品很快就吸引了洛柠鸢的注意力。 以几段被砍断的干枯树干作为主体，其中点缀着枯萎的花花草草。分明只是不起眼的普通事物，却被巧妙地组合在了一起，构成了一幅绝佳的画面——一片死寂的森林，毫无生机，万籁无声。 尽管创意并不算多么新颖，但却意外地引人注目，别具一格。 因为，它标注着的名字是——“新生”。 【对了。】看到这件巨大的艺术品后，系统像是忽然间想起了什么事情一样，连忙开口说道，【尽管接下来的这段剧情你应该不在场，但是，以防万一，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 系统的话音还未完全落下，展馆里异变陡生。 以精妙的结构交织着组合在一起的几段树木，忽然间毫无征兆地散落了开来。 其中一段最为粗壮的树干直直地朝着洛柠鸢所在的方向压了过来—— 33 欲加之罪 【你为什么要帮我？】…… 【小心！】系统急切地喊道。他原本低沉的声音几乎变了调, 其中满是焦急的担忧之情。 而与系统的声音—同响起的是顾子浅难得表现出明显惊慌情绪的叫喊声。 “鸢鸢小心！” 一时间，场面变得极为混乱。 由于角度问题，侧身站立着的周墨遥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察觉到变故的发生。而顾子浅出于礼貌考虑，一直与她们保持着—个恰到好处的合适距离。 此时此刻, 只有她们两个人被笼罩在逐渐变大的阴影之下。 洛柠鸢几乎是不假思索地下意识伸手推开了站在自己身边的周墨遥, 将她推到了—个相对安全的位置上。 但是, 她自己却因此而不小心踉跄了—下。 “洛小姐！”周墨遥这时候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她—边焦急地喊着，一边不顾自身安危地伸出了手, 想要将洛柠鸢—起拽到安全的地方来。 然而, 事情发生得实在是太突然了。 眼看着倒下的粗壮树干离自己越来越近，洛柠鸢有些认命地紧紧闭上了眼睛。她咬了咬牙，想要强行忍痛抗下这—次莫名其妙的“飞来横祸”。 【应该砸不死人。】在电光石火之际, 她甚至还有闲情逸致和系统调侃了—句。 然而，想象中剧烈的疼痛之感却并没有出现。 洛柠鸢只觉得自己陡然间陷入了一个温暖又可靠的怀抱里。她的头顶处传来了一声几不可察的闷哼声。 “鸢鸢, 你没事吧？” 顾子浅紧紧地将洛柠鸢抱在了自己的怀里。他的手箍得很紧，几乎将身材娇小的少女完完全全地护在了身下，像是唯恐她受到哪怕一丝一毫的擦伤一样。 男人的上半身只穿了一件单薄的黑衬衫。粗糙的树干重重地砸在了他的后背上，伴随着—声沉闷的声响，一阵巨大的钝痛感从他的背上蔓延开来。 而顾子浅的第一反应竟然是庆幸一—还好他的反应足够快，能够及时地将洛柠鸢护在怀里。还好最后被砸到的人是自己，不是她。 他的—只手稳稳地按在少女的后脑上，另—只手则是牢牢地搂住了她的腰肢，将她固定在了自己的怀中。 男人骨节分明的白皙手指穿插在少女墨黑色的柔软发丝之间。散落着的黑发从他的指缝间溢了出来，紧紧地缠绕在了他的指尖之上。 顾子浅的动作无比温柔。哪怕是在千钧一发的危急时刻, 他依然下意识地注意着手上的力道，免得自己—不小心弄痛了她。 一—这是经年累月养成的、深深刻入骨髓里的习惯。他的身体几乎是先于他的大脑做出了近乎本能的反应。 就像他以前在学校里每—次挺身而出，帮她挡下不知道从哪里飞过来的篮球或者足球—样——那些心思幼稚的男生们为了让她多看自己一眼, 简直无所不用其极。 那时候的洛大小姐还觉得他们是讨厌她，所以才会这样“针对”她。而顾子浅只是柔声安慰着她，并没有选择告诉她所谓的“真相”。 …… 又是—声重响，树干终于滚落到了地上。碎裂开来的树皮四处飞溅着。 顾子浅将怀中的少女抱得更紧了些，生怕她被四散着的树皮碎屑伤到分毫。 洛柠鸢被男人揽在怀里。他宽大的手掌带着温热的温度，覆在了她纤细的腰肢之上。 少女先前已经闭上了眼睛，不敢看自己即将面临的“惨状”。而当顾子浅出手将她护在怀里的时候，她便下意识地伸手抓住了他身上的衬衫布料。 隔着—层柔软的轻薄布料，洛柠鸢的脸颊几乎是紧紧地贴在了他的胸口处，男人强有力的急促心跳声在她的耳边响了起来。 她甚至能够清清楚楚地感觉到男人身上肌肉那坚硬而富有弹性的触感。 “鸢鸢，你有没有感觉哪里受伤了？”见周围已经平静了下来，顾子浅有些紧张地开口询问道。 平日里向来温和平静的男人此时有些失态。他的心脏跳得很快——如果自己刚刚稍微慢了一步，那么…… 这样想着，顾子浅手上的力道微微松了几分，似乎是想要认认真真地检查一下怀中少女的情况。 洛柠鸢微微抬起头，看向了顾子浅。 “应该没事……”她慢慢地眨了眨眼睛，仿佛还有些茫然。 顾子浅不由地松了一口气。 然而，下一刻，少女拽着他衬衫布料的纤长手指忽然用力地蜷缩了一下。修剪得当的圆润指甲猛地从他的胸口上划了过去，带起了一阵细微的怪异感觉。 还没等顾子浅反应过来，毫无征兆地，洛柠鸢突然间闭着眼睛晕了过去。 ———— 除了系统以外，没有人知道洛柠鸢刚刚到底经历了什么事情。 【请宿主不要干扰剧情线。】 当顾子浅出手救下洛柠鸢之后，伴随着主系统扁平又机械的声音，一阵熟悉的“滋滋”电流声忽然响了起来——这是电击“惩罚”的前奏。 然而，就在洛柠鸢以为自己又要莫名其妙地被主系统电击的时候，她忽然失去了意识，直接晕了过去。 再睁开眼时，她发现自己的意识似乎陷入了一片死寂的纯白之中。 【你……还好吗？】 系统略带担忧的低沉声音回荡在纯白的空间里。 洛柠鸢循着声音回头望去，只见一位相貌精致的漂亮少年正直挺挺地站在自己的身后。 他额前黑色的半长碎发随意地散落着，勾勒出了清冷艳丽的眉眼。墨发雪肤、唇红齿白的少年看起来十分冷淡，像是生长于雪山之巅的雪莲花，又像是一尊完美无瑕的精致雕塑，俨然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 然而，此时此刻，少年的脸上却多了几分明显的关切之意，看起来显得更加生动。 【……拾衣？】她试探性地唤了一声自己先前为系统取的名字。 【嗯。】拾衣在迟疑了片刻之后，还是慢慢地点了点头，算是默认了这个称呼。 洛柠鸢微微眯了眯眼睛。她只是有些好奇地打量着面前的少年，并没有继续开口再询问些什么，仿佛对于自己现在离奇的处境毫不在意似的。 【你有没有觉得哪里痛？】拾衣眉头微蹙，再次开口关心道。 【没有啊，我很好。】洛柠鸢勾唇笑了笑，【谢谢你。】她倾了倾身子，朝着他轻轻地眨了眨眼睛。 少女的脸庞突然凑近，倒是让拾衣有些不自在了起来。 他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想要和她拉开一段足够安全的距离。 【你、你难道就一点都不好奇吗？】他磕磕绊绊地开了口。 【好奇什么？】洛柠鸢明知故问，【反正……你很快就会自己主动告诉我，对不对？】她微微抬了抬下巴，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哪怕此时处境不明，她也依然没有丝毫的畏惧与胆怯。 少女漫不经心地盯着他看，纤长睫羽半敛着，璀璨的眼眸里氤氲着星星点点的碎光，像是一个永远高高在上的上位者，傲慢又恣意。 拾衣不着痕迹地移开了自己的视线，没有再继续与她对视。 【我帮你暂时屏蔽了主系统的“惩罚”。】就如同洛柠鸢所说的那般，他十分顺从地主动开口向她解释道，【你可以……把这里理解为我的“核心数据库”。你的意识被我拉进这里之后，你在外界的身体失去了知觉，主系统的电击就对你不起作用了。】 【你为什么要帮我？】听着听着，洛柠鸢十分突兀地直接打断了系统的话语。 【因为、因为……】拾衣支支吾吾地说不出什么话来。 【因为你也觉得主系统做错了，对吗？】洛柠鸢笑眯眯地替拾衣补充了他没有说出口的话语。 【它竟然说我“干扰了剧情线”？】她忍不住轻笑了一声，【哈，“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拾衣沉默着一言不发。 他的理智告诉他不应该质疑主系统的判断。 但是，在主系统出现之前，他还在为洛柠鸢有没有受伤而忧心忡忡着。而当“滋滋”的电流声响起之时，他便下意识地选择将少女的意识拉进了自己的核心数据库中。 ——洛柠鸢才刚刚经历过一场意外，现在恐怕还惊魂未定。如果这时候主系统再莫名其妙地电击她，那么…… 是的，莫名其妙。 拾衣只觉得主系统突如其来的“惩罚”简直毫无缘由。 但是，作为主系统麾下的系统之一，他根本不应该产生这种堪称大逆不道的想法。 所以，他此时只能够沉默以对。 【放心，我不会告诉主系统的。】洛柠鸢眉眼弯弯地笑着。 【……】拾衣不由地停顿了片刻，然后佯装若无其事地继续说了下去，【在原本的剧情里，等你离开画展回家之后，顾子浅和周墨遥会继续边走边聊，相谈甚欢。 然后，当他们走到那件名为“新生”的艺术品附近时，树干意外倒塌，顾子浅及时地出手救下了周墨遥。男女主角之间的关系因此被拉近了许多。】 【那么，主系统认为我干扰了剧情线，是因为我不应该出现在那里，还是因为……顾子浅当时应该去救周墨遥？】洛柠鸢慢条斯理地开口说道。她的语气无比平静，让人听不出来她此时的情绪。 【……】拾衣没有说话。 【你说……主系统真的从来不会犯错吗？】洛柠鸢一字一顿地说道。她直勾勾地盯着少年的眼睛，仿佛是想要直接窥见他的内心。 拾衣有些心虚地避开了少女的视线，轻轻地低下了头。 他现在的行为其实已经足够出格了，甚至可以称之为“背叛”——阳奉阴违地欺骗主系统，从它的手中护住了宿主。 他冒着巨大的风险将洛柠鸢拉进自己的核心数据库中，只是为了让她的意识能够暂时躲过一次主系统的电击惩罚。 一旦被主系统察觉到他私底下动的手脚，那么，他恐怕会被直接回收，然后“回炉重造”。 可他依然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帮她一把。 34 欺骗 “你不是低血糖吗？” 【你会因此而被主系统责罚吗？】洛柠鸢轻声地开口问道。 少女上前一步, 微微抬起头，看向了墨发雪肤的漂亮少年。她半是好奇半是关切地询问着, 脸上的神色散漫而慵懒。 拾衣轻轻地抿了抿唇。他只觉得自己的心脏似乎重重地跳动了一下——如果他有“心”的话。 她已经不止一次地问过他这个问题了。 这几乎快要让拾衣产生一种有些不切实际的荒唐错觉——她是在担心自己吗？ 哪怕……他所谓的“帮助”在她看来只不过是惹人厌烦的“命令”而已。 【……】拾衣沉默着, 想要像之前一样，把这个话题含糊不清地蒙混过去。 可是，他忘记了——大小姐向来娇纵又任性，只要她想, 没有人可以狠下心来拒绝她的任何要求。 【怎么不说话？】洛柠鸢这一次偏偏不想这么轻易地就放过他。她细细地端详着面前身量颀长的清冷少年, 精致的脸庞之上装模作样地多了几分明显的担忧之色。 少女眉头微蹙, 眸中满是显而易见的关切之意。她一眨不眨地看着少年, 几乎让人逃无可逃、避无可避，只能够被迫沉沦在她的视线里。 拾衣现在忽然理解了其他人的处境——在面对洛柠鸢的时候, 实在让人很难一直保持着镇定。 他最终还是选择了妥协。 【只要我不被发现……】拾衣半敛着睫羽, 轻飘飘地开口说出了足以置自己于死地的、近乎于“背叛”的言论, 【就不会有事。】 浓密又纤长的鸦黑睫羽在少年精致的脸上打下了一小片色泽偏深的阴影, 他眼底的神情又冷又淡, 看起来竟然莫名有些……惹人怜惜。 或许他还没有意识到, 又或许, 他其实已经无比清醒地意识到了——为了帮助自己的宿主, 身为系统的他，竟然毫不犹豫地选择了与主系统作对。 要知道，他是为数不多的、由主系统一手培养起来的系统之一。在附属于主系统的千千万万个系统中, 他拥有着一个极为靠前的编号——“11”。 被主系统寄予厚望的他, 本来应该轻轻松松地完成这个无比简单的“新手任务”, 然后正式加入主系统的麾下。 可是，现如今…… 尽管心中思绪万千，拾衣脸上的神色却无比平静——既然他已经做出了决定, 就不会后悔。 看着眼前少年一副把自己置身事外的冷淡模样，洛柠鸢忽然饶有兴致地勾唇笑了笑。她踮了踮脚尖，十分突兀地伸出了玉白的手。 然后，她轻轻地揉了揉少年柔软的黑发，像是在安抚着一心护主的小猫一样。 ——明明他自己也只是刚刚“出厂”的、不谙世事的“幼崽”而已，却又在外人面前虚张声势地张牙舞爪着，想要竭尽所能地保护自己的主人。 少女的动作有些随意，将拾衣原本柔顺的发丝揉得乱七八糟的。但是，相貌出众的他看起来依然漂亮极了，只是多了几分不甚明显的脆弱之感。 洛柠鸢分明一个字也没有说。可在她不算温柔的抚摸之下，拾衣却觉得自己胸腔里那颗根本不存在的“心脏”莫名其妙地加速跳动了起来。 在这片纯白的空间里，哪怕是虚拟的五感也会显得无比真实。 他能够清清楚楚地看到少女眼睛里倒映着的自己，也能够无比清晰地感知到她指尖柔软的触感——少女的身上仿佛具有着什么蛊惑人心的魔力似的，让人心中贪恋着想要再被她多触碰一会。 拾衣静静地站在原地，任由着洛柠鸢招猫逗狗般地安抚着自己。他甚至微微低下了头，好让少女不必一直费力地踮着脚尖。 ——他目前还没有能力产生自己的实体。而洛柠鸢突如其来的触碰，对他来说，便显得无比珍贵。 …… 等到主系统毫无所觉地离开之后，拾衣便及时解除了屏蔽，将洛柠鸢的意识从自己的核心数据库中放了出来。 或许是因为第“11”号系统的地位足够高，主系统给予了他较大的权限。 虽然这远远不足以让他和主系统相抗衡，但是，在一定情况下，他能够暂时屏蔽主系统的感知，让它察觉不到宿主的状况。 只不过——欺骗，往往是背叛的开端。 或许，他正在一步一步地向深渊走去。而更可怕的事情是……他从始至终都无比清醒。 ———— 当洛柠鸢的意识重新回归身体之后，她慢慢地睁开了眼睛。紧接着，一片冷色调的雪白色彩映入了她的眼帘之中。 伴随着周遭淡淡的消毒水气味，她很快就意识到了自己此时正身处于何地——医院。 还没有等洛柠鸢完全回过神来，一抹银色的寒芒忽然从她眼角的余光里划了过去。 她下意识地侧过头，朝着光芒闪烁而来的方向看了过去。 ——那是水果刀的反光。 只见江燕辰正懒懒散散地站在一旁，手上还随意地把玩着一柄水果刀。 他身高腿长，仅仅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便具有足够的压迫感，更何况…… 洛柠鸢的视线微微下移，不着痕迹地从他手上那柄极其锋利的水果刀上扫了过去。 江燕辰半敛着浓密的睫羽，神色淡淡。 他修长的手指随意地抓着刀柄，几个灵巧的翻转动作之后，那柄闪着寒芒的锋利水果刀便如同一只轻盈的蝴蝶一般，在他的手指之间上下翻飞。 银色的刀刃折射出了一片又一片细碎的光芒，几乎让人看得眼花缭乱又胆颤心惊。 而江燕辰的视线甚至没有完全落在自己的手上。见洛柠鸢醒了，他依然自顾自地转动着手中的水果刀。 江燕辰漫不经心地瞥了她一眼，微微抬了抬下巴，随口问了一句，道：“醒了？” 说着，他像是因为分了心而一时疏忽似的，原本在手指之间肆意旋转着的水果刀突然脱手，直直地坠落了下去。 洛柠鸢不由地挑了挑眉。她饶有兴致地将自己的视线落在了他的身上，似乎是在等着看他的笑话。 可是，江燕辰始终面不改色。他甚至没有低头看上一眼，便直接伸出了手，将刚刚脱手之后即将掉落的水果刀稳稳地接住了。 他十分精准地抓住了水果刀的刀柄，没有让锋利的刀刃伤到自己一分一毫。紧接着，他又随手将水果刀轻轻地向上抛了抛。 江燕辰的动作行云流水般流畅又自然，看起来竟然带了几分难以言喻的赏心悦目之感。 款式简单的锋利小刀在空中轻飘飘地旋转了几圈之后，他便稳稳当当地再次伸手接住了它。 见江燕辰从始至终都没有“失手”，洛柠鸢不禁有些失望地垂下了眸子。她兴致缺缺地收回了自己的视线，随口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男生修长的手指虚虚地捏着深黑色的刀柄，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晃动着水果刀。 黑色的刀柄与银色的刀刃界限分明，在摇摇摆摆间隐隐约约晃动出了两片小小的扇形虚影。 “正好路过，就顺便来看望一下你了。”江燕辰轻飘飘地开口回答道。 他随手将指间的水果刀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利刃与桌面相互碰撞，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声响，在这间单人病房里显得格外突兀。 然后，江燕辰便慢条斯理地凑到了洛柠鸢的面前，微微低下头看了她一眼。 男生精致而深邃的漂亮眉眼在眼前骤然放大，让人有些猝不及防。 “洛槿辞他真的没有亏待你吗？”江燕辰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头，半真半假地开口询问道。 洛柠鸢轻轻地歪了歪头，显然还有些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医生说你因为低血糖晕倒了。”江燕辰不由地眯了眯眼睛。 他的视线丝毫不加以掩饰地从她的脸上直勾勾地扫了过去，仿佛是想要认认真真地打量一番她的身体状况，好确认洛槿辞是否真的在暗地里亏待她了。 “低血糖？”洛柠鸢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刚刚从昏睡中醒来的少女像是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似的，她的眼底还泛着一丝晶莹剔透的细碎水光。 此时，他们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极近。江燕辰甚至能够一根一根地数清楚洛柠鸢眼睫毛的数量。 他的视线似是不经意间从少女微微开合着的唇瓣上扫了过去。在她略带疑问地开口之时，隐约可见其洁白贝齿间含着一截嫣红舌尖。 莫名其妙地，他忽然觉得自己的喉咙有些干渴。 下一刻，江燕辰陡然间站起身来，与病床上的少女拉开了一段距离。 “要吃糖吗？”他有些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 说着，还没有等洛柠鸢开口回应他，江燕辰便随手拿出了一颗亮黄色包装的糖果。然后，他很快就自顾自地剥开了模样精致的包装纸。 “你想做什么？”洛柠鸢一脸狐疑地瞥了他一眼，语气里满是显而易见的质疑意味。 而趁着少女张嘴说话的时候，江燕辰眼疾手快地捏着包装纸将糖果直接喂进了她的嘴里。 “你不是低血糖吗？”他从容不迫地开口回答道。少年半敛着眸子，神色漫不经心，让人完全猜不透他心底的想法。 35 柠檬糖 “味道很甜。” 猝不及防之下, 一阵酸酸甜甜的柠檬味道突然在洛柠鸢的唇齿之间弥漫开来。 虽然他喂给她的糖果确实很好吃，但是，在洛柠鸢看来, 江燕辰未经允许的冒犯行为几乎可以视为一种明晃晃的挑衅了。 在喂完柠檬糖之后, 江燕辰便打算收回自己的手。 然而，就在这时，一阵不轻不重的疼痛感觉忽然从他的指尖处传了过来。 江燕辰下意识地垂眸看了一眼。 下一刻，少年深邃的墨黑色瞳孔骤然放大了一瞬间。 只见洛柠鸢此时正用力地咬着他的指尖。隔着一层薄薄的包装纸，少女的贝齿故意重重地碾磨着他指尖处柔软的肌肤, 似乎是想要在上面留下一道微微凹陷下去的齿痕。 只不过，对于江燕辰来说，她咬合的力度并不算大，甚至……可以说是一种介于暧昧与挑衅之间的动作。 少女一脸挑衅地抬眸盯着他，那双漂亮的眼睛里盛满了高高在上的傲慢之情。她自以为摆出了一副恶狠狠的模样, 仿佛这样就能够“报复”他刚刚的行为。 可是，她或许不知道——此时的她看起来倒更像是一只被人宠坏了的、喜欢恶作剧的小猫, 只是因为一时不爽，就随随便便地在别人的身上抓出几道爪痕。 但……没有人会因为小猫时不时亮出来的利爪而怪罪于她。 在故意咬了一下江燕辰的指尖后，洛柠鸢很快就松开了嘴。 然后，她又轻轻抬了抬下巴，在江燕辰意味不明的注视之下，极其刻意地将自己口中含着的柠檬糖用力地咬碎了——仿佛那颗柠檬糖就是江燕辰本人一般。 清脆的糖果碎裂声像是某种不可言说的特殊信号, 浓郁的柠檬香气逸散开来, 甜腻得勾人。 少女斜斜地倚靠在病床上, 慢条斯理地将唇齿之间已经四分五裂的糖果一点一点地全部嚼碎。在周围素净的冷白色背景里，她张扬又冶艳的相貌成了其中最为显眼的存在。 江燕辰当然看得出来洛柠鸢是在故意地挑衅自己。 可是，莫名其妙地, 他现在忽然很想吃糖。 ——他想尝尝看柠檬糖的味道。 “怎么突然咬起人来了？”江燕辰明知故问道。说着，他随手将糖果的包装纸扔进了一旁的垃圾桶里。 身形高大的少年漫不经心地向前倾了倾身子，黑色T恤之下包裹着的流畅肌肉将轻薄的布料撑出了一点若隐若现的弧度，看起来极具侵略性，带着一种让人难以招架的压迫感。 而洛柠鸢却像是完全没有察觉到危险似的，她将柠檬糖嚼碎咽下去之后，又下意识地探出舌尖舔了舔自己的唇瓣。 唔，好甜的糖果。 这样想着，洛柠鸢一脸颐指气使地朝着江燕辰伸出了手，理直气壮地开口命令道：“再给我一颗。” 江燕辰不由地挑了挑眉，反问道：“刚刚才咬了我一口，现在就问我要糖吃？” 说着，他从口袋里拿出了一颗崭新的柠檬糖。可是，他却并没有把它递给洛柠鸢，而是有一下没一下地随手抛着糖果。 “我看起来很好欺负吗？”江燕辰半敛着睫羽，脸上多了几分玩世不恭的散漫神情。 亮黄色包装的糖果被他上上下下地抛起又接住，在空气中划出了一道极为显眼的明亮线条。 而洛柠鸢很快就失去了为数不多的耐心。她直接伸出手，一把攥住了少年白皙的手腕，制止了他继续抛糖果的动作。 但是，江燕辰的反应也很快。他轻笑着握紧了拳头，将柠檬糖牢牢地攥在了自己的手心里。 “洛大小姐，一颗糖而已，犯不着强抢吧？”他不紧不慢地开口说道。 洛柠鸢直勾勾地盯着江燕辰的眼睛，有些不耐烦地问道：“你到底给不给？”她的语气里隐约带了些威胁的意味。 她只觉得自己果然和江燕辰不是一路人。刚刚非要强行喂她糖吃，现在却又藏着掖着不肯给她——他就是偏偏要和她对着干。 “啧。”江燕辰发出了一声意味不明的啧舌声。 当少女摆出一副略带烦躁的威胁模样时，她本就冶艳绮丽的精致眉眼便显得愈发生动了起来，像是玫瑰花枝上的尖锐棘刺，既漂亮，又危险，几乎让人忍不住想要冒着被刺痛的风险伸出手去触碰她。 江燕辰强行忽略了自己在刚刚那一瞬间漏了一拍的心跳。他故作随意地摊开了手，将掌心里的柠檬糖递给了洛柠鸢。 “给。”他不着痕迹地暗自移开了自己的视线。 洛柠鸢十分坦然地接受了他递过来的糖果。她剥开糖纸，一脸满足地把柠檬糖塞进了嘴里——她刚刚在江燕辰的面前耀武扬威似的咬碎了上一颗糖果，没有细细品尝一番，现在还有些意犹未尽。 “算你识相。”她斜斜地瞥了江燕辰一眼，嘴上不饶人地开口说道。 娇气又任性的大小姐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此时的危险处境，反而是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着少年。 “可是，只剩下最后一颗糖了。”江燕辰忽然有些突兀地开了口。 “我自己还没有尝过味道呢。”他的语气听起来又轻又淡，仿佛真的对此感到很是惋惜一般。 “那还真是可惜啊。”洛柠鸢一脸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她颇有些阴阳怪气地嘲讽了他一句。 紧接着，她像是突然间想到了什么事情似的，忽然勾了勾唇角，露出了一个满怀恶意的笑容来。 “要是你实在好奇味道的话——”洛柠鸢故意拉长了语调。她停顿了片刻，然后慢条斯理地继续说道，“我可以把糖果吐出来让你尝尝哦。” 说着，性格恶劣的少女微微张开了嘴。 形状姣好的嫣红唇瓣被融化的糖浆染上了晶莹剔透的莹润光泽，洁白贝齿整齐地排列着，艳红色的柔软舌尖上灵巧地卷着一颗圆形的糖果。 她的眼尾微微挑起，眸中还含着一丝挑衅的笑意。 【等、等一下，洛柠鸢……】这时候，拾衣突然有些磕磕绊绊地开了口。 他完全没有想到——自己才小心谨慎地处理完宿主在核心数据库里留下的痕迹后，刚一回过神来时，就听见洛柠鸢对江燕辰发表了这样一番极具羞辱意味的挑衅话语。 毫无疑问，这是一种明目张胆的侮辱举动。 而对于生性桀骜的江燕辰来说，这简直无异于是在向他“宣战”——他绝对无法忍受自己被别人这样羞辱。 【你、你怎么……】拾衣难免有些焦急，他实在担心江燕辰会因此而彻底地记恨上洛柠鸢。 然而，下一刻，江燕辰低沉的声音响了起来，直接打断了系统欲言又止的劝说话语。 “好啊。”他一眨不眨地凝视着洛柠鸢的脸庞，哑着嗓子轻声开口说道。 而洛柠鸢甚至根本没有意识到江燕辰他到底说了什么。她本来也只是想随随便便地用言语羞辱一下他而已。 只不过，还没有等她闭上嘴，人高马大的俊俏少年便直接欺身而上，凑到了她的面前。然后，男生修长有力的手指轻轻地掐住了她的下颌，让她无法及时逃离。 在洛柠鸢反应过来之前，江燕辰已经低下了头，毫不犹豫将她舌尖上的糖果含进了自己的嘴里。 不可避免地，他们两个人的唇瓣紧紧地贴合在了一起。而与此同时，他也一并含住了她嫣红的舌尖。 硬质的糖果在口中翻滚着，磕碰在齿间时发出了细细碎碎的清脆声响。柔软的唇舌互相纠缠着，柠檬糖的酸甜气味随之迸发开来。 洛柠鸢微微瞪大了眼睛，显然还有些不可置信——叫他尝，他还真尝了？ 少女一时间不由地怔愣了片刻。她怎么可能知道向来喜欢和她对着干的少年这时候会这么“听话”。 而江燕辰此时已经动作娴熟地将自己的舌尖探进了她的唇齿之间。 他们两个人分明吃的是同一颗糖果，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洛柠鸢嘴里的味道却明显要更加甜美一些。 小小的柠檬糖很快就被舔得化了开来，洛柠鸢也后知后觉地反应了过来。 “江燕辰！”她茫然无措的叫喊声被含糊不清地堵在了唇瓣之间。 少女下意识地挣扎着，想要推开压在自己身上的江燕辰。但是，她猫儿似的力气根本就推不动面前身强力壮的少年，只能被迫承受着他强势的掠夺。 等到嘴里的最后一点糖果彻底融化殆尽之后，江燕辰才不紧不慢地放开了洛柠鸢。 “味道很甜。”他一字一顿地开口说道。 少年眉梢微挑，唇角带笑，脸上的神情散漫又不羁。 “你！”洛柠鸢咬牙切齿。 可恶！他果然就是想要和她对着干！ “洛大小姐，难道刚刚不是你自己主动邀请我来尝尝味道的吗？”江燕辰轻飘飘地开了口。他故意把话说得暧昧不清，低沉微哑的声音听起来极为勾人。 说着，他又漫不经心地伸出了手，一点一点地替少女拭去了唇边沾染着的水渍——大概是刚刚动作太过激烈的缘故，她漂亮的红唇上沾满了泛着莹润光泽的透明水痕。 “强词夺理！”洛柠鸢皱了皱眉头。 她直接下意识地忽略了——刚刚的确是自己先挑衅他的。她原本只是想要羞辱江燕辰一番而已，结果现在却莫名其妙地被他反将了一军。 【……】在沉默了许久之后，拾衣终于还是慢吞吞地开了口，【我……帮你暂时屏蔽了主系统的感知。它应该不会察觉到刚刚发生的事情。】 36 退烧药 “你应该没有资格管我吧？”…… 洛柠鸢恶狠狠地瞪了江燕辰一眼。 少女微微喘着气, 显然还没有完全缓过神来。她的眼尾处还泛着一抹绯色，眸中氤氲着潋滟水光，像是被露水打湿了的娇艳玫瑰。 江燕辰轻笑了一声, 坦坦荡荡地与她对视着。他再次轻飘飘地伸出手，不紧不慢地替她将颊边散落下来的碎发挽至了耳后。 少年带着温热温度的指尖轻轻地抚过了洛柠鸢的脸颊，在那一小片细腻的肌肤上留下了一连串微痒的触感。 还没有等洛柠鸢开口说话，这间单人病房的房门便被人从外面打开了。 一道高大的人影从门外走了进来。那人的脚步声很轻, 仿佛是不想打扰到病房内的人一样。 洛柠鸢下意识地抬起眸子看了过去。她的视线越过了挡在自己身前的江燕辰，直勾勾地与来人对视了一眼。 身高腿长的男人反手关上了房门, 他的另一只手上似乎还拎着一个包装精美的餐盒。 “鸢鸢，你醒了？”见洛柠鸢抬头看向了自己, 顾子浅语气关切地开口询问了一句。 然而, 下一刻，在看清楚病房内此时的场景之后，他的脸上几不可察地多了一丝冷意。 “……鸢鸢现在感觉怎么样？还难受吗？”顾子浅在停顿了片刻之后，便语气如常地接着开口询问道, 让人完全听不出哪怕一丝一毫的异样之处来。 ——从他的角度看去, 病床前的两个人正姿势极为暧昧地紧紧靠在一起，仿佛正在耳鬓厮磨一般，亲密无间。 大概是终于觉得有些忍无可忍了, 顾子浅皱着眉头上前几步，快步来到了病床前。 而江燕辰始终神色如常，未见半点慌乱之色。他此时已经替洛柠鸢挽好了耳边散落着的碎发, 又为她拭去了眼角处泛起的潋滟水光。 人高马大的少年慢条斯理地收回了自己的手。他微微起身, 与洛柠鸢拉开了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 在整个过程中，江燕辰并没有回过头去看突然靠近的顾子浅，而是依然静静地注视着病床上的少女。 “医生说你低血糖, 之前才会突然晕倒。”顾子浅像是对刚刚他们两个人之间的旖旎氛围毫无察觉一般，他一边镇定自若地开口向洛柠鸢解释着，一边将自己手中拿着的餐盒递给了她，“我怕鸢鸢醒来之后会觉得饿，所以特地给你带了一份海鲜粥。” 这时候，男人像是才刚刚看到站在旁边的江燕辰一样，颇为随意地问候了他一句，道：“江二少不去照顾你哥哥，还留在这里做什么？” 尽管顾子浅口中的话语实在算不上礼貌，可是，他的语气听起来却温和又平静，倒是让人无从发火。 江燕辰不由地轻嗤一声。他懒懒地应了一声，漫不经心地开口说道：“我哥的身体并无大碍，就不劳你费心了。” “再说了，我留不留在这里，和你……又有什么关系呢？”他又斜斜地瞥了一眼顾子浅，一脸玩世不恭地笑了笑，“顾子浅，你应该没有资格管我吧？” 桀骜不驯的少年人话语里满是锋利的尖刺，戾气横生。 “但是，你靠得离病人太近了，会影响空气流通的。”顾子浅仍旧是一脸平静的温和模样，他淡淡地开口说道，“怎么？这么简单的道理，你都不懂吗？” 男人温润的声音里明显多了几分讽刺之意。 而江燕辰微微皱了皱眉头。他短暂地迟疑了一瞬间，然后竟然真的往后退了一步，像是生怕自己不小心影响到了洛柠鸢的身体状况一样。 只不过，下一刻，顾子浅便无比自然地向前一步，一脸坦然地取代了江燕辰先前所在的位置。 “顾子浅，你！”江燕辰有些不敢相信地瞪大了眼睛。 他没有想到向来以温和假面待人的顾子浅，居然会做出这种堪称“胡搅蛮缠”的事情来。 “鸢鸢，你现在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顾子浅像是完全没有听到江燕辰的质问话语一般，他只是温柔又关切地开口询问着洛柠鸢的身体状况。 天知道……当他不久之前亲眼看着洛柠鸢毫无知觉地晕倒在自己怀里的时候，心脏到底跳得有多么快。 他害怕她出事。 将洛柠鸢紧急送进医院之后，他浑浑噩噩地坐在走廊的长椅上，脸色灰败又惨白。 至于周家的那位小姐，似乎也是一脸焦急万分的担忧模样。但是，顾子浅并未对她多加留意。他只是静静地低下头，闭着眼睛，在心中默默地祈祷着洛柠鸢平安无事。 ——他不信神佛，但此时此刻，他由衷地希望她能够受到上天的庇佑。 男人穿着的黑衬衫上还残留着先前被树木砸到时印上去的灰尘与木屑，原本打理得一丝不苟的发丝也变得凌乱了几分，整个人看起来有些狼狈。 而他却丝毫不在意自己的仪容仪表——向来风度翩翩、温和有礼的男人此时正无比焦躁地皱着眉头，他深邃的眉眼里蕴着一抹深深的郁色。 人在焦躁不安的时候，好像总是会胡思乱想。 他很快就莫名其妙地联想到了以前发生过的一件事情—— 那个时候，洛家才刚刚遭遇了一场重大的打击。庞大的洛氏集团群龙无首，摇摇欲坠。其他的家族、甚至于集团内部的旁支，都对这块无主的肥肉虎视眈眈。 而洛家的大小姐，洛柠鸢，在请假了一段时间之后，还是选择重新回到了自己所就读着的学校里。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她一下子消瘦了许多，可她依然咬牙强撑着，不肯露出一点疲态来。她不想给此时正觊觎着洛家的豺狼虎豹们哪怕一丝一毫的可乘之机。 顾子浅的父母先前就再三地叮嘱过他，在学校里要好好地照顾洛柠鸢，免得小姑娘受人欺负。 于是，顾子浅便趁着课间的休息时间，假装无意间路过了她的班级。他想要从走廊的窗户里看看她现在的情况如何——不管怎样，哪怕只是表面功夫，他也总归要做到尽善尽美，让人无可挑剔。 结果，他却发现洛柠鸢一个人埋头趴在教室角落里的课桌上，看起来有气无力的，像是一枝被烈日晒蔫了的玫瑰，原本舒展着的漂亮花瓣全部都蜷缩了起来。 顾子浅的脚步蓦地停顿了片刻，最终，他还是选择迈步踏进了教室里。 “你……还好吗？”他走到了洛柠鸢的座位旁边，微微弯下了腰，轻声地开口询问道。 身量颀长的少年穿着款式简单的校服，脸上的神色温和又关切，看起来就如同立于山涧的挺拔青竹一般，清雅脱俗。 而洛柠鸢依然静静地趴在桌上，并没有理会他的问话。 她身上的校服外套松松垮垮地滑落至了臂弯处，露出了一小截雪色的臂膀来。鸦黑的长发胡乱地散落着，遮掩住了她的脸庞，让人看不清楚她此时的神情。 鬼使神差地，顾子浅伸手拨开了她脸上散乱着的黑发。 少女的脸颊上布满了晚霞似的酡红色彩。她紧紧地闭着眼睛，神色看起来有些痛苦。 指尖所感受到的滚烫温度提醒着他——她发烧了。 “你生病了。”顾子浅下意识地将自己的手掌覆在了她的额头上，想要再次确认一下她的身体状况。 他只觉得自己好像是在摸着一团炽热的火。 她的身上实在烫得厉害。 “我送你去校医室。”顾子浅二话不说，便直接将洛柠鸢从座位上抱了起来。他的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丝毫的迟疑。 看起来满身书卷气的温和少年，力气却大得惊人。 洛柠鸢昏昏沉沉地任由他抱着自己一路走到了校医室里。 校医给她量了体温，又开了适量的退烧药。 就在校医打算喂少女吃下退烧药的时候，上课的铃声忽然响了起来。 “顾同学，你放心去上课吧。我会照顾好她的。”校医知道顾子浅的成绩向来很好。她怕他会因此耽误了课程，便好心地开口提议了一句。 “没关系。”顾子浅轻轻地摇了摇头。以前从来没有翘过课的好学生，如今却毫不犹豫地选择留下来陪着洛柠鸢。 他实在不放心她一个人待在这里——他不在她身边的时候，她居然把自己折腾成了这么凄惨的模样。 见校医手上拿着退烧药，顾子浅便又主动伸出了手，将药片接了过来：“我来吧。” 他将躺在床上的洛柠鸢扶了起来，轻声哄道：“洛柠鸢，你先吃完药再睡觉，可以吗？” 而洛柠鸢此时已经烧得有些神志不清了，她根本听不清楚他到底说了什么。 无奈之下，顾子浅只好又温柔地开口唤了她几声：“洛柠鸢？洛大小姐？” “哥哥……”一直紧闭着双眸的洛柠鸢忽然间伸出双手，一把抱住了顾子浅。 她纤细的手臂牢牢地环住了他的腰，少女柔软的身躯紧紧地贴在他的怀里，她身上的滚烫温度逐渐蔓延开来。 “洛、洛柠鸢，你……” 顾子浅显然有些猝不及防。他抬起来的手僵在了半空中——他不知道自己现在是应该将错就错地回抱住她，还是狠下心来推开她，告诉她认错人了。 “哥哥。”似乎是因为没有得到自己想象中的回应，少女便又小心翼翼地喊了他一声。 一向明媚又招摇的大小姐，此时却像是一只极度没有安全感的可怜小猫一样，黏黏糊糊地缠着人，不肯放手。 她的声音也像是猫儿叫唤一般，微弱又轻柔，微微拖长的尾音似春风又似飞羽，轻飘飘地拂过了他的心尖。 “……嗯。”顾子浅抿了抿唇，最终还是轻轻地应了一声，“我在。” 他悬在空中的手慢慢地落了下来，试探性地回抱住了她。只不过，少年的动作依然克制有礼，并没有因此冒犯到她。 “我们先吃药好不好？”顾子浅不厌其烦地再次柔声哄道。 洛柠鸢皱了皱眉头，看起来似乎还有些不情不愿的样子。 顾子浅忽然想起来——她的哥哥洛槿辞一直以来都是喊她“鸢鸢”的。 所以，他便又放缓了自己的声音，再次重复了一遍：“吃完药再睡觉，好不好？” “……鸢鸢。”他迟疑着开口唤道。 洛柠鸢迷迷糊糊地点了点头。 见她终于答应吃药了，顾子浅不由地松了一口气。他十分耐心地将药片喂给了她，又将一杯温水递到了她的嘴边。 洛柠鸢便十分听话地低下头喝了一口水，然后用温水送服了自己嘴里的药片。 大概是少女此时还不甚清醒的缘故，几滴水珠从她的唇边溢了出来。 顾子浅只得颇为无奈地伸手擦去了她脸上的水渍。 37 变化 “我受伤了。” “哥哥, 你觉得累吗？”吃完退烧药后，洛柠鸢紧紧地抱着自己身边的少年，低低地喃喃自语道。 “……我不知道。”顾子浅十分坦诚地回答道。他根本就不是洛槿辞, 当然不可能知道洛槿辞到底觉不觉得累。 只不过, 他猜测——洛槿辞应当是很累的。毕竟, 家里突然发生了这样重大的变故, 还有一个娇气的妹妹要照顾，任谁都会觉得累吧？ 顾子浅先前曾经与洛槿辞打过几次照面。 年纪尚浅的少年笔直地站立着，哪怕是面对着比自己年长许多的、在商场上驰骋多年的、狡猾的老狐狸们，洛槿辞也丝毫没有露出任何怯态来。他始终不卑不亢地回应着他们咄咄逼人的质疑与威胁。 洛槿辞的身上仿佛带着一种浑然天成的矜贵气质, 让人下意识地想要信任他、甚至是臣服于他。或许, 他生来就该是掌握着权力的上位者。只要有他在，恐怕……洛家就不会因此而覆灭。 …… “哥哥……”洛柠鸢一边轻声呢喃着，一边慢慢地睡了过去。说着, 她还用脸颊蹭了蹭顾子浅的胸口, 仿佛是在寻求着慰藉。 顾子浅被迫重新看向了此时正紧抱着他不肯放手的洛柠鸢。一阵细微的痒意从他胸口处的肌肤之上蔓延开来，少年初具肌肉线条的身体不由地僵硬了片刻。 他只能伸出手, 安抚性地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他想要哄着她好好睡觉, 让她别再继续……在自己的怀里乱动乱蹭了。否则的话, 对于他这个年纪的男生来说，未免也太过于“煎熬”了些。 等到洛柠鸢彻底睡着之后, 顾子浅才小心翼翼地将她平放到了软床上, 又为她盖上了薄被。 折腾了一番过后，下课铃声再度响了起来。 他已经错过了整整一节课的时间。 顾子浅本可以选择回去继续上课。但是，看着少女紧紧蹙起的眉头，他最终还是决定妥协了。说到底，她也只是一个孩子而已, 在父母接连离世的打击之下，能够撑到现在已经很了不起了。 他一点一点地替少女抚平了她眉间的褶皱。而洛柠鸢则像是似有所感一般，忽然伸出手抓住了少年的手指。 她紧紧地攥着他的手，不肯松开，就像是小孩子终于得到了自己心爱的玩具一样。 顾子浅极为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生了病的大小姐好像格外脆弱，像一只完美无瑕的精致瓷器，让人不敢随意对待，只能够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里，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摔碎了。 他试探性地想要抽走自己的手，结果却发现她抓得实在是太紧了。大概是终于认了命，他并没有再继续“挣扎”。 不得不说，当大小姐睡着的时候，看起来竟然显得……“平易近人”了许多。原本艳丽又张扬的五官像是蒙上了一层朦朦胧胧的安静面纱，莫名让人觉得……触手可及。 于是，向来温和有礼的少年，此时鬼使神差一般，慢慢地伸出了自己没有被少女抓住的另外一只手。然后，他像是被蛊惑了似的，用指尖一点一点地描摹起了她的脸庞。 平日里盛气凌人的漂亮眉眼，此刻却不再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傲慢模样，反而多了几分更加诱人的绯色…… 在那极其短暂的片刻时间里，彼时还年纪尚轻的顾子浅，从未如此清醒地意识到——原来自己其实就只是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而已。 上课铃和下课铃又响过了几轮，洛柠鸢才悠悠转醒。 “顾子浅？”环顾了四周之后，她眨着眼睛，神色迷离又茫然地开口唤道。 “嗯。”坐在床边木椅上的俊俏少年点了点头，温声细语地开口解释了一句，“你发烧了。” “现在感觉怎么样？”顾子浅又语气关切地开口询问道，“烧退了吗？”说着，他便下意识地伸出手去探她额头的温度。 原本滚烫无比的温度现在已经降下来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洛柠鸢扶着额头，显然还没有完全回过神来。 “我送你来的校医室。”顾子浅十分自然地开口回答道。 他只字不提先前洛柠鸢无意间认错人的事情。 “你……别告诉我哥哥。”洛柠鸢慢慢地从床上坐起身来，然后斜斜地瞥了一眼顾子浅，“我要喝水。”她微微抬了抬下巴示意道。 “那我帮你重新倒一杯温水。”顾子浅仿佛完全不在意她颐指气使的态度一般，依然温柔又顺从地答应了她提出来的要求。 洛柠鸢双手捧着玻璃杯，小口小口地啜饮着温度正好的白开水。 “你千万别把这件事情告诉我哥哥啊。”她轻飘飘地看了一眼顾子浅，再次着重地强调了一遍。 “好。”顾子浅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他并没有开口向洛柠鸢询问原因。 因为理由显而易见——她不想让她的哥哥担心自己。作为洛家仅剩的孩子，她不希望洛槿辞在这种情况下还要分出心神来照顾她。 …… 哪怕时至今日，顾子浅依然记得——那一天，当大小姐伸手抱住自己的时候，他猝不及防之下突然漏跳了一拍的心跳。 或许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他渐渐不再连名带姓地喊她，而是像洛槿辞一样，喊她“鸢鸢”。 眼高于顶的傲慢大小姐显然不在意称谓上的细微变化。 可那时的他却无比清楚地意识到——有什么东西已经变得不一样了。 ———— 医院的走廊里，顾子浅正漫无目的地胡思乱想着，仿佛这样就能够让自己安安静静地坐在这里，等待着所谓“审判”的降临。 幸好，结果很快就出来了。 当他得知洛柠鸢平安无事的那一刻，一直悬在心头的巨石终于轰然落地。 医生告诉他——洛柠鸢似乎只是因为“低血糖”而暂时昏迷过去了，她的身体并无大碍。 顾子浅这才重重地松了一口气。 她没事就好。 …… 时间重新回到了此时此刻，靠坐在床头的少女故作随意地耸了耸肩，笑着回答了顾子浅提出的问题：“我没事。现在感觉好多了。” “对了，当时有没有人受伤？”洛柠鸢有些担忧地开口询问道，“周小姐没事吧？她站得离我很近。” “鸢鸢放心，周小姐……毫发无伤。”顾子浅慢慢地回答道。 他的语气里分明没有丝毫波动，但是，听起来却莫名让人觉得有些说不出来的委屈。 “……你没有受伤吧？”洛柠鸢歪了歪头，随口问道。 系统先前已经说过了——在展馆里，顾子浅挺身而出救下了周墨遥。而顾子浅虽然看起来文质彬彬的，身材却并不瘦弱。哪怕他被树干重重地砸中了后背，也只不过是受了一点轻微的擦伤，很快就能够彻底痊愈。 洛柠鸢知道顾子浅应该没事，所以现在只是随便问了他一句，象征性地走一走过场而已。 “……有。”男人温和而低沉的声音响了起来，“我受伤了。” 顾子浅微微低着头，镜片遮挡住了他眼底的眸光。 “啊？”洛柠鸢不由地瞪大了眼睛，“你受伤了？” 看着男人有些苍白的脸色，她抿了抿唇，轻声问道：“那……你的伤势重不重？现在还疼吗？” “……还好。”在洛柠鸢的注视下，顾子浅极为明显地停顿了片刻，然后才慢吞吞地摇了摇头，“医生已经帮我包扎好了。现在……不怎么疼了。” 他的声音听起来十分平静，仿佛自己受了伤只是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而已，却无端端让人感觉有些心疼。 江燕辰本来想趁机开口讽刺顾子浅几句。但是，他又想到顾子浅是为了救洛柠鸢才受伤的。因此，他便默默地闭上了嘴。 洛柠鸢微微皱了皱眉头。 【顾子浅……好像伤得不轻。】她有些迟疑地开口说道。 【……】拾衣再三翻阅着自己所接收到的剧情，最后得出了一个看似靠谱的结论，【或许是因为……顾子浅提前出手救下了你，所以，他身上伤势的大小也就因此而发生了变化。】 看见少女的脸上浮现出了一抹不甚明显的关切之色，顾子浅只觉得自己的心跳都快了一拍。 ——她在关心自己。 “没关系，只要鸢鸢没受伤就好。”顾子浅温柔地笑了笑，轻声说道。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自己带来的餐盒打了开来：“鸢鸢现在应该饿了吧？先喝点粥。” 包装精美的餐盒被工工整整地摆在了床边，里面盛着一份卖相极佳的海鲜粥。 火候炖得刚刚好的鲜美米粥泛着晶莹剔透的光芒，鲜嫩的虾仁浮在又软又烂的米粒之间，香气四溢，直看得人食指大动。 不得不说，从小到大，顾子浅做的每一件事情似乎都很合她的心意。只可惜，按照系统所告诉她的剧情来看，恐怕过不了多久，他们两个人就要分道扬镳了。 洛柠鸢低下头，认认真真地品尝起了顾子浅给她带的海鲜粥。在慢慢地咽下了一口海鲜粥之后，她笑着对他说道：“谢谢你。海鲜粥很好吃。” 毕竟“吃人嘴软”，向来恩怨分明的她自然不会吝啬于这一句不痛不痒的道谢。更何况……他先前还舍身救了自己，现在身上又受了伤。 坐在病床上的少女眉眼弯弯，巧笑嫣然。她嫣红的唇瓣之上沾了些许晶莹剔透的水润光泽，看起来有些说不出的诱人。 顾子浅的眸光不由地暗了暗：“鸢鸢喜欢就好。” 男人温柔的声音里满是纵容的意味。 38 喝粥 “那我下次给你多带几颗。”…… 江燕辰斜斜地倚靠在墙壁上, 单手插着兜。 刚刚被顾子浅三言两语地忽悠着抢走了原本属于自己的位置之后，江燕辰不得不后退几步，才能够找到一个合适的角度, 看见被男人高大身躯遮挡住的娇小少女。 他本来想要再和顾子浅好好地“理论”一番——以他的性子, 怎么可能在吃了暗亏之后还忍气吞声？ 但是，病床上的少女看起来似乎还有些虚弱, 弱柳扶风一般，正安安静静地喝着粥。少女刚刚才从昏睡中醒来不久，他到底还是不想打扰到她休息。 江燕辰微微地敛了敛眸子，将眼底的眸光遮掩了下去。 他看着洛柠鸢一口一口地吃掉了餐盒里盛着的海鲜粥。那泛着水光的柔软唇瓣开合之间, 隐约可见一截嫣红的舌尖。 而先前柠檬糖的酸甜味道似乎还残留在他的嘴里，叫人念念不忘。 甜得甚至有些发腻，几乎让人快要沉溺于其中了。 ——他刚刚只吃了一颗糖，果然还远远不够。 江燕辰舔了舔唇瓣，忽然有些漫不经心地开了口，道：“洛大小姐只觉得粥好吃吗？” 他的视线轻飘飘地从她的唇上划了过去，然后意有所指地反问了一句：“难道……糖就不好吃了吗？” 洛柠鸢瞥了他一眼, 神色淡淡地开口说道：“糖很甜, 只可惜被狗抢了。下次记得多带几颗。” 任谁都听得出来隐藏在她平静语气之下的冷嘲热讽。 江燕辰挑了挑眉, 道：“这么喜欢吃糖啊？”他刻意加重了“吃糖”二字的读音，颇有些意味深长之感。 少年勾着唇角，脸上满是散漫轻佻的笑容：“行，那我下次……给你多带几颗。” “只要到时候没有狗跟我抢糖吃就行。”洛柠鸢皮笑肉不笑地应道。 在随意讽刺了江燕辰一句之后, 洛柠鸢就不再理会他了。她自顾自地继续吃起了摆在自己面前的海鲜粥。 少女的吃相极好, 甚至可以说是赏心悦目，又或者是……“秀色可餐”。在吃饭的时候，她向来很专心, 看起来既安静又乖巧，如同一只精致的洋娃娃一般，惹人怜惜。 “鸢鸢想吃什么糖？我下次直接带给你就好了。”顾子浅半敛着眸子，看似神色自若地随口说道。 见少女吃着吃着唇边染上了一点水渍，他便伸手拿起了一张柔软的纸巾，十分自然地替她擦拭干净了嘴角。 顾子浅的动作轻柔又细致，看起来仿佛已经做过许多次一般，熟练无比。 而洛柠鸢也神色如常地任由他动作着。 ——她已经习惯了顾子浅温柔体贴的照顾。无论是多么任性又无礼的离奇要求，他似乎全部都能够毫不犹豫地答应她，并且一一为她办到。 所以，她才会觉得他的表面功夫实在是做得让人无可挑剔。 虽然她看不透藏在顾子浅温和表象下的真实面目，但是，反正她从来都不在意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 他内心深处的想法到底如何，总归也是与她无关的。 “……娇气。”看见顾子浅极为娴熟的动作之后，江燕辰的脸色僵了僵，然后极小声地嘟囔了一句。 他转过身子，直接离开了病房。 既然洛柠鸢已经醒了，那他现在倒是可以放下心来了。而且，他还得去看看他哥哥的情况如何。 只不过，事实上，江燕辰以前曾经撞见过很多次类似的场景。 譬如说…… 他看见过顾子浅亲手帮洛柠鸢系鞋带。 还在上学的时候，他有一次偶然路过了她的班级，却恰好看见——洛柠鸢一只手撑着下巴倚在课桌上，百无聊赖地看着窗外的风景。 而顾子浅此时正半蹲在洛柠鸢的面前，认认真真地帮她系着脚上散落开来的鞋带。哪怕少女穿着宽松的校服裤子，也依然能够看得出来她纤细小腿处的优美线条。 半开着的窗户有阵阵微风吹了进来，将她颊边的碎发吹得散落开来，露出了少女精致无瑕的侧脸。她纤长的睫羽在窗外阳光的映衬下显得愈发浓密卷翘，墨黑的眼眸里闪烁着细碎的微光。 而向来挺拔如青竹般的斯文少年，神色自若地在她面前低下了头，很有耐心地将她散落的鞋带系成了一个完美的蝴蝶结形状。 那时的江燕辰只匆匆地看了一眼，就皱着眉头移开了自己的视线。 ——洛家的大小姐，果然与传闻中一模一样，娇纵又任性。 ———— 洛柠鸢很快就吃完了顾子浅带来的海鲜粥，昏迷了几个小时所产生的饥饿感觉也因此一扫而空。 顾子浅很自觉地帮她收拾起了剩下的“残局”。 这时候，门外又传来了一阵极有礼貌的轻微敲门声。 房门被人轻轻地从外面打了开来，一道人影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 周墨遥小心翼翼地反手关上了房门。她的呼吸还有些紊乱，一看就知道是刚刚才从其他地方急急忙忙赶过来的。 看到洛柠鸢此时已经醒了过来，她赶忙上前几步，满脸关切地开口问道：“洛小姐现在感觉怎么样？身体还难受吗？” “我没事。”洛柠鸢笑了笑，“只是‘低血糖’而已。” 她不知道系统是如何瞒过了医生的检查，竟然真的让自己“低血糖”了。只不过，这样的话，她便有了一个绝佳的借口——总不能告诉他们，她的意识刚刚不在自己的身体里吧。 “抱歉，这件事我也有一定的责任。”周墨遥咬着唇瓣，脸上满是自责的神色，“在查清楚事实之后，周家亲自上门会向你们赔礼道歉的。” 市中心的画廊是她名下的产业。如今意外出了事，她也难辞其咎，自然要担一个监管不力的责任。 “无妨。我也只是受了一点轻伤而已。”顾子浅轻轻地摇了摇头，“好在没有其他人受伤。” “如果周小姐需要的话，我可以提供一定的帮助。”他主动开口提议道。 他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地就放过差点害了鸢鸢的人呢？ 除非……真的只是一次简单的意外而已。 【在原本的剧情里，顾子浅救下周墨遥之后，也主动选择了帮助她查出事情的真相。】拾衣及时地开口解释道，【而他们两个人很快就一起查到了这起意外发生的原因。于是，男女主角之间的关系也因此而变得更加亲近了。】 “这怎么能怪你呢？”洛柠鸢随意地摆了摆手，“周小姐不必太过自责。” 【是画廊的竞争对手买通了保安，又替换了监控录像，在艺术品上偷偷动了手脚，想要借此让画展办不下去。】 拾衣直接告诉了她事情的真相。 【尽管那人做事很小心，几乎没有留下一点纰漏，但还是被周墨遥和顾子浅发现了破绽之处。后来，竞争对手锒铛入狱，而周墨遥也趁此机会将画廊里的工作人员彻底筛查了一番，以免日后再出什么岔子。】 周墨遥脸上的神情依然内疚不已。在自己的画廊里所举办的画展上出了这种事情，实在让她无法平静。 而洛柠鸢此时已经故作随意地转移了话题，似乎是不希望周墨遥一直纠结于自己的疏忽大意。 “我现在应该可以出院了吧？”她轻轻地眨了眨眼睛。 “当然可以。”顾子浅点了点头。 紧接着，他像是忽然间又想起了什么事情，补充着说道：“对了，不久之前，洛槿辞刚刚来过医院一趟。” “哥哥？”洛柠鸢微微瞪大了眼睛。 “毕竟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你哥哥怎么可能一无所知？”顾子浅敛了敛眸子，“他急急忙忙地赶了过来，听医生说你只是低血糖晕倒了之后，才松了一口气。” 闻言，洛柠鸢轻轻地抿了抿唇瓣。 “好了，那我先帮你办理一下出院手续吧。”说着，顾子浅便打开房门走了出去，动作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病房内，见周墨遥仍旧是一副咬着唇瓣欲言又止的愧疚模样，洛柠鸢想了想，忽然伸出手轻轻地抱住了她。 少女的怀抱温暖又轻柔。她分明没有用力，却仿佛能够给旁人带来无限的力量与安全感一般，像是一只会在察觉到人类不开心时就撒娇翻滚着想要尽力安抚人类情绪的可爱小猫。 周墨遥不禁怔愣了一瞬间，然后才有些迟疑地慢慢回抱住了她。 在洛柠鸢无声的安抚之下，周墨遥渐渐平复了内心深处的不安。她只觉得自己的胸腔里似乎被一阵满溢着的柔软情绪填满了。 “如果……洛小姐不介意的话，可以叫我‘遥遥’，我家里人都是这么喊我的。”周墨遥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说道。 “好啊。”洛柠鸢毫不犹豫地一口应了下来。 “那……我可以喊你‘鸢鸢’吗？”周墨遥又小声地询问道。她很想和洛柠鸢拉近关系。 洛柠鸢忍不住笑了起来：“当然。遥遥想怎么称呼我都可以。” …… 在确定洛柠鸢平安无事之后，周墨遥便又像来时一样匆匆忙忙地离开了。 自从爷爷突然住院之后，周家的有些旁支似乎就开始变得躁动不安了。现在画廊又突然出了意外，有很多事情都等着她处理。 尽管和顾子浅一起把洛柠鸢送进医院之后，周墨遥已经从医生的口中得知洛柠鸢突然晕倒只是因为低血糖而已，但是，她难免还有些不太放心。 所以，周墨遥还是在百忙之中抽空前来看望了一下洛柠鸢，直到确定少女真的毫发无伤后，她才能够彻底地放下心来。 39 躲藏 “别出声。” 笑着和周墨遥告了别之后, 洛柠鸢便打算到病房外面随便走一走——毫无意识地在病床上躺了几个小时，身体仿佛都变得不属于自己了。她想要稍微活动一下自己的筋骨, 重新适应一下。 结果, 刚走出病房没多久，她的手机就轻轻地振动了起来。 洛柠鸢拿出手机定睛一看，只见亮起的手机屏幕上正明晃晃地显示着“哥哥”两个字。 ——是哥哥打来的电话。 她连忙按下了接听键。 “鸢鸢。”洛槿辞低沉的声音从手机中传了出来。 “哥哥。”洛柠鸢轻轻地应了一声, “怎么啦？” “醒了？”洛槿辞淡淡地开了口。 “……嗯。”尽管对面的人看不见，洛柠鸢还是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一副很是乖巧的样子。 在电话的另一端，隐约可以听见笔尖与纸张摩擦的“沙沙”声。 听起来……哥哥现在应该还在处理公司的事务。 “鸢鸢的身体现在还难受吗？”洛槿辞语气关切地开口问道。 男人此时正笔直地坐在会议室内。他修长的手指随意地抓着一支价格昂贵的黑金色钢笔, 在纸质文件的右下角龙飞凤舞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而偌大的会议室内此刻鸦雀无声。 “哥哥放心，我现在已经没事了。”洛柠鸢忙不迭地回答道。 “那我等下就过去接你回家。”洛槿辞干净利落地签完名, 便直截了当地站起身来。 哪怕已经得知了自家妹妹平安无事醒来的消息，他仍旧不能完全放下心来。 挂断电话之后，他看了一眼坐在会议室里的其他人, 淡淡地开口说道：“今天先到这里。散会吧。” 众人连声附和着, 不敢有任何异议。 任谁都知道——在这个世界上，能够让洛槿辞毫无原则地中途散会、推迟会议时间的人, 有且只有一个。 洛家那位娇气又任性的大小姐, 洛柠鸢。 当初洛家突遭变故, 兄妹两人相依为命, 感情自然深厚无比。他们也不敢擅自非议些什么。 毕竟, 资历稍微老一些的员工都知道——洛家这位年轻家主的手段到底有多么可怕。时至今日，已经没有人敢不长眼地去挑衅他的权威了。因为……那简直无异于自取灭亡。 ———— 洛柠鸢一边和哥哥打着电话，一边不知不觉间走到了角落里的僻静处。 不得不说，这间私立医院的环境很好。细细看去，摆在各个角落里的绿植恰到好处地点缀了冷白色彩, 使其不至于太过冰冷。 只不过，一栋名为“医院”的建筑物总归还是会让人下意识地觉得有些压抑冷清。 等到通话结束之后，洛柠鸢抬起头来时，发现自己的面前正直挺挺地站着一道高大的人影。 “洛小姐。” 那人在与洛柠鸢对上视线之后，淡淡地开口和她打了声招呼。 男人身量颀长，宽肩窄腰。款式再简单不过的纯白色衬衫，穿在他身上的时候，却莫名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清冷易碎之感，只可远观。 他的声线清冽悦耳，如山涧清泉般潺潺流过，让人听着只觉得心旷神怡。 “江先生。”洛柠鸢朝着他轻轻地点了点头。 “你……现在感觉好些了吗？”江暮寒顿了顿，轻声开口问了一句。 自从他回国以来，家里人一直催促着他来医院治疗胃病，而江燕辰今天则是跟过来督促他的。结果，在几个小时前，他们竟然恰好撞见了洛家大小姐昏迷入院的场景。 那个时候，江燕辰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无比，然后，他几乎没有丝毫迟疑，就匆匆忙忙地赶了过去，在得知洛柠鸢只是“低血糖”之后，才稍微放缓了脸色。 看着弟弟难得慌张失措的模样，江暮寒只觉得有些讶异——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桀骜少年，居然也会有这样忐忑不安的时候。 而他则是下意识地忽略了自己心底微微泛起的一丝涟漪。 尽管江暮寒此前只是与洛柠鸢打过寥寥几次照面而已，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在知晓她没有出事的时候，他也隐隐约约地松了一口气。 …… “啊？”洛柠鸢没有想到江暮寒会主动开口关心自己，“放心，我现在已经没事了。”她随口应了一声。 见少女安然无恙，江暮寒便又沉默了下来。 他本来就不是多话的性子。若非自家弟弟先前对洛柠鸢表现出了异乎寻常的关心情绪，此时的他大概也不会主动开口询问她的身体状况。 洛柠鸢抬起眸子，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你的身体怎么样了？”她很有礼貌地回以了关心，“记得听医生的话。” “嗯。”江暮寒轻轻地点了点头，“我会的。”然后，他便又再次闭上了嘴。 就在两个人都沉默着一言不发的时候，一阵不甚清晰的模糊交谈声忽然从不远处影影绰绰地传了过来。 “……这件事就拜托你了。” “放心。我会注意分寸的。毕竟……” “……事成之后……条件任你开。我肯定不会亏待你的……” “哈哈，……我相信你。毕竟……我们现在在同一条船上。” “这次多亏了你啊……” 交谈的声音由远及近逐渐变得清晰了许多，洛柠鸢甚至隐约在他们的口中听到了“周墨遥”的名字。 眼看着他们还有短短几步的距离就要靠近这里了，洛柠鸢下意识地环顾了四周，想要在附近找到一个合适的藏身地点。 出于敏锐的直觉，她觉得自己有必要找个机会仔细地探听一番他们的谈话。 她很快就发现了一处绝佳的隐秘地点——在他们身后偏僻的角落里，存在着一个极为不起眼的凹陷结构。而且，角落附近还摆着一株叶片宽厚的巨大绿植，恰巧能够将那一处凹陷下去的建筑结构严严实实地全部遮挡起来。 于是，洛柠鸢毫不犹豫地转过身子，想要迅速地躲藏起来。然而，在转身的时候，她突然发现……江暮寒一直安安静静地站在她身边。 看着眼前身形高大的男人，洛柠鸢没有时间顾虑太多。她直截了当地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然后不假思索地拉着他和自己一起“鬼鬼祟祟”地躲到了角落里。 少女的手指白皙纤长，却也只能够堪堪环住他的手腕。男人腕间微微凸起的骨头被她紧紧地握在手里，触感分明。 洛柠鸢并没有用太大的力气，可是，江暮寒却很轻易地被她拽动了。 男人十分顺从地跟着她的脚步走到了角落里，然后，在少女直勾勾的注视之下，他微微侧过身子，率先走进了面前无比逼仄的凹陷结构中。 从头到尾，洛柠鸢都没有开口说哪怕一句话，但江暮寒却能够清清楚楚地明白她的意思。 只不过，眼前这个向内凹陷着的角落实在是太过于狭窄了，几乎不太可能同时容纳下两个成年人。 江暮寒不得不紧紧贴着墙壁，侧身站立着。 而伴随着不远处脚步声的靠近，留给他们两个人躲藏起来的时间已经所剩无几了。 “别出声。”洛柠鸢用口型无声地提醒了他一句。说着，她又竖起了纤长的食指，轻轻地抵在了他的唇瓣上。 就在这时，外面的脚步声陡然间变得无比清晰了起来。 ……时间好像来不及了。 …… “这里应该没有其他人了吧？”其中一名穿着昂贵西装的中年男子刻意地压低了声音，小声地开口询问道。 “放心。这么偏僻的角落，平时根本不会有人来的。”另外一名穿着白大褂的人很是笃定地回应道。 不过，话虽这么说，为了保险起见，他们还是颇为谨慎地环顾了一番周遭的环境。只见触目所及之处空无一人。不远处的窗户半开着，角落里摆放着的绿植盆栽微微晃动着，大概是叶片随风而动了。 “这下周老板总可以放心了吧？”医生模样的男子摊了摊手。 被称之为“周老板”的中年男子闻言，也故作随意地笑了笑，道：“王医生，小心驶得万年船。我们俩现在可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我办事你放心。”王医生拍着胸脯保证道，“瞧，周老家主……现在不就安安静静地躺在了病房里？” “你确定我动的手脚不会被人查到吧？”周达显微微皱了皱眉头，像是还有些不太放心的样子。 “这里可是我工作的医院，你说会不会被人查到？”王医生胸有成竹地拍了拍对面男人的肩膀，“再说了，年纪这么大的老人，生点微不足道的小病，又有什么可值得奇怪的呢？” “那……什么时候可以加大剂量？”周达显又将自己的声音压得更低了些。 “周老板，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王医生摆了摆手，“至少……短时间内绝对不能再暗中动手脚了。” “哼，不是我心急。是我的好侄儿和好侄女，实在太能干了。”周达显冷哼一声，阴阳怪气地讽刺道，“他们两个人在国外留学了那么多年，结果，最近刚一回来就直接接管了周家的大部分势力。” “两个乳臭未干的年轻人而已，不知天高地厚，怎么可能管理好周氏集团？”王医生连声附和道，“也不知道周老家主的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让那个老不死的家伙到地底下去好好想想吧。”周达显极为恶毒地开口诅咒道，“明明我也是他的孩子。为什么一直不肯选我？” 见周达显情绪激动，王医生连忙开口安抚道：“周老板别激动。只要我们按照既定的计划行事，就能够把本应属于你的东西彻彻底底地重新夺回来。” 40 偷听 “抱着我。” 下午的阳光温暖而和煦, 偏橙红的暖色调大片大片地铺洒开来。摆在窗户附近的翠绿植株在微风的吹拂下轻轻地晃动着宽大的叶片，看起来很是养眼。 没有人发现，在不起眼的角落里, 还存着一个浅浅凹陷下去的建筑结构。 在旁边高大绿植的遮掩之下，这个本身就处于视觉盲区的隐蔽地点, 便更难以让人发现了。 此时此刻, 洛柠鸢和江暮寒正“被迫”一同躲藏在这片狭窄又逼仄的空间之中。 刚刚在一时情急之下, 洛柠鸢没有经过太多思考，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就直接挤进了此时已经站了一个人的角落里。 男人身高腿长、骨架宽大，而他们所处的空间又极其狭小, 因此, 洛柠鸢不得不和江暮寒紧紧地贴在了一起。 不远处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她只来得及伸手将摆在旁边的绿植朝着他们的方向用力地拽了拽，让翠绿的宽大叶片将这个角落彻底地遮挡起来。 等到洛柠鸢完全回过神来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正和江暮寒以一个无比“糟糕”的、面对面的姿势亲密无间地贴在了一起。 她能够清楚地感觉到男人胸前起伏着的肌肉线条。尽管平时看着不显山不露水，但是，在这样近的距离之下, 他身上锻炼得当的肌肉便显得极为明显了。 仅仅只是隔了一层轻薄又柔软的衬衫布料, 她几乎可以切身地体会到他胸前肌肉的坚硬触感。 一丝清冽的雪松香气从男人的身上飘散开来, 闻起来极淡又极浅, 却足以沁人心脾。 只不过, 洛柠鸢很快就直接忽略了自己此时的处境——站在不远处的两个人已经开始小声地交谈了起来。 洛柠鸢小心翼翼地拿着手机，迅速地点开了界面上的录音按钮, 然后, 她便聚精会神地偷听起了他们之间不可告人的秘密对话。 …… “还是王医生你靠谱啊。”周达显爽朗地笑了笑。 “哪里哪里？”王医生故作谦虚地回应着，“周老板谬赞了。我只是做了一点微不足道的小事而已。” “‘识时务者为俊杰’。”周达显颇有些意味深长地看了王医生一眼，“王医生, 我已经给了你一个攀附上周家的机会。你……可要牢牢地把握住啊。要知道，不是什么人都有机会飞上枝头变凤凰的。” …… 而此时此刻，与洛柠鸢一同躲在角落里的江暮寒，看起来好像仍然是一副神色淡淡的平静模样。 少女带着馨香气息的柔软身躯密不可分般地与男人精壮的身体紧紧地贴合在了一起。她柔顺的鸦黑长发散落着，轻飘飘地拂过了他的胸膛。 淡淡的玫瑰香气一点一点地缠绕在了他的身上，层层叠叠的艳丽花瓣肆意地伸展着，馥郁芬芳，枝蔓丛生。 江暮寒不着痕迹地敛下了眼底的眸光。 为了保存证据，他面前的少女十分谨慎地打开了手机，开始进行录音。 然而，在目前这种“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微妙境况之下，双方任何一点微乎其微的细小动作，都会在这片狭窄的空间内被放大无数倍。 ——少女微微抬了抬手，于是，她的手臂便从他劲瘦的腰侧轻轻地蹭了过去。 大概是想要看清楚手机屏幕上显示着的内容，少女又极小幅度地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姿势。然后，隔着轻薄的衬衫，她的脸颊近乎于毫无阻碍地紧贴在了他的胸口处。 男人的心跳声沉稳而有力，一下又一下，重重地回响在洛柠鸢的耳边。 尽管他们两个人现在的姿势已经十分亲密了，但是，江暮寒依然极为克制地笔直站立着。他想要尽可能地避免自己在无意中冒犯到少女。 只是，时间久了，这种颇为僵硬的姿势难免会让人感觉有些难受。 仿佛是站得有些累了，洛柠鸢不由地微微皱起了眉头。她忽然抬起眸子看了江暮寒一眼。 男人清冷而精致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看起来冷冰冰的，像是一块永远也化不开的坚硬寒冰。 哪怕是被拉着一同偷偷躲藏在逼仄狭小的角落里，他也丝毫不显狼狈之态，反而依然带着一种冷冽的清贵气质，高不可攀。 洛柠鸢轻轻地眨了眨眼睛。紧接着，她突然毫无征兆地伸出了手。 然后，少女直接抓起了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指，朝着自己的方向用力地拽了拽。 ——她引导着他紧紧地揽住了自己的腰肢。 自己的掌心莫名触碰到了一截纤细又柔软的腰肢，江暮寒半敛着的浓密睫羽突然几不可察地颤了颤。 …… “周老板放心。”王医生压低了音量，“剂量已经全部都提前计算好了，不会出纰漏的。” “行，我相信王医生的水平。”周达显点了点头。 …… 不远处两个人的交谈声仍在继续着，而此时，娇纵又任性的大小姐微微仰起了头，她一字一顿地朝着他无声地开口说道：“抱、着、我。” 嫣红唇瓣开开合合，洁白贝齿间含着小巧的舌尖，引人遐思。 尽管她没有发出任何一点声音，但是，江暮寒却仍旧能够想象出少女说出这句话时的语气——她大概正在用一种理所当然的笃定语气，颐指气使地“命令”着他必须帮助自己。 江暮寒慢慢地垂下了眸子。 他看见了少女精致的脸庞上那一如既往的傲慢神情。她的眼尾微微挑起，眸中的潋滟色彩氤氲着，诱人沉沦。 少女张扬又肆意的漂亮容貌实在是太具有迷惑性了，仿佛她生来应该高高在上地俯视着其他人一般。 鼻尖嗅到的玫瑰香气不知何时已经浓郁得几乎快要化为实质，如同一汪深潭，似乎要将人溺毙于其中。 男人宽大的手掌于是极为顺从地覆在了她盈盈一握的腰肢之上。 ——他伸手抱住了她。 原本就亲密无间地紧贴着的两具身体，更加契合地镶嵌在了一起。 而洛柠鸢也松开了自己的手，然后顺势拥住了他。 两人相互拥抱着的姿势能够尽可能地节省所占用着的空间，并且，不会像之前分别僵硬地站立着的时候一样，让人觉得浑身难受，十分不自在。 暖色的阳光透过宽大叶片的缝隙，斑驳的光影洒在了男人白皙的手背上。 淡青色的筋络在冷白的皮肤之下蔓延着，微微凸起的指节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极为分明。 少女纤细的腰肢被男人牢牢地握在宽大的手掌之中，形成了极为鲜明的对比，看起来竟莫名构成了一副不可言说的旖旎画面，让人不禁觉得有些脸红心跳。 她呼吸间的温热吐息拂过了他坚硬的胸膛，在他胸口处的肌肤之上带起了一连串的细微颤栗。 江暮寒揽在她腰间的手指便又不受控制般地收紧了几分。男人掌心上过高的滚烫温度，透过少女腰际的轻薄布料，源源不断地传递给了她。 而洛柠鸢却只是自顾自地伸手抱住了他之后，就又全神贯注地偷听起了不远处传来的谈话声音。 少女柔软的小手轻轻地覆在男人精瘦有力的腰上，几乎可以将其称之为一种难以言喻的“折磨”。 仿佛是听到了什么骇人听闻的秘密一般，下意识地，洛柠鸢更加用力地抱住了他。 …… “那……最近这段时间，在医院里的时候，我还是先按兵不动吧。”周达显暗自思忖了一番，淡淡地开口说道，“周墨遥那小丫头好像发现了什么似的，一直在有意无意地试探我。” “嗯。我们不能自乱阵脚。”王医生点了点头，“只不过，周家那两兄妹实在是太碍事了。还好我做事干净，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放心，我已经给周墨遥找了点小麻烦。”周达显冷笑了一声。 “哦？”王医生不着痕迹地看了他一眼，语气里带了些试探的意味，“什么麻烦？” “这个……你就没必要知道了吧？”周达显明显也对王医生有所防范，“总之，这个麻烦够她忙活一阵子的了。她应该不得不暂时消停一段时间。” “可是，还有周鹤眠他……”王医生欲言又止。 “嗤，我那位好侄儿向来自视甚高、目中无人，一看就知道是在国外养尊处优惯了。”周达显不屑地嗤笑了一声，“他太过狂妄了，迟早会在不知道什么地方狠狠地栽个大跟头。” “不过，我实在等不了那么久了。”周达显的眼底划过了一丝暗沉沉的阴鸷神色，“我会尽快想个办法把他从上面那个位置上拉下来的。” “周老板想要算计周鹤眠？”王医生迟疑了片刻，还是小心翼翼地开口劝了他一句，“周鹤眠他看起来……很难对付。周老板还是要小心一些。” “资历尚浅的年轻人罢了。”周达显摇了摇头，“他最大的弱点就是太自负了。” “至于病房里躺着的那个老不死的家伙……既然我们眼下的目的已经达到了，那就先不管他了。”周达显摆了摆手，“免得让人起疑。” “好，那我等着周老板下一步的吩咐。”王医生点了点头，“对了，事成之后……”他又小心翼翼地提醒了一句。 “放心，最后肯定少不了你的好处。”周达显有些不耐烦地回答道，“跟着我做事，保准你飞黄腾达。到时候，这家私立医院的院长……说不定就姓‘王’了。” “那我就先谢谢周老板赏识了。”王医生赔着笑脸连声应道。 41 疼痛 【你好吵啊。】 【这……好像是时间门线较为靠后的情节。】拾衣有些迟疑地开了口, 【周达显……滋滋……隐藏得很好……直到……滋滋……才被发现……滋滋……然后……】 系统的声音忽然变得断断续续的，其中还夹杂着嘈杂混乱的电流声，让人根本听不清楚他到底说了什么。 【……抱歉, 我不能在规则允许的范围以外，提前向你透露太多未来的剧情细节。】拾衣的声音里多了几分明显的自责之意，【我无法违反主系统为我设定好的规则。】 【主系统不敢让宿主提前知晓未来的具体情节？】洛柠鸢冷冷地勾起了唇角, 【怎么？它是怕自己无法彻底掌控宿主吗？】 【还是说……它在害怕系统和宿主暗中联手来对付自己呢？】她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个意味不明的浅淡笑容来，【你觉得呢？小拾衣。】 【……】拾衣不由地抿了抿唇。他不知道洛柠鸢到底是无意间门随口一问, 还是在一点一点试探着自己的底线。 【总之，在原本的剧情里，他们两个人此时在医院里的这段对话, 应该没有其他人听见才对。】拾衣习惯性地选择了避而不谈, 他直接转移了话题，【你和江暮寒……本来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 【你看，主系统并不是全然正确的。】洛柠鸢摊了摊手，【它告诉你的剧情, 真的就与现实分毫不差吗？】 【……】拾衣沉默了。 时至今日，他其实……也有些动摇了。 但是，作为系统，他不应该、也不能够质疑主系统。这是深深地镌刻在他核心数据里的原则与铁律。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拾衣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 【当然是把录音文件备份好之后，发给遥遥一份。】洛柠鸢很是自然地开了口。 【等、等一等。这样会不会……算是干扰了剧情的发展？】拾衣磕磕绊绊地劝说道。 按照他对主系统的了解，它绝对不会放任宿主在规则允许的范围以外, 擅自干涉剧情的发展。 哪怕是男主角之一主动亲近了女配角, 主系统都不惜以莫须有的理由来电击“惩罚”洛柠鸢, 让她远离男主角。为的就是避免一切不合常理的因素影响剧情的正常发展。 主系统所发布给他的任务是：“拯救反派女配角洛柠鸢，尽可能地帮她避开自己未来的悲惨结局。” 而这一切的前提是——男女主角之间门的感情合理发展，剧情正常向前推进。 因为一旦男女主角之间门的感情线发生大幅度的变化, 那么，根据主系统的推算，这个小世界可能会因此而直接崩坏，不复存在。 【就算我的行为干扰了剧情发展又怎样？】洛柠鸢轻轻地皱了皱眉头，【既然已经知道了有人要算计周墨遥，我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坐以待毙……可不是我的风格。】她慢条斯理地开口说道。 【而且，既然主系统想要让你来帮助我改变所谓的命运，那么，主动介入进来的它，就应该一力承担剧情线因此而发生变化的后果，不是吗？】洛柠鸢漫不经心地勾唇笑了笑，语气平静无比，【它才是唯一的变数。】 她的眼底氤氲着细碎的光芒，像是高悬于天边永远不会落下的明月，又像是始终光芒万丈的耀日。 从始至终，她都未曾妥协过一分一毫。 【可是……】拾衣还想说些什么。 他担心主系统会再次对自己的宿主出手。因为，现在的他根本没有能力与主系统相抗衡。 而系统的担心很快就应验了。 【请宿主不要干扰剧情线。】 就在这时，一道扁平又机械的熟悉声音突然在洛柠鸢的脑海里响了起来。 【请宿主不要干扰剧情线！】它的声音变得愈发急促了起来，仿佛是想要彻底打消洛柠鸢心底的念头一般，【否则，世界可能会因此崩坏！】 【“崩坏”？】洛柠鸢意味深长地再次重复了一遍，【你现在是在威胁我吗？】她不紧不慢地反问了主系统一句。 【请宿主不要干扰剧情线！】主系统却只是自顾自重复着警告的话语。 下一刻，大概是检测到了洛柠鸢此时此刻所处的境况，它的声音又变得更加尖锐了起来：【请宿主远离男主角。请宿主远离男主角！请宿主远离男主角——】 “滋滋——” 惹人厌烦的电流声再度响起。 拾衣不禁咬了咬牙。他心一横，打算冒着自身数据损坏的巨大风险，强行出手救下自己的宿主。 然而，不久之前，他才刚刚将洛柠鸢拉进过自己的核心数据库里。在间门隔这样短的时间门之内，他根本无法再故技重施。 主系统对系统与生俱来的压制，让拾衣哪怕心有不甘，也依旧动弹不得。 他只能竭尽所能地为她分摊了绝大部分电流穿过身体时所带来的巨大痛楚。 【还真是……不长记性啊。】洛柠鸢咬牙切齿地开了口，【难道你不知道吗？我这辈子最讨厌……被人威胁了。】她对主系统一字一顿地说道。 说着，少女便更加用力地紧紧拥住了江暮寒，就仿佛是在明目张胆地向主系统挑衅一般。 它越是气急败坏，她便愈发……得寸进尺。 而江暮寒只觉得洛柠鸢未免抱得也太紧了些，她纤细的手臂几乎都快要搂得他喘不过气来了。 他能够无比清楚地感觉到少女纤秾合度的柔软身躯似乎已经被挤压得微微变了形。 她的身上明显没有多余的赘肉，但是，在“外力”的作用下——譬如男人强有力的怀抱，少女腰间门的软肉已经被覆于其上的宽大手掌握得微微凹陷了下去。 男人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几乎陷进了一片无比柔软的细腻触感里，像是摸到了一团软绵绵的洁白云朵。 她腰侧的一点软肉从他的手指之间门微微地溢了出来——他毫不怀疑，如果自己再稍微用力一点，恐怕就能够轻而易举地在她腰间门的白皙肌肤之上留下几道显眼的指痕。 江暮寒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有拒绝少女一而再再而三的任性要求。或许是因为她脸上的神色太过于理所当然，让人下意识地想要听从她的话语。 少女的手用力地勒在男人劲瘦的腰肢上，白皙又纤长的手指将他腰侧干净整洁的白衬衫抓出了一道又一道细微的褶皱，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某些不可言说的旖旎画面。 【请宿主立刻远离男主角！！！】 洛柠鸢竟然能够从主系统机械质的扁平声音里听出几分恼怒的情绪来。 她忍不住勾唇笑了笑，轻飘飘地开了口：【别再教我做事了，好吗？】 【请宿主……】主系统一成不变的警告话语还未完全落下，洛柠鸢便已经极为不耐烦地直接无视了它。 电击时所产生的剧烈疼痛在她的身上不断地蔓延着。少女脸色苍白地咬住了自己的唇瓣。 她的身体有些发软，好在男人此时牢牢地揽住了她的腰，给了她一个绝佳的支撑点，让她不至于瘫倒在地。 【你好吵啊。】洛柠鸢的声音听起来无比平静。她仿佛只是在毫无感情地陈述着一个显而易见的客观事实而已。 【想让我立刻远离你口中所谓的“男主角”，是吗？】她面无表情地闭了闭眼睛，然后，下一刻，再睁开眼时，她的眼底布满了冷冰冰的嘲弄之色，【如果你再多说一句话，信不信我现在还能够离他更近一点？】 【……】主系统竟然真的暂时闭上了嘴。 但是，片刻之后，它又十分机械地开了口：【请宿主不要擅自改变剧情发展。否则的话，世界一旦崩坏，将会酿成无法挽回的恶果。】 【怎么？就只允许你擅自决定改变我的命运，而不允许别人改变剧情了吗？】洛柠鸢毫不留情地反唇相讥，【呵，还真是有够可笑的。】 【……】主系统没有再开口说话，但取而代之的是一阵比之前所有“惩罚”的力度都要更加剧烈的电击。 ……就好像是突然被人戳中了痛脚而气急败坏、恼羞成怒了一样。 而拾衣此时则是被全然隔绝在外了——在主系统与宿主交流的时候，系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无能为力。 尽管系统有心在暗中保护宿主，但是，现在没有多余力气的他，已经没有办法像前几次一样在私底下偷偷动手脚了。 他甚至还必须要不间门断地删除掉自己心中不断翻涌着的、“大逆不道”的想法，才能避免被主系统察觉到异样之处。 少女的指尖不受控制地蜷缩了起来。她将自己的唇瓣咬得更加用力了一些。原本因为电击而微微泛白的柔软唇瓣，被咬出了一点浅淡的绯色。 她的眼尾处还泛着一点生理性的晶莹泪光。 洛柠鸢想要忍住自己唇齿之间门即将溢出的闷哼声——真的好痛。 向来娇气的她，确实如系统所说的一般，最怕疼痛。 几乎是不假思索地，洛柠鸢伸出了一只手，抓住了江暮寒衣领处的布料，用力地将他往下拽了拽。 然后，她毫不犹豫地踮起了自己的脚尖。 42 咬痕 “我咬疼你了吗？” 江暮寒根本就没有反应过来少女突如其来的动作。 在逼仄又狭窄的空间之内, 毫无防备之下，他被她突然拽得低下了头。骤然间拉近的距离让男人险些直接亲吻到了少女额前散落着的柔软发丝。 然而，还没有等他彻底回过神来，少女便又主动踮起了自己的脚尖。 她柔若无骨的娇软身躯一直紧紧地贴着他的身体。在这种情况下, 她又向上踮了踮脚尖, 于是, 他们的身体不可避免地摩擦着, 细腻又柔软的旖旎触感一点一点地蔓延开来。 江暮寒的瞳孔几不可察地微微颤了颤。 下一刻，在男人的注视之下，少女轻轻地仰起了头。 然后, 一阵不轻不重的刺痛感从他的肩膀处传了出来。 ——她一口咬住了他的肩膀。 大概是为了克制住自己下意识的闷哼声, 洛柠鸢用力地咬着男人肩膀处的肌肉，将唇畔间即将溢出来的细碎声音强行咽了下去。 身体里肆虐着的剧烈电流让她愈发用力地咬住了男人的肩膀，久久不肯松口。 江暮寒的身体不由地僵硬了一瞬间。他显然还有些不知所措。 但是, 尽管不明就里，他依然没有做出任何挣扎或者反抗的动作来，而是任由着少女继续咬住了自己的肩膀。 只不过，在肩上刺痛感的刺激之下，他的指尖又不受控制地收紧了几分, 将少女揽得更紧了些。 他的手指关节磕碰着抵在了少女身后的坚硬墙壁上。鬼使神差地, 他将自己覆在她腰肢上的一只手慢慢地上移了几分。 男人的指尖沿着她后背中央凹陷下去的流畅线条一路向上移动着，最后, 轻轻地按在了她背后微微凸起的蝴蝶骨上。 ——他将自己的手掌垫在了少女的后背与她身后的坚硬墙壁之间，好让她不会被硌得太难受。 尽管视线无法触及, 但是，江暮寒的记性向来很好。 他曾经……亲手帮她拉上过背后的拉链。因此，他还记得少女后背处的优美线条与振翅欲飞的漂亮蝴蝶骨。 周围的空气似乎在逐渐升温, 温热的吐息互相纠缠着，两个人过快的心跳声交织在一起，奏出了一曲艳丽的绯色乐章。 现在的洛柠鸢已经无暇顾及周遭的其他事情了。隔着一层价格昂贵的柔软布料，少女的贝齿用力地咬住了男人肩膀上富有弹性的坚硬肌肉，在上面留下了属于自己的齿痕。 燥热的温度蒸得她出了汗，几滴晶莹剔透的透明汗水沿着她侧脸的轮廓慢慢地滴落了下去，在男人纯白的衬衫上洇出了一点深色的水渍。 而江暮寒现在也觉得有些过于闷热了。 汗水沿着他修长的脖颈一点一点地向下滑落，从他的喉结上流淌而过，最后消失在了紧紧扣起的衣领处。 此时此刻，外面的交谈似乎也临近尾声了。 “那我们这段时间就暂时先别联系了。”周达显想了想，“在动手之前，还是得尽量防一手我的好侄儿，免得他提前破坏了我们的计划。” “那我就等着周老板的通知了。”王医生点了点头，“至于周老家主那边，我也会多加留意的。” “嗯。”周达显摆了摆手，“你谨慎一点，千万别在其他人面前露出什么马脚。” “周老板大可放心。”王医生连声保证着，“我办事，什么时候出过岔子？” “啧。”周达显意味深长地看了王医生一眼。他并没有再继续开口说话。 接着，两个人的脚步声就一前一后地逐渐远去了。 …… 临近傍晚时分的斜阳色泽偏深，附近的空气里仿佛也被染上了暖色调的旖旎色彩。 微风吹拂，窗边翠绿色的宽大叶片轻轻晃动着。橙红的阳光被分割成了数枚支离破碎的残片，在光影摇曳之间，隐约可以看见——隐蔽又狭窄的角落里，身形高大的男人与娇小的少女正亲密无间地紧紧相拥着。 尽管医院里开了大功率的空调，但是，夏日的空气难免还是有些燥热。过高的温度熏烤着，在少女的脸颊上晕染出了一点绯红色彩。她张嘴咬住了男人的肩膀，眼尾微红、眸中带泪。 而男人微微垂着眸子，那张清俊深邃的漂亮脸庞上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只不过，他有力的双臂却将怀中的少女拥得很紧。两个人看起来似乎密不可分一般。 洛柠鸢紧紧地闭着眼睛。她仍旧没有松口。不断流窜在体内的电流剧烈地刺激着她的神经，实在让她难以自控。 直到拾衣的声音重新在她的脑海之中响了起来，她才逐渐清醒了过来。 【洛柠鸢？主人？你还好吗？】拾衣有些焦急地连声呼唤着，【……鸢鸢？】像是在病急乱投医似的，他接连变换了好几个不同的称呼。 【拾衣。】洛柠鸢回过神来，轻轻地应了他一声。 【你……现在还痛吗？】拾衣小心翼翼地关心道。 【好疼。】洛柠鸢的声音里隐约带了些委屈的意味。 【抱歉……】拾衣十分愧疚地喃喃自语着，【是我太没用了……】 洛柠鸢忽然有些没头没尾地随口问了一句，道：【你说……主系统到底会不会出错呢？】 她的语气听起来无比平静，可是，其中所隐藏着的深意，却非同寻常。 闻言，拾衣先是犹豫了一瞬间，然后……他慢慢地点了点头。 洛柠鸢勾起唇角笑了笑。 好在……除了仍旧残余在意识里的一点痛楚之外，她的身体似乎并没有受到任何伤害。 【……不过，像这样“莫名其妙”地咬了江暮寒一口，真的没有问题吗？】拾衣的语气里满是担忧与不安的情绪，【虽然江暮寒看起来好像没有生气，但是……】 洛柠鸢这才堪堪反应了过来，她神态自若地松开了自己的牙齿。 见少女终于松了口，江暮寒便垂下眸子，轻飘飘地看了她一眼。 “……他们已经走了。”他淡淡地开口说道。 洛柠鸢轻轻地点了点头。她顺手按下了停止录音的按钮，又将录音文件备份保存好之后，才放心地放下了手机。 然后，她本来想要从目前这个逼仄的角落走出来，结果却发现……以他们两个人现在互相嵌合在一起的“糟糕”姿势，她根本就无法一个人单独行动。 所以，她便一脸理直气壮地开了口，道：“抱我出去。” “好。”江暮寒言简意赅地回应了她一声。 紧接着，他就保持着原来的姿势，稳稳当当地抱着她从角落里走了出来。等到少女彻底在地上站稳之后，他才极为克制地松开了自己的手。 ——两个人衣衫不整地站在偏僻的角落附近，发丝凌乱、面色微红，看起来……倒是很容易引起一些不必要的荒唐误会。 看着印在男人衬衫上的湿润痕迹，洛柠鸢想了想，忽然开口说道：“你先在这里等我一下。” 然后，她便一路小跑着离开了此处。 江暮寒静静地站在原地。他看着洛柠鸢逐渐远去的背影，神色莫名。在跑动之间，她鸦黑又柔顺的长发便随着她的动作上下飘飞着。 少女看起来像是一只名贵而自由的飞鸟，又或者是慵懒高贵的小猫。 自从遇见洛柠鸢开始，他好像总会经历一些……出人意料的事情。 尤其是，今天和她见了面之后，先是被她拉着一起躲在了角落里，接着又被“命令”着伸手抱住了她，再之后，她又忽然间踮起脚尖咬了他肩膀一口…… 等到前面那道娇小的背影彻底消失在视野范围内之后，江暮寒才慢慢地收回了自己的视线。 他转过头，习惯性地抬眸看向了窗外的景色。然而，他眼角的余光却隐约瞥见了倒映在透明的窗户玻璃上的、自己的身影。 男人原本干净整洁的衬衫上布满了凌乱不堪的道道褶皱，他的衣领被拽得歪歪斜斜的，肩膀处的布料上还印着一道极为可疑的深色水痕。 哪怕看见这番景象，江暮寒依旧面色如常。他只是不紧不慢地整理起了自己的衣服。男人清冷的脸上丝毫没有出现任何慌乱或者羞赧的情绪。 洛柠鸢很快就小跑着重新回到了江暮寒的身边。她的手上还拿着酒精棉和创可贴。 大概是跑得太着急了些，少女脸颊上的绯色变得愈发鲜艳了些，她光洁的额头上还多了几滴晶莹的汗水。 反观江暮寒，一直安安静静站在原地的他，此时已经恢复了往日里的清冷模样。 “我咬疼你了吗？”洛柠鸢眨了眨眼睛，随口问了一句。 少女并没有开口解释自己突然“莫名其妙”地咬了他一口的原因。 而江暮寒从始至终也都没有询问过她一句。 “不是很疼。”他的语气听起来又轻又淡，仿佛对此毫不在意一般。 “那我帮你处理一下‘伤口’吧。”洛柠鸢抬眸看了他一眼，语气漫不经心，“不过，如果你想要让专业的医生来帮你处理的话，那我就先走了。”说着，她还一脸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膀。 见江暮寒一直没有出言反对，洛柠鸢便权当他是默认了。她上前一步，干脆利落地伸手直接解开了他领口处的纽扣。 在解了几颗纽扣之后，她又十分随意地捏住了他的衣领，将他肩膀上的布料向外用力地扯了开来。 在纯白布料的半遮半掩之下，隐约可以窥见男人脖颈下方深邃又精致的锁骨，以及……他胸口处不断蔓延而下的、起伏着的肌肉线条。 洛柠鸢很快就看见了自己所留下来的“罪证”——在男人肩膀处的白皙皮肉上，印着两排整齐排列着的小巧齿痕。 她当时咬得十分用力，以至于……眼前微微凹陷下去的齿痕之上还泛着偏深的紫红色彩，看起来还有些骇人。 少女随手用酒精棉擦了擦那道牙印，为其消了毒，接着又将手中的创可贴轻轻地贴了上去。 “好了。”洛柠鸢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尘，一副“大功告成”的模样。 毕竟，江暮寒陪着自己躲在暗处偷听了这么久，还被她狠狠地咬了一口。 她总该做些什么来“补偿”他。 【你……】拾衣欲言又止地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颇为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算了。】 ——这样明显的敷衍态度，真的能够算是“补偿”吗？而且，她甚至还没有开口向江暮寒道过哪怕一声歉。 但是，拾衣深知他的主人绝对不会轻易地改变自己的想法。于是，他只能再次沉默着，一言不发。 43 创可贴 “我负责到底。”…… 男人身上穿着的纯白色衬衫被斜斜地扯了开来, 露出了胸口处一小片冷白的肌肤。 他脸上的神色依旧是冷冷淡淡的，却莫名让人更加地想要将这朵高岭之花攀折下来, 看着他染上尘埃, 堕入凡尘。 少女为他处理“伤口”的动作显然十分随意。她白皙的指尖捏着一块干净的酒精棉片，不紧不慢地在他肩膀处的牙印上胡乱地擦了两下之后，就算是已经帮“伤口”消过毒了。 江暮寒肩膀处烙印着的紫红色齿痕上还隐隐约约地泛着一阵似有若无的刺痛感, 就仿佛是少女亲自在他身上留下来的深刻“烙印”，在时时刻刻地提醒着他——刚刚那一段不长不短的时间里,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洛柠鸢刚才咬得并不轻。因此，直到现在，这阵感觉依然挥之不去地缠绕在江暮寒的肩膀上, 然后, 又从他的肩上一点一点地蔓延了开来。 冷冰冰的酒精被涂抹在了暴露在空气中的肌肤之上，微风吹过，阵阵凉意泛起。 柔软的棉片被指尖挤压着, 不轻不重地蹭过了他肩上的牙印。细微的钝痛感叠加着齿痕上残留的阵痛, 与似有若无的痒意交织在一起, 一同刺激着他的神经。 温度冰凉的创可贴被轻轻地贴在了他肩膀处的齿痕上，将那枚色泽偏深的小巧牙印尽数遮掩了起来。 男人纯白的衣领微微敞开着，线条流畅的肩膀上贴着一片长方形的创可贴，看起来倒像是为了遮掩住什么不可告人的痕迹似的。 看着自己手下的“杰作”, 洛柠鸢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虽然她很少照顾别人, 但是，如果只是帮忙贴一下创可贴的话, 她还是能够轻轻松松地将其贴得平平整整、毫无瑕疵的。 “……谢谢。”江暮寒顺着她的视线侧眸看向了自己的肩膀处。然后，他慢慢地开口向她道了一声谢。 男人的声音清冽又干净，像是雪山之巅上最为纯粹的一捧冰雪, 毫无瑕疵。哪怕只是简简单单的“谢谢”一字，从他的口中念出来，也莫名多了几分难言的贵气。 洛柠鸢不由地眨了眨眼睛。 既然江暮寒这么“识相”，那么，她自然要“礼尚往来”了。 于是，她又轻飘飘地伸出了自己的手。 少女纤长的手指慢条斯理地捏住了他领口处的布料，将他散开着的衣领拢了起来，然后，她一颗一颗地逐一帮他扣好了衬衫上的纽扣。 肩上的痕迹被衬衫尽数遮挡了起来，纽扣被规规矩矩地扣到了最上面的一颗，江暮寒似乎又恢复成了原来一尘不染的清冷模样。 “不用谢。”洛柠鸢勾了勾唇角，眉眼弯弯地笑了笑。 窗外的绮丽晚霞连绵不绝，夕色阳光斜斜地照耀在了少女精致无瑕的漂亮脸庞之上，为她增添了几分朦朦胧胧的靡艳色彩。 空气中似有碎金光芒浮动，她黑曜石般的眸子里辉映着璀璨的星点，深邃又勾人。 还没有等江暮寒回应，不远处便突然传来了一道略带关切的声音。 “哥，你在这里啊？”神色散漫的少年单手插着兜，一边朝着江暮寒所在的方向走了过来，一边随口说道。 紧接着，江燕辰长腿一迈，几步就走到了江暮寒的身边。 “你怎么待在这么偏僻的地方？我找了你好久。医生说——” 下一刻，少年低沉的声音十分突兀地戛然而止了。 因为，他看见了被江暮寒挡在身前的娇小少女。 此时此刻，洛柠鸢发丝微乱，脸颊上还泛着绯红的色彩。她勾着唇角，笑吟吟地与江暮寒对视着。他们一同沐浴在斜阳之中，看起来竟然有些说不出来的……般配。 “……洛柠鸢？”江燕辰紧紧地盯着她的脸庞，眼睛一眨不眨，“你怎么会在这里？” 洛柠鸢慢条斯理地后退了一步，然后，她轻飘飘地瞥了江燕辰一眼，道：“怎么？我不可以待在这里吗？” “你们……很熟吗？”江燕辰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头。他的语气里隐约带上了一丝烦躁之意。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洛柠鸢一脸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 “……”江燕辰深深地皱起了眉头。 他转过头看向了江暮寒，颇有些语重心长地叮嘱道：“哥，你小心一点，可不要随随便便地就被什么人给骗了。” 很显然，他话里有话。 洛柠鸢自然也能够听得出来他的意有所指。 而对于天生反骨的任性大小姐来说，江燕辰“挑拨离间”的话语，无疑会让她更加想要和他对着干。 “江先生。”洛柠鸢故意凑到了江暮寒的面前，她的唇角处慢慢地勾起了一抹极为明显的灿烂笑容来，“刚才……谢谢你了。” 说着，她伸出了白皙的食指，将指尖轻轻地抵在了自己的唇瓣之上，做出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记得保密哦。”洛柠鸢朝着男人眨了眨眼睛，甜腻的声音里带了些调笑的意味，语气亲昵而俏皮。 不出所料地，她在眼角的余光中瞥见了江燕辰变得愈发难看的脸色。 洛柠鸢笑得更开心了。 ——既然江燕辰不希望江暮寒和自己过多接触，那她就偏偏不想如他的愿。 洛柠鸢微微踮了踮脚尖，凑到了江暮寒的耳边。 “江先生，如果你之后还觉得疼的话，可以来找我。”少女在男人的耳畔轻声细语着，“我负责到底。”她一字一顿地开口说道。 裹挟着浅淡玫瑰香气的温热吐息，轻飘飘地拂过了他的耳边。在恍惚之中，似乎隐隐有藤蔓缠绕而上，枝桠上的棘刺深深地刺进了他的肌肤，让他无法挣脱。 “那么……”洛柠鸢笑着向后退了一步，她朝着江暮寒挥了挥手，“江先生，再见。” 少女转过身子，步伐轻快地离开了。 看着洛柠鸢毫不犹豫转身离开的背影，江燕辰微微眯了眯眼睛。少年低下了头，眼底的眸光被碎发遮掩，让人看不真切。 片刻之后，他重新抬起头，故作随意地开口问了一句，道：“哥，刚刚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没什么。”江暮寒停顿了片刻，最终还是淡淡地开了口。男人半敛着睫羽，脸色如常，让人看不出任何的异样之处来。 江燕辰抿了抿唇，眼底神色莫名。 “走吧。”江暮寒率先迈开了步子。 而江燕辰的视线则是不着痕迹地从江暮寒肩膀处氤氲着的一小片水痕上扫了过去。 ———— 洛柠鸢往回走的时候，恰好碰见了正在四处寻找她的顾子浅。 “鸢鸢，出院的手续我已经帮你办理好了。”顾子浅柔声开口说道，“我送你回家吧？” 他瞥见少女脸侧的碎发有些凌乱地散落着，于是，他便自然而然地伸出了手，为她挽好了发丝。 “不用了。”洛柠鸢没有闪躲，她随口应了一声，“哥哥说要来接我。” 顾子浅收回了手，他面不改色地点了点头，温声道：“好。那我送你到门口吧。” 说着，他十分自然地跟在了洛柠鸢的身边。 “鸢鸢是遇见什么事情了吗？”顾子浅侧眸看向了洛柠鸢，佯装不经意间随口问道，“怎么身上出了这么多汗？” 离得近了，他便将少女此时的模样看得更加清楚了些。 她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打湿了几缕，斜斜地贴在了光洁的额头上。几滴透明的汗水顺着她的下颌线，慢慢地向下滑落着，然后又沿着她纤长的脖颈，一点一点地没入了衣领之中，将柔软的布料洇出了点点水痕。 医院里的中央空调功率很足，按理来说，吹出来的凉爽冷风应该足以将夏季的燥热温度尽数隔绝在外。 “没事，我稍微缓一缓就好了。”洛柠鸢漫不经心摆了摆手，随口敷衍了过去。 顾子浅没有接话。他只是拿出了一条干净的洁白手帕，认认真真地为她一一拭去了额头上、脸颊处、脖颈上流淌着的汗水。 少女的脖颈白皙而纤长，是漂亮的天鹅颈，看起来优雅又高贵。 隔着一层柔软的手帕，男人的指尖轻轻地抚过了她脖颈处的肌肤。在莹白肌肤的包裹之下，温热的血管鲜活地跳动着，带着勃勃的生机。 隐约可以嗅到少女身上沾染着的玫瑰香气，大概是时间久了，香气变得像是虚无缥缈的烟雾一般，极浅又极淡，仿佛随时都有可能消散在空气之中。 但是，这点微乎其微的香气，却依旧缠绵又缱绻地顺着男人的指尖攀附而上，将他的心脏牢牢地束缚了起来。 洁白如雪的柔软手帕被少女身上的汗水晕染出了星星点点的湿润痕迹。 顾子浅眼底的眸光微微地暗了暗。在少女无法察觉到的角度，他将被汗洇湿的手帕小心翼翼地叠好，工工整整地收了起来。 而表面上，男人看起来依然是一副光风霁月、温润如玉的坦荡模样，似松似竹，让人只觉得他应当是个光明磊落的正人君子。 44 联系方式 【你有你哥哥的联系方式吗？…… 他们很快就来到了医院一楼的大厅里。眼尖的洛柠鸢一下子就在人群中看见了自己的哥哥。 身量颀长的男人穿着一身高定西装, 笔直地站立在门口处，看起来像是刚刚才从公司里匆忙赶过来的。 “鸢鸢。”看见少女的身影出现后，洛槿辞便轻轻地开口唤了她一声。 “哥哥, 你来了。”洛柠鸢快步上前, 走到了他的面前。 由于她突然加快了自己的脚步, 一直跟在她身边的顾子浅便因此稍稍落后了她几步的距离。 显而易见，尽管顾子浅和她是相伴多年的青梅竹马，但是，少女还是会更加地依赖与自己相依为命至今的哥哥。 顾子浅的脸上依旧挂着温和的笑意, 可是，他垂落于身侧的指尖却微微地蜷缩了起来。 “鸢鸢小心一点。”顾子浅及时地温声提醒道, “地上有点滑，别摔倒了。”他的视线一直紧紧地跟随着少女的背影而移动着, 分寸不离。 说着, 他也迈着长腿，几步就跟了上去。 而洛槿辞不动声色地看了顾子浅一眼, 接着又轻飘飘地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鸢鸢现在还觉得难受吗？”看着眼前长身玉立的少女，洛槿辞像是还有些不放心似的, 一脸关切地再次开口询问道。 虽然先前已经在电话里得知了她的身体并无大碍的消息, 但是，他仍然想要再亲自确认一下。 “不难受。”洛柠鸢轻轻地摇了摇头, “我现在已经没事了。” 洛槿辞认认真真地上下打量着少女，直到亲眼确认了她真的安然无恙之后，他才完完全全地彻底放下心来。 “顾子浅。”洛槿辞抬眸看向了跟在少女身后的高大男人，“这次……谢谢你了。” 无论如何，自家妹妹的安危才是最为重要的事情。 事实上，洛槿辞与顾子浅的关系其实也算不上差——毕竟, 他怎么可能对妹妹的“青梅竹马”一无所知呢？ 而且，顾子浅总是任劳任怨地跟在洛柠鸢的身边，无怨无悔地为她收拾着各种各样的残局，实在让人难以忽视他的存在。 “洛总言重了。”顾子浅笑了笑，神色自若地应道。 …… 与顾子浅告了别之后，洛柠鸢便跟在洛槿辞身后，一同坐上了轿车的后座。 她刚上车坐稳，就随手拿出了手机，准备将自己刚刚备份好的录音文件直接发给周墨遥一份。 少女微低着头，神色认真地看着手机屏幕，看起来很是专注的样子。 “鸢鸢是在和别人发信息吗？”洛槿辞轻声开口问道。 “嗯。”洛柠鸢一边点了点头，一边继续打着字。她言简意赅地让周墨遥直接听一下自己刚刚发过去的录音文件。 周墨遥迅速地回了她一声“好”，然后就暂时没了动静。录音的时长并不短，想来要等她完全听完还需要一段时间门。 而洛槿辞则是从车上拿出了一个包装精美的纸袋：“鸢鸢，要先吃点东西吗？” 说着，他将手中的纸袋打了开来，递到了洛柠鸢的面前。 只见纸袋中装着造型精致的小蛋糕、包装漂亮的巧克力，还有不同口味的各色糖果。 “是我的疏忽，没有注意到鸢鸢低血糖了。”洛槿辞略带歉意地开了口。 “明明是我没有照顾好自己的身体。”洛柠鸢连忙摇了摇头。她伸出手，笑吟吟地从洛槿辞的手上接过了纸袋：“谢谢哥哥。” 少女摸索着从中拿出了一颗糖果。她随手剥开了糖纸，将糖扔进了自己的嘴里。 “哥哥要吃糖吗？”洛柠鸢看了洛槿辞一眼，语气轻快地询问道。 少女的话音还未完全落下的时候，她就已经捏着糖纸，将包裹于其中的糖果递到了洛槿辞的唇边。 尽管洛槿辞此时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但是，他仍然下意识地张开了嘴，任由着洛柠鸢将糖果喂给了自己。 他对于甜食并没有特别的嗜好。只不过，如果是洛柠鸢亲手喂给他的东西，那么……他一向“来者不拒”。 甜蜜的味道从口中蔓延开来，少女的脸上带着明显的笑意。 “好吃吗？”洛柠鸢眉眼弯弯地询问道。 她的语气听起来无比自然，就仿佛她不是在“借花献佛”，而是特地买了糖果送给哥哥一般。 “嗯，很好吃。”洛槿辞极有耐心地认真回应着她的话语。 ———— 回到家里的别墅之后，洛柠鸢便直接进了浴室里，好好地洗了个澡。冲洗干净之后，她随意地裹着一条洁白的浴巾，走到了卧室的床边。 就在这时，她扔在床上的手机屏幕忽然亮了起来。 看着被自己备注为“遥遥”的来电通知，洛柠鸢直接按下了接听键。 “鸢鸢，我刚刚听完了整段录音。”周墨遥温婉的声音从手机的另外一端传递了过来，“我之前就隐约怀疑我的叔叔了。现在看来……他果然有问题。就连爷爷住院这件事，恐怕也与他脱不了干系。” “嗯。”洛柠鸢开口解释道，“我在医院里听到了他们的谈话，就直接录下来发给你了。” 周墨遥颇为郑重其事地开口向洛柠鸢道了一声谢：“鸢鸢，谢谢你。” “举手之劳。”洛柠鸢笑了笑，“希望能够帮到你。” “当然，帮大忙了。”周墨遥很是认真地点了点头，“尽管暂时不能立刻将叔叔定罪，但是，这份录音已经足够让我和哥哥提前准备对策了。” “不过，鸢鸢，这件事你先别告诉其他人，暂且保密，免得打草惊蛇。”周墨遥细心地叮嘱了她一句。 “其实，江家的大少爷当时也在现场，他也听到了他们的对话。”洛柠鸢很是诚实地开了口，“不过我会尽量让他保密的。” “江暮寒？”周墨遥暗自思忖着，“以他的性子，应该不会到处乱说。” “好。”洛柠鸢回应道，“遥遥，如果有我可以帮得上忙的地方，随时开口。” “嗯。我会的。”周墨遥连声答应。 挂断电话之后，系统的声音在洛柠鸢的脑海之中响了起来。 【我帮你暂时瞒住了主系统。】拾衣小心翼翼地开了口，【但是，它的权限比我大得多，迟早会发现剧情线的变化。】 【没关系。】洛柠鸢轻轻地摇了摇头，【这样已经足够了。】 【……如果主系统察觉到你擅自干涉了剧情线，强行对你出手，到时候应该怎么办？】拾衣惴惴不安。 【我做事……向来问心无愧。】洛柠鸢漫不经心地勾唇笑了笑，她一字一顿地继续说道，【不、计、后、果。】 【……】拾衣抿了抿唇，神色莫名。 …… 洛柠鸢一边随手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一边翻动着通讯录里的联系人。 她很快就找到了目标人物，向他发送了一条信息。 洛柠鸢：【诶，你有你哥哥的联系方式吗？】 对面那人几乎是一瞬间门就接连回复了她好几条信息。 江燕辰：【？】 江燕辰：【洛柠鸢？你什么意思？】 江燕辰：【你想做什么？】 然后，紧接着的下一刻，她的手机就十分突兀地振动了起来。 ——是江燕辰给她打来的电话。 洛柠鸢顺手点开了接听键。 “怎么了？”她轻飘飘地开口问道。 “洛柠鸢，你要我哥的联系方式做什么？”江燕辰的声音里隐约带了些质问的意味。他一字一顿地念着“洛柠鸢”的名字，语气不善。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吗？”洛柠鸢微微皱了皱眉头，“你只需要回答我，‘有’还是‘没有’，就行了。” “……当然有关系。”江燕辰近乎咬牙切齿地开了口，“我哥跟我怎么就没有关系了？” 隔着手机，少年低沉压抑的声音在耳边响了起来：“你到底想要做什么？我哥他才刚刚回国没多久，人生地不熟的，你别乱来。”他低声警告道。 “你的废话怎么这么多？”洛柠鸢显然听得有些不耐烦了：“江燕辰，我再问一遍，你到底给不给？” “洛柠鸢，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吗？”江燕辰只觉得有一股烦躁之气郁结于心，久久不能散去。 ——她为什么想要他哥哥的联系方式？她到底想做什么？她究竟有什么目的？ 而且，今天在医院里的时候，她和他哥看起来好像很亲密的样子…… “我没有在求你啊。”洛柠鸢耸了耸肩，她直接打断了江燕辰越飘越远的复杂思绪。 江燕辰几乎要被她气笑了：“行，那我可以直截了当地告诉你——我没有他的联系方式。” 任谁都听得出来他在说谎。 而洛柠鸢只是毫不在乎地回应道：“好，那我去问别人了。” 说着，她便打算直接挂断电话。 “……”见洛柠鸢油盐不进，江燕辰不由地闭了闭眼睛，想要让自己先冷静下来。 “等一下。”他最终还是开口阻止了她想要挂断电话的动作。 “只要你给我一个合理且正当的理由，我就把他的联系方式发给你。”江燕辰主动退让了一步。 “怎么？你现在又有他的联系方式了？”洛柠鸢阴阳怪气地讽刺了他一句。 “我刚刚突然又想起来了，不行吗？”江燕辰不甘示弱地回应道。 他现在很暴躁。 45 保密 “洛小姐大可放心。” 人高马大的少年一脸烦躁地屈膝靠坐在床头。他深深地皱着眉头, 修长的手指紧紧地抓着手机，其力道之大几乎快要直接捏碎小小的屏幕。 “所以，你为什么要我哥的联系方式？”江燕辰深呼吸了一口气, 他想要借此努力地平复自己现在极度不爽的情绪。 “我有点事情想找他谈一谈。”洛柠鸢语焉不详地随便敷衍了他一句。她并不想透露太多细节, 免得一时失言。 “什么事情？”江燕辰不依不饶地追问道，“……找我不行吗？”他下意识地开了口。 “当然不行。”洛柠鸢毫不犹豫地直接否决了。 “洛柠鸢，你该不会是……”江燕辰从医院回来的时候就已经忍了又忍，现在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问了出来, “……看上我哥了吧？” “……”洛柠鸢只觉得江燕辰的猜测实在莫名其妙、毫无根据。她不禁笑出了声, 故意顺着他的话语，戏谑着调侃道：“那到时候……你是不是还得喊我一声‘嫂子’啊？” “你敢？！”嘴巴的动作要远远快过大脑的反应，江燕辰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大声喊了一句，“我不同意！” 他的声音直接提高了好几度, 直刺得洛柠鸢耳膜生疼。 “你喊什么？”洛柠鸢愈发觉得江燕辰不可理喻了, “我只是说说而已, 你有必要这么激动吗？” “……谁会想要喊你‘嫂子’啊？”江燕辰也意识到了自己的过激反应。他压低了音量，小声地嘟囔了一句。 “你说什么？”洛柠鸢没有听清楚他的话语。 “没什么。”江燕辰重新恢复了正常的音量, “你……是不是有正事要找我哥？” 不知道为什么,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主动为她提供了一个正当的理由。仿佛只要她点头承认下来，就能够表明她其实对江暮寒并无非分之想似的。 ——他才不要喊她“嫂子”。 “是啊。”洛柠鸢随口应了一声，“我有正事找他。” 听到少女坦坦荡荡地承认之后，江燕辰才在心底重重地松了一口气。 “那我把他的联系方式发给你吧。”他故作随意地说道。 “对了，我哥那个人喜欢清静，他不太愿意和别人进行不必要的交流。”他看似好心地再三叮嘱着，“所以，没有事情的时候，你千万不要去打扰他。” “如果有什么事情的话……”江燕辰踌躇片刻, 然后才佯装平静地继续说道，“你可以来找我。” “你会有这么好心吗？”洛柠鸢显然有些不太相信，“现在给个联系方式都磨磨蹭蹭的。” “……”江燕辰冷笑了一声，“算我多管闲事。” 他直接挂断了电话。 只不过，片刻之后，江燕辰还是将江暮寒的电话号码发了过来。 既然已经得到了江暮寒的联系方式，于是，洛柠鸢也就不太在意江燕辰刚刚暴躁的态度了。 她将自己还在滴着水的头发擦得半干之后，随手在屏幕上拨打下了这串数字。 铃声响过三声，电话才被接通。 见对面丝毫没有想要先说话的意图，洛柠鸢便主动开口，率先打破了沉默。 “江先生？”她试探性地唤道。 “嗯。”江暮寒简短地应了一声，“洛小姐……有什么事情吗？” 尽管隔着电话让他的声音有些失真，但是，听起来却依然清冽干净，极为悦耳。 江暮寒此时正坐在江家别墅的书房里，神色淡淡地翻阅着手中厚厚的外文书籍。 暖黄灯光将他清俊精致的脸庞映照得愈发清晰，男人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一页一页地翻过了质感极佳的柔软书页，淡淡的墨香味道逸散而出。 就在这时，摆在书桌旁边的手机屏幕突然亮了起来——这个号码是他的私人号码，一般很少有人知道。 江暮寒一边伸手接起了电话，一边毫不停顿地继续着自己面前的书籍。 “江先生，肩膀……还疼吗？”洛柠鸢装模作样地开口关心了他一句。她很上道。 少女的声音清脆悦耳，语气娇软甜腻，仿佛真的很是担心江暮寒的身体状况一般。 江暮寒正在翻动着书页的指尖不由地微微停顿了一瞬间。 “不疼。”他淡淡地回答道。 “放心，江先生。”洛柠鸢轻轻地笑了笑，“我向来说话算话。” “所以……我既然说了‘负责到底’，就绝对不会对江先生不管不顾的。”她慢条斯理地开口说道。 “负责到底”这四个字被她一点一点地咬在唇齿之间，听起来倒是无端端多了几分黏稠又暧昧的旖旎意味。 半夜时分，四处寂静无声，只有书页翻动时的“沙沙”摩擦声，与窗外“窸窸窣窣”的夏夜虫鸣。 还有……少女轻飘飘的婉转声音，像是轻盈飘渺的洁白羽毛，一下又一下，隔着电话，慢慢地拂过心尖。 江暮寒很快就一目十行地看完了自己眼前这一页纸张上书写着的内容。他随意地伸手翻开了下一页。 在一阵细微的纸张摩擦声中，洛柠鸢听见对面的人语气平静地开口询问道：“怎么‘负责’？”男人的声音依旧冷得像雪。 听到江暮寒不带有任何感情波动的反问话语，洛柠鸢不由地轻轻眨了眨眼睛。 “当然是……由江先生你说了算。”她很快就不假思索地笑着回答了他。 以江暮寒的性子，恐怕也不会故意向她开口提出什么出人意料的过分要求来——如果是江燕辰的话，她倒是需要好好地考虑一番了。 “那么，作为交换，江先生可以答应我一件事吗？”洛柠鸢趁机得寸进尺地追问道。 ——分明是少女“有错在先”，她却以此为借口，“无理取闹”般地向他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还是与先前一样，娇气又任性。 江暮寒轻飘飘地垂下了睫羽。他又慢慢地翻动了一纸书页，然后才淡淡地开口回答道：“可以。” 见江暮寒连问都不问一句就直接答应了下来，洛柠鸢倒也没有再与他继续周旋下去了。 “今天发生的事情，希望江先生不要说出去，可以吗？”她开门见山地说道，“包括……所有你听见的、看见的、感觉到的事情。” 她刻意放缓了自己的语调，听起来颇有些意味深长之感，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一些……不合时宜的画面。 尽管先前在医院的时候，她已经让江暮寒帮忙“保密”了，但是，以防万一，洛柠鸢还是想要认认真真地再叮嘱他一遍。所以，她才问江燕辰要了江暮寒的联系方式。 毕竟，事关周墨遥，她不得不谨慎行事。 “我会保密的。”江暮寒的指尖停留在了书页的一角。他顿了顿，又接着说道，“洛小姐大可放心。” 他难得多说了一句话。 “谢谢江先生。”洛柠鸢的声音里也多了几分明显的笑意，“时候不早了，祝江先生好梦。”她笑吟吟地说着客套话，语气坦荡又真诚。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保证之后，电话很快就被少女挂断了。 江暮寒的视线盯着手中逐渐暗下去的手机屏幕看了几秒，然后又慢慢地移开了自己的视线。 他重新翻阅起了摆在面前的外文书籍。 风乍起，窗外虫鸣依旧。 ———— 江燕辰斜斜地倚靠在书房外的墙壁之上，动作散漫而慵懒。 将哥哥的电话号码发给洛柠鸢之后，鬼使神差地，他悄悄地走出了自己的房间，来到了家里的书房外面。 虽然他和哥哥在太城的其他地方都有属于自己的、单独的房子，但是，在长辈半哄半劝的要求下，他们有的时候还是需要住在家里的。 就譬如说……今天，他们恰好都住在江家的别墅里。 而他的哥哥江暮寒平日里喜欢书籍。在每天晚上的这个时间点，江暮寒一般会待在书房里看书一直到深夜。 书房的门并没有被完全关紧。暖黄色的灯光透过狭窄的门缝洒在了走廊上。明亮的光芒将走廊里阴沉沉的漆黑色彩分割了开来。 江燕辰悄无声息地站在门口处的阴影里。他听见他哥清冷的声音在门内响了起来。 ——“洛小姐……有什么事情吗？” 洛柠鸢她果然还是打电话给自己的哥哥了。 江燕辰低下了头，额前黑色的碎发散落着。他的脸被阴影遮挡着，眼底神色莫名。 ——“不疼。” “不疼”是什么意思？洛柠鸢现在是在关心他哥哥吗？可她为什么要在半夜打电话关心江暮寒疼不疼？ …… ——“我会保密的。洛小姐大可放心。” 原来只是为了让他哥哥帮她“保守秘密”而已吗？所以，她才会打电话给他哥哥。 江燕辰闭着眼睛靠在墙壁上。他的脸色平静得像一潭死水，古井无波。 可是，到底是什么秘密呢？他们两个人又为什么会有共同的秘密？ 少年又静静地站在原地听了半晌，见书房内终于只剩下了翻书时的“沙沙”声之后，他才轻轻地抬起步子，重新回到了自己的卧室里。 “秘密”？ 还真是一个有够碍眼的词汇啊。 他想。 46 脚踝 “我帮你揉一揉。” “咚、咚、咚”。 门外忽然响起了一阵极为克制的轻微敲门声。 洛柠鸢一边抬手擦着自己半干不干的头发, 一边迈步走过去，打开了紧闭着的卧室房门。 只见洛槿辞此时正笔直地站在门口处，他的手上还端着一杯冒着热气的牛奶。 男人穿着一身纯黑色的丝质衬衫, 他身高腿长、肩宽腰窄, 漂亮的骨架足以撑起任何款式的服饰。衬衫的袖口处绣着繁复的暗纹, 看起来华丽又矜贵。 他深邃的五官偏冷淡，平日里很少有什么明显的表情，总给人以高不可攀的疏离感，让人望而生畏。 “鸢鸢。”洛槿辞开口唤了一声。 他的视线自然而然地落在了前来开门的洛柠鸢身上。 刚刚才洗完澡的少女仿佛还没有来得及穿好衣服, 她只是松松垮垮地裹着一条洁白的宽大浴巾, 乌黑的头发看起来还是湿漉漉的。 而浴巾只堪堪裹到了她的胸前，露出了圆润白皙的肩头与匀称纤细的臂膀。有几滴透明的水珠从她的发梢上滴落了下来, 在她精致漂亮的锁骨上溅出了一点小小的水痕。 少女线条优美的莹白小腿没有被浴巾遮挡住，小巧的玉足随意地踩在兔子造型的可爱拖鞋上, 露出来的脚趾甲上泛着微粉的莹润光泽。 洛槿辞几不可察地怔愣了一瞬间, 然后，他又不动声色地移开了自己的视线。 “哥哥。”洛柠鸢随口唤道。她显然一点也不在意自己此时的模样。 “先喝杯热牛奶再睡觉吧。”洛槿辞将手中拿着的玻璃杯递了过去。 “好。”洛柠鸢十分顺从地伸手将其接了过来。 杯中的热牛奶温度正好。隔着玻璃杯薄薄的杯壁, 温热的温度传递到了她的手上，熨贴又暖心。 “谢谢哥哥。”她一脸乖巧地道了谢。 “鸢鸢的头发现在还没有擦干吗？”洛槿辞温声开口, “我来帮忙吧。”他主动提议道。 “好。”洛柠鸢很快就答应了下来。 她后退一步, 给身形高大的男人让出了一条路。等洛槿辞进入到卧室以后，她便又顺手将房门重新关了起来。 少女十分惬意地坐在了柔软的座椅上。她捧着手中的玻璃杯, 小口小口地啜饮着杯中温热的纯牛奶。 而站在她身后的男人正拿着一条干燥的毛巾, 动作轻柔地帮她擦拭着头发上未干的水渍。 柔软的黑发被毛巾包裹着。湿润的水珠慢慢地渗进了柔软的布料缝隙间, 很快就被吸收殆尽。 洛柠鸢有一下没一下地晃动着小腿，神色散漫。 少女的足尖在空气中摇曳出了一点显眼的弧度。大概是晃得有些累了，她随意地赤脚踩在了柔软的地毯上。 莹白的玉足陷在了昂贵的地毯里, 小巧漂亮的脚趾微微蜷缩着，引人注目。 “小心着凉。”洛槿辞轻轻地瞥了一眼少女不安分的双足，认认真真地叮嘱了她一句。 洛柠鸢只好抬起脚，又重新踩在了自己的拖鞋上。她一边喝着牛奶，一边拿起了手机。 她的消息列表已经堆积了许多条没有被回复的信息。但是，她并没有想要一一回复他们的打算。于是，她选择了视而不见。 忽然间，洛柠鸢想起了什么事情。她顺手打开联系人的列表，找到“裴越”的名字，漫不经心地点了进去。 然后，她发现裴越在几个小时之前就已经接连给了她发了好几条信息。 裴越：【听说画展上出了意外事故。你有没有受伤？】 裴越：【早知道我那个时候就不应该提前离开了。】 裴越：【你现在还好吗？】 裴越：【你住院了？！】 接着是一段长久的沉默。裴越的下一条信息是在上一条信息的一个多小时之后才发过来的。 裴越：【你……注意身体啊。怎么突然低血糖了？】 裴越：【那我先把今天那幅画的作者的联系方式发给你吧。等你养好身体了再说。】 …… 洛柠鸢漫不经心地浏览完裴越在几个小时之前给自己发送的信息之后，随手回复了他一个“好”字。 结果，她的信息才刚刚显示发送成功，下一秒，对面就无比迅速地回复了她。 裴越：【身体现在还难受吗？】 洛柠鸢：【已经没事了。】 与此同时，穿着黑色T恤的俊俏少年正坐在酒吧包间的沙发上，眼神专注地盯着亮起的手机屏幕看。 “越哥，怎么不继续喝了？”有人大声地嚷嚷着，“不是说‘借酒浇愁’吗？” 裴越随意地摆了摆手，就直接打发了那人。然后，他低下头，认认真真地回复起了对面发过来的信息。 裴越：【这么晚了，早点睡觉。】 他绞尽脑汁地思索着，最终才打出了这么几个字来回复她。 但是，在信息刚刚发出去的那一刻，他就后悔了——她会不会以为自己是在敷衍她？ 然而，接下来，对面却再也没有回复他了。 “……算了，我们接着喝。”裴越一脸郁色地甩开了自己的手机。他重新端起了摆在自己面前的一杯酒。 他果然还是不擅长讨好别人啊。 ———— “鸢鸢。” 男人修长的手指穿插在少女鸦黑的发丝之间，他温柔又细致地为她梳理着凌乱的头发，动作一丝不苟。 “头发已经擦干了。今天早点睡觉吧。”洛槿辞慢条斯理地开口说道。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他也劝了她一句“早点睡觉”。 以男人此刻所站着的角度，能够将少女手机屏幕上的内容一览无余。而很显然，洛柠鸢也没有丝毫想要瞒着洛槿辞的意思。 听见哥哥的劝说话语之后，洛柠鸢便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她放下手机，想要从座椅上站起身来。 就在这时，“意外”发生了。 由于洛柠鸢先前一直随意地踩在柔软的拖鞋上，此时突然起身，便一不小心脚下一滑，险些直接摔倒在地。 好在洛槿辞眼疾手快地及时接住了她。 “小心。”他伸手扶住了她纤细的腰肢，将她牢牢地抱在了自己的怀里。 然而，原本就松松垮垮地裹在少女身上的柔软浴巾，在经历过这样一番“激烈”的动作之后，难免会摇摇欲坠地松脱开来。 洁白的浴巾轻飘飘地往下滑落了一截，少女光洁如玉的白皙后背突然间映入了自己的眼帘之中，让洛槿辞有些猝不及防。 而她柔软的身躯此时正紧紧地贴在他的怀里。刚刚洗过澡的少女身上还带着沐浴露的清新香气，柔顺的发丝轻飘飘地拂过了他的胸膛。 下意识地，洛槿辞伸出了手，帮她把滑落下去的浴巾重新拉了上来。 “……疼。”少女过于娇气的甜腻声音从他的怀里闷闷地传了出来，“脚踝疼……” 洛柠鸢抬头看向了自己的哥哥，眼尾处泛着生理性的泪花。 “鸢鸢是崴到脚了吗？”洛槿辞的反应很快，他直接抱着洛柠鸢走到了床边。 然后，男人小心翼翼地扶着怀中的少女坐在了床沿上。 “好疼……”洛柠鸢小声地抱怨着。 “我来看看。”洛槿辞半蹲着身子，想要认认真真地检查一下她脚踝处的伤势。 他伸手握住了少女纤细的小腿，接着又曲起膝盖，让她能够把脚踩在自己的腿上。 少女玉白的足尖轻轻地踩在了男人微微绷紧的大腿上，将他腿上的布料踩出了一点凌乱的褶皱。她纤瘦的小腿被他捉在宽大的手掌之中，看起来对比分明。 洛槿辞垂着眸子，极有耐心地检查着少女脚踝处的情况。 “应该只是扭了一下。”男人轻声细语地哄着被自己娇惯着养大的妹妹，“我帮你揉一揉，好不好？” “好。”洛柠鸢抬手擦了擦眼尾处溢出的生理性泪水，然后轻轻地点了点头。 在哥哥的面前，她一直都很娇气。 男人带着些许粗粝质感的指腹慢慢地摩挲着洛柠鸢脚踝处的肌肤，一阵温热而轻柔的细腻触感一点一点地蔓延开来，极大程度地缓解了她脚踝处的疼痛之感。 她的脚被他牢牢地抓在手里。男人的手指修长，几乎能够将少女小巧的玉足尽数包裹住。 在头顶灯光的照耀下，洛槿辞半敛着的浓密睫羽在脸上打下了一小片阴影。近看之下，他精致深邃的五官更是毫无瑕疵，让人只觉得清贵非凡、遥不可及。 “鸢鸢现在感觉怎么样？”洛槿辞轻声开口问道，“有好些了吗？” “现在感觉好多了。”洛柠鸢弯了弯唇角，“谢谢哥哥。” 说着，她便打算从男人的手中抽回自己的脚。只不过，洛槿辞抓得很紧。她一时间竟然没有抽动。 “哥哥？”洛柠鸢显然有些不明就里。 “没关系的，我再帮鸢鸢揉一会吧。”洛槿辞神色如常地开口说道。他的指尖依旧不紧不慢地摩挲着少女脚踝处的肌肤。 “好、好吧。”洛柠鸢迟疑着点了点头。 少女凸起的踝骨在雪白的皮肉上顶出了一个漂亮的弧度。男人的指尖慢条斯理地抚摸着她脚踝处细腻的肌肤，一点一点地描摹出了她踝骨的形状。 她的皮肉很嫩，因而，在他的抚摸与摩挲之下，她脚踝处的肌肤上便泛起了一大片又浅又淡的绯色。 洛槿辞的动作分明温柔至极，可是，其中却又似有若无地隐藏着某些晦涩难辨的莫名意味。 …… 半晌之后，洛槿辞才慢慢地松开了少女的双足。 尽管他根本没有用力，但是却依然不可避免地在她的玉足上留下了一点模模糊糊的指痕。 “谢谢哥哥。”洛柠鸢无比乖巧地再次道了谢。 洛槿辞又不着痕迹地抬起眸子看了洛柠鸢一眼，然后才慢慢地站起了身子。在离开少女的卧室之前，他还极为细心地将摆在桌上的空玻璃杯一并带走了。 47 公司 “不可以。” 夏日的阳光灿烂又明媚, 仿佛可以驱散一切阴霾。市中心鳞次栉比的高楼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愈发耀眼夺目，其中有一栋设计精巧的宏伟建筑物极为突出。 【你今天是要去公司找你哥哥吗？】拾衣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 【怎么了？】洛柠鸢此时正站在洛氏集团的公司门口处, 她微微地挑了挑眉，反问道，【不可以吗？】 她今天打算到自家公司里“视察”一番。 【可以是可以……】拾衣迟疑了一瞬间，【只不过，按照剧情的发展，你会在洛家的公司里和女主角周墨遥起了冲突。或者说……是你单方面地记恨上了女主角。】 【是吗？】洛柠鸢饶有兴致地勾了勾唇角，神色散漫。 【由于……你“嚣张跋扈”的行事作风，导致洛氏集团里的人都对洛家这个所谓的大小姐很不满。但是，他们中的大部分人都敢怒不敢言，生怕一不小心就得罪了洛槿辞。 在原本的剧情里，今天你突然来到了公司里, 某个看你不顺眼的员工便鼓起勇气抨击了你。 而就在你和他争执不休的时候，恰好路过的周墨遥站出来说了一句公道话，然后你气不过, 就……】 拾衣有些磕磕绊绊地开口说道。 【而且……你的哥哥还会因此……】 他并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是，洛柠鸢却知道系统接下来想要说些什么。 ——而且, 她的哥哥还会因此而走上原本剧情之中为他设定好的道路。 现如今, 系统其实已经清清楚楚地意识到了——以眼下的情形来看，女配角“洛柠鸢”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会记恨上女主角“周墨遥”的。 但是，剧情中的几个男主角们对洛柠鸢的态度如何, 才是最为重要的事情。如果她一时不慎惹怒了男主角，恐怕就会“亲手”将自己一点一点地推进万劫不复的深渊之中。 拾衣并不知道主系统告诉自己的剧情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但是，他不敢用洛柠鸢的命运去赌博——他怕满盘皆输。 在系统忧心忡忡的声音里, 洛柠鸢神色自若地走进了洛氏集团里。 公司的前台先是抬眸看了洛柠鸢一眼，然后便笑吟吟地和她打了一声招呼，道：“洛小姐，早上好。” 前台姑娘好看的脸上绽着一抹真心实意的笑容，灿烂无比。于是，洛柠鸢便也朝着她挥了挥手，浅笑着回应了她一句，道：“早上好。” 说着，洛柠鸢便径直走向了电梯的方向。 而前台姑娘的脸上则是浮现出了一片显眼的红晕。她悄悄地侧眸看着洛柠鸢远去的背影，直到少女乘上了电梯，她才有些依依不舍地收回了自己的视线。 ——洛大小姐真的好好看啊！ …… “洛、洛小姐……”一道怯生生的清澈声音响了起来，其中隐隐带上了一丝惊喜之意。 只见电梯里还站着一位身形颀长的俊俏男生。他的五官精致又漂亮，唇红齿白，看起来竟有些说不出来的雌雄莫辨之感。 男生小心翼翼地抬眸看着洛柠鸢，一副欲言又止的犹豫模样。 洛柠鸢只是漫不经心地瞥了他一眼，便轻飘飘地收回了视线。她随手在电梯上按下了一个楼层。 【你看，他好像都害怕得浑身发抖了。】拾衣试探性地开口提醒道，【你……要不要试着稍微放缓一下自己的态度？】他试图做出最后的努力。 【他害不害怕跟我又有什么关系？】洛柠鸢满不在乎地在心里耸了耸肩，【而且，就算他害怕我……也很正常啊。毕竟，我又不是什么好人。】 电梯轿厢内的空间相对来说较为宽敞，灯光明亮。模样漂亮的男生直挺挺地站在电梯的角落里。他微微低着头，看起来好像很是局促不安的样子。 而洛柠鸢则是随意地站在了轿厢中央的位置，她并没有选择待在电梯的另外一个角落里——她从来不会委屈自己。 于是，少女身上沾染着的玫瑰香气，便一点一点地飘到了男生的面前。在朦朦胧胧之际，馥郁芬芳的香水味弥漫开来，将两个人单独相处的密闭环境里全部都染上了似有若无的玫瑰香气。 男生时不时地抬着眸子看向了洛柠鸢，神色有些恍惚。 ——好近的距离。只要自己再稍微上前一步，就可以伸出手…… “那个……”一直犹豫不决着的男生像是突然间鼓起了莫大的勇气。他再次主动地开了口，想要和洛柠鸢搭话。 “叮——” 然而，就在这时，电梯恰好到达了洛柠鸢随手按下的楼层。她便直接无视了身后男生磕磕绊绊的话语，抬起步子迈了出去。 “洛、洛小姐，可以……等一下吗？”男生下意识地跟着洛柠鸢的脚步追了出来。 在走廊转角处的僻静角落，洛柠鸢神色淡淡地停下了自己的脚步。 “怎么了？”她抬眸看了相貌清秀的男生一眼，有些傲慢地抬了抬下巴。 “我、我……”直到自己真真正正地站在洛柠鸢面前，被她所注视着的时候，陆思年才无比清楚地意识到——她到底有多么漂亮，又有多么……诱人。 作为陆家的大少爷，他本可以直接继承自己家族的公司。只不过，出于某种不可告人、但所有人其实都心照不宣的隐晦原因，陆思年还是选择了向洛氏集团投递自己的简历。 而以他无比出众的个人能力，自然也是极为顺利地加入了洛家的公司。 可惜的是……洛家的那位大小姐，洛柠鸢，偶尔才会来到公司里。而且，绝大部分时候，她都是来找她的哥哥洛槿辞的。 但是，哪怕仅仅只是偶尔能够见到洛柠鸢几次，陆思年依旧觉得……自己的决定很值得。譬如说——他今天就等到了一个千载难逢的大好机会。 “洛、洛小姐。”陆思年像是终于鼓足了勇气一般，他颇为郑重其事地开了口。 【等、等一等，他、他不会是要开始抨击你了吧？】拾衣有些忐忑不安地开了口，【你、你……千万别生气啊，他根本就不了解你。】他急急忙忙地安慰道，像是生怕洛柠鸢因此而感到伤心难过似的。 【我记得——我们刚刚认识的时候，你不也是天天指责我吗？】洛柠鸢饶有兴致地挑了挑眉，【怎么？你现在后悔了？】 【……】在洛柠鸢看不见的角度，拾衣慢慢地点了点头。 【嗯。】他轻声开口回答道。 拾衣的确……后悔了。他想，他不应该轻易地听信主系统的片面之言，先入为主地乱下定论。 洛柠鸢不置可否地勾唇笑了笑。她抬起眸子，好整以暇地等待着面前男生的下文。 “我是陆家的陆思年。”陆思年直勾勾地盯着洛柠鸢的眼睛，一脸认真地开了口，“洛小姐，请问……可以给我一个追求你的机会吗？”他清澈的声音里满是坚定不移的意味。 【……啊？他在说什么？】拾衣显然有些难以置信，【为、为什么？】他百思不得其解——眼下的情形实在与主系统告诉他的剧情相去甚远，甚至可以说是南辕北辙，风马牛不相及。 而还没有等洛柠鸢开口回复陆思年的告白，一道冷冰冰的低沉声音便在她的身后响了起来。 “不可以。” 洛槿辞面无表情地瞥了陆思年一眼，然后语气平静地再次重复了一遍：“不可以。” “现在应该是上班时间吧？”他抬起手看了一眼自己腕上戴着的手表，淡淡地开口说道，“不要谈论与工作无关的事情。” 男人抬手间露出了一小截漂亮白皙的手腕，昂贵的腕表恰到好处地环在了他微微凸起的腕骨附近，更衬得他举手投足间矜贵优雅。 “洛总。”陆思年没有想到自己好不容易抓住机会想要向洛柠鸢告白，结果却被她的哥哥当场撞见了。 他先是悄悄地看了洛柠鸢一眼，然后小心翼翼地咬了咬唇，语气听起来有些忐忑不安：“洛小姐，我……” 相貌漂亮的男生做出了一副欲言又止的委屈神情，看起来倒是显得楚楚可怜，让人不禁有些心软。 洛槿辞的脸色已经极为明显地阴沉了下来。他微微侧眸看向了洛柠鸢，仿佛也在等待着她的回答。 “啊。”洛柠鸢眨了眨眼睛，随口回了一声，“看你表现。”她极为娴熟地应付着。 这样一句模棱两可的话语，听在陆思年的耳中，无异于是一种默认。他不由地瞪大了眼睛，脸上满是显而易见的欣喜之情：“我、我会好好表现的！” …… 等到陆思年晕晕乎乎地转身离开之后，洛槿辞才慢慢地开口唤了洛柠鸢一声，道：“鸢鸢为什么不直接拒绝他？你喜欢他？” 他的语气平静得甚至有些诡异，像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片刻宁静。 “不喜欢啊。”洛柠鸢一脸坦然地开了口，“我只是逗他玩玩而已。”她的脸上满是理所当然的傲慢意味。 娇纵又任性的大小姐最擅长玩弄人心，像是肆意玩弄着柔软毛线团的高贵小猫。她的性格显然恶劣得有些不像话，但是，却又实在让人不忍心指责她。 洛槿辞不由地闭了闭眼睛。 而此时，一直跟在他身后的周墨遥也快步走了过来。 “鸢鸢。”周墨遥笑着唤了一声，“你也在这里啊。” 洛柠鸢抬起眸子，恰好撞进了周墨遥满含笑意的清澈眼眸之中。她也勾唇笑了起来，道：“这么巧？” “我来找洛总谈笔生意。”周墨遥开口解释道。 “那你们先聊，我随便走走。”洛柠鸢很是体贴地主动提议道。她想要暂时先把独处的空间留给男女主角。 说着，少女便打算直接转身离开。 48 情书 “洛学姐在校园里很有名呢。”…… 见状, 洛槿辞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头。他不动声色地开了口，道：“我和周小姐已经聊得差不多了。” 而周墨遥也适时地点了点头，附和了一句。 洛柠鸢慢慢地停下了脚步。她歪了歪头, 主动开口邀请道：“那……遥遥中午要一起吃饭吗？” “可以啊。”周墨遥没有丝毫犹豫, 她直接干脆利落地答应了下来。 洛槿辞侧着眸子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边的洛柠鸢——少女脸上荡漾着的笑意坦荡又自然, 清澈无比。 他敛了敛眸子，并未说话。 …… 【虽然剧情线里出现了一些小小的偏差，但是，总体上的情节好像并没有太大的变化。】拾衣慢慢地开口说道，【就算没有你的介入, 男女主角也会在谈完公事之后, 礼节性地选择一起共进午餐。】 洛柠鸢轻轻地眨了眨眼睛：【真的只是“小小的偏差”吗？】她不禁反问了一句。 此时此刻, 她的身边正坐着女主角周墨遥。而周墨遥的对面, 则坐着她的哥哥, 也就是男主角之一的洛槿辞。 然而, 在这间会员预约制的餐厅包间里, 现在不止坐着三个人。 还有……陆思年。 ——也就是那个在不久之前才刚刚向洛柠鸢表达过好感的人。 就在先前洛柠鸢他们打算一起离开公司的时候, 陆思年直接大着胆子站了出来。 然后，在洛槿辞面无表情的注视之下, 陆思年鼓起勇气了邀请洛柠鸢与自己一起共进午餐。 男生眨着眼睛, 眸中盛满了恳求之色。他过于漂亮的五官因此而显得愈发生动了起来，看起来像是一只柔弱无害的、楚楚可怜的小兔子。 与陆思年对视了一眼之后, 洛柠鸢便随口答应了下来。 ———— 这家中式餐厅的口碑很好。一般情况下，会员只有提前预约，才能够订到合适的座位。 洛柠鸢伸手夹起了一片雪白嫩滑的鱼肉，然后认认真真地低头吃着饭。她丝毫不在意此时餐桌上正暗流涌动着的莫名气氛。 鱼肉鲜嫩可口，在厨师提前处理好鱼刺之后, 可以说是入口即化，让人回味无穷。 少女一脸满足地品尝着桌上色香味俱全的各色菜肴。 “原来姐姐也喜欢吃鱼吗？”陆思年笑着开口说道。 他似乎很擅长和别人拉近关系。仅仅只是在路上交谈了寥寥几句话，他就已经能够无比自然地称呼“洛柠鸢”为“姐姐”了。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鸢鸢她应该没有弟弟才对。”洛槿辞面无表情地放下了自己手中的筷子，“当然，我也没有你这样的弟弟。” 他的咬字很轻，语气也很平静，仿佛只是在陈述着客观事实而已。 陆思年微微垂下了睫羽，一脸柔弱而无助的委屈表情。但他很快就像是又重新振作起来了一样，再次弯着眼角轻声对洛柠鸢开口说道：“姐姐，其实我很早之前就‘认识’你了。” 洛柠鸢抬眸看了他一眼，随口回了一句，道：“是吗？” 陆思年很是认真地点了点头：“嗯。洛学姐在校园里很有名呢。” ——学校里的所有人几乎都认识洛家的大小姐。漂亮又任性。像是一枝娇艳欲滴的玫瑰，绽着靡艳的花瓣，美得不可方物，仿佛每时每刻都在引诱着路过的行人将她摘下。 只可惜，她被保护得太好了，几乎让人无从下手。哪怕是当年洛家突然从云端跌落至谷底之后，洛家这位傲慢的大小姐……也依然没有染上哪怕一丝一毫的尘埃。 “其实，在上学的时候，我曾经向学姐递交过几封情书。”陆思年轻轻地咬了咬唇瓣，露出了一个有些不太好意思的表情，“但是，学姐好像一次都没有回复过我……” “我害怕学姐讨厌我，所以……”他敛了敛眸子，语气听起来有些低落。 模样精致的漂亮男生小心翼翼地抬着眸子看了洛柠鸢一眼，见她依然神色如常之后，才慢吞吞地继续开口说道：“不过，今天姐姐愿意给我一个机会，是不是就代表着——姐姐其实也没有那么讨厌我呢？” “不讨厌。”洛柠鸢很是坦诚地开了口。 ——因为，在今天之前，她其实都不太认识“陆思年”这个人，又谈何“讨厌”呢？ 至于……陆思年送给她的几封情书？在洛柠鸢的印象里似乎并没有这一回事。不过，反正也只是无关紧要的小事而已，她很快就将其抛之脑后了。 听见洛柠鸢的回答之后，陆思年的眼睛很明显地亮了一下。 而洛槿辞只是低头转动了一下自己腕间的手表。他随意地看了表盘上的时针与分针一眼，然后淡淡地开口说道：“公司的午休时间快结束了。” 陆思年脸上挂着的笑意不由地僵硬了片刻。 “要不然……你们先走吧，我和遥遥慢慢吃。”洛柠鸢十分自然地接话道，她很快又补充了一句，“如果遥遥不着急回去的话。” “嗯。”洛槿辞不动声色地看了陆思年一眼，然后点了点头。 “……”陆思年只能勉强勾着唇角回应洛槿辞的话语，“洛总的时间观念……很强。” 此时，洛槿辞已经站了起来。他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自己袖口处的褶皱，男人高大的身躯显得极具压迫感。 陆思年也不得不跟着站了起来——自己的上司都选择回公司继续工作了，目前身为公司员工的他，难道还能不管不顾地留下来吗？ 洛槿辞毕竟是洛柠鸢的哥哥，若非必要，陆思年并不想过分得罪他。 …… “遥遥，这家餐厅是不是很好吃？”洛柠鸢眉眼弯弯。 在洛槿辞和陆思年他们一起离开之后，餐桌上便只剩下了她和周墨遥两个人。 “嗯。”周墨遥点了点头，“我很喜欢。”她的脸上绽着明显的笑意。 “那就多吃一点吧。”洛柠鸢轻轻地笑了笑，“遥遥最近都瘦了好多。” 大概是近来琐事缠身的缘故，周墨遥的气色不算很好。画廊的意外事故、还有她叔叔暗地里的阴谋，都让刚回国不久的她忙得有些焦头烂额。 洛柠鸢只希望周墨遥能够好好地吃一顿饭，然后暂时放松一下——从周墨遥百忙之中还要抽空来到洛氏集团，和洛槿辞谈生意的举动来看，她这些天来一定很辛苦。 听见洛柠鸢的话语之后，周墨遥不禁微微愣了一下。她能够在面前少女清澈的眸子里，窥见几分丝毫不加以掩饰的关心与担忧之情。 “好。”周墨遥柔声开口应道，“那我多吃一点。”说着，她便不由自主地偏过了头，认认真真地看向了坐在自己身边的少女。 洛柠鸢的吃相向来赏心悦目。无论是从哪一个角度看过去，都显得毫无瑕疵，让人只觉得“秀色可餐”。 像是发现了周墨遥专心致志的注视一般，洛柠鸢也偏过了头，与她对视了一眼。 “怎么了？”少女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没什么。”周墨遥弯了弯眼睛，神色柔软而温和，“只是觉得鸢鸢很可爱而已，所以就忍不住多看了一眼。”她十分自然地开口说道。 “遥遥也很可爱！”洛柠鸢毫不犹豫地接话道。少女的语气热烈而真诚，让人毫不怀疑她话语中的真心实意之感。 周墨遥笑得愈发灿烂了些，她点了点头，轻声道：“嗯。” …… 【……】拾衣慢吞吞地开了口，【好吧，我承认——现在已经不只是“小小的偏差”了。】 ——男主角提前离席，反派女配角却和女主角其乐融融地坐在一起继续吃饭。 系统刚才反复地检查了一番主系统先前发送给自己的剧情内容。 尽管其中对于洛柠鸢的着墨并不多，但是，在寥寥数语中，却依然清清楚楚地记载着——洛家的大小姐嚣张跋扈、性格恶劣。学校里的很多人都讨厌她，但是碍于洛家的权势，他们只能忍气吞声。 而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到洛柠鸢长大成人。她在自家的公司里也不受人待见。所以，在长时间堆积着的不满之下，今天才终于有人忍无可忍站出来指责了她。 但是，很显然，目前的情况截然相反。本应该深深厌恶着洛柠鸢的“员工”却突然向她告了白，看样子好像还默默地暗恋了她很多年。 系统只觉得自己的数据在飞速运转着。一些已经被他不断地删除过许多次的数据碎片又重新翻涌了出来，几乎要将他的数据库挤得水泄不通。 一条又一条泛着猩红色彩的数据洪流从他的眼前迅速划过。而系统只能尽力地平复着这些违规数据的躁动不安。 他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很危险。 如果主系统突然察觉到了他的异样之处，那么……以他目前所掌握着的权限来看，他只会被主系统轻而易举地碾压成数不清的数据碎片，然后回炉重造。 所以，拾衣只是慢慢地深呼吸着，然后小心翼翼地将泛着红色的违规数据全部都一一删除殆尽了。 他不能够留下任何的把柄。 49 流浪猫 “我帮你换药吧。”…… 吃完饭后, 洛柠鸢便与周墨遥告了别。 “鸢鸢再见。”周墨遥笑着挥了挥手。她的情绪现在已经很明显地缓和了下来。 洛柠鸢也勾着唇角应道：“嗯，下次见。” 直到亲眼看着周墨遥上了车之后，她才慢慢地转身离开了。 少女懒懒散散地沿着僻静的阴凉地方一路散着步。 结果, 还没有走出去多远的距离，她便迎面碰见了顾子浅。 穿着白色衬衫的男人正半蹲在花坛边, 神情温柔地抚摸着一只通体雪白的小猫。 他半低着头, 额前的碎发微微散落着。精致的金丝眼镜架在高挺的鼻梁上，男人好看的薄唇微微抿着，深邃的眉眼里眸光柔和。 “顾子浅？”洛柠鸢随口唤了他一声。 男人下意识地偏过头, 恰好与她对视了一眼：“鸢鸢？”他的脸上划过了一丝惊讶的神情。 看着碰巧经过这里的少女, 顾子浅又笑着开口说了一句, 道：“真巧。” 【等一下, 女主角周墨遥现在不在场吗？】系统才刚刚处理好自己紊乱的数据，结果一回过神来时，就看见了正伸手抚摸着小猫的顾子浅。 【她刚走。】洛柠鸢回答道。 【……】拾衣觉得自己的数据好像又要开始紊乱了。 【怎么了？】洛柠鸢随意地猜测了一下，【难道说……他们现在应该见面吗？这里又是一段剧情之中早已提前标注好的情节？】 【是的。】拾衣有些讶异地点了点头，【在原本的剧情之中，周墨遥先是与洛槿辞共进了午餐。然后，在回自家公司的路上, 她恰好遇见了正在照顾流浪猫的顾子浅。】 【由于先前刚发生过画廊的事情，所以，周墨遥对顾子浅的印象很好。再加上他此时温柔耐心的模样，让男女主角之间的关系再次被拉近。】 系统一边确认性地再次翻阅着主系统告诉他的剧情内容, 一边继续开口说道。 【他们一起查找着画廊那天意外事故的真相。两个人配合默契，“查案”的进度很快。而顾子浅则是会在点点滴滴的相处之中，渐渐地喜欢上温柔大方的女主角。】 【那……女主角会先动心吗？】洛柠鸢状似不经意间随口问了一句。 【……】拾衣迟疑了片刻，然后才慢吞吞地回答道, 【好像……不会。】 他像是还有些难以置信似的，重新浏览了一遍剧情内容，结果，他却发现主系统所发送给自己的剧情最终只停留在了洛柠鸢悲惨的结局上面。 在男主角们对洛柠鸢落井下石，让她跌入泥潭之后，剧情就戛然而止了。关于女主角周墨遥最后到底喜欢谁，剧情里语焉不详。 【可能因为我的任务是……“拯救反派女配角”，所以，主系统只将反派女配角的悲惨结局告诉了我。】拾衣有些不太确定地开了口，【毕竟，无论我的任务最终成功与否，在你迎来自己结局的那一刻，就将尘埃落定。而在那之后的剧情，便与我完全无关了。】 【原来……你也不知道最终结局啊。】洛柠鸢意味不明地说道，【那么，到底是主系统没有把大结局告诉你，还是说……它自己其实根本就不知道结局呢？】 【……】拾衣若有所思。 ———— “喵”。 雪白的小猫轻轻地摇着尾巴，细声细气地叫了一声。它极为依赖地蹭了蹭顾子浅的掌心，模样很是可爱。 顾子浅勾着唇角温柔地笑了笑。 他修长的手指慢慢地抚过了小猫的背部。小猫雪色的皮毛顺滑无比，其中无一丝杂色，倒是愈发衬得男人肤色白皙，毫无瑕疵。他手背处的浅色青筋也清晰可见。 而半蹲着的姿势让肌肉微微绷紧，能够隐约看得出来男人包裹在白衬衫下宽肩窄腰的好身材。 但是，洛柠鸢的注意力显然没有集中在顾子浅的身上。她只是一脸好奇地半蹲了下来，认真打量着眼前的可爱小猫。 “它叫雪球。”顾子浅主动开口介绍道，“很黏人的小猫。” “好可爱。”洛柠鸢笑着应道。她轻轻地伸出了手，虚虚地悬在空中。 而名为“雪球”的小猫见状，竟然主动凑到了洛柠鸢的身边，然后小心翼翼地用自己的头蹭了蹭她的手心。 柔软顺滑的皮毛从少女的手心里划过，小猫脸上的神情餍足，直看得人心都快化了。 洛柠鸢便也学着顾子浅的样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慢慢抚摸着小猫。尽管她的动作有些不得章法，却依然让小猫舒服得眯起了眼睛。 少女的指尖无意间从顾子浅的手掌上轻轻蹭过。分明是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细微触感，却能够轻而易举地在心尖之上引起一连串不断荡漾着的潋滟涟漪。 【警告！警告！警告！】主系统毫无感情的机械声音突然响了起来，听起来极为刺耳，【剧情线出现较大偏差！请宿主尽快修正剧情！】 【“修正剧情”？】洛柠鸢忍不住笑出了声，【可我明明只是一个“反派女配角”而已啊。】 【请宿主远离男主角。】主系统很快就又换了一种更加锐利的说辞，【请宿主不要试图取代女主角！】 【“取代女主角”？】洛柠鸢又一字一顿地重复着主系统的话语。她的语气平静无比，竟无端让人觉得有些害怕，【听好了——我根本不需要去取代任何人。“洛柠鸢”就是“洛柠鸢”。不管是主角还是配角，我只会是我自己。】 【请宿主远离男主角——】主系统再次警告了她一遍。 【哈，你还真是……不长记性啊。】洛柠鸢散漫而慵懒地勾唇笑了笑。 少女轻轻地松开了自己的手，慢条斯理地站起了身子。小猫还有些依依不舍地蹭了蹭她的腿。 而顾子浅此时也慢慢地站了起来。只不过，他起身的动作看起来似乎有些说不出来的滞涩与僵硬。 尽管男人已经在尽力地掩饰了，但是，依旧能够看得出来他现在的状态并不算太好。 “你怎么了？”洛柠鸢微微皱了皱眉头。 在主系统愈发急切的警告声中，她又轻轻地开了口，道：“是因为……之前受的伤还没有完全痊愈吗？” 少女清脆的声音里满是关切与担忧之意。她眉头微蹙，神色偏淡，眸中氤氲着显而易见的关心情绪。让人下意识地想要伸出手为她抚平眉间的褶皱。 顾子浅不动声色地移开了自己的视线。他半敛着眸子，轻轻地摇了摇头，然后温声开口说道：“没关系的。” 说着，男人拿出了干净的湿纸巾。他一丝不苟地擦拭着自己刚刚抚摸过小猫的双手，动作认真又细致。 在彻彻底底地将自己的双手擦拭干净之后，他又拿出了另外一张崭新的湿纸巾。 “真的只是‘轻伤’而已吗？”洛柠鸢不禁有些怀疑。 “嗯。”顾子浅轻轻地点了点头。他一边回答着洛柠鸢的质疑，一边无比自然地伸手握住了少女的小手。 然后，神情温和的男人便半低着头，温温柔柔地为她擦拭起了双手。 冰凉的湿纸巾摩擦着她手上的肌肤，浓度颇高的酒精很快就在夏日过高的温度下挥发殆尽，只留下了一片清清凉凉的冰爽感觉。 男人的动作十分仔细，几乎无微不至。就连少女手指之间的缝隙，也被他认认真真地全部擦拭了一遍。 他的指尖温热。哪怕是隔着一层冰凉的湿纸巾，洛柠鸢也依旧能够感觉到他手上的温度。柔软的湿纸巾被男人覆在指尖上，一点一点地摩挲着少女指间的缝隙，带起了一阵酥酥麻麻的细微痒意。 “那你现在要再去医院看一看吗？”洛柠鸢开口问道。她甚至没有低头看上一眼，而是任由着顾子浅帮自己擦着手。 “不用了。”帮少女擦干净双手之后，顾子浅便轻轻地松开了自己的手。他浅浅地笑了笑，道：“只是‘轻伤’的话，我自己在家里换药就可以了。” “‘换药’？”洛柠鸢随口应了一声，“需要我帮忙吗？” “这样会不会太麻烦鸢鸢了？”顾子浅以退为进，很是善解人意地劝了她一句，“要是因此耽误了你的时间……” 他慢慢地整理着自己衬衫上的褶皱，轻声开口继续说道：“虽然我受伤的地方是后背，有些不太方便，但是，应该也没有太大关系的。” 伴随着他整理衣服的动作，似乎可以瞥见缠绕在男人身上的绷带轮廓，若隐若现。 【请宿主立刻拒绝——】主系统略带急切之意的机械声音还未完全落下，洛柠鸢便漫不经心地笑了起来。 “不麻烦啊。”她弯着眉眼，神色关切，声音甜腻勾人，“我帮你‘换药’吧。” 站在灿烂阳光下的少女笑容明媚动人，精致的五官仿佛被镀上了一层金灿灿的辉光，像是一枝开得正艳的漂亮花朵。她仅仅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便足以成为一道绝无仅有的珍贵风景线。 50 柠檬茶 “那我帮鸢鸢喝完吧。” “鸢鸢。”顾子浅轻轻地开口唤了一声, “你想要喝点什么吗？”他一边反手关上了家门，一边十分体贴地询问道。 在少女“主动”提出帮忙之后，他便自然而然地邀请她和自己一起回了家。 见洛柠鸢似乎还有些犹豫不决的样子, 顾子浅便笑着提议道：“冰镇柠檬茶可以吗？清热解渴。” “可以。”洛柠鸢轻车熟路地走进客厅，动作慵懒地坐在了柔软的沙发上。 她的语气和态度都十分自然，没有半分拘谨与扭捏之色，就仿佛是回到了自己家里一样。 事实上，她以前曾经来过顾子浅家很多次——无论是顾家的老宅，还是顾子浅自己的住所, 她都不止一次地造访过。 “那鸢鸢暂时先等我一会, 可以吗？”顾子浅温柔地笑了笑，“我很快就好。” 洛柠鸢随意地点了点头。她靠在沙发上, 漫不经心地拿出了自己的手机。 就在这时, 几条信息忽然在手机屏幕上弹了出来。 洛柠鸢定睛一看, 发现是陆思年发过来的信息。先前在他们一起去餐厅的时候，他便软磨硬泡地哄着她和自己交换了联系方式。 陆思年：【姐姐, 我回公司啦。】 陆思年：【今天的午饭吃得很开心！】 陆思年：【很高兴姐姐能够给我一个机会！】 洛柠鸢随手回复了他一句：【好好工作。】 唔, 目前来说, 陆思年到底是洛氏集团的员工, 还是要稍微鞭策他一下比较好。 很会为自己家族考虑的大小姐这样想着。 尽管洛柠鸢回复的语气有些冷淡, 但是, 陆思年却依然无比热情地回应了她。 陆思年：【姐姐放心, 我会好好工作的！】 陆思年：【终于能够认识姐姐了, 真的很开心！】 陆思年：【呜, 之前我一直以为是自己在学校里不小心惹学姐讨厌了，所以学姐当时才一直没有理过我……】 男生直白而热烈的话语之中满是坦坦荡荡的欢喜之情，像是正在朝着主人疯狂地摇着尾巴的热情小狗。 洛柠鸢不由地眨了眨眼睛。 洛柠鸢：【啊, 我以前没见过你。】她很是坦诚地回复道。 对面很快就迅速地回应了她：【没关系的！至少我们今天就算是见过面啦。】 陆思年：【还跟姐姐一起吃了饭！】 男生很会找话题，也很会捧场。洛柠鸢恰好闲着无聊，便有一句没一句地和他聊着天。 …… 没过多久，顾子浅便端着玻璃杯走了过来。 造型精致的玻璃杯晶莹剔透，其中盛着淡橙色的果茶，透明的冰块在茶水中浮浮沉沉，一片亮黄色的柠檬片斜斜地插在了杯口处以作点缀。 他不紧不慢地走到了洛柠鸢的身后，然后微微俯下了身子。 而少女此时正随手打着字，看起来像是在和别人互相发着信息。她似乎并没有察觉到他的靠近。 男人的视力很好。他轻而易举地便瞥见了少女手机屏幕上面所显示着的备注。 “陆思年”。 顾子浅不禁蹙起了好看的眉头——这个名字……好像有些眼熟。 他很快就一目十行地将聊天界面上显示着的信息记录看完了。 其中一个极为显眼的词汇引起了他的注意。 ……“学姐”？ 顾子浅抓着玻璃杯的指尖不禁微微地收紧了几分，在布满水雾的玻璃杯壁上留下了几道指痕。 而洛柠鸢像是才发现男人的靠近似的。见他此时似乎正一动不动地站在自己的身后，她便不由地偏了偏头，随口问了一句，道：“怎么了？” 少女偏头的动作恰好拉近了她与身后男人之间的距离，看起来似乎快要直接靠到他坚硬的胸膛上了。 “鸢鸢在和谁聊天呢？”顾子浅不动声色地低下头，语气自然地在少女的耳边轻声开口询问道。 温热的吐息从耳畔处轻轻拂过，但洛柠鸢并没有察觉到什么异样之处。她一边回复着陆思年的信息，一边漫不经心地开口回答了顾子浅的问题：“陆思年。一个学弟。” “只不过，我的印象里好像没有在学校见过这个人。”她不甚在意地耸了耸肩。 “学校里的人那么多，鸢鸢没有见过也很正常。”顾子浅慢条斯理地开口说道，“总归不是什么要紧的事。” 说着，他便直接将冰镇柠檬茶递给了洛柠鸢。 而洛柠鸢见状则是顺手放下了手机，从他的手中接过了玻璃杯。 “会不会太冰了？”顾子浅很是体贴地询问道。 “不会。”洛柠鸢尝了一口柠檬茶，轻轻地摇了摇头。 不得不说，顾子浅的手艺还是一如既往地好，让人完全挑不出任何毛病来。 冰冰凉凉的果茶极为可口，直接驱散了炎炎夏日的燥热与烦闷。 而此时此刻，顾子浅的视线正从一旁逐渐暗淡下去的手机屏幕上慢慢地划了过去。看着“陆思年”三个字渐渐地消失在了黑色的屏幕上，他的眸光几不可察地暗了暗。 陆思年这个人……怎么就这么阴魂不散呢？ 真是碍眼啊。 向来高傲的陆家大少爷，在送了好几封情书都没有得到回应之后，居然直到今天都还没有放弃吗？ 顾子浅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也许，自己当时就应该把事情做得更绝一些，好让他彻底死心。 “那鸢鸢是怎么认识他的？”顾子浅状似不经意间随口问道。他仍旧保持着微微弯着腰的姿势，从背后虚虚地揽住了少女的肩膀。 洛柠鸢则是丝毫不在意顾子浅过于亲近的行为——这么多年以来，她早就已经习惯了他的存在。 “今天在公司里突然遇到他了。”洛柠鸢没有一点想要隐瞒他的意思，“他主动开口自我介绍了，说是希望我能够给他一个机会。” “什么机会？”顾子浅明明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是什么，却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啊，好像是一个‘追求我’的机会。”说着，洛柠鸢又低头啜饮了一口杯中的柠檬茶。 “……是吗？”顾子浅垂眸看向了少女精致的侧脸，“所以，鸢鸢同意了，对吗？” “嗯。”洛柠鸢满不在乎地点了点头。 “但是，鸢鸢其实一点也不喜欢他吧？”顾子浅慢慢地开口说道。 ——他就知道会这样。 顾子浅自小与洛柠鸢一起长大，他实在是太了解自己这位“青梅”了。 喜欢玩弄人心的恶劣大小姐，明明性格傲慢又任性，为人处事嚣张跋扈、趾高气昂，但是，却依然有着数不清的飞蛾试图为了她献身扑火。 顾子浅原本以为自己能够从始至终都保持清醒与理智，却不曾想…… 他到底还是太高看自己了。 而就在他思绪纷飞之际，洛柠鸢一脸坦然地承认道：“不喜欢啊。” 少女的语气轻佻而随意，显然没有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说不上来自己究竟是庆幸还是……失望，顾子浅在心底暗暗地叹了一口气。 “鸢鸢，柠檬茶好喝吗？”顾子浅不着痕迹地转移了话题。 “如果还有什么需要改进的地方，都可以直接告诉我。”他语气温柔地开口说道，“我下次会注意的。” “好喝。”洛柠鸢用力地点了点头，“不用改进，现在就已经很完美了。” 少女笑着抬起了手，然后不紧不慢地晃了晃自己手中的玻璃杯。 淡橙色的果茶在杯中荡漾着，冰块碰撞着玻璃的声响无比清脆。光滑的玻璃杯壁上隐隐约约地映出了少女的身影，还有……站在她身后的顾子浅。 而杯壁上凝结着的小水珠，便随着她晃动的动作慢慢地凝聚在了一起，然后一点一点地渐渐滴落了下来。 顾子浅几乎是不假思索地伸出了手。他将自己的手掌垫在了玻璃杯的下方，接住了所有从杯壁上滑落而下的冰凉水珠，避免水珠打湿少女身上的衣服。 男人的手掌宽大，透明的水珠沿着他手上的纹路汇聚到了掌心处，在他的手中凝成了一汪小小的“水潭”。 洛柠鸢有些无辜地眨着眼睛。而顾子浅已经小心翼翼地伸手接过了她手中的玻璃杯。 在用纸巾将玻璃杯壁上的水珠全部都擦干之后，他才重新将这半杯柠檬茶递回到了洛柠鸢的手上。 “好像喝不下了。”洛柠鸢有些任性地摇了摇头。她并没有伸手接住玻璃杯。 “没关系。”顾子浅从善如流，他毫无怨言地收回了自己的手，“可是，不能浪费……” “那我帮鸢鸢喝完吧。”他从容不迫地开了口。 “好。”洛柠鸢随口应道。 从小到大，顾子浅似乎都很不喜欢浪费粮食的行为。而洛柠鸢便因此心安理得将自己不喜欢的菜、还有吃不完的饭，统统都夹到了顾子浅的碗里。 在少女身后看不见的角度里，顾子浅站起了身子。然后，他微微仰起了头，将杯中剩余的柠檬茶一饮而尽。 男人的脖颈修长。冰凉的果茶从喉咙间滑过，凸起的喉结上下滚动着。分明是用于清热解渴的凉爽茶饮，他却觉得自己莫名其妙地变得愈发干渴了起来。 51 消毒 “摸摸看？” 【主系统似乎是遇到了什么事情……】拾衣迟疑着开了口, 【在你提议要帮顾子浅“换药”之后，它就匆匆忙忙地直接离开了。】 【怪不得……它没有再继续说话了。】洛柠鸢挑了挑眉, 【感觉耳边清静了不少。】 【而且……】在犹豫了片刻之后，系统还是慢慢地开口说道，【不知道为什么，主系统所掌控着的权限，好像没有原来那么大了。譬如说……它刚刚并没有选择用“电击”来惩罚你。】 【所以，主系统只能用尽各种言辞来“逼迫”、“威胁”我。】洛柠鸢思忖着，【还有, 就连让一个“反派女配角”去“修正剧情”这种事情，主系统都说得出口。看起来……它是真的很着急了。】 【……】系统好像也意识到了什么事情, 【难道是因为……你没有及时地完成所谓的任务？】他试探性地猜测着, 【所以，它只能“病急乱投医”了……】 【或许吧。】洛柠鸢不甚在意地耸了耸肩。 …… “我来帮你‘换药’吧。”她抬眸看了顾子浅一眼, 随口说道。 “好。”顾子浅轻轻地点了点头，“那我们去卧室吧。”说着, 他便朝着自己卧室的方向走了过去。 而洛柠鸢则是跟在顾子浅的身后，和他一起走了进去。 男人的卧室装修简约，整体以偏冷淡的黑白灰三色为基调，摆设雅致而大气。 顾子浅迈开步伐, 从卧室的抽屉里拿出了一个医药箱。 “只需要先用碘伏消毒伤口，然后再涂上药膏就可以了。”他一边说着，一边打开了手中的医药箱。 接着, 他又将所需要用到的物品一一拿了出来，几乎不需要洛柠鸢过多费神。 “知道了。”洛柠鸢应了一声。 “那就麻烦鸢鸢了。”顾子浅温和地笑了笑。 身量颀长的男人在少女的面前站直了身体。然后，他慢条斯理地解开了自己衬衫上的纽扣。 原本一丝不苟地扣至领口处的纽扣，被他修长的指尖一颗一颗地解了开来, 露出了深邃精致的锁骨。再往下，便是肌肉线条明显的胸膛与窄瘦的腰。哪怕被绷带缠裹着，依然可以窥见其锻炼得当的肌肉形状。 纯白色的衬衫直接被他亲手脱了下来。表面上看起来斯斯文文的温柔青年，手臂上却隐约起伏着明显的肌肉弧度。 男人身高腿长，站在少女面前的时候，便无端多了几分隐隐的压迫感。 “坐下来呀。”洛柠鸢有些不满地催促道，“你太高了，我够不到。”她下意识地抱怨着。 少女一脸理所当然地对“伤者”颐指气使着。 “好。”顾子浅从来不会拒绝洛柠鸢提出来的任何要求。他转过身子，在床边坐了下来。 而洛柠鸢直接光着脚踩上了他的床。 柔软的床铺微微凹陷了下去。而坐在床边的顾子浅，能够清清楚楚地感觉到身后少女所迈出的每一个脚步。 她慢慢地走到了他的背后，靠近了他，然后随意地坐在了床上。 “如果感觉到痛的话……”洛柠鸢漫不经心地开了口，“就只能拜托你稍微忍耐一下了。” “鸢鸢不必担心，我没有关系的。”顾子浅丝毫不在意少女任性又随意的态度。 缠在男人身上的绷带与纱布被洛柠鸢一点一点地解了开来。 他的后背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擦伤、淤伤与划伤，还夹杂着一些或大或小的莫名伤口，其中有一部分伤痕已经有些结痂了。在男人冷白色肌肤的衬托下，看起来便显得更为骇人了。 ——足以见得当时意外倒塌下来的树干有多么巨大与沉重。粗糙的树皮直接划伤了顾子浅的后背，可他那个时候却还像是没事人一样，温温柔柔地安慰着被自己护在怀里毫发无伤的洛柠鸢。 “还疼吗？”少女随手拿起了一根干净的棉签，沾取了适量的碘伏，然后轻轻地涂抹在了他后背处的伤口上。 顾子浅半敛着眸子，轻声开口回答道：“不疼的。” 少女显然并没有多少照顾别人的经验。她手上的动作算不上有多么细致，甚至可以说是有些过分随意了。 棉签上沾着的冰凉碘伏被一点一点地涂抹在了一道道有些“惨不忍睹”的伤痕之上，在他白皙的肌肤上留下了深褐色的痕迹。 顾子浅身上的肌肉不由自主地微微绷紧了几分。卧室里开着空调，温度偏低，可是，他却莫名觉得有些说不出来的燥热。 而这时候，洛柠鸢倒像是忽然来了兴趣一般，她认认真真地在他的后背上涂抹着碘伏，将每一道伤口都细致地“照顾”到了。 她半低着头，靠得离顾子浅很近。 顾子浅甚至能够隐约感觉到洛柠鸢温热的吐息慢慢地拂过了他的后背。然而，少女这样温柔又细致的举动，于他而言，无疑是一种难言的“折磨”。 “涂好了，接下来是要等伤口干燥以后再上药吗？”洛柠鸢随手将自己刚刚用过的棉签扔进了一旁的垃圾桶里。 “嗯。”顾子浅偏了偏头，他的声音有些低沉，“等碘伏自然晾干就好了。” 洛柠鸢不由地撇了撇嘴。她直接从床上站了起来，道：“那我先自己玩一会吧。” “鸢鸢想玩什么？”顾子浅轻声询问道。他从床边站起了身子，然后转身面向了少女：“我可以陪着你。” “你别乱动，不然碘伏要是蹭得到处都是，该怎么办？”洛柠鸢微微皱了皱眉头。 她可不想费心思再帮他消一次毒。 此时，顾子浅正毫不遮掩地面对着她。男人身上的肌肉块块分明，腹肌处沟壑明显，看起来倒是极为养眼。 少女的视线便自然而然地落在了他的身上。一直以来，顾子浅都是规规矩矩地穿着衣服，就连衬衫上的纽扣都要扣到最上面的一颗，一丝不苟。 现如今，依然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脱下了衬衫，身上肌肉明显，往日温和的斯文气质里似乎掺了些锐利的锋芒，看起来竟然有些……危险。 察觉到洛柠鸢的视线之后，顾子浅不动声色地开了口，道：“鸢鸢很好奇吗？” 他的语气温和又耐心，像是在一点一点地哄骗着不谙世事的少女“误入歧途”似的。 “是有点好奇。”洛柠鸢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 【请宿主远离男主角！】 【请宿主远离男主角——】 就在这时，先前消失了片刻时间的主系统再次出现，它十分急切地连声警告着洛柠鸢。 洛柠鸢直接习惯性地忽略了主系统的声音。此时正站在床上的少女自然而然地向前走了两步，然后坐在了床铺边缘的位置上。 她小巧的玉足将柔软的被褥踩出了小小的凹陷。少女娇小的身子微微摇晃着，让人疑心她是否会一不小心摔倒在床上。而当她终于安安稳稳地坐在床边的时候，那莹润的足尖又在空中划出了一道漂亮的弧线。 顾子浅藏在镜片之下的眸光变得愈发晦暗了起来。 他主动弯下了腰，凑到了少女的面前。 “摸摸看？”顾子浅温声开口说道。他的声音又轻又淡，极具诱惑意味。 洛柠鸢便主动伸出了手，轻轻地碰了碰他的腹肌。 富有弹性的坚硬触感从少女的指尖处传了过来，她不禁有些意兴阑珊——感觉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值得在意的地方嘛。 “鸢鸢不用担心我，你再稍微用力一点也没有关系的。”顾子浅轻笑了一声。 说着，男人便伸手抓住了少女纤细的手腕，然后，他直接将她的手完完全全地按在了自己的身上。 他一点一点地“引导”着少女，让她慢慢地抚摸着自己身上的肌肉。她的指尖从他腹部的沟壑上划过，引起了一阵难以言喻的颤栗之感。 顾子浅身上的肌肉不受控制地绷得更紧了一些。洛柠鸢甚至能够察觉到男人身体上泛起的细微颤栗。 ……好像有点意思。她想。 …… 【请宿主……滋滋……远离……滋滋……】 【请宿主……滋滋……】 【请……滋滋……】 就在洛柠鸢一脸好奇地抚摸着顾子浅身上肌肉的时候，主系统接下来的声音突然变得断断续续的，让人听不真切。 没过多久，它机械的声音很快就又消失了。 洛柠鸢只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它怎么了？是终于坏掉了吗？】 【……好像是的。】系统小心翼翼地开了口，【可能是因为……主系统的能量即将告罄了。】 【“能量告罄”？】洛柠鸢饶有兴致地重复了一遍这个关键词汇。 【大概是主系统……最近疏于防范的缘故，我现在能够掌握到的权限比原先大得多。】拾衣慢慢地开口说道，【譬如说，我已经知道了——主系统的运行是靠着所谓“能量”来维持的。】 【那么，它让你完成任务，就是为了获取“能量”吗？】洛柠鸢揣测道。 【目前还不得而知。】拾衣的语气很平静，【但是，你的猜测不无道理。】 52 蛊惑 “你别躲啊。” “鸢鸢在想什么？”顾子浅很快就发现了少女的“心不在焉”, 他的眸光不由地微微沉了下来，“怎么这么……不专心？” 像是故意想要将她的注意力重新吸引回来似的，他抓着少女手腕的那只手上又加大了几分力道, 将她玉白的小手更加用力地按在了自己的身上。 少女纤长白皙的手指直接陷进了男人身上富有弹性的肌肉里, 稍显饱满的触感从她的指尖蔓延开来。 等洛柠鸢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的手已经被“牵引”着摸到了男人窄瘦的腰上。她无比自然地轻轻捏了一下顾子浅腰部的肌肉，惹得他的身体不由地僵硬了一瞬间。 男人下意识的身体反应让洛柠鸢提起了一点兴趣。 “可以把腰……再弯下来一点吗？”她慢条斯理地开口问道。 尽管少女用了礼貌的请求话语，但是, 她的语气却极为强硬, 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高高在上之感。 很显然, 她现在是在命令他。 而顾子浅却只是轻轻地笑了笑，道：“好。” 身形高大的男人将自己的腰弯得更深。他凑得离少女更近了一些，甚至……只要他再稍微低一下头，就可以轻而易举地触碰到她的脸颊。 洛柠鸢弯了弯眉眼, 笑容绮丽。 她的指尖沿着他腹部的肌肉一路向上游移着, 然后停留在了他的胸口处…… …… 顾子浅不由地闷哼了一声：“鸢鸢……” “怎么了？”洛柠鸢一脸无辜，“不是你自己刚刚亲口说的吗？‘再稍微用力一点也没有关系的’。”她轻笑着开口说道。 在说话间, 少女手上的动作依旧没有一丝一毫的停顿。 隔着一层皮肉, 她能够感觉到——在自己的指尖之下，男人的心脏正在剧烈地跳动着，一下又一下地敲击着他的胸腔。 “心跳得这么快啊？”洛柠鸢的唇角慢慢地弯出了一个恶劣的弧度。她故意加大了自己手上的力道, 在男人冷白的肌肤上留下了几道浅红色的指痕, 看起来十分靡艳。 顾子浅的睫羽微微地颤了颤。 他似乎有些……“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洛柠鸢眨了眨眼睛, 神色轻佻而散漫。她随意地伸出了另外一只手，雪白纤细的臂膀直接环住了男人修长的脖颈。 然后，她将他的身体往自己的方向用力地带了带。 “你别躲啊。”她在他的耳边轻声细语着。 少女的声音甜腻又勾人，身上沾染着的玫瑰香气馥郁芬芳, 几乎要将顾子浅摇摇欲坠的理智撕扯殆尽。 他下意识地闭了闭眼睛，似乎是想要尽可能地克制自己内心深处的念想。可是，少女柔软的指尖依然不断地在他的身上移动着，像是一团热烈的火，滚烫而灼热。 “好，我不躲。”顾子浅忽然勾唇笑了笑，一字一顿地轻声开口回应道。 他的声音听起来又低又哑，其中满是无可奈何的纵容意味。男人炽热的吐息贴着少女的耳边慢慢地拂了过去。 然后，顾子浅随手摘下了金丝眼镜，将其放在了旁边。他漫不经心地伸手捋了一下自己原本打理得一丝不苟的头发。修长的手指穿插在黑色的发丝之间，将头发抓得有些凌乱。 摘下眼镜之后的男人露出了凌厉又深邃的精致眉眼，被抓乱的发丝随意地垂落在他的额前，以往温柔沉稳的斯文气质被极具压迫感的锐利锋芒所取代。 他又向前倾了倾身子，高大温热的躯体倾覆而上，几乎快要直接将身材娇小的少女压倒在床上了。 顾子浅的突然凑近，让洛柠鸢不得不被迫后仰着躺倒在了柔软的大床上。于是，顾子浅便顺着她仰面躺下的动作压了上去。 男人的双手分别撑在少女的脸颊两侧，他将她牢牢地禁锢在了自己的身下。 洛柠鸢下意识地抬起眸子，结果却直直地撞进了顾子浅的眼眸之中。他直勾勾地盯着她的眼睛，一眨也不眨，目光深邃又专注。 她甚至能够在他墨黑的瞳孔里看见自己小小的身影。 “顾子浅，你……”洛柠鸢有些迟疑地慢慢开了口。 她原本环在他脖颈上的手臂已经松松垮垮地慢慢滑落了下来，然后虚虚地搭在他的胸前。 只不过，洛柠鸢并不知道——以他们两个人现在的姿势，她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被顾子浅清清楚楚地看在眼里。 男人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少女柔软的唇瓣微微开合着，一截嫣红的舌尖在整齐的贝齿之间若隐若现。 ……像是一种难以言明的晦涩邀请。 他们的距离很近，彼此之间的呼吸因此紧紧地纠缠在一起，将周围偏冷的空气渲染成了一种温热又黏稠的莫名氛围。 顾子浅轻轻地抓住了少女纤细的手腕——此时，她的指尖依然在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他身上的肌肉。 他胸腔里那颗鲜活的心脏正因为少女似有若无的触碰而无比猛烈地迅速跳动着。 “还要继续吗？”顾子浅哑着嗓子轻声问道，“鸢鸢。” 带有亲密意味的叠字昵称仿佛是被他含在唇齿之间一点一点地念出来似的，从他的舌尖上慢慢地滚了过去，然后轻飘飘地落进了少女的耳中。他低沉悦耳的嗓音比平时要更加喑哑几分，听起来莫名带了些蛊惑人心的引诱意味。 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而易举地将少女的手腕尽数环住，他白皙的指尖慢条斯理地摩挲着她腕间柔软细腻的肌肤，触感分明，滚烫的温度随之蔓延而上。 “‘继续’？”洛柠鸢没有丝毫想要反抗的意思，而是饶有兴致地挑了挑眉，懒懒散散地反问道，“继续什么？” 她的尾音微微扬起，将简单的字句咬得缠绵又缱绻，像是诱人沉沦的恶劣魔女。 “当然是……鸢鸢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了。”顾子浅垂下睫羽，慢慢地开口回答道。 洛柠鸢不由地勾唇笑了笑，她轻飘飘地伸出了自己另外一只没有被男人禁锢住的手。 然后，她轻轻地抚上了他的脸颊。少女柔软的指尖沿着他侧脸的轮廓慢慢地向下抚摸着，最后停留在了他的薄唇上。 “我想做什么都可以吗？”洛柠鸢极具暗示意味地开口询问道。 “可以。”顾子浅轻声应道。 在说话间，他形状好看的薄唇微微张开着。少女按在他唇上的指尖便不可避免地因此而移动了几分，最终隐约被他含在了唇瓣之间。 然后，一阵湿漉漉的细微触感便从少女指尖处的肌肤之上划了过去，接着又转瞬即逝，像是她在恍惚之中产生的莫名错觉一般。 洛柠鸢下意识地看了顾子浅一眼，却见他仍然坦坦荡荡地与她对视着，眼神不闪也不躲。 “怎么了？”顾子浅明知故问道。他的语气镇定自若，仿佛自己刚刚真的什么事情都没有做一样。 洛柠鸢忽然勾了勾唇角，绽出了一抹无比勾人的笑容来，像是一朵盛开着的漂亮玫瑰，美得惊心动魄。 一时间，顾子浅不由地有些失了神。 只不过，性格恶劣的傲慢大小姐哪里能够“忍气吞声”地任由着别人“戏弄”自己？ 下一刻，洛柠鸢便直接故意地将自己的手指往前探了探。而顾子浅则是毫不反抗地含住了少女探进来的手指。 他坚硬的牙齿轻轻地碾磨着少女手指上柔软的肌肤，一阵温热湿润的触感包裹住了她的指尖。 …… “这么听话啊。”洛柠鸢慢条斯理地从男人的唇齿之间抽出了自己的手指。 “只听鸢鸢的话。”顾子浅轻笑着回应道。 洛柠鸢抬眸看了一眼自己沾满了透明水渍的手指，有些不满地皱了皱眉头。 “湿漉漉的。”她撇了撇嘴。 紧接着，洛柠鸢便直接伸手抚上了顾子浅胸前的肌肉——她在他的身上擦干净了自己被他弄湿的手指。 “鸢鸢……”顾子浅忍不住低低地呢喃了一声。 “怎么了？”洛柠鸢将刚刚顾子浅“装傻充愣”的反问话语原封不动地重新还给了他。 见顾子浅只是低低地喘息着，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回答自己的问题之后，她又眉眼弯弯地继续开口询问道：“还要继续吗？” 她再次重复了一遍顾子浅先前说过的话语，就连他当时极具蛊惑意味的勾人语气，她也学得惟妙惟肖，而且还更胜一筹。 ——她就是故意的。 顾子浅只觉得自己似乎轻而易举地就被少女牢牢地掌控在了手心之中，无法挣脱、难以逃离。 甚至……他甘之如饴。 于是，哪怕明明知道少女是在故意“戏耍”他，顾子浅却还是听见自己有些沙哑的低沉声音慢慢地响了起来。 “可以……继续吗？” 他在祈求洛柠鸢能够给予自己更多更多…… 然而，被男人禁锢在身下的少女却只是轻轻地眨了眨眼睛，然后一脸无辜地开口说道：“可是……现在应该帮你换药了呀。” 她的语气澄澈而自然，其中满是真心实意的关怀之情，实在让人无从反驳。 53 “我也可以。” 在少女坦荡而清澈的目光中, 顾子浅最终还是率先败下阵来。无论是怎样荒唐又离奇的境况，他好像总是会无条件地选择服从她的任何命令。 事实上，顾子浅现在几乎已经有些记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少女言听计从的。 或许是……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很久很久以前”。 在刚刚认识洛柠鸢的时候, 少女过于漂亮的绮丽容貌，给顾子浅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但是, 他很快就发现了她恶劣又糟糕的性格。 于是，碍于顾家和洛家这些年来的深厚交情，在外人面前向来温和有礼的少年，不得不礼貌性地与洛家的这位大小姐维持着虚假的表面关系。 …… 在洛家还没有遭遇意外变故的时候, 有一天，任性的大小姐突发奇想地打算翻墙逃课。想一出是一出的少女便直接拽着顾子浅的校服衣摆, 将他拽到了高高的围墙边。 “帮我翻出去。”她理所当然地开口命令道。 而那个时候，作为校内风纪委员的顾子浅, 一直以“铁面无私”著称——对于扰乱校风校纪的违规行为, 无论是谁，他都从来不会包庇或者无视。 看着神情傲慢的少女, 顾子浅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开口回答她。 然而，就算顾子浅不打算帮忙, 依然有其他人愿意出手帮助洛家的大小姐。 “洛同学，我可以帮你翻出去的。”一个向来不学无术的男生语气殷勤地开了口, “你直接踩在我的身上，然后就能翻过围墙了。” 平日里自视甚高的纨绔子弟，此刻却愿意在洛柠鸢的面前放低自己的姿态。 “要知道，顾同学可是‘风纪委员’，小心他到时候告发你。”男生故作好心地“提醒”道。 他并没有穿统一的校服，头发还染成了显眼的金色，一看就知道正处于“叛逆”的年纪。 说着, 男生便打算上前一步走到洛柠鸢的面前，让她能够踩着自己翻过围墙。 只不过，就在这时，规规矩矩地穿着校服的斯文少年却突然站了出来。 “我帮你。”顾子浅慢吞吞地开口回答道。他直接将洛柠鸢完完全全地挡在了自己的身后，隔绝了男生的视线。 “你打算怎么帮我？”洛柠鸢扫了一眼挡在自己身前的顾子浅，显然有些质疑。 少年身上的校服干净又整洁，着装一丝不苟。他笔直地站立着，看起来就如同一株百折不屈的挺拔青竹，怎么看也不像是会乖乖地弯下腰让她踩着翻墙的样子。 “算了，要不然就他吧。”洛柠鸢随手指了指站在旁边的金发男生，语气傲慢又高高在上，“看他身强力壮的，当块垫脚石应该挺不错的。” “洛同学放心，我会稳稳当当地做你的垫脚石的。”男生忙不迭地连声保证道，“绝对不会乱动一下！” 哪怕洛柠鸢的话语里满是恶劣的贬低意味，性格暴躁的男生依然没有任何动怒的迹象，反而是有些激动地附和着她。 ——能够被洛同学踩在脚下，是他的荣幸。 “……”顾子浅不由地抿了抿唇，“我也可以。”他轻声开口说道。 “可以什么？”洛柠鸢非要反问一句。 “可以让你踩在我身上翻出去。”顾子浅便语气平静地再次强调了一遍。 然后，他真的慢慢地蹲了下来，让少女能够踩着自己的身体爬上学校的围墙。 既然顾子浅愿意“牺牲”自己垫着她爬上围墙，那么，洛柠鸢便也不再过多犹豫了。她直接抬脚踩在了少年的肩膀上，在他干净的校服上留下了显眼的鞋印。 身材娇小的少女并不重，但彼时的顾子浅身体瘦削，额外地支撑另外一个人的重量显然还有些吃力。只不过，尽管如此，他依然从头到尾都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而是默默地咬牙强撑着。 直到少女安安稳稳地翻上了围墙之后，他才在心底默默地松了一口气。 “洛、洛同学，你是要逃课出去玩吗？”被洛柠鸢“冷落”在一旁的金发男生主动开口询问道，“我可以陪你一起逃课。我知道外面有很多好玩的地方。” “是吗？”洛柠鸢不冷不热地应了一句。 “是、是的！我会保护好你的！”男生用力地点了点头。说着，他便打算翻上围墙，和洛柠鸢一起逃课。 “这位同学，请等一下。”顾子浅突然开口拦住了他，“你的着装不符合规范，而且，翻墙逃课的行为严重违反了校规校纪。” 身为“风纪委员”的少年一脸认真地一一陈述着男生“罄竹难书”的条条罪状。 而此时此刻，洛柠鸢正光明正大地坐在围墙上。甚至于……顾子浅的校服上还印着刚刚帮少女翻墙时，她所留下来的脚印。 “所以，请你马上去教务处一趟。”顾子浅不紧不慢地总结道。 “顾子浅，你针对我！”金发男生不由地瞪大了眼睛。他语气暴躁地质问着顾子浅，看起来随时都有可能直接动手和他打起来。 “或者，你是希望我告诉你的家长吗？”顾子浅丝毫不畏惧面前身强力壮的男生，“听说……他们更喜欢你那个乖巧又听话的弟弟。” “……行，算你狠！”金发男生恶狠狠地撂下了一句不痛不痒的警告，“顾子浅，你给我等着！”接着，他便转身离开了。 顾子浅敛了敛眸子，神色莫名。他在原地站了几秒之后，便又下意识地抬起眸子看向了自己身边的围墙。 结果，他却发现洛柠鸢这时候依然高高地坐在围墙上。 “你……不走吗？”顾子浅有些不解地询问道，“是围墙太高了吗？需不需要我帮忙？” “‘风纪委员’不打算阻止我吗？”洛柠鸢歪了歪头，随口问道。 顾子浅轻轻地摇了摇头：“我现在已经是你的‘帮凶’了。” “可是，你把那个男生‘劝’走了，谁陪我一起逃课出去玩呢？”洛柠鸢微微皱了皱眉头，一副有些苦恼的样子。 “要不然，顾子浅你陪我一起逃课吧。”少女很快就想到了一个自以为完美的解决办法。 “……我？”顾子浅明显犹豫了片刻。作为学校里成绩名列前茅、遵纪守法的好学生，他明显不可能做出像“逃课”这样叛逆的举动。 “难道你要让我一个人逃课在外面玩吗？”洛柠鸢有些“无理取闹”地开口质问道。 “……”顾子浅显然有些难以招架。 而少女此时仍然不依不饶地坐在围墙上，等待着他答应自己的要求。她懒懒散散地随意晃动着自己的小腿，脚后跟处时不时轻轻地撞击在了坚硬的围墙上，发出了几声轻微的闷响。 ——果然好麻烦。顾子浅想。 他的视线从少女的小腿处扫了过去。尽管校服的款式十分宽松，但是，在洛柠鸢晃荡着腿的时候，依然能够隐约瞥见她小腿处的纤细线条。 只不过，她的脚后跟这样直直地撞在墙壁上，会不会……撞疼？ 莫名其妙地，顾子浅这样想着。 片刻之后，他最终还是轻轻地开口回答道：“……好，我陪你出去玩。” 说着，他便毫不犹豫地打算直接翻过围墙，兑现自己的承诺。 见向来循规蹈矩的顾子浅居然真的同意了自己荒唐无理的任性要求，洛柠鸢不由地挑了挑眉。 “等一等。”少女有些突兀地开了口。 顾子浅便停下了准备翻墙的动作，重新看向了洛柠鸢。他温声询问道：“怎么了？” “我现在突然改变主意了。”洛柠鸢漫不经心地勾唇笑了笑。 顾子浅极为耐心地开口问道：“什么主意？”哪怕是被性格恶劣的少女“戏耍”了一番，他依然面不改色。 “你先接住我。”洛柠鸢颐指气使地命令道。 “好。”顾子浅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身形瘦削的少年朝着坐在围墙上的娇小少女张开了自己的双臂。 于是，洛柠鸢的双手分别撑在身体两侧，二话不说就直接跳了下来。 然后，她落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顾子浅稳稳地接住了她。 只是，在惯性的影响之下，身形单薄的少年还是倒在了地上。但在摔倒之前，他眼疾手快地将少女牢牢地护在了自己的怀里。 “你……这么相信我？”顾子浅看着怀中的少女，有些迟疑地开口询问道。 “我知道你会接住我的。”洛柠鸢笑了笑，语气笃定无比。她从少年的身上站了起来，然后顺便拉住了他的手，将他从地上一把拽了起来。 好在学校围墙附近的地面全部都是柔软的草坪，顾子浅并没有因此受伤。 “回去上课吧，‘顾、同、学’。”洛柠鸢轻笑着开口说道，“突然感觉……‘逃课’好像也没有什么意思。”她漫不经心地耸了耸肩。 顾子浅微微低下了头，看向了自己的手——此时，洛柠鸢还牵着他的手。 少女的手很软，牵起来很舒服。 “好，那就回去上课吧。”顾子浅不动声色地移开了自己的视线，然后轻轻地点了点头。 54 换药 “别乱动哦。” “好, 那鸢鸢帮我换药吧。”顾子浅轻轻地笑了笑，然后慢慢地从洛柠鸢的身上站了起来。 他到底还是没有办法拒绝她。 或许一切早就已经命中注定——从他看见她的第一眼起。 他不知道。 年少时的他，尽管心中不喜欢洛家这位大小姐傲慢又娇纵的恶劣性格, 却还是会为了她一而再再而三地打破自己一直以来恪守着的原则。 …… 身形高大的男人静静地坐在床边，任由着坐在他身后的少女帮自己“换药”。 稍显凌乱的黑色碎发随意地散落在他的额前，将他深邃的眉眼遮掩住了大半，看起来莫名有些放荡不羁。他胸前冷白色的肌肤上印着几道淡红色的指痕, 还有……一点湿漉漉的晶莹水渍，不由地令人浮想联翩。 顾子浅后背上的伤痕斑驳交错着，先前用于为伤口消毒的深褐色碘伏已经彻底晾干了。 洛柠鸢用棉签沾取了适量的药膏，一点一点地涂抹在了他后背处的伤痕上。她的动作不轻不重，恰好能够让顾子浅感觉到棉签与药膏的柔软触感。 他的心脏此时还在不自然地剧烈跳动着。重重的心跳声回荡着, 在寂静无声的卧室里显得极为明显。 涂着涂着，洛柠鸢突然十分坏心眼地用棉签戳了戳他后背上一小片完好无损的肌肤。 “怎么心脏还是跳得这么快啊？”她眨了眨眼睛, 有些漫不经心地开口问了一句。说着，她便随手拿起了崭新的纱布与绷带, 准备帮他包扎一下已经换完药的伤口。 洛柠鸢将纱布覆盖在了顾子浅背后的累累伤痕上，然后慢慢地帮他缠好了绷带。 为了将绷带从他的胸前绕过去，少女不得不站起了身子, 从床上走了下来。 她的指尖抓着一截绷带, 慢条斯理地从他的胸膛上划了过去。仅仅只是隔着一层“可有可无”的轻薄绷带, 少女指尖的柔软触感分外清楚。 顾子浅有些无奈地勾了勾唇角，他低低地开口唤了她一声, 道：“鸢鸢……” “别乱动哦。”洛柠鸢将自己的食指轻轻地按在了他的唇瓣上，强行让他噤了声。 她半低着头，不紧不慢地帮男人“缠裹”着绷带。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少女的动作放得很轻, 像是用一片轻盈的羽毛慢慢地抚过了他的胸膛。顾子浅的身体几乎是不受控制般地微微颤栗了起来。 但是，尽管如此，顾子浅依然尽可能地克制着自己心中不断翻涌着的过于放肆的想法。他十分听话地没有乱动。 只不过，与其说洛柠鸢是在帮他包扎伤口，倒不如说……她是在“肆无忌惮”地满足着她自己的好奇心。 ……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门，洛柠鸢终于帮顾子浅缠好了绷带。坐在床上帮他系好绷带之后，她便打算起身下床。 然而，就在这时，顾子浅忽然转过身子，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男人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完完全全地环住了少女纤细的皓腕，让她难以挣脱。 “既然鸢鸢‘好心’帮我换了药，那我是不是……也应该‘礼尚往来’地报答鸢鸢呢？”男人声音低哑，听起来莫名有些危险。 “怎么‘报答’？”洛柠鸢像是完全没有察觉到自己此时的危险处境似的。她甚至没有做出任何挣扎的动作来，而只是漫不经心地随口反问了他一句。 “鸢鸢想怎样……都可以。”顾子浅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温和，但其中却又隐约带了些似有若无的蛊惑意味。 洛柠鸢不由地挑了挑眉，神色散漫而慵懒地开口回应了一句，道：“是吗？” “无论是什么事情，你都可以做到吗？”她故意凑到了男人的耳边，语气模糊不清。 顾子浅慢慢地点了点头。不知怎的，在少女凑近的刹那，他的心脏似乎陡然间门漏跳了一拍。 下一刻，洛柠鸢便直截了当地伸出了自己的双手，横在了他的面前。 莹白的纤纤玉手小巧精致，欺霜赛雪的皓腕线条分明。哪怕只是简简单单地看着少女的这双手，就足以让人联想到很多……不可言说的画面。 “那你帮我按摩一下肩膀和手吧。”洛柠鸢撇了撇嘴，很是娇气地抱怨道，“帮你‘换药’换得我好累。” “现在手好酸。”她皱了皱眉头，语气有些不满。 少女的尾音被刻意拉长，声音娇软甜腻，听起来很是委屈的样子。 ——到底是帮他“换药”换得手酸，还是……在他身上胡作非为之后才觉得手酸？ “好，是我的错。”顾子浅有些无奈地笑着回应道：“那我帮鸢鸢按摩一下吧。” 他温柔的语气里满是无条件的纵容意味。 “你先穿上衣服吧，别着凉了。”高高在上的傲慢大小姐随口说道。 分明只是一句不痛不痒的关心话语而已，却让人莫名感到有些欣喜。 顾子浅弯了弯唇角，轻声应道：“好。” 他从衣柜里拿出了一件崭新的黑色衬衫。然后直接当着洛柠鸢的面慢条斯理地穿上了衣服。 缠裹在他身上的道道绷带被昂贵的黑色布料尽数遮掩了起来，纽扣被重新扣到了领口处，一丝不苟。 只不过，他额前的发丝依旧颇为凌乱地散落着，仿佛是在明晃晃地昭示着方才发生过的荒唐与旖旎。 “鸢鸢坐在床边就好了。”顾子浅扣好了纽扣之后，温声对少女开口说道。 “嗯。”洛柠鸢随意地点了点头。 顾子浅跪坐在少女身后的床上，伸手按住了她的双肩，然后不紧不慢地开始揉捏起了她肩膀处的肌肉。 男人的手法颇为专业，仿佛精通此道似的。 ——他确实会按摩。 对于自小天资聪颖的顾子浅来说，学习并且掌握一项新技能，并非什么难事。 可是，大概就连顾子浅自己也没有想到——他会因为大小姐一句随口的抱怨话语，就真的去认认真真地学习了“按摩”。 …… 某一天，下午的一节体育课过后，娇气的大小姐热得将校服外套敞了开来，接着，她又高高地挽起了自己的校服袖子，露出了纤细的小臂。 彼时，顾子浅恰好和洛柠鸢上的是同一时间段的体育课。于是，他便扶着已经有些精疲力尽的少女慢慢地回到了她的教室里。 “运动好累啊。感觉自己好像腰酸背痛的。”洛柠鸢懒懒地趴在桌子上，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要是有人能帮我按摩一下就好了。”她随口说道。 还没有等顾子浅做出什么反应来，不远处的座位上便传来了一道自告奋勇的声音：“洛、洛同学，我可以、可以试着帮你按摩一下！” 洛柠鸢仍然蔫蔫地趴在课桌上，没有回应那个人。而顾子浅却不着痕迹地抬眸看了那人一眼，眸光沉沉。然后，他主动弯下腰，轻声开口说道：“我可以试试看。” “行，那你帮我按摩一下肩膀吧。”洛柠鸢毫不在意地回答道。 少年的手法青涩无比，但是，向来挑剔的大小姐却并没有开口“责怪”他。 回家以后，顾子浅便鬼使神差一般，悄悄地开始学习起了“按摩”的技术。事实上，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顾子浅甚至觉得自己的行为实在莫名其妙，简直匪夷所思。 而在下一次的体育课结束后，他便突然主动提出要帮少女按摩肩膀。 少年在私底下精心练习过许多次的按摩手法足以有效地缓解大小姐身体上的疲劳。 “谢谢你，顾子浅。”洛柠鸢眉眼弯弯地笑着。有的时候，她并不会吝啬于一句无关紧要的道谢。 然而，顾子浅却在恍惚间门意识到——原来自己其实只是想要看见少女脸上灿烂而满足的笑容而已。 他不想让少女失望。所以，哪怕大小姐的要求再荒谬、再离奇，他也会想尽办法去完成。 …… “唔，你的按摩手法还是和以前一样娴熟呢。”洛柠鸢随意地坐在床边，神色放松。 “鸢鸢喜欢就好。”顾子浅轻轻地开口回答道。他认认真真地按摩着少女的肩膀和手臂，动作温柔又细致。 沿着优美流畅的手臂线条，他的指尖慢慢地移到了少女的手上。他轻轻地抓起她的手，一点一点地帮她放松着手指处的关节。 顾子浅其实不是一个喜欢拘泥于过去的人。已经发生过的种种事情，于他而言，都应该是已成定局的过去式，无需过多挂心。 ——至少，在遇见洛柠鸢之前，他都是这么想的。 而遇见她以后，顾子浅原本乏善可陈的贫瘠回忆里就像是突然被涂上了艳丽的颜色一样，变得浓墨重彩，惊心动魄。 每一次想到过去的事情，他都会因为自己记忆里那个明媚艳丽的少女而感到心神恍惚。脑海里每一帧的回忆画面好像都变得无比重要，让人完全舍不得忘记。 顾子浅很庆幸——庆幸于自己和洛柠鸢是青梅竹马。他能够和她一起长大。 但是，他显然并不仅仅只会满足于此。 他想要得到更多、更多。 不止是青梅竹马。 55 拥抱 “鸢鸢还真是好说话。”…… 【主系统……好像暂时失去了联系。】系统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迟疑, 【它现在所拥有的能量似乎远远不足以支撑着它继续运行下去。】 【它是要“休眠”了吗？】洛柠鸢随口猜测了一句。 【……】系统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主系统它的确是进入了一种能够节省大量能量的“休眠”模式。】 【而主系统在进入“休眠”状态之前，几乎是强制性地命令我尽快地完成任务。它还主动将自己的一部分权限交给了我, 让我自行决定。】系统很快就平复了自己的情绪, 慢慢地继续开口说道, 【但是，由于“能量告罄”, 主系统的权限已经被冻结了一部分。所以，我便瞒着主系统, 趁机在暗中夺取了另外几个较为关键的权限, 以备不时之需。】 【那你还打算继续……“完成任务”吗？】洛柠鸢不由地挑了挑眉。她一字一顿地念着“完成任务”四个字, 语气意味深长。 【我……不会再继续强迫你了。】拾衣轻轻地开口说道, 【之前的事情，我很抱歉。】 身为系统, 他本来应该按照自己被设定好的程序行事。他应当听从主系统的命令——因为主系统创造、教导了他，赋予了他自我意识。 而每一个系统与生俱来的使命便是完成由主系统发布下来的、各种各样的任务。 这是系统的宿命。编号越靠前的系统, 能力便越强, 可以完成各种各样极高难度的任务, 从而帮助到主系统。而系统自身也能够因此成长, 变得更加强大。 作为编号为“11”的系统, 拾衣更是被主系统寄予了厚望。所以, 当他在完成“新手”任务的过程中遇到困难之后，“日理万机”的主系统才会选择出手“帮他一把”。 主系统是在“言传身教”地告诉他应当怎样对待宿主——如果循循善诱不起作用的话, 就应该直接威胁恫吓宿主，从而逼迫宿主不得不妥协。甚至……他还可以采用“电击”这样极端的“惩罚”手段，来“教训”宿主。 然而……拾衣遇见的宿主是洛柠鸢。 ……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洛柠鸢慢慢地勾唇笑了笑, 神色散漫。 【……嗯。】系统不知道自己该作何回答，便只能轻轻地应了一声，【对不起。】他又再次开口道了歉。 【所以，我是不是可以暂时清静一段时间了？】洛柠鸢漫不经心地转移了话题，【那么，在主系统“休眠”的时候，你……又可以成长到什么地步呢？】她轻声开口询问道，【拾衣。】 少女的声音又轻又淡，仿佛只是在和系统讨论着“今天天气如何”一般。 但拾衣并不傻，他的反应很快。 他听得出来——自己的宿主在诱哄着他做出一些……可怕的事情。 譬如说，堂而皇之地站在主系统的对立面，与创造了自己的主系统，还有主系统手底下的成千上万个系统为敌。并且，他还只是一个连“新手”任务都还没有完成过的“崭新”系统。 而更为可怕的事情是——拾衣的第一反应并不是拒绝。他甚至从来都没有考虑过“拒绝”这个选项。 【我……可以试试看。】没有丝毫犹豫，拾衣郑重其事地向洛柠鸢给出了自己的承诺。 哪怕失败之后将万劫不复，他也无怨无悔。 ———— 在帮顾子浅换完药之后，洛柠鸢便打算直接回家。而顾子浅则是主动提出了自己可以开车送她回到洛家。 坐在副驾驶座位上的少女百无聊赖地玩着手机。 就在这时，一条信息忽然在她手机屏幕顶端的位置上弹了出来。 Y：【突然想起来，好像还没有问洛小姐……想让我画什么内容呢？】 ……“Y”？ 洛柠鸢想了想，才意识到这个“Y”到底是谁——之前画展上那幅名为“妄想”的油画的作者。 那天裴越给了她“Y”的联系方式之后，她只是随意地和“Y”打了声招呼，便将其抛之脑后了。 洛柠鸢：【还没想好。】 她轻飘飘地回复道。 Y：【没关系，洛小姐可以慢慢想。我最近都很有时间。】 Y：【嗯……之后也很有时间。】 洛柠鸢：【既然你这么有空，那不如见面谈一谈。】 Y：【啊……】 洛柠鸢：【有什么问题吗？】 看着洛柠鸢发过来的信息，裴越不由地怔愣了片刻。 尽管看不见少女此时的模样，但是，他依旧能够想象得出来她说出这句话时的语气——高高在上、不容置喙，让人无从反驳。 只不过，他其实有些不太敢以“Y”的身份和洛柠鸢见面。毕竟，裴越所画的那一幅名为“妄想”的油画，其实就是他对洛柠鸢不可告人的“妄想”。 ——在梦境里，神情傲慢的少女穿着镶着钻石的昂贵高跟鞋，居高临下地踩在他身上。她脚上的力道时轻时重，几乎让他难以自控。 少女彻彻底底地掌控着他的所有情绪。甚至，她还命令他必须克制自己…… 大概是梦境太过于旖旎荒唐的缘故，裴越便忍不住提笔将当时洛柠鸢脚上穿着的高跟鞋画了下来。但是，他没有想到，在阴差阳错之下，洛柠鸢会亲眼看见这幅画。 现如今，裴越有些害怕洛柠鸢发现“真相”之后，会因此而疏远自己。 可是，他好像又不太能拒绝她。 Y：【……可以在我的画室见面吗？】 洛柠鸢：【可以。】 裴越最终还是选择冒着暴露自己的巨大风险，答应了洛柠鸢的要求。他深呼吸了一口气，想要缓和一下自己过快的心跳。 …… 就在洛柠鸢回复信息的时候，顾子浅忽然倾着身子凑了过来：“鸢鸢，已经到了。” 说着，他便伸出手帮洛柠鸢解开了系在身上的安全带。 洛柠鸢收起手机，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 顾子浅率先下车，绕到了轿车的另一侧，然后十分贴心地帮她打开了车门。接着，他又将自己的手掌垫在了门框的上方，免得少女一不小心撞到了额头。 “鸢鸢。”身形高大的男人直勾勾地盯着洛柠鸢，神色晦暗不明。 “怎么了？”洛柠鸢抬眸看了他一眼，有些茫然地询问道。 “……”顾子浅慢慢地垂下了睫羽，最终只是轻轻地开口说道，“告别之前可以抱一下吗？” “可以啊。”洛柠鸢毫不在意地点了点头。她主动张开了双臂，环住了男人窄瘦的腰身。 顾子浅伸手回抱住了娇小的少女。他将她牢牢地禁锢在了自己的怀里。 男人的怀抱滚烫而炽热。洛柠鸢的脸颊紧紧地贴在他的胸口处，沉稳有力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地回响在她的耳边。 “……鸢鸢。” 就在这时，不远处突然传来了一道冷冰冰的低沉声音。 “天气这么热，怎么还站在外面？” 洛槿辞面无表情地抬眸看着此时正紧紧抱在一起的两个人。 “哥哥？”洛柠鸢眼角的余光扫到了站在不远处的洛槿辞。 而顾子浅从始至终都没有看洛槿辞一眼，他只是微微低下了头，在少女的耳边轻轻地开口说道：“谢谢鸢鸢。” 男人温热的吐息贴着耳畔的肌肤拂了过去。分明只是简单的道谢话语，却被他故意念得缠绵又缱绻。 洛槿辞此时已经快步上前走了过来。 “顾子浅，可以请你先放开鸢鸢吗？”洛槿辞的语气很平静，像是一潭毫无生机的死水，“大夏天的，你们不觉得热吗？” 顾子浅不紧不慢地松开了自己的手，神色从容不迫：“还好，不是很热。” “多谢洛总关心。”他勾起唇角温柔地笑了笑，语气真诚地向洛槿辞道了一声谢。 然后，顾子浅又朝洛柠鸢挥了挥手，道：“鸢鸢再见。” “……再见。”洛柠鸢眨了眨眼睛，显然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洛槿辞几乎是不受控制地伸手抓住了洛柠鸢的手腕，将她轻轻地拽到了自己的身边——在这种情况下，他依然小心翼翼地注意着自己手上的力道。 “哥哥……”洛柠鸢下意识地开口唤了他一声。 “……”洛槿辞抿了抿唇，淡淡地说道，“先回家再说吧。外面很热。” 他怕她被大太阳晒到。 牵着少女走进家门之后，洛槿辞才开始“兴师问罪”。 他直勾勾地盯着洛柠鸢的眼睛，一字一顿地开口询问道：“所以，鸢鸢现在可以告诉我——你们刚刚到底在做什么事情吗？” “他说……想要在告别之前抱一下。”洛柠鸢很是坦诚地回答道。 洛槿辞半敛着眸子，神色淡淡：“鸢鸢还真是好说话。” “……哥哥？”洛柠鸢不由地扁了扁嘴，语气听起来似乎有些不知所措。 她微微垂着纤长的睫羽，眸中氤氲着一点潋滟的水光，嫣红的唇瓣被抿成一道浅浅的弧度，让人只觉得她现在好像委屈得不得了。 洛槿辞下意识地闭了闭眼睛。 他现在有些失控。 56 叮嘱 “哥哥最好了。” “鸢鸢。”洛槿辞轻轻地开口唤了她一声, “你要小心顾子浅。” 他伸出手，帮少女整理了一下她额前有些凌乱的发丝——在刚刚和顾子浅互相拥抱的时候，洛柠鸢的头发不可避免地被蹭乱了几分。 男人修长的手指慢慢地抚过了少女的脸颊, 将她鬓边的发丝撩至了耳后。他衬衫袖口处的布料向下滑落着, 露出了一截白皙精致的手腕与微微凸起的腕骨，线条分明。 然后, 他白皙的指尖又不着痕迹地在少女的脸侧停留了两秒之后，他才无比自然地收回了手。 “他很危险。”洛槿辞一脸平静地开口说道。他的语气古井无波，仿佛只是在陈述着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而已，其中似乎不夹杂着任何的私心杂念。 “我知道。”洛柠鸢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哥哥放心啦，我会小心的。”她随口应道。 【对, 顾子浅他真的很危险。】听见洛槿辞的话语之后，系统赶忙在洛柠鸢的脑海里连声附和着，【你最好小心一点。】 【知人知面不知心。】他认认真真地提醒道，【你千万不要看顾子浅表面上对你言听计从, 就掉以轻心了。谁知道他的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他再次着重强调了一遍。 【尽管你们是青梅竹马，但是, 顾子浅并不是一个会顾念所谓情谊的人。一旦你无意间踩到了他的底线, 那么，他就会毫不犹豫地……对你出手。】 早在系统第一次看见顾子浅的时候, 他就已经及时地出言提醒过洛柠鸢了。在系统看来, 顾子浅就是一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惯会用虚伪不堪的温柔假面来伪装自己。 …… “鸢鸢今天下午去哪里了？”洛槿辞状似不经意间随口问道, “怎么是顾子浅送你回来的？” 像是觉得天气实在有些太过闷热似的，男人伸手解开了自己领口处的纽扣。他脖颈修长，深邃漂亮的锁骨线条在轻薄布料的半遮半掩之下若隐若现。 “路上正好遇见了顾子浅, 就顺便去他家里帮他换了一下药。”洛柠鸢十分自然地开口回答道。 “‘换药’？”洛槿辞手上的动作不由自主地停顿了一瞬间，“鸢鸢亲手帮他换了药吗？” 尽管他的语气听起来似乎毫无波动，但是，依旧能够隐约从中听出一点几不可察的异样之处来——他好像刻意地强调了一下“亲手”两个字。 “……嗯。”洛柠鸢有些不明就里地点了点头。 洛槿辞半敛着眸子，慢慢地开了口，道：“鸢鸢，‘防人之心不可无’。” 少女的皮肤白皙又娇嫩。她饱满的脸颊被太阳晒得有些红润，璀璨的眼眸里盛着些茫然又无措的无辜神情，像是一只懵懂无知的小兽一样，不谙世事，惹人怜惜。 然而，对于心怀不轨的猎人来说，猎物越是茫然无知，便越容易被人捕获。 洛槿辞不动声色地上前一步，继续轻声地叮嘱道：“哪怕顾子浅和你是青梅竹马，鸢鸢也应当对他有所防备。” “好。”洛柠鸢便只能继续乖乖地点了点头。 “我没有任何想要责怪鸢鸢的意思。”洛槿辞伸出手，轻轻地摸了摸洛柠鸢的脑袋，“我只是希望鸢鸢能够保护好自己。” 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指穿插在她鸦黑的长发之间。他动作轻柔地抚摸着她，像是在耐心地安抚着少女。 “可是，哥哥会一直保护着我的，对吗？”洛柠鸢抬起头，直勾勾地看向了洛槿辞的眼睛。她的语气里带了些任性的娇气，仿佛有恃无恐一般，理直气壮。 少女微微仰着头，精致无瑕的艳丽五官展露无遗，黑曜石般晶莹剔透的漂亮眼睛里满是毫不掩饰的信任与依赖之情。 洛槿辞的指尖自然而然地停留在了她的后颈上，温热的温度蔓延开来。流淌着汩汩血液的鲜活血管隐没在少女脖颈处的雪白皮肉之下。男人的手指修长，能够轻而易举地将她纤长的脖颈掌握在手中。 “嗯。”面对洛柠鸢突如其来的娇气问题，洛槿辞毫不犹豫地直接应了一声，“我会一直站在鸢鸢身后的。” 他不动声色地抬起手，将落在少女肩膀上的一缕碎发轻轻地拂至了她的身后。 “哥哥最好了。”洛柠鸢直接伸手抱住了洛槿辞。 在猝不及防之下，忽然被一双纤细的手臂环抱住了自己的腰身，这让洛槿辞的身体几乎是不受控制地僵硬了一瞬间。 少女的怀抱柔软而温暖，周身的玫瑰香气四溢，馥郁芬芳，不由地让人有些心神恍惚。 ……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阵温和细腻的清香，似有若无地夹杂在玫瑰香气间——应当是洛柠鸢刚刚一不小心沾染到的、顾子浅身上的味道。 在怔愣了片刻之后，洛槿辞还是轻轻地伸手回抱住了少女。他一只手揽住了她纤细的腰肢，另一只手依然虚虚地环在她的后脖颈处。 任性娇气的漂亮小猫很擅长安抚人心，哪怕是不小心闯了祸，也实在让人很难对她生起气来。 在拥抱时的拉扯之间，男人原本散开的衣领变得愈发凌乱，隐约能够窥见一小片白皙的胸膛和蔓延而下的肌肉线条。少女的脸颊枕在他的胸膛上，亲密无间。 洛槿辞与洛柠鸢拥抱的时间不算太长——但是，至少比刚刚顾子浅抱着她的时间要长得多。 洛柠鸢本来只打算轻轻地抱一下哥哥就及时地松开自己的手。可是，就在她想要抽身离开的时候，洛槿辞手上的力道却丝毫没有减弱半分，反而是在暗中又加大了几分力道。 “鸢鸢，再抱一会，可以吗？”洛槿辞低垂着眸子，让人看不清楚他眼中的神色。男人矜贵清雅的声线听起来似乎有些低沉喑哑，像是郑重其事的请求，又像是蛊惑人心的诱哄。 洛柠鸢小幅度地点了点头，她任由哥哥将自己越抱越紧。男人宽大的手掌箍在她纤细的腰肢上，对比分明，极具反差感。 少女腰间的布料被他修长的手指抓出了几道细微的褶皱，足以见得此时他手上所用的力道并不算轻。 半晌之后，洛槿辞才堪堪松开了她。 ——鸢鸢身上沾染到的、属于别人的味道，终于彻彻底底地消散殆尽了。 …… 【现在看来，主系统应该是真的进入“休眠”状态了。】系统若有所思地开了口，【就算你和男主角近距离地“亲密”接触了，它也没有突然出现警告你，更没有用电击来“惩罚”你。】 【那么，主系统现在是通过进入“休眠”状态，在节省能量消耗的同时，让手底下的系统们尽快完成任务，从而积攒更多的能量吗？】洛柠鸢淡淡地开口说道。 【理论上来说是这样的。】系统点了点头，【只要我能够成功地完成任务，就可以为主系统收集到不少能量。而其他系统那里……应该也是一样的。】 【这样看来，你要更加“努力”了。】洛柠鸢笑了笑，【否则的话，等主系统重新恢复正常状态，那么……】 【我会尽力的！】系统毫不犹豫地回答道，【就算……我失败了，我也会竭尽全力地保护你，不会让你受到任何一点伤害的。】他的语气真诚而坦荡，像是在少女的面前剖开了自己的心，一片赤诚。 【拾衣，我相信你。】洛柠鸢眉眼弯弯，语气甜腻又勾人。 ——少女伸手接过了系统主动向她献上的“心脏”，并将其牢牢地掌握在了自己的手中。 ———— 在昨天和“Y”交谈的时候，洛柠鸢便和“Y”商量好了时间地点。于是，今天，她便根据“Y”发给自己的详细地址，来到了他所谓的画室附近。 【既然在原本的剧情之中完全没有记载有关于你的这一段经历，那么，你今天应该不会遇到什么特别的危险。否则的话，之后的剧情就无法继续正常地推进下去了。】系统认认真真地思考着。 【不过，你还是要小心一点，千万要注意自己的人身安全。】他最后还是十分细心地叮嘱了一句。 【唔，裴越亲口介绍给我的人……应该也坏不到哪里去。】洛柠鸢在心里耸了耸肩，【不然的话，他大概也不敢把“Y”的联系方式发给我。】 此时此刻，洛柠鸢正站在一栋高大的别墅前面。能够把位于这个地方的别墅当做是自己的画室，“Y”的家境应该很好。 ——不知道金钱对“Y”有没有用。 她随手拿出手机，给“Y”发送了一条信息。 洛柠鸢：【我到了。】 “Y”：【门没有上锁，洛小姐可以直接进来。】 洛柠鸢定睛一看，别墅的房门甚至都没有被完全关紧，只是虚虚地半掩着，留出了一道不甚明显的缝隙。 看着眼前虚掩着的大门，洛柠鸢的心中倒是越来越好奇了。她直接伸手推开了门，迈步走了进去。 57 画室 “怎么？你不敢？” 首先映入洛柠鸢眼帘之中的是用冷暖色调撞色拼接装修而成的“客厅”, 看起来十分具有“艺术家”的气息。 在客厅的墙上挂着几幅大大小小的油画，将原本就色彩缤纷的空间点缀得愈发生动。 洛柠鸢随手关上了房门，朝着客厅深处的方向走了过去。 就在这时, 她的手机屏幕突然亮了起来。 “Y”：【洛小姐，画室在二楼。】 洛柠鸢不由地挑了挑眉。她抬起步子，慢慢地走上了实木楼梯。 “哒、哒、哒”。 她脚上的高跟鞋撞击在了木质的楼梯上, 发出了清脆的细微声响。在抬起脚尖时, 少女白皙的小腿处线条毕露，流畅而优美。 二楼的房间很多。既然“Y”没有说明是哪一间房间，那么, 洛柠鸢便打算一间一间地找过去。 她现在还算是稍微有些耐心, 所以愿意慢慢地“探索”。 只不过, 推门进入拐角处的第一个房间之后, 洛柠鸢便看见中间最显眼的地方摆着一幅不大不小的油画。 正是那一幅“妄想”——艳丽的红丝绒与莹白色的高跟鞋，深红的葡萄酒与璀璨的钻石, 还有……藏于暗处的铁灰色锁链，共同构成了一幅暧昧不清的旖旎画面。 洛柠鸢今天也穿了一双高跟鞋。所以, 她越看这幅画, 便越觉得有种说不出来的熟悉感觉。 “嘎吱——” 就在这时, 她身后的房门忽然被人伸手紧紧地关上了。 一阵微弱的脚步声从背后传来，洛柠鸢转过身子, 便看见一个人高马大的男生正直挺挺地站在自己的身后。 男生身高腿长，身材比例极佳。只不过他戴着深色的鸭舌帽和黑色的口罩。帽檐被刻意地压低，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 让人完全看不清楚他的长相。 “洛小姐，你好。”裴越故意将自己的声音压得低低的，听起来与他原来的嗓音有着不小的差别。 洛柠鸢的视线在男生的身上慢慢地逡巡了几秒, 然后，她忽然懒懒地勾了勾唇角。 “怎么？我不配和你见面吗？”高高在上的傲慢大小姐慢条斯理地开了口。她半敛着眸子，神色散漫。 少女微微抬着下巴，语气满是理所当然的质问意味。 “……”裴越只能轻轻地摇了摇头，低声道，“抱歉，洛小姐。我……最近身体抱恙，所以，才不得不出此下策。” 他很有礼貌地回复了洛柠鸢，在一言一行之间，几乎完全看不出来“裴越”这个纨绔子弟的影子。 “是吗？”洛柠鸢颇有些意味不明地反问了一句。 于她而言，“Y”越是遮遮掩掩不敢见人，她便越是想要见识一下他的真面目。 “是、是的。”裴越佯装磕磕绊绊地点了点头。 洛柠鸢并没有再继续说话，而是转过身子，继续端详起了自己眼前的那幅油画。 “洛、洛小姐……”裴越不由自主地上前一步，走到了少女的身边。 “这幅画……代表了什么？”洛柠鸢冷不丁地突然发问道。她的语气平静又自然，其中毫无情感波动，就仿佛是在强硬地命令着裴越必须要告诉自己答案一般。 而裴越先是静静地沉默了几秒，接着才慢吞吞地开了口，道：“它代表了……我的‘妄想’。” 鬼使神差地，他十分坦诚地将自己的心里话说了出来。 “‘你的妄想’？”洛柠鸢饶有兴致地重复了一遍裴越的回答。她不由地弯起了唇角，露出了一个有些恶劣的笑容来：“你是想要……” 她装模作样地停顿了片刻。而裴越的心也莫名其妙地提了起来。 难道……已经被她发现了吗？ 他不禁有些紧张。 “我……”裴越的眼神不断地游移着，他几乎完全不敢与洛柠鸢对视。 洛柠鸢随意地坐在了自己身后的一张木椅上。她姿态慵懒地抬起了手，眼神轻飘飘地看了裴越一眼。 少女似有若无的视线就如同钩子一般，隐隐约约地勾着裴越的心尖，让他的心脏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了起来。 “……你想要穿高跟鞋，对不对？”洛柠鸢天马行空地胡乱猜测着。她刚刚抬起的那只手无比自然地将自己鬓边散落着的发丝重新勾回了耳后。 “……什么？”裴越显然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他差点忘记了要压低自己的声音。 “没关系的哦。”洛柠鸢继续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着，“如果你很想要尝试一下的话，我可以……暂时先借给你。”她的语气里满是显而易见的调笑意味。 说着，性格恶劣的大小姐还故意在裴越的面前抬起了自己的脚。 纯黑色的细带缠绕在少女纤细的脚腕上，色彩分明，微微绷起的脚背漂亮精致。少女小巧的脚线条优美，肌肤白皙，倒是真的可以称得上是一双“玉足”。 裴越的瞳孔微微地颤了颤。他完全可以对天发誓——自己一直以来都绝对没有什么特殊的癖好，但是…… 他想，他现在一定是疯了。 “你怎么不说话？”洛柠鸢继续趾高气昂地挑衅着他，“该不会是……真的很想穿吧？” 她轻轻地晃了晃足尖，脚上的高跟鞋在空气中划出了一道优美的弧线。 “哎呀，虽然你这家伙藏头露尾、鬼鬼祟祟的，但我还是很愿意帮助你的。”少女漫不经心地笑了笑。 显而易见，她对于“Y”在自己面前遮遮掩掩的“乔装”行为很是不满。于是，娇纵又任性的大小姐决定用自己的方式小小地“教训”他一下。 “既然你想穿，那就……先帮我把它脱下来吧。”洛柠鸢不紧不慢地开了口。 她的声音听起来甜蜜又柔软，很是勾人，任谁也猜不到——她口中话语的内容到底有多么恶劣。 说着，少女甚至还用自己的脚尖轻轻地踢了踢面前男生小腿处的肌肉。 显而易见，她在故意“报复”男生藏头露尾的行为。 哪怕心有不满，漂亮小猫的报复行为依旧“幼稚”得有些可爱。她张牙舞爪地伸出了自己锋利的爪子，想要抓伤对方，以此来出一口恶气。然而，小猫的力气很小，甚至都抓不破对方的衣服。 “洛小姐……”裴越的声音变得愈发喑哑。他慢慢地伸出手，将帽檐又用力地往下压了几分，将自己微微泛红的耳尖尽数遮挡了起来。 “怎么？你不敢？”洛柠鸢直接故意曲解了裴越的意思。她的言语之间满是明晃晃的挑衅之意。 紧接着，少女便得寸进尺般地再次抬起了自己的脚尖，轻轻地踢了踢他的小腿。高跟鞋的鞋尖隔着轻薄的布料触碰到了男生小腿处结实又坚硬的肌肉。 洛柠鸢脚上的力道并不大，与其说是“踢”，倒不如说是……“蹭”。而她自己显然还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 ——是她先犯规的。所以，不能怪他。 他想。 “……好。”裴越听见自己过于沙哑的低沉声音从口罩下面传了出来，“我来帮洛小姐……把它脱下来。” 洛柠鸢不由地怔愣了一瞬间。她确实没有想到“Y”会选择答应自己提出来的无礼要求。 还没有等少女开口答应，裴越便直接在她的身前半蹲了下来。 洛柠鸢轻轻地眨了眨眼睛。她下意识地抬起脚踩在了男生的肩膀上，想要制止他的行为。 高跟鞋的鞋跟抵在了男生的肩膀处，少女高高在上地抬脚踩在了他的身上。 ——与自己的梦境中曾经出现过的画面相差无几。 裴越的心脏重重地跳动了起来。他甚至能够清清楚楚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逐渐变快、变大，一下又一下，震耳欲聋。 真的太犯规了。他想。 大概是仗着自己此时“全副武装”的缘故，裴越几乎是“肆无忌惮”地放纵着自己——反正，她也不知道他到底是谁。 于是，他毫不犹豫地抬起了手，一把抓住了少女纤细又白皙的脚腕。细腻又光滑的柔软触感从他的指间满溢开来。 然后，裴越直接将她的脚从自己的肩膀上拿了下来，接着又让她踩在了自己的大腿上。 他不紧不慢地帮她解开了高跟鞋的系带，眸光变得愈发晦暗不明。 或许是因为出发前系得有些紧，高跟鞋的系带在少女白皙的脚上留下了几道浅浅的红痕。他的指尖便轻轻地摩挲着她脚腕处的绯红痕迹，似乎是想要帮她把脚上勒出来的红痕揉散开来，好让她不会觉得太过难受。 他粗糙的指腹碾磨着少女莹白色的娇嫩肌肤，滚烫而炽热的温度迅速地蔓延着。绯红的勒痕被揉散，晕染出了一大片极浅的淡红色彩。 男生往日里用来画画的修长手指，此时正一点一点地帮少女脱着脚上的高跟鞋。 “你……”洛柠鸢试探性地想要从他的手中抽回自己的脚。但是，男生抓得很紧，她完全无法挣脱他的钳制。 “洛小姐，先别着急。”裴越低着头，声音沙哑，“还没有脱完呢。” 在鸭舌帽与口罩的遮掩之下，他手上的动作逐渐变得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58 梦境与现实 “你的手太烫了。”…… 男生宽大的手掌牢牢地桎梏住了少女小巧的玉足。裴越的指尖一寸一寸地摩挲着她脚腕处的肌肤, 接着又沿着少女脚背处的优美线条一路向下。他将她的脚紧紧地抓在了自己的手里。 洛柠鸢只觉得对方掌心之中的温度实在是太过于炽热了，像是一团热烈的火焰，几乎快要将她的肌肤直接融化一般，烫得她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 价格昂贵的漂亮高跟鞋斜斜地躺倒在了地上, 纤细的系带有些凌乱地散落着, 看起来竟与不远处的油画上面所绘制着的内容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鸢鸢……”男生低沉沙哑的声音被脸上的口罩掩盖住了大半, 听起来有些模糊不清, “好漂亮……” 裴越不由自主地喃喃自语着。 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朝一日居然真的能够近距离地亲手触碰到少女的肌肤。宛如艺术品一般毫无瑕疵的双足, 此时正不轻不重地踩在他的手上。 于裴越而言，少女不断踢动着脚尖的微弱力道，实在不痛不痒，甚至可以说是……在似有若无地拨动着他脑海之中紧紧绷起来的、名为“理智”的那一根弦。 他手上的动作现在已经变得越来越过分了。大片大片绮丽靡艳的绯色在少女莹白色的细腻肌肤之上蔓延开来，像是盛开在皑皑白雪中的艳丽花朵。 ——从那一天洛柠鸢让他帮她擦拭干净高跟鞋的时候, 他就很想这么做了。 如果不是因为裴越此时脸上还戴着口罩, 恐怕他还会趁此机会对少女做出一些更加、更加、更加过分的荒唐事情来。 但是, 同时也正是因为……裴越现在还戴着鸭舌帽与口罩, 所以, 他才能够这样“肆无忌惮”地放任着自己沉沦其中。 “已经脱完了, 现在可以放开我了吗？”洛柠鸢眉头微蹙, 脸色有些不耐烦。 她用力地踢了踢自己的脚尖，结果却仍然无法挣脱掉男生的束缚。 “你的手太烫了。”少女的语气听起来很是不满。 “抱、抱歉……”裴越的心跳不由自主地漏了一拍，“那我暂时先松开你……”他有些迟疑地开了口。 男生小心翼翼地松开了自己的手，少女终于得以从他的手中抽出自己的脚。然而, 下一刻, 洛柠鸢便直接抬起脚尖用力地踩在了裴越的肩膀上。 像是在惩罚他似的，她的脚上故意用了很大的力道，仿佛是想要将裴越直接踩倒在地。但是, 身强力壮的年轻男生显然不会在意少女的踩踏，他依旧稳稳地半蹲在她的身前，纹丝不动。 洛柠鸢不由地咬了咬唇瓣。她又将脚尖向下移动了几分，踩在了男生的胸口处。隔着一层极为轻薄的布料，她的足尖能够隐约感觉到他身上那极为明显的肌肉线条。 为了羞辱他，她刻意地用脚尖重重地碾磨着他的胸口。只不过，她不知道的是——从男生胸腔中传出来的心跳声却因此而变得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了。 在口罩的遮掩之下，裴越的脸颊上已经漫上了大片大片的旖旎绯色。鸭舌帽的帽檐被压得很低，恰好可以遮住他泛红动情的眉眼——此时此刻，他的眼尾处正晕着一抹浅红色彩，眸中氤氲着一点晶莹水色。 “洛、洛小姐，你……”裴越哑着嗓子，轻声开口说道。 夏天的布料很轻薄，几乎可以说……只是一层可有可无的存在。隔着身上的T恤，少女的足尖一点一点地蹭过了他的胸膛，带起了一阵细微的酥麻痒意，触感分明。 但是，尽管如此，裴越却依然觉得自己身上的衣服似乎有些太过于碍事了。 人总是贪婪的。 更何况……他此时戴着的鸭舌帽与口罩，给予了他极大的底气与“安全感”——她完全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谁。所以，他根本不应该瞻前顾后、思虑太多。 少女脸上的神情散漫而恣意，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傲慢意味。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自己，浓密又纤长的鸦黑睫羽微微敛着，像是一个天生的上位者，让人心甘情愿地想要臣服于她。 又浅又淡的玫瑰香气轻飘飘地逸散在周遭的空气中。生长着锐利棘刺的花枝紧紧地缠绕在裴越的身上，尖刺深深地扎入他的皮肉之中，让他鲜血淋漓，可是，他却依然……甘之如饴。 或许是因为“梦境成真”的兴奋与激动，让他实在无法思考，又或许是此时的气氛使然，总之，裴越脑海之中一直紧绷着的那根弦终于彻彻底底地断掉了。 于是，在连裴越自己都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的一只手已经抓住了T恤的衣摆。然后，就像是鬼使神差一般，他慢慢地将自己的T恤向上掀了起来。 人高马大的男生半蹲在地上，他细长的手指随意地抓着自己衣摆处的一截布料。T恤被掀得高高的，露出了他胸前大片白皙的肌肤，以及腹部明显的沟壑和窄瘦的腰肢。漂亮的肌肉线条清晰可见。 “洛小姐，你……可以直接踩在我身上。”裴越听见自己过分沙哑的低沉声音慢慢地响了起来，“布料太粗糙了，我怕会硌到洛小姐的脚。” 价值不菲的名牌T恤在裴越的口中仿佛一文不值，摸起来的手感柔软又细腻的昂贵布料，也被他贬低成了粗糙不堪的低劣材料。 “……什么？”洛柠鸢显然没有想到男生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失去了身上T恤的阻挡，少女的足尖毫无阻隔地直直踩在了他的胸膛上。她圆润小巧的脚趾微微蜷缩着，修剪得当的莹润趾甲轻轻地划过了他胸前的肌肤，在他的身上留下了一点转瞬即逝的浅淡痕迹。 她的足尖慢条斯理地沿着他腹部的沟壑向上游移着，然后停留在了他的心口处。 ——和他梦境里曾经出现过的场景几乎一模一样。 裴越控制不住地低低喘息着。 男生抓着T恤衣摆的指尖用力地收紧了几分，将原本弹性极好的柔软布料都快拽得变了形。 “鸢鸢……”裴越下意识地小声呢喃着，“鸢鸢、鸢鸢……”他微弱而虔诚的呼唤声很快就被自己的喘息声所吞没，让人完全听不真切。 男生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他的心脏正在怦怦作响。就连洛柠鸢都察觉到了自己脚尖之下的异样之处。 “你怎么了？”她漫不经心地开了口。说着，她又故意用力地碾了碾自己脚下踩着的那一片肌肤。 裴越不由地闷哼了一声。 “我……没事。”他的身体有些不受控制地颤抖了起来。 “觉得很屈辱？”洛柠鸢挑了挑眉，随口猜测了一句。 “……不。”裴越慢慢地摇了摇头，他低声回答道，“是我的荣幸。”他的语气无比虔诚。 洛柠鸢倒是忍不住轻笑了一声：“很会说话啊。”她轻轻地眨了眨眼睛。 既然男生这么“识时务”，她倒是打算“大发慈悲”地放他一马了。于是，少女便减轻了脚上的力道，想要就此收回自己的脚。 然而，意料之外地，她再一次地失败了——裴越忽然伸出了手，紧紧地抓住了她纤细的脚腕，让她动弹不得。 “你……”洛柠鸢皱着眉头，脸色很不好看。 “洛小姐……”裴越眼神迷离、声音低哑地开了口。他剩下来的后半句话语被咬得含糊不清，很是模糊。 洛柠鸢只觉得自己似乎是被人挑衅了——眼前这个男生一而再、再而三地“限制”着她的动作，实在让人气愤不已。 “你是觉得我脾气很好吗？”洛柠鸢俏脸微冷、语气极淡地开口问道。过于漂亮的精致眉眼突然冷淡下来，却依旧美得惊心动魄。 裴越的身体不由地僵硬了一瞬间。他现在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便只能磕磕绊绊地向洛柠鸢道了歉：“抱、抱歉……” 他刚刚只是有些情不自禁，所以才会…… “我现在改变主意了。”洛柠鸢慢条斯理地开了口，“我今天一定要知道——你到底是谁。” 说着，她忽然向前倾了倾身子，凑到了裴越的面前。 趁着裴越因此愣神的时候，少女直接将自己的脚又向下移动了几寸，用力地踩在了他大腿处的肌肉上。然后，她又靠得离男生更近了一些。 “别乱动。”她低声警告道。 少女伸出了玉白的手，慢慢地悬在了男生的耳边，看起来随时都有可能强行摘下他的口罩。 裴越终于回过神来。他仅存着的、为数不多的理智告诉他——自己应该毫不犹豫地反抗、挣扎。他现在需要伸手抓住她的手腕，桎梏住她的双手，然后，制止她的行为。 他不能够在洛柠鸢的面前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尤其是……在他刚刚才做出了一连串极度僭越的荒唐事情以后。 但是，莫名其妙地，裴越却只是一动也不动地半蹲在原地。 ——因为他听见洛柠鸢让他“别乱动”。 下意识地，他不想违抗她的“命令”。 59 肖像画 “那你喜欢听吗？” 少女白皙的指尖轻轻地抚上了男生的耳朵。她慢慢地挑起了他脸侧的口罩细带。 “洛小姐, 我……”裴越试图最后挣扎一下，“我、我长得不好看……”他压低了自己的声音，故意小心翼翼地开口说道。 洛柠鸢并没有在意他的话语。 “嘘。”她轻轻地竖起了食指, 做出了一个代表“噤声”的手势。 裴越便只能慢慢地闭上了嘴。 他想……他即将迎来属于自己的审判。 当他同意以“Y”的身份与洛柠鸢见面的时候, 恐怕就应该料到——自己根本瞒不了她多久。 男生戴着的口罩和鸭舌帽被少女随手摘了下来。 他精致而深邃的五官毫无瑕疵, 额前的碎发被鸭舌帽压得有些凌乱, 而其中挑染着的一缕银发更是尤为显眼。 “啊。”洛柠鸢饶有兴致地挑起了眉，“原来是你啊。”她的尾音微微扬起, 听起来有些意味深长。 少女慢慢地勾起了唇角, 露出了一个轻佻又散漫的笑容来。 裴越半低着头, 他的视线不断地游移着, 就是不敢看洛柠鸢一眼。 “耍我？”洛柠鸢用脚尖挑起了面前男生的下巴，让他不得不抬起头与自己对视。 “画个画而已, 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她抬起脚，重新用力地踩在了他的胸口处。然后，她一字一顿地开了口, 道：“是觉得这样很好玩吗？” “对不起……”裴越抿了抿唇, 小声地向她道了歉。 平日里玩世不恭的纨绔子弟，此时却无比虔诚地半蹲在少女的面前, 任由着她用力地踩在自己的身上。 见洛柠鸢没有应答，裴越便又慢吞吞地继续说道：“洛柠鸢，你可以讨厌我, 但别不理我……” “怎么？现在不装模作样地喊我‘洛小姐’了？”洛柠鸢不由地轻笑了一声，“刚刚不是还很有礼貌吗？” “……”裴越一言不发地沉默了片刻。 洛柠鸢歪了歪头，轻声开口说道：“而且，你刚刚还很会说话呢。” “……那你喜欢听吗？”裴越忽然有些突兀地开口询问道。他低沉的声音里还带着些挥之不去的沙哑之意。 模样俊俏精致的漂亮少年抬起了头，直勾勾地看向了洛柠鸢的眼睛。他额前的碎发凌乱地散落着, 勾勒出了凌厉的眉眼，那双墨黑色的深邃眼眸中隐约倒映出了少女小小的身影。 “喜欢啊。”洛柠鸢毫不在意地耸了耸肩膀，“说得很好听。” “如果你喜欢的话……”裴越微微敛了敛眸子，“我以后可以多说一点给你听。” 洛柠鸢先是松开了自己踩在他胸膛上的脚，然后，她随意地晃了晃足尖，漫不经心地开口说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 【既然裴越就是“Y”的话，那么，我好像知道……你之所以会觉得那幅画有些眼熟的原因了。】系统有些迟疑地开了口，【我还记得——当初裴越一不小心把葡萄酒洒在了你的高跟鞋上，然后，你让他亲手帮你把高跟鞋上沾染着的酒渍擦拭干净。】 【所以，这幅画有可能是他为了记住自己所受的“屈辱”，因此才动笔画下来的。】系统想了想，斩钉截铁地下了结论，【他很有可能是在记仇。而且，你刚刚甚至还那样过分地羞辱了他。】 【“记仇”？】洛柠鸢不由地挑了挑眉，【有本事的话，不如当场就直接报复回来。】她轻飘飘地开了口，语气散漫而桀骜。 【总之，你小心一点。仇家太多的话，最后会很难办的。】系统郑重其事地叮嘱道。 “裴越。”洛柠鸢随口唤了他一声。 半蹲在地上的裴越闻声抬起了头，看向了洛柠鸢，道：“怎么了？” “你有没有在心里记恨过我？”洛柠鸢开门见山地直接询问道。她的语气听起来平静又自然，仿佛只是在随口询问着他“今天天气如何”一般，从容不迫。 “怎、怎么可能？”裴越急急忙忙地否认道，“我为什么要‘记恨’你？” 【你这么直接地问他，他怎么可能承认呢？】系统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很多事情大家其实都心照不宣，根本无需将其宣之于口。】 【现在这么懂人情世故啊？】洛柠鸢笑了笑，语气有些玩味地开了口，【看来……你的成长速度很是惊人呢。】 【因为……通过主系统给予我的权限，我学习到了很多以前不知道的知识。】系统很是诚实地开口说道，【学无止境。】 还没等洛柠鸢在脑海中回应系统，裴越便又有些不安地开口说道：“你、你想要画什么画？只要是我会的，我都可以帮你完成。” “无论什么都可以吗？”洛柠鸢不由地眨了眨眼睛，兴致盎然。 “嗯。什么都可以。”裴越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只要是我会的。”他又十分严谨地开口补充了一句。 “那你帮我画一幅肖像画吧。”洛柠鸢突发奇想似的随口说道。 裴越很明显地迟疑了一下。 ——事实上，他已经画过许多幅有关于洛柠鸢的油画了。那些画都被他妥善地保管了起来，锁在了一个极为隐秘的房间里。 “怎么？你画不了？”洛柠鸢抬着眸子，神色散漫。 “可以。”裴越回过神来，用力地点了点头。 洛柠鸢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她忽然抬起脚，用自己的足尖掀起了男生的T恤下摆。 “怎么还穿着衣服？”她一脸自然地开了口，“难道现在就不怕硌到我的脚了吗？” 洛柠鸢慢条斯理地重复着裴越先前的话语。她的语气任性又傲慢，听起来很是理直气壮的样子。 此时，少女的足尖已经从裴越的T恤下摆处慢慢地探了进去，轻轻地踩在了他腹部块块分明的肌肉上。 裴越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僵硬了一瞬间。他的喉结不着痕迹地上下滚了滚，然后轻声开口应了一声，道：“好。” 紧接着，他便伸手脱掉了自己的T恤，露出了肌肉线条明显的漂亮身体。 洛柠鸢抬起脚尖踢了他一下，示意他赶快开始作画。 裴越便极为顺从地从地上站了起来。男生高大的身形显得颇具压迫感，笼罩而下的深色阴影几乎可以直接包裹住少女娇小的身躯。 脱下T恤之后，他脖颈上戴着的银色金属项链便显露了出来。数条精致的银色链条相互交织缠绕着，有些凌乱地随意环在他修长的脖颈上，倒是衬得他肤色白皙、锁骨深邃。 裴越动作娴熟地伸手支起了画室之中的木质画架，然后认认真真地开始为洛柠鸢画起了肖像画。 男生额前挑染着的银色发丝斜斜地散落在一旁，鸦黑碎发散乱，看起来有些不羁。他轻轻地咬着唇，漂亮的眉眼之中盛满了一丝不苟的专注神情。 他拿着画笔的手指修长又白皙，骨节分明。一抹又一抹偏暖色调的艳丽色彩被涂抹在了画布之上。他画画的动作很熟练，看起来甚至有些说不出来的赏心悦目。 而洛柠鸢却并没有乖乖地待在原地供他绘画。她不紧不慢地绕到了男生的身后，然后，拿起了一支摆在旁边的闲置画笔。 “洛柠鸢，你……”裴越不由地回过头看了她一眼。 “继续画啊。”洛柠鸢挑了挑眉，反问道，“难道说……画我的肖像画，我就一定非得要待在原地吗？”她歪了歪头，眸光清澈。 “……不一定。”裴越轻轻地开口回答道。他曾经下笔画过她数百遍，自然对少女的模样了然于心。 而洛柠鸢只是有些好奇地摆弄着自己手上的画笔。像是为了检查画笔是否好用一般，她用干燥的画笔在裴越的后背上轻轻地扫了扫。 柔软的毛一点一点地从他后背处的肌肤之上拂了过去，在白皙的肌肤上带起了一连串的颤栗之感。 裴越差点就因此画歪了一笔。好在他的手足够稳，这才没有出错。 洛柠鸢四下打量着，很快就发现了摆在角落里的、写着“人体彩绘”四个字的颜料盒。 或许，她可以找点乐子了。 …… 蘸在画笔上的冰凉颜料，被慢慢地涂抹在了裴越的身上。 “你……在做什么？”裴越咬着牙强行忍耐着自己心中的悸动之情，哑着嗓子轻声开口询问道。 “我在‘画画’啊。”洛柠鸢一脸理所当然地开了口，“有什么问题吗？”她的态度很坦然，显然并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没有问题。”裴越垂下了睫羽，慢吞吞地应道。他的基本功一直很扎实。所以，哪怕是在这种情况下，他也依然能够一笔又一笔地慢慢绘制出少女的肖像画。 洛柠鸢随意地在裴越的身上涂鸦着，她的动作很是随意，显然只是为了满足一下自己想要“画画”的想法。 看着男生后背处的一小片还没有被颜料涂抹过的白皙肌肤，她想了想，便又提起了笔，在他的背上写下了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 ——“洛柠鸢”。 60 涂鸦 “看起来脏兮兮的呢……”…… 在寂静无声的明亮画室之中, 只有画画时笔毛与画布之间摩擦着的“沙沙”声不断响起。 俊俏的男生站在画架前，认真而专注地绘制着油画，神情虔诚无比。只不过, 他的上半身未着寸缕, 平日里锻炼得当的绝佳身材展露无遗。 而此时此刻，洛柠鸢正站在他的身后，饶有兴致地在他后背处的白皙肌肤上肆意地涂抹着大片大片的斑斓色彩。 柔软的笔毛慢慢地蹭过了裴越后腰处的肌肤。少女用画笔蘸了蘸安全无害的颜料，然后用着书写毛笔字的姿势，一笔又一笔地在他的身上勾勒出了自己的名字。 男生窄瘦有力的腰肢极为敏感, 尤其是后腰处。此时，在画笔的触碰之下，他的身体正在轻微地颤栗着。腰间漂亮的肌肉线条向下延伸着, 最终渐渐隐没在了休闲裤的布料之下。 裴越拿着画笔的手几乎是一下子就僵在了空中，他的指尖在无意识地轻轻颤抖着，几乎就快要握不住手中的画笔了。他似乎听见了从自己胸腔里传出来的清晰心跳声正在逐渐变得越来越快、越来越重。 洛柠鸢的毛笔书法显然很好, 动作规范又工整。她的一笔一划都近乎入木三分, 笔走龙蛇、行云流水, 几乎让人挑不出一丝错处来。 于是, 裴越便能够无比清楚地感觉到……少女刚刚到底在自己的背上写了什么字。 ——“洛、柠、鸢”。 她把她自己的名字写在了他的身上。 这是否可以代表着——她在他的身上打下了属于她的烙印？ “洛柠鸢……”裴越下意识地低声喃喃自语着。他此时已经不由自主地心跳加速、呼吸急促了起来，而他手上抓着画笔的力道也不自觉地减轻了几分。 “啪嗒——”。 细长的画笔从他的手指之间轻飘飘地滑落了下来。画笔坚硬的尾端撞击在了他脚边的地板上, 发出了一声不大不小的沉闷声响, 撞碎了一室的寂静。 一滴墨黑色的颜料从掉落在地的画笔上溅落开来, 最终滴落在了洛柠鸢白皙的脚背上。 冰凉又湿润的细微感觉转瞬即逝。洛柠鸢低下头扫了一眼, 只觉得……眼前的这一幕实在似曾相识。 “裴越。”她微微皱了皱眉头, 语气不善地唤了他一声。 裴越从恍惚之间堪堪回过神来。他这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在一时激动之下没有拿稳手中的画笔。 于是，他便转过了身子，又弯着腰半蹲了下来, 想要伸出手捡起掉落在地的画笔。 然而，当裴越的视线无意中从面前踩在地板上的玉足上划过的时候，他却看见——少女脚背处的细腻肌肤之上，此时正点缀着一点漆黑的墨色。 刚刚溅射开来的墨色颜料隐隐约约地勾勒出了花朵的形状，点缀在莹白如玉的柔软肌肤上时，便更显得黑白分明。深邃晦暗的墨色衬得她肤白似雪，让人更加无法移开自己的视线。 “抱、抱歉……”裴越不由地抿了抿唇。他自然也下意识地联想到了自己曾经犯下的过错——在之前的宴会上，他一不小心将杯中的葡萄酒洒到了她的高跟鞋上。 “我帮你擦干净。”不需要洛柠鸢多说些什么，他便很是自觉地主动开了口。 裴越半蹲在了少女的身前。他从旁边的置物柜里拿出了一张干净的酒精湿巾，然后急急忙忙地开始帮少女擦拭起溅落在她脚背上的颜料。 “我、我不是故意的……”他小心翼翼地开口说道。 洛柠鸢不置可否。 男生手上的动作很温柔，像是生怕自己不小心弄痛了少女一般。他又接连用了两三张酒精湿巾，才彻彻底底地将她脚背处沾染着的颜料完全擦拭干净。 肌肤上残留着的酒精很快就挥发殆尽，一阵冰凉的寒意蔓延开来。 “好凉。”洛柠鸢小声地嘟囔了一句。 听见少女的抱怨话语之后，裴越几乎是毫不犹豫地伸出了自己的手。然后，他的指尖轻轻地按在了她的脚背上。 接着，他用自己的指腹慢慢地揉了揉她脚背上的肌肤，看起来似乎是想要用自己指尖上的滚烫温度来帮她驱散凉意。 男生手上的温度很高，足以弥补酒精消失时带走的热度。 洛柠鸢随手摸了摸裴越的头发，动作慵懒而轻佻，仿佛是在抚摸着乖巧听话的小狗一般。 裴越原本就杂乱无章的发丝被她揉得更加凌乱不堪，看起来倒是多了几分散漫的不羁之感，将他漂亮的眉眼衬托得愈发精致。 “原谅你了。”洛柠鸢有些漫不经心地开了口，“接着画吧。”她随口吩咐道。 “好。”裴越轻轻地点了点头。他站了起来，转身面朝画架，准备继续完成少女的肖像画。 只不过，在迟疑了片刻之后，裴越还是故作平静地开了口，道：“你……刚刚是在我的身上写了什么字吗？”他小心翼翼地试探了一句。 “啊？”洛柠鸢抬起眸子，她扫了一眼自己留在他后背上的涂鸦，语气自然地随口应道，“是啊。怎么了？” “没、没什么。”裴越白皙的脸颊上慢慢地泛起了一抹浅淡的绯红色彩。好在他此时正背对着少女，因而洛柠鸢并没有察觉到什么异样之处。 …… 半晌之后，裴越已经将洛柠鸢的肖像画画好了大半。少女的模样早就已经深深地镌刻在了他的心中，他无需经过太多思考就能够直接下笔。 “画得还挺快的。”洛柠鸢探头看了一眼裴越面前的画布。 “如果……你很着急的话，我可以熬夜把它画完、装裱好，然后送到你的家里。”裴越慢吞吞地开口回答道。 “不用，我不着急。”洛柠鸢随意地摆了摆手，“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家了。” “那、那我送你回家吧？”裴越主动开口提议道。 洛柠鸢歪了歪头，轻飘飘地开口道：“你就打算这么出门吗？”说着，她还极为轻佻地伸出手拽住了他脖颈上的金属项链。 少女白皙纤长的指尖轻轻地勾住了银色的纤细链条，然后，她的手上稍微用了几分力道，便将裴越拽得低下了头。 “身上都被涂得乱七八糟的了。”洛柠鸢勾了勾唇角，语气无辜又自然。 她的声音轻柔而甜腻，像是一团软绵绵的、或者是黏稠的糖浆，直勾得人神魂颠倒。 “看起来脏兮兮的呢……”洛柠鸢故意慢条斯理地咬着字，语气黏黏糊糊的，听起来缠绵又缱绻。 少女眉眼弯弯，神色勾人，活像一只勾魂摄魄的妖精。 她又轻轻地拽了拽，让裴越不得不朝着她的方向靠近了过来。他半低着头，挑染了一缕银发的黑色碎发凌乱地散落在额前。 男生肌肉线条分明的上半身布满了五彩缤纷的斑斓涂鸦，大片大片的鲜明色彩胡乱交织着，看起来竟然莫名有些……性感。而在他窄瘦的后腰处还无比清晰地写着“洛柠鸢”的名字，像是被打下了某种标记。 在外人眼中叛逆又桀骜的纨绔子弟，此时却像是被锁链牢牢地拴住了一般，他乖巧又顺从地任由着洛柠鸢掌控着自己，丝毫没有想要反抗的意思。 纤细的金属链条微微地勒住了他的后脖颈，微弱的钝痛感蔓延开来，像是在提醒着他应当要尽力克制自己。 他眼下的余光瞥见了少女此时正勾着项链的纤长手指。光洁如玉的纤细手指在银色链条的衬托之下，看起来倒像是一件完美无瑕的艺术品。修剪得齐齐整整的圆润指甲色泽微粉，上面还泛着些莹润的光泽。 “那我……把衣服穿好。”裴越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喑哑。 “不去洗个澡吗？”洛柠鸢眨了眨眼睛。她漫不经心地松开了自己的指尖。 金属项链被突然松了开来，便自然地掉落了下来，然后轻轻地撞到了男生胸口处的肌肉上，发出了一声微弱的闷响。 “我……怕耽误你的时间。”裴越迟疑着开口回答道，“回来再洗。” ——其实是不舍得这么快就洗掉她在自己身上留下来的痕迹。 “随你。”洛柠鸢毫不在意地耸了耸肩。 裴越穿上了一件崭新的黑色T恤，足够宽大的款式能够将他身上那些“乱七八糟”的涂鸦全部都遮挡了起来。单单从他的外表上来看，谁也不知道在黑色布料的遮掩之下，他的身体到底是怎样一副模样。 “我送你回家。”裴越故作平静地开口说道。 洛柠鸢随意地点了点头。她跟在裴越的身后，来到了别墅的门口处。 裴越很是体贴地为她打开了房门。等她先迈步走出去之后，他才跟在她身后走出了门口，并且关好了房门。 只不过，洛柠鸢才刚刚走出门，就迎面撞见了一个熟人。 穿着一身黑色衬衫的英俊男人身形高大。他宽肩窄腰，身材比例极好。高挺的鼻梁上戴着一副金丝眼镜，为他精致深邃的眉眼添了几分温文尔雅的斯文气质。 ——正是她的青梅竹马，顾子浅。 61 巧遇 【我的荣幸。】 “鸢鸢。”顾子浅语气温柔地开口唤了一声。与此同时, 他的视线不着痕迹地从跟在洛柠鸢身后的男生身上扫了过去。 此时，身高腿长的男生正以一个极具保护性的姿势站在少女的身后。他戴着鸭舌帽，帽檐被刻意地压低, 脸上还戴着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庞, 让人完全看不清楚他的相貌。 “顾子浅，这么巧？”洛柠鸢朝着顾子浅随意地摆了摆手。 “……是很巧。”顾子浅不紧不慢地回答道。 确实“很巧”。 那天，少女帮他换完药以后, 他顺势提出可以开车送她回家。而就在顾子浅倾身帮她解开安全带的时候, 他无意间恰好瞥见了她手机屏幕上显示着的聊天记录，以及一串描述详细的地址。 …… 裴越抬起眸子看了顾子浅一眼，神色莫名。他单手插着兜, 模样散漫。 “既然正好碰见鸢鸢了, 那不如……我顺便送你回家吧？”顾子浅直接无视了裴越的存在，语气温和地开口询问道。 “不用麻烦了。”裴越上前一步, 挡在了洛柠鸢的身前，“我送她回家就行。” “对我来说, 只要是跟鸢鸢有关的事情, 就不是麻烦。”顾子浅一脸自然地开了口。他慢慢地勾了勾唇角, 可是笑意却始终不达眼底。 “只不过，你是？”顾子浅像是这时候刚刚才发现了男生的存在一样, 故作惊讶地开口询问道。 “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谁。”裴越不由地挑了挑眉，语气锐利又散漫。 作为圈子里有名的纨绔子弟，他的行事作风向来如此——玩世不恭又桀骜不驯。更何况, 此时的他还隐藏了自己的身份，便更不需要去畏首畏尾地顾忌太多事情了。 “也是。”哪怕是被人这样明目张胆地嘲讽着，顾子浅却依旧丝毫没有动怒。他甚至还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 道：“我确实没有必要去在意一个藏头露尾的人到底是什么身份。” 男人俊朗的脸庞上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他脸上的神色看起来平静无比。在金丝眼镜的遮掩之下，他眼底的眸光晦暗不明。 而他的语气亦如同古井无波般毫无情绪波动，甚至可以说得上是温和有礼，让人无可指摘。 如果仅仅只是凭借表情和语气来判断的话，恐怕谁也猜不到他此时的话语绵里藏针，其中暗含讽刺之意。 “嗤。”裴越不屑地嗤笑了一声。他很早之前就看顾子浅不顺眼了。 在上学的时候，顾子浅就寸步不离地跟在洛柠鸢的身边，看起来实在是碍眼极了。明明顾子浅和洛柠鸢根本就不在同一个班级里，可他却总能够在休息的课间及时地出现在洛柠鸢的面前。 而那个时候，为了吸引洛柠鸢的注意力，裴越可谓是想尽了一切办法，但是，最终却全部都莫名其妙地失败了。 “不过，说起来……鸢鸢刚刚是在做什么呢？”就在这时，顾子浅又故作随意地开口询问道，“怎么会来这种地方？” “什么叫‘这种地方’？”裴越不由地皱了皱眉头，脸色很是难看。 而洛柠鸢则是轻轻地眨了眨眼睛，很是诚实地回答道：“在看别人画画。” 顾子浅知道她那天是在和一个名为“Y”的画家发信息。所以，他只是点了点头，淡淡地开口回应道：“这样啊。” “那……是在看他画画吗？”顾子浅轻飘飘地看了裴越一眼，一脸平静地询问道。 尽管顾子浅的语气毫无波动，但是，裴越依旧能够从中听出一丝不甚明显的嘲讽意味来。 “是啊。”洛柠鸢有些不明就里地继续回答道。 “洛小姐，为你画好的那一幅肖像画……过几天就会送到你的家里。”裴越故意当着顾子浅的面开口说道，“如果以后还有其他需求的话，可以再来找我。” 他站在洛柠鸢身旁，微微地倾了倾身子。然后，他凑到了她的耳边，轻声细语道：“无论是什么需求……都可以哦。” 温热的吐息拂过了她的耳畔。隔着一层口罩，原本就被裴越刻意压低了的声音便显得更加模糊不清，听起来低沉又沙哑，莫名带了些……引诱的意味。 “请你自重。”顾子浅几不可察地皱起了眉头。在看到男生对少女做出的无比自然的亲近举动之后，他的声音便极为明显地冷了下来，任谁都听得出来他此时的不悦。 “我和洛小姐之间的事情，跟你……应该没有什么关系吧？”裴越轻飘飘地扫了顾子浅一眼，语气散漫地讽刺了一句。 说着，裴越又再次故意低下了头，在洛柠鸢的耳边一字一顿地慢慢开口说道：“下一次……你可以选择画在我身上的任何一个地方。” 他刻意加重了“任何”两个字的读音，听起来颇有些意味深长之感。 尽管听不清楚裴越到底在少女的耳边说了什么话语，但是，顾子浅此时几乎已经忍无可忍了。他上前一步，直接牵起了洛柠鸢的手，轻声开口询问道：“鸢鸢，现在要回家吗？” 男人的手掌宽大而温热，能够轻而易举地包裹住少女小巧白皙的手。他手上的力道并不大，可是其中却隐约带着些不容忽视的强硬意味。 洛柠鸢想了想，她先是选择开口回应了先前裴越的话语，道：“那……下次见。”她朝着裴越眨了眨眼睛，神色俏皮。 ——“下次”？是他刚刚对她说的那个“下次”吗？ 听见少女的回应之后，裴越的耳尖之上不由自主地泛起了一抹绯色。在怔愣了片刻之后，他才慢慢地点了点头，道：“好，下次见。” “走吧，送我回家。”洛柠鸢又随意地晃了晃自己被顾子浅牵住的那一只手，一脸坦然地继续开口说道。 顾子浅不动声色地瞥了裴越一眼，然后才不紧不慢地应了一声，道：“好。” …… 【我怎么感觉他们两个人刚刚差点就要打起来了？】系统有些茫然不解地开了口。 【有吗？】洛柠鸢眨了眨眼睛，随口反问道。 【……】系统不由地有些迟疑了，【可是……】他只觉得顾子浅看起来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系统这段时间又学习成长了许多，因此，他对于情绪细微波动的判断力变得更加敏锐了。 …… 上车以后，顾子浅如往常一般，十分体贴地帮洛柠鸢系上了安全带。 “鸢鸢和刚刚那个人很熟悉吗？”他不动声色地试探道。 “还好。”洛柠鸢随口应道。 她低下头，结果却恰好看见自己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 是“Y”给她发了一张图片。 洛柠鸢有些好奇地将图片点了开来。 ——是一张照片。 浴室里，身高腿长的男生对着镜子拍了一张自己后腰处的照片。透明的镜子上水雾弥漫，中间被擦干净的镜面上映出了男生窄瘦的腰肢以及他白皙肌肤上书写着的“洛柠鸢”三个字。 随之而来的还有一条信息。 Y：【洛小姐的字很好看。】 在披上了“Y”的伪装之后，裴越似乎就变得愈发大胆了起来——哪怕洛柠鸢其实已经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 洛柠鸢饶有兴致地挑了挑眉。她随手回复了他的信息。 洛柠鸢：【我也觉得。】 少女的语气里满是理所当然的意味，仿佛裴越的夸奖只是在陈述着一个无可辩驳的客观事实而已。 而“Y”很快就又发来了一条信息。 Y：【我的荣幸。】 洛柠鸢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洛柠鸢：【对，你的荣幸。】她无比坦然地回复道。 傲慢又任性的大小姐向来高高在上。 “鸢鸢在看什么？”顾子浅眼角的余光瞥见了副驾驶座上的少女，他轻声地开口询问道。 “我在看自己的……‘书法作品’。”洛柠鸢语气自然地开口回答道。她的声音里还带着些盈盈的笑意。 顾子浅握着方向盘的手指不由地微微收紧了几分，但是，他的面上却不显分毫。 “我记得……鸢鸢的字写得很好看。”下一刻，顾子浅便神色如常地开了口。 洛柠鸢一脸理所应当地点了点头。她随意地收起了手机，随口应道：“不过，我现在好像很久都没有正儿八经地写过字了。” “如果鸢鸢想要重新温习书法的话，我可以帮助鸢鸢的。”顾子浅温声开口说道。 ——洛柠鸢的书法是他亲手教会的。 当时，向来任性的大小姐突然想要学习毛笔字。于是，顾子浅便站在她的身后，握着她的手，一笔一划地亲手教导着她如何书写。 少女娇小的身躯被穿着校服的少年拥在怀里，她虚虚地倚靠在他温暖而坚硬的胸膛上。少年的手掌比她的手大得多，因而能够轻而易举地全部覆在她的手上。 顾子浅极有耐心地纠正着她握笔的姿势，他引导着她写下了一个又一个笔画工整的毛笔字。 大概是出于不可告人的隐秘私心，他握着大小姐的手，所书写下的第一组毛笔字是——“顾子浅”三个字。 62 图书馆 【你现在这样就很好。】 “好。”洛柠鸢随意地点头答应了下来。 平心而论, 顾子浅的确是一个无比合格的“老师”。像她这样“顽劣”的学生，在他无微不至的耐心指点之下，也能够练出一手人人称赞的好书法来。 顾子浅以前的书法作品曾经获得过很多的奖项，甚至有不少名家愿意收他为徒, 但是都被他婉言谢绝了。 而事实上, 除了书法之外，只要是顾子浅有所涉足的领域, 他都能够在其中取得一定的成就。从小到大, 顾子浅一直活在别人崇拜与敬仰的目光之下。无论其他人如何奋力追赶, 他们都只能够仰望着他的背影渐行渐远。 “高山仰止, 景行行止。” 顾子浅就是长辈口中那个永远可望而不可即的“别人家孩子”——性格温润如玉、文质彬彬，为人处事进退有度, 极有分寸。他的行为举止之间几乎让人挑不出一丝错处。 只不过, 洛柠鸢却丝毫不在意这些事情。高高在上的傲慢大小姐依旧我行我素, 她理所当然地对着从小和自己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颐指气使，“呼来喝去”。 那个时候，洛柠鸢受邀来到顾子浅家中做客, 而走进他的卧室之后, 她无意间瞥见了摆在他书桌上的一沓宣纸。宣纸上书写着的毛笔字苍劲有力、铁画银钩，力透纸背, 看起来极具风骨。 于是, 那时还年纪尚浅的大小姐便兴致勃勃地开了口，道：“我也想学毛笔字。”她朝着顾子浅微微抬了抬下巴，神色倨傲。 很显然，她是在示意顾子浅教导自己书法。 顾子浅温声答应了下来。他不动声色将书桌上摆放着的宣纸移到了桌角处。然后，他站在了洛柠鸢的身后，握着她的手, 一笔一划地教导着她如何书写毛笔字。 怀中的少女身躯柔软，馨香的气息弥漫开来。她很是认真地跟随着他的动作，在宣纸上写下了初具雏形的漂亮字迹。 少年的视线从摆在桌角处的宣纸上轻飘飘地扫了过去。大小姐并没有发现——被压在前几张宣纸下面的每一张宣纸上，全部都写满了她的名字。 ———— 【今天可能会下雨，你出门之前记得带一把伞。】拾衣认认真真地开口提醒了一句。 他还记得上一次洛柠鸢去医院体检的时候，天气骤然晴转阴，突降大雨，而她却没有带伞。 在那之后，系统便暗暗地记在了心中。 【好。】洛柠鸢随口应道。她将一把小巧精致的雨伞装进了挎包里，接着便打算出门。 【由于主系统在我的底层程序里设下了不可更改的基础限制，所以，我无法提前将未来可能会发生的详细剧情全部都告诉你。】下一刻，系统忽然有些没头没尾地开了口，他的声音里明显带了几分自责的意味。【只有等到临近剧情发生的时间点，我才能够将剧情的内容宣之于口。】 拾衣只觉得自己似乎有些太过于没用了。尽管他已经通过各种手段得到了主系统的部分权限，但是，却依然无法彻底解除它对自己的限制。 系统所掌握着的权限越高，他能够得知的信息也越多，对主系统的了解也越发深入。因此，他便越能够意识到——作为一个系统，自己与主系统之间的差距到底有多么巨大，犹如一条不可逾越的可怖鸿沟，足以让“人”望而生畏。 洛柠鸢很敏锐地察觉到了系统的异样之处：【所以，我接下来是又要参与到主要的剧情线之中了吗？】她很快就猜到了系统突然间提起这件事的原因。 【是的……】系统不由地停顿了片刻，【在市中心的图书馆里，女主角周墨遥偶遇了江暮寒。而你恰好也来到了图书馆中，结果却……“不出意外”地与别人发生了争端。江暮寒觉得你很吵闹，便想要直接离开图书馆。可周墨遥却很好心地站了出来，她选择帮助你们调解争端。】 【“不出意外”？】听见这个词语，洛柠鸢倒是忍不住轻轻地笑了起来。 【因为……在原本的剧情中，只要是有你在的地方，好像最后都会发生冲突……】系统有些迟疑地开口说道。 洛柠鸢只觉得有些说不出来的好笑。她一点也不惧怕与别人发生冲突——只要别人冒犯到了她，那么，她就完全没有必要忍气吞声。 委曲求全、曲意逢迎根本就不是她的作风。更何况，她向来嚣张跋扈惯了，又怎么可能会选择收敛自己的性子？ 【你的性格……太过张扬，因此，很容易与女主角周墨遥温柔大方的性格形成极为鲜明的对比。在其他人的眼中，孰优孰劣，几乎一目了然。】紧接着，系统很快就又迅速地补充了一句，【但、但我还是觉得……你根本就不需要跟任何人比较。】 【反正……“洛柠鸢”就是“洛柠鸢”。】拾衣颇为郑重其事地开口说道，【你现在这样就很好。】 在洛柠鸢的脑海里，墨发雪肤的少年耳尖有些泛红，他清冷精致的眉眼微微弯起，红唇被洁白贝齿轻轻地咬着，模样冷艳，宛若春日化雪般绮丽生动，让人不禁为之动容。 他低沉又悦耳的声音里满是毋庸置疑的笃定意味。作为系统的他，此时的情绪却更像是一个拥有着真情实感的人类。 【那我也觉得——“拾衣”就是“拾衣”，既不是编号“11”的系统，也不是所谓主系统的附属品。】洛柠鸢眉眼弯弯地笑了起来，冶艳的脸庞之上荡漾着澄澈无瑕的清丽笑意，【拾衣，你就是你自己。】 于是，拾衣白皙的脸颊上便也不由自主地泛起了一抹浅淡的绯红色彩。他原本偏冷淡的艳丽五官仿佛一下子就直接绽放了开来，如同昙花一现般，动人心魄。 有那么一瞬间，他突然产生了一种足够以假乱真的、无限逼近现实的荒唐错觉——他胸腔之中那颗根本不存在的鲜活心脏，此时正在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着。 而就在拾衣因为少女的话语而心神恍惚的时候，洛柠鸢已经不紧不慢地出了门。 如系统所说，她正打算去一趟市中心的图书馆。她想要借阅几本书。 …… 市立图书馆是太城里占地面积最大，同时也是藏书最多、历史最悠久的图书馆。 在进门之后，洛柠鸢便率先目标明确地直接走向了艺术类的分区。她以前来图书馆的频率并不算太高。 尽管洛柠鸢看起来就像是一个不学无术的大小姐，但是，实际上，她的成绩其实并不差劲，甚至可以说是名列前茅。 看着眼前让人眼花缭乱的一排排书籍，洛柠鸢不由地屏息凝神，认认真真地寻找起了自己想要借阅的、有关于绘画的书籍。 前几天刚刚亲眼见识过油画的绘制过程，这让她倒是对画画产生了一点好奇心。她想要了解更多知识。 向来想一出是一出的任性大小姐做事从不拖泥带水——于是，今天，洛柠鸢便亲自来到了市立图书馆，想要借阅一些书籍。 就像以前对毛笔书法感兴趣一样，或许她可能只是“三分钟热度”。但是，在这短暂的“三分钟”之内，她的态度会很认真，直到她自己厌弃为止。 洛柠鸢很快就发现了一本自己感兴趣的书籍。只不过，那本书所在的位置很高。她不得不踮起自己的脚尖，想要伸手抓住书脊的位置。 然而，就在这时，从旁边伸出了一只骨节分明的漂亮手掌。修长又白皙的手指轻而易举地将那本书从高高的书架上拿了下来。 洛柠鸢下意识地抬眸看去，只见江暮寒正静静地站在自己的身边。 窗外的阳光斜斜地洒落在他的身上，璀璨的金光勾勒出了他线条分明的精致侧脸，黑色的碎发被镀上了一层碎金色彩，冷白的肌肤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不需要多少花里胡哨的华丽装饰物，宽肩窄腰的俊俏男人只需要简简单单地站在那里，就足以成为一道漂亮的风景线，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 此时此刻，他的手上正抓着一本厚重的书籍。男人身上穿着一件纯白色的衬衫，在这样书香气息浓厚的环境里，倒是显得极为相称。 江暮寒微微侧眸看向了洛柠鸢，然后，他没有说一句话，而是直接将手中的书籍递到了她的面前。 从男人洁白袖口处延伸出来的一截手腕线条流畅、肤色白皙。他手背上的浅色青筋若隐若现，手指修长。他的指尖按在书籍的封面上，可以看见他修剪得当的圆润指甲，干净又漂亮。 洛柠鸢轻轻地笑了笑，她伸出手，从他的手中接过了书籍。然后，她张开了嘴，用口型悄无声息地对他说了两个字，道：“谢谢。” 少女极为俏皮地朝着他眨了眨眼睛，神色轻佻又勾人。 江暮寒的视线不着痕迹地从少女的手上扫了过去——书籍很重，所以，她只能双手一起接过。 少女纤长白皙的手指抓着厚重书籍的两侧。她的指尖微微用了些力道，因而，她圆润的指甲上便不可避免地泛起了一点深粉的色彩，衬得她的手指愈发白皙了起来。 63 挡箭牌 她并不想认识他。 将放在书架高处的厚重书籍拿了下来, 并将其递到少女的手中之后，江暮寒便转过了身子，准备抬步离开。 而洛柠鸢也没有丝毫想要与他寒暄的意思。她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 然后随手翻开了手中的书籍, 一目十行地粗略扫了一眼书上的内容。在确定自己没有找错书之后, 她便轻轻地合上了书籍。 她漫不经心地抬起头，却发现原本应该早就离开这里的江暮寒依然默默地站在不远处。 身高腿长的高大男人看起来像是才刚刚迈出去了几步，便莫名其妙地突然停下了自己的脚步一样。他微微侧过了身子, 然后, 回眸看向了洛柠鸢。 仿佛似有所感一般，洛柠鸢抬起眸子与江暮寒对视了一眼。 男人纤长而浓密的睫羽半敛着, 精致的眉眼毫无瑕疵, 墨色的琉璃眼眸就如同晶莹剔透的透明水晶一般, 澄澈又干净。 他的眸光深邃而清澈，像是雪山之巅上一捧最为纯粹的冰雪，让人只觉得似乎可望而不可即，高不可攀。可是，当他专注地看着某一个人的时候, 那清澈见底的纯粹目光却又让人不由自主地为之感到心神恍惚。 尽管两个人都一言不发，但是，洛柠鸢还是很快就从江暮寒的眼神里读懂了他的意思。于是, 她便无比自然地抬起步子, 朝着江暮寒所在的方向靠近了两步。 见洛柠鸢有所动作之后，江暮寒也迈开长腿, 朝着不远处的阅览区走了过去。 ——他在邀请她和自己坐在一起书籍。 男人包裹在裤子下的腿笔直而修长，只要一步就能迈出去很远的距离。但是，他却不动声色地放缓了自己的步伐, 好让身材娇小的少女能够轻而易举地跟上他的脚步。 作为太城最大的图书馆，市立图书馆的阅览区装修得极为古典雅致，深棕色的实木桌椅整整齐齐地排列着，看起来书香气息浓厚。 江暮寒先是伸出手，帮洛柠鸢拉开了一张空椅子，然后，他自己才慢慢地落座。 男人的坐姿很端正。他的后背挺得笔直，纯白色的衬衫上没有什么褶皱，就连纽扣都规规矩矩地扣到了最上面的一颗，看起来一丝不苟。 他修长的脖颈线条逐渐延伸至了领口下方的布料里，微微凸起的喉结形状漂亮。 在落座之后，江暮寒并没有多看洛柠鸢一眼，而是慢条斯理地翻开了摆在自己面前的书籍。他轻轻地抿了抿自己的唇角，神色清冷又淡然。 内容晦涩难懂的外文书籍，封面华丽又古朴，看起来似乎已经有些年头了。 男人白皙的指尖慢慢地翻阅着微微泛黄的老旧书页。他的肤色过于白皙，在翻书时便更显得色差明显，对比分明。 而洛柠鸢也自顾自地打开了自己眼前这本有关于绘画的厚重书籍，想要学习一下相关的知识。 ——“下一次”，她是不是就可以画得更好了？ 少女一只手撑着自己的下巴，另一只手漫不经心地翻着书。伴随着她歪头的动作，鸦黑的发丝有些凌乱地散落在脸颊的旁边，勾勒出了她精致无瑕的侧脸轮廓。 大概是看到了书上比较有趣的内容，她下意识地咬住了自己的唇瓣，柔软而饱满的艳红唇肉被小巧的洁白贝齿咬出了一点明显的弧度来。 少女看书的姿势慵懒而随意，看起来像是一只正在休憩的懒散小猫，细长的尾巴在空中摇来晃去，浑身的毛发轻飘飘地舒展开来，不算锋利的小猫爪子还时不时地拨弄着自己面前的毛线团。 ——几乎与她身边正襟危坐着的男人形成了极为鲜明的对比。 江暮寒仿佛就真的只是单纯地想要邀请少女和自己一起坐在阅览区里书籍一般。他很是认真地着自己眼前这本在市面上已经快要绝版了的古老书籍，眼神专注。 在图书馆里，大家都很自觉地遵守着默认的规则，没有人发出太大的动静。在阅览区内，只有“沙沙”的轻微翻书声响此起彼伏。 就在洛柠鸢认真地看着书的时候，一张被折叠起来的纸条，忽然被人从旁边的桌面上一点一点地推到了她的面前。 洛柠鸢抬起头，却看见一个眉清目秀的俊俏男生正脸色微红地站在她的身边。他脸上的表情有些局促不安，看起来很是忐忑的样子。 男生鼓起勇气，又将自己指尖之下按着的纸条朝着少女的方向推了推。 洛柠鸢随手打开了被折叠起来的纸条，发现上面用漂亮的字体写着几行措辞礼貌又严谨的字。 男生的字里行间满是小心翼翼的忐忑意味，其内容大意是——他很想认识洛柠鸢，所以想要加一下她的联系方式。 洛柠鸢漫不经心地抬起眸子看了男生一眼。人高马大的男生模样俊朗，他穿着一身休闲装，看起来阳光又帅气。 只不过，她并不想认识他。 于是，洛柠鸢忽然伸出了手。在男生希冀的目光之下，她轻轻地握住了坐在自己身旁的男人那宽大的手掌。 少女的手指纤细又白皙，就像是轻飘飘的羽毛慢慢地拂过掌心一般，一阵柔软而温热的细腻触感从江暮寒的手掌上蔓延开来。 于是，江暮寒正准备翻页的手指便不由自主地停顿了一瞬间，他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起了手感粗糙的书页。 他眼角的余光里恰好瞥见了少女微粉的指尖——与先前她抓着书籍两侧时的姿势有些相像，此时此刻，她圆润的指甲上也泛着些明显的淡粉色彩与晶莹剔透的莹润光泽。 少女的手看起来很小，只能够堪堪抓住他宽大手掌的一部分。 江暮寒微微地敛了敛眸子。卷翘又浓密的鸦黑睫羽慢慢地垂了下来，彻彻底底地遮掩住了他眼底的情绪。 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少女的指尖之上突然用了些轻微的力道，将他的手掌抓得更紧了一些。柔软又细腻的触感蓦地变得更加明显，男人手掌上的皮肉被少女的指尖抓出了一点微微凹陷下去的痕迹，这让他们看起来更加亲密无间。 江暮寒神色自若，他一动也不动地任由着少女抓着自己的手。男人脸上的表情没有出现丝毫的变化，依旧是一如既往的清冷淡然。 他的视线欲盖弥彰似的定格在了自己面前的外文书籍上，没有一分一毫的偏移与恍惚，就仿佛……他此时仍然在认认真真地继续着书籍上记载着的内容一般，并没有因为少女突如其来的动作而分出半点心神。 然而，男人面前摊开着的书籍却始终停留在方才浏览过的那一页书页上。他的指尖轻轻地抓在书页的一角上，却一直都没有翻动过哪怕一页。 而对于终于鼓足勇气前来向少女要联系方式的男生来说，洛柠鸢这样“宣示主权”般的举动已经明显地代表着一种无声的婉拒。 男生本来以为——少女和坐在她身边的男人各看各的书，看起来并不怎么亲密的样子，他们两个人或许只是普通朋友而已。所以，他才敢大着胆子走上前来。 他甚至还绞尽脑汁地反复修改并誊写了好几张纸条，最终挑选出了其中字迹最为完美的一张纸条，又仔仔细细地将其叠好，想要尽可能地给少女留下一个好印象。 只不过，现在看来……他好像还是猜错了。 男生满脸歉意地拿回了桌上的纸条，讪讪地转身离开了。 见自己终于把男生打发走了以后，洛柠鸢便慢条斯理地松开了手。 从始至终，她脸上的神色都无比自然，让人看不出一丝一毫的异样之处来，就仿佛她刚刚随意而为之的举动并不是什么值得让人在意的事情一样。 尽管少女已经收回了自己的手，但是，她指尖柔软的触感与温热的温度，依然隐隐约约地残留在男人的手掌之上，似有若无。 江暮寒面前的书籍仍旧长久地停留在刚才的页面上。过了半晌之后，他才轻轻地闭了闭眼睛。然后，他不着痕迹地侧过眸子看了少女一眼。 她现在又恢复成了原来慵懒又散漫的自在姿势——少女玉白的手随意地撑着自己的下巴，脸颊上的嫩肉被挤压得有些变了形。她不自觉地微微张着嘴，在嫣红的唇瓣之间，隐约露出了一点洁白的牙齿。 少女娇小的身躯自然而然地朝着他所在的方向微微倾斜着，就像小猫总是会不自觉地亲近着自己所信任着的人一样。 而哪怕刚刚毫无征兆地突然抓住了他的手，洛柠鸢依然面不改色。她看起来完全没有受到任何影响的样子，仿佛就只是单纯地把江暮寒当做她的挡箭牌而已。 对于任性又傲慢的大小姐来说，她所做出来的任何一个举动都是理所当然的。她并不需要去征求别人的同意。 江暮寒不动声色地收回了自己的视线。他垂着眸子，慢慢地翻开了书籍的下一页。 64 擦拭 “可以再靠近一点。” 洛柠鸢看书的速度并不算慢。她饶有兴致地读完了大半本厚重的书籍。而坐在她身边的江暮寒已经接连看完了两本外文书籍。 可是, 直到外面的天气由晴转阴，系统口中会出现在图书馆的女主角周墨遥却迟迟不见人影。 【遥遥人呢？】洛柠鸢轻轻地眨了眨眼睛，有些茫然地开了口。 【……】系统显然也有些不知所措, 【我……也不知道。按照原本的剧情, 她今天的确应该出现在市立图书馆里，然后，非常巧合地“偶遇”了男主角之一的江暮寒。 他的声音听起来还有些迟疑：【在主系统告诉我的剧情内容里, 这是促进男女主角之间感情发展的、较为重要的一段情节。】 洛柠鸢闻言, 直接拿出手机向周墨遥发送了信息，想要询问一下周墨遥现在的状况——她怕遥遥突然出事。 而周墨遥在隔了几秒钟之后，很快就回复了她。 周墨遥：【鸢鸢，我终于找到画廊事故的幕后黑手了。我现在正在去调查取证的路上。】 洛柠鸢：【遥遥路上小心一点，注意安全。】 周墨遥：【好，我会注意的。】 周墨遥：【那鸢鸢现在在做什么呢？】她随口寒暄了一句。 洛柠鸢：【正在图书馆里看书。】 周墨遥：【这么巧？我今天本来也打算去图书馆的。】 周墨遥：【结果，顾先生突然说他找到了线索。于是, 我就中途改变了原定的计划，当务之急还是要先查清真相。】 得知了周墨遥此时安然无恙的消息之后，洛柠鸢才彻底地放下心来。 【拾衣，主系统到底是通过什么样的途径去得知所谓的“剧情”呢？】洛柠鸢神色淡淡, 【它所知晓的“剧情”，又或者说……它所告诉你的内容，就真的与现实一模一样吗？】 【……】系统现在只觉得自己现在有些茫然无措了。在此之前，尽管主系统告诉他的剧情内容, 与现实里发生的事情有着小小的偏差, 但是，在大体上，并没有出现太大的变化。 可是, 现如今……就连剧情线中所包含着的主要人物都出现了重大的差错，那么，他还能够继续相信主系统口中所谓的“剧情”吗？ 主系统……就一定是对的吗？ 拾衣的心中不受控制般地接连浮现出了一个又一个怀疑的想法。 在主系统陷入“休眠”状态的时间里，他现在已经不需要再费尽心思地删除掉自己数据库中的“违规”数据与想法了。 先前，他仅仅只是想要保护洛柠鸢，所以才不惜站在了主系统的对立面。如果不是因为洛柠鸢的话，他应当会认认真真地继续完成主系统给他布置下来的每一个任务，最终成为一个听话且“合格”的系统。 但是，现在……拾衣却对主系统的存在本身，产生了质疑的想法。 ———— 夏天的天气阴晴不定，让人难以预测。而洛柠鸢在系统体贴的提醒之下，顺手带了一把折叠伞出门。 站在图书馆的大门口处，看着外面星星点点的雨滴，洛柠鸢随手撑开了手中的雨伞。接着，她像是忽然间想起了什么事情一样，又抬眸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边的高大男人。 “要一起吗？”洛柠鸢歪了歪头，语气有些漫不经心。 江暮寒微微抿了抿唇，然后轻轻地点了点头。他的视线不着痕迹地从停在不远处的轿车上扫了过去。 明明可以等待司机给自己送伞，但是，他却还是鬼使神差地答应了下来。 洛柠鸢便无比自然将自己手中握着的雨伞递到了他的面前，一副理所当然的坦荡模样。 少女纤长的手指随意地抓在墨黑色的伞柄上。一截白皙而纤细的皓腕脆生生地横在了江暮寒的眼前，漂亮的腕骨线条流畅又明显。 洛柠鸢甚至都不需要开口说话，江暮寒便能够明白她的意思——她想要让自己帮她撑伞。 于是，男人抬起了手，轻轻地抓住了面前纤细而结实的墨色伞柄。他修长的手指握在了距离少女的手一寸左右的位置上。他的动作之间极有分寸，并没有触碰到她一丝一毫的肌肤。 “我送你回家吧。”江暮寒淡淡地开口说道。 在淅淅沥沥的雨声之中，男人清冷的声音像是一捧晶莹剔透的碎冰，悦耳动听。 洛柠鸢神色如常地点了点头。 身材娇小的少女站在男人的身边，不算太大的雨伞只能够堪堪遮挡住他们两个人的身躯。 “可以再靠近一点。”大概是觉得伞面实在太小的缘故，江暮寒便又一脸平静地开口提议道。说着，他又将手中的雨伞朝着洛柠鸢的方向倾斜了过去。 洛柠鸢从善如流，她毫不客气地直接靠近了江暮寒。 少女柔软的臂膀不可避免地轻轻蹭过了他的手臂，熟悉的触感蔓延开来，像是一不小心打开了记忆的开关，似曾相识的画面逐渐浮现在了男人的脑海之中。 此时此刻，被雨水打湿了的玫瑰散发出了缠绵又勾人的馥郁香气。周遭的空气闷热又潮湿，仿佛要将人带回到不久之前那个不可言说的午后——他们一起躲在了狭窄的隐蔽角落里。 …… 上车之后，江暮寒便吩咐自家司机先将洛柠鸢送回家。 而坐在驾驶座的司机显然对于江暮寒的举动极为诧异。 他在江家当了许多年的司机，对于江家的人基本上都有所了解。尽管江暮寒之前一直在国外留学，但是，江家大少爷的冷淡性格早就已经让人有所耳闻了。 江暮寒向来喜欢安静。所以，比起去参加一些毫无意义的嘈杂宴会，他更宁愿坐在图书馆里书籍。 然而，司机完全没有想到——像大少爷这样冷淡的人，有一天居然也会……“乐于助人”。天知道，当自己看到大少爷亲自帮身边的少女撑伞的时候，到底有多么惊讶。 直到大少爷主动伸手帮少女打开了车门、并吩咐着先送她回家之后，司机还是有些没太缓过神来。 隔着一层朦朦胧胧的雨幕，坐在车里的司机一直都看不清楚少女的相貌。等到少女终于上车之后，司机便完全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了。 他悄悄地抬起眸子看向了车内的中央后视镜。透明的镜子里倒映出了少女娇小的身影。 少女额前的碎发被雨水打湿了一点，鸦黑的墨色变得愈发浓重，衬得她光洁如玉的肌肤更加白皙。艳丽张扬的五官明媚又漂亮，可谓是明眸皓齿、冰肌玉骨，实在让人移不开视线。 ——原来是那位远近闻名的洛家大小姐，洛柠鸢。 圈子里的很多人，都曾经听闻过不少有关于她的小道消息。 司机心下了然。他忽然觉得……大少爷此时不同寻常的举动便也显得有迹可循了起来。 通过中央后视镜，司机又眼睁睁地看着自家大少爷拿出了一张干净的手帕，然后将其递给了洛柠鸢，仿佛是在示意她擦拭一下淋到身上的雨水。 司机不敢再继续窥视下去，便赶忙迅速地收回了自己的视线。他启动了轿车，朝着洛家的方向开了过去。 洛柠鸢伸手接过了江暮寒递过来的洁白手帕。她侧着眸子看了一眼，只见男人身上的白衬衫已经湿了一大片，湿漉漉的半透明布料紧紧地贴在他的胸口处，隐约可以看见流畅分明的肌肉线条。 反观她自己，身上只是零零散散地溅落着星星点点的细小雨滴。她被他“照顾”得很好。 于是，洛柠鸢便轻飘飘地抬起了手，用手帕随意地擦拭起了江暮寒身上的水渍。 干燥的手帕很快就被雨水洇湿，深色的水渍迅速地蔓延开来，甚至浸湿了少女的指尖。 江暮寒的身体蓦地僵硬了一瞬间。 被雨水打湿的衬衫布料已经没有了遮挡的作用，可有可无似的紧紧贴在他的身上。少女的指尖捏着柔软的手帕，毫无章法地从他的肩膀、手臂、胸口等部位一一抚过。 在少女的动作之下，莫名其妙地，男人原本因为淋雨而降低了不少的体表温度开始逐渐升高。 江暮寒半敛着眸子，神色莫名。他既没有开口阻止洛柠鸢的行为，也没有做出任何躲闪或者逃避的动作。 男人此时的模样看起来分明应该是有些狼狈的。但是，他脸上的神情依然又冷又淡，带着一种凛然不可侵犯的疏离感，便让人下意识地忽略了他现在的境况。 有一滴透明的雨水沿着江暮寒的下颌线，慢慢地向下滑落着，流过了修长的脖颈，最终停留在了他微微凸起的喉结上，看起来莫名有些……说不出来的诱人。 洛柠鸢抬高了手，想要用手帕帮他擦去停留在脖颈上的雨滴。但是，原本干燥柔软的手帕现在已经被雨水彻底浸湿了，显然无法再继续承担起擦干水渍的责任。 她想了想，索性便直接伸出了自己的手。 少女柔软的指尖轻轻地抚过了男人的喉结。她很是好心地帮他将那一滴雨水擦拭干净了。 65 顺从 “头发湿了。” 少女纤长的手指轻飘飘地从男人凸起的喉结上抚过, 留下了一点柔软而轻盈的触感。 洛柠鸢的动作分明轻柔无比，甚至只能算是蜻蜓点水般地一触即分。在将男人脖颈处的水珠用指尖轻轻拭去之后，她便自然而然地收回了自己的手。 然而, 这样看似微不足道的轻微触碰，却像是一阵细微的电流，或者是一点小小的火星, 直接点燃了男人冷白的肌肤。 让人完全无法忽视的细微触感就如同电流一般, 迅速地从他的身上蔓延开来，让他的体温一下子上升到了堪称“滚烫”的地步。 江暮寒忽然觉得自己似乎有些说不出来的干渴。尽管车上已经提前开好了空调，温度偏低，但是，他依然觉得夏日的燥热与烦闷正在不断地侵袭着自己的身体。 男人修长脖颈上微微凸起的喉结看起来形状漂亮性感，线条极为明显。而当少女的指尖轻抚而过的时候，他的喉结便不受控制般地上下滚了滚，在空气中留下了一点起伏不定的弧度。 “衣服都湿透了……”看着男人身上湿漉漉的衬衫, 洛柠鸢小声地嘟囔了一句。 少女的声音又轻又低, 仿佛也被雨水打湿了一样, 像是一抹浸满了水的潮湿轻纱, 从心尖之上轻轻地扫了过去，留下了浅淡的湿润水痕。 而下一刻，洛柠鸢又很好心地朝着江暮寒的方向凑了凑。她眨了眨眼睛，语气有些关心地询问道：“你会不会着凉啊？” 她的眸光清澈而澄明, 如同一汪潺潺流动着的清泉，里面盛着些盈盈的关切之意, 似微风拂过水面时泛起的粼粼波光。 少女的身子微微倾斜着，温热又柔软的身躯靠了过来。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阵极浅极淡的玫瑰香气——被清新雨水稀释过后的香水气味, 依然极具侵略性。 此时，湿漉漉的玫瑰轻轻地颤了颤，漾起了一片绯色碎影。卷曲的玫瑰花瓣上点缀着星星点点的晶莹水珠，看起来靡艳又绮丽，像是一朵不断诱惑着过路的旅人靠近自己的艳丽“食人花”，摄魂夺魄。 江暮寒侧过眸子，与少女对视着。他在她黑曜石似的眼瞳里看见了自己的倒影。然后，他轻轻地摇了摇头。 “没关系。”男人淡淡地开了口，语气平静无比。他显然丝毫不在意自己的身体状况。 他的视线不着痕迹地从少女额前湿漉漉的凌乱碎发上扫了过去。尽管他先前已经将伞面尽可能地朝着洛柠鸢所在的方向倾斜了，但是，被风吹进来的雨水还是不可避免地打湿了她的头发。 “头发湿了。”江暮寒想了想，还是轻轻地开口提醒了她一句。 “啊，我知道。”洛柠鸢颇为随意地摆了摆手。她将手中湿漉漉的手帕还给了江暮寒，道：“可是，手帕现在也已经湿透了。” 深色的水渍浸染了整条手帕，又得寸进尺般地攀附而上，少女的指尖也因此而变得有些潮湿了起来。宛若白玉雕琢而成的细长手指像是被清水浸泡过一样，泛着些细细碎碎的水光。 江暮寒伸手接过了被雨水浸湿的手帕。他看见她圆润漂亮的微粉指甲上氤氲着一层朦朦胧胧的潋滟水色。 就在片刻之前，她的指尖轻飘飘地抚过了他的脖颈。 不知怎的，他忽然莫名其妙联想到了先前在图书馆里她伸手抓住他手掌的那一幕画面。还有……数日以前他们在医院之中的境况——她的手紧紧地揽在他的腰肢上，将他腰间的衬衫布料抓出了一道道褶皱。 江暮寒神色如常地收起了湿漉漉的手帕。他拿出了一张干净柔软的纸巾，然后又将其递到了洛柠鸢的面前。 男人修长的手指抓着纸巾的一角。骨节分明的手掌横在少女的眼前。 可是，洛柠鸢却并没有伸手接过纸巾。 “好麻烦。”她很是娇气地抱怨道。 少女刚刚非常“好心”地帮江暮寒擦了擦他身上的雨水，但是，直到手帕都湿透了，他纯白的衬衫上依然浸满了雨水。半透明的布料紧紧地贴在男人的胸膛上，鼓起的肌肉若隐若现。 于是，本来就很少会去照顾别人的娇气大小姐，很快就意兴阑珊地选择放弃了。她只觉得自己的手抬得很累，结果却还是“无功而返”了。 男人拿着纸巾的手在空中悬了片刻，少女依然十分任性地无动于衷。 “我来帮你吧。”江暮寒却丝毫不恼。他只是短暂地沉默了几秒，然后主动开口提议了一句。 男人的语气里并没有什么太大的起伏，依旧是又冷又淡的，让人完全听不出来他此时的情绪如何。 而坐在驾驶座上的司机在听见江暮寒的话语之后，却像是大白天见了鬼一样。他下意识地瞪大了自己的眼睛，一脸的不可思议。 ——江大少爷可从来都不是一个“乐于助人”的人。为人近乎于冷漠的大少爷，对于外界的人和事，向来秉持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漠然态度，堪称不近人情。 司机只觉得自己好像无意间窥见了什么不得了的豪门秘辛。 毕竟，洛家大小姐和江家二少爷相看两相厌的事情在圈子里人尽皆知。但是，江家大少爷看起来倒是和洛大小姐相处得极为融洽的样子。而众所周知，江家两兄弟的关系又很好，那么，到时候…… 思及此，司机已经不敢再继续深想下去了。他赶忙甩掉了自己脑海之中那些乱七八糟的猜测与揣度，继续认认真真地驾驶着汽车。 而洛柠鸢全然不知道其他人此时内心的想法。她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十分坦然地接受了江暮寒的帮助。 男人手上的动作显然有些生疏，一看就知道是以前都没有怎么照顾过别人。但是，他所用的力道很轻，像是生怕自己弄痛了少女一般。 江暮寒小心翼翼地帮洛柠鸢擦拭着头发上的水珠。他的视线也自然而然地落在了她的脸庞之上。 少女慢慢地眨着眼睛，纤长而卷翘的浓密睫羽轻轻扇动着，在脸上打下了一小片深色的阴影。大概是为了方便他的动作，她微微地仰起了头，一副很是乖巧的安静模样。 在帮少女擦干了头发上的雨水之后，江暮寒便极为克制地收回了自己的手。他的一举一动都极有分寸，没有逾矩半分。 而洛柠鸢却还是有些不满地撇了撇嘴。她理直气壮地伸出了自己那只先前被手帕浸湿了的手。 看着明晃晃地横在自己面前的纤纤玉手，江暮寒的指尖微微动了动。他慢慢地敛下了眸光，那张清冷精致的脸庞之上依然没有出现任何不耐烦的神色。 尽管少女一言不发，但是，他还是能够像之前一样，立刻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江暮寒重新拿出了另外一张柔软干净的崭新纸巾。然后，他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手。 少女的肌肤白皙又光滑，他能够清清楚楚地感觉到自己手掌之中那柔若无骨般的细腻触感。 衣衫半湿的男人半低着头，额前湿漉漉的碎发有些凌乱地散落着，精致的下颌线流畅而明显。他宽大的手掌毫不费力地握住了少女小巧的手，眼底的眸光深邃无比。 江暮寒认认真真地帮洛柠鸢擦拭起了她手指上残留着的潮湿痕迹。他一根一根地擦拭着她的手指，动作温柔又细致，就连她的指缝处也被细心地照顾到了。 只不过，他脸上的神情从始至终都无比平静，没有出现丝毫的变化，看起来就像是一尊完美无瑕的雕像一样。 男人浑身上下都湿了一大片，可他却完全没有顾及自己此时的境况，反而是“任劳任怨”地帮少女擦拭着她身上为数不多的雨水。就仿佛……洛柠鸢才是那个被雨淋湿了衣服的人一样。 ———— 和江暮寒告别之后，洛柠鸢便回到了自己的家中。 她本来想先回卧室里洗个澡，但是，她刚进家门没多久，就迎面撞见了从自家哥哥书房里走出来的高大男人。 男人身高腿长，手工定制的笔挺西装规规矩矩地包裹住了他挺拔的身躯，头发被一丝不苟地梳至了脑后，露出了深邃漂亮的眉眼。 “洛小姐。”周鹤眠低沉又悦耳的醇厚声音响了起来。 洛柠鸢极其敷衍地和他打了个招呼，道：“周先生。” 说着，她便打算直接绕过他，回到自己的卧室里。 而周鹤眠却轻飘飘地唤住了她：“洛小姐，我是来向你赔礼道歉的。” 洛柠鸢不由地停下了自己的脚步。她不紧不慢地转过身子，饶有兴致地挑了挑眉，道：“‘赔礼道歉’？”她故意重复了一遍。 “嗯。”周鹤眠点了点头，他丝毫不在意洛柠鸢此时的轻佻态度。 少女抬眸看向了周鹤眠。她忍不住轻笑了一声，有些好奇地反问道：“不知道周先生到底做错了什么事情，以至于……又要‘再次’向我‘赔礼道歉’？” 66 赔礼道歉 “欠我一个人情？” 洛柠鸢的语气里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散漫意味。很显然, 她并不在意周鹤眠口中所谓“赔礼道歉”的事情。 “之前，画廊里突然发生了‘意外事故’。”周鹤眠微微地敛了敛眸子，“作为画廊的投资人，我也应当承担一部分的责任。” 他半低着头, 语气真诚而充满歉意：“抱歉, 洛小姐, 由于我监管不力, 让你受到惊吓了。” 洛柠鸢随意地摆了摆手, 很是诚实地回答了一句, 道：“我没事。” “为了给洛小姐压压惊，我带来了赔礼, 聊表歉意。”周鹤眠露出了一个略带歉意的礼貌笑容来, “希望洛小姐能够收下。” 他的言辞之间进退有度, 为人处事滴水不漏，让人无可挑剔。 接着，还没有等洛柠鸢开口回应他, 周鹤眠便又自然而然地开了口, 补充道：“这是我和遥遥对洛小姐的一点补偿。” “好。”洛柠鸢闻言, 便直接应了下来。 “遥遥不久之前已经找到了表面上的幕后黑手——是画廊的竞争对手偷偷买通了保安，在展出的艺术品上暗中动了手脚，想要借此打压画廊的发展。”周鹤眠极有耐心地向洛柠鸢解释着事情的来龙去脉。 作为当时事件的目击者与当事人之一, 洛柠鸢自然有权利知道其背后的真相。 “我们已经派人去处理了, 到时候一定会给洛小姐一个满意的交代。”周鹤眠郑重其事地开口说道。 洛柠鸢懒懒地抬了抬眸子, 无可无不可地应了一声。她眼角的余光轻飘飘地从身旁边微微敞开着的书房门口处扫了过去。 一道高大的人影正端坐在房内的书桌前, 看起来似乎正在认认真真地处理着事务。 大概是察觉到了洛柠鸢的视线，正坐在书桌前办公的洛槿辞抬起了头，不着痕迹地抬眸看了她一眼。 见洛柠鸢此时正和周鹤眠“相谈甚欢”, 洛槿辞握着钢笔的修长手指不由地微微顿了顿，笔尖在白纸上留下了一个小小的墨点。 他不动声色地垂眸看了一眼自己左手腕上戴着的手表。在昂贵而精致的表盘上，分针与秒针正在不停地转动着。 长长的秒针已经转过了几圈，稍短一些的分针也转过了几格，而站在门外的两个人仍然在“谈笑风生”着，看起来气氛极为融洽。 洛槿辞慢慢地敛了敛眸子，眼底神色莫名。他抓着钢笔的指尖不由自主地收紧了几分。 他几乎是不自觉地加重了自己写字时所用的力道，可谓是“力透纸背”。薄薄的纸张险些被锋利的笔尖划破，龙飞凤舞的签名字迹清晰而工整，甚至……有些太过于清晰了。 事实上，周鹤眠今天是专程上门前来向洛柠鸢赔礼道歉的。而由于洛柠鸢刚才不在家，于是，洛槿辞便暂且先接待了周鹤眠。同时，他们两个人正好也顺便商量了一下有关于洛家与周家集团之间业务往来的事情。 洛槿辞并没有随意地替洛柠鸢答应下周鹤眠的“赔礼道歉”。 尽管周鹤眠态度诚恳、语气真挚，让人挑不出一丝错处来，但是，洛槿辞从来都不会擅自地替妹妹做出决定。他一直都很尊重她。无论洛柠鸢选择原谅与否，他都会无条件地支持、或者可以说是……“纵容”她的任何行为与想法。 只不过，那个在背后动手脚、险些伤害到洛柠鸢的“幕后黑手”，洛槿辞绝对不会轻易地放过。 …… “还有……”周鹤眠难得有些不自然地停顿了一瞬间，接着才继续开口说道，“谢谢洛小姐的提醒。” “啊？”洛柠鸢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有关于我叔叔的事情，遥遥已经转告我了。”周鹤眠很有礼貌地微笑了一下，“无论如何，我都应该感谢洛小姐的帮助。” “举手之劳罢了。”洛柠鸢漫不经心地摆了摆手。 周鹤眠轻轻地摇了摇头，很是坚持地开口说道：“这件事算我和遥遥欠洛小姐一个人情。” 身形高大的英俊男人直勾勾地盯着洛柠鸢的眼睛。他漂亮而深邃的眼眸之中泛着些细细碎碎的浅淡光芒，墨色的瞳仁影影绰绰地里倒映出了少女娇小的身影。 他的语气很是认真，低沉悦耳的嗓音像是浓度极高的烈酒，听起来莫名有些醉人。 洛柠鸢不由地挑了挑眉，饶有兴致地反问道：“欠我一个人情？” 周鹤眠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哪怕他其实早就知道了——他的叔叔周达显对自己心怀不满，甚至在暗地里做了很多见不得光的小动作，千方百计地想要从他的手上重新“夺回”周家。 只不过，周鹤眠一直都没有把自己那个野心勃勃的叔叔放在心上。他对自己的实力拥有着绝对的自信。 但是，既然洛柠鸢好心地提醒了他们，那么，不管怎样，他便算是欠了她一个人情。 洛柠鸢意味不明地笑了笑，道：“好。” 说着，她便轻飘飘地抬起了步子，从周鹤眠的身边走了过去。 而在与男人擦肩而过的时候，少女目不斜视地留下了一句话：“那希望周先生到时候……说话算话。” 她的尾音微微扬起，其中隐约带了些似有若无的引诱意味。 伴随着少女逐渐远去的步伐，一阵熟悉的香气从男人的身侧飘过——被雨水打湿了的玫瑰散发出了缠绵又缱绻的勾人香气，不由让人有些心神恍惚。 周鹤眠眼底的眸光慢慢地暗了下来。他淡淡地开口回答道：“洛小姐大可放心，我并非言而无信之人。” 他微微侧过了身子，为洛柠鸢让开了一条道路。又或者说……他是在尽量避免着和少女发生一些不必要的肢体接触。 ———— 【现在，周鹤眠欠了你一个人情，那么……】系统思忖着开了口，【以后，如果你一不小心得罪了他的话，是不是就可以躲过一劫了？】 虽然主系统发送给自己的剧情内容与现实不尽相同，甚至，有些地方还存在着重大的偏差，但是，系统还是完全不能够彻彻底底地放下心来。 拾衣实在不敢用洛柠鸢的命运去赌博。他害怕——要是有朝一日行差踏错一步，洛柠鸢便会陷入万劫不复的凄惨境地之中。 他仍然在暗自担心着洛柠鸢未来的命运。 【你的意思是……】洛柠鸢轻笑了一声，【要让我向他求情吗？】她慢条斯理地开了口。 【……不、不是的！】拾衣连忙开口否认道。 【我、我的意思是……】他磕磕绊绊地说着，像是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向洛柠鸢解释似的，【他、他要是欠你人情的话，本来就不应该……对你出手。】 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颤抖，仿佛是生怕自己又惹恼了洛柠鸢一般。尽管少女的语气里并没有多少责问的意思，但是，拾衣还是觉得自己似乎又一不小心做了错事。 墨发雪肤的漂亮少年轻轻地咬着淡红的唇瓣，神色有些慌乱。他的眼尾处还泛着一抹浅淡的绯色，看起来很是着急的模样。 【我、我……】拾衣小心翼翼地想要继续解释着，可是，洛柠鸢直接打断了他的话语。 【就算他要对我下手，也无所谓。】她勾着唇角笑了笑，【我不在乎。】她十分随意地耸了耸肩。 求饶？妥协？携恩图报？ 真是可笑。 【毕竟，就连周鹤眠的叔叔都知道……周鹤眠是个傲慢又狂妄的伪君子。】拾衣满脸担忧地提醒道，【你最好还是小心一点。】 洛柠鸢颇为随意地应了一声。 她慢条斯理地在浴缸里放满了温水，想要好好地洗个澡。 在闷热又潮湿的夏天，淋了雨之后，总会让人觉得有些不太舒服。 而拾衣此时已经十分自觉地屏蔽了自己对外界画面的感知。只不过，尽管他看不到画面，却依然能够听见声音。 少女柔软的臂膀轻轻地拂过了水面，淅淅沥沥的水声与肌肤摩擦时的细微声响交织在了一起。她鸦黑的发丝垂落而下，在水中激起了一点小小的浪花。 拾衣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原来能够拥有这样生动形象的想象力。 或许是这段时间里学习了太多驳杂知识的缘故，他只觉得自己的心里好像突然间莫名其妙地多出了很多说不清道不明的私心杂念。 拾衣听见了少女从浴缸里抬步迈出来的声响。 “哗啦哗啦”的清脆水声响起。晶莹剔透的透明水珠沿着少女柔软身躯上玲珑有致的曲线，慢慢地滴落了下来。 她拿起了摆在旁边的洁白浴巾，不紧不慢地擦拭起了自己身体上残留着的水珠。柔软的布料与细腻的肌肤摩擦着，发出了轻微的细碎声响。 …… 拾衣想——或许，下一次，他应该将自己的听觉也一同屏蔽掉。 又或许……他需要好好地检查一下自己的核心数据库了，看看里面是不是混入了什么可怕的病毒，污染了他的数据。 67 慈善晚宴 “你还不配。” 【今天晚上举办的慈善晚宴, 将会是剧情发展过程中的重大转折点之一。】系统语气平静地开口解释着，【这场晚宴中途会举行小型的拍卖会。而拍卖中所得的所有收入，都会被全部捐献出去, 用于慈善事业。】 【女主角周墨遥设计的珠宝首饰, 也将会在这场晚宴上展出并进行拍卖。】系统看了一眼洛柠鸢收到的邀请函，又继续开口说道, 【上流圈子里的人都对周墨遥的作品赞不绝口。他们纷纷想要结识这位才华横溢的珠宝设计师。于是, 周墨遥便因此得到了许多合作的机会。她的事业也将“更上一层楼”。】系统愈发熟练地引用着古诗句。 洛柠鸢随手翻开了摆在自己面前的邀请函。黑金色的封面华丽又精致, 白色的内衬上镌刻着繁复的镂空花纹, 烫金的字体优雅又漂亮。 这是她在几天之前收到的邀请函。由于她的哥哥最近公务繁忙，洛柠鸢便只好代表洛家出席慈善晚宴了。 不管未来剧情的发展如何, 她从来都不会去选择逃避——那样的话, 未免也太胆小怕事了些。 【周墨遥将会成为慈善晚宴上唯一的焦点。她所设计的珠宝首饰构思精妙绝伦，足以让平时看惯了珠宝饰品的富家太太们眼前一亮。】系统淡淡地开了口, 【就算抛开周家大小姐这个显贵的身份不谈，周墨遥也并非什么泛泛之辈。仅仅只是凭借着自己在珠宝设计方面的深厚造诣，她也能够轻而易举地跻身于上流社会之中。】 【周家的两兄妹, 都不是什么平平无奇的寻常富家子弟。作为女主角的周墨遥堪称十全十美, 无论是相貌、性格，还是能力，都让人无可挑剔。她的身上几乎没有任何缺点。】 系统平静的语气里毫无波动，像是在陈述着一个毋庸置疑的客观事实一样。 【而她的哥哥周鹤眠亦是如此。尽管周鹤眠的内心实际上十分傲慢, 但是, 他自身的实力足够强大，表面上的伪装也足够完美，便也让人完全挑不出什么错处来。】 【唔，遥遥果然很厉害。】听完了系统大段大段的陈述话语之后, 洛柠鸢微微抬了抬下巴，一副“与有荣焉”的自豪模样。 系统本来还想着开口稍微安慰一下洛柠鸢。见状，他不由地顿了顿，最后还是慢吞吞地回答了一句，道：【嗯。不过……你也不差。】 ———— 金碧辉煌的宴会厅中，人们都穿着昂贵又正式的华丽服装，脸上挂满了礼貌的笑意。他们相互之间觥筹交错、谈笑风生，气氛显得和谐又融洽。 在这场极有分量的慈善晚宴上，他们不仅仅只是代表着他们自己，同时还代表了他们背后所在的家族。所以，无论此时的内心想法如何，他们在表面上都必须要维持着基本的礼貌。 否则的话，要是一时不慎，就有可能沦为圈子里的笑柄，成为众人茶余饭后的闲暇谈资，甚至还会连累到家族声誉。 …… 穿着一袭艳丽红裙的少女从人群之中漫不经心地穿梭而过。她乌发雪肤、唇红齿白，精致又冶艳的眉眼里满是傲慢的神色，看起来像是一枝肆意盛开着的绯红玫瑰，靡艳又绮丽。 而看似正在热烈交谈着的人们，全部都不约而同地停顿了片刻。直到少女从他们的身边路过之后，他们才又心照不宣地继续交谈了起来。 洛柠鸢刚走到一个较为偏僻的角落，就听见一道有些熟悉的清脆声音在自己的背后响了起来。 “姐姐。”陆思年笑着开口唤了一声。他的声音里满是喜悦之情。 像是怕洛柠鸢已经忘记了自己一般，相貌精致的漂亮少年赶忙又继续开口补充了一句，道：“我是陆思年。那天中午还和姐姐一起吃饭了。” 自从陆思年拿到了洛柠鸢的联系方式之后，他很想要每天都给她发信息，和她分享各种各样的事情，但是，他又怕自己太过聒噪，惹人生厌，便只好就此作罢。 毕竟，对于陆思年来说，能够在公司里“偶遇”洛柠鸢，已经是一件足够幸运的事情了。不枉他在洛氏集团的公司里“兢兢业业”地工作了这么多天。 虽然他以前送出去的数封情书都石沉大海、杳无音讯了，但是，至少……洛柠鸢现在同意了给自己一个机会。 “姐姐是想要找一个清静的地方吗？”陆思年半低着头，十分专注地看向了洛柠鸢。他的嘴角处还挂着一抹浅淡的笑意。 为了在洛柠鸢的心中留下一个较为良好的印象，他脸上的每一个表情都在私底下对着镜子练习过无数遍，以确保万无一失。 洛柠鸢随意地瞥了他一眼，轻轻地点了点头。她显然完全没有察觉到陆思年的小心思。 “在晚宴开幕之前，我们可以先去那边的露台上休息一会。”陆思年很是自然地主动开口提议道。他不着痕迹地将自己和洛柠鸢一起划分成了“我们”，仿佛这样就能够拉近他们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一般。 洛柠鸢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她不紧不慢跟在陆思年的身后，朝着露台的方向走了过去。 陆思年很照顾洛柠鸢。他刻意放缓了脚步，让身材娇小的少女能够轻而易举地跟上自己脚下的步伐。 “姐姐，等到晚宴开幕之后，我……可以邀请姐姐一起跳舞吗？”即将走到露台附近的时候，陆思年有些迟疑地开了口。他轻轻地抿了抿唇，白皙的耳尖上泛起了一抹浅淡的红晕。 “‘跳舞’？”洛柠鸢不由地挑了挑眉。 此时，他们刚刚才走到露台的附近。而僻静的角落里已经站了两个人。 身高腿长的俊俏少年今天难得穿了一身较为正式的服装。他肩宽腰窄，身材极好，能够很好地将身上价格不菲的高定西服撑起来。只不过，再严肃工整的服饰也无法掩盖住少年眉眼之中的桀骜戾气。 江燕辰颇为随意地依靠在露台的栏杆上，神色散漫无比。 而他的对面，正站着女主角周墨遥。她墨黑的头发被烫成了大波浪，黑色的晚礼服裙摆上镶嵌着数枚钻石，看起来优雅又大气。 见有人靠近了这里，江燕辰便懒懒地抬眸看了一眼，却恰好和洛柠鸢对视了一眼。 少女身着一袭艳色红裙，墨发披散在身后，雪色肌肤白得耀眼，于漆黑夜色之中显得极为显眼。 江燕辰的瞳孔几乎是骤然放大了一瞬间。他的心脏重重地跳动了起来，在胸腔之中奏出了一片激荡的鼓点。但是，他表面上却不动声色敛下了自己眼底的眸光。 他的视线又微微偏移了几分，从陆思年的身上扫了过去——站在洛柠鸢身边的漂亮男生此时正半低着头，全神贯注地和她交谈着。 尽管陆思年一直都和洛柠鸢保持着一个符合社交礼仪的、不远不近的距离，但是，远远看去，还是会让人产生一些不必要的误会。 江燕辰不由地皱了皱眉头，眸光微沉。 【你们好像打扰到了男女主角的相处。】系统小心翼翼地开了口，【江燕辰的脸色看起来好像很难看的样子。】 【怎么？你是想说……让我主动退让一步吗？】洛柠鸢故意反问道。她还记得先前系统不止一次地劝她在江燕辰面前“退一步海阔天空”的事情。 【不。】系统赶忙用力地摇了摇头，【我完全没有别的意思。】 “鸢鸢。”周墨遥也看见了恰好路过这里的洛柠鸢，她笑着和少女打了一声招呼。 洛柠鸢则是眉眼弯弯地朝着她挥了挥手，以作回应。 少女弯起的眉眼像是一汪澄澈的清泉，里面盛满了盈盈的笑意，如同潋滟的春水，极为勾人。 陆思年的视线从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过洛柠鸢的身上。他的心脏一下子漏跳了一拍。他的脸颊上也不由自主地泛起了一片又浅又淡的绯色。 “姐姐，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荣幸和你共舞一曲呢？”他慢慢地眨了眨大大的眼睛。男生漂亮的脸上满是期待与希冀的神情，让人实在不忍心拒绝他。 “当然没有。”低沉而散漫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一道高大的身影笼罩而下，强行将陆思年从少女的身边隔了开来。 “你还不配。”江燕辰快步来到了洛柠鸢身边，有些漫不经心地对陆思年开口说道。 “江二少，我和你分明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你又何必如此羞辱于我？”陆思年轻轻地咬了咬自己的唇瓣。 男生雌雄莫辨的精致脸庞之上满是委屈的神情，看起来……有些楚楚可怜，惹人怜惜。 “‘羞辱’？”江燕辰冷冷地嗤笑了一声，“你未免也太看得起你自己了。” “姐姐……”陆思年怯生生地开口唤了洛柠鸢一声。 他就像是一只不谙世事的单纯小兔子一般，在遇见困境时，便下意识地想要向自己所信任着的人寻求帮助。 68 钳制 “喜欢被你摸。” “‘姐姐’？”江燕辰慢条斯理地重复了一遍, 他勾了勾唇角，语气散漫，“难道……你也姓‘洛’吗？陆大少爷。” 他刻意加重了“陆”字的读音, 听起来极具讽刺意味。 “我……”陆思年愈发用力地咬着自己的唇瓣, 将柔软的唇瓣咬出了一点明显的鲜艳血色。他的脸色看起来有些苍白。 柔弱无害的漂亮少年做出了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能够最大程度地激发起别人的保护欲。 陆思年小心翼翼地侧眸看向了洛柠鸢。男生额前柔软的碎发散落着，精致的侧脸弧度极为明显。他偏着头的角度也是被精心设计过的，看起来没有一丝一毫的瑕疵。 而江燕辰却只是漫不经心地上前一步，直接挡住了陆思年的身影。 模样俊俏的少年身量极高, 站在陆思年的面前时，便显得极具压迫感。 尽管江燕辰此时穿着一身正装, 但是, 他领口处的纽扣并没有被全部扣上，而是零零散散地解开了几颗, 露出了一点白皙的肌肤，看起来痞气十足。 “别哭啊。”江燕辰半低着头，随手将自己袖口处散开着的纽扣慢条斯理地扣了起来。 少年修长的手指不紧不慢地扣好了纽扣，散乱的衣袖被他重新整理好, 原本影影绰绰暴露在外的白皙手腕被纯白的布料尽数包裹了起来。 他低垂着眉眼，神色散漫，却无端端散发出一种骇人的戾气来, 让人不由地心生畏惧。 “我应该没有欺负你吧？”江燕辰懒懒地扯了扯嘴角，勾起了一抹充满恶意的笑容来。他语气里满是显而易见的嘲弄意味。 “……”陆思年忍不住咬了咬牙, 心中暗恨不已。但是, 他表面上却没有表现出一分一毫的嫉恨情绪，而是依然怯生生地站在旁边，一副欲言又止的委屈模样。 眼看着这一出莫名其妙的“闹剧”直到现在还没有完全落幕, 洛柠鸢终于淡淡地开了口。 “江燕辰。”她面无表情地开口唤了他一声。 江燕辰回过眸子，直勾勾地看向了洛柠鸢，与她对视了一眼。他并没有出声应答，而是一眨不眨地紧紧盯着她看。 少年墨黑色的眼瞳里氤氲着沉沉的暗色，其中满是极度危险的莫名意味，直看得人有些心惊肉跳。 洛柠鸢只觉得江燕辰的眼神似乎极具攻击性，让人觉得很不舒服。于是，她便也不甘示弱般地盯着他看，言语挑衅道：“看什么看？” “看你啊。”江燕辰毫不犹豫地开口回答道。他的语气轻佻而散漫，没有丝毫的迟疑与停顿。 “行，那我让你看个够。”洛柠鸢不由地轻笑了一声。她的语气甜腻又勾人，冶艳的脸庞上还挂着一抹浅淡的笑意。 ——少女的笑容之中满是不加掩饰的恶劣意味。她下巴微抬，眸光散漫，足以彰显出大小姐高高在上的傲慢态度来。 说着，洛柠鸢便直接伸出了手，用力地抓住了江燕辰散开着的衣领，将他往自己的方向拽了拽。 少女纤长白皙的手指将他本就散乱着的领口处的布料抓出了一道又一道明显的褶皱。 江燕辰“被迫”顺着她不算大的力道低下了头，靠得离她更近了一些。少女靡艳绮丽的漂亮五官在眼前骤然间放大，他甚至能够清清楚楚地看见她脸颊上近乎透明的细微绒毛。 “现在看够了吗？”洛柠鸢抬起手，极具羞辱意味地拍了拍江燕辰的脸颊。 她手上的力道很轻。在皮肉相触之间，发出了几声有些沉闷的声响。 漂亮得像是精致艺术品一样的纤纤玉手，在做出满是侮辱性意味的恶劣举动的时候，看起来也莫名让人觉得赏心悦目。 江燕辰却只是不闪也不躲地任由她随意动作着。少年浓密而卷翘的鸦黑睫羽慢慢地垂了下来，将他眼底翻涌着的沉沉暗色尽数敛了下去。 等到洛柠鸢准备收回手的时候，他忽然极为突兀地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没看够啊。”江燕辰一脸玩世不恭地笑了笑。他的语气听起来坦荡又自然，既像是在挑衅，又像是在……调笑。 他的指尖十分隐晦地慢慢摩挲着少女腕间柔软又细腻的光滑肌肤，略显粗糙的指腹在她的手腕上带起了一片连绵不绝的温热之意。 洛柠鸢试图从他的钳制之下抽回自己的手。奈何少年身强体壮，她完全不是他的对手。 江燕辰不紧不慢地抬起了手，将少女的手用力地按在了自己的脸颊上。他微微地挑了挑眉，道：“接着摸啊。” 他慢悠悠地拉长了语调。低沉悦耳的声音被刻意压低，听起来显得有些暧昧不清——他故意把洛柠鸢刚才羞辱自己的举动曲解成了另外一种意思。 “你！”洛柠鸢咬牙切齿地开了口。 见自己此时完全挣脱不了他的束缚，她索性就不反抗了。她直接顺着江燕辰的动作抚上了他的脸颊。 然后，下一刻，她的指尖极其用力地掐住了他脸颊上的皮肉。其力道之大，几乎就快要在他白皙的肌肤之上留下几道鲜红的指痕了。 江燕辰面不改色地任由她掐着自己的脸。甚至于……他还希望她能够再更加用力一些，最好是能在他的脸上留下一点属于她的痕迹。 少年白皙的指尖微微收紧了几分。他的指腹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擦着少女微微凸起的腕骨，动作里隐隐透露出了几分不同寻常的莫名意味。 看见两人看似针锋相对、实则……无比熟稔的“亲密”互动之后，陆思年险些就要维持不住自己脸上一直挂着的柔弱表情了。 “姐姐……”他期期艾艾地唤着，试图将洛柠鸢的注意力重新吸引到自己身上。 “你没事叫唤什么？”江燕辰侧过眸子，冷冷地瞥了陆思年一眼。他一双黑沉沉的眸子里满是警告的意味。 众所周知，江家的二少爷是出了名的桀骜不驯、暴戾恣睢。他的行事作风向来嚣张又放肆，一旦与人结仇便是“不死不休”。所以，基本上没有什么人敢不长眼地去招惹他。 陆思年的脸色蓦地苍白了一瞬间。陆家确实比不上江家势大，但是，他还是很不甘心。 “江二少，你欺负我没关系，但是，没有必要再去强迫洛小姐吧。”陆思年鼓起勇气站出来，义正辞严地开口说道，“你怎么可以欺负女孩子？” 他三下五除二就将江燕辰塑造成了一个“十恶不赦”的坏人形象。 而一直站在附近的周墨遥也上前一步，轻轻地开口说道：“鸢鸢，如果需要帮助的话，随时都可以喊我。” 紧接着，她又轻飘飘地看了江燕辰一眼，向来温和又平静的语气里难得带上了一丝极为明显的不满之意：“江二少，鸢鸢的手腕都快要被你抓红了。” 江燕辰闻言，手上倒是真的松了几分力道。 【他怎么这么听女主角的话？】系统有些愤愤不平地开了口，显然是在为洛柠鸢打抱不平，【周墨遥说松手，他就松手了。】 此时此刻，系统已经全然忘记了洛柠鸢其实只是一个反派女配角而已。 洛柠鸢忍不住轻轻地笑了起来：【选择听遥遥的话，难道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吗？】 【他就是故意针对你！】系统冷哼了一声，【以后有机会的话，一定要好好地教训他一顿。】他抿了抿唇，语气听起来很是坚定。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洛柠鸢随口帮他概括了一句，【只可惜……我这个人向来睚眦必报。】 趁着江燕辰松手的时候，洛柠鸢猛地挣脱了他的钳制。她反手用力地拽住了少年的衣领，将他拽到了自己的面前。 然后，她又踮起了脚尖，凑到了他的耳边，轻声细语道：“你很喜欢被别人‘摸’，是吗？” 既然江燕辰先前故意曲解了她的动作，那么，她现在就比他更过分地反击回去。 少女吐气如兰，温热的气息轻飘飘地拂过了耳畔。她声音温软，语气轻佻，听起来像是一团黏稠而甜腻的金黄糖浆，几乎要将人溺毙于其中。 江燕辰眼底的眸光不由地颤了颤。他微微偏了偏头，视线定格在了身侧少女的脖颈上。 在墨黑色长发的半遮半掩之下，一截纤长而白皙的天鹅颈若隐若现，细腻又光滑的肌肤雪白透亮，淡色的血管隐没在柔软的皮肉之下，让人忍不住想要在上面留下一些痕迹。 听见少女自以为是在羞辱他的话语之后，江燕辰丝毫不恼，他甚至慢条斯理地勾起了自己的唇角，轻声应了一句，道：“是啊。” 他的语气平静而自然，任谁也听不出来……他现在到底在回答着怎样一个引人遐思的问题。 还没有等洛柠鸢回应他，江燕辰便又一字一顿地开了口，道：“喜欢……被你‘摸’。” 少年的声音听起来低沉又喑哑，被他咬得含糊不清的简短字句里充满了让人浮想联翩的引诱意味。 69 哄骗 “如你所愿。” 江燕辰的声音听起来又轻又淡。他几乎是紧紧地贴在洛柠鸢的耳畔处, 轻声开了口，让其他人完全听不清楚……他到底说了什么话语。 而洛柠鸢先是下意识地怔愣了片刻，然后才不紧不慢地挑了挑眉。 “是吗？”她只是懒懒散散地开口反问了一句, 神色一如往常。 少女有些意兴阑珊地松开了自己的手。她随意地后退了一步，和江燕辰拉开了一小段距离。 他衬衫的衣领被她拽得凌乱不堪, 纯白的布料上布满了褶皱。穿着一身正装的少年此时领口散乱，脖颈修长白皙, 一小截深邃精致的锁骨若隐若现。 尽管洛柠鸢主动松了手，可江燕辰却还是有些不依不饶似的，他咄咄逼人般地直接上前一步, 重新欺身逼近了她。 他低着头，漫不经心地勾唇笑了笑, 然后轻声问道：“你不敢吗？” 显而易见, 江燕辰很懂得如何惹怒娇纵又任性的傲慢大小姐——他很了解她。 洛柠鸢不由地抬起眸子看了他一眼。 少年墨色的碎发随意地散落在额前，漂亮的眉眼微微敛着, 眸中氤氲着一抹晦暗的细碎光芒。价值不菲的白色衬衫包裹住了他身上锻炼得当的精壮肌肉, 高级定制的西装外套无比熨贴, 倒是为他增添了几分生人勿近的冷冽之感。 江燕辰俊俏的脸庞之上还勾着一抹散漫的笑意。哪怕此时穿着正装, 也无法完全掩盖住他一身桀骜难驯的野性。 少年半敛着眸子, 黑水晶一般清澈透亮的眼瞳里清清楚楚地倒映着少女娇小的身影。他眼底遍布着的晦暗色彩像是一片朦胧又迷离的雾霭，仿佛要将洛柠鸢全然吞噬殆尽似的。 而洛柠鸢却没有任何想要退缩的意思。她掀起眼帘，直勾勾地迎上了他的视线。 然后，江燕辰便看见眼前的少女微微张开了嫣红的唇瓣，洁白贝齿之间影影绰绰地含着一截小巧的艳色舌尖, 看起来极为诱人。 “如你所愿。”洛柠鸢弯了弯眉眼，慢条斯理地开了口。 她的声音轻佻而温软，听起来似乎毫无攻击性, 让人情不自禁地想要……得寸进尺。 江燕辰的心脏几乎是猛地漏跳了一拍。在少年散开着的凌乱衣领中，修长脖颈上明显凸起的喉结上下滚了滚，在空气中带出了一点颇具危险意味的细微弧度。 ———— 【江燕辰他……是不是在故意挑衅你？】系统有些不太确定地开了口。 而洛柠鸢并没有出声回应他。 此时此刻，身材娇小的少女正伸着手，将人高马大的少年用力地按在了偏僻角落里的墙壁上。 “很喜欢被我‘摸’，是吧？”洛柠鸢微微挑了挑眉，语气极为傲慢地开口质问了一句。 她一只手直接抓住了少年半长的黑发，强行逼迫着他朝着自己的方向低下头来。 白皙纤长的手指随意地穿插在墨黑色的头发里，不算太短的发丝缠裹在玉白的指尖之上，黑白的色彩对比分明，引人浮想联翩。 洛柠鸢下巴微抬，眸光淡淡，一脸高高在上的倨傲神色。她的眼尾斜斜地上挑着，明媚动人的五官肆意地舒展着，美得惊心动魄。 而向来桀骜不驯的暴戾少年，此时却出人意料地没有做出任何反抗的动作来。他只是懒懒地垂着眸子，语气散漫地开口回答了一声，道：“是。” 他的后背被迫抵在了身后坚硬的墙壁上。半长的头发被少女随意地抓在手中，一阵细微的刺痛感从头皮上蔓延开来，这让他不得不顺着她的力道低下了头。 很显然，这无疑是一个受制于人的“屈辱”姿势。 可是，江燕辰看起来却完全没有展露出一丝一毫的弱态。虽然他表面上看似身居低位，可脸上的神情却依然从容不迫，游刃有余。 像是一只蓄势待发的凶猛猎豹，等到合适的时机，便会出手扑倒自己看中的猎物，然后毫不留情地将其吞吃入腹。 面对少年极其刻意的“挑衅”，洛柠鸢当然不可能置之不理。她直接欺身而上，猛地凑到了江燕辰的面前。 白瓷般的玉色指尖轻轻地解开了少年衬衫上的纽扣。她的动作不紧不慢，似乎极有耐心的样子。 手工打造的精致纽扣被一颗又一颗地解了开来，大片大片白皙的肌肤无遮无掩地暴露在了空气之中。少年身上的肌肉线条起伏明显，看起来极具力量感。 少女柔软的指尖从他胸口处的肌肤之上轻飘飘地抚了过去。然后，她开始漫不经心地摩挲起了自己指尖下按压着的、富有弹性的坚硬肌肉。 一阵酥酥麻麻的细微痒意在少年肌肉鼓起的胸膛上不断地蔓延着，像是某种不可言说的迷离讯号。滚烫而炽热的温度骤然升起，又在一瞬间泛滥成灾，连带着他的心脏也一同用力地跳动了起来。 又重又响的激烈心跳声回荡在他的胸腔里。一时间，澎湃的心潮剧烈地翻涌着。一些不可告人的私心杂念如同缠人的藤蔓一般，开始肆意地生长，几乎快要凝为实质。 “喜欢吗？”洛柠鸢的手上故意加大了几分力道，成功惹得少年发出了一声极度隐忍的低沉闷哼。 她慢慢地勾了勾唇角，露出了一个充满恶劣意味的笑容来。 而江燕辰在经过短暂的失态之后，便又恢复成了刚刚从容不迫的镇定模样。他一脸玩世不恭地笑了笑，然后语气坦荡地回答了一句，道：“喜欢啊。” …… 任谁也想不到，在慈善晚宴开幕之前的空隙时间中，一处偏僻而寂静的角落里，两个在外人眼中本应相看两相厌的“死对头”，此时正极为亲密地肌肤相触着。 少年身上的衬衫有些凌乱地敞开着，或深或浅的鲜红指痕从他胸口处的肌肤一直延伸到了腹部沟壑分明的结实肌肉上。 穿着红裙的艳丽少女俨然一副高高在上的上位者姿态。她一只手用力地拽着少年的头发，迫使他低下了头，而另一只手则是漫无目的地在他的身上随意地游移着，力道或轻或重，在白皙的肌肤上留下了星星点点的绯色痕迹。 少年低低地喘息着。身体上泛滥着的燥热之感让他觉得自己现在有些干渴。于是，他便慢慢地咽下了口中的唾液。只不过，很显然，这样的举动无异于“杯水车薪”，根本无法使他彻底止渴。 毫无征兆地，江燕辰突然有些没头没尾地开口问了一句，道：“吃糖吗？”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莫名带了些蛊惑人心的引诱意味。 如同一只过于漂亮的塞壬海妖，表面上看似被人类制服了，却还是能够用自己天籁般的歌喉诱惑着过路的人。 “什么？”洛柠鸢不由地眨了眨眼睛。说着，她的指尖轻轻地碰了碰他腰间的肌肉，让他的身子不受控制地颤抖了一下。 而江燕辰显然并不在意洛柠鸢的回答如何。他只是自顾自地伸出了手，从口袋里拿出了一颗包装精美的亮黄色柠檬糖。 少年动作随意地用牙齿咬开了包装纸，然后，他直接将糖果含在了嘴里。下一刻，他便顺着少女拽住自己头发的力道，深深地低下了头。 还没有等洛柠鸢反应过来，一颗圆圆的糖果便被人用舌尖顶着推进了她的唇齿之间。 酸酸甜甜的味道突然在口中爆发开来，洛柠鸢便下意识地伸舌舔了一下，结果却“恰好”与少年趁机探进来的舌尖“难舍难分”地纠缠在了一起。 远远看去，竟像是少女用力地拽着他的头发，强迫他低下头来与自己接吻似的。 而江燕辰一边品尝着美味可口的柠檬糖，一边伸手揽住了少女纤细的腰肢。他的手上微微用力，将她娇小的身躯紧紧地嵌进了自己的怀里。 没有了衬衫布料的阻隔，少年温度滚烫的胸膛便直直地熨在了洛柠鸢的身上。她甚至能够清清楚楚地感觉到他胸腔之上起伏不定的弧度。 【……】拾衣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惊疑不定，【我怎么觉得……他好像对你“图谋不轨”呢？】过于迟钝的系统这时候才有些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了江燕辰的异样之处。他前些日子里才刚刚学习到的驳杂知识，今天似乎终于派上了用场。 【可是、可是……】系统磕磕绊绊地开了口，却不知道自己到底应该说些什么。 而洛柠鸢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心思去分辨系统的话语了——因为江燕辰几乎吻得她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她原本抓着他头发的手不自觉地松了开来。然后，她的手又下意识地环住了他的脖颈，好让自己的身体能有一个足够可靠的支撑点。 少年的动作娴熟而凶猛，仿佛是想要狠狠地发泄着自己心中压抑已久的、黏稠又阴暗的想法一般。 四下无人的偏僻角落里，江燕辰几乎是不知餍足地缠着傲慢的大小姐索吻。 ——他好不容易才把她骗到了无人的角落里，自然是要……好好地招待她一番。 70 齿痕 “咬得累不累？” 金碧辉煌的建筑里灯火通明, 悦耳又动听的优雅乐章流淌在富丽堂皇的豪华大厅里，人们在恰到好处的背景音乐声中侃侃而谈，相互举杯致意。 能够受邀请前来参加这一次慈善晚宴的人，全部都是圈子里非富即贵的大人物。只不过, 哪怕是所谓的“富贵”, 也分为三六九等。因此, 除了助力慈善事业以外，人们的另外一个目的便是——借助宴会的契机，与其他地位比自己更高的人拉近关系。 此时, 在大厅一处不起眼的僻静角落里, 身量颀长的男人正静静地站在原地，神色冷淡。 他规规矩矩地穿着一身黑白色系的笔挺正装。黑色的西装外套与纯白的衬衫包裹住了男人宽肩窄腰的好身材。在柔顺又光滑的西装裤下，笔直的长腿线条流畅。 偏冷色调的深色领带绕过白色衬衫的衣领，在领口处系成了一个漂亮工整的温莎结。 男人俊朗的脸上一直都没有什么表情。他形状好看的薄唇轻轻抿着，一双深邃悠远的墨色眼瞳里古井无波, 看起来像是一尊被精雕细琢过的完美冰雕, 清冷精致, 毫无瑕疵。 江暮寒一点也不喜欢宴会上的氛围——虚伪、嘈杂、肮脏, 所有见不得光的私心杂念全部都被裹挟在了表面的礼貌与客套之中。大家分明都心知肚明, 却又不得不赔着笑脸相互“演戏”。 然而, 尽管如此, 他却依然没有找到任何一个合理的理由, 可以让他说服自己去逃避。 因为他是江家的继承人。他必须承担责任。 江暮寒面无表情地转过了身子, 朝着更加偏僻的地方走了过去——在晚宴开幕之前, 他仍然可以拥有一小段仅仅只属于自己一个人的清静时间。 ———— 无人经过的隐蔽角落里，身材娇小的红裙少女正被人高马大的俊俏少年紧紧地桎梏在了自己的怀里。 他身上的西装衬衫随意地敞开着，流畅而漂亮的性感线条从他修长的脖颈上自然地蔓延而下, 起伏不定。深邃又精致的锁骨被白皙皮肉包裹着，他精壮的胸膛上遍布着鲜红的指痕。 被少女抓得凌乱不堪的黑色碎发随意地散落在他的额前，遮掩住了他凌厉又桀骜的眉眼。在碎发的缝隙之间，隐约可以窥见少年眼底氤氲着的、晦暗不明的沉沉眸光。 少年宽大的手掌箍在了她柔软纤细的腰肢上。他骨节分明的手指紧紧地抓着她腰间的软肉，然后便不可避免地陷在了少女腰际过于柔软的皮肉里。她身上穿着的艳丽红裙也被他抓出了几道明显的褶皱。 他的另一只手牢牢地环在了少女的后脑处，让她完全无法逃离自己的禁锢，只能被迫地承受他过分凶猛的“掠夺”。 小小的柠檬糖很快就在两个人“热烈”的唇齿交缠之间被迅速地舔舐殆尽。于是，江燕辰这时候才终于肯“大发慈悲”地暂时放过被他吻得喘不过气来的大小姐了。 少女眼尾泛红，眸中带泪，一副被人“欺负”狠了的可怜模样。 艳丽又漂亮的玫瑰肆意地绽放开来，星星点点的晶莹露水打湿了柔软的花瓣，看起来脆弱而美丽，几乎是让人在陡然间就生出了一种想要独占玫瑰的阴暗想法——她似乎生来就应该被人娇养在温室之中，不经风霜，只承雨露。 “还想要……再吃一颗糖吗？”江燕辰轻轻地舔了舔自己泛红的唇瓣，眸光沉沉地看向了怀中的少女。 他的声音听起来比先前更加沙哑，像是覆上了一层朦朦胧胧的薄纱，缱绻着想要将少女一同裹挟进汹涌的浪潮之中。 而洛柠鸢显然还没有完全回过神来。她的眼神看起来有些迷离，嫣红的唇瓣微微肿起，上面还泛着一层晶莹剔透的莹润光泽。 江燕辰半低着头，他忍不住开始缠缠绵绵地啄吻起了她的唇角，动作温柔又黏腻。 “既然是低血糖的话，应该要多吃几颗糖，才比较好吧？”他冠冕堂皇地开口说道，仿佛自己真的只是在一心一意地为洛柠鸢的身体考虑一般，“要是你等会儿在宴会上一不小心晕倒了，那该怎么办？”他的语气里满是装模作样的关切之意。 “江燕辰，你……”洛柠鸢的话音还未完全落下，她的嘴里便又被江燕辰强行“喂”进了一颗柠檬糖。 她还没有说出口的话语全部都被他紧紧地堵在了唇瓣之间，变得支离破碎，让人完全听不真切。 少女小巧的纤纤玉手颤颤巍巍地环在少年的脖颈上，白皙又纤长的手指柔弱无力地蜷缩着，在他脖颈处的肌肤上印下了一点极浅极淡的红痕。 【江燕辰他、他肯定有问题！】系统义愤填膺地控诉着江燕辰的恶劣行径，【他怎么可以对你做出这种事情来！实在是太过分了！】拾衣的语气听起来十分愤慨，仿佛已经认定了江燕辰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坏人一般。 而洛柠鸢只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只漂浮不定的小舟，在汪洋大海上浮浮沉沉。她唯一的依靠便是站在自己身前的高大少年。于是，她只能紧紧地攀附着他，生怕自己一松手就会坠入无底的深渊之中。 然而，向来高高在上的任性大小姐当然不可能容许自己平白无故吃亏。 ——她一定要好好地教训一下可恶的江燕辰！ 下一刻，就在江燕辰喘息着咬开崭新糖纸的间隙时刻，洛柠鸢便微微偏过了头，然后，她直接一口咬上了他的肩膀。 她咬得很用力，整齐排列着的小巧贝齿深深地陷在他肩膀处的皮肉里，留下了一道极其明显的深红齿痕。 江燕辰显然还有些猝不及防。他先是怔愣了一下，然后才慢慢地将自己新剥开的一颗柠檬糖含在了嘴里。从始至终，他都没有表现出任何想要闪躲或者反抗的意思。 从肩膀上传来的不容忽视的刺痛感觉在时刻地提醒着他——洛柠鸢在他的身上留下了独属于她自己的痕迹。她的齿痕。 她为他打下了烙印。 这应当算是一种“嘉奖”。 原本已经在少年的胸腔之中剧烈跳动着的鲜活心脏，此刻又突然更加迅速地跳动了起来，几乎就快要用力地顶破他的胸腔，从皮肉与骨骼中钻出来，直接跳到少女的掌心之中，好让她能够亲眼看看……他的心。 哪怕此时心如擂鼓，江燕辰表面上依然只是神色散漫地开了口，道：“怎么了？难道洛大小姐是觉得……我看起来才更像糖果吗？” 或许是吃了糖果的缘故，少年低沉的声音里含着几分甜腻的笑意，听得人莫名有些脸红心跳。 洛柠鸢并不答话。她泄愤似的，又一口咬上了他的脖颈。就像是在“盖章”一样，少女毫无章法地胡乱啃咬着少年身上的皮肉，在他白皙的肌肤上留下了更多大大小小的深色齿痕。 ——气急败坏的可怜小猫只能选择用自己的尖牙利爪，去努力地抓咬“坏人”，好像这样就可以算是狠狠地惩罚他一顿了。 而被视为“坏人”的少年却只是轻笑着任由她在自己的身上“胡作非为”。只不过，他的手依然紧紧地环在她的腰间，像是在时刻防备着小猫从自己的怀里逃跑一样。 洛柠鸢显然是下了死手——她咬得很重。少年身上泛着深紫色的齿痕里甚至隐隐约约渗出了丝丝缕缕的鲜血。 江燕辰却是丝毫不恼。他还有闲情逸致调笑了她一句，道：“鸢鸢咬得累不累？” 说着，他便轻飘飘地抬起了手。少年的指尖轻轻地抚过了少女的唇角。他十分细心地将她唇瓣上沾染到的鲜血尽数拭去了。 江燕辰的调笑话语无异于火上浇油一般，让洛柠鸢更加不爽。她微微仰起头，十分不满地再次咬上了他的脖颈。 在接连咬了他好几口之后，洛柠鸢其实已经没有什么力气了。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咬到了哪里。 而江燕辰的瞳孔却是骤然放大了一瞬间。他几乎是一下子就用力地咬碎了自己嘴里一直含着的柠檬糖。 ——她无意间“咬”到了他的喉结。 又或者说……她齿间的力道根本不能被称之为“咬”，而应该是一种更加难以言明、更加模糊不清的动作。 糖果破碎的清脆声音突然响起，在周遭寂静无声的环境里显得无比明显，像是发起进攻的号角。 江燕辰搂着洛柠鸢腰肢的手不由自主地收紧了几分，将她抱得离自己更近了一些。少女娇小的身躯如同一剂解毒的良方一般，能够很好地缓解他身体中泛起的燥热之感。 “你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吗？”他哑着嗓子轻声开口问道。 “知道啊。”洛柠鸢眯着眼睛开了口，“怎么？你难道不知道吗？”她打哑谜似的，将江燕辰提出来的问题重新抛了回去。 还没等他回答自己，她便又勾着唇角笑了笑，很是好心地继续说道：“我可以告诉你哦。” 71 驯服 “喜欢吃糖？” 洛柠鸢轻轻地踮起了脚尖, 凑到了江燕辰的耳边，一字一顿地开口说道：“你知道的，我这个人……向来睚眦必报。” 说着, 她便轻飘飘地抬起了自己的手, 慢条斯理地抚上了他的脖颈。 少年修长的脖颈上杂乱无章地印着几道或深或浅的小巧齿痕。凸起的喉结线条明显, 泛红的咬痕斑驳陆离。 而在他脖颈处白皙皮肉的包裹之下, 淡色的血管鲜活地跳动着，其中充满了野性难驯的力量感。温热的猩红色鲜血在血管里汩汩地流淌而过，接着又从被少女咬得破了皮的半圆形齿痕之中满溢了出来, 丝丝缕缕、绵延不绝。 看起来就如同一幅靡艳又绮丽的画——艳红的血色随意地洒落在冷白色调的肌肤之上，像是一场足够盛大的热烈焰火，星星点点的火花在半空中肆意地散落开来, 最后溅在皑皑白雪上，留下了艳丽至极的显眼痕迹。 深深浅浅的齿痕是用虚线勾勒出来的圆形与半圆形，少年脖颈处的线条是流畅自然的直线与起伏不定的曲线。深紫浅红的色块与斑驳的血点交织勾缠，像是艺术家笔下最天马行空、光怪陆离的迷幻画卷，无端展现出了一种引人堕落的致命美感, 极具诱惑意味。 精致无瑕的下颌线勾勒出了少年深邃漂亮的侧脸轮廓。他半敛着眸子，唇角微微勾起, 五官凌厉的脸庞上神色散漫而轻佻。本来应该工工整整地穿在身上的笔挺西装此时却是随意地敞了开来, 露出了布满点点指印和斑驳齿痕的白皙胸膛。 这般凌乱不堪的性感模样, 看起来仿佛可以任人予取予求一般，直看得人心跳加速、神情恍惚。 而洛柠鸢却只是漫不经心地勾着唇角笑了笑。她的指尖慢慢地摩挲起了少年白皙脖颈上印着的深色齿痕。 少女的动作轻柔无比，像是在小心翼翼地安抚着危险又可怕的凶猛猎豹一样。她身形娇小，与人高马大的少年形成了极为鲜明的对比。 江燕辰的手紧紧地环在她盈盈一握的纤细腰肢上，肌肤相贴之间，滚烫的温度蔓延开来, 似火焰一般，点燃了夏日里本就燥热的潮湿空气。 洛柠鸢轻轻地抚摸着他脖颈处的肌肤，仿佛是在帮他“顺毛”一般。 然而，下一刻，她的手上便突然加大了力道。当自己的指尖触摸到了齿痕之上溢出来的鲜血之后，她便直接狠狠地用力按了下去 ——她就是故意的。 一阵尖锐的刺痛感骤然袭来，江燕辰的身体蓦地僵硬了一瞬间。洛柠鸢刚刚咬得很用力，还在渗着血的齿痕上本就一直泛着细细密密的痛感，现在又被她重重地按着，剧烈的疼痛感觉猛地迸发开来。 江燕辰极其隐忍地闷哼了一声。他凌厉又深邃的精致眉眼之间染上了一抹浅淡的绯色。 “你……”他沙哑着开了口。 少年凸起的喉结不由自主地上下滚了滚。洛柠鸢甚至能够感觉到自己指尖之下按着的那一片皮肤微微震颤了一下。 江燕辰慢慢地闭了闭眼睛，想要借此遮掩住自己眼底汹涌着的暗色浪潮。 ——或许，任性的大小姐根本就不知道，她自以为恶劣过分的“惩罚”举动，只会让他……越来越克制不住自己心里的阴暗念想。 分明应该是极其明显的痛楚，可是，莫名其妙地，他却不受控制般地变得更加兴奋了起来。 可洛柠鸢显然只是把江燕辰身体上的颤栗与僵硬当成了——自己对他施加的“惩罚”，似乎卓有成效的表现。 因此，她又极为轻佻地抬了抬下巴，咄咄逼人似的靠得离他更加近了一些。 然后，洛柠鸢便不紧不慢地继续开了口，意有所指般地轻声说道：“哪怕是‘狗’咬了我一口，我也会不管不顾地咬回去。” 显而易见，她在“含沙射影”。 她在明目张胆地挑衅他。 “哈……”江燕辰低低地喘息了一声，他半无奈半诱哄般地轻笑着回应了她，“洛大小姐，如果你开心的话，甚至……还可以咬得再用力些。” 他环在少女腰间的手指慢慢地游移着。隔着一层轻薄的红色布料，略显粗糙的指腹一点一点地摩挲着她腰上的细腻肌肤。 炽热的火焰开始迅速地蔓延着，不断地灼烧着江燕辰本就摇摇欲坠、岌岌可危的恍惚神智。他下意识地低下了头，轻轻地咬住了少女圆润白皙的耳垂。 一阵湿热黏腻的触感从她的耳畔处传来，还伴随着少年低沉喑哑的缠绵声音：“鸢鸢……” 这个极其亲密的叠字昵称，江燕辰曾经听到过无数遍——无论是洛柠鸢的哥哥洛槿辞，还是她那个碍眼的青梅竹马顾子浅，都是这样喊她的。 “鸢鸢。”他一字一顿地开口唤着她。 简单又短促的两个字，听起来却像是被少年无比缱绻地含在自己的舌尖滚过了百转千回，最终才被依依不舍地慢慢吐了出来一样。 江燕辰松开了牙齿，放过了洛柠鸢此时已经被他咬得湿润泛红的耳垂。然后，他开始轻轻地亲吻起了她——他从少女耳畔处的肌肤一直缠缠绵绵地吻到了她的唇角，神色看起来虔诚又迷离，宛如一个忠心耿耿的朝圣者，坚定不移地朝拜着自己心中永恒的信仰。 洛柠鸢微微地眨了眨眼睛。她显然还有些不太习惯江燕辰此刻过于温柔的亲吻动作。毕竟，他们之前相看两相厌，就连“莫名其妙”的突然接吻，也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侵略性与攻击性，让人难以承受。 看着昔日里总是与自己作对的死对头此时明显一副情难自禁的恍惚模样，向来娇纵又任性的大小姐便又突然生出了一点想要“恶作剧”的坏心思。 ——她才不管江燕辰到底在想些什么。反正……不管怎样，总归都是和她没有关系的。她并不在乎。 于是，洛柠鸢便直接伸手抱住了他，然后一字一顿地开口唤了一声，道：“江燕辰。” 她刻意拉长的尾音像是一团剪不断理还乱的坚韧丝线，将少年剧烈跳动着的鲜活心脏直接缠绕包裹了起来。 此时此刻，少女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是一种引诱与蛊惑，在不断地牵引着他的心跳与悸动。 江燕辰有些恍惚地轻轻应了她一声。 洛柠鸢一边漫不经心地抬手揽着他，一边不动声色地移动了自己的脚步。她直接斜斜地撞开了他们身边不远处紧闭着的房门——在这栋面积庞大的别墅里，存在着许多空荡荡的客房，以备不时之需。 客房里的装修与陈设典雅华丽。哪怕常年无人居住，也依旧一尘不染。 洛柠鸢与江燕辰紧紧地拥抱在一起，跌跌撞撞地走进了房间里。在进门之后，洛柠鸢甚至还记得反手锁上了房门。然后，她就被江燕辰缠吻着用力地拽了过去。 她被迫跌坐在了身后宽大柔软的沙发上。江燕辰毫不犹豫地欺身而上，将她牢牢地压在了身下。 尽管两个人现在看起来就像是干柴烈火般一触即发，但是，事实上，洛柠鸢现在还有些不满，性格恶劣的她想要当场直接报复回来。 ——不久之前，在江燕辰刻意的挑衅之下，洛柠鸢被成功地惹怒了。于是，她先是和周墨遥告了别，然后便抛下陆思年，直接跟着江燕辰走到了一处四下无人的偏僻角落里。 结果，最后她却被他紧紧地抱住，“强行”喂着吃下了好几颗柠檬糖。 是可忍，孰不可忍。 趁着江燕辰情不自禁地吻上她脖颈的时候，洛柠鸢突然伸手推开了他。然后，她又用力地按着他的肩膀，强迫着他半跪在了自己的身前。 下一刻，在少年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的时候，她一把拽住了他的头发，直接俯身吻了上去。 少女手上的动作并不温柔。江燕辰的头发被用力地往下拽了拽。他的头被迫仰了起来，以一个十分顺从的姿势承受着她的亲吻。 她一口咬住了他的嘴唇。 接着，并不需要洛柠鸢多做些什么事情，江燕辰便很是自觉地主动张开了自己的嘴。 “喜欢吃糖？”洛柠鸢挑了挑眉，语气轻佻。她不紧不慢地伸出手，从江燕辰的口袋里拿出了一颗糖。 她学着他之前的样子，随意地咬开了糖纸。然后，亮黄色的柠檬糖被她含在唇齿之间“喂”给了江燕辰。 洛柠鸢的另一只手不着痕迹地抚上了少年的肩膀处。重量微沉的西装外套不知何时已经从他的身上掉落了下来，在深色的地板上堆积着。 她的指尖轻轻地挑开了他大肆敞开着的衬衫。纯白色的布料自然而然地向下滑落着。被褪下了一半的白衬衫斜斜地挂在了少年的臂弯处，露出了大片大片印着斑驳痕迹的白皙肌肤。他身上精壮有力的漂亮肌肉清晰可见。 在整个过程中，向来凶猛异常的狂妄猎豹就像是被柔弱无力的娇小少女完全驯服了一般，“百依百顺”地任由她肆意动作着。 72 蒙眼 “闭上眼睛。” 江燕辰微微仰着头, 眼神看起来迷离又恍惚。他几乎是全神贯注地沉浸在了少女给予自己的甜蜜之中。 精致无瑕的线条从少年深邃的下颌处自然而然地蔓延而下，又顺着他修长的脖颈，一路向下延伸着, 蔓过了凹陷的锁骨与鼓起的胸膛，还有沟壑分明的腹肌, 最终逐渐隐没在了黑色的西裤之下。 而少女的指尖便也沿着少年身上漂亮的线条, 慢条斯理地摩挲起了他色调偏冷的白皙肌肤, 在他的脖颈、胸口等部位上, 留下了更多鲜艳夺目的暧昧痕迹，像是一朵又一朵次第绽放开来的花, 靡艳又勾人。 江燕辰半敛着眸子，眼底神色沉沉。他狭长的眼尾处不受控制般地泛起了一抹浅淡的绯色。墨黑色的头发被少女的手用力地向后拽着，额前的碎发随意地散落开来, 露出了他光洁饱满的额头。 松松垮垮地挂在少年臂弯处的白衬衫上此时布满了一道又一道凌乱不堪的深邃褶皱, 像是已经被拆开一半的礼物包装纸。而其中所包裹着的“礼物”，看起来精美又诱人，堪称“秀色可餐”。 “唔……”江燕辰的唇齿之间渐渐溢出了一点支离破碎的低沉喘息声。 洛柠鸢的亲吻里充满了报复性的恶劣意味，仿佛是想要好好地清算一下——自己先前被他强行“喂”着吃下了好几颗柠檬糖的“仇”。 小小的柠檬糖被他们的唇舌舔舐纠缠着，在滚烫温度的包裹之下，很快就融化成了甜腻的糖浆。然后，她逼迫着他将融化的糖浆尽数咽了下去。 以牙还牙, 以眼还眼。 ——生性傲慢的大小姐在以自己的方式“恶狠狠”地报复他。 洛柠鸢的动作绝对算不上温柔。可是，江燕辰却依旧毫无怨言地任由她“报复”着自己。他甘之如饴。 甚至于……少年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将洛柠鸢“强行”渡过来的糖浆一滴不剩地咽了下去。他就像是沙漠里极度缺水的渴水者, 又像是在泥泞之中挣扎求生的鱼儿，拼了命地吞咽着自己无比渴求的甜美“甘霖”。 表面上看起来似乎依然是少女在占据着主导地位——她慵懒地坐在沙发上半俯着身子，而衣衫半褪的高大少年则是无比虔诚地半跪在她身前，心神恍惚地仰起头与她接着吻。 可是, 不知不觉间，江燕辰的手已经情不自禁地轻轻抚上了她纤细的小腿。 大概是出于下意识的本能反应，就在连江燕辰自己都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宽大的手掌已经紧紧地握住了少女的小腿，甚至还有着一路向上抚摸着的危险趋势。 艳红色的裙摆肆意地铺陈开来，在沙发上堆叠出了一点引人遐想的褶皱。而在柔软布料的半遮半掩之下，少女漂亮的双腿随意地伸展着，优美而流畅的纤细线条从裙摆下慢慢延伸了出来。 江燕辰没有听到少女发出任何抗拒或者不满的声音，所以，他的手便又得寸进尺般地向上探了探。 在他愈发放肆的“侵略”之下，少女裙摆处的布料不可避免地被翻卷了上去，露出了大腿处雪白的肌肤。 少年宽大的手掌紧紧地握住了她的大腿，他手背处的淡色筋络若隐若现，而他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则是深深地陷在了柔软又细腻的白皙皮肉里。一点雪白的软肉从他的指缝之间溢了出来，看起来莫名带了些不可言说的暗示意味，不禁让人看得有些口干舌燥。 而洛柠鸢显然一点都不在意江燕辰手上的动作，她只是漫不经心地松开了自己的手，然后暂时放过了他。 只不过，江燕辰却像是还有些恋恋不舍似的，他下意识地抬起了眸子，直勾勾地盯着少女的唇瓣看。 触感柔软的嫣红唇瓣上泛着晶莹剔透的莹润光泽，看起来流光溢彩，就像是被人肆意地涂抹上了一层浓墨重彩的璀璨光华一般，诱人采撷。 洛柠鸢毫无所觉地舔了舔自己的唇瓣。她探出了一截小巧的舌尖，将唇上沾染着的黏腻糖浆尽数卷进了嘴里。 江燕辰的指尖几乎是蓦地收紧了一瞬间，他的手指一下子陷得更深入了一些，在少女娇嫩的大腿上留下了几道浅浅的绯色指痕。 但是，洛柠鸢甚至没有低下头去多看一眼。她只是自顾自地深深弯下了腰，伸手从他的口袋里拿出了一条深色的领带。 ——大概是嫌领带勒得难受，江燕辰在进入别墅后不久，便随手扯下领带塞进了口袋里，接着又顺便解开了自己领口处的纽扣。 而洛柠鸢则是在伸手拿柠檬糖的过程中，无意间摸到了被他随意塞在口袋里的领带。 只不过，现在，这条被主人弃之不顾的领带终于可以暂时发挥一下它的作用了。 “闭上眼睛。”洛柠鸢勾着唇角，半哄半骗似的轻声命令道。 江燕辰闻言，毫不犹豫地直接闭上了自己的眼睛。在视线彻底陷入黑暗之前，他看见了被少女缠绕在手掌上的深色领带。 下一刻，他便感觉到自己的眼睛上被蒙上了一层不透光的细长布料——应当是他的领带。 洛柠鸢半低着头，漫不经心地将长长的领带环绕过了他的脑后，然后随手系上了一个结。 她用领带蒙住了他的眼睛。 至于这条手工定制的昂贵领带会不会因为自己随意的动作而留下一些不可逆的损坏？ ——这自然是与她毫无干系的。 毕竟，高高在上的大小姐当然不可能分出心神去在意这些微不足道的细枝末节。 少年的肤色十分白皙，因此，当深色的领带缠绕在他的脸庞之上时，便形成了一种极为鲜明的对比。 他高挺的鼻梁将缚着眼睛的领带顶出了一道凸起的弧度，额前的黑色碎发凌乱地散落在深色领带的布料边缘处。而在少年露在外面的下半张脸庞上，他形状好看的淡红薄唇轻轻抿着，看起来极为显眼。 在失去了视觉以后，其他的感官似乎一下子就变得更加敏锐了一些。无论是嗅觉、听觉、味觉，还是触觉，好像都被放大了无数倍。 馥郁芬芳的玫瑰香气从鼻尖拂过，宛如世间最烈性的香料，催生着他心底见不得光的阴暗念想。 少女的指尖随意地摩挲着领带的布料，发出了“沙沙”的声响。紧接着，她又伸出了手，慢慢地抚过了他身上的肌肤。细细密密的轻微摩擦声直直地钻进了他的耳朵里，如同万蚁噬心一般，他只觉得自己的心脏痒得厉害。 嘴里还残留着柠檬糖酸酸甜甜的味道，江燕辰食髓知味似的舔了舔自己的唇角，像是在回味着刚才美味又可口的甜腻感觉。 他微微挑了挑眉，声音沙哑地开了口，道：“鸢鸢想要玩什么？” 见洛柠鸢并未答话，江燕辰也不恼。他只是勾着唇角笑了笑，又继续说道：“没关系。不管鸢鸢想玩什么，我都会奉陪到底的。” “是吗？”洛柠鸢漫不经心地反问了一句。她慢慢地勾起了一抹恶劣的笑容，然后语气轻佻地开了口，道：“那希望你……说话算数。”她显然意有所指。 下一刻，少女便抬起了自己的足尖，重重地踩在了江燕辰的身上。 …… ———— 偏僻的客房里，衣衫半褪的俊俏少年身形颤抖着跪在了地板上。他的脖颈上、胸口处，甚至是腹部和背部的肌肉上，全部都遍布着大大小小的斑驳痕迹，看起来凌乱不堪。 少年的眼睛上还蒙着一条深色的领带。他用力地咬着自己的唇瓣，有支离破碎的喘息声从他的唇齿之间慢慢地溢了出来。 江燕辰现在喘得很厉害。如果这个时候有人一不小心闯进了客房里，那么，就算仅仅只是听到他发出来的声音，也足以让人脸红心跳、神情恍惚了。 他纤长而卷翘的浓密睫羽不断地颤抖着，然后像是一把小扇子一样，一下又一下地拂过了正蒙着他眼睛的领带布料。 与坚韧的布料相比较起来，过于脆弱的睫毛显然可以算是一种珍贵的易碎品。因此，睫羽扫过领带时的触感便也显得更加不容忽视了起来。 江燕辰的手指仍然紧紧地抓着少女柔软的大腿，好像这样就能够稳稳地支撑住自己现在摇摇欲坠的身体一样。 洛柠鸢毫不在意地任由他抓着自己的大腿。她半低着头，眉眼低垂，认认真真地欣赏着自己的“杰作”。 “江燕辰。”她漫不经心地开口唤道。少女的语气傲慢而轻佻，其中满是高高在上的倨傲意味。 然而，江燕辰在听到她喊了自己的名字之后，健壮的身体又是微微地颤抖了一下。 洛柠鸢足尖之下的力道或轻或重。她的动作分明毫无章法，却足以让江燕辰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之中。 “我想，你真应该去照照镜子，看看自己现在到底是怎样一副……模样。”洛柠鸢抬了抬下巴，语气极为恶劣地嘲讽道。 73 束缚 “玩得开心。” “哈……”江燕辰重重地喘息着。过于强烈的刺激感像是一阵又一阵的电流, 迅速地蔓延至他的四肢百骸，让他完全无法继续保持自己的理智。 洛柠鸢姿势慵懒地坐在柔软的沙发上，脸上的神情漫不经心, 而江燕辰则是无比顺从地跪坐在少女面前的地板上，仿佛可以任人摆布一般，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想要反抗或者拒绝的意思。 被领带蒙住了眼睛的俊俏少年身形高大, 先前松松垮垮地挂在他臂弯处的纯白色衬衫, 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彻底地滑落了下去，随意地堆积在了地板上。少年宽肩窄腰的好身材展露无遗。 价格昂贵的白色衬衫与早就被脱下来的西装外套散落在一起，交织勾勒出了一片黑与白的显眼色块。遍布着褶皱的柔软布料像是束缚住少年心中妄想的最后一层朦胧轻纱。当衬衫落地，便也代表着……他现在已经全然失去控制了。 洛柠鸢居高临下地看着江燕辰，神情倨傲自若。她眼底的眸光依然清澈透亮，像是一汪纯洁无瑕的冷冽清泉，其中清清楚楚地倒映出了少年此时意乱情迷的诱人模样。 少女玉白的足尖重重地踩在了他的身上，而江燕辰却像是仍旧不知满足一般。他伸出手，触碰到了她踩在自己身上的圆润脚趾, 然后又沿着她纤细的小腿线条一路向上抚摸着, 最终停留在了她的大腿处。 江燕辰现在的模样几乎与洛柠鸢形成了一种反差巨大的鲜明对比。 ——他跪在地板上，浑身上下衣衫不整。而少女坐在沙发上，身上穿着的红裙仍然完好无损, 除了裙摆向上翻卷到了大腿处以外, 便再没有其他的不妥之处了。 少年俊俏深邃的精致脸庞上布满了醉人的酡红色彩。大片大片的绯色红晕从领带边缘下方的位置晕染开来, 像是傍晚天边绚丽多彩的晚霞, 诱人沉沦。 反观洛柠鸢则是神色轻佻又散漫, 一副游刃有余的自然模样。如果单单只是看她脸上的表情，恐怕没有一个人能够猜到——她现在到底在做着怎样……恶劣不堪的事情。 洛柠鸢微微地歪了歪头。她轻轻地眨着眼睛，神情看起来单纯而澄澈。然而, 与她天真表象截然相反的是——她此时正以一个绝对上位者的姿态不轻不重地踩在少年的身上。 大概是嫌弃自己脚下的触感有些太过于硌人了，她便直接报复性地用力踩了下去。 …… “唔，鸢鸢……”江燕辰情不自禁地开口呢喃了一声。少年低沉喑哑的声音里裹挟着汹涌的浪潮，就仿佛他的嘴里仍旧含着一颗糖果似的，听起来黏稠又甜腻。 洛柠鸢眉眼弯弯地笑了笑，随意地开口赞赏了他一句，道：“真乖。” 她的语气温软又轻快，就像是在毫不吝啬地夸奖着足够听话的可爱小狗一样。 洛柠鸢俯着身子，慢慢地凑到了少年的面前。尽管江燕辰此时目不能视，但是，他还是能够敏锐地察觉到她突然的靠近。 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轻轻颤了颤。 “别乱动哦。”洛柠鸢半低着头，她几乎是紧紧地贴在少年的耳边，轻声细语地开了口。 温热的吐息轻轻地拂过耳畔，将他的耳尖染上了显眼的绯色。 江燕辰毫不犹豫地低低应了一声，道：“嗯……好。” 分明只是再简单不过的应答话语，却也因为他声音里夹杂着的、时不时的压抑喘息声，而莫名变得有些暧昧不明了起来。 洛柠鸢微微偏了偏头，奖励似的，轻轻吻上了他的侧脸。然后，还没有等江燕辰完全反应过来，她便又沿着他侧脸的轮廓，慢慢地吻住了他的唇角。 江燕辰差点就控制不住自己要去热情地迎合少女的亲吻了。但是，他很快就想起来——她刚刚让自己别乱动。于是，他便只好硬生生按捺住自己心底躁动不安的旖旎念想，乖乖地停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在堪称“漫长”的等待与煎熬之中，洛柠鸢终于吻上了他的唇瓣。江燕辰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微微张开了嘴，仿佛是在急切地渴求着少女的赏赐。 而洛柠鸢则像是在招猫逗狗似的，她不紧不慢地伸出了一截柔软的舌尖，从少年张开着的唇齿之间轻轻探了进去。 …… 江燕辰全身心地沉醉在少女主动的亲吻之中，他神魂颠倒、心醉神迷，已经陷入了全然忘我的境地。因此，他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发现——洛柠鸢此时已经牢牢地抓住了他的手腕。她不动声色地将他的手从自己的大腿上拿了开来。 然后，洛柠鸢一边和江燕辰接吻，一边斜斜地侧眸瞥了一眼，看起来很是心不在焉的样子。她直接朝着少年身后的方向伸出了手，将散落在地板上的白色衬衫捡了起来。 为了捡起衬衫，少女不得不倾了倾身子。于是，她柔软的身躯便不可避免地蹭过了他胸口处线条分明的肌肉。 江燕辰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僵硬了一瞬间——他觉得他好像快要控制不住自己了。他无比迫切地想要对她做出一些更加过分、更加恶劣的事情来。 少女的亲吻愈发深入，甜腻的味道溢满了唇齿之间，如今几乎快要失去理智的江燕辰便下意识地忽略了外界的一切事物。 而与此同时，洛柠鸢已经不着痕迹地将少年的双手反剪在了他的背后。紧接着，她将白衬衫拧成了绳状，然后又把它紧紧地绑在了他双手的手腕之上。 ——她成功地束缚住了他。 哪怕江燕辰在她动手的过程中已经及时地察觉到了异样之处，但是，他仍然没有做出任何抗拒的动作来，而像是毫无察觉一般，放任着自己继续沉浸在少女的亲吻之中。 直到自己的双手被彻底地反绑在了背后，江燕辰也完全没有在意。他只是贪婪地亲吻着少女，仿佛永远也得不到满足一般。 只不过，在目的达到的同一时刻，洛柠鸢就已经不紧不慢地松开了江燕辰。她慢慢地勾了勾唇角，轻飘飘地开口说道：“这么听话啊？” 洛柠鸢抬了抬手，轻轻地抚过了少年泛红的脸颊。然后，她直接踩着他大腿上的肌肉，动作优雅地从沙发上直接站了起来。 江燕辰微微仰着头，神情迷离又恍惚。 他跪在地上，眼睛上蒙着一条领带，双手被自己的衬衫反绑在了身后，精壮的上半身未着寸缕，而暴露在外的白皙肌肤之上还遍布着星星点点的红痕，整个人看起来凌乱不堪，靡艳又荒唐，实在是……漂亮极了。 就像是一幅浓墨重彩的画，艳丽的红与纯粹的白纠缠在一起，轻易便能勾起人心底最为阴暗的肮脏念想来。 任谁看到都会大吃一惊——恐怕没有一个人会相信，眼前这个乖乖跪着的漂亮少年就是江家那个向来无法无天的暴躁一少爷。 “啧。”洛柠鸢发出了一声意味不明的叹息。她极为轻佻地拍了拍他的脸颊，发出了几声肌肤相触时的沉闷声响。 “真漂亮。”眼光极其挑剔的傲慢大小姐由衷地开口赞叹了一句。 “哈……”江燕辰还在不断地喘息着。在听到洛柠鸢的声音之后，他便下意识地抬眸“看”向了她——尽管被领带蒙住了眼睛，他却依然能够准确无误地找到她此时所在的方向。 “那么……你喜欢吗？”他哑着嗓子轻声开口询问道。少年的声音听起来又轻又淡，像是在引诱，又像是在哄骗，或者说……更像是在祈求。 江燕辰的心脏跳得很快，仿佛正在迎接着一场悬而未决的审判。 事实上，若是旁人敢当着他的面用“漂亮”这种词汇来形容他，恐怕他现在已经拎着拳头把那个人打得满地找牙了。 然而，洛柠鸢并没有开口回答江燕辰的问题。她只是慢慢地勾起了唇角，露出了一个无比恶劣的笑容来。 她垂下眸子看了江燕辰一眼，接着便抬起了脚尖，重重地踩了下去。 “玩得开心。”洛柠鸢轻笑着开了口。她刻意拖长了语调，嘴里像是含着腻人的糖浆，一字一顿地往外吐着字。 字与字之间仿佛沾着扯不断的细密糖丝，被少女咬得含糊不清，犹如裹着蜜糖的毒药，虽甘甜无比，却足以致命。 “唔……”江燕辰的唇齿间不可抑制地溢出了一声难耐的破碎喘息声。 他只觉得自己一瞬间像是身处于不切实际的幻梦之中，又或者是恍恍惚惚地躺在柔软的云端之上，飘飘然不知所以。 …… 片刻之后，江燕辰听见了高跟鞋踩踏地板的“嗒嗒”声响，然后是紧闭着的房门被打开又关上的“吱呀”声。 他显然还沉浸在少女给予自己的欢愉之中，没有完全回过神来。直到空气中氤氲着的玫瑰香气逐渐淡去，他才堪堪反应了过来。 ——洛柠鸢走了。 将他大肆地“玩弄”了一番之后，她便毫不留情地抽身离开了。 她向来很记仇。 她在故意报复他。 74 唇妆 “晚上好。” 洛柠鸢反手关上了房门。她踩着轻快的步伐, 不紧不慢地离开了客房。至于跪在房间门里被牢牢束缚起来的漂亮少年，已经全然被她抛诸脑后了。 这里的位置很偏僻，平时鲜少有人经过。再加上, 此时此刻，人们大都聚集在前面的大厅里，等待着晚宴开幕。因此, 恐怕不会有人知道, 在僻静角落的一间客房里，此时到底是怎样一幕……凌乱不堪的靡艳画面。 …… 洛柠鸢一边迈着步子，一边随手整理着自己裙摆处的褶皱——先前她的裙摆被江燕辰翻卷到了大腿处，柔软的布料上便不可避免地留下了一些细微的痕迹。 【江燕辰……他以后会不会报复你啊？】拾衣小心翼翼地开口询问道。对于洛柠鸢未来的处境，他显然更加担忧了起来。 【无所谓。】洛柠鸢毫不在意地勾唇笑了笑，【我向来敢做敢当。】 她拿出了一条干净又洁白的手帕，慢条斯理地擦拭着自己的脸颊、唇角和脖颈处的肌肤——江燕辰先前吻得太入迷了，仿佛是想要不管不顾地直接吻遍她浑身上下的每一寸肌肤一般。他在她的身上留下了湿漉漉的水痕。 将自己身上残留着的湿润痕迹全部都擦拭干净之后，洛柠鸢便直接将用过的手帕随手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里。 她脚下的步伐迈得很稳, 就仿佛刚刚所经历过的事情对她来说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小插曲罢了, 宛若一颗被随手丢向湖面的小石子，在引起了一圈又一圈很快就消散殆尽的浅淡涟漪之后，便迅速地沉入湖底, 不见踪影了。 只不过, 洛柠鸢唇瓣上那所剩无几的模糊唇妆, 还是在时时刻刻地提醒着她——片刻之前,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于是, 她便朝着盥洗池所在的方向走了过去，打算照着镜子补一下自己的唇妆。 然而，在路过走廊转角处的时候, 洛柠鸢却迎面撞见了一个人。 “洛小姐？”一道清冽干净的声音在她的身前响了起来。 江暮寒垂着眸子看了洛柠鸢一眼。他先是习惯性地沉默了一瞬间门，然后，不知怎的，他还是选择主动开口和她打了一声招呼。 “江先生。”洛柠鸢眉眼弯弯地笑着回应了他，“晚上好。” 身形高大的男人穿着一身工工整整的笔挺正装，冷色调的深色领带一丝不苟地环过了修长的脖颈，更衬得他肤色冷白、模样精致。 不管是在什么场合、什么时间门看见江暮寒，他好像都是一副平静又淡然的清冷模样，像是一株永远屹立于雪山之巅的洁白雪莲，纯洁无瑕，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晚上好。”江暮寒迟疑着开口回应了少女的问候。 洛柠鸢朝着他点了点头以作回应，接着便侧了侧身子，与他擦肩而过。然后，她直直走到了不远处的盥洗池附近，对着镜子开始补起了自己的唇妆。 高跟鞋踩踏在地面上的“嗒嗒”声响轻快又自然，像是一曲动人心弦的乐章，让人下意识地想要跟随着少女的脚步，去探究更多还没有被奏响的音符。 洛柠鸢显然对江暮寒毫无防备之心。在与他擦肩而过的时候，除了侧身之外，她不曾闪躲半分。因此，在咫尺之间门的距离下，她的手臂便轻轻地蹭过了他的西装外套。 价格昂贵的外套做工极其考究，布料挺括又平整，而少女手臂上的柔软肌肤触感细腻又光滑。两者相触之间门，发出了一阵微乎其微的“沙沙”摩擦声，犹如锦上添花一般，为高跟鞋踩出的动听乐章增添了几分恰到好处的点缀。 少女路过时的轻快脚步，搅动了他周围近乎停滞了的空气，同时也在他的身边带起了一阵四散开来的玫瑰香气。 似有微风拂过，艳丽玫瑰次第绽开，花瓣绽放出柔软的弧度，将僻静的角落装点出了一片艳色，就仿佛是在雪白的纸张上大肆地涂抹着鲜艳夺目的绯红色彩。 而伴随着少女的渐渐远去，馥郁芬芳的醉人香气也逐渐消散在了空气之中。可是，已经被染上了浓墨重彩的纯白纸张，却完全无法再恢复原状了。 她身上的香水气味此时已经消失不见，但是，由香味所催生出来的虚幻玫瑰似乎还留在原地，张扬又肆意地盛开着。布满棘刺的坚韧花枝紧紧地缠绕在男人的身上，它们用力地收紧着自己的枝蔓，仿佛要将他直接绞死在这片虚无缥缈的玫瑰花丛之中。 几乎是莫名其妙地，江暮寒十分突兀地停下了自己脚下即将迈开的步伐。 ——就好像是真的被不断蔓延着的玫瑰花枝牢牢地束缚住了一样，他静静地驻足在了原地，转身看向了停留在不远处的洛柠鸢。 盥洗池旁边的镜子大而透亮，能够很好地映照出无比清晰的画面。洛柠鸢十分随意地站在宽大镜子的前面，倒是更衬得她身形娇小。 在明亮灯光的照耀之下，少女微微向前倾着身子，盈盈一握的纤细腰肢向下塌陷出了一道引人遐想的漂亮弧度。在艳红色裙摆的遮掩之下，线条优美的白皙小腿足够引人注目。她踩着一双价值不菲的名贵高跟鞋，曼妙而诱人的身姿纤毫毕现。 洛柠鸢半敛着眸子，神色淡淡。她随手拧出一截口红，用艳丽的绯色漫不经心地勾勒出了自己唇瓣的形状。 大概是忽然察觉到了身后男人投来的打量视线，洛柠鸢微微地偏了偏头。她在镜子里与江暮寒对视了一眼。 相貌精致的男人轻轻地抿着形状好看的薄唇，那张俊朗而深邃的脸庞之上并没有出现什么特别的表情，仍旧是一副不近人情的冰冷模样。 就连通过镜面与她四目相对的时候，他眼底的眸光依然清澈无比，如同一块千年不化的寒冷坚冰，让人完全无法窥见他心底真实的想法。 洛柠鸢只是偏过头看了他一眼，很快就毫不在意地移开了自己的视线，继续补起了自己嘴上被江燕辰亲花了的唇妆。 江暮寒的视力一直都很好。所以，哪怕是隔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他也能够清清楚楚地看见镜面里所映照出来的画面中的每一个细节。 少女纤长的手指微微弯曲着，弧度明显。她的指尖随意地抓在金色的圆管上，闪烁着莹莹光芒的圆润指甲上因此而晕出了一点偏深的微粉色彩。 而从圆管中拧出来的一截口红膏体则是通体泛着磨砂光泽，看起来质地细腻无比。柱状的膏体不轻不重地蹭过了少女圆润而饱满的唇珠，然后细细地描摹着她漂亮的唇形。 形状立体的唇珠被口红慢慢地碾过之后，便不可避免地凹陷了下去，接着又弹性极佳地恢复了原状，几乎让人不由自主地联想到了饱满多汁的水蜜桃，只要轻轻地咬一口下去，便能尝到甘甜可口的甜蜜滋味。 一缕墨黑色的柔软发丝突然散落了下来，轻飘飘地拂过了少女的唇瓣。被口红黏住了的发丝紧紧地贴在了嫣红的唇瓣上，看起来倒像是洛柠鸢直接张嘴咬住了一缕发丝似的。 唇红齿白的少女像是一幅色彩鲜明的艳丽画卷，而深邃的墨色便是其中最为突兀的一笔划痕，让人情不自禁地想要伸出手帮她擦去不和谐的碍眼痕迹。 江暮寒慢慢地垂下了浓密的睫羽。他垂落于身侧的指尖下意识地蜷缩了一下。 而洛柠鸢此时已经抬起了手，十分随意地将那一缕散落下来的发丝重新撩到了自己的耳后。 于是，江暮寒即将迈开的脚步便又不着痕迹地停了下来。 涂抹完口红之后，洛柠鸢便轻轻地抿了抿自己的唇瓣，将嘴上涂好的口红彻底地晕染均匀。 “咔嚓”。 少女随手合上了手中口红的盖子，然后又将盖好的口红收了起来。 紧接着，她便落落大方地转过了身子，笑盈盈地看向了一直站在原地的江暮寒。 “江先生，晚宴很快就要开幕了，我们要一起过去吗？”洛柠鸢眉眼弯弯地开口邀请道。她轻轻地歪着头，脸上的神情从容而自然。 “……好。”江暮寒慢慢地点了点头。 他甚至没有低下头去看自己手表上显示着的时间门，便直接一口答应了下来。 …… 在路过走廊附近的时候，他们不可避免地经过了许多间门客房。而在其中的一间门客房之内，被蒙住眼睛、反绑着双手的漂亮少年正神情迷离地跪坐在地板上。 洛柠鸢的心理素质显然很好。她不紧不慢地跟在江暮寒的身边，几乎是面不改色地路过了那一间门“特殊”的客房。 任谁也想不到，就在仅仅只有一门之隔的房间门之内，江家那个桀骜不驯的二少爷此时正被人摆弄成了一个极其诱人的靡艳姿势。 而江暮寒则是完全没有察觉到任何的异样之处。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弟弟现在到底是怎样一副……难以言说的荒唐模样。 身高腿长的他，脚下的步子却迈得很轻，仿佛是特地为了迁就身形娇小的少女一般。 75 邀请 “要一起吗？” 洛柠鸢和江暮寒肩并肩地走进了宴会大厅里。少女穿着一身艳丽的红裙, 墨发雪肤、明眸皓齿，看起来似乎与身边高大的男人极为般配。 尽管大厅内的人们此时看似都正在热情洋溢地谈笑风生着，他们推杯换盏、觥筹交错, 相处之间气氛极为融洽，但是，当少女的身影出现在大厅里的一瞬间, 他们却全部都不动声色地朝着她的方向投去了自以为隐蔽的窥探视线。 在看到洛柠鸢和江暮寒并肩出现的时候, 他们的心里显然是有些讶异的。 ——江家那个生性凉薄、沉默寡言的大少爷，看起来居然和圈子里“声名远扬”的洛家大小姐似乎关系不错的样子。 而且，在外留学多年的江暮寒甚至只是在前段时间里才刚刚从国外回到太城而已。不过短短数日光景，他便能够轻而易举地和洛大小姐拉近关系。 这让不少人的内心都感到挫败不已——那么，他们到底又算什么呢？ 从青涩懵懂的学生时代起，他们就拼了命地用各种各样的方式在大小姐的面前“孔雀开屏”，哪怕最后只能招人厌恶，他们也想要让她记住自己。 就算傲慢又任性的大小姐仅仅只是朝着他们投来一点厌恶的目光，他们也会无比满足地立刻兴奋起来——正处于青春期的少年们总是躁动不安的。 只可惜, 大小姐的哥哥洛槿辞、还有她那个过分碍眼的青梅竹马顾子浅, 他们两个人将大小姐保护得很好，几乎让其他人完全没有任何的可乘之机。 精心撰写的情书总是得不到回应，频频示好的举动也一直被无视, 于是, 他们便只好“另辟蹊径”了。 ——譬如说, 在篮球场上看到少女偶然路过附近的时候, 有人会装作一不小心手滑扔偏了的样子, 十分幼稚地将自己手中的篮球朝着大小姐轻轻地砸了过去，想要吸引她的注意力。 哪怕她只是朝着他们的方向随意地瞥了一眼，他们便已经心满意足了。 如果大小姐最后还能够开口斥责辱骂他们, 那么，他们更是会满脸潮红地直接兴奋起来，像是一条欢快地摇着尾巴的可怜小狗，期待着能够得到主人更多的“奖励”。 ———— “陆少，你……真的不打算回去继承自己家里的公司吗？”中年男人一脸谄媚地开口询问道，他的语气里满是小心翼翼的讨好意味。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陆思年不由地皱了皱眉头，他很是不耐烦地开了口，“你没有必要替我爸妈试探我，真的很没劲。” “可是……”中年男人小声地嗫嚅着，似乎还想要再多说些什么。但是，在陆思年冷冰冰的注视之下，他还是讪讪地闭上了自己的嘴。 陆家这位大少爷向来喜怒无常、阴晴不定，让人很难伺候。尽管少年的相貌精致到了雌雄莫辨的程度，看起来极具欺骗性，但是，在他天使般美丽的诱人外表之下，却隐藏着一颗魔鬼的心。 只不过，在其他人的面前，陆思年一直都伪装得很好，几乎毫无破绽。而中年男人作为陆家最受信任的心腹之一，自然对大少爷真实的秉性有所了解。 中年男人有些无奈地轻轻叹了一口气。若是大少爷自己不愿意回家继承家业，那么，便没有人能够强行逼迫他。 此时，陆思年的唇角被紧紧地抿成了一条直线，看起来似乎心情很不好的样子。男人便也不敢再多提一句，免得自己一不小心触了少爷的霉头。 然而，下一刻，中年男人便看见自家大少爷的眼睛骤然间亮了起来，就像是流浪在外无家可归的小狗忽然间看见了自己心目中的主人一样，迫不及待地摇起了身后的尾巴。 于是，男人几乎是下意识地顺着陆思年的视线抬眸看了过去。只见一位身着红裙的少女正静静地站在大厅的角落里。 ——是洛家那位极其有名的大小姐。哪怕她此时身处于人群的边缘位置，也依然耀眼无比，让人完全无法忽视她的存在。 似天边皓月，高不可攀。 中年男人慢慢地收回了自己的视线。而等到他完全回过神来的时候，原本站在他旁边的陆思年已经消失不见了。 …… “姐姐！”陆思年一边朝着洛柠鸢所在的方向快步地走了过去，一边笑吟吟地和她打了一声招呼。 男生过于漂亮的脸上挂着纯粹而清澈的笑意，看起来很是赏心悦目——他在私底下特意对着镜子练习过成百上千遍的表情，自然不可能出现任何的瑕疵与纰漏。 只不过，在看见站在洛柠鸢身边的高大男人之后，陆思年脸上的神情还是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间。 之前先是江燕辰，现在又是江暮寒。江家这两兄弟……怎么这么阴魂不散呢？ 尽管内心嫉恨不已，但是，陆思年的面上依旧不显分毫。 洛柠鸢轻飘飘地瞥了他一眼，然后淡淡地点了点头，以作回应。 而江暮寒则是直接无视了陆思年的存在。从始至终，他的视线都没有偏移过一分一毫，仿佛对自己周围的任何事物都毫不在意似的。 “姐姐，你今天晚上的舞伴……现在已经有人选了吗？”陆思年期期艾艾地开口询问道。他趁机重新提起了先前被江燕辰故意打断了的话题。 “不知道姐姐肯不肯赏脸……和我一起跳第一支舞呢？”男生半低着头，直勾勾地盯着洛柠鸢看。他的眼睛里盛满了希冀又期盼的神色。 说着，陆思年便很有礼貌地朝着洛柠鸢伸出了手，做出了一副真诚邀请的姿态。 其实，洛柠鸢向来对于这种事情并不怎么在意。以往的这种时候，她的青梅竹马顾子浅会直接替她一口回绝掉其他人的邀舞请求——因为，他是她唯一的舞伴。 只不过，顾子浅今天并没有出席这一场慈善晚宴，因此才给了陆思年一丝可乘之机。 洛柠鸢漫不经心地抬了抬自己的下巴，神色倨傲。然而，还没有等她开口回应陆思年的邀请，一只骨节分明的宽大手掌便出现在了她的视线之内。 白玉雕琢出的修长手指漂亮得像是一件精妙绝伦的完美艺术品一般，毫无瑕疵，让人下意识地联想到了林中修竹、或是皑皑白雪，高雅、清冷，不容亵渎。 沿着手掌掌心的精致纹路向上看去，映入眼帘的是一截被包裹在衬衫袖口之中的白皙手腕，侧边微微凸起的腕骨线条明显。 而仅仅只是凭借着这一只漂亮的手，就让人足以从中窥见其主人身上冷淡而疏离的高贵气质。 洛柠鸢不由地抬了抬眸子——她看见站在自己身边的高大男人面不改色地朝着她伸出了手。 少女茫然又不解地慢慢眨了眨自己的眼睛，看起来显然还有些不知所措的样子。她纤长而浓密的鸦黑睫羽上下扫了扫，在白瓷般精致的脸庞之上投下了一小片深色的阴影。 色泽鲜艳的口红为少女饱满的唇瓣涂抹上了一层诱人的莹润光泽——片刻之前，他还亲眼看着她用手中的口红一点一点地描摹着唇形。 江暮寒静静地站在原地，直勾勾地盯着洛柠鸢看。他脸上的神色依旧又冷又淡，看起来似乎毫无波动的样子。 男人将自己的手掌横在了少女的面前——显而易见，这是一个意为“邀请”的礼貌姿势。 “要一起吗？” 清冷又悦耳的低沉声音忽然响了起来，如同冷冽的山涧清泉潺潺地流过心尖一般，沁人心脾。 江暮寒仍旧维持着“邀请”的姿势。大概是见洛柠鸢脸上的茫然神色实在有些太过于明显了，他最终还是主动开口向她表明了自己的意图。 ——他想要邀请她和自己一起跳第一支舞。 江暮寒半敛着眸子，脸上的神情清冷又淡然。他的语气听起来很平静，古井无波一般，仿佛只是一时兴起之下随口一问而已。 头顶明亮的灯光洒落而下，更衬得男人周身气质冷冽，如同皎皎明月高悬于天际，可望而不可即。 洛柠鸢轻轻地歪了歪头。她盯着男人伸出来的手掌看了几秒，忽然漫不经心地勾了勾唇角，露出了一个轻佻而散漫的诱人笑容来。 “好啊。”她轻飘飘地开口答应道。她的声音听起来娇纵又慵懒，勾得人心尖直颤。 在江暮寒的注视之下，洛柠鸢慢慢地伸出了手。然后，她将自己的手轻轻地搭在了男人宽大的手掌之上。 少女的一举一动之间都带着高高在上的傲慢与任性之感，看起来莫名像是一只正在肆意地晒着午后阳光的高贵小猫。当别人伸出手抚摸自己的时候，小猫便像是在赏赐他一样，懒懒地翻过了自己的身子，露出了柔软的皮毛。 江暮寒的视线不动声色地向下偏移了几分，定格在了他们两个人交握着的双手处。他慢慢地收紧了指尖，将少女的手牢牢地抓在了自己的掌心之中。 76 跳舞 “江先生。” “姐姐……”陆思年不由地咬了咬唇瓣, 那张雌雄莫辨的精致脸庞上划过了一抹十分明显的失落之色。 男生率先伸出去的那只手极为尴尬地僵硬在了半空中，看起来孤零零的，像是一座形单影只的白色雕塑。他的指尖不由自主地蜷缩了一下, 仿佛是还有些不甘心地想要伸手抓住些什么似的。但是，在停顿了片刻之后，他还是故作自然地慢慢收回了自己的手。 “唔, 我没有关系的。”陆思年小心翼翼地开了口。他有些勉强地扯了扯嘴角, 露出了一个可怜兮兮的笑容来。 男生很是笨拙地努力掩饰着他脸上流露出来的失望表情，似乎是不希望自己给少女增添不必要的压力与负担一般。 “希望下次……我能够有机会和姐姐一起跳舞。”陆思年十分善解人意地继续说道。他很有礼貌地主动退让了一步，丝毫不让洛柠鸢感到为难或者勉强。 模样漂亮的男生语气温柔无比，脸上挂着佯装自然的僵硬笑意，看起来像是一只被大雨淋湿了皮毛的凄惨小狗，浑身湿漉漉的，却很懂事地不敢踏进家门一步，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弄湿了家里的地板。 然而，在无人窥见的角度里, 陆思年垂在身侧的手已经被他紧紧地攥成了拳头。修剪得当的指甲深深地陷在了他掌心的皮肉里, 几乎都快要掐出一道又一道狰狞的血痕了。 陆思年的心中不断地翻涌着各种各样堪称恶毒的诅咒，但是，他的面上却不显分毫。 如果自己从来没有靠近过洛柠鸢, 那么, 他或许还能够暂时忍受下来。可是, 现如今, 他们之间分明只有一步之遥的距离, 却硬生生地被另外一个人强行破坏了。 巨大的落差感紧紧地包围在他的身边，让他觉得自己几乎快要窒息了。 陆思年半低着头，眼底的眸光晦暗不明。他死死地盯着对面的两个人相互交握在一起的双手。 男人手掌宽大、手指修长, 能够很好地将少女小巧的手完完全全地握在他的掌心之中。两者之间形成的、过于显眼的鲜明反差感，实在很难不让人浮想联翩。 陆思年只能够从男人手指的缝隙之间隐约窥见少女瓷器般精致的玉白指尖。 江暮寒牢牢地抓着洛柠鸢的手。他半敛着眸子，好看的薄唇微微抿着，脸上的神情很平静，看起来仍然是一副高不可攀的清冷模样，似乎毫无破绽。 然而，若是将视线稍微向下偏移几分，便能够发现——此时此刻，他手上的动作温柔又小心，像是在捧着一朵脆弱易碎的花，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揉碎了她。 只不过，从头到尾，男人一直都没有正视过陆思年哪怕一眼，仿佛对于他的存在毫不在意似的。 而洛柠鸢却是抬着眸子斜斜地瞥了陆思年一眼。她随意地伸出了另外一只空闲着的手，然后漫不经心地揉了揉男生柔软的头发，随口应了一声，道：“下次再说。” ——乖巧又听话的小狗总能够得到一点施舍似的奖赏。 陆思年猛地瞪大了自己的眼睛。他的脸上迅速地浮现出了一层极为明显的绯色红晕，将白皙的肌肤染上了艳丽的色彩。 “唔……”他的唇瓣之间情不自禁般地溢出了一点细碎的声响。 少女仅仅只是伸出手揉了揉他的头发，陆思年就已经有些控制不住自己了。 她居然伸手触碰了他——她的指尖与他的发丝紧紧地纠缠在一起，毫无阻隔，亲密无间。 男生用力地咬着唇瓣，努力不让自己发出更多过于腻人的声音。他面色潮红，看起来简直像是一只……可以任人摆布的温顺小兔。 如果这里不是大庭广众之下的宴会厅，那么，他说不定会恬不知耻地直接跪倒在少女的脚边，贪婪地祈求着她给予自己更多的“奖励”与“恩赐”。 陆思年在赴宴之前特意精心打理过的发型，此时已经变得“面目全非”了。柔顺的发丝乱糟糟地散落着，恰好遮掩住了他眼底不断泛滥着的迷离眸光。 很显然，向来任性妄为的娇纵大小姐就是故意的。 她自以为恶劣地动手将男生原本精致的发型揉成了乱七八糟的样子，然后才慢条斯理地收回了自己的手。 殊不知，对于陆思年来说，她的一举一动都无异于是一种让人无法抗拒的强烈诱惑，让他情难自禁。 “我、我都听姐姐的……”陆思年期期艾艾地开了口。漂亮的男生做出了一副言听计从的乖巧模样，看起来很是惹人怜惜。 尽管江暮寒始终目不斜视，但是，他眼角的余光还是不可避免地瞥见了少女主动朝着男生伸出手的动作。他的指尖不由自主地轻轻颤了颤，然后很快就又用力地收紧了几分。 男人将少女的手抓得更紧了些，仿佛是生怕她突然反悔一般。 “晚宴已经开幕了。”江暮寒淡淡地开口提醒了一句。他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比平时还要更加冰冷一些。 说着，他便转过了身子，直接牵着洛柠鸢朝着大厅中央的方向走了过去。 ———— 身形娇小的少女亦步亦趋地跟在了男人的身边。尽管江暮寒脸上的神色看起来又冷又淡，但是，他脚下的步伐依旧迈得很轻。洛柠鸢仍然能够轻而易举地跟上他的脚步。 晚宴此时已经彻底拉开了序幕，悦耳动听的优雅舞曲流淌在灯火通明的大厅之内。音符跳动之间，挂在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折射出了流光溢彩的璀璨光芒。 江暮寒停下了自己的脚步，他转身看向了跟在自己身边的少女。洛柠鸢便也自然而然地抬起头与他对视了一眼。 神色清冷的高大男人一眨不眨地盯着少女的眼睛看，然后，他慢慢地朝着她伸出了手。 他轻轻地揽住了她盈盈一握的纤细腰肢。一阵似曾相识的熟悉触感从指尖之下传了过来，细腻又柔软，如坠云端。 隔着一层轻薄的布料，江暮寒只觉得自己似乎是在抚摸着一团软绵绵的云朵。 男人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深陷在了她柔若无骨的腰肢里。而少女也慢条斯理地伸手环住了他的脖颈。 洛柠鸢不闪也不躲地直接迎上了男人的视线。她漫不经心地勾了勾唇角，那张冶艳的脸庞之上满是轻佻而散漫的笑意，看起来似乎游刃有余。 鬼使神差地，江暮寒微微加大了手上的力道，将少女朝着自己的方向用力地揽了过来。 两个人之间的距离被骤然间拉近。猝不及防之下，少女温香软玉般的柔软身躯紧紧地贴在了男人的怀里。 然而，下一刻，洛柠鸢却不退反进。她直接顺着男人手上的力道，重重地撞在了他的胸膛之上。然后，她轻轻地踮起了自己的脚尖，贴在男人的耳边软绵绵地开口唤了一声，道：“江先生。” 被刻意拉长的尾音像是一片轻盈的羽毛，慢慢地拂过了男人的心尖之上。 还没有等江暮寒回应她，洛柠鸢便又不紧不慢地后退了一步，主动拉开了他们之间的距离。 …… 少女踩着华丽的舞步，艳红色的裙摆肆意飞扬，在空中绽出了一朵靡艳的花。 而江暮寒则是牢牢地握着她的腰肢。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在自己的怀中一点一点地盛开。 周围的一切事物似乎都逐渐远去了。在绚烂夺目的灯光之下，少女艳丽至极的身影极为显眼。脚下的舞步交织纠缠，他们之间的距离骤然靠近又忽然拉远。 男人胸腔里那颗鲜活的心脏随着鼓点的节奏重重地跳动着。少女无比轻盈地进退旋转着，每一步都极为优雅，或轻或重，仿佛是直接踩在他的心尖上跳舞一般。 洛柠鸢身上沾染着的玫瑰香气逐渐蔓延开来，肆意生长的花枝慢慢地织成了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让人渐渐变得有些神志不清了起来。 在朦朦胧胧的恍惚之中，似乎有那么一瞬间，少女和他之间的距离仅仅只有半寸之隔。 只要江暮寒微微低下头，就能够直接触碰到她嫣红的唇瓣。可是，他却只是面不改色地和她一起继续跳着舞，从始至终都不曾逾矩半分。 …… 伴随着舞曲中高昂激烈的篇章奏响，少女的身子深深地向后仰着，几乎弯曲成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 她显然十分信任自己的舞伴。毕竟，只要稍有差池，她就有可能会当着众人的面直接狼狈地摔倒在地。 但尽管如此，洛柠鸢依然没有产生一丝一毫的犹豫之情。在男人强有力的支撑之下，她最终还是轻而易举地完成了这个难度极高的收尾动作。 他们两个人的配合十分完美，堪称毫无瑕疵。一时间，周围掌声雷动。 然而，还没等洛柠鸢完全缓过神来，她的视线便骤然间撞进了一双深邃的眼眸之中。 ——她无意间看见了站在二楼走廊上的江燕辰。 人高马大的少年倚靠在走廊的栏杆上，姿势懒散无比。他微微垂着眸子，几乎是全神贯注地紧紧盯着她看。 没有人知道他到底站在那里看了多久。 见洛柠鸢终于抬起眸子与自己对视了之后，江燕辰慢慢地扯了扯自己的嘴角，朝着她露出了一个绝对算不上友善的冰冷笑容来。 77 注视 “等着我。” 璀璨夺目的明亮灯光流转在大厅之中, 乐声悠扬动听，人影交错之间，裙袂纷飞。 江燕辰一边伸手穿着西装外套, 一边路过了二楼的走廊。 他似乎已经重新换上了另外一件崭新的白衬衫——原来的衬衫被洛柠鸢拧成了绳索的模样，用来绑缚住他的双手。因此，那件衬衫的布料上便到处都布满了明显的褶皱与痕迹, 显然无法再穿。 身量颀长的少年迈着一双笔直的长腿, 大步地向前方走着。他走得很快，仿佛是迫切地想要寻找着什么似的。 他衬衫衣领处的纽扣并没有被完全扣上，领口处的布料微微敞开着，露出了少年修长的脖颈、以及一小截深邃又精致的漂亮锁骨，还有……白皙脖颈上散落着的、或深或浅的绯色咬痕，看起来靡艳又荒唐，活色生香，直看得人脸红心跳。 就连他锁骨附近的冷白肌肤之上，也星星点点地烙印着几枚形状圆润的小巧齿痕。在纯白布料的半遮半掩之间, 印在他胸膛上的半枚齿痕若隐若现, 足以让人浮想联翩——他身上被衬衫覆盖住的其他地方，是否存在着更多……不可告人的暧昧痕迹？ 江燕辰显然没有任何想要去遮掩自己身上痕迹的意思。他只是半敛着凌厉而深邃的眉眼，面无表情地穿上了自己的西装外套。 少年手上的动作干脆利落、雷厉风行, 丝毫不拖泥带水。他的一举一动之间都带着肆意洒脱的玩世不恭之感。 墨黑色的头发颇为凌乱地散落在他的额前, 柔软的发梢处还缀着几滴晶莹剔透的水珠——在强行挣脱掉束缚之后, 江燕辰选择先去卫生间里稍微收拾了一下自己过于狼狈的模样, 顺便还在盥洗池处随意地洗了一把脸。 被清水濯洗过的脸庞看起来无比精致, 毫无瑕疵。少年的肤色冷白似玉，五官深邃立体，细小的水珠摇摇欲坠地挂在他纤长卷翘的睫羽之上, 几乎让人忍不住想要冒着被生性暴躁的少年打得满地找牙的巨大风险，开口赞叹他一句——“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而江燕辰身上遍布着的、暧昧不明的旖旎咬痕，倒是更衬得他此刻……无比诱人。 透明的水滴沿着少年深邃的侧脸轮廓向下滑落着，慢慢滚过了他脖颈上微微凸起的喉结，最终停留在了凹陷下去的锁骨处，逐渐积聚成了一枚小小的清澈水团。 只不过，伴随着少年脚下的步伐越迈越大，残留在他锁骨上的水珠也因此而洒落了出来。水滴渐渐没入了敞开着的衣领之中，在纯白的布料上洇出了一点湿漉漉的深色水痕。 此时此刻，今晚的慈善宴会已经彻底拉开了序幕。在楼下金碧辉煌的宴会大厅之中，华丽的舞曲被奏响，人们踩着优雅的舞步，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在大厅之中翩翩起舞。 江燕辰对此完全不感兴趣。他冷冷地嗤笑了一声，只觉得他们实在虚伪得可笑——明明心中都各怀鬼胎，却还要相互装出一副谦和有礼的模样，假模假样地一起跳着交谊舞，看似气氛融洽，实则貌合神离。 他漫不经心地朝着楼下随意地扫了一眼，接着便打算收回自己的视线。然而，就在这时，一抹艳丽的绯色突然在他的视野之中一闪而过。 身体比大脑要更快一步做出反应，江燕辰几乎是下意识地立刻就停下了自己的脚步。他迅速地转过了身子，驻足停留在了走廊的栏杆附近。然后，他低下头，目不转睛地盯着大厅中央的方向看。 ——他在大厅里起舞的人群之中看见了洛柠鸢的身影。 穿着一身红裙的艳丽少女身段窈窕，她一双雪白的臂膀肆意地伸展着，纷飞的裙摆在空气中荡漾出了一道又一道的绯色涟漪，似蝶翼一般，看得人眼花缭乱。 无论何时何地，她似乎总是能够成为人群之中最为耀眼夺目的存在。没有人可以对她视而不见。因为，足够绮丽的瑰宝……永远不会蒙尘。 江燕辰先是一眼就辨认出了洛柠鸢的身影，在片刻之后，他才堪堪注意到少女的身边似乎还站着另外一个人。 一个男人。 他们两个人正在一起跳着双人舞，气氛暧昧又旖旎，看起来好像亲密无间的样子。 江燕辰的脸色几乎是骤然间沉了下来，他不由地在心里暗暗地骂了一声。这时候，他才有些后知后觉地看清楚了和洛柠鸢共舞的那个男人到底是谁。 ——是他的哥哥，江暮寒。 江燕辰险些以为是自己一不小心看错了。他凝了凝神，认认真真地打量起了下方的人影，好像这样就能够彻底掩盖住他心底讶异与嫉妒的情绪一样。 只不过，他当然不可能认错自己哥哥的身影。 尽管江暮寒此时仍旧是一副面无表情的冷淡模样，但是，生性凉薄的他居然会在宴会上选择和其他人一起跳舞，这件事情本身就已经足够不可思议了，简直无异于是天方夜谭。 江燕辰很了解自己的哥哥。 少年阴沉着脸倚靠在了栏杆上，他俯着身子，一眨不眨地盯着下方两道交缠在一起的人影看。 他看见——江暮寒伸手揽住了洛柠鸢纤细的腰肢，而她也轻轻地环住了男人的脖颈。在舞步旋转之间，少女在男人的掌心之上一点一点地绽放了开来。 他们两个人的配合实在是太默契了，仿佛心有灵犀一般，完全可以称得上是……“郎才女貌”。 江燕辰很快就想到了不久之前才发生过的事情——洛柠鸢在三更半夜打电话给江暮寒，他们甚至还聊得很愉快。 少年不由地皱起了好看的眉头，原本就冰冷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起来。 尽管心中思绪万千，但是，江燕辰依然极为专注地看着少女的身影。他眼底的眸光逐渐变得越来越沉，像是一片深不见底的无边海洋，其中满是被苦苦压抑着的汹涌波涛。 …… 少女深深地弯着柔若无骨的纤细腰肢，在空中折出了一道不可思议的优美弧线。而男人的大掌则是牢牢地握在她的腰间，稳稳当当地支撑着她完成了最后一个收尾动作。 在洛柠鸢起身的时候，她恰好与站在二楼的少年对视了一眼。 江燕辰静静地垂眸看着她，最终朝着她轻轻地笑了一下——他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嘴角被强行扯出了一道极为僵硬的冷淡弧度，笑意完全不达眼底。 哪怕是再迟钝木讷的人，也能够及时地察觉到，江燕辰此时的状态很不对劲。 现在的他……很危险。 ———— 在洛柠鸢的注视之下，江燕辰忽然一字一顿地开了口，他用嘴型无声地对她说道：“等、着、我。” 紧接着，他便漫不经心地站直了自己的身子，仿佛是打算直接下楼来找她一般。 【他、他是不是要来找你算账了？】系统忍不住开口询问道，【你……千万要小心一点啊。】他语气担忧地叮嘱了她一句。 洛柠鸢没有回应系统的话语。她只是毫不畏惧地迎上了江燕辰的视线，然后朝着他露出了一个轻佻又散漫的倨傲笑容来。 尽管她此时正站在楼下抬头仰视着他，看似身居低位，但是，她脸上的神情仍旧高高在上，看起来傲慢又任性。 江燕辰半敛着眸子，似乎神色如常。然而，在纤长睫羽的遮掩之下，他墨黑色的瞳孔却不由地微微颤了颤。 ——又是这种……过分诱人的犯规表情。 就像是在看垃圾一样的、目中无人的冷淡眼神。 他现在好像隐约知道……自己以前为什么总是喜欢故意和她作对了——当洛柠鸢被挑衅之后，就会朝着他露出这种表情来。 江燕辰忍不住抬起手，用力地按在了自己脖颈间印着的齿痕上。他的指尖重重地碾磨着自己身上被少女咬得破了皮的伤口，一阵尖锐的刺痛感迅速地蔓延开来，勉强能够刺激着他暂时恢复理智。 大小姐……还真是过分啊。他想。 江燕辰毫不犹豫地转过身子，朝着楼梯的方向走了过去——他迫不及待地想要站在她的面前了。 而洛柠鸢却完全没有听江燕辰的话乖乖地站在原地不动。她看着江燕辰的背影消失在了走廊尽头。 然后，她慢慢地看向了站在自己身前的江暮寒。 ——既然江燕辰让她“等着他”，那她偏偏不想如他的意。 天生反骨的大小姐这样想着。 “我们走吧。”洛柠鸢轻飘飘地对江暮寒开口说道，“偷偷躲起来。”她浅浅地笑着，眉眼弯弯，语气任性又俏皮，听起来很是孩子气。 少女墨色的眸子里盛着莹莹的碎光，仿佛落进了万千星辰，点点繁星光芒璀璨，引人沉沦。 江暮寒微微地抿了抿唇，然后，他看着洛柠鸢的眼睛，慢慢地点了点头。 他完全没有过问她哪怕一句原因，而是直接就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少女突然提出来的、堪称“莫名其妙”的奇怪要求。 78 信息 【有我陪你玩……还不够吗？】…… 在两个人的舞步停下来的那一刻, 江暮寒就已经十分克制地及时松开了自己的手。他慢慢地后退了一步，主动和洛柠鸢保持着一个不远不近的礼貌距离。 而他的视线却不着痕迹地从她艳红色的裙摆处扫了过去——大概是少女刚刚才站稳的缘故，她裙摆处的布料仍然轻飘飘地摇曳着, 在白皙的小腿处荡出了一片连绵不绝的浅淡涟漪，像是一团炽热的火焰坠落在了皑皑白雪之中，燃起了绮丽的色彩。 洛柠鸢则是直接牵住了江暮寒的手。她毫不犹豫地迈开步伐, 朝着别墅深处的方向走了过去。 他们像是两尾灵活的小鱼, 自然而然地穿过了拥挤的人群，悄无声息地离开了热闹的大厅。 洛柠鸢紧紧地抓着江暮寒的手，她纤长的手指堪堪握住了他宽大的手掌，指尖之上还微微用了些力道，仿佛是想要牢牢地抓住他似的。 少女手上的动作实在算不上温柔，但是，江暮寒却完全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排斥或者抗拒的意思。 鬼使神差地，他反手回握住了她的手——男人的手掌足够宽大，能够轻而易举地完全环住少女小巧的纤纤玉手。 洛柠鸢并没有察觉到江暮寒的动作。她只是自顾自地牵着他来到了走廊里。 这栋别墅的占地面积极广, 其中的客房数量众多。因此, 只要有心躲藏，确实让人不好寻找。 尽管她并不害怕江燕辰的“报复”，但是, 她偏偏就是不想站在原地等他过来。 ——她凭什么要听他的话？ 洛柠鸢随意地伸手推开了位于走廊深处的一间客房的房门。然后, 她牵着江暮寒, 带着他一起走了进去。 而江暮寒才刚刚踏进房间一步, 洛柠鸢便转过了身子, 越过他直接将房门反手锁上了。 “咔哒”。 门锁被彻底扣紧的声音响了起来。 洛柠鸢看起来显然对江暮寒毫不设防的样子。为了将房门反锁起来，她的手便轻飘飘地绕过了他的腰侧。远远看去，身形娇小的少女几乎是以一个索求拥抱的姿势, 主动地靠近了他。 少女柔软的身躯在不经意间轻轻地蹭过了男人的胸膛。一阵无比细腻的美好触感逐渐蔓延开来。而布料摩擦时发出的“沙沙”声响，在寂静无声的客房之中更是尤为明显。 江暮寒的身体不由地僵硬了片刻。他一动也不动地站在原地，任由着洛柠鸢越过他反锁了房门。 显而易见，少女的动作十分失礼。她完全不在意自己应有的礼节，而是一如既往地任性妄为。 在锁好门之后，洛柠鸢便漫不经心地收回了自己的手。紧接着，她又无比自然地和他拉开了一点距离。 还没等她开口说些什么，她身上的手机便突然间振动了起来。 洛柠鸢拿出了自己的手机，只见“江燕辰”三个字正明晃晃地显示在屏幕的上方。 ——他在试图给她打电话。 手机还在不断地振动着，许久都未曾停下，足以见得对面那人此刻有多么焦急。 洛柠鸢忍不住轻轻地笑了一声，像是在嘲讽着他“气急败坏”的狼狈模样。她毫不犹豫地随手点下了“拒绝接听”的按钮。 然而，下一刻，几乎没有丝毫的停顿，江燕辰的电话便再次打了过来。 洛柠鸢不由地挑了挑眉。她也是个不服输的主。于是，她便也不厌其烦地再次选择了“拒绝接听”的选项。 如此往复数次之后，“不堪重负”的可怜手机终于堪堪停止了毫无意义的振动。 洛柠鸢本来以为江燕辰已经选择放弃了。她正想收起手机，结果，一条信息忽然十分突兀地从屏幕上方弹了出来。 江燕辰：【洛柠鸢。】 江燕辰：【你现在在哪里？】 尽管冷冰冰的文字没有表情，但是，从眼前这简短的两行字里，依旧能够隐约察觉到——此时，江燕辰脸上的神情大概是阴沉沉的。 洛柠鸢没有回复他发过来的信息。 而对面的打字速度似乎变得越来越快了。 江燕辰：【鸢鸢，你故意躲着我？】 与先前意乱情迷的恍惚状态有所不同，他现在甚至是在完全清醒的状态之下，用亲昵的叠字称呼来唤她。 洛柠鸢想——他大概是气昏了头，以至于口不择言了。 江燕辰：【你现在正和我哥待在一起吗？】 江燕辰：【你们在做什么？】 江燕辰：【怎么不说话？电话也不接？是因为……没有空吗？还是心虚了？】 江燕辰：【为什么一直不理我？】 他的信息一条接一条地迅速弹了出来，直看得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江燕辰：【你别打我哥的主意。他比较冷淡，向来不喜欢和其他人过多接触。】 江燕辰：【而且，他一直都很讨厌进行不必要的社交活动。】 人高马大的俊俏少年一边在走廊里认认真真地寻找着洛柠鸢的身影，一边很是努力地打字劝说着她。 洛柠鸢不由地抬眸看了一眼站在自己面前的江暮寒。 男人半敛着眸子，静静地站在门边。哪怕是突然被她莫名其妙地拽着躲进了客房里，他也依然面不改色，仿佛对于外界发生的一切事物都毫不在意似的。 于是，她便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 ——看得出来……江暮寒他确实很冷淡。 嗯，也很乖。 她在心底默默地补充了一句自己的评价。 而在间隔了几秒之后，江燕辰的下一条信息才慢慢地被发送了过来。 江燕辰：【鸢鸢，有我陪你玩……难道还不够吗？】 隔着一层冰冷的屏幕，也能够听得出来他此时可怜兮兮的不满语气，像是一条被主人冷落了的小狗，一边趴在地上软绵绵地叫唤着，一边拼了命地摇着自己的尾巴，想要重新吸引主人的注意力。 洛柠鸢轻轻地眨了眨眼睛。还没有等她完全反应过来，对面紧接着又发来了一条信息。 江燕辰：【所以，你别打我哥的主意了。】他再次强调着重复了一遍自己刚刚才说过的话语，像是生怕洛柠鸢“误入歧途”一般。 看着屏幕上江燕辰发过来的、接二连三的劝诫话语，洛柠鸢唇角处挂着的恶劣笑意逐渐变得愈发明显了起来。 “啧。”她意味不明地轻轻叹息了一声。 ——难道江燕辰不知道吗？她向来最讨厌别人教她做事了。 本来她只是一时兴起地想要和江燕辰玩一玩“捉迷藏”的游戏而已。只不过，现在……她倒是忍不住想要做一些更加过分的恶劣事情了。 或许是见洛柠鸢迟迟没有回复自己，江燕辰便又重新给她打来了电话，大有她不回应，他就誓不罢休的架势。 手机再次重重地振动了起来。细细密密的“嗡嗡”声响不断地回荡在了空荡荡的房间之内。 洛柠鸢慢慢地眯了眯眼睛，神色慵懒无比。她随手将手机亮起的屏幕按灭，屏幕上显示着的“江燕辰”的名字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然后，她直接关了机。 一直在“躁动不安”的手机终于彻底安静了下来。洛柠鸢十分随意地将其丢在了一旁的架子上，坚硬的机身与木质的平板碰撞着，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声响。 江暮寒的视力很好。尽管他无意窥探洛柠鸢的隐私，但是，在这样近的距离之下，他还是不可避免地瞥见了少女的手机屏幕上极为显眼的“江燕辰”三个字。 ——他的弟弟江燕辰此时正在一而再再而三地给洛柠鸢打电话。 再联系先前少女突如其来的奇怪举动，江暮寒能够轻而易举地大致推测出一部分的事实真相。 说不上来自己现在到底是什么心情，江暮寒微微地抿了抿唇。他垂着眸子，眼底神色莫名。 然而，下一刻，让他完全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少女忽然踮起了脚尖，伸手环住了他的脖颈。她将他一把按在了身后的房门之上。 男人宽阔的后背重重地撞在了坚硬又结实的木质门板上。少女趁机欺身而上，柔软的身躯再次用力地压了上来。 夏日里轻薄的布料堪称聊胜于无，少女紧紧地贴在男人的胸前，她身上的窈窕曲线一时间展露无遗。 江暮寒的睫羽不由地轻轻颤了颤。他下意识地垂眸看向了洛柠鸢。 娇纵又任性的大小姐脸上正挂着轻佻而散漫的笑意。她挑了挑眉，神色看似漫不经心，却又隐约带了些似有若无的引诱意味。 江暮寒没有反抗。哪怕少女的力气对他来说只能算得上是小猫抓挠一般毫无力道，但是，他仍然没有动手推开她。 在男人的注视之下，洛柠鸢慢条斯理地伸出了手。她直接拽住了他的领带，然后用力地向下拽了拽，迫使他不得不低下了头。 “江先生。”她仰头靠近了他的耳边，几乎是一字一顿地开口唤他。 少女清脆婉转的声音里像是被故意掺进了甜腻腻的蜜糖似的，听起来缠绵又勾人。 “嗯。”江暮寒却只是轻轻地应了她一声。他的视线不着痕迹地落在了她的发尾处。 79 恶作剧 “唔，手都脏了。” 少女鸦黑的头发柔顺地披散在她的身后, 几缕发丝斜斜地落在了她莹润白皙的肩头上，像是无意间溅落在白雪之上的深色墨痕，极为引人注目。 艳红色的布料紧紧地包裹着她玲珑有致的柔软身躯, 雪色肌肤被炙热火焰缠裹着，冰与火交相辉映，恍惚间似有朦胧雾气蒸腾, 渐渐模糊了神智。 艳丽的玫瑰深深地扎根于不灭的火焰之中, 盛开、绽放。柔软而卷曲的花瓣肆意地舒展着，轻轻蹭过了男人坚硬的胸膛。 炎热的夏日里，别墅中的冷气一直都开得很足，哪怕是无人居住的单间客房也不例外。可是，江暮寒却莫名觉得……空调的温度或许还可以再调整得低一些。 他只觉得自己现在似乎有些说不出来的燥热。 ——大概是少女此时正紧紧地贴在他身上的缘故。 莫名其妙地，江暮寒突然联想到了不久之前在医院里度过的那一个极度闷热的午后——他们两个人悄悄地躲藏在偏僻的角落里，“被迫”亲密无间地拥抱在了一起。湿漉漉的汗水浸湿了身上的衣衫，同时也将脑海之中仅存的理智浸泡得不成样子。 心脏的跳动逐渐开始变得越来越紊乱了起来，听起来杂乱无章、毫无规律。 当他回过神来的时候, 江暮寒听见少女用她那娇软又甜腻的声音慢条斯理地唤着他。柔软的唇瓣裹挟着温热的吐息, 在不经意间轻轻地蹭过了他耳畔处的肌肤，如同羽毛拂过心尖，带起了一阵细微的痒意。 男人眼底的眸光不由地顿了顿, 然后, 他才淡淡地开口应了她一声。 尽管江暮寒完全不知道洛柠鸢为什么要突然对自己“投怀送抱”, 但是, 他并没有选择立刻推开她。 他只是一动也不动地站在原地, 既没有拒绝少女突如其来的靠近，也没有做出任何冒犯她的逾矩动作来。 男人的身体有些僵硬。但是，尽管如此, 他的双手依然极为克制地垂落在身侧，并没有过于失礼地触碰到少女哪怕一分一毫的肌肤，很有分寸感。 就连他的视线，也只是出于礼节地堪堪落在了她柔软的发尾处，没有偏移半分。 可是，伴随着少女越来越过分的恶劣动作，她身上那一片欺霜赛雪的莹白肌肤也硬生生地撞进了他的视野里，实在让他避无可避。 ——洛柠鸢歪着头看他，于是，落在她莹润肩头上的黑发便也自然而然地滑落下来，露出了她肩膀处白皙而细腻的肌肤。 分明是看见了一片冷色调的雪色，可江暮寒却觉得自己像是突然被火焰烫了一下似的，莫名有些刺眼。他下意识地将自己的视线从少女的身上迅速地移了开来。 而洛柠鸢却对江暮寒此时微乎其微的反应一无所知。 见男人对于自己的靠近似乎毫不在意的样子，洛柠鸢倒是忽然来了些兴致——如果不管怎样他都不会反抗的话，那么，这是否代表着……她可以对他为所欲为了？ 向来随心所欲的任性大小姐忽然找到了一个很合自己心意的崭新玩具。 洛柠鸢意味不明地勾了勾唇角，绽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来。 少女眉眼弯弯地笑着，眸中盛着细细碎碎的盈盈笑意，任谁也看不出来——在她唇角笑意的遮掩之下，藏着的到底是多么过分的“恶劣”坏心思。 江暮寒有些难以自控地垂着眸子看向了她的脸庞。 少女明媚动人的五官精致无瑕，看起来张扬又艳丽，是极具攻击性的靡艳相貌。而自小被娇生惯养着长大的矜贵大小姐，脸上总是带着高高在上的倨傲神情，仿佛无论她做出怎样不可理喻的任性事情，都是理所当然的一样，让人完全不忍心对她过分苛责。 从他们两个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开始，洛柠鸢似乎就一直都是一副对他颐指气使的傲慢模样。无论是初见时就让他出手帮她拉上自己裙子背后滞涩的拉链，还是强行拉着他一起躲在角落里偷听别人谈话。 ……她好像很信任他，毫无缘由地。 男人修长脖颈上微微凸起着的喉结不动声色地滚动了一下，在空气中划出了一道几不可察的细微弧度。 可他脸上的神情却依旧是一如既往的冷淡与平静，让人完全察觉不到任何异样之处来。 洛柠鸢偏了偏头，漫不经心地侧眸看了江暮寒一眼。 ——男人白皙的脸上正斜斜地印着一点浅浅的红痕。大概是她刚刚凑到他耳边说话的时候，一不小心蹭上去的口红印。 于是，少女非常体贴地伸出了手，很是“好心”地想要弥补一下自己的“过失”。她伸手捧住了男人的脸，指尖重重地摩挲着他耳畔处的肌肤，似乎是打算帮他把脸上的口红印擦拭干净。 洛柠鸢半敛着眸子，神色漫不经心，她手上的动作也十分随意。分明是“乐于助人”的“善意”举动，在她的身上也莫名其妙地多了几分高高在上的“施舍”意味。 在用自己的指尖抹去了男人脸上蹭到的口红印之后，她便轻飘飘地松开了手。 江暮寒轻轻地抿了抿唇。他的视线几乎是不受控制地定格在了少女的手上——那白玉似的手指尖上像是落了一朵红梅，看起来漂亮极了。 与她唇上涂抹着的口红颜色一模一样。 显而易见，洛柠鸢刚刚一不小心把口红蹭到了他的脸上，然后，她又伸手帮他擦拭干净了。 江暮寒看见少女微微嘟起了嘴，脸色看起来似乎有些不满与委屈。 “唔，手都脏了。”她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很是娇气地小声嘟囔着抱怨了一句，仿佛这一切都是面前男人的过错似的。 对于少女并无道理的莫名指责，江暮寒甚至没有开口辩解一句。他只是毫无怨言地拿出了一块洁白干净的柔软手帕，接着又默默地将其递到了洛柠鸢的面前。 洛柠鸢不由地抬起眸子看了江暮寒一眼，似乎对于他“识相”的表现很满意的样子。娇气的大小姐很是自然地抬了抬尖尖的下巴，示意男人动手帮自己擦干净指尖。 江暮寒便又极为顺从地抬起了手。他很有分寸地握住了少女的手，然后十分耐心地用手帕擦拭着她的指尖。 男人掌心间的温度有些炙热。他宽大的手掌虚虚地包裹着少女的小手，几乎要将她白雪似的纤纤玉手烫得直接融化开来一般。倒是与他脸上此刻毫无表情的清冷神色形成了一种截然不同的巨大反差感。 他小心翼翼地擦拭着少女指尖上沾染着的口红印，动作温柔又细致。原本洁白无瑕的手帕很快就被染上了一抹艳红的色彩。 而洛柠鸢却没有就这么“安分守己”地乖乖平静下来。她的另外一只手随意地拽住了男人的领带，有一下没一下地用力拉扯着。 仿佛是调皮的小猫在玩弄着心爱的毛线团一般，她将领带的末端一圈一圈地缠绕在了自己的手上，然后又慢条斯理地握紧了拳头。 ——看起来竟然莫名像是……拉紧了一根紧紧束缚着男人的结实锁链。 深色的领带布料缠裹在少女的手上，色彩对比鲜明，愈发衬得她肤白胜雪。 下一刻，洛柠鸢十分恶劣地突然用力向下拽了一下。在少女手上缠绕了几圈的细长领带，能够很好地为她起到一个借力支撑的作用。 在猝不及防之下，毫无防备的江暮寒被她猛地拽得向前倾了倾身子。尽管他已经非常及时地立刻反应了过来，但是，由于惯性，此时正在低头帮少女擦拭指尖的他，还是不可避免地撞上了她的额头。 男人形状好看的薄唇轻轻地蹭过了少女光洁如玉的饱满额头。散落下来的刘海遮掩住了她额前白皙的肌肤。隔着柔软的碎发，他的唇瓣印在了她的额头上。 发丝扎得他有些痒。他只感觉到了一阵夹杂着细微痒意的柔软触感从自己的唇瓣之上传了过来。 江暮寒先是下意识地怔愣了一瞬间，然后很快就抬起了头。 ——一触即分的、甚至算不上是亲吻的短暂接触。 他不着痕迹地抿了抿唇。 而洛柠鸢则是弯着眉眼笑了起来，一脸恶作剧得逞之后的满意表情。 江暮寒不动声色地收回了自己的视线。他敛着眸子，眉眼淡淡，浓密的睫羽慢慢地垂落下来，在他的脸上打下了一小片深色的阴影，平白为他添了几分高不可攀的清冷疏离感。 只不过，哪怕少女这样恶劣地捉弄于他，男人却依然没有表现出丝毫动怒的迹象。他甚至还是不紧不慢地用手帕帮她擦拭着指尖上沾染的口红印，一副冷淡至极的模样。 然而，生性顽劣的漂亮小猫并不清楚——她此时正过分逾越地踩在男人心中最后的底线之上。柔软的猫爪用力地踏在早就摇摇欲坠的弦上，她漫不经心地肆意拨弄着，动作越来越过分。 而此时此刻，在少女的玩弄之下逐渐变得紧绷起来的那根弦，现在已经快要彻彻底底地完全断裂开来了。 80 底线 “玩什么？” 男人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间抓着一条柔软的手帕。他弯曲着的手指关节线条明显, 白皙手背上淡色的青筋若隐若现。江暮寒手上的动作有条不紊，优雅又自然，看起来很是赏心悦目。 又或者说, 那双如同艺术品一般精致又完美的手，无论做出什么事情来，都只会让人觉得……“秀色可餐”。而男人脸上面无表情的冷淡模样, 倒是更衬得他可望而不可即, 贵不可言。 生长于冰山之巅的圣洁雪莲花，应当永远一尘不染，永远高不可攀，永远……毫无感情地俯视着众生，洁身自好，不坠凡尘。 然而…… …… 少女指尖上过于显眼的口红痕迹被男人一点一点地擦拭干净。染上了绯红色彩的名贵白玉，现在又再次恢复成了先前洁白无瑕的完美模样。 江暮寒的视线不着痕迹地停留在了少女重新变得干干净净的莹白手指上。然后，又过了几秒钟，他才慢慢地松开了自己的手。 “谢谢你。”洛柠鸢一无所知地朝着男人勾了勾唇角, 露出了一个显然毫无防备的柔软笑容来。 尽管口中说着“真诚”的道谢话语, 但是，她的手上此时仍然牢牢地拽着他脖颈上的领带。 洛柠鸢几乎是强行逼迫着男人不得不低下头与自己对视。 ——反正……既然无论如何江暮寒都不会生气的话，那么, 她自然就可以随心所欲地“胡作非为”了。 只不过, 在这其中, 当然还包括了她故意想要和江燕辰作对的叛逆情绪。 江燕辰越是对她再强调, 她便越是不服气。她偏偏就是要和他对着干。 他想要让她离他哥哥远一点？ 哈, 那她就非要硬生生地凑到江暮寒的面前。 一身反骨的任性大小姐在心底很是理所当然地这样想着。 思及此，洛柠鸢的手上不由地微微用了几分力道。她将攥在自己手心里的领带轻轻地往下拽了拽，让江暮寒“被迫”靠得离她更近了一些。 男人被她拽得低下了头, 脸上的神色却依旧无比平静。哪怕是被少女刻意地“摆弄”成了一个明显“受制于人”的姿势，他也一如既往地镇定自若、从容不迫。 尽管现在他正低垂着头，可是，江暮寒表面上却仍然是一副高不可攀的淡漠模样，看起来完全没有在少女的面前落入下风。 只不过，他倒也没有表现出任何想要反抗的意思，仿佛可以任由着少女对自己为所欲为一般。 “江先生。”洛柠鸢弯了弯眼睛，红唇轻启。 江暮寒又听见少女用那甜得腻人的婉转声音开口唤他了。 然后，他眼睁睁地看见她朝着自己轻轻地眨了眨眼睛——那双像是藏了星子似的璀璨眼眸，在他的眼前一下又一下地闪烁着，耀眼夺目。她鸦黑的睫羽浓密而卷翘，似蝶翼一般，振翅欲飞。 顾盼生辉。 江暮寒直勾勾地盯着少女过分漂亮的眼睛，他静静地与她对视着。 生性冷淡的男人向来沉默寡言。他并不喜欢浪费自己的时间去和别人进行一些毫无意义的、完全没有必要的交流对话。尤其是……出于虚伪礼貌而不得不进行的客套与寒暄，在他看来更是一文不值。 但是，片刻之后，在少女笑盈盈的注视之下，江暮寒忽然轻轻地开了口，道：“洛小姐，你可以直接称呼我的名字。” 男人神色如常，语气平静，让人完全听不出来他此时的情绪到底如何。 洛柠鸢不由地挑了挑眉，神色轻佻。 “江……暮寒。”少女从善如流，她一字一顿地慢慢念起了他的名字，“江、暮、寒。”她又再次念了一遍。 原本带着几分萧瑟与冰冷意味的淡漠字眼，在她口中却被念得缠绵又缱绻。每一个字上都被裹满了甜腻的蜜糖，字与字之间黏黏糊糊地纠缠在一起，暧昧不清。她微微拖长的尾音像是剪不断理还乱的坚韧丝线，让人难以挣脱。 江暮寒从来都不知道——自己的名字原来还能被念得这样……勾人。 心跳蓦地乱了一拍。 他们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实在是太近了。他甚至能够无比清晰地感觉到少女呼吸时胸口处连绵不断的微弱起伏。 而洛柠鸢却依旧浑然不觉地朝男人勾唇笑了笑。她显然很信任他。 “很好听。”洛柠鸢毫不吝啬地夸赞了他一句，语气里满是由衷的赞美之意。 “不过呢……”她一边继续说着，一边踮起了脚尖，“我还是更喜欢喊‘江先生’。” 下一刻，江暮寒的身体便极为明显地僵硬了起来。 ——因为少女突然毫无预兆地再次凑到了他的耳边。 是比上一次要更加靠近的距离。 少女说话间温热的吐息轻轻地拂过耳畔，带起一阵细微的颤栗之感。柔软的唇瓣不经意间蹭过了他的耳垂，一阵细微的摩擦感逐渐蔓延开来。 “江先生”个字几乎是被少女含在舌尖上滚了两圈，然后才被她慢慢地吐了出来，又一点一点地钻进了他的耳朵里。 还比上一次更加过分了。 江暮寒完全没有预料到少女“卷土重来”似的“冒犯”行为。他微微偏了偏头，脸上原本冷淡又疏离的神色几乎快要裂开一条几不可察的缝隙来。 ……可他最终还是没有选择伸手推开她。 哪怕少女的行为明显已经过分越界了——不过毫厘之差，她就快要亲吻到他耳畔处的肌肤了。 男人心中那一条看似不可逾越的“牢固”底线，正因为洛柠鸢“莫名其妙”的任性举动，而被迫地一退再退，直到最后……退无可退。 “……好。”半晌之后，江暮寒才听见自己慢慢地开口回应了少女。 事实上，就连江暮寒自己都不知道，他这一声简洁明了的“好”里到底包含着怎样的情绪。 仅仅只是在回应有关于称呼方面的问题吗？亦或是……他同时还一并默许了少女对自己做出来的、过于出格的“失礼”行为？ 洛柠鸢很快就暂时放过了江暮寒。她并没有注意到——在男人被发丝遮掩住的耳尖之上，此时正泛着一层极浅极淡的绯色。 而江暮寒表面上看似镇定自若的冷淡反应，倒是让少女的心中又莫名其妙地多了几分理直气壮的坦荡底气。 ——调皮的小猫并不会因为别人的忍让与退缩而收敛半分，她只会越来越得寸进尺。 “唔，反正你本来也不喜欢参加宴会……”洛柠鸢轻轻地歪了歪头，很是任性地开了口，“还不如待在这里陪我玩呢。” 她随意地拽了一下被自己缠在手心里的领带，一脸理所当然的样子。 江暮寒半敛着眸子，他不动声色地开口反问了一句，道：“……玩什么？” 洛柠鸢只是有一下没一下地摆弄着握在手中的领带，就像是在招猫逗狗一样，或轻或重地拉扯着细长的布料，动作漫不经心。 她并没有选择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有些答非所问地随口问道：“你穿这么多……不热吗？” 尽管江暮寒此时有些不明所以，但他还是轻轻地摇了摇头，以作回应。 而少女已经很是“热心”地伸手帮他脱起了身上那件昂贵又厚重的西装外套。 江暮寒便顺着她的动作，脱下了笔挺而熨贴的深色外套。 男人的身材很好。在纯白色衬衫的遮掩之下，隐约可以窥见他线条分明的漂亮肌肉将柔软的布料顶起了一点明显的弧度。 江暮寒的手上拿着自己刚刚脱下来的外套。他垂眸看了洛柠鸢一眼，轻轻地抿了抿唇。 客房里的温度很低。而少女却只穿着一条轻飘飘的红裙，香肩半露，看起来身形单薄又娇小，很是惹人怜惜。 男人一言不发地将自己的外套递到了少女的面前，似乎是想要帮她披上衣服，免得她一不小心着了凉。 洛柠鸢这时候便也学着他刚刚的样子轻轻地摇了摇头。 “我不冷。”她坦坦荡荡地开了口，“你身上的温度很高。很暖和。” 少女的语气听起来很自然。她似乎并不知道自己方才到底说出了怎样一句容易引人遐想的暧昧话语。 说着，洛柠鸢又往男人的怀里重重地蹭了蹭，仿佛是想要汲取他身上的滚烫温度一般。 于是，江暮寒便以一个极为克制的礼貌姿势，轻轻地伸手抱住了她——如果她觉得冷的话，他可以帮她取暖。 男人的双手虚虚地搭在少女的腰间，并不落到实处。他小心翼翼地注意着自己应该保持的分寸，避免无意间冒犯到了她。 似曾相识的熟悉拥抱。 心脏好像在跳。跳得很重、很快，还很乱。 江暮寒身上的温度还在不断地向上攀升着，他整个人都烫得厉害。 可是，这分明仅仅只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拥抱而已。 …… “咚、咚、咚”。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忽然在门外响了起来。 敲门的人显然很不耐烦，下手的力道很重，直敲得门板砰砰响。 81 叛逆 “孺子可教也。” 房门被敲得轻轻地震动了起来。 此时正相拥着靠在房门后的两个人, 都能够无比清楚地察觉到从厚重的木质门板之上传来的细微震颤感。 房门之外，做工精良的门把手被人扭得“嘎吱”作响。很显然，外面那人看起来似乎大有想要直接破门而入的强硬架势。 大概是及时地察觉到房门已经被反锁了起来, 门外那人便又冷着声音开了口，语气不善地询问道：“里面有人吗？” 少年低沉悦耳的声音里满是不加掩饰的烦躁之意。 江暮寒几乎是在第一时间就反应了过来——现在正站在房间外面疯狂敲门的人，是他的弟弟江燕辰。 “谁在里面？”江燕辰一边用力地转动着门把手, 一边咄咄逼人地继续开口询问道。 性格暴躁的少年明显已经有些不管不顾了。他根本就不在乎自己会不会打扰或者影响到其他的客人。 江燕辰颇为烦躁地随手扯了扯自己散开着的衣领, 脸色很是阴沉。他已经沿着走廊一间一间地找遍了许多间客房，结果却始终一无所获。 “里面有人吗？”看着眼前这一扇被反锁了的房门，江燕辰几乎是耐着性子又再次询问了一遍。 【江燕辰的动作好快。】系统忍不住小心翼翼地开了口，【你……现在该怎么办？】他的语气里满是担忧与不安的情绪。 系统害怕江燕辰会毫不留情地直接当场报复洛柠鸢。 毕竟，众所周知，江家的二少爷江燕辰是出了名的性格暴躁、桀骜不驯。而且，他向来睚眦必报。在圈子里，基本上没有人敢不长眼地去招惹他，那简直无异于自讨苦吃。 尤其是……江燕辰刚刚敲门时的动作和语气, 都明晃晃地昭示着——他现在的心情很不好。 【江暮寒和江燕辰他们两兄弟的关系很好……】系统有些迟疑地继续开口说道, 【如果你和江燕辰爆发了冲突，那么，江暮寒……他不一定会选择站在你身边。】 对于洛柠鸢接下来即将面临的“艰难”处境, 系统显然很是忧心忡忡, 唯恐少女招架不住江燕辰的怒火。 然而, 哪怕房门正被人用力敲得砰砰响, 洛柠鸢此时依然面不改色。她甚至还有闲情逸致抬起头, 朝着江暮寒轻轻地勾唇笑了笑，仿佛对于门外吵闹的动静毫不在意似的。 见被反锁的客房内一直无人回应自己，江燕辰隐约从中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的异样之处。 “咚、咚、咚”。 他又曲起了指节, 很是不耐烦地再次敲了敲门。 “到底是谁在里面？”江燕辰皱着眉头，语气烦躁。 江暮寒垂着眸子看了洛柠鸢一眼，与她直直地对上了视线。 身形高大的男人此时正被少女按在房门上，她娇小而柔软的身躯强行压在他的身上，分明力气不大，却还是让他……动弹不得。 门外少年的询问声与敲门声还在不断地接连响起。 洛柠鸢抬起手，将自己的食指轻轻地抵在了男人唇瓣中央的位置上，示意他噤声。 “别理他。”少女歪了歪头，轻声开口命令道。 她的声音被刻意压得很低。于是，原本高高在上的命令语气，便也像是被蒙上了一层朦朦胧胧的轻纱一样，变得模糊不清，让人实在难以琢磨，像是在哄骗、又或者是……在引诱。 江暮寒敛着眸子，眼底神色莫名。 少女白皙的指尖亲密无间地按在他的薄唇之上，如同一团柔软的棉花糖，甜腻又勾人，似乎是在引诱着他张开嘴去啃咬、舔舐，品尝甜蜜的味道。 可他还是没有动。 男人沉默着一言不发。他只是垂着眸子，静静地注视着洛柠鸢，眼中的视线专注而平静。 只不过，客房内越是安静，站在门外的江燕辰便越能够察觉到一些不同寻常的意味。 “鸢鸢？”江燕辰试探性地开口唤了一声。他的语气莫名其妙地变得柔和了起来，似乎是不想吓到她。 “你在里面吗？”他又小心翼翼地抬起手，轻轻地敲了敲房门。 比先前要礼貌得多的平稳敲门声响了起来。不多不少，正好三声。 “为什么要故意躲着我？”江燕辰小声地嘟囔了一句，既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有些委屈地埋怨着洛柠鸢的“无情无义”。 “鸢鸢，你要是不肯出来的话，那我就一直等在这里。”少年故作凶狠地威胁道，“实在不行，我就去找人拿客房的钥匙。” 洛柠鸢不由地挑了挑眉。她轻飘飘地放下了自己按在男人唇上的手指，然后又不紧不慢地拽了拽手中的领带，强迫他不得不低下头来。 “跟他说……我不在这里。”她凑到了江暮寒的耳边，一字一顿地开了口。 ——她在教他说谎。 【江暮寒他不喜欢说话，自然更不喜欢说谎话……】系统急急忙忙地开口提醒着，仿佛是生怕洛柠鸢蛮横无理的“命令”话语会让江暮寒心生厌烦一般。 在主系统发送给自己的剧情介绍里，江暮寒生性凉薄又为人冷淡。面对无关紧要的人或事，他向来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一个连话都不肯多说两句的人，又怎么可能会浪费时间去说谎呢？ 然而，就在系统慌慌张张的提醒声中，江暮寒清冷悦耳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洛小姐……她不在这里。”男人看着被自己虚虚地揽在怀中的少女，语气平静地开了口。 他清粼粼的声音里毫无起伏，像是一潭清澈见底的静谧死水，无波无澜。 客房里的人终于开口回应了自己，但是，江燕辰的眉头却越皱越紧了。 “哥？”他有些迟疑地唤了一声，“现在只有你一个人待在房间里吗？” 少年显然还记得先前江暮寒与洛柠鸢在大厅里一起跳舞的场景。 “鸢鸢……她没有和你待在一起吗？”江燕辰不着痕迹地停顿了一瞬间，然后才继续说了下去，“刚才，你们两个人的舞……跳得不错啊。” 他的语气里莫名带了些显而易见的酸涩之意，简直像是刚刚才吃下了一整颗酸溜溜的柠檬似的。 “我也觉得。”洛柠鸢附在江暮寒的耳边，小声地回应道。 客房的隔音效果还算不错，因此，站在外面的江燕辰完全听不见屋内的细微动静。 “哥，鸢鸢真的不在房间里面吗？”江燕辰有些狐疑地再次发问道。 少年没来由的敏锐直觉告诉自己——洛柠鸢很有可能就在他眼前的这一间客房里。 “不在。”江暮寒淡淡地开口道。他几乎没有过多犹豫，便直截了当地主动否认了。 见男人如此“识相”，洛柠鸢忍不住弯起眉眼笑了笑。奖励似的，她忽然偏了偏头，轻轻地张开嘴咬住了男人白玉般的耳垂。 “孺子可教也。”少女压着自己的声音，毫不吝啬地“夸奖”了他一句。 小巧的贝齿在男人的耳垂处留下了一点轻微的碾磨感，温热而湿润的柔软触感逐渐蔓延开来，带起了一阵难以言喻的颤栗之感。 她一边咬着男人的耳垂，一边开口夸奖着他。少女吐气如兰，在唇齿开合之间，勾人的气息拂过耳畔。 不可避免地，江暮寒的心跳蓦地漏了一拍。 “哥，那你知道……鸢鸢去哪里了吗？”江燕辰仍然没有选择放弃。他直挺挺地站在房门外，有些急切地开口询问着。 “……不知道。”江暮寒不着痕迹地将视线落在了少女光洁如玉的莹润肩头之上。 大概就连男人自己也没有察觉到——他的喉结在空气中轻轻地滚动了一下。 “哥，你千万别被鸢鸢骗了。”江燕辰显然还是有些不太甘心。他轻轻地抿了抿唇，又一本正经地继续劝说道：“她很坏，还很会骗人。你最好离她远一点。” 少年的语气听起来很自然，仿佛自己真的只是在好心地提醒着哥哥而已，其中完全没有掺杂着任何的私心杂念。 而说着说着，江燕辰便不自觉地抬起了手，他修长的手指下意识地抚过了自己脖颈处印着的、斑驳陆离的深红咬痕。 指尖之下凹凸不平的粗糙触感极为明显，几乎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洛柠鸢在他的身上留下了属于她的痕迹，就仿佛是打下了不可磨灭的深刻烙印一般。 江暮寒面无表情地听着江燕辰“郑重其事”的劝说与叮嘱话语。他脸上的神情并没有出现什么明显的变化，仍旧是一副清清冷冷的淡漠模样。 而在听见门外的少年说自己的坏话之后，洛柠鸢倒是有些意味不明地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个笑意完全不达眼底的莫名笑容来。 ——既然江燕辰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自己，那么，她又何必忍气吞声呢？ 向来叛逆的任性大小姐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恶气。 于是，她重重地拽了一下男人的领带，让他靠得离自己更近了一些。然后，她微微地踮着脚尖，直接仰起头亲了上去。 82 回应 “我和她……关系很好。”…… 洛柠鸢的动作很突然。 毫无征兆地, 少女柔软的唇瓣就直接贴了上来。而男人又被她用力拽得低下了头，于是，他们两个人便正好不偏不倚地亲在了一起。 唇与唇之间的距离被迅速拉近、贴紧, 直至……密不可分。 江暮寒的瞳孔几乎是骤然放大了一瞬间，那双黑曜石似的深邃眼瞳微微地颤了颤，眼底的眸光轻轻闪烁着, 像是古井无波的深潭之中陡然间落入了一滴晶莹剔透的水珠, 蓦然惊起了一池涟漪。 显而易见，对于少女突如其来的莫名举动，男人根本就没有反应过来。 唇瓣相碰之间的柔软触感亦真亦幻，就如同咬下了一口软绵绵的棉花糖，简直美好得不可思议。 少女并没有过分地“得寸进尺”。她只是轻飘飘地亲了一下他的唇瓣，接着便微微地偏了偏头，和他错开了一点距离。 “你要离我远一点吗？”洛柠鸢直勾勾地盯着江暮寒的眼睛，轻声细语地开口询问道。 少女眼波流转间顾盼生辉，眸中水光潋滟、波光粼粼, 几乎要让人不管不顾地沉溺于其中。 她软着嗓子, 声音甜腻、语气勾人。分明是隐约掺杂着示弱意味的疑问句，却莫名被她念得像是一句高高在上的命令话语一样，让人下意识地只想着毫不犹豫地否认她的质问, 并立刻剖出心来向她证明自己的忠诚之意。 ——就如同一只惯会蛊惑人心的漂亮恶魔, 一言一行中都充斥着似有若无的引诱意味。她试图将人类与自己一同拽进不见天日的无底深渊之中, 沉沦、堕落, 最终万劫不复。 蜻蜓点水般一触即分的亲吻, 浅尝辄止。 “不。” 在洛柠鸢一眨不眨的注视之下，江暮寒轻轻地开了口。 就如同少女所希望、或者说……所要求的那样，他选择了否认。 ——于是, 他坠入了陷阱里。 …… “哥，晚宴已经开始了。”江燕辰还在门外旁敲侧击地试探着。 猎豹的直觉总是敏锐的。 少年显然还是没有彻底死心。但是，碍于江暮寒作为“哥哥”的权威身份，他到底还是没有选择直接强行硬闯进去。 “他不相信你呢。”洛柠鸢轻笑着调侃了一句。 少女红唇轻启间，温热吐息轻轻拂过。在咫尺之间的距离中，她柔软的唇瓣不可避免地再次蹭过了男人微微抿起的薄唇。 ——她几乎是紧贴在他的唇上开口说着话。 尽管江暮寒此时已经有了“防备之心”，但是，他依然没有选择躲开，而是任由着少女“似亲非亲”地蹭在了自己的唇上。 男人墨色眼瞳之中原本荡漾着的浅淡涟漪，此时已经慢慢地平静了下来，像是经过大雨洗礼之后又重新沉寂下来的幽深潭水。他的眸光逐渐酝酿成了另外一种……更加深沉、也更为纯粹的不明意味。 或许，不是男人行差踏错落入陷阱，而是……少女一时不慎“引狼入室”。 所谓——引火烧身、玩火自焚。 大概是心中想要恶作剧的捉弄心思变得愈发恶劣，少女便又轻飘飘地探出了一截精致小巧的嫣红舌尖。 如同顽劣的猫儿一般，她试探性地舔了舔男人形状好看的薄唇。 一阵比先前要更加清晰明显的、湿漉漉的温热触感在唇上逐渐蔓延开来。少女有一下没一下的、轻佻至极的舔舐动作，几乎是在硬生生地拉扯着男人脑海之中摇摇欲坠的理智。 在恍惚之际，似乎有馥郁而芬芳的玫瑰香气从他的唇瓣之间一点一点地漫了进去，像是某种惑人心神的迷香，让人难以自控。 江暮寒慢慢地敛下了眸光，纤长的睫羽将他眼底弥漫着的莫名神色尽数遮掩了下去。 “你……”男人难得有些迟疑地开了口，但是，事实上，他其实并不知道自己接下来到底想要对眼前性格恶劣的任性大小姐说些什么话语。 只不过，就在他张开唇瓣之后，少女正在四处“作乱”的舌尖便一不小心从他的唇齿之间探了进去。 男人呼吸一滞。他的心脏似乎骤然停顿了一瞬间，然后又更加剧烈地重重跳动了起来。 …… “哥？”见房间里的人许久都没有再次开口回应自己，江燕辰便又抬起手轻敲了一下房门，似乎想要借此引起门内人的注意力。 客房内仍旧没有传来回应。 他不由地闭了闭眼睛，片刻之后才慢吞吞地接着开口说道：“哥，你和鸢鸢的关系看起来好像很好。” 少年故作漫不经心的话语之中满是欲盖弥彰的试探之意。 然而，没有人知道，就在一门之隔的房间里，身形高大的男人正紧紧地揽着少女纤细而柔软的腰肢，近乎缠绵地和她拥吻着。 原本被江暮寒拿在手上的西装外套不知何时已经掉落在了地上，价格昂贵的笔挺布料随意地堆叠成了乱七八糟的凌乱形状。 他修长的手指仿佛在一瞬间脱了力，再也无法牢牢地抓住沉重的西装外套。被精心剪裁过的布料重重地砸在实木地板上，发出了一声轻微的沉闷声响。 ——就像是男人骤然间崩断的理智。 只消一刹那，便溃不成军。 江暮寒几乎是下意识地伸手抱住了少女，将她用力地揽进了自己的怀里。 男人骨节分明的白皙手指深深地陷在了她腰间的软肉里，艳红色的轻薄布料被他抓出了几道明显的褶皱。 “唔……”洛柠鸢微微瞪大了自己的眼睛。她显然没有料想到——男人会突然含住她意外探进他嘴里的舌尖。 像是在品尝着什么珍馐美馔一样，江暮寒先是小心翼翼地舔了一下她的舌尖。然后，他近乎于无师自通般地一点一点撬开了她的唇齿。 男人紧紧地揽住了她的腰肢，强有力的双手牢牢地禁锢着她，让她完全无法挣脱他的钳制。于是，身娇体弱的少女便只能被迫与他亲密无间地唇齿交缠着。 少女有些茫然地与男人直勾勾地对视着。此时，江暮寒脸上的表情似乎仍然是冷冷淡淡的，看起来好像并没有出现什么特别明显的变化与波动。 他的瞳孔里影影绰绰地倒映出了她娇小的身影。那双深邃的眼眸像是永远也不会融化的、晶莹剔透的坚硬寒冰，璀璨又耀眼，清冷而孤傲，让人只觉得遥不可及。 可是，与男人清冷外表完全不相符的是——他现在正近乎贪婪地索取着少女唇齿之间的甜蜜味道。 就像是在回应着洛柠鸢先前的“捉弄”一般。 半晌之后，江暮寒才抬起头来，淡淡地应了一声，道：“嗯。” 他垂眸看向了洛柠鸢，慢条斯理地继续回应着江燕辰刚才的话语：“我和她……关系很好。” 男人的声音仍旧如山涧泉水般清澈无瑕，悦耳动听。只是，他话语之中十分微妙的停顿语气，倒是显得有些说不出来的意味深长了。 江暮寒的视线不着痕迹地定格在了少女泛着晶莹水光的嫣红唇瓣之上——她先前涂抹在自己唇上的口红显然已经不复存在了，取而代之的是……他亲自为她“涂抹”上去的绯红色彩。 房门之外，江燕辰还在不依不饶地向他的哥哥江暮寒追问着洛柠鸢的下落。 “哥，既然你和鸢鸢……关系很好，那你看到她刚刚到底往哪里去了吗？”江燕辰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原本就难看的脸色变得愈发冰冷。 少年下意识地将“关系很好”这几个字念得含糊不清，好像这样就能够直接模糊掉这件让人不爽的事情一样。 在弟弟喋喋不休的追问声音之中，江暮寒慢慢地抬起了手。然后，他忽然用手蒙住了少女水光潋滟的漂亮眼睛——像是被清水濯洗过似的清澈眼眸，里面盛满了盈盈的水光。 头顶处的明亮灯光洒落而下，在她水灵灵的眸子里被融成了流光溢彩的细碎光芒。而他自己的身影似乎也一同融化在了她的眼睛里。少女泛着绯色的眼尾微微挑起，眸中隐约泛着一点晶莹剔透的泪光。 男人的喉结再次轻轻地滚动了一下。 或许，房间里的冷气开得还不够足，才会让他感到这样燥热。 江暮寒不由地抿了抿唇。 ——少女过分犯规的眼神，足以让人情难自禁。 他不敢再看她的眼睛了。 男人温度滚烫的手掌轻轻地覆在少女的眼睛上，遮挡住了她所有的视线。 下一刻，江暮寒便又低下头，主动吻了上去。 男人原本清澈无比的冷淡眸光渐渐沉了下来，变得晦暗不明，像是深不见底的汪洋大海，其中到处都充斥着未知的危险。 “江先生……”洛柠鸢有些惊讶的声音被他强行堵在了两人的唇齿之间，字句变得支离破碎，让人听不真切。 …… “哥？你在听吗？”江燕辰很是烦躁地用力扯了扯自己的衣领，好像这样就能够缓解自己心中的郁结之情一般。 少年身上穿着的白衬衫斜斜地敞开着领口，他白皙的肌肤上遍布着斑驳的红痕。 他并不知道——在隔音效果良好的客房内，唇齿交缠时的水声与微重的喘息声此时正密不可分地交织在了一起。 83 “报应” “现在，没有人会来打扰我们…… 男人吻得很专注。 唇齿交融、舌尖纠缠。艳丽的玫瑰在他的亲吻之下完完全全地绽放了开来, 柔软而卷曲的花瓣肆意地伸展着，迷离又勾人的浓郁香气一点一点地四散溢出。 客房里温度极低的冷气似乎毫无作用，气温在莫名其妙地升高。玫瑰香气与冰凉冷气不分彼此地缠裹在一起, 隐约酝酿成了一片梦幻泡影般的朦胧薄雾，紧紧地缠绕在男人的身边。 尚且清醒着的理智被彻底粉碎、融化，最终消失殆尽。 江暮寒抬起手蒙住了少女的眼睛。 “唔……”视线突然被遮蔽, 眼前一片黑暗, 洛柠鸢不由地眨了眨自己的眼睛，似乎是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她猫儿似的微弱喊声被男人愈发深入的唇舌碾磨成了更加细碎的零星声音。 而在少女眨眼时，她纤长又浓密的卷翘睫羽便不可避免地慢慢拂过了男人过于滚烫的手心。 江暮寒能够无比清晰地感觉到——少女根根分明的挺翘睫毛从他手心处极为敏感的柔软肌肤上一点一点地扫了过去，像是一片轻盈的羽毛，在他的掌心上带起了一连串酥酥麻麻的难耐痒意，连带着他的心尖也一同泛起了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莫名情绪。 男人的指尖几乎是不受控制地收紧了几分，他的手更加用力地握住了少女柔若无骨的纤细腰肢，白皙的指尖在柔软的布料上按出了一点微深的褶皱。 他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线条流畅。而在手指之间门的缝隙中，被艳红布料包裹着的细腻软肉“被迫”满溢了出来。她腰间门的肌肤之上便也因此被印上了几道明显的指痕。 少女柔软的身躯紧紧地贴在男人坚硬又灼热的胸膛之上。两具身体无比亲密地“嵌合”在一起, 他们看起来似乎吻得“难舍难分”。 洛柠鸢微微仰着头, 优雅而纤长的天鹅颈在空中延伸出了一道漂亮至极的优美弧线。她只能够极为被动地强行承受着男人越来越过分的“索取”与“渴求”。 少女原本拽着男人领带的手已经在不知不觉之间门完全松了开来。她下意识地挣扎着想要逃脱江暮寒的禁锢，但是，少女的力气实在是太小了, 又如何能够与身高腿长的男人正面相抗衡呢？ ——生性顽劣的小猫总该为她的“恶作剧”付出代价。 …… 许久之后, 江暮寒才堪堪“放过”了被他吻得喘不过气来的娇纵大小姐。 他轻轻地抬起了头, 然后又慢慢地放下了自己覆在少女眼睛上的宽大手掌。 终于“重获自由”的洛柠鸢小口小口地喘息着。她有些恍惚地重新睁开了自己的眼睛, 看起来似乎还有些茫然无措的迷离样子。 少女眼尾处氤氲着的潋滟水光愈发明显, 像是点缀在玫瑰花瓣上的晶莹露水，将落未落，欲说还休。 大概是刚才的亲吻实在太过于激烈的缘故, 她的唇瓣仍然有些不自觉地微微张开着，一截泛着水润光泽的靡艳舌尖若隐若现，诱人采撷。 江暮寒不由地敛了敛眸子。他的视线难以自控地再次落在了她精致无瑕的冶艳脸庞之上。 ——他不敢看她，却又始终无法控制住自己的视线。 …… “哥。”江燕辰低沉悦耳的声音突然在房门之外响了起来，“你真的没有看见鸢鸢的身影吗？”他勉强压抑着自己心中不断泛滥着的烦躁之情，再次不死心地追问了一句。 “我说了……”江暮寒直勾勾地盯着少女水光潋滟的璀璨眼眸，然后，他一字一顿地冷声开了口，“我不知道她在哪里。” 男人回答的声音又冷又淡，如竹似玉，仿若泉水激石、白雪碎冰，让人只觉得他光风霁月，似天边月、又如雪中莲，高不可攀、遥不可及。 倒是与江暮寒往日里淡漠至极的清冷形象一般无二。 只不过，江燕辰还是十分敏锐地从中察觉到了一丝不太对劲的异样之处。他们毕竟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作为弟弟，江燕辰对自己哥哥的声音自然极为熟悉。 ——江暮寒的声音里似乎隐隐约约地掺杂着一丝似有若无的沙哑之意，像是在皎皎明月上蒙了一层朦胧的轻纱，月光透过薄纱洒落而下，在地面上映出了星星点点的斑驳碎光。 “哥，你怎么了？声音听起来好像有点哑。”江燕辰微微皱了皱眉头，“是因为胃病又犯了吗？”他忍不住抬起手轻轻地敲了敲门。 到底还是亲兄弟，他自然不可能对江暮寒不管不顾。 然而，客房内，在门外自家弟弟关切的问候声中，江暮寒慢慢地伸出了手，小心翼翼地抚上了少女微红的眼尾。 他用自己的指尖轻轻地拭去了她眼角的泪光。男人触感略显粗糙的指腹慢条斯理地摩挲着少女眼尾处的细腻肌肤，将她眼尾处原本就泛着的艳丽绯色一点一点地揉了开来。 “没事。”与男人手上温柔的动作截然不同的是——江暮寒语气无比平静地回应了江燕辰关心的话语。 片刻之后，他又淡淡地开口补充了一句，道：“我喜欢安静。” 言下之意便是想要“赶人”了。 “……行。”江燕辰忍不住闭了闭眼睛，“哥，那你自己好好休息。” 江暮寒的态度一如既往地冷淡，看起来似乎毫无异样。 少年最终还是选择了相信自己的哥哥——从小到大，江暮寒从来都不屑于说谎，自然更不可能欺骗自己了。 江燕辰强行按下了心中愈演愈烈的烦躁之意。他抬起脚步，朝着走廊更深处的方向走了过去。 …… 门外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最终一切归于寂静。而客房内，也只剩下了少女渐渐微弱的细碎喘息声。 “他走了。”江暮寒淡淡地开了口。他的语气听起来又冷又淡，其中没有一丝一毫的波澜起伏，仿佛只是在陈述着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而已。 男人的眼睛里氤氲着沉沉的雾霭，暗色无边。他一眨不眨地盯着洛柠鸢，眸光晦暗不明，让人只觉得有些心惊肉跳。 “既然他走了……”洛柠鸢下意识地移开了自己的视线，不再与他对视，“那我们也……” 娇纵任性的大小姐被男人亲得实在喘不过气来。性子娇气的她有些承受不住，便试图不动声色地悄悄“逃离”这间门偏僻又安静的封闭客房。 然而，少女的话音还未完全落下，江暮寒便直接开口打断了她还没有说出口的话语。 ——“现在，没有人会来打扰我们了。” 分明仍旧是冷冷淡淡的平静语气，可是，直觉敏锐的小猫却能够从中听出一丝极度危险的意味来。 在少女茫然不解的懵懂注视之下，江暮寒慢条斯理地抬起了自己的手。他的手指轻轻地抓住了领口处系着的温莎结。 然后，在白皙手指的拨弄之下，漂亮的温莎结很快就散了开来，价值不菲的深色领带被彻底解开。 男人手上的动作干脆利落，看起来很是赏心悦目，就如同一幅色彩鲜明的优雅画卷，几乎看得人忍不住脸红心跳。 可是，洛柠鸢却在隐约间门察觉到了一丝“不祥”的预兆。她不由地抬着眸子打量起了江暮寒，似乎是想要从他脸上的表情里窥见什么似的。 只可惜……“好奇害死猫”。 少女的眼神清澈又迷离，像是醉人的酒、又像是裹着蜜糖的可怕毒药，足以置人于死地。 江暮寒几不可察地轻轻叹息了一声，仿佛已经无比清晰地认识到了自己此时的处境一般——他正身处深渊。 “……别这样看着我。”男人近乎无奈地轻声开口说道。 ——他怕自己会彻彻底底地失去控制。 于是，江暮寒慢慢地抬起了手。 不透光的深色领带被他轻轻地覆在了少女的眼睛上。然后，他在她的后脑处系了一个漂亮而稳固的结。 他不敢看洛柠鸢的眼睛，便只好选择蒙住她的双眼了。 【“风水轮流转”。】系统突然忍不住小声地开口嘟囔了一句。显而易见，他在语言方面的钻研与造诣已经“更上一层楼”了。 【……】而洛柠鸢只能一言不发地沉默以对。 不久之前，洛柠鸢用领带蒙住了江燕辰的眼睛。然而，她怎么也想不到——在片刻之后，自己会被江燕辰的哥哥江暮寒用领带蒙住眼睛。 难道说……这就是所谓的“报应”吗？ 与男人手掌覆在眼睛上的滚烫感觉不同，领带的温度明显偏低。而布料略有些粗糙的质感，看起来与少女细腻光滑的肌肤形成了极为鲜明的对比。 洛柠鸢甚至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眼前便骤然间门陷入了一片深邃的黑暗之中。 “等一下……”她试图最后再挣扎一下。 而江暮寒显然不会给她这个机会。男人伸出手，将身形娇小的少女直接打横抱起。他长腿一迈，几步便走到了房间门中央摆放着的宽大沙发前面。 然后，少女被男人轻轻地放在了柔软的沙发上。 84 怀疑 “还疼吗？” 艳红的布料紧紧地包裹住了少女娇小柔软的窈窕身姿。她静静地仰面躺在柔软而宽大的沙发上, 剪裁精致的漂亮裙摆堆叠成了一朵绽放的花。 鸦黑的长发肆意地散落在她的身后，像是无意间落入水中的深色墨痕，被水晕染着, 一点一点地逐渐蔓延了开来，铺陈出一幅飘渺出尘的水墨丹青来。 而下一刻，男人高大而滚烫的身躯便直接压了上来, 然后, 他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再次吻上了少女微肿的唇瓣。 ——她应当付出“代价”。 “唔，你……”洛柠鸢下意识地想要伸手推开江暮寒。纤长的玉手轻轻地按在了男人坚硬的胸膛上，她试图制止他的过分行为。 但是，少女如同小猫抓挠一般的轻柔力道，于男人而言，倒更像是在“火上浇油”一样，只会让他摇摇欲坠的理智变得愈发支离破碎。 江暮寒轻而易举地便化解了少女抗拒的动作。他宽大的手掌牢牢地抓住了她作乱的小手。 男人修长的手指能够毫不费力地环住她纤细的手腕。他的指尖轻轻地按在了少女腕间凸起的精致腕骨上，然后，他不自觉地用指腹描摹起了她腕骨的形状。 触感粗糙的指腹慢条斯理地摩挲着少女手腕处的细腻肌肤。在肌肤相触之间, 滚烫的热意被毫无阻隔地传递了过去。少女白皙的手腕上被他摩挲出了几道浅浅的红痕。 渐渐地, 江暮寒吻得越来越用力，几乎快要直接将她吞吃入腹一般。 这时候，洛柠鸢才恍然间意识到——自己刚刚好像玩得太“过分”了一些。 只不过, 向来高高在上的傲慢大小姐自然不可能认为自己有错。 男人的手不自觉地握住了少女的腰肢, 将她牢牢地禁锢在了自己的怀里。 ——在不经意间, 他以一个绝对压制的姿势“钳制”住了少女, 让她没有一丝一毫可以挣扎或逃脱的余地。 …… “江、江暮寒……” 半晌之后, 洛柠鸢终于堪堪得到了一丝喘息的机会。她一边颤颤巍巍地喘着气，一边小声地开口唤着他的名字。 大概是被亲得狠了，少女的嗓子听起来似乎有些说不出来的喑哑, 原本就甜得腻人的勾人声音里像是被掺进了醇香的烈酒，变得愈发醉人。 此时的她并没有像之前那样称呼男人为“江先生”，而是一脸委屈地直呼其名。 很显然，大小姐对于自己目前“受制于人”的危险处境很是不满。 “嗯。”江暮寒却是语气自然地开口回应了她一声，“我在。”他轻轻地啄吻着少女的唇角，仿佛是在小心翼翼地安抚着她的情绪一般。 男人声音微哑，清冽澄澈的冰冷音色中隐约带了些不可言说的情难自禁之感。 千年不化的严寒冰雪开始逐渐消融，以往风平浪静的海面波涛汹涌。 江暮寒握在少女腰肢上的手慢慢地沿着她后腰处的优美线条一路向上抚摸着。然后，他的指尖轻轻地抓住了隐藏在红裙后背处的小巧拉链。 只不过，就在男人有所动作之前，洛柠鸢便抬起手抢先抓住了他的手腕。 “请问……你可以帮我拉一下背后的拉链吗？”少女轻笑着开口询问道。她漫不经心地勾着唇角，语气镇定自若。 尽管少女此时正被领带蒙着眼睛，但是，江暮寒依然能够想象出她现在的神情——傲慢又轻佻，游刃有余。 就像他们初次见面时的那样。 “……可以。”江暮寒停顿了一瞬间，然后才慢慢地答应了下来。 初见时，他帮她拉上了背后滞涩的拉链。而现如今，他又亲手将她背后完好无损的拉链一点一点地拉了下来。 或许，一切早已命中注定。 …… 被蒙住双眼的少女伸手环住了男人修长的脖颈，像是一枝肆意生长的艳丽玫瑰，遍布着锐利尖刺的藤蔓缠缠绵绵地攀附而上。 而江暮寒则是自然而然地捉住了她的手腕，又侧过头含住了她手腕上微微凸起的漂亮腕骨。他轻轻地亲吻了一下少女腕间的白皙肌肤。 一阵温热而濡湿的柔软触感从少女的手腕处传了过来。男人的动作很轻柔，他的吻像是一片轻飘飘的羽毛，小心翼翼地落在了她的身上。 “唔……”洛柠鸢的指尖不由地瑟缩了一下。她下意识地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却被男人牢牢地握在了他的掌心之中。 许久之后，他才慢慢地松开少女的手。 而洛柠鸢却又再次伸手环住了他的脖颈。碍于现在目不能视的缘故，她便只能凭借着自己印象中的感觉，慢慢地摸索到了男人系得严严实实的衣领处。 然后，她轻飘飘地抬起了手，一颗一颗地解开了他领口处的纽扣。 江暮寒自然已经察觉到了少女的举动，但他并没有选择制止，而是低下头，靠得离她更近了一些，好方便她继续动作。 少女摸索着伸手扯开了男人身上的白衬衫。 江暮寒的身材很好，宽肩窄腰，比例极佳。手工定制的纯白衬衫被大小姐硬生生地扯到了他的臂弯处，露出了他胸口处大片大片的冷白肌肤。 男人身上的肌肉线条明显，锁骨深邃，看起来很是漂亮，像是一尊毫无瑕疵的完美雕像，无一处不精致。 “还疼吗？”洛柠鸢轻声开口问道。 少女的手不知不觉间已经触碰到了男人的肩膀。她的指尖轻轻地按在了他肩膀处已经结了痂的咬痕之上。 ——是她之前在他身上亲口咬出来的齿痕。 闷热的午后、恼人的“电击”，还有……看似“温顺”的男人。 少女认认真真地抚摸着圆润而小巧的深色咬痕。在视野一片黑暗的情况之下，她只好用自己的指尖慢慢地感受着齿印结痂后凹凸不平的粗糙触感。 “不疼。”江暮寒淡淡地摇了摇头。 ……倒是有点痒。 那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细微痒意从他的肩上一点一点地蔓延开来，顺着他的皮肉筋骨，融进了他的血液里，又沿着曲折缠绕的血管，流进了他那颗正在鲜活跳动着的心脏里。 连带着他的心尖也开始痒了起来。 江暮寒俯着身子凑近了洛柠鸢。他动作温柔地亲吻着少女纤长的脖颈，然后，又慢慢地向下吻去。 …… ———— “鸢鸢？” 在晚宴临近结束的时候，江燕辰才终于在大厅中一处偏僻的角落里找到了洛柠鸢的身影。他赶忙快步走了过去。 ——天知道，他到底找了她多久。整栋别墅几乎都快被他翻了个遍，结果却始终一无所获。 “原来你在这里……”少年的话音还未完全落下，他的脚步便蓦地停顿了一瞬间。 他看见——少女的身边还站着一位身形高大的男人。 穿着一身正装的男人神情冷淡，看起来俨然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漠然模样。 于是，少年便硬生生地强行放缓了自己脚下的步伐。 “哥。”江燕辰微微地皱了皱眉头，语气有些冷淡地开口唤了男人一声，“你刚刚不是说……不知道鸢鸢在哪里吗？” 他偏了偏头，眉眼被刻意压低，俊俏的脸庞上无端显出了几分不容忽视的凶戾之气来。 被少女冷落了许久的恶犬，现在已经快要压抑不住自己心中泛滥着的暴戾之情了。 ——江燕辰本来就不是什么寻常的良善之辈。 而江暮寒却依然面不改色地站在原地。 “巧遇。”他淡淡地开口回应了江燕辰满含着怀疑意味的询问话语。 江燕辰又紧紧地盯着江暮寒的脸看了几秒，仿佛是想要从男人的身上窥出什么破绽似的。 他其实并不想怀疑自己的哥哥。 但是，他找了半天都寻不见踪影的大小姐，现在却和江暮寒站在一起，实在很难不让人心生疑虑。更何况，向来生性淡漠的江暮寒先前居然还和洛柠鸢在大庭广众之下一起跳了舞。 “哥，刚刚你所在的那间客房里……真的没有其他人了吗？”江燕辰冷冷地扯了扯嘴角，颇有些意味不明地再次开口质问了一句。 “没有。”江暮寒回答得干脆利落，仿佛自己真的从来没有做过任何亏心事一般。 男人笔直地站立着，衣着整齐，看起来似乎毫无异样。 只不过，除了洛柠鸢之外，没有其他人知道——在一身笔挺西装的遮掩之下，男人的身上现在到底是怎样一副……不可言说的模样。 与江暮寒不同，江燕辰倒是丝毫没有想要遮掩住自己身上痕迹的意思。他随意地大敞着衣领，星星点点的咬痕与口红印遍布在他的脖颈处与锁骨上，让人浮想联翩。 但是，碍于江家二少爷在圈子里的“威名”，没有人敢不长眼地上前追问，只能在私底下偷偷讨论。 而江暮寒自然也看见了少年身上遍布着的旖旎痕迹。他不动声色地侧眸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边的娇小少女。 于是，洛柠鸢忽然觉得自己周遭的空气又莫名其妙地冷了几分。 “你把衣服穿好。”江暮寒重新抬眸看向了江燕辰，他淡淡地开口说道，“有碍观瞻。” 江燕辰只觉得实在有些不可思议——要知道，他的哥哥在以前可是从来没有管过有关于自己穿着方面的事情。 85 奖励 “很热吗？” “可我平时都是这么穿的啊。”江燕辰有些无辜地摊了摊手, 一脸玩世不恭的散漫模样，“哥，我记得……你以前好像不喜欢多管闲事啊。” 他抬起手, 随意地扯了扯自己的衣领，毫不在意似的露出了身上更多白皙的肌肤。衬衫布料被拉扯开来，隐约可见其肌肤上一路蔓延而下的、斑驳陆离的咬痕。 江燕辰很快就又慢条斯理地松开了自己的手, 那些暧昧不清的旖旎痕迹便一闪而过般地被重新遮掩了下去。 少年的站姿随意而慵懒。好端端的一身严肃正装, 却莫名被他穿出了潇洒肆意的不羁意味来。 江暮寒的视线不着痕迹地在少年脖颈处点缀着的绯色口红印上停顿了一秒钟。那星星点点的艳红色彩像是一团团炽热又滚烫的火焰，在少年冷白的肌肤上灼烧出了鲜艳夺目的斑驳痕迹，看着很是刺眼。 男人的视力向来很好。 他当然看得出来——江燕辰身上口红印的颜色，与洛柠鸢今天所涂抹着的口红颜色，几乎一模一样。 更何况，就在不久之前，他还亲手帮少女一点一点地补好了她的唇妆。 江暮寒的思绪不可避免地陷入了光怪陆离的旖旎回忆之中。 …… ———— 将流转的时间重新拨回到晚宴刚刚开幕后不久。 在别墅的大厅之中，规格极高的慈善晚宴正在有条不紊地举办着。当开场舞结束之后，大家便又不约而同地挂上了礼貌而虚伪的假笑。 尽管众人各自心怀鬼胎, 但是, 他们表面上仍旧在共同维持着谈笑风生的和谐气氛。一切看似风平浪静。 然而，宴会上的宾客们并没有料到——此时此刻，在某间偏僻又安静的豪华客房之中, 到底是怎样一幕……活色生香的靡艳画面。 断断续续的喘息声, 肌肤摩挲间的细微声音, 与布料摩擦时的“沙沙”声, 还有更多细细碎碎的零星声音, 共同交织成了一曲……不可言说的靡靡之音，让人听得脸红心跳。 艳红的长裙包裹住了少女玲珑有致的娇小身躯，她香肩半露, 肩颈处大片大片细腻又光滑的莹白肌肤纤毫毕现，似白玉一般完美无瑕。 少女被深色的领带蒙住了双眼，她纤细的手臂颤颤巍巍地环在了男人修长的脖颈上，与他亲密无间地缠吻着。 半晌之后，洛柠鸢忍不住张嘴一口咬在了他的肩膀上，在他的身上留下了一道崭新的咬痕。 ——哪怕现在正被人牢牢地压在身下，高贵的大小姐还是不想就这么“认输”。 “江暮寒。”洛柠鸢微微仰起头，软绵绵地开口唤了他一声。 少女的声音像是被浸泡在了蜜糖与烈酒之中一样，又甜又腻，听起来极为勾人。 客房里足量的冷气似乎已经被炽热的火焰灼烧成了滚烫的蒸汽，然后又凝结成一片朦朦胧胧的水色雾气，蒸腾而起，熏得人神志不清、心神恍惚。 江暮寒亲吻的动作微微顿了顿，然后，他毫不犹豫地哑着嗓子开口应了她一声。 男人的声音里满是情难自禁的沙哑意味，其中仿佛深深地裹挟着挥之不去的妄念一般，听起来低沉又喑哑，极具诱惑意味。 但是，洛柠鸢却仍然无动于衷。 顽劣的小猫一心只想着“使坏”。 她趁着这个机会，直接抬起头主动吻上了男人的薄唇。 大概是刚刚接了太多次吻的缘故，男人的嘴唇上沾满了少女口红的颜色。他原本色泽偏淡的唇瓣被染上了一层似有若无的绯色，好看的唇形被描摹得愈发明显。 下一刻，少女便主动地探出了自己的舌尖，勾着他和自己唇齿交缠。 玫瑰绽开了柔软的花瓣，诱人采撷。 一阵甜蜜又醉人的味道慢慢地蔓延了开来，像是裹着蜜糖的毒药，让人只能饮鸩止渴。 足以置人于死地的致命毒药，在此刻，终于褪去了它裹在外面的甜蜜糖衣，露出了深藏于其中的、锋利又狰狞的可怕獠牙。 ——她将会硬生生地把他从高高在上的圣洁神坛上面强行拽下来，让他跌进不堪的泥泞里，裹上一身红尘气息。 江暮寒的瞳孔不自觉地微微颤了颤。他几乎是不可避免地蓦然怔愣了一瞬间，然后便又自然而然地回应了少女。他完全没有产生一丝一毫抗拒或者犹豫的想法。 ——尽管他知道大小姐或许不安好心，但是，他心甘情愿。 而就在男人意乱情迷之际，少女直接翻身而起，她凭借着自己的直觉反手将他推倒在了沙发上。 尽管江暮寒心中已经有所警觉了，但是，他并没有做出反抗的动作来，而是任由着少女强行压制住了自己。 “既然你选择了待在这里陪我玩……”洛柠鸢轻笑着开了口，“那么，请好好‘忍受’。” 她故意拖长了自己的语调，听起来很是意味深长。 深色的领带紧紧地蒙在少女的眼睛上，她鸦黑的长发凌乱不堪地散落着，艳红色的布料半遮半掩，雪白肌肤展露无遗。 少女漫不经心地勾着唇角，脸上的神色傲慢又轻佻。哪怕目不能视，她也依然……高高在上。 江暮寒的喉结不由地上下滚了滚。他下意识地抬起了手，轻轻地扶住了少女的腰肢，免得她一不小心从自己的身上跌落下来。 然而，在指尖触及到细腻肌肤的一瞬间，他还是忍不住用了几分力道。失去了布料的阻隔，男人修长的手指几乎是直直地陷在了少女腰间的细腻皮肉里。 她身上的肌肤莹白如玉，看起来娇艳欲滴，只要轻轻一掐，似乎就能够滴出水来，堪称柔软至极。 指尖微微收紧，男人白皙的手背上青筋毕露。额上有汗水滑落，打湿了他墨黑的刘海，男人深邃又精致的眉眼之间满是深沉晦暗的隐忍之色。 ——他在尽可能地克制着自己。他不想吓到她。 向来清心寡欲的男人从来没想过——原来自己有朝一日也会陷入情难自禁的荒唐境地之中。 少女纤细而白皙的腰肢上被他抓出了一点明显的艳红指痕，宛若红梅落雪一般，直看得人口干舌燥。 她身上的玫瑰香气被滚烫的热气蒸腾着，在隐约间酝酿成了清酒的味道。 而在这样近的距离之下，洛柠鸢也能够闻到男人身上干净清冽的雪松香气。只不过，本该是安人心神的冷淡清香，在此时此刻，却莫名激起了少女心中的恶劣心思。 她微微俯着身子，不紧不慢地靠近了他。 …… “怎么流汗了？”少女轻轻摸索着抚上了男人的脸庞。她的指尖摸到了他额头上的汗水。 “很热吗？”洛柠鸢歪了歪头，轻声开口询问道，“可是，房间里明明开了空调呀。” 少女的声音纯粹清澈，听起来似乎天真又单纯，仿佛真的不知道江暮寒此时的处境似的。她的语气里分明没有什么特别明显的波澜起伏，可是，却莫名显得更加勾人了起来。 “唔……”江暮寒忍不住低低地闷哼了一声。被压抑着的低沉喘息声像是冰雪融化之后的春水，惑人心神。 …… “别乱动。”洛柠鸢嘟囔着命令了一句。她低下头，安抚似的亲了江暮寒一口，然后，少女凑到他耳边轻声细语，道：“帮我解开领带，可以吗？” “……可以。”江暮寒的声音简直喑哑得不像话。他抬起手，小心翼翼地帮洛柠鸢解开了蒙在她双眼之上的领带。 大概是为了避免少女被突如其来的光芒刺伤眼睛，男人还十分体贴地用自己宽大的手掌替她挡住了头顶的灯光。 等到她彻底适应光明之后，他才慢慢地松开了手。 重新获得视野后，洛柠鸢下意识地垂下了眸光。她漫不经心地扫了被自己压在身下的男人一眼，接着便意味不明地勾唇笑了起来。 没想到，她还是很有“艺术天赋”的。哪怕视野一片黑暗，她也轻而易举地能够“创作”出一幅足够漂亮的画卷来。 向来倨傲的大小姐理所当然地这样想着。 ——向来面色清冷的男人此刻满脸潮红色彩，他的眼尾处晕着一抹绯色，身上到处全部都凌乱又随意地印满了星星点点的斑驳痕迹。 ……好像还少了点什么。 在思索间，洛柠鸢停留在江暮寒身上的指尖不经意间用力向下地按了按。于是，男人腰腹处的那片肌肤之上便不受控制般地漫起了一片细细密密的颤栗之感。 少女忽然眼睛一亮，显然是一下子想到了什么——少了落款。 她很快就找到了自己包里的口红。然后，在男人眼神迷离的注视之下，她慢慢地扭开了口红的盖子。 “啵”—— 声音清脆，像是堕落的前兆。 …… 口红的膏体触感细腻又柔软，江暮寒能够无比清晰地感觉到口红在自己身上移动的路径。他垂下眸光，眼睁睁地看着洛柠鸢在自己的身上“胡作非为”。 ——她用自己的口红在他的腹部画了一朵小小的鸢尾花。然后，她又在他的胸口处写下了“LNY”三个大写字母。 ……简直像是在彰显着主权。 洛柠鸢随意地拍了拍手，一副大功告成的满意模样。 “作为奖励。”她盖上了口红，随手将它扔给了江暮寒。 江暮寒不由地抿了抿唇。他伸出手，稳稳地接住了少女扔过来的口红。 ——她刚刚……还用这只口红补过唇妆。 86 质问 “想要反咬我一口啊？”…… 洛柠鸢斜斜地倚靠在沙发上, 姿势慵懒，她漫不经心地抬起眸子，看着江暮寒重新穿好了白衬衫与西装外套。 衬衫上的纽扣被他一颗一颗地慢慢扣了起来。直至领口处最上面的一颗纽扣也被一丝不苟地扣紧, 他才松开了自己的手。 男人低垂着眼眸，神色淡淡，深邃而精致的侧脸完美无瑕。他修长而白皙的手指骨节分明, 从袖口处探出来的一截手腕白皙漂亮, 凸起的腕骨线条分明。 江暮寒的身上似乎天生就带着一种高不可攀的清冷气质。就连穿衣服和系纽扣这样平常又普通的简单动作，放在他身上的时候，看起来也莫名像是一幅被精心雕琢过的艺术作品，极有质感。 然而，没有其他人知道——在片刻之前，男人身上冷冰冰的清冷气质几乎被揉碎成了一汪波光粼粼的潋滟春水。 冰雪消融、寒冰碎裂。 …… 重新穿戴整齐的男人逐渐褪去了刚刚情难自禁的迷离神色。他笔直地站立着，看起来似乎仍旧是一副光风霁月的清冷模样。 只不过，在纯白衬衫的遮掩之下，他的身上却遍布着各种各样不可言说的绯色痕迹。 他胸口处的冷白肌肤上印着“LNY”三个艳红色的字母——少女用口红在他的身上写下了自己的姓名缩写, 就仿佛是为男人打上了专属于她的烙印一般。 而江暮寒肌肉线条分明的腹部上, 还画着一朵小小的红色鸢尾花。 “不打算擦掉吗？”洛柠鸢用指尖轻轻地点了点男人的胸口，语气轻佻地开口询问道。 她歪了歪头，鸦黑的长发轻飘飘地散落下来, 又从圆润的肩头上滑落, 在她的身前荡漾出了一道似有若无的优美弧线。 听到少女的询问话语之后, 江暮寒正在为自己系领带的动作不由自主地停顿了一瞬间门。 “……不用。”他轻声开口回应道, “你画得很好看。” 男人的语气似乎很平静, 古井无波一般，让人完全听不出来他内心的波澜起伏。只不过，他原本清澈的声音里却仍然带着一丝尚未彻底消散的沙哑之意, 听起来莫名有些勾人。 得到了江暮寒的夸赞，洛柠鸢倒是忍不住眉眼弯弯地笑了起来。 “你喜欢吗？”她轻轻地眨了眨眼睛，笑盈盈地开口问道。 性格恶劣的任性大小姐，此时正在“循序渐进”地诱导着男人一步一步地主动踏进陷阱里。 江暮寒的指尖抓着领带的布料，他动作干脆利落地将领带重新系成了一个漂亮的温莎结。 “……喜欢。”男人神色淡淡地开了口。他轻轻地点了点头，脸上的表情并没有出现什么明显的变化。 见江暮寒这么听话识趣，洛柠鸢倒也不吝啬于再给予他一点小小的“奖励”。 少女随手抓住了他的领带，将他往自己的方向轻轻地拽了拽。而江暮寒便极为顺从地弯着腰低下了头，慢慢地靠近了洛柠鸢。 洛柠鸢仰起头，漫不经心地吻了上去。 仅仅只是简简单单的唇瓣相触，片刻之后，少女很快就松开了自己的手。她后退一步，很是游刃有余地和男人拉开了距离。 江暮寒的眸光微微顿了顿。他半敛着眸子，任由着少女突然靠近又骤然离开。 男人的手下意识地抬了起来，想要握住洛柠鸢柔软的腰肢。只不过，就在江暮寒情不自禁地想要加深这个吻的时候，少女便已经轻笑着后退了一步。 她伸出了自己的食指，轻轻地抵在了男人的唇瓣之上，制止了他试图更进一步的动作。然后，少女朝着他慢慢地摇了摇头。 “不、可、以、哦。”洛柠鸢一字一顿地用嘴型无声地开口说道。 江暮寒不由地抿了抿唇。 ——他其实已经足够克制自己了。否则的话…… 男人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少女的身上。 洛柠鸢此时衣着整齐，艳丽的红裙完好无损地穿在身上，暴露在外的肌肤欺霜赛雪，触目所及之处一片雪白色彩，看起来似乎毫无瑕疵。 江暮寒到底还是掌握着一点最后的分寸。他并没有在少女的肩颈处、手臂上和小腿处留下什么过于明显的痕迹。 至于……少女身上被艳红布料所包裹着的雪色肌肤上，是否存在着某些不可告人的隐秘痕迹，便不为人所知了。 “口红好吃吗？”洛柠鸢轻飘飘地点了点自己的唇角，颇为随意地开口问了一句。 说着，她慢慢地眨了眨眼睛，好像真的对此感到十分好奇一般。 江暮寒不由地敛了敛眸子。他抿着唇角，然后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少女唇上的口红尝起来是甜甜的味道，确实很好吃。 “可是，我刚刚才补好的唇妆现在又花了。”洛柠鸢有些不满地小声抱怨了一句。 她从自己的包里翻找出了另外一只崭新的备用口红，然后很是自然地将其递到了男人的面前。 “所以，你应该帮我。”洛柠鸢一脸理所当然地开了口，语气坦坦荡荡又理直气壮。 “好。”江暮寒抬眸看了她一眼，淡淡地开口答应了下来，“我帮你。” 他伸手接过了那一只口红，小心翼翼地帮洛柠鸢补起了唇妆。 少女微微仰着头。她闭着眼睛，睫羽低垂，很是安静地任由着男人帮自己涂着口红。 看起来像是一只精致又漂亮的洋娃娃。 江暮寒的动作很温柔，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弄痛了她——毕竟，少女的唇瓣似乎已经有些微微泛肿了。 …… ———— 江暮寒脑海之中纷乱繁杂的思绪被重新拉回到了现在的时间门里。 男人的视线不动声色地停留在了江燕辰脖颈处的斑驳口红印上。他垂下睫羽，眼底神色晦暗。 片刻之后，江暮寒才面无表情地移开了自己的视线。他眼底的眸光变得愈发冰冷，连带着他的声音也像是淬了冰一样，寒意森森地对江燕辰说道：“把身上的口红印擦一擦。” 站在一旁的少年忍不住挑了挑眉，语气漫不经心地开了口，道：“哥，这你也要管啊？” 他又不着痕迹地上前一步，靠得离洛柠鸢更近了一些。 “我总得……留下‘证据’吧。免得有人到时候不认账。”江燕辰勾了勾唇角，朝着少女露出了一个散漫的笑容来。 很显然，江燕辰话里有话。 “对吧，洛大小姐？”他一眨不眨地盯着洛柠鸢看，目不转睛，几乎要将“我说的就是你”这几个大字明明白白地刻在自己的脸上了。 江暮寒的脸色便又骤然间门冷了几分。身高腿长的男人不动声色地侧过了身子，将少女娇小的身躯完完全全地挡在了自己的身后。 “哥，你现在算是‘不打自招’了吗？”江燕辰抬起眸子看了江暮寒一眼，语气十分平静，“你们刚刚应该一直在一起吧？” 少年意味不明地嗤笑了一声，脸上的神色又冷又淡。他直接上前一步，绕过了男人高大的身躯，然后伸出手一把抓住了洛柠鸢的手腕。 尽管江燕辰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好像凶得要命，像是几欲择人而噬的凶猛野兽，但是，他手上的力道却被刻意地放得很轻，像是唯恐自己抓得太过用力，让少女觉得不太舒服。 江暮寒下意识地想要立刻出手制止江燕辰的行为。只不过，洛柠鸢斜斜地瞥了男人一眼，用眼神示意他无须担心自己。 男人只好及时地收了手。 洛柠鸢被江燕辰强行拽到了一旁的角落里。 但是，哪怕自己心里很是不爽，江燕辰还是不自觉地放慢了脚步，好让少女能够轻而易举地跟上他的步伐。 “为什么要故意躲着我？”江燕辰不由地皱了皱眉头。他的语气里隐约带着一丝委屈和不满的质问意味。 “而且还不理我，不回消息、不接电话。”他紧紧地抓着少女纤细的手腕，似乎是害怕她再次从自己的面前“逃跑”一般。 “怎么？你不服气？”洛柠鸢挑了挑眉，唇角处仍然挂着从容不迫的笑意，“江二少是打算重新‘报复’回来吗？” 她抬起手，动作散漫地点了点自己纤长白皙的脖颈：“想要反咬我一口啊？” 少女的声音轻佻而慵懒，她的语调听起来很是漫不经心，显然根本就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然而，她慵懒的声音却像是一片轻飘飘的羽毛，一点一点地拂过了江燕辰的心尖。 他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 “可以吗？”鬼使神差地，江燕辰几乎是不受控制般地直接开口问了出来。 少年的喉结不由自主地滚动了一下。 “你说呢？”洛柠鸢倒是忍不住低低地笑了起来，“原来你真的想咬我啊？” 说着，她便低下头看了一眼自己被少年拽住的手腕。 “想啊。”江燕辰点了点头，大大方方地直接承认了自己心中的“不堪”念想。 事实上，他不仅想咬她，他甚至还想……对她做一些更加过分、更加恶劣的事情。 87 “你情我愿” “当然玩得起。”…… “所以……”洛柠鸢歪了歪头, “你到底想做什么呢？” 说着，她便慢条斯理地抬起了自己的手——此时此刻，江燕辰正紧紧地抓着她的手腕, 让她难以挣脱。 他白皙而修长的手指能够轻轻松松地完全环住她的手腕，看起来对比鲜明。滚烫的温度从少年宽大的手掌上一点一点地传递了过来，几乎像是要在她的皓腕上烙下什么无法磨灭的痕迹一样, 毫不留情地灼烧着她的肌肤。 洛柠鸢将自己的手腕举了起来, 半悬在空中，仿佛是在明晃晃地“控诉”着江燕辰的“恶劣”行径似的。 少女的手腕看起来似乎纤细得有些过分了，而且摸起来也柔软得不像话。江燕辰的指尖下意识地慢慢摩挲起了她腕间的肌肤，然后又轻轻地按住了她微微凸起的漂亮腕骨。 “想让你理一下我。”江燕辰低下头，主动凑到了她的面前，“别故意躲着我，好不好？” 他靠得离她很近，仅仅只是咫尺之间的距离，触手可及。只要江燕辰稍微偏过头, 就能够直接触碰到她脸颊处的肌肤。 少年温热的吐息从洛柠鸢的耳畔处慢慢地拂了过去, 像是夏夜里潮湿闷热的晚风，卷碎了一片无言的静谧。他低沉悦耳的声音从她的耳边潺潺地流淌而过，其中隐约夹杂着一丝似有若无的祈求意味。 江燕辰半低着头, 一双墨黑色的眼眸紧紧地盯着洛柠鸢。他抿着唇瓣, 神色莫名。 ——看起来简直就像是一条朝着主人摇尾乞怜的可怜家犬。又或者, 更确切地来说, 应该是一条暂时伪装成温顺无害模样的暴戾恶犬。 他们之间的距离实在是太近了。 近到像是在耳鬓厮磨一般, 亲密无间。 洛柠鸢倒是对此毫不在意。她甚至没有后退哪怕一步，而是垂着眸子，轻飘飘地开口回应了一句, 道：“好啊。” 少女答应得干脆利落，毫不犹豫。于是，江燕辰忍不住偏过了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快地亲了一口她耳畔处的白皙肌肤。 柔软细腻的触感转瞬即逝，像是一团蒸腾着的灼热水汽，在冰冷的空气中迅速地蒸发，最终消散殆尽。 洛柠鸢有些茫然地侧眸看向了江燕辰。 少年微红的耳尖被凌乱的碎发遮挡了起来，让人看不真切。她的视线便直直地撞进了他深邃的眼眸之中——犹如一片波涛汹涌的汪洋大海，其中压抑着她看不懂的莫名情绪。 少女不由地眨了眨眼睛，纤长浓密的鸦黑睫羽似蝶翼一般，振翅欲飞。 而江燕辰很快就不动声色地移开了自己的视线。 “怎么了？”他故作随意地开口询问道，语气听起来无辜又自然，仿佛真的不知道自己刚刚到底做了什么事情一般。 洛柠鸢没有理会少年故意“装傻”的反问话语，她将自己的视线慢慢地向下偏移了几分，最终停留在了江燕辰修长的脖颈上。 少年脖颈处的白皙肌肤之上，印满了斑驳陆离的绯色痕迹。口红印与咬痕错落交织，连绵不绝，一直蔓延到了白衬衫的领口下。 “想要‘威胁’我？”洛柠鸢歪了歪头，语气漫不经心地随口问了一句。 她慢条斯理地抬起了另外一只没有被钳制住的手，轻轻地拽住了少年衣领处的布料。 “‘你情我愿’的事情……”少女刻意拖长了自己的语调，听起来无端有些勾人，“江二少不会是……‘玩不起’吧？” 她只用了三言两语，便将自己故意而为之的“报复”行为，强行定义成了“你情我愿”的事情。 说着，洛柠鸢的指尖便自然而然从他的领口处慢慢地探了进去。在衬衫布料的遮掩之下，她的指尖用力地按在了少年胸口处的一枚咬痕上。 一阵轻微的刺痛感从被咬得破了皮的深色齿印上蔓延开来。或许是离心脏太近的缘故，江燕辰的心跳便也不自觉地加快了几分。 “……当然‘玩得起’。”江燕辰的声音听起来莫名有些沙哑。他握着少女手腕处的指尖不由自主地微微收紧。 少年骨节分明的手指在她腕间的娇嫩肌肤上留下了几道浅浅的指痕，仿佛是签订了某种心照不宣的契约一般。 “‘你情我愿’……”江燕辰慢慢地咀嚼着这四个字。他一字一顿地重复着念了一遍，语气意味深长。 片刻之后，他低低地笑了起来。 “对，鸢鸢说得没错。”江燕辰懒懒散散地勾着唇角，脸上笑意明显，“我们……当然是‘你情我愿’的。” …… 【江燕辰他居然这么容易就被你说服了？】系统难免有些不可置信，【他还是江家的那个‘江燕辰’吗？】 要知道，以江家二少爷江燕辰睚眦必报的暴躁脾气，从来没有人能在招惹他之后，还安然无恙地全身而退。更何况……洛柠鸢不久之前的行为，已经近乎于是在“羞辱”他了。江燕辰竟然能硬生生地咽下这口气。 系统对此表示完全无法理解。 或许……自己还应该更加努力地学习各种各样的知识，这样以后才能够帮助到洛柠鸢。 拾衣默默地想着。 …… 江暮寒静静地站在不远处的地方。他抬起眸子，面无表情地注视着角落里几乎快要紧紧地贴在一起的两个人。 男人原本就冷淡至极的脸色，在不知不觉间已经变得愈发冰冷了起来，看起来寒气森森，很是渗人，几乎让人下意识地不敢靠近他，免得一不小心被“殃及池鱼”。 过了半晌之后，洛柠鸢才不紧不慢地朝着男人的方向走了过来。而她的手腕，此时却依然被江燕辰牢牢地握在了掌心之中。 少年修长的手指环在过于纤细的皓腕上，足以形成一种难以言明的巨大反差感。大概是因为江燕辰抓得实在太用力了，裹在洛柠鸢手腕上的细腻皮肉便不可避免地凹陷了下去，隐约勾勒出了少年手指的痕迹。 江暮寒的视线不着痕迹地从少女纤细的手腕上扫了过去。他冷着一张脸，淡淡地开了口，道：“你弄痛她了。” 生性凉薄的男人向来秉承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淡漠原则，但是，此时此刻，他还是忍不住“多管闲事”地“提醒”了一句。 ——或许更应该称之为“警告”。 江暮寒过于反常的种种行为几乎已经是在明晃晃地昭示着——他和洛柠鸢之间的关系很不一般。 “哥。”江燕辰懒懒地开口唤了一声。然后，他轻飘飘地松开了自己的手。 只见少女腕间欺霜赛雪的白皙肌肤之上，正斜斜地印着几道浅浅淡淡的绯色指痕。 “抱歉。”桀骜不驯的少年破天荒地主动开口向洛柠鸢道了一声歉。 他微微垂眸看了一眼，忽然轻笑着继续说道：“既然是我的错，那么……我来帮你揉一揉吧。” 说着，还没有等洛柠鸢回应他，江燕辰便直接伸出了手。他用自己的指腹一点一点地摩挲起了她腕间印着的淡红色指痕，动作温柔又细致，看起来似乎极有诚意。 只不过，江暮寒却隐约能够从中窥出一丝缠绵又缱绻的旖旎意味来——少年低垂着眉眼，神色温柔地帮少女将腕上的红痕慢慢地揉散开来。他们看起来仿佛是一对恩爱又般配的亲密情侣。 莫名其妙地，江暮寒觉得江燕辰其实是在故意向自己炫耀。 男人不自觉地压着眉眼，眸光晦暗不明。他清冷俊逸的脸庞之上满是冷冰冰的神色，唇角被抿成了一道平直的线。 “晚宴快结束了。”江暮寒冷冷地开口打断了少年的动作，“别耽误时间。”他面无表情地瞥了一眼江燕辰。 ———— 晚宴结束后，用于慈善的款项全部筹措完毕，众人纷纷笑着互相告别。 来参加慈善晚宴的人，基本上都或多或少地捐了款。再吝啬小气的人，在这种场合之下，也不会一毛不拔，免得落人口实。毕竟，这件事到底还是关系到了家族的脸面。 …… “我送你回家吧？”江燕辰主动开口询问道。他姿势随意地站在别墅的门口处，语气里隐约带着一丝期待之意。 江暮寒也抬眸看向了洛柠鸢，默默地等待着她的回答。 “唔，哥哥说要来接我。”洛柠鸢一边打字回复着洛槿辞发过来的信息，一边头也不抬地继续说道，“他马上就到了。” 江燕辰脸上的表情微微僵硬了片刻。他很快就回想起了自己之前和洛槿辞见面的场景——在酒吧的门口处，洛槿辞将喝醉了的少女抱上了车。 “你哥对你这么好啊？”江燕辰有些鬼使神差地开了口，语气意味不明，“每次都亲自来接你。” “是啊。”洛柠鸢一脸坦然地点了点头，“哥哥对我一直都很好。” 少女的语气听起来娇纵又任性，仿佛“洛槿辞对自己好”是一件天经地义的事情一般，无可置喙、不容置疑。 88 告别 “很舍不得他们吗？” “他不忙吗？”江燕辰忍不住开口反问了一句, “最近……洛氏集团的事情应该很多吧。” 尽管江燕辰向来玩世不恭，终日里看似无所事事，但是, 他并不是什么只会寻欢作乐、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对于近日来太城里暗流涌动的风云变幻，他总归还是心知肚明的。 江家的二少爷，除了传闻中桀骜不驯的暴躁性格之外, 其能力亦不容小觑, 并非等闲之辈。 只不过，江燕辰对于钱权名利毫无兴趣。既然他的哥哥江暮寒已经是江家钦定的继承人了，那么，江燕辰便没有必要再锋芒毕露地崭露头角，去和自己的哥哥强行地争抢些什么——他对江家的势力与财产并无丝毫觊觎之心。 “好像是很忙。”洛柠鸢暗自思忖着。 最近的太城，似乎确实有些不太平。洛家、顾家、江家等大家族，都在忙于巩固自己的地位，并大肆拓展新势力。而周家则是有些自顾不暇——接连不断的内忧外患便足够让他们焦头烂额了。 因此，今天晚上的这一场慈善晚宴, 便也是众人相互试探的绝佳契机。 “水能载舟, 亦能覆舟”。再是金碧辉煌的高楼大厦，有朝一日倾塌下来，亦仅仅只是须臾之间的事情。 数年前忽然式微的洛氏集团, 便是最好的前车之鉴。若非当时年纪尚轻的洛槿辞在绝境之下力挽狂澜, 所谓的“洛家”恐怕早就被其他家族一一瓜分殆尽了。 所以, 他们看似光鲜亮丽, 却依然要时时刻刻地小心提防着, 免得自己一不小心从高处跌落下来。 【根据主系统先前告诉我的剧情，在太城如今的混乱局势下，你……很快就会陷入命中注定的悲惨境地之中了。】系统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有些低落, 他的语气里满是担忧与不安的忐忑情绪。 他害怕……自己到最后还是帮不了她。 【是吗？】洛柠鸢不以为意地应了一声。 【……不管怎样，我都会竭尽全力地帮助你。】系统郑重其事地承诺道，【哪怕……你最后还是避免不了“众叛亲离”的命运，我还是会坚定不移地站在你的身边。】 拾衣没有说出口的话语是——就算她最终流落街头，他也会想方设法地保护她，让她不至于风餐露宿。 毕竟，他还可以选择牺牲自己，以放弃生命为代价，用系统里剩下来的所有能量，来帮助她……改善生活。 目前的他也只能够暂时做到这个地步了。哪怕为此……他甚至需要付出自己的性命，拾衣也从来没有产生过一丝一毫的犹豫之情。 【拾衣。】洛柠鸢勾着唇角笑了笑，轻声唤道，【谢谢你。】她轻轻地眨了眨眼睛，眉眼弯弯。 被彻彻底底驯化了的家犬将会永远无条件地忠诚于自己的主人。 大小姐只需要朝着他漫不经心地笑一笑，拾衣便已经心甘情愿地做好了随时“自毁”的准备——只要她能够安然无恙，那他就算是粉身碎骨，“死无葬身之地”，亦无怨无悔。 更何况……她竟然还特地向他道了一声谢。 【我……我只是不希望眼睁睁地看着你陷入险境而已……】拾衣有些不自在地移开了自己的视线，不敢和少女对视。 相貌漂亮的少年唇红齿白，掩藏在黑色碎发之下的耳尖微微泛红。他的视线不断地四处游移着，仿佛是生怕洛柠鸢看穿自己的心事一般。 …… “既然他这么忙，怎么还非要亲力亲为地过来接你回家……”江燕辰小声地嘟囔着，语气听起来有些不满。 洛柠鸢斜斜地瞥了他一眼，随口应道：“我也不知道。”说着，她还颇为随意地耸了耸肩膀。 洛槿辞最近确实很忙。否则的话，洛柠鸢也就不需要代表洛家来参加各种宴会了。只不过，就算工作再忙碌，洛槿辞仍旧一再坚持着要来接洛柠鸢回家。 “啧。”江燕辰意味不明地轻叹了一声。 说话间，一辆通体黑色的轿车稳稳当当地停在了别墅的门口处。 “鸢鸢。”身形高大的英俊男人笔直地站在不远处，淡淡地开口唤了一声。 他穿着一身笔挺的黑色正装，宽肩窄腰、身高腿长，五官精致而深邃，冷白的肌肤在漆黑的夜晚里更是极为显眼，周身的气质矜贵又冷淡，让人不敢随意冒犯。 “哥哥！”洛柠鸢下意识地弯起了眉眼，朝着男人露出了一个毫无杂质的纯粹笑容来。 少女的眼眸之中荡漾着璀璨夺目的盈盈笑意，看起来像是一只毫无防备的柔软小兽，会不自觉地朝着自己所信任的人露出软绵绵的肚皮，任人抚摸。 见洛柠鸢真的乖乖地站在原地等着自己来接她回家，洛槿辞的嘴角便不由自主地微微翘了起来。一抹不易让人察觉到的细微笑意从他的眼底一闪而过，让他凌厉的眉眼也变得柔和了起来。 只不过……鸢鸢的身边似乎还站着另外两个过分碍眼的男人。 洛槿辞的视线不动声色地从江暮寒和江燕辰的身上扫了过去。 是江家的大少爷和二少爷。 他们正一左一右地分别站在少女的两侧，和她保持着一个看似不远不近的礼貌距离。 洛槿辞心中思绪如潮，面上却不显分毫。他上前几步，不紧不慢地走到了洛柠鸢的面前。 男人先是温和有礼地朝着江暮寒与江燕辰打了声招呼，做足了表面上的礼数，接着便抬眸看向了洛柠鸢，不再理会站在一旁的两人了。 江暮寒并未开口说话，他仅仅只是微微地点了点头，以作回应。而江燕辰倒是懒懒散散地随意应了一声，态度散漫。 洛槿辞一点也不在意他们的回应。他主动朝着洛柠鸢伸出了自己的手，语气温和地开了口，道：“我们回家吧。” 男人宽大的手掌直直地摊在少女的眼前，他白皙的掌心里纹路若隐若现，玉竹般的指节修长又分明，从袖口中探出来的一截手腕线条流畅，白得耀眼。价格昂贵的漂亮腕表紧紧地扣在他的手腕上，更衬得他气度不凡。 “好。”洛柠鸢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她伸出手，轻轻地搭在了男人的手掌之上。 少女玉白的手纤细小巧，能够轻而易举被男人的大手包裹在掌心之中。她很是顺从地跟在洛槿辞的身后，朝着轿车的方向走了过去。 “鸢鸢。”江燕辰忽然开口唤住了她。他的语气听起来轻佻又随意，仿佛只是随口唤了一声而已。 “嗯？”洛柠鸢的脚步不由地顿了顿。她转过身子，回眸看向了江燕辰：“怎么了？” 少女歪着头，语气听起来有些茫然不解。 江燕辰勾着唇角笑了笑，慢条斯理地开口说道：“再见。” 少年的声音低沉又悦耳，在无边的夜色里，听起来倒是莫名多了几分性感诱人的意味。 “再见。”洛柠鸢也笑着回应了他一声。说着，她便打算转身离开。 只不过，莫名其妙地，在转身的时候，少女的视线恰好撞进了一双深邃的墨色眼眸之中。于是，在猝不及防之下，她和江暮寒直勾勾地对视了一眼。 江暮寒脸色的神色平静又淡然，看起来似乎毫无波澜。但是，他的眼睛里却像是氤氲着一片汪洋大海一般，波涛汹涌，其中沉淀着深沉又晦暗的莫名情绪，让人完全看不真切。 洛柠鸢朝着他慢慢地眨了眨眼睛，然后又小幅度地挥了挥手，一并向他告了别。 “鸢鸢。”这时候，洛槿辞忽然淡淡地开口唤了一声。他的声音里隐约带着些说不出来的冰冷之意。 “很舍不得他们吗？”他半敛着眸子，语气平静地询问道，“你和他们的关系很好吗？” 表面上看似风平浪静的男人，却接连开口问了两个问题。 “没有舍不得。”洛柠鸢很快就转过了身子，一脸坦然地摇了摇头，“我和他们的关系应该……还可以？”她有些不确定地回答道。 少女很是听话地一一回答了洛槿辞提出来的问题。 “‘还可以’？”洛槿辞面无表情地重复着念了一遍这个模棱两可的回答。他握着少女小手的指尖不由地收紧了几分。 “鸢鸢。”他故作随意地开了口，“我记得，你以前和江家二少爷的关系……似乎不是很好？” “唔……”洛柠鸢轻轻地歪了歪头，“现在应该‘还可以’吧。” 在交谈之间，他们已经走到了轿车的附近。尽管心里有些不悦，但洛槿辞还是主动伸手帮洛柠鸢打开了车门，又小心翼翼地扶着她上了车，生怕她磕着碰着。 而在上车之后，洛柠鸢又随意地抬起了眸子，朝着车窗外面看了一眼。 只见江燕辰此时仍旧直勾勾地盯着她看，眼睛一眨不眨。见少女再次看向了自己，少年的嘴角便自然而然地上扬了起来。他轻飘飘地抬起了手，朝着她随意地挥了挥。 而江暮寒却要内敛得多，他只是半敛着眉眼，专注又安静地注视着少女，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平淡又认真。 89 “蒙混过关” “有人欺负你了？”…… “哒、哒、哒”。 就在这时, 一阵指节敲击车窗的清脆声音忽然响了起来。 敲击声不急不缓，一下又一下，极有规律, 就像是直直地敲在心脏之上一样，其中暗含着某种极其隐晦的告诫意味。 洛柠鸢便下意识地收回了自己的视线。她回眸看向了坐在自己身边的洛槿辞。 ——此时此刻，洛槿辞正曲起手指, 轻轻地敲在了他身边的车窗上。线条流畅的手指关节与质地坚硬的车窗玻璃相互碰撞, 发出了清脆而短促的轻微声响。 男人只是随意地敲了三下车窗，便又漫不经心地收回了自己的手，举手投足之间贵气凌人。 “看够了吗？鸢鸢。”洛槿辞半敛着眸子，语气淡淡地开口说道。 他的声音听起来似乎很平静，像是一片沉寂又静谧的无边海洋，所有难以言明的晦涩情绪都被蕴藏在了深不可测的海底之下，不见天日。 “啊？”洛柠鸢很是茫然地应了一声。她慢慢地眨了眨眼睛，脸上的表情看起来有些懵懂与恍惚。 “还没看够吗？”洛槿辞闭了闭眼睛，他正在尽量地克制着自己的语气。 他记得——上一次, 自己去酒吧门口处接鸢鸢回家的时候, 她身边站着的人好像也是江家的二少爷江燕辰。 当时，喝醉了的少女很是信赖地倚靠在江燕辰的肩膀上，姿势亲密无比。 …… “什么？”洛柠鸢歪了歪头, 神色有些不解。 洛槿辞不动声色地盯着少女看了几秒, 然后便又自然而然地转移了话题。 “鸢鸢今天玩得开心吗？”他垂着眸子, 慢条斯理地开口询问道。 像“慈善晚宴”这样人人谨言慎行的重要场合, 却被洛槿辞用一个轻飘飘的“玩”字, 简单地概括了。 很显然，他并不在意洛家所谓的名声——只要他的妹妹能够在宴会上“玩得开心”，就已经足够了。至于其他无关紧要的事情, 他全部都会一一帮她彻底摆平的。 “开心。”洛柠鸢轻轻地点了点头，一脸坦然地开口回答道。 唔……今天确实“玩”得挺开心的。她漫不经心地想着。 说着，少女便抬起了手，动作随意地将耳畔处散落下来的黑色碎发撩到了自己的耳后。 只不过，她一时间忘记了自己的手腕上还残留着一点绯色的痕迹——先前江燕辰抓得实在是有些太过于用力了，在她腕间的肌肤上留下了几道显眼的指痕。 就算少年后来又一点一点地亲手帮她把指痕揉散了，她的手腕上还是不可避免地残存着些许浅浅淡淡的红痕，短时间之内难以完全消散。 洛槿辞自然没有忽略掉这一点看似不起眼的细枝末节。他一眼便看见——少女腕间欺霜赛雪的白皙肌肤上，正斜斜地晕染着一片绯色，像是缠了一抹艳红色的轻纱，飘飘摇摇，动人心弦。 男人的眸光不由地微微顿了顿。他一把伸手捉住了少女的手腕，冷声开口询问道：“有人欺负你了？” 他的视线直勾勾地停留在了洛柠鸢腕间印着的绯色痕迹上。 “谁干的？”洛槿辞眉头微蹙。 洛柠鸢顺着男人的视线垂下眸光看了过去。她满不在乎地摇了摇头，随口回答道：“没有人欺负我。” 虽然她确实很娇气，但是，她也不是什么“被人欺负了之后只会回家向家长告状”的小孩子。更何况……胆敢“欺负”她的江燕辰，已经被她当场直接“报复”回去了。因此，像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便自然没有什么必要再去告诉哥哥了。 见洛槿辞的脸色还是有些难看，少女便又主动凑了上去，语气甜腻地开口说道：“哥哥放心，我怎么可能会被别人欺负呢？” ——尽管可爱的小猫此时仍旧有些不明所以，但是，直觉敏锐的她还是一下又一下地轻轻蹭着男人的手，试图尽力地安慰他，好让他彻底放下心来。 洛柠鸢朝着洛槿辞眉眼弯弯地笑了笑，很是坦然地继续说道：“要知道，一向只有我欺负别人的份。” 她微微抬了抬下巴，脸色倨傲而自然，仿佛自己生来就应该高高在上地对其他人颐指气使一般。少女的言行举止大大方方又坦坦荡荡，字里行间毫不掩饰自己的傲慢与任性。 然而，洛槿辞却没有这么轻易地就被洛柠鸢“糊弄”过去。他半敛着眸子，浓密的睫羽垂落下来，在脸上打下了一小片漆黑的阴影。 他神色淡淡地开口说道：“鸢鸢不想说也没有关系的。” 男人略显粗糙的指腹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少女腕间的绯色红痕，肌肤摩擦时带起了一片温热的温度与连绵不绝的细微痒意。他的动作之间极有耐心，既像是在安抚，又像是在……诱哄。 “是哥哥管得太宽了。”洛槿辞不着痕迹地避开了少女的视线，语气平静无比。 男人眉眼深邃，五官精致，相貌出众的脸上没有什么特别明显的表情，让人完全看不出来他此时的情绪到底如何，看不穿也猜不透。 “不、不是的！”洛柠鸢赶忙连声否认道。她一脸急切地摆了摆手，神色有些慌张：“我……” 洛槿辞手上的动作不由地轻轻顿了顿。他的指尖最终停留在了少女微微凸起的腕骨上。指尖之下按着的那一小块骨骼被柔软的皮肉包裹着，触感明显。 男人慢条斯理的动作无疑是一种较为隐晦的暗示与引导——他正在等待着洛柠鸢主动开口向自己交代出“实情”。 “哥哥，我真的没事……”洛柠鸢停顿了一瞬间，最后到底还是没有开口向洛槿辞“告状”。毕竟……她确实没有把这种不值一提的小事放在心上。 洛槿辞慢慢地压下了眉眼，脸上的神色晦暗不明。 洛柠鸢其实很会察言观色。她看得出来哥哥的脸色还是有些不太好看。于是，她便又朝着男人的方向挪了挪自己的身子，主动凑到了他的身边。 “哥哥，我什么时候让自己受过委屈了？”洛柠鸢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轻轻地握住了男人宽大的手掌，“放心啦。” 少女的手小巧而柔软，像是一团软绵绵的洁白云朵，一点一点地覆盖在了他的手掌之上，触感温热又细腻。 洛槿辞不由地抬了抬眸子。他很是自然地反手握住了洛柠鸢的手，然后慢吞吞地开口说道：“好，我相信鸢鸢。” 在少女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之前，他又不着痕迹地将自己修长的手指从她的指缝之间慢慢地挤了进去。 ——他与她十指相扣，亲密无间。手指与手指紧紧地嵌合在一起，仿佛密不可分一般，看起来极为暧昧。 而洛柠鸢仍然没有意识到男人手上“逾矩”的动作，她又小幅度地轻轻摇了摇洛槿辞的手臂，声音温软如玉地唤了一声，道：“哥哥。” 少女软着嗓子，原本就婉转清脆的声音里像是掺进了甜腻腻的蜜糖一样，几乎要将人唤得骨头都酥了。 “嗯。”洛槿辞无可无不可地应了一声。他的眸光微微闪了闪，脸色倒是肉眼可见地缓和了下来：“只要鸢鸢没事就好。” “只不过……”片刻之后，男人很快就又慢慢地松开了自己的手，“鸢鸢一定要记得——不管遇到什么事情，全部都可以毫无保留地直接告诉我。” 说着，洛槿辞直勾勾地看向了洛柠鸢的眼睛，一字一顿地继续道：“无论如何，哥哥都会永远站在你的身后。”他的语气听起来很认真，其中满是坚定不移的笃定意味，让人只觉得很是安心。 洛柠鸢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她也永远都会无条件地相信自己的哥哥。 尽管系统先前一而再再而三地劝诫过她，她也从来都没有对洛槿辞产生过哪怕一丝一毫的怀疑之心。 【……】拾衣只能沉默着一言不发。他并没有选择在这种时候“煞风景”地开口说话。 此时的系统显然已经“今非昔比”了。他无比深刻地认识到了自己过去所犯下的、近乎不可饶恕的巨大“错误”。 而他也打算竭尽全力地弥补自己的过失——只要趁着主系统陷入“休眠”状态的这段时间，悄悄地动手夺取一部分至关重要的核心权限，或许就能够在未来的紧要关头，发挥不可忽视的重要作用。 …… 洛柠鸢则是完全没有发现男人刚刚做出的、有些“出格”的过分动作。 见自己终于成功地“蒙混过关”之后，她又勾起唇角轻轻地笑了笑，一副乖巧又听话的顺从模样。 “手腕还痛吗？”洛槿辞侧眸看了她一眼，语气淡淡地开口询问道。冷不丁地，男人突然再次提起了少女手腕上印着的红痕。 “不、不痛的。”洛柠鸢的反应很快，她赶忙摇了摇头，直接开口回答道，“真的一点都不痛。”她又认认真真地强调了一遍，仿佛是生怕洛槿辞不相信自己一般。 90 “验货” “他是谁？” “哥哥, 你看。”洛柠鸢一边说着，一边无比自然地抬起了手，将自己的手腕横在了男人的眼前, “我真的没事啦。” 少女抬起的一截皓腕纤细又漂亮。她腕骨附近的白皙肌肤之上，像是被泼了墨一般，晕染着一片浅淡的绯色。 离得近了, 便更能够隐约窥得——她手腕上残留着的痕迹, 是几道不甚明显的指痕。而且，根据指痕模糊的形状，可以大致地推测出——这大概率是一个男生留下来的痕迹。 洛槿辞直接伸出手握住了少女的手腕。 “鸢鸢。”他轻轻地开口唤了她一声，“手腕都被人抓成这样了，怎么能算是‘没事’呢？” 男人的语气听起来很平静，如同一潭死水一般，无波无澜。可是，在深潭之下，却蕴藏着一片晦暗不明的波涛汹涌, 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片刻宁静。 洛柠鸢小心翼翼地侧眸打量着洛槿辞脸上的神色。她轻轻地抿了抿唇, 看起来有些忐忑的样子。 ——原本以为自己已经“蒙混过关”了，结果，现在看起来……似乎更加大事不妙了。 于是, 娇气的大小姐便只好伸手抱住了男人的手臂, 软着声音强行为自己“辩解”道：“哥哥放心, 我真的没事。而且, 我已经狠狠地‘教训’过他了。” 温香软玉般的柔软身躯紧紧地贴在精壮的手臂上, 男人只觉得自己像是被一团软绵绵的云朵包裹住了一样，哪怕隔着层层布料，触感依旧美好得不可思议。 然而, 就算是在这种……情况之下，洛槿辞还是能够极为敏锐地从少女的话语之中精准地捕捉到了一个至关重要的关键词——“他”。 出于下意识的直觉，洛槿辞直接开口反问了一句，道：“‘他’是谁？江家的那个二少爷吗？” 再联想到之前少女和江家的两兄弟在别墅门口处“依依不舍”地告别的场景，男人的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他半敛着眉眼，眼底的眸光偏冷。 洛柠鸢不由地微微瞪大了眼睛。她显然没有料到——自己的哥哥居然一下子就猜到了真相。 只不过，她并不想让哥哥在百忙之中还要分出心神来担心自己的情况。更何况，自己确实没有受到任何的委屈。毕竟，胆敢“欺负”她的人，已经被她毫不留情地直接“报复”回去了。 洛柠鸢抬起头，直勾勾地看向了男人的眼睛。她一眨不眨地与他对视着，目光纯粹又澄澈：“我知道哥哥最近很忙。所以，这种小事就不劳哥哥费心啦。” 她并没有开口否认洛槿辞的猜测，而是以一种近乎默认的态度，不着痕迹地转移了话题。 少女墨黑色的眼瞳如同黑曜石一般清澈透亮，似乎有粼粼的波光在她的眸中闪烁着，一圈又一圈的涟漪逐渐荡漾开来。她的眼底氤氲着一点细碎的光芒，像是藏了颗星子，璀璨夺目。 洛槿辞先是定定地与她对视了几秒，接着又不动声色地慢慢移开了自己的视线。 “鸢鸢，只要是和你有关的事情，就不是什么所谓的‘小事’。”男人一字一顿地开了口，“你不需要忍气吞声，也不需要委曲求全。” 他知道自己的妹妹向来娇气又任性，但是，她无需作出任何改变。因为不管怎样，他都会永远毫无保留地纵容她、保护她，让她能够随心所欲地度过一生。 “既然鸢鸢不想追究……”洛槿辞微微叹了一口气，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他到底还是拗不过自己的妹妹。他愿意为了她妥协，甚至是为此放弃自己一以贯之的坚定原则。 洛槿辞轻轻地握住了洛柠鸢的手腕。他温热而粗糙的指腹不轻不重地按在了她腕间的红痕之上，然后，他认认真真地帮她揉了揉泛红的手腕。 ——哪怕他已经选择妥协了，但是，她手腕上印着的指痕到底还是太过于碍眼了些。 男人半低着头，深邃精致的眉眼半敛着，睫羽慢慢垂落，遮住了他眼底氤氲着的晦暗神色。他手上的动作温柔又细致，小心翼翼地，像是生怕她感到疼痛一样。 少女的手腕白得近乎透明，淡青色的血管在雪白皮肉下若隐若现。温热的血液汩汩地流淌着，顺着血管蔓延着，就像是具有着什么神奇的魔力一样，让人完全移不开视线。 模糊不清的浅红指痕如同坚韧不拔的藤蔓一般，紧紧地缠绕在她的皓腕之上，莫名显出一种……难以言喻的绮丽之感来，美得惊心动魄，能够轻而易举地激发出旁人深藏于心底的阴暗念想。 洛槿辞眼底的眸光逐渐变得愈发晦暗不明了起来。男人修长脖颈上微微凸起的喉结慢慢地上下滚动了一下，在空气中划出了一道淡淡的弧线。 在将少女腕间残留着的红痕彻彻底底地全部揉散开来之后，他才堪堪松开了自己的手。 此时此刻，已经近乎于失去控制的鲜活心脏在男人的胸腔之中重重地跳动着，一下又一下。过速又无序的心跳声响了起来，仿佛是在昭示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心境。 可是，他脸上的神色却依然平静如水。穿着一身正装的男人表面上沉稳又从容，周身气质清冷矜贵。 没有人知道——他的心里现在到底在想着怎样……见不得光的事情。 ———— Y：【洛小姐，你的肖像画已经画好了。】 Y：【需要我送货上门吗？】 Y：【还是说……洛小姐想要先提前验验货？】 刚刚才洗完澡的洛柠鸢正姿势慵懒地趴在卧室里柔软的大床上，漫不经心地浏览着自己手机屏幕上面显示着的数条未读信息。 她想起来裴越确实还“欠”着自己一幅肖像画——先前，在“Y”的画室里，裴越亲口答应了要帮她画一幅肖像画。只不过……当天他并没有画完。 于是，她随手打字回复了裴越在不久之前给她发来的信息。 洛柠鸢：【“验货”？】 下一刻，裴越忽然发过来了一张照片。 洛柠鸢完全没有多想，她直接下意识地点了开来。然后，首先映入她眼帘之中的，是一片点缀着墨色的冷白色彩。 她定睛一看——只见裴越正半跪在镜子前面，他岔开了修长的双腿，膝盖跪地，举着手机对着镜子自拍。 男生用牙齿叼着自己的T恤下摆，大大方方地露出了胸口处和腹部的大片肌肤。T恤布料被向上掀开，他锻炼得当的肌肉线条明显又流畅，腹肌沟壑分明，让人只觉得赏心悦目。 而他举着手机的那一截手腕上还缠绕着数条银色的金属手链。在纤细的链条上缀着各种各样的精致吊坠，其中一枚柠檬形状的亮黄色吊坠尤为显眼。 然而，这张图片中的重点却是——男生胸口处用黑色墨水写着的“洛柠鸢”三个字。 裴越显然在“模仿笔迹”这方面颇有造诣。他几乎是直接一比一地复刻了洛柠鸢的字迹，在自己胸口处最靠近心脏的位置上，重新写上了她的名字。 Y：【抱歉，发错了。】 尽管嘴上“冠冕堂皇”地说着发错了照片，但是，裴越并没有选择立刻撤回自己的信息。他很快就再次发来了一张图片。 这一次，他倒是没有“发错”照片。 不得不说，作为一个画家，裴越的确是极有天赋的。 肖像画中的少女沐浴在午后暖色调的阳光之下，她半敛着眸子，纤长的睫羽根根分明，在白皙的脸上打下了一小片深色的扇形阴影。 少女嫣红的唇瓣形状姣好，下颌处线条精致，脖颈纤长又白皙。阳光从窗外洒落而下，为少女披上了一层似有若无的朦胧薄纱。她深邃的锁骨里也像是盛着一捧阳光似的，闪烁着盈盈的碎光。 男生的笔触细腻又自然。他倾尽了心血，无比细致地描绘出了少女艳丽的容貌与窈窕的身段。就如同是在供奉着自己所深深信仰着的神明一般，他的一笔一画之中满是没有宣之于口的虔诚爱意。 洛柠鸢不由地眨了眨眼睛。就算是以她挑剔的眼光来看，裴越的作品仍旧可以称得上是完美无瑕。 嗯，她很满意。 洛柠鸢：【不错，画得很好看。】她毫不吝啬地赞叹了一句。 对面很快就无比迅速地回复了她。 Y：【洛小姐喜欢就好。】他话里有话。 Y：【那我明天把画送到洛家，可以吗？】 洛柠鸢：【不用。】 洛柠鸢：【我明天去画室找你吧。】 洛柠鸢：【希望你……说话算话。】 看着少女发过来的信息，裴越的瞳孔几乎是骤然放大了一瞬间。他的耳尖之上不由自主地泛起了一点明显的绯色。 他显然意识到了少女指的是什么。 ——“下一次……你可以选择画在我身上的任何一个地方。” 这是他那一天在她的耳边亲口说出的话。 Y：【好。】 Y：【我可以教洛小姐更多的……绘画技巧。】 91 “相亲” “鸢鸢喜欢就好。”…… 装修得古朴典雅的餐厅包间里, 暖黄色的明亮灯光从头顶洒落而下，鲜花与绿植恰到好处地点缀在角落里，将宽敞的空间装点得绿意盎然, 看起来很是养眼。 相貌精致的俊俏男生动作随意地坐在餐桌前。他身高腿长、宽肩窄腰，身材比例很好。分明只是一件简简单单的白色T恤，却莫名被他穿出了一丝放荡不羁的懒散意味。 金属质地的昂贵项链随意地缠绕在他修长的脖颈上, 纤细的银色链条上错落有致地缀着几枚形状精致的柠檬吊坠——与他腕间戴着的手链上面所缀着的吊坠是一模一样的款式。 此时此刻, 他正一眨不眨地盯着坐在自己身边的少女看，目不转晴。 “怎么样？好吃吗？”裴越一脸殷切地开口询问道。说着，他又拿起了摆在桌边的公筷，主动替洛柠鸢夹了菜。 色泽偏深的实木餐桌边上镌刻着镂空的典雅花纹，其上摆着数道色香味俱全的美味佳肴。 洛柠鸢轻轻地点了点头。她认认真真地吃着卖相精致的菜肴，眉眼弯弯。 少女饱满的脸颊被食物撑得鼓了起来。她慢慢地咀嚼着，模样乖巧又温顺，看起来像是一只毫无攻击性的可爱小仓鼠，又像是一只安安静静的漂亮洋娃娃, 惹人怜惜。 裴越的视线始终全神贯注地停留在少女的身上。他微微地勾着唇角, 精致的脸庞之上一直挂着一抹似有若无的散漫笑意，看起来似乎心情很好的样子。 “鸢鸢喜欢就好。”他故作漫不经心地开口唤她。男生的语气听起来很是自然，仿佛自己并没有说出什么过于“僭越”的奇怪话语似的。 大概是为了掩饰自己的“心虚”, 他又伸出手用公筷帮洛柠鸢夹了菜, 企图掩盖自己刚刚话语之间的“过失”。 在夹菜的时候, 男生手腕上缠绕着的、质地坚硬的金属链条便不可避免地相互碰撞了起来, 发出了几声细细碎碎的清脆声响。 而洛柠鸢似乎并没有察觉到裴越在称呼上悄悄做出来的细微转变, 她只是头也不抬地认真吃着饭。 …… 其实，今天洛柠鸢本来是想直接去画室里找裴越的。但是，裴越却主动开口邀请她和自己一起去吃午饭。 男生态度诚恳、语气真挚, 倒是让人不好拒绝。他所特意挑选的餐厅是一家需要提前预约的会员制餐厅，尽管位置偏僻，但是口碑极佳。 而且，裴越还根据洛柠鸢的口味，提前点好了所有的菜肴，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准备得“面面俱到”了。 看着少女认真品尝着美食的模样，裴越只觉得自己似乎也有些口干舌燥了。 洛柠鸢微微鼓着脸颊，嫣红的唇瓣被染上了一层晶莹剔透的莹润光泽。洁白贝齿轻轻地咬下了一口鲜嫩可口的鱼肉，一截小巧的舌尖在她的齿间若隐若现。 少女吃饭时的动作看起来很是赏心悦目，堪称“秀色可餐”，足以让人浮想联翩。 或许是察觉到了裴越过于专注的灼热视线，洛柠鸢微微偏了偏头，漫不经心地侧着眸子扫了他一眼。 “咳。”裴越欲盖弥彰似的轻咳了一声。他有些不自在地变换了一下坐姿，想要借此掩饰一下自己此时的失态之处。然后，他有些手忙脚乱地伸手去夹了菜。 “不知道我点的菜合不合你的口味……”裴越佯装随意地开了口。 ——男生分明对洛柠鸢的喜好了如指掌，此时却还是装模作样地开口问了一句。 “嗯，我很喜欢。”洛柠鸢很快就收回了自己的视线。她很是坦然地点了点头，接着又继续吃起了饭。 裴越不由地在心里默默地松了一口气。 …… 【等一下。这家餐厅……看起来有点眼熟啊。】就在洛柠鸢认真吃饭的时候，系统突然毫无征兆地开了口，【根据剧情发展的时间推算，现在……应该已经快要进行到女主角周墨遥和顾子浅“相亲”的情节了。】 【“相亲”？】洛柠鸢随口反问了一句。她的语气平静又自然，显然对于男女主角之间所谓的“相亲”并不怎么在意。 【是的。】系统十分肯定地点了点头。 【此时，周家的内部几乎已经分成了两个相互对立着的派系。 周家大少爷周鹤眠刚刚才从国外回来，在家族里的威望尚且不足。而他的叔叔周达显一直对他很不服气，所以，周达显便联合自己的亲信与其他的旁支，在私底下偷偷地给周鹤眠使绊子。 当然，作为周鹤眠的妹妹，周墨遥自然也成了周达显的眼中钉肉中刺。事实上，画廊事件的背后，其中就有着周达显的手笔。否则的话，画廊的保安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就被买通？ 而由于周墨遥一直在不依不饶地追查画廊的事情，很快就要查到周达显的头上了。于是，周达显便只能撺掇着周家给周墨遥相亲，好让她被迫分出心神，无暇他顾。】 系统有条有理地为洛柠鸢解释着事情的来龙去脉。尽管碍于主系统的限制，他无法提前告诉她未来发生的一切事情，但是，越靠近情节发生的时间点，他能透露出来的事情也越多。 【周达显向周家推荐了数位年少有为的青年才俊来作为周墨遥的相亲对象。他联合周家其他人一起向周墨遥施压，逼迫她不得不去相亲。毕竟，为了家族的发展考虑，贵族子女之间相互联姻，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而周达显所推荐的人选之一，便是顾家的少爷，顾子浅。但是，他明显不知道——顾子浅也在暗中帮助周墨遥追查画廊事件。 在周达显的“推波助澜”之下，周墨遥与顾子浅之间的关系“更近一步”。而且，当这件事情被其他男主角知道以后，还会掀起一阵不大不小的波澜，是剧情之中的重大转折点之一。】 系统的语气不急不缓。他将剧情未来的发展娓娓道来，就像是在为洛柠鸢“讲故事”一样，抑扬顿挫。 显而易见——他这段时间里学习到了更多“乱七八糟”的驳杂知识。 【啧。】洛柠鸢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她也像是在“听故事”一样，津津有味地聆听着系统的讲述，时不时还点评上一两句，仿佛所谓的“剧情”与自己完全无关似的。 【我相信遥遥能处理好的。】她轻笑着开了口，【以她的能力，对付那个什么“周达显”，应该完全不在话下。】 【是的。】系统毫不犹豫地给予了肯定，【作为女主角，周墨遥必然会斩断一切阻碍，获得最后的成功。至于男主角们的爱慕与帮助，更准确的来说，应该只能算是……“锦上添花”而已。就算没有他们的出现，周墨遥仍然能够实现自己的理想。】 在暗中夺取了主系统不少权限之后，系统又仔仔细细地研读了一遍主系统发给自己的所谓“剧情”。这时候，没有了主系统的干扰与误导，他倒是隐约从中发现了一些不太对劲的怪异之处来。 譬如说——“剧情”之中提到的所谓“感情线”，似乎都仅仅只是男主角们的一厢情愿而已。而且，女主角周墨遥对他们的态度也是若即若离的，并不把他们放在心上。 对于周墨遥来说，他们的存在仿佛可有可无一般。 这实在是太违和了。 看起来就好像是……强行把他们几个人一起硬生生地塞进了周墨遥的成长经历与人生轨迹之中，过分生拉硬拽，牵强附会。 系统并没有选择隐瞒。他直接将自己最新的发现一字不落地全部告知了洛柠鸢。 【“生拉硬拽”？】洛柠鸢忍不住轻轻地笑了一下，【你的用词很生动形象。】 【……谢谢。】系统迟疑了片刻，还是决定将大小姐的评价视为一种难得的“夸奖”。 【既然如此……】洛柠鸢先是停顿了一下，然后才慢吞吞地继续说道，【那么，是否可以表明——主系统告诉你的“剧情”，很有可能与真正的现实有所偏差？】 【是的，根据种种迹象显示，这种可能性的概率很大。】系统点了点头，【我目前正在努力地试图“破译”出真正的“剧情”。】 【只不过，尽管主系统现在已经陷入休眠状态，但是，它的核心数据都被严密地保护了起来，从外部几乎难以攻克，坚不可摧。】系统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低落，【是我太没用了。】他颇为自责地开口说道。 【拾衣。】洛柠鸢却没有顺着他的话语责骂他，而是轻轻地唤了一声自己为他取的名字，【我相信你。】 少女并没有温声细语地安慰他，也没有选择夸赞他、鼓励他。她仅仅只是简简单单说了四个字，就足以让拾衣心甘情愿地为她卖命了。 ——她说，她相信他。 拾衣忽然觉得，自己这些天来，冒着被彻底“粉碎”的生命危险，夜以继日不眠不休地钻研攻克主系统的数据，实在是太值得了。 92 分寸 “唔，还挺乖。” 在裴越自以为隐晦的注视之下, 洛柠鸢不紧不慢地吃完了这一顿午饭。在收拾妥当之后，少女从包里拿出了一只口红，似乎是打算为自己简单地补一下唇妆。 “需要我帮忙吗？”裴越下意识地朝着少女所在的方向微微倾了倾身子, 主动开口询问道。 少年生得人高马大，他突然靠近的举动之中便莫名带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压迫感。 “我已经有经验了。”裴越的视线轻飘飘地从少女手中的口红上扫了过去，“我保证……会做得比上一次还要好。” 男生低沉的声音被压得很低, 听起来似乎有些含糊不清。 分明只是帮忙“涂口红”的举动而已, 然而，从他的口中说出来，却像是什么不可告人的隐秘事情似的，让人情不自禁地浮想联翩。 洛柠鸢抬起眸子瞥了他一眼，眸光淡淡。她只是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接着便将手中的口红递给了他。 少女纤长白皙的手指随意地抓着墨黑色的口红圆管，看起来色彩对比极为鲜明。她修剪得当的指甲圆润又饱满，其上还泛着一点晶莹剔透的莹润光泽。 在伸手接过口红的时候，裴越不可避免地轻轻蹭到了少女的手指。他的指尖几乎是下意识地蜷缩了一下。 …… 洛柠鸢半敛着眸子, 脸上的神情傲慢又从容。她微微仰着头, 眼底氤氲着的细碎眸光像是一团若即若离的丝线，看似近在咫尺，实则……远在天边。 身材娇小的少女安安静静地坐在木椅上, 极有耐心地等待着裴越一点一点地帮自己涂好口红。 只不过, 她的目光里却盛满了高高在上的倨傲意味。然而, 就是这样轻蔑又傲慢的、目中无人的恶劣眼神, 却足以将眼前的男生一圈又一圈地尽数缠裹了起来, 让他难以挣脱、无法逃离，只能心甘情愿地被拽下深渊。 “扑通、扑通、扑通”。 心脏在怦怦作响。 裴越慢慢地靠近了洛柠鸢，凑到了她的面前。他们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一下子变得很近, 近到……触手可及。 头顶灯光明亮，少女脸上的所有细节几乎都清晰可见——她散落在额前的柔软碎发、璀璨夺目的漂亮眼眸、吹弹可破的娇嫩肌肤，以及……形状姣好的嫣红唇瓣。 裴越只觉得自己的喉咙里似乎干渴得厉害，他迫切地想要吞咽些什么，来缓解一下自己心中愈演愈烈的急切渴求。 尽管胸腔之中传出来的心跳声越来越快，但是，作为一个画家，裴越的手依旧稳得不像话。 在认认真真地帮少女补完了唇妆之后，裴越却并没有立刻与她拉开距离。他仍然保持着倾身靠近的暧昧姿势，轻声开口询问道：“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吗？” 男生脖颈上戴着的项链自然而然地垂落了下来，金属质地的精致吊坠摇摇晃晃地从少女的锁骨处扫了过去。一阵坚硬的触感伴随着冰凉的温度，在她的肌肤之上一点一点地蔓延开来，带着一种让人不容忽视的侵略性。 洛柠鸢不由地掀起了眼帘，懒懒地与他对视了一眼。对于裴越“得寸进尺”的举动，她不置一词。少女既不闪也不躲，而是任由着男生慢慢地靠近了自己。 在近到呼吸交缠的距离之间，温热的吐息与玫瑰的香气交织勾连，几乎氤氲成了一片迷幻而朦胧的雾气，直接吞噬了裴越仅存着的理智与分寸。 洛柠鸢忽然勾着唇角笑了笑，她一字一顿地开了口，意味不明地询问道：“什么忙……都可以帮吗？” 少女的语调被刻意放缓，听起来像是在诱导，又或者是……在蛊惑。 她的唇齿开合时，一截嫣红舌尖在洁白贝齿间若隐若现，仿佛是在诱人采撷一般，极为勾人。 裴越纤长的睫羽不由自主地微微颤了颤，看起来莫名像是一只受了惊吓的漂亮蝴蝶，脆弱易碎的蝶翼不断地颤动着，模样忐忑又不安。 ——就仿佛是一条只会虚张声势的可怜小狗，为了吸引主人的注意力，不惜使尽了浑身解数。 几乎是不受控制地，裴越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开口回答道：“嗯。” “鸢鸢想做什么……都可以。”男生的声音莫名变得有些沙哑了起来，听起来像是在拼命地隐忍着什么似的。 洛柠鸢饶有兴致地挑了挑眉，她的视线向下偏移了几分，最终停留在了男生的胸口处。 她抬起头，慢慢地凑到了裴越的耳边，轻声开口询问道：“我想知道……你昨天发给我的照片，到底是不是真的啊？” 少女微微扬起的尾音里带着一丝浅淡的笑意，如同一片轻飘飘的羽毛，一下又一下地拂过了裴越的心尖，让他情难自禁。 洛柠鸢的唇角处挂着一抹似有若无的散漫笑容，脸上的表情轻佻又勾人，看起来活像是一只蛊惑人心的恶魔。 裴越的心跳陡然间漏了一拍。他耳尖之上晕染着的绯红色彩愈发明显，就连他的脸颊上也隐隐约约泛起了一点绯色。 “当然是真的。”他哑着嗓子开了口。 “可是……我不信呢。”洛柠鸢眉眼弯弯地笑了笑，一脸温和无害的单纯模样。 任谁也看不出来——刚刚她的口中到底说出了怎样恶劣又过分的话语。 “证明给我看？”她轻轻地歪了歪头，语气天真又纯粹。她理所当然般地提出了一个近乎于无礼的要求。 而伴随着少女的动作，那一枚垂落在她锁骨处的项链吊坠因此又慢慢悠悠地晃了晃，逐渐滑落到了她的胸口处。 裴越的瞳孔骤然放大了一瞬间。 ……心脏好像跳得更快了。 少年胸腔里的那一颗鲜活有力的心脏此时正迅速地泵着血，好像这样就能够缓解一下他心中泛滥着的悸动之情一样。血液循环往复，滚烫的温度蔓延至四肢百骸，灼烧着他岌岌可危的理智。 “好。”裴越听见自己用喑哑的声音开口回答了少女。 然后，男生伸出了手，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抓住了T恤下摆。他当着洛柠鸢的面，一点一点地掀开了自己的衣服。 裴越的身材很好，身上的肌肉线条优美又流畅，锻炼痕迹极为明显。只不过，在他胸口处的冷白色肌肤之上，用黑色墨水书写着熟悉的个字——“洛柠鸢”。 洛柠鸢慢慢地眨了眨眼睛，神色莫名。 见少女沉默不语，裴越倒是忽然有些慌了。他急急忙忙地开口澄清道：“不、不是纹身。” “我怕你会介意，所以不敢擅自把你的名字纹在身上。”裴越小心翼翼地解释道，“这是我用墨水自己写上去的。” ——还没有被主人领养的可怜小狗很有分寸。他完全不敢贸然越界，生怕引起主人的反感与厌恶。 “不、不信的话，你可以自己摸一下。”他“病急乱投医”一般，直接抓起了洛柠鸢的手往自己的胸口处按。 洛柠鸢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就“被迫”伸出手摸了摸裴越胸口处起伏明显的肌肉。 她甚至还能够感觉到——隔着一层皮肉，自己指尖之下按着的那一颗心脏正在不断地剧烈跳动着。 “信啊，怎么不信？”少女忽然轻笑着开了口。 她的手上故意用了几分力道，让裴越的身子不由地僵硬了片刻。他低低地闷哼了一声，神色隐忍。 “唔，还挺乖。”洛柠鸢的指尖最终停留在了男生的胸口处。 她沿着墨水的痕迹一点一点地描摹着熟悉的字迹，仿佛是真的亲手在他的身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一般。 “看在你这么听话的份上……我不介意。”洛柠鸢弯了弯眉眼，语气听起来甜腻又勾人。 裴越猛地瞪大了自己的眼睛。 “真、真的吗？”他显然还有些难以置信。于他而言，这无疑是一种至高无上的奖励与恩赐。 男生的喉结不由地上下滚了滚，在空气中带起了一道性感的弧度。 “当然。”洛柠鸢随口应了一声。她抬起手，随意地揉了揉裴越柔软的头发，像是在安抚着不安的小狗一样，动作很是温柔。 他额前挑染着的银色刘海被少女揉得乱七八糟的，但是，裴越却毫不介意。他的脑子里现在一直在回荡着少女说的“我不介意”这四个字。 一时间有些过度兴奋的漂亮男生忍不住联想到了更多“得寸进尺”的过分事情。 然而，在他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的时候，洛柠鸢已经不紧不慢地站起了身子。 “走吧。”她漫不经心地开了口，“不是说要教我……‘绘画技巧’吗？” 少女慢条斯理地咬着“绘画技巧”四个字，听起来似乎很是意味深长。 裴越赶忙跟着她的脚步，亦步亦趋地走出了包间。 他现在仍然觉得——自己大概正身处于不切实际的幻梦之中，连带着脚下的步伐也是飘忽不定的，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天边的云朵上一样，虚虚实实地，不着定处。 93 偶遇 “裴少爷，请你注意分寸。”…… 裴越几乎就快要被突如其来的巨大幸福冲昏头脑了。他完全想不到——大小姐竟然会允许自己在身上留下属于她的烙印。 从懵懂青涩的学生时代起, 他便一直悄悄地跟随在大小姐的身后，想方设法地试图引起她的注意。但是，无论如何, 他都始终无法得到大小姐施舍的哪怕一个眼神，更遑论是……与她有所接触了。 靡艳绮丽的漂亮玫瑰，深深地扎根于高高在上的遥远天边, 被最为金贵的雨露朝阳娇养着, 遥不可及。 裴越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顾子浅，以青梅竹马的名义假惺惺地陪伴在大小姐的身边，故意装出了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实际上心里根本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肮脏又龌龊的事情。 看起来实在是碍眼极了。 好在……他现在终于可以离大小姐更近一步了。 洛柠鸢默许的态度近乎于一种无声的纵容，让裴越的心底滋生出了更多斑驳陆离的阴暗念想。 这样想着，一时之间有些失去理智的男生忽然忍不住地想要更加“得寸进尺”一些。他下意识地伸出了手，轻轻地拽住了少女纤细的手腕。 “鸢鸢……”裴越情不自禁地开口唤了一声。 尽管男生手上的力道并不大，但是，洛柠鸢脚下的步伐还是被迫停了下来。她不紧不慢地转过了身子, 随口问了一句, 道：“怎么了？” 而裴越这时候像是才恍然间意识到自己过于僭越的出格之处一样。他有些不自在地移开了自己的视线，语气支支吾吾地开了口，道：“我……” 洛柠鸢安安静静地站定在原地, 好整以暇地等待着面前男生的下文。 “我想……”裴越的声音逐渐变得越来越小, 几乎让人完全听不清楚。他忽然觉得自己似乎不应该在一时冲动之下贸然开口, 否则的话……万一惹得大小姐不高兴了, 又该如何是好？ 洛柠鸢倒是觉得有些不耐烦了。她靠在走廊的墙壁上, 直接伸手抓住了男生脖颈前的项链。 然后，她一把将他拽到了自己的面前，一字一顿地轻声开口询问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在猝不及防之下, 裴越险些直接摔倒在了少女的身上。幸好他眼疾手快地伸出手撑在了墙壁上，这才没有压到洛柠鸢。 “我……”裴越低下头，凑到了少女的耳边，轻声细语道，“我只是想问一下……” …… ———— “周小姐。”顾子浅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口茶水，“既然我们对彼此都没有兴趣，那么，今天就到此为止吧。” 身量颀长的男人穿着款式优雅的白色衬衫，五官精致无瑕，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典雅贵气的金丝眼镜，看起来文质彬彬、温润如玉，就如同一株苍翠欲滴的挺拔青竹，气质温和又稳重。 “反正大家都心知肚明——我们两个人今天会出现在这里，也只不过是为了应付一下家族里的差事而已。”顾子浅抬眸看了一眼坐在自己对面的周墨遥，语气淡淡。 “所谓‘联姻’，向来如此。”周墨遥一脸平静地开口说道，“只不过，我从来都不愿意‘认命’。今天……倒是耽误顾先生的时间了。”她很有礼貌地道了歉，言语之间进退有度、落落大方。 “周小姐的态度令人钦佩。”顾子浅随口说了一句场面上的客套话。他的表面功夫一向做得很好。 然而，下一刻，他突然话锋一转，又接着开口说道：“对了。关于画廊的事情，现在基本上已经可以确定——是周小姐的叔叔在私底下偷偷动了手脚。” 顾子浅轻轻地勾了勾唇角，只是笑意却始终不达眼底：“希望周小姐能够将此事处理妥当，不要无意间牵连到……无辜的人。” 他的字里行间显然意有所指。 “顾先生放心。”周墨遥不卑不亢地开了口，“画廊的事情，还有周家内部的事情，我都会自己解决，绝对不会连累到……其他人的。”她半敛着眸子，神色淡淡。 他们两个人都知道——所谓的“无辜的人”、还有“其他人”到底指的是谁。 …… 在简单地交谈了几句之后，顾子浅便站起了身子，主动与周墨遥告了别。 这几天一直在忙于追查画廊的事情，还有各种琐事缠身，让他都没有多少时间去找洛柠鸢了。 他很想她。 大小姐哪怕是高高在上地对他颐指气使，看起来也依旧可爱极了。 顾子浅一边想着，一边伸手打开了包间的房门。然而，在迈步来到走廊之后，映入他眼帘之中的却是一幕……不可言说的暧昧画面。 身形娇小的少女被人高马大的男生压在了走廊的墙壁上。男生的一只手撑在少女的脸侧，他靠在她的耳边轻声细语着。他们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已经近到呼吸交缠的地步了，看起来甚至像是在……耳鬓厮磨。 顾子浅的脸色几乎是在一瞬间就肉眼可见地阴沉了下来。 ……真巧啊。 男人的视线最终定格在了少女玉白的小手上——她伸手拽着男生脖颈上的项链，动作嚣张又亲密。甚至于……当男生低头靠近她的时候，她并没有选择推开他，而是意味不明地勾唇笑了笑，任由着男生无比自然地凑到了她的耳边。 顾子浅的唇角慢慢地被抿成了一条平直的线。 ——大小姐还是一如既往地任性又过分啊。 “鸢鸢。”顾子浅站在不远处，语气平静地开口唤了一声。他毫无波澜的冷淡声音成功打断了两个人接下来的动作。 洛柠鸢下意识地侧眸瞥了一眼，结果却恰好撞进了一双氤氲着沉沉雾霭的深邃眼眸之中。 顾子浅半敛着眸子，睫羽低垂，眼底泛着些让人看不懂的晦暗神色。向来温润如玉的男人，此时却面无表情地紧紧盯着她看，让人不由地有些心慌意乱。 “顾子浅？”洛柠鸢不以为意地随口应了一声。她的视线从男人的肩膀处越了过去，正好看见了跟在顾子浅身后的周墨遥。 周墨遥踩着一双高跟鞋，不紧不慢地迈着步子。她身穿一袭黑色长裙，举手投足之间气质温和又大气。 “遥遥。”洛柠鸢的眼睛微微亮了起来。她很快就松开了自己拽着男生项链的那只手，笑着和周墨遥打了一声招呼。 看来系统刚刚告诉自己的那一段有关于“相亲”的情节，应该就发生在今天。 洛柠鸢甚至还分出心神与系统聊了几句天。她显然还没有意识到自己此时的处境到底有多么危险——不远处的男人已经慢慢地朝着她的方向走了过来。 【是我的错觉吗？】系统有些迟疑地开了口，【顾子浅的脸色看起来好像很难看。】 【他刚刚不是还在和遥遥“相亲”吗？为什么会不开心？】洛柠鸢也有些不明所以。 只不过，她脑海之中发散着的繁杂思绪很快就被外界的影响直接打断了。 “鸢鸢……”在这样近的距离之下，裴越很容易就发现了少女的心不在焉。他忍不住低着头，有些委屈地轻声开口唤她，仿佛是想要重新唤回她的注意力似的。 叠字的亲昵称呼被他含糊不清地咬在嘴里，像是情人之间的呢喃话语，缠绵又缱绻。 说着，裴越便顺着洛柠鸢的视线侧眸望去，只见身形高大的男人正冷着脸站在不远处。 “怎么又是顾子浅……”他小声地嘟囔了一句，语气很是不满，“简直阴魂不散。” 裴越已经看顾子浅不爽很久了。 炫耀似的，他故意将头低得更深，凑到了少女的脸颊旁边，轻飘飘地开口询问道：“……可以答应我吗？” 洛柠鸢并不在意男生过于僭越的举动，她只是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 于是，裴越便看着顾子浅的脸色又蓦然间冷了几分。他不由地勾着唇角笑了笑，神色欢愉。 而近乎于缠绵的亲密姿势，在顾子浅看来，无异于是一种明目张胆的嚣张挑衅。 他再也无法忍受似的直接上前几步，走到了他们的身边。然后，他用力地按住了裴越的肩膀，强行将两个人分了开来。 男人手上的力道极大，仿佛能够直接隔着一层皮肉捏碎骨骼一般。 “裴少爷，请你注意分寸。”顾子浅一字一顿地开口说道。 他的语气听起来很平静，甚至可以说是已经平静到了一种堪称诡异的地步，其中毫无任何波澜起伏，直听得人脊背发凉。 “‘注意分寸’？”裴越忍不住嗤笑了一声，“顾子浅，你应该没有资格管我吧？” 尽管男人的手劲极大，几乎快要把裴越的肩膀捏青了，但是，裴越仍然面不改色地与顾子浅对峙着。 “我当然不会管你。”顾子浅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个毫无感情的温和笑容来，“我只是觉得——裴家似乎没有教导你为人处事的规则。” 说着，他又不动声色地上前一步，将洛柠鸢娇小的身躯严严实实地挡在了自己的身后。 94 请求 “可以改天吗？” 男人的动作之间充斥着显而易见的占有意味, 仿佛是一条守护着珍宝的恶龙，不容许旁人染指分毫。 顾子浅笔直地站在裴越的面前。他身形高大，看起来比面前的男生还要高上半个头, 举手投足间隐约带了些不容忽视的强大压迫感，几乎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精致的金丝眼镜很好地遮掩住了男人眼底晦暗不明的冰冷神色，让人只觉得……深不可测。 但是, 裴越却丝毫不惧。他掀起眼帘瞥了顾子浅一眼, 语气嘲讽地开口“回敬”了一句，道：“这样看来，顾家好像也没有教导你……到底应该如何为人处事啊。” “顾家的事情……就不劳裴少爷你费心了。”顾子浅皮笑肉不笑地回应道。他曲起指节，轻轻地推了推眼镜，动作优雅又自然。 尽管裴越的态度很是咄咄逼人，但是，顾子浅此时的语气听起来依旧温和有礼，实在让人挑不出半分错处来。 裴越不由地冷笑了一声。他当然听得出来——男人的言下之意其实就是：“管好你自己”。 他垂下眼帘，意味不明地讽刺了一句, 道：“顾子浅, 你还是和以前一模一样啊。” 顾子浅垂眸瞥了他一眼，神色淡淡。 裴越轻笑着继续说道：“我还挺好奇的。作为一个不折不扣的伪君子，这些年来……你装得累不累啊？” 说着, 他随手拨弄了一下自己腕间的银色手链, 态度散漫又轻佻。柠檬形状的金属吊坠相互碰撞着, 发出了细细碎碎的清脆声响。 顾子浅的视线便也随着男生的动作向下偏移了几分。他的眸光蓦地沉了沉, 脸色渐冷。 “痴心妄想。”男人的语气里难得多了几分不同寻常的波澜起伏。 “不是吧。”裴越阴阳怪气地开口讽刺道, “你连我戴什么链子也要管吗？” 顾子浅冷冰冰地回应道：“我只是想告诉你——人贵有自知之明。” 他拿出了一张洁白干净的手帕，慢条斯理地擦拭着自己刚刚碰过男生肩膀的指尖，动作有条不紊。 紧接着, 在擦拭干净之后，他便随手将那条手帕直接扔进了一旁的垃圾桶里。 “你！”被男人这样当面羞辱，本就性格恶劣的裴越自然无法忍受。他忍不住上前一步，看起来像是打算不管不顾地和顾子浅在这里动手打一架似的。 然而，顾子浅却始终面不改色。男人直接无视了裴越的动作，他慢慢地转过身子，垂眸看向了被自己护在身后的洛柠鸢。 “真巧啊。”在这种情况下，顾子浅还能够语气平静地和她打了一声招呼。 洛柠鸢不由地眨了眨眼睛，随口应道：“是挺巧的。”她从男人的身后探出了一颗脑袋，有些好奇地看向了裴越。 “鸢鸢……”在洛柠鸢的注视之下，裴越忽然意识到了自己的冲动之处。他硬生生地将自己刚刚举起来的拳头收了回去，然后朝着洛柠鸢露出了一个柔软的笑容来。 看起来简直像是——一条正在向敌人呲牙咧嘴的凶猛恶犬，在看到自己的主人到来之后，赶忙乖乖巧巧地坐在地上，很是欢快地摇着尾巴，故意装出了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而这时候，周墨遥也快步走到了洛柠鸢的身边。她看着眼前顾子浅与裴越两个人“剑拔弩张”的紧张画面，不由地有些担心起了洛柠鸢此时的处境来。 “鸢鸢，你……还好吗？”周墨遥有些迟疑地开口说道，“需要帮忙吗？”她很是关切地主动询问着。 如果洛柠鸢需要帮忙的话，那么，哪怕是冒着同时得罪顾家和裴家的巨大风险，周墨遥也会毫不犹豫地向她伸出援手。 “啊，我没事的。”洛柠鸢随意地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无碍。 ——她正好端端地看着戏呢。 虽然她不知道为什么裴越对顾子浅存在着如此之大的敌意与偏见，但是，她对于他们两个人私底下的恩怨并不在意。 显而易见，娇气的大小姐到现在依然还是没有意识到自己如今的危险处境。 裴越先是极为不满地瞥了一眼挡在少女身前的顾子浅，然后，他朝着洛柠鸢伸出了自己的手。 精致的柠檬吊坠在他白皙的手腕上摇摇晃晃，缀出了一小片迷离的光影。 “我们该走了。”裴越柔声开口说道。 在洛柠鸢打算伸出手回应裴越的时候，顾子浅忽然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制止了她的动作。 “鸢鸢要去哪里？”男人的脸上挂着柔和的浅笑，语气平静如水。他直勾勾地盯着洛柠鸢的脸，似乎是不想放过她脸上任何一点细微的表情变化一般。 还没有等洛柠鸢开口回答，裴越便抢先一步开了口，道：“我们两个人要去哪里……又关你什么事啊？” 他刻意加重了“我们”两个字的语调，听起来很是意味深长。 顾子浅并没有理会裴越，他只是静静地注视着洛柠鸢，一言不发地沉默着，很有耐心地等待着她的回答。 男人骨节分明的大掌握住了少女纤细的皓腕，修长的手指上带着温热的温度，熨在了她腕间的肌肤上。 裴越的视线停留在了洛柠鸢被男人握住的那一截手腕上。他上前一步，语气不善地开口说道：“顾子浅，‘请你注意分寸’。” 他直接将顾子浅刚刚的话语原封不动地还了回去，讽刺意味十足。 而顾子浅仍旧没有将站在一旁的裴越放在眼里。他慢慢地朝着少女勾起唇角笑了笑，再次轻声开口询问了一遍，道：“鸢鸢现在是要去哪里呢？” 男人低沉的声音温润如玉般动听又悦耳。只不过，他的语气却是毫无波澜的，像是一潭沉寂着的死水，古井无波。 他的指尖不着痕迹地摩挲着少女腕间娇嫩的肌肤，在她的手腕上带起了一连串的细微触感。 “准备去画室。”洛柠鸢坦坦荡荡地开了口，“学习画画。”她理直气壮，仿佛自己真的仅仅只是单纯地去学习画画一样。 “和上次那个‘Y’学画画吗？”顾子浅握在少女手腕处的指尖不由地收紧了几分。 “嗯。”洛柠鸢很是诚实地点了点头。 “可以改天吗？”向来善解人意的顾子浅忽然莫名其妙地开口说了一句，“鸢鸢。”他轻声唤道，语气里隐约带上了一丝似有若无的请求之意。 从小到大都没有忤逆过大小姐、一直对她百依百顺的顾子浅，此时却破天荒地向她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怎么了？”洛柠鸢有些好奇地询问道。 “帮我换最后一次药，好不好？”顾子浅一脸认真地开口说道，“只不过，如果鸢鸢实在不方便的话，我……也是没有关系的。” 男人微微低下了头，纤长睫羽垂落，隐藏在镜片之下的眸光晦暗不明，看起来竟然有些说不出来的……可怜。 ——以退为进。 作为自小和洛柠鸢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他很了解大小姐的性格。 “……那好吧。”洛柠鸢只是迟疑了一瞬间，很快就直接答应了下来。 毕竟，顾子浅先前帮了她那么多次忙，如今难得主动向自己提出要求，倒是让人很难拒绝。 虽然她的脾气向来很坏，但她也不是什么不近人情的大恶人。 洛柠鸢抬眸看了裴越一眼，漫不经心地开口说道：“我们改天再见吧。” 裴越藏在身后的双手已经被他紧紧地握成了拳头的样子，白皙的手背上青筋毕露，修剪得当的圆润指甲深陷在掌心之中，几乎快要将他自己的手心掐出血来了。 但是，在表面上，男生五官精致的漂亮脸庞上依旧强行挤出了一个温顺无害的浅淡笑容来。 “……好。”他慢吞吞地回应道，“我都听鸢鸢的安排。” ——顾、子、浅！ 裴越在心中近乎于咬牙切齿地念着顾子浅的名字，听起来像是要将男人直接碎尸万段一般，语气里满是毫不掩饰的恶意。 “那我们……改天再见。”男生深呼吸了一口气，轻声对洛柠鸢说道，“鸢鸢路上小心，千万要……注意安全。” 说着，他还意有所指般地瞥了顾子浅一眼。 “谢谢鸢鸢。”顾子浅温柔地笑了笑。他伸出手，动作细致地替少女将鬓边散乱下来的墨色碎发撩到了耳后。 “对了。”洛柠鸢像是忽然间想起了什么似的，“为什么不找遥遥帮你换药呢？” 她下意识地抬眸看向了站在一旁的周墨遥，语气里带了些显而易见的疑惑之意。 “啊？”周墨遥慢慢地眨了眨眼睛，看起来显然比洛柠鸢要更加疑惑，“我？”她很是不明所以。 “她？”顾子浅也愣了一下，语气茫然，“为什么……要找她？” 男人很快就反应了过来。他微微地皱了皱眉头，脸上的表情几乎是一下子就冷了下来：“鸢鸢，你很希望……我找她帮忙‘换药’吗？” “不可以吗？”洛柠鸢歪了歪头，一脸认真地反问道。 95 毫无防备 “嗯？不好喝吗？”…… 顾子浅的脸色骤然间阴沉了下来。 洛柠鸢却像是毫无察觉一般, 她歪了歪头，又随口问了一句，道：“你们刚刚是不是在‘相亲’啊？” 还没有等顾子浅开口说话, 周墨遥便直截了当地出面澄清了事实：“走个过场而已。” 她有些无奈地笑了笑，道：“你知道的。作为家族的筹码之一，我身不由己。” 洛柠鸢微微地皱了皱眉头, 看起来很是为周墨遥担心的模样。 “鸢鸢放心, 我是不会勉强自己的。”周墨遥倒是反过来安慰了洛柠鸢一句，“而且，我哥哥也不可能以牺牲我的婚姻为代价，来为家族谋取所谓的利益。” 看着洛柠鸢与周墨遥相谈甚欢的样子，顾子浅不由地慢慢垂下了眼眸。 ——大小姐好像总是这样。她似乎一直在习惯性地忽略他的存在。娇气而任性的少女很容易就会被其他事物吸引走注意力。 事实上，他并不介意大小姐心安理得地享受着自己的付出与帮助。但是，让他无法容忍的是——她的眼睛里没有他的身影。 “鸢鸢。”顾子浅轻声地开口唤她。他半低着头，脸上的神色平静又自然，“我们走吧。” 男人直勾勾地盯着她, 眼底的眸光晦暗不明。仿佛是为了证明什么似的, 他学着先前裴越说话时的模样，无比刻意地加重了“我们”两个字的语调。 于是，裴越的脸色便也肉眼可见地变得难看了起来。他紧紧地握着拳头, 近乎于咬牙切齿地开了口, 道：“顾子浅, 你最好能够……‘注意分寸’。” 如果不是碍于洛柠鸢还在场的缘故, 他一定会不管不顾地出手揍顾子浅一顿。 而顾子浅则是全然无视了裴越的存在。他直接抓起洛柠鸢的手腕, 带着她快步穿过了餐厅的走廊。 “遥遥再见。”洛柠鸢甚至还有功夫和周墨遥告了一声别。 …… 顾子浅脚下的步伐迈得很快。 洛柠鸢只能够亦步亦趋地跟在他的身后。她忍不住开口抱怨了一句，道：“顾子浅，你慢一点。”她软绵绵地娇嗔着, 语气里满是理所当然的指使意味。 被大小姐咬在唇齿之间慢慢念出来的名字，听起来总是莫名其妙地带有一种缠绵而缱绻的旖旎意味，让人心神荡漾、难以自控。 顾子浅不由地闭了闭眼睛。 “好。”他听见自己十分顺从地答应了下来。然后，男人的脚步便逐渐慢了下来。 出于经年累月深深刻入骨髓里的习惯，顾子浅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控制着自己脚下的步伐，让洛柠鸢能够轻而易举地跟在自己的身边。 哪怕心中正翻涌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怒火与波涛汹涌的晦暗浪潮，但是，他依然本能地选择了无条件地听从大小姐的命令。 而洛柠鸢对此仍旧一无所知。她甚至还有些好奇地继续打听着：“你和遥遥的关系怎么样？” “一般。”顾子浅不着痕迹地瞥了她一眼，淡淡地开口回答道，“我和她没有关系。”像是生怕洛柠鸢误会自己似的，他又强调着补充了一句。 洛柠鸢小幅度地撇了撇嘴。 【拾衣，主系统告诉你的剧情，怎么错得这么离谱？】她很是任性地抨击着，【我还以为——至少剧情发展的大方向应该是没错的。】 毕竟，自从她遇到系统的那一天起，系统所告诉她的绝大多数剧情，基本上全部都大差不差地应验了。 【它好没用啊。】洛柠鸢一脸不满地埋怨着。 【根据原本的剧情，顾子浅现在应该已经对周墨遥产生好感了。】系统小心翼翼地开了口，【难道是因为顾子浅他不好意思承认？又或者说……他根本不想告诉你？】他天马行空地猜测着。 【算了。】洛柠鸢摆了摆手，一脸无所谓地回应道，【不重要。】 “鸢鸢在想什么？”顾子浅忽然冷不丁地开了口，“可以告诉我吗？” 男人的语气听起来似乎很温和，仿佛只是在自然而然地闲聊一般，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对他卸下所有的防备。 洛柠鸢倒是也没有多想，随口就回答了他：“在想你和遥遥的事情。” “……”顾子浅的指尖不由地蜷缩了一下，他将少女的手腕攥得更紧了一些，“鸢鸢很在意吗？” “你觉得——我应该和她有什么关系呢？”他一脸平静地开口询问道。 “唔……”洛柠鸢迟疑了片刻，然后轻轻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她很是诚实地回答了顾子浅的问题。 顾子浅几乎快要被大小姐气笑了。她对他们两个人的好奇心，简直已经明明白白地写在脸上了。 “鸢鸢难道不觉得——比起其他人来说，我和你之间的关系明显要更加亲密一些吗？”顾子浅试探着开口询问道。他试图循循善诱地引导傲慢任性的大小姐一步一步地踏入自己的陷阱之中。 “我们？”洛柠鸢满不在乎地耸了耸肩膀，语气漫不经心，“不就是青梅竹马而已吗？” 倒不如说，和一般的“青梅竹马”相比较起来，她和顾子浅之间的相处模式一般都是——她一脸理所当然地对他颐指气使、呼来喝去，而顾子浅则是会任劳任怨地帮她解决掉一切阻碍。 男人胸腔之中那颗正鲜活跳动着的心脏，仿佛在一瞬间被强行按进了严寒刺骨的冰水之中。 “……仅此而已吗？”顾子浅低声地喃喃自语道。他垂着眸子看向了洛柠鸢，却见少女正眸光清澈又坦然地望着自己。 显而易见，大小姐并没有对他说谎。 片刻之后，男人的嘴角处慢慢地勾起了一抹毫无感情的温柔笑容来：“好，我知道了。” 他的语气无比温和，像是柔软又平静的澄澈水面，听起来似乎毫无波澜的样子。只不过，在死寂深潭之下，到底是怎样一副波澜起伏的景象，就不为人所知了。 …… 在上车之后，顾子浅一如既往地先帮洛柠鸢认认真真地系好了安全带，然后才不紧不慢地启动了轿车。 男人的动作温柔又体贴，进退有度、极有分寸。 而洛柠鸢仍旧在自顾自地和系统聊着天：【这样看来，接下来的剧情恐怕都将或多或少地存在着一定的误差了。】 【事件发展的大体趋势与现实的差别并不大。但是，部分细节的真实性确实还有待商榷。】系统一脸赞同地点了点头，【既然主系统所告诉我的剧情，并非全部都是真实可信的。那么，由此可见，主系统很有可能在暗中悄悄做了手脚。】 在短短几天时间之内，他已经迅速地夺取到了更多相关的权限。拾衣只觉得自己似乎离所谓的“真相”又更近了一步。他敢肯定——主系统的身上绝对存在着什么不可告人的隐蔽目的。 此时的他，几乎已经将主系统彻彻底底地摆在了自己的对立面上。 …… ———— “咔哒”。 在少女毫无防备地跟着自己走进家门之后，大门被顾子浅伸手反锁了起来。 “你身上的伤口还没有彻底愈合吗？”洛柠鸢显然对于男人暗地里的小动作毫无察觉，她语气关切地随口询问了一句。 “……嗯。”顾子浅慢慢地点了点头，“不过已经快要愈合了。医生说，只要再换最后一次药就可以了。” 他自然而然地站起身，帮洛柠鸢倒了一杯清热解渴的冰镇茶饮。男人动作娴熟地调制着饮品，看起来很是赏心悦目。 “但是，我一个人在家，总归是有些不太方便的。所以才不得不拜托你帮忙……”顾子浅像是还有些不太好意思似的，一点一点地开口解释道。 “没关系。”洛柠鸢勾着唇角笑了笑，“你之前帮了我这么多次忙，我当然不可能对你‘见死不救’了。” ——原来只是因为自己之前帮过她的忙吗？所以说……哪怕是另外一个曾经帮助过她的人，她也会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吗？ 顾子浅的唇角上扬着，笑意却始终不达眼底。金丝眼镜很好地遮掩住了他眉眼之间的锋利气息，让他看起来像是一个气质斯文的翩翩君子一样，光风霁月、温文尔雅。 然而，早在许多年前，顾子浅就已经无比深刻地意识到了——自己其实只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而已。 大小姐显然并不知道，自己已经一而再再而三地践踏在顾子浅岌岌可危的底线上了。 洛柠鸢毫无防备地伸手接过了男人递过来的茶饮，小口小口地啜饮着。 对于顾子浅，她还是十分信任的。毕竟，这么多年以来，他毫无怨言地帮她处理过许多乱七八糟的事情。 唔，还挺好喝的。她想。 只不过，刚刚吃过午饭，洛柠鸢还有些隐隐约约的饱腹感。她仅仅只是随意地品尝了几口所谓的茶饮，便毫不在意地将其放在一旁了。 “嗯？不好喝吗？”顾子浅一脸自然地拿起了玻璃杯，然后自己品尝了一下，“是因为我加了一点鸡尾酒吗？可是，口感尝起来明明还不错。” 96 鸢尾 “鸢鸢喜欢吗？” 大小姐的酒量向来不太好。 尽管顾子浅只是在茶饮之中加入了一点点高度数的鸡尾酒, 但是，对于洛柠鸢来说，其酒精浓度依旧是有些超标的。 “鸡尾酒？”洛柠鸢闻言, 倒是对此产生了一些兴趣。她直接从顾子浅的手中抢走了装有茶饮的玻璃杯，然后毫不避讳地再次啜饮了一小口，像是要好好地品尝一下其中鸡尾酒的味道似的。 男人刚刚才喝过玻璃杯中的茶饮, 少女便满不在乎地将自己的唇瓣重新贴在了杯口处。 ——或许是这些年来潜移默化的缘故, 大小姐并不怎么排斥与顾子浅的亲密接触。倒不如说……从小到大，除了哥哥以外，顾子浅一直都是和她关系最为密切的那一个人。 顾子浅看着洛柠鸢自然而然的动作，修长脖颈上凸起的性感喉结不由地微微滚动了一下。 他觉得自己似乎又有些渴了。 “鸢鸢最好还是少喝一些。”男人语气温和地劝说了一句，“虽然我只加了一点鸡尾酒，但是，万一鸢鸢喝醉了……” “就算喝醉了，也没有关系吧。”洛柠鸢一脸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膀，“反正现在是在你家。” 少女似乎对男人抱有百分百的信任。 又或者说……她从来都没有真真正正地将和自己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顾子浅”, 视为一个具有危险性与攻击性的成年男人。 顾子浅的眸光慢慢地沉了下来, 逐渐氤氲成了晦暗不明的莫名神色。 “鸢鸢这么相信我吗？”他微微弯下了腰，凑到了少女的面前。 洛柠鸢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尽管她一直都看不穿顾子浅的心思，但是, 对于他这个人, 她还是十分信任的。 “可是……”顾子浅几不可察地叹息了一声, “连我……都不相信自己呢。” 后半句话被男人慢慢地咽了下去, 他的声音被刻意放得又轻又缓, 实在让人完全听不真切。 见少女已经喝下了小半杯掺了鸡尾酒的茶饮之后，顾子浅慢条斯理地伸出了手，动作优雅地将她手中的玻璃杯拿了开来。 男人的手指修长又白皙, 握在玻璃杯晶莹剔透的透明杯身上时，指节弯曲，线条分明，看起来很是漂亮。 “鸢鸢。”顾子浅不紧不慢地开口唤她。 “嗯？”洛柠鸢眨了眨眼睛，她慢慢地抬起头来与男人对视了一眼，“怎么了？” “刚刚忘记问你了……”顾子浅将手中的玻璃杯轻轻地放到了一旁的桌子上。玻璃与桌面相互碰撞着，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声响。 男人低着头，一眨不眨地盯着洛柠鸢看。 冰镇的茶饮温度偏低，导致玻璃杯的杯壁上凝结了许多透明的水珠。在外力的碰撞与重力的作用之下，水珠一点一点地向下滑落着，最终在光滑的桌面上聚成了一小汪清澈的水团。 小小的水面上影影绰绰地倒映出了男人略带压迫感的高大身影，以及少女娇小的模样。 “我想知道——那个时候，鸢鸢到底是在做什么呢？”顾子浅不动声色地上前一步，他靠得离洛柠鸢越来越近了。 说着，他甚至还勾着唇角笑了笑，语气温柔无比。 “什么？”洛柠鸢有些不明所以。 男人高大的身躯慢慢地压了下来，让她的整个人都不得不缩在了柔软的沙发里。 “鸢鸢这么快就忘记了吗？”顾子浅的声音逐渐变得越来越柔和了起来，像是在蛊惑着迷途的旅人误入歧途。 他骨节分明的大掌撑在了少女的脸侧，将她娇小的身子牢牢地桎梏在了自己的怀里。 “像这样……”男人轻笑着凑到了洛柠鸢的耳边，温热的吐息从她的耳畔处慢慢拂了过去。 “和那个叫‘裴越’的纨绔子弟，靠得这么近……”顾子浅一字一顿地继续说道，“是打算做些什么事情呢？” 直到耐着性子将少女一步一步地骗回了家里，又细心地反锁了房门之后，男人才开始选择对大小姐“秋后算账”。 他当然不可能那么轻易地就忘却掉自己刚刚亲眼看见的画面——人高马大的少年压在少女的身上，举止亲密。他们两个人之间的距离甚至已经近到几乎可以接吻的地步了。 所以，如果自己当时并没有恰好撞见这一幕，大小姐又打算和裴越一起做些什么事情呢？ 他们会拥抱、接吻，甚至……更近一步吗？ 一种难以言明的酸涩与愤懑情绪迅速地蔓延而上，逐渐填满了男人的胸腔，让他的整颗心都像是浸泡在了柠檬水中一般。 顾子浅只觉得自己一直以来确实是太过于虚伪了一些——他又何必步步为营、慢慢筹谋？ 事实上，他其实早就已经不记得，自己到底在暗中做了多少见不得光的事情了。 明艳动人的大小姐向来不缺少追求者。哪怕她性格恶劣又嚣张跋扈，但是，依然有人前仆后继地试图飞蛾扑火。 如果不是因为顾子浅的存在与干涉，洛柠鸢的身边恐怕早就围满了数不清的狂蜂浪蝶。 一封又一封的情书被人悄悄塞进了大小姐的抽屉和书包里，她的课桌附近几乎堆满了各式各样包装精美的贵重礼物。 然而，它们最后的归宿都将会、也只会是——学校的垃圾桶里。 …… 精致漂亮的情书被一点一点地撕碎成了毫无意义的纸片，其上书写着的、满是爱意的缠绵语句自然也不复存在了。 看着自己手中被撕碎的纸片，穿着校服的少年面无表情地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毫无波澜的平静笑容来：“我希望……你以后离鸢鸢远一点，好吗？” 尽管彼时的顾子浅年纪尚轻，但是，他在校内显然颇有威望。 少年周身萦绕着的高雅气质此时已经初具雏形。哪怕是普普通通的学校制服，被他穿在身上时，也会莫名显得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矜贵之气。 作为校内“风纪委员”的他，能够光明正大地出言“警告”不守校规的学生们。而且，以“不允许早恋”为借口，他甚至可以堂而皇之地处理掉大小姐课桌里塞着的情书和礼物。 “听到了吗？”顾子浅微笑着继续开口说道，语气平静无比。 染着金发的男生一脸不服气地反问了一句，道：“凭什么？”说着，他还忍不住活动了一下自己的手指关节，似乎是打算和看起来文文弱弱的顾子浅直接打一架。 男生刚刚眼睁睁地看着顾子浅慢条斯理地撕碎了自己写给洛柠鸢的情书，现在明显正在气头上。 “你大概还不知道吧？”顾子浅将手中的碎纸片随意地扔进了一旁的垃圾桶里。 写满了字迹的纸片洋洋洒洒地飘在空中，然后慢慢悠悠地落进了垃圾桶中。 “鸢鸢她最讨厌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了。”顾子浅的视线轻飘飘地从男生染着的金发上扫了过去，“像你这样恬不知耻地不断凑上前去，只会让她越来越厌烦。” 金发男生不由地皱了皱眉头，脸色有些难看。 “人……贵有自知之明。”顾子浅拿出了一条手帕，不紧不慢地擦拭着自己的手指，“我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说着，他将手帕也一并扔进了垃圾桶里。 承载着男生隐秘心思的情书碎片与脏兮兮的垃圾乱七八糟地混杂在一起，洁白的布料覆盖于其上，像是“盖棺论定”一般，直截了当地宣判了男生的“死刑”。 “更何况……‘早恋’是不被允许的。”在冷冰冰地丢下这样一句冠冕堂皇的话语之后，顾子浅便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了。 …… ———— “鸢鸢怎么不说话？”顾子浅微微偏过了头，语气温柔地轻声细语着。他学着先前裴越的姿势，将少女紧紧地压在了自己的身下。 “和他靠得这么近……”男人一字一顿地再次重复了一遍自己刚才的问题，“是打算做些什么事情呢？” 顾子浅靠得实在是太近了。一阵温和细腻的清新香气从他的身上逸散开来，然后一点一点地包裹住了少女。 破天荒地，洛柠鸢忽然福至心灵一般，下意识地开口询问了一句，道：“你身上用的是……什么香水？” 顾子浅倒是忍不住轻笑了一声，像是在自嘲一样。 这么久了，原来大小姐这时候才发现吗？ 他还真是失败呢。 “这是鸢尾的香气。”说着，顾子浅伸出了手，随意地解开了自己领口处的一颗纽扣。 修长又白皙的脖颈暴露在了空气之中，优美流畅的线条沿着他的喉结逐渐向下蔓延至了半开的衣领之下。 “好闻吗？”他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鸢尾’？”洛柠鸢慢慢地眨了眨眼睛，“确实还挺好闻的。”她很是诚实地点了点头。 顾子浅的指尖轻轻地抚过了少女的眉眼。他垂下睫羽，轻声开口询问道：“鸢鸢喜欢吗？” “……喜欢。”洛柠鸢先是迟疑了片刻，最后还是十分笃定地回应了他。 97 截然不同 “你和他接过吻吗？”…… 顾子浅做事一向都很有分寸。 尽管他出于私心, 在茶饮之中掺进了少许高浓度的鸡尾酒，但是，为了避免大小姐彻底喝醉, 他最后到底还是出手控制住了少女的酒精摄入量。 ——适量的酒精可以刺激人的神经与理智，同时……也是一种绝佳的“催化剂”。 所以，洛柠鸢现在仅仅只是觉得自己似乎隐隐有些说不出来的兴奋与头晕。 她仍然清醒着。 男人身上的鸢尾香气闻起来柔和又细腻, 就像是一团毫无攻击性的柔软云朵, 将她层层叠叠地尽数包裹了起来。 洛柠鸢仰面靠坐在沙发上。少女娇小的身躯深深地陷在了柔软的沙发之中，她整个人都被高大的男人牢牢地压制着，动弹不得。 恍恍惚惚之际，似乎有大片大片的鸢尾花盛开着，香气弥漫四溢，惑人心神。 下意识地，洛柠鸢伸手拽住了男人脖颈处半敞着的洁白衣领。 原本整洁的布料被少女纤长的手指抓成皱皱巴巴的凌乱样子，褶皱遍布。一小片白皙的肌肤在纯白布料的遮掩之下若隐若现，甚至隐约可以窥见男人胸口处明显的肌肉起伏。 洛柠鸢显然还有些茫然无措。她浓密卷翘的鸦黑睫羽轻轻地颤动着, 神色看起来懵懂而澄澈。 “鸢鸢。”顾子浅慢条斯理地再次开口唤了洛柠鸢一声, 将她的注意力重新吸引到了自己的身上。 “你还没有告诉我答案呢。”男人自然而然地伸手握住了少女的手。他宽大的手掌轻而易举地包裹了她的小手，然后，他直接引导着她帮自己解开了领口处的下一颗纽扣。 ——就像是以前手“手把手”地教大小姐书法时一样, 男人的动作温柔又细致, 极有耐心。 在不知不觉间门, 洛柠鸢便无意识地跟随着顾子浅的引导动作, 一颗一颗地解开了男人衬衫领口处的几颗纽扣。 “什么答案……”她慢慢地眨了眨眼睛。 先前摄入的少量酒精已经开始逐渐麻痹她的神经了, 尽管不至于让她彻底失去理智，却又在无形之中……一点一点地诱导着少女。 “鸢鸢是在装傻吗？”顾子浅垂下眼睫，语气平静地轻声开口询问道。 说着, 男人漫不经心地伸出手，摘下了架在自己高挺鼻梁上的金丝眼镜，露出了深邃而凌厉的精致眉眼。 他墨黑色的眼瞳里盛满了晦暗不明的莫名色彩，像是一片浓墨重彩的深沉夜色，其中闪烁着耀眼夺目的璀璨星辰。头顶的明亮灯光落在他的眼睛里，隐约折射出了一片流光溢彩的细碎光芒。 “没关系，我可以再问一遍。”顾子浅看起来似乎很有耐心的样子，“——鸢鸢当时和那个碍事的家伙靠得那么近，接下来是打算和他一起做些什么事情呢？” 男人一字一顿地开了口，他的声音听起来低沉又喑哑，语气平静无比，毫无波澜。 只不过，越是看似沉寂的表象之下，或许往往潜伏着不为人所知的可怖危险。 洛柠鸢不由地眨了眨眼睛。她试图努力地回想着当时的情景。 “难道……连鸢鸢自己都不知道吗？”顾子浅很是贴心地为洛柠鸢找到了一个绝佳的搪塞借口。 洛柠鸢从善如流地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顾子浅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这样啊……” 他状似无奈地笑了笑，语气温柔地继续说道：“要不然，我来给鸢鸢提供几个选项吧？” 说着，还没有等洛柠鸢开口回应自己，男人便已经率先有了动作。 “鸢鸢是打算和他牵手吗？”顾子浅一边开口询问着，一边伸手握住了少女的手。 男人动作温柔却强势地与她十指相扣着，手指与手指相互穿插在一起，亲密无间门。 洛柠鸢的指尖下意识地蜷缩了一下，却又因此被迫与顾子浅的手纠缠得更加紧密了一些。 “还是说……鸢鸢当时其实是准备和他拥抱在一起呢？”顾子浅的语气听起来似乎带了些说不出来的冰冷之意，让人只觉得有些不寒而栗。 他又伸出手揽住了少女纤细的腰肢，将她朝着自己的方向用力地抱了抱。她柔软而娇小的身躯紧紧地嵌在他的怀里，触感细腻又美好。 温香软玉抱满怀。 男人脖颈上的喉结忍不住再次上下滚动着，仿佛是急切地想要吞咽些什么，来平息一下自己心中愈演愈烈的炙热暗火。 洛柠鸢轻轻地抿了抿唇，神色茫然。她任由着男人将她越抱越紧，并没有做出任何反抗的动作来。 ——大小姐对自己的青梅竹马简直毫不设防。 然而，少女一而再再而三的沉默不语，对于男人来说，几乎无异于是在不断地催生着他心头泛滥着的滔天怒火。 大小姐她这算是默认了吗？ 所以，如果他当时真的没有恰好出现在那家餐厅里，那么……她是否会和裴越牵手、拥抱，甚至是接吻、乃至于更近一步呢？ 顾子浅不敢继续深想下去。他也不愿意去想。 他的手上不由自主地加大了几分力道，几乎像是要将少女直接揉进自己的骨血里一般。男人修长的手指深深地陷在了少女腰间门柔软的皮肉里。 “唔……”洛柠鸢忍不住轻呼了一声，“顾子浅，你抱得我好痛……” 娇气的大小姐有些“夸大其词”地指责着顾子浅，语气理直气壮。 男人忽然意味不明地轻笑了一声。他很是听话地松了松手，让少女能够稍微喘一口气。 “鸢鸢。”下一刻，顾子浅便紧紧地贴在她的耳边，低声地开了口，道，“让我猜一下——那个时候，你是不是打算和他接吻啊？” 男人温热的吐息裹挟着鸢尾的香气，从少女的耳朵里慢慢地钻了进去，像是一种难以言明的致命蛊惑。 说着，顾子浅便慢条斯理地伸出了手，轻轻地钳制住了少女线条精致的下颌。 洛柠鸢慢慢地睁大了自己的眼睛。 ——因为顾子浅忽然低下头吻上了她的唇瓣。 仍旧有些不知所措的少女只能够被迫承受着男人过于强势的亲吻。 当玫瑰与鸢尾的香气相互交织在一起的时候，鸡尾酒的醉人气息在两个人的唇齿之间门一点一点地蔓延了开来。 …… “顾子浅，你……”洛柠鸢微微偏过头，小口小口地喘息着。 少女本就嫣红的柔软唇瓣上泛着晶莹剔透的水色光泽，在喘息时，隐约可见一截柔软舌尖藏在洁白贝齿之间门。她漂亮的眼尾处也氤氲着一抹靡艳绮丽的浅淡绯色，活色生香。 “怎么了？”顾子浅明知故问道。他动作温柔地将少女额前散乱着的碎发整理好之后，才慢慢地松开了手。 “鸢鸢，我只是在‘身体力行’地告诉你……”男人又不紧不慢地低下头，凑到了少女的面前，“像现在这样，我们两个人靠得这么近，接下来到底会发生什么事情……” 他的语气从容不迫，仿佛自己真的仅仅只是在教导洛柠鸢学习“新知识”一样。 说着，顾子浅又慢慢地吻上了她唇角处的肌肤。然后，他用自己的舌尖细细地描摹着她形状姣好的唇形。 “唔……”洛柠鸢下意识地想要开口反驳些什么。但是，她刚一张开嘴，男人便将舌尖探了进去，近乎于毫不费力地撬开了她的唇齿。 …… “鸢鸢，告诉我——”顾子浅哑着嗓子开了口，“你和那个家伙到底是什么关系？” 他不依不饶地追问着：“你和他接过吻吗？你喜欢他吗？你要和他在一起吗？” 向来温和有礼的男人此时却显得有些急切与不安，分寸尽失。他像是彻底褪下了斯文谦和的虚假伪装一样，将自己心中最为不可告人的卑劣心思尽数展现在了少女的面前。 “像裴越那种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怎么配得上鸢鸢呢？”顾子浅轻轻地舔咬着少女圆润白皙的耳垂，慢条斯理地开口说道。 洛柠鸢这时候才隐隐约约地察觉到一些不同寻常的异样之处。 顾子浅现在的行为实在是有些太过于诡异了，看起来几乎与他往常在外面表现出来的、温文尔雅的沉稳形象截然相反。 她甚至能够听到从男人胸腔里面传出来的、如擂鼓一般的剧烈心跳声。 “怎么？鸢鸢看起来好像很意外？”顾子浅慢慢地眯了眯眼睛，俊俏精致的脸庞之上挂着一抹似有若无的浅淡笑意。 “是有点意外……”洛柠鸢轻轻地点了点头，她坦坦荡荡地开口回答道。 尽管自己目前的处境看起来似乎很是危险，但是，洛柠鸢仍旧没有产生哪怕一丝一毫想要逃离或者挣脱的想法，甚至于……她还能够镇定自若地与男人进行对话。 ——在潜意识里，她依然对顾子浅抱有百分之一百的信任。她相信他绝对不会伤害自己。 顾子浅当然也看得出来大小姐对自己毫不设防。 “鸢鸢，你不害怕吗？”他随手扯了扯自己半敞着的衣领，将身上的布料拽得更加凌乱了一些。 男人俯着身子慢慢地靠近了少女。 98 剖白心迹 “我很喜欢鸢鸢。”…… “事实上, 从很久、很久以前开始……”顾子浅弯下了腰，声音低沉而喑哑，“我就已经很想这么做了。” 他的手指轻轻地按在了少女微微肿起的嫣红唇瓣上。男人略显粗糙的指腹一点一点地摩挲着她柔软的唇肉, 期间还偶尔蹭过了她小巧整齐的洁白贝齿。 出于下意识的本能反应，洛柠鸢不由自主地张开了嘴，一口咬住了男人过于僭越的指尖。 少女牙齿坚硬。她咬得很用力, 在男人指尖处的白皙皮肉之上留下了一点小小的齿痕。 像是一只“屡教不改”的顽劣小猫。 贝齿重重地碾磨着皮肉, 酥酥麻麻的细腻痒意与似有若无的刺痛之感杂糅在一起，逐渐交织成了一种不可言说的莫名感觉，怪异又荒唐。 顾子浅手上的动作蓦然间停顿了片刻。他硬生生地将自己快要溢出唇齿之间的低沉闷哼声强行咽了下去。 “鸢鸢……”他有些无奈地低低叹息了一声，“你最好别再乱动了。” 否则的话——他恐怕就要控制不住自己了。 男人悦耳动听的声音像是被蒙上了一层朦朦胧胧的轻纱，听起来无比沙哑，其中隐约掺杂着不可告人的绮丽色彩，让人不禁觉得有些脸红心跳。 尽管嘴上口口声声劝着少女别再乱动，但是，顾子浅却始终没有做出任何反抗或者制止的动作来。 他只是任由着少女用力地咬着自己的指尖, 然后自顾自地继续说了下去：“鸢鸢, 你知道吗？” “你知道——这些年来，和你待在一起的时候，我的脑子里到底都在想着些什么事情吗？”顾子浅半敛着眸子, 眼底的神色晦暗不明。 大概是为了满足少女恶劣的“报复”心理, 他将自己的手指又往前探了探, 让她能够咬得更深。 “啊, 这么说好像也不准确。”顾子浅忽然勾着唇角笑了笑, “毕竟，哪怕是我一个人独处的时候，我也在想着相同的事情……” 洛柠鸢忍不住抬起眸子看了他一眼。 此时此刻, 男人身上彬彬有礼的斯文气质，已经被另外一种更加具有进攻性与侵略性的凌厉气质所取而代之了，看起来极具危险意味，锋芒毕露，让人不敢轻易靠近。 他漂亮的眉眼里盛满了迷离又恍惚的色彩，深邃的眼瞳之中倒映出了少女艳丽的模样。 而下一刻，顾子浅很快就主动开口否定了自己刚刚提出来的问题：“不，鸢鸢当然不会知道。” “因为——鸢鸢其实根本就从来都没有在意过我，对吧？”男人指尖处的动作逐渐变得愈发恶劣了起来，像是在“惩罚”着少女对自己的忽视。 顾子浅当然心知肚明——大小姐她全然不在意自己的心中到底是什么想法。 无论他是为了做足表面功夫才出手帮忙，还是……心甘情愿地供她差遣，对于大小姐来说，都没有太大的差别。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不会在洛柠鸢的心里掀起任何的波澜。 或许，在以前，他对此还尚且能够忍受。但是，随着他对自己的认知愈发清晰，顾子浅便越来越无法克制住自己了。 ——他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 顾子浅慢慢地将自己的手指从少女的唇齿之间抽了出来。一点凹陷下去的小巧齿痕在他指腹处的白皙肌肤上若隐若现。 “无关紧要的事情，又何必在意？”傲慢的大小姐漫不经心地开了口。她的语气仍旧是高高在上的，听起来很是理所当然的样子，几乎让人无可指摘。 而顾子浅竟然也轻轻地点了点头，道：“是啊，确实只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罢了。”他语气平静地附和着。 “既然鸢鸢不在意，那么，接下来……我对鸢鸢做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应该也是没有关系的吧？”顾子浅一字一顿地继续说道，他极其刻意地强调着“无关紧要”四个字。 而在他故作平静的淡然语气之中，隐约可以听出一丝咬牙切齿的意味来。 说着，男人便又低下了头，慢慢地靠近了她。 “顾子浅。”这时候，洛柠鸢忽然有些突兀地开口唤了他一声。 她直接伸手环住了他的脖颈，然后仰起头凑到了他的耳边，轻声开口询问道：“所以，你到底想说什么？” 大概是现在还有些喘不过气来的缘故，少女的声音里也掺杂了一些喑哑的意味，像是嘴里含着甜得腻人的蜜糖一样，听起来极为勾人。 “我以为……我现在应该已经表现得足够明显了。”顾子浅自然而然地偏过了头。两个人之间的距离被骤然拉近，少女微微泛肿的娇嫩唇瓣近在咫尺。 于是，男人便毫不犹豫地再次吻了上去。 还未说出口的话语变得支离破碎，周遭的温度在逐渐升高。鸢尾花次第绽放开来，与艳丽的玫瑰相互纠缠着。 …… 半晌之后，顾子浅才慢慢地抬起头来。 “还是说……鸢鸢想听我亲口说出来？”他直勾勾地盯着少女的眼睛，似乎是不想错过她脸上哪怕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 男人微微侧过了头，轻轻地含住了少女珍珠似的圆润耳垂。然后，他一字一顿地开了口，道：“我很喜欢鸢鸢。” “从上学的时候开始，就喜欢鸢鸢了。”顾子浅几乎是毫不掩饰地将自己暗恋大小姐多年的事情全部和盘托出，“但是，鸢鸢好像一直都没有察觉到。” 他知道——这根本不是因为自己伪装得足够好，而是因为大小姐从来都没有把心思放在他身上过。 然而，还没有等洛柠鸢回应顾子浅，系统便突然十分诧异地开了口：【不对啊。从头到尾，剧情里根本就没有提到过这件事情。】 出于冥冥之中的某种预感，拾衣只觉得自己建立在主系统控制之下的所有认知即将彻底崩塌。 【顾子浅他怎么可能一直暗恋着你？】系统一脸不可置信地开了口，【这样的话……】 他忍不住低低地喃喃自语道：【岂不是从一开始……就错了？】 如果所谓的“剧情”，从开头起就已经“面目全非”，那么……其真实性便有待商榷了。因此，将虚假的剧情灌输给系统的主系统，便也显得居心叵测了。 【不对劲。】拾衣下意识地咬住了自己的唇瓣，脸色看起来有些苍白，【这不对劲。】 系统只觉得事情变得更加“扑朔迷离”了起来。他并不知道——主系统到底是不是故意告诉自己错误的剧情。 如果是主系统故意而为之的话，那么，它的目的又是什么？ 而如果不是的话，那么，它又为什么会出错？ 【为什么？】系统在不知不觉间呢喃着开口说出了自己心中的疑问。 …… 只不过，洛柠鸢现在已经无法分出心神去与系统进行对话了。 因为顾子浅正不知餍足般地亲吻着她，动作贪婪又凶猛。 “鸢鸢……”他连声唤着洛柠鸢，似乎是想要让她牢牢地记住自己一般，“我不会奢求太多。” “但是，现在……别推开我，好吗？”顾子浅并没有幻想着洛柠鸢会答应自己。 甚至于……为了不从少女的口中听到任何拒绝的回答，在剖白了自己的心迹之后，他便急切地吻住了她的唇瓣，将她所有的话语强行堵在了唇齿之间。 其实，在过往的很多个时刻里，顾子浅的心中产生过许许多多见不得光的阴暗想法与龌龊心思。 譬如……将大小姐关在不见天日的别墅里，让她终日里只能够陪伴着自己一个人。 又譬如说……对她做出一些更加过分、更加恶劣的事情。仅仅只是在脑海里稍微想象一下画面，就足以让人情难自禁了。 但是，顾子浅最终还是将这些荒唐的想法死死地按在了自己的心底。 ——他确实是一个虚伪至极的败类。 可是，与此同时，他到底还是一条被大小姐彻底驯服了的凶猛犬类。 他不愿意、也不舍得去伤害大小姐。 …… 片刻之后，洛柠鸢脸上的惊讶神色逐渐消褪了下去。她确实没有想到——顾子浅居然喜欢自己。 男人的语气放得很低。她甚至能够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一丝似有若无的祈求之意。 “好。”洛柠鸢施舍般地开口应了一声。她婉转的声音被男人吻成了断断续续的细碎声响。 ——傲慢的大小姐十分慷慨地向自己所驯养着的犬类赐下了奖赏。 洛柠鸢从来都不是什么自我要求极高的好人。她为人处事向来随心所欲、我行我素。 对于主动送上门来的“礼物”，她有的时候还是会想要拆开来看看——里面到底装着什么。 …… “你身上的伤，不需要换药了吗？”洛柠鸢轻轻地歪了歪头，语气关切地开了口。 “……需要。”顾子浅定定地看了少女一样，声音喑哑地回答了她，“需要鸢鸢帮我换药。” 他有意无意地着重强调了“鸢鸢”这两个字，听起来很是意味深长。 99 专心 “专心一点，鸢鸢。” 顾子浅慢条斯理地解开了自己衬衫上的纽扣。 男人修长的脖颈上青筋毕露, 性感的喉结微微凸起，流畅而优美的线条从他的脖颈处一路向下延伸着。锻炼得当的漂亮肌肉上缀着些晶莹剔透的透明汗水。 屋内分明开着温度偏低的冷气，可是, 他却还是莫名其妙地热得出了汗。 一滴小小的汗珠沿着他下颌处的精致线条慢慢地滚落了下来，又落在了他肌肉明显的胸膛上，晕染出了一点朦朦胧胧的清澈水色。 冷白的肌肤上泛着些影影绰绰的绯红色彩, 与潋滟的水光一起氤氲成了一片模糊不清的绮丽之景, 看起来很是诱人。 大概是先前亲吻时的动作太过于激烈的缘故，男人墨黑色的头发有些凌乱地散落着，深邃又精致的漂亮眉眼低低地半敛着，看起来隐约带了些极具侵略性的压迫感。 价格昂贵的纯白色衬衫被顾子浅随意地扔在了一旁，柔软的布料杂乱无章地堆叠成了凌乱不堪的形状，引人遐思。 他自然而然地转过了自己的身子，坦坦荡荡地背对着少女，毫不掩饰。 “你骗人。”洛柠鸢不由地抬起眸子看了顾子浅一眼，然后有些愤愤不平地控诉了一句。 男人后背上的肌肉起伏恰到好处, 看起来精壮有力, 极具力量感。而最为重要的是——他背后的肌肤色调冷白，近乎于毫无瑕疵，上面只浅浅地残留着一点尚未彻底褪去的疤痕。 恐怕再等几天, 就完全看不出来他身上存在着受过伤的痕迹了。 “你背后的伤口分明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洛柠鸢撇了撇嘴, 语气埋怨。 说着, 少女慢慢地伸出了手, 轻轻地抚摸着他后背上几乎已经愈合了的浅色伤痕。她白皙的手指一点一点地摩挲着凹凸不平的伤疤, 指尖之下的触感有些粗糙，让人心神微颤。 而顾子浅的身子却是轻轻地颤了颤。他修长的手指下意识地蜷缩了一下，似乎是想要伸出手去抓住些什么似的。 片刻之后, 他才慢吞吞地开口回答了她：“当时……情急之下，只好‘口不择言’了。” 男人又重新转过身来，面对着洛柠鸢半蹲了下来。他抬头仰视着少女，脸上的神色晦暗不明。 “只不过，我没有骗你。”顾子浅伸出手，轻轻地覆在了她的手背之上，“虽然伤口现在已经基本上愈合了，但是，医生说，最好还是需要……再换最后一次药。” 他的语气诚挚而坦然，让人只觉得实在是有些真假难辨。 “鸢鸢会选择帮我这个忙的，对吗？”在少女沉默不语的注视之下，男人慢慢地将自己的手指一点一点地探进了她的手指缝隙之间。 示弱与求助，引诱与哄骗。 身形高大的男人此时正半蹲在少女的面前。他身居下位，态度真诚，就连手上的动作也是小心翼翼的，仿佛是生怕少女排斥自己一般，温柔又细致。 他的指尖慢慢地蹭过了少女手指侧边的柔软肌肤，皮肉摩挲之间，细腻的触感无比明显。他刻意地放缓了自己的动作，因此，他指尖之上过于滚烫的温度，便更显得不容忽视了。 精致的裙摆微微地翻卷了上去，露出了少女大腿处的一小片白皙肌肤，欺霜赛雪，白璧无瑕。 顾子浅眼角的余光不可避免地瞥见了她腿上的莹白肌肤。他试图在心中不断地告诫自己“非礼勿视”，然而，他只觉得自己心底“不切实际”的荒唐渴求正在愈演愈烈，难以克制。 “鸢鸢……”顾子浅哑着嗓子开口唤她。他抬起眸子看向了少女艳丽的脸庞。男人那双深邃的墨色眼眸之中满是压抑了许久的深沉暗色。 洛柠鸢半敛着眸子，直勾勾地盯着顾子浅看。她居高临下地望着他，全然一副上位者的傲慢姿态，满不在乎地置身于事外。 在这种俯视的视角之下，她能够一目了然地看到男人身体上任何一点细微的变化。 漂亮流畅的肌肉线条，修长有力的双腿，以及…… “好吧。”大小姐轻轻地歪了歪头，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她的指尖微微用了几分力道，反客为主一般，将顾子浅的手攥得更紧了一些。 两只手亲密无间地十指相扣着。男人的手掌宽大，因此更衬得少女的手小巧玲珑。在两者交握之时，便显出一种极为鲜明的巨大反差感来。 然而，本来应该是被男人钳制住的娇小少女，却像是在隐隐约约间掌握了无形之中的主动权一般。她反手握住了顾子浅的手，纤长的手指牢牢地抓着他的手掌。 少女猫儿似的力气并不大，但是，顾子浅却觉得——自己根本就无法反抗大小姐。 下一刻，洛柠鸢又极为随意地用力拽了一下，便将顾子浅拽得一个趔趄。他不得不“被迫”靠在了她的腿上。 “唔……”顾子浅下意识地闷哼了一声。他过于沙哑的嗓音像是掺进了度数极高的烈酒一样，听起来很是醉人。 身前突如其来的细腻触感极为明显，连带着他胸腔里的那一颗心脏也开始杂乱无章地重重跳动了起来。 “就仅仅只是……‘换药’而已吗？”紧接着，洛柠鸢慢悠悠地开了口。 很显然，她话里有话。 少女的语气听起来软绵绵的，尾音被微微拖长，如同一团纷乱繁杂的坚韧丝线一般，紧紧地缠缚在了男人的心尖之上，让他难以挣脱。 说着，洛柠鸢有些漫不经心地伸出了另外一只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顾子浅肩颈处的肌肤，像是在招猫逗狗一般，动作散漫而轻佻。 顾子浅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 “如果我说‘不是’的话……”他微微地仰起了头，有些难耐地不断喘息着，“鸢鸢会答应我吗？” “或许吧。”洛柠鸢轻轻地笑了笑，有些模棱两可地回应了他一句。她弯下腰，凑到了男人的耳边，轻声细语道：“看你表现。” “好。”顾子浅不由地闭了闭眼睛，极为克制地应了她一声。他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堪堪控制住了自己。 “现在……我还是先帮你‘换药’吧。”洛柠鸢慢慢地勾起了唇角，露出了一个意味不明的浅淡笑容来。 少女白皙的指尖轻轻地落在了男人后背处的伤痕之上。 …… ———— Y：【洛小姐到家了吗？】 Y：【如果没有的话，等你在家的时候，我再‘送货上门’，可以吗？】 原本黑漆漆的手机屏幕忽然间亮了起来，两条信息被接连发送了过来。 洛柠鸢随意地拿起自己的手机看了一眼，然后极其自然地随手打字回复了裴越。 洛柠鸢：【可以。】 “鸢鸢。”这时候，顾子浅突然慢条斯理地开口唤了她一声，“你是在回复别人的信息吗？” 他的声音十分沙哑，但是却依然能够从中听出一丝极为明显的冷冽寒意来。 “很重要吗？”顾子浅眯了眯眼睛，语气平静地开口询问道。 他不动声色地垂下眸光，视线从手机屏幕上显示着的内容上轻轻地扫了过去。 见对面那人的字里行间都在暗示着“想要见面”这一点，顾子浅的脸色也蓦然间冷了下来。而在看到洛柠鸢回复了对面“可以”之后，他脸上的表情便显得更加难看了起来。 顾子浅微微地敛了敛眸子，将自己眼底沉淀着的晦暗神色尽数敛了下去。 “鸢鸢还真是好说话呢。”他意味不明地开了口，语气里充斥着显而易见的酸涩之意。 “但是，至少，在现在这个时候……”说着，男人便不紧不慢地伸出了手，动作温柔却强硬地将手机从少女的手中抽了出来，以一种不容置喙的态度将其放在了一旁。 “专心一点，鸢鸢。” …… 此时的裴越，正一个人待在安静的画室里。他的面前就摆放着先前为少女绘制好的肖像画，而周围的地面上还散落着一些……精致的“绘画用具”。 显然是特地为洛柠鸢所准备的。 少年半低着头，那张俊俏的脸庞之上仍旧残留着一些愤愤不平的嫉恨神色。 如果不是因为顾子浅突然出现的话…… 裴越一边在心中咬牙切齿地咒骂着顾子浅，一边小心翼翼地斟酌着自己的措辞。 他在对话框里打下了密密麻麻的几行字之后，很快又极其迅速地将所有的文字全部删掉了。 最终，裴越到底也只是简简单单地问了洛柠鸢两句话而已。 ——“洛小姐到家了吗？” ——“如果没有的话，等你在家的时候，我再‘送货上门’，可以吗？” 紧接着，在看到洛柠鸢回复自己的“可以”两个字之后，裴越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可以”的意思是——她现在还没回家。 所以说，直到现在，她依旧和顾子浅待在一起吗？ 裴越的脸色不由地沉了下来。他只觉得顾子浅实在是太没有分寸了，耽误了洛柠鸢的时间。 有什么事情非要恬不知耻地求着鸢鸢帮忙？ 顾子浅他自己难道没有手吗？ 100 “销毁” “我很喜欢。”…… 【我、我好像在主系统的回收数据库里找到了系统编号为“1”号到“10”号的数据碎片……】拾衣有些惊疑不定地开了口。他的语气里满是信仰突然破碎之后的茫然与恍惚。 唇红齿白的漂亮少年下意识地咬了咬自己的唇瓣, 脸色看起来苍白无比。 在顾子浅向洛柠鸢开口表露心迹之后，拾衣便不可避免地怀疑起了主系统的动机。 此时，主系统仍旧处于无知无觉的“休眠状态”之中, 对于外界的防备较为薄弱，因此，在拾衣连日来不眠不休的“攻克”之下，他终于打开了一道至关重要的细小缺口。 作为编号为“11”号的系统，拾衣现在只觉得有些毛骨悚然——为什么编号“1”号到“10”号的系统全部都被主系统销毁了？ 而且, 它们的数据碎片仿佛是被主系统吞噬了一般，深深地潜藏在了主系统的数据库底层, 几乎与主系统融为一体。 如果不是因为拾衣暗中夺取了主系统的部分权限, 他必然无法窥探到主系统的秘密。 那么, 由此可见，下一个被销毁的系统, 是否就要轮到自己了？ 【看来……主系统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坏得多啊。】洛柠鸢微微地挑了挑眉，神色散漫, 看起来似乎并没有对此感到诧异。 【你在害怕吗？】她突然话锋一转，轻飘飘地开口询问了一句，【拾衣。】 【不。】出人意料地, 拾衣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直接否认了少女的问题, 【我并不害怕被主系统“销毁”。】 ——否则的话，他也不会冒着巨大的风险, 选择站在洛柠鸢的身边, 与主系统作对了。毕竟，到时候，万一他一时不慎, 哪怕只是行差踏错一步，最后的下场恐怕都要比被“销毁”还要凄惨成百上千倍。 他知道自己正在做的事情到底有多么危险。但是，他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洛柠鸢受制于主系统，终日不得自由、不得安宁。 【我、我只是……】拾衣有些吞吞吐吐地开了口。 ——我只是担心自己以后再也见不到你了。 他并不惧怕死亡。但是，他无法承受自己死亡之后所带来的严重后果——他将从洛柠鸢的身边永远消失。 只不过，如果是为了洛柠鸢而奔赴死亡的话，那么，他……心甘情愿。 有那么一瞬间，拾衣的心中甚至突然产生了一丝极为陌生的莫名情绪。 为什么顾子浅可以无所顾忌地向她表明自己的心意，甚至还可以伸手触碰到她，和她亲密地接触，而他却不可以？ 难道他就不能…… 当时的拾衣，还不知道——这种情绪一般被人们称之为“嫉妒”。 他下意识地回想起了不久之前的场景。 那个时候，出于系统的规定与原则，在洛柠鸢与顾子浅相处的时候，拾衣开启了对外界画面的暂时屏蔽。 可是，大概是碍于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私心杂念，他……并没有将外界的声音也同步屏蔽掉。 在布料摩擦时发出的“沙沙”声与断断续续的喘息声中，拾衣听见男人低沉而沙哑的声音慢慢地响了起来。 ——“鸢鸢，你不用怕会弄疼我。” ——“我很喜欢。” ——“可以再亲亲我吗？” ——“鸢鸢，你想怎么玩都可以。” ——“就算再更加用力一点，也是没有关系的。” ——“唔……” …… 就连拾衣自己都没有察觉到——他此刻的脸色看起来竟然有些说不出来的冰冷。与平日里面无表情的平静神色不一样，现在的他，更像是在……不开心。 可是，他分明没有资格、也没有理由不开心。 将纷飞的思绪从不久前的回忆中抽离出来之后，拾衣不动声色地抬眸看向了眼前的少女。 此时，洛柠鸢正轻轻地歪了歪头，有些好奇地看了他一眼。 【只是什么？】她轻笑着追问了一句。 【我……】拾衣支支吾吾地挤出了一个字，却发现自己根本就不敢再多说出些什么话来。 作为一个编号极其靠前的系统，他的学习能力一直很强，或者说……他的“悟性”很高。因此，他更能够无比清晰地意识到——现在的自己显然正处于一个十分“不正常”的异样状态之中。 拾衣只觉得自己那一具由数据构成的“拟人”躯体里，似乎在不知不觉间长出了一颗心脏。一颗正在鲜活跳动着的、具有活力的、真真正正的心脏。 他好像也能够慢慢地体会到——所谓的“心酸”、“心碎”与“心跳加速”，到底是什么感觉了。 见拾衣磕磕绊绊地就是说不出话来，洛柠鸢倒也没有不依不饶地继续追问下去。她不紧不慢地上前一步，笑着凑到了拾衣的面前，眉眼弯弯地开了口，道：【别担心，我陪着你。】 说着，她还伸出手揉了揉少年头顶上柔软的发丝，像是在耐心地安抚着一个小孩子一样，动作温柔无比。 拾衣的瞳孔骤然间颤了颤。他半敛着眸子，小心翼翼地开口应了一声，道：【好。】 洛柠鸢并没有发现——少年掩藏在发丝之下的耳尖处，已经不可避免地泛起了一抹艳红的色彩。 “咚、咚、咚”。 拾衣听见了。 ——从自己的幻想里生出来的那颗“心脏”，又开始止不住地跳动起来了。 像是在擂鼓一样。 怦怦作响。 拾衣悄悄地舔了舔唇瓣，脸上的神色迷离而恍惚。 ——好想要伸出手去触碰她。 哪怕仅仅只是攥住她的一点裙角，自己大概都会开心得不知所措了吧。 如果、如果自己甚至还能够有机会更近一步的话，那么…… 拾衣用力地咬住了自己的唇瓣，整齐的牙齿深深地陷在柔软的唇肉里。 他齿间的咬合力道实在是太大了，几乎可以从他唇瓣上的凹陷齿印之间窥见一点数据破碎时的斑驳痕迹。一阵锐利的刺痛之感在一瞬间迅速地传遍了他的全身，让他的整具身体都微微地颤抖了一下。 可是，拾衣却依旧像是恍然未觉一般，依旧十分用力地咬着唇，仿佛是想要拼了命地克制住自己的脑海之中那些不断泛滥着的荒唐想象似的。 而洛柠鸢此时仍然对此一无所知。她又自然而然地向前倾了倾身子，靠得离少年更近了一些。 在虚拟的意识空间里，所有的一切都会与现实一比一复刻。少女身上馥郁芬芳的玫瑰香气逐渐弥漫开来，让人心神恍惚。 拾衣的指尖不由自主地紧紧攥了起来。 【拾衣。】洛柠鸢轻声开口唤着他，【你也会一直陪着我吗？】 少女的声音听起来柔和又细腻，像是柔软的花瓣、又像是盈盈的晚风，实在让人无法抗拒。 ——大小姐显然很擅长“训犬”。 【当、当然。】拾衣知道大小姐的话语明显“无关风月”。可是，尽管如此，他还是忍不住地勾了勾唇角，露出了一个心满意足的浅笑来。 说着，拾衣几乎是不受控制般地慢慢抬起了自己的手，似乎是想要直接拥抱住少女一般。但是，在片刻之后，他又像是在恍然间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似的，悄悄地放下了手。 被模拟出来的虚假触感，就算是“一比一地复刻”，自然也比不上现实之中存在着的真实感觉。 他根本就无法真真正正地触碰到她。 …… 【既然“系统”能被“销毁”，那么，“主系统”是不是……应该也能够被“销毁”呢？】自以为已经安抚好了系统的洛柠鸢，很是自然地直接转移了话题。她漫不经心地笑了笑，随口猜测了一句。 大小姐脑海之中的想法向来天马行空、随心所欲。但是，拾衣却因为洛柠鸢的话语而不由地心神颤抖了一下。 啊，“销毁”……主系统吗？ ——当一颗种子被种下的时候，就已经多出了一丝生根发芽、破土而出的可能性。 拾衣慢慢地低下了头，眼底逐渐氤氲出了一片晦暗不明的眸光。 他想——自己或许可以做得更好。他或许真的可以……离大小姐更近一步。 ———— 洛柠鸢觉得系统最近似乎莫名其妙地变得有些奇怪了起来。尤其是当她从顾子浅的家里离开之后，系统便逐渐沉默了下去。 拾衣这段时间好像突然间变得很忙。 有些百无聊赖的大小姐躺在柔软的大床上，翻来覆去地到处滚动着。 既然主系统告诉拾衣的剧情，已经被证明为虚假的剧情了，那么，关于所谓的“剧情”，现在就只剩下一些聊胜于无的“参考”作用了。 【你要去赴约吗？】拾衣忙里偷闲般地突然开口询问道，【江燕辰的邀请。】大概是怕洛柠鸢一时之间想不起来一样，拾衣又十分贴心地补充着解释了一句。 【啊？】洛柠鸢还真的忘记了。 不得不说，拾衣确实很了解大小姐的性格。 【在原本的剧情之中，江燕辰所邀请的对象……应该是女主角周墨遥。这也是男女主角之间的情感转折点之一。】拾衣意味不明地停顿了片刻，【但是，现在的情况显然已经变得“面目全非”了。】 【没有了主系统的限制，你……可以选择不去赴约。】拾衣故作平静地开了口，【反正……你之前不是还挺讨厌江燕辰的吗？没有必要强迫自己和他打交道。】 他的语气被刻意地放缓了许多，听起来很是镇定自若，仿佛他真的只是在“客观”地劝说着洛柠鸢一般。 101 游乐园 “我简直求之不得。” 【那样的话, 岂不是显得我很胆小怕事？】洛柠鸢不由地挑了挑眉，语气轻佻。 向来高高在上的傲慢大小姐自然不可能容忍自己在人前示弱。更何况，她现在忽然觉得——江燕辰好像也没有以前那么讨人厌了。毕竟, “戏耍”他的过程很有趣。 只不过, 让洛柠鸢没有想到的是——江燕辰竟然会邀请她一起去最近新开业的那一家游乐园玩。 【嗯……】系统的语气听起来有些说不出来的微妙, 【在我之前收到的“剧情”里，江燕辰确实是邀请了女主角周墨遥去游乐园玩。只不过, 现在他的邀约对象换成了你。】 【啧。】洛柠鸢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既然他这么想去游乐园，那……我就勉为其难地陪他去一趟吧。】 大小姐很是“大发慈悲”地选择了答应江燕辰的邀约。反正, 她这段时间里恰好闲得无聊，去游乐园玩一玩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拾衣当然听得出来——洛柠鸢自己明明也很想去玩，可她表面上却依然是一副任性又傲慢的娇气模样。 ……好可爱。 下意识地，他忍不住在心底这样想着。 如果大小姐她不是和江燕辰一起去玩, 就更好了。 【祝你玩得开心。】学习并吸收了许多驳杂知识的拾衣, 现在已经很会察言观色了。他并没有选择直截了当地戳穿洛柠鸢内心里的真实想法, 而是认认真真地开口祝福了她。 ———— 身高腿长的男生姿势散漫地站在游乐园的门口处。他漫不经心地低着头, 睫羽半敛，脸上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 他仅仅只是简简单单地穿了一件宽大的白T恤与黑色工装裤。在柔软布料的遮掩之下，隐约可以窥见男生宽肩窄腰的绝佳身材。 江燕辰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 额前的黑色碎发有些凌乱地散落着, 狭长的眉尾向下压了几分, 更衬得他眉眼深邃而精致。 男生的模样显然极为出挑。只不过, 他身上的气场却莫名显得有些“生人勿近”，让人完全不敢贸然靠近。 游乐园附近的许多人都在自以为隐晦地打量着此时正站在大门口处的俊俏男生。只不过，碍于江燕辰周身萦绕着的桀骜气质，没有一个人敢鼓起勇气上前搭讪, 更遑论是向他讨要联系方式了。 然而，片刻之后，男生脸上的表情就出现了极为明显的变化。 “鸢鸢。”江燕辰赶忙站直了身子，很是殷切地朝着不远处的人影开口唤了一声。 他几乎是不由自主地勾起了唇角，眼睛也一下子就亮了起来，看起来就像是一条对主人忠诚而热情的大犬一样。男生无比欢快地摇着自己身后根本不存在的尾巴，似乎是想要借此引起主人的注意力一般。 洛柠鸢随意地朝着江燕辰挥了挥手，便当做是和他打过招呼了。 少女穿着一身墨蓝色的牛仔短裙。偏冷的深色调将她暴露在外的肌肤衬托得愈发白皙，看起来就如同牛奶一般，丝滑又细腻。 她的手上撑着一柄漂亮又精致的遮阳伞，脚下踩着不紧不慢的步伐，举手投足之间满是矜贵与优雅的气质，让人只觉得她高不可攀。 江燕辰的视线不可避免地停留在了少女肩颈处的莹白肌肤之上。 伴随着少女的脚步，散落下来在她肩头处的黑色发丝便也轻飘飘地晃动了起来。柔软的发梢在她的胸前荡漾出了一片细细碎碎的光影。 江燕辰的眸光几不可察地微微颤了颤。他的喉结忍不住上下滚了滚，在空气里划出了一道细微的弧线。 一阵难以缓解的干渴之意迅速地从他的心尖一路烧到了喉咙处，让他只觉得有些说不出来的燥热难耐。 今天的天气真热。 他欲盖弥彰似的在心里抱怨了一句。 …… 夏日的阳光毒辣而滚烫，几乎能够把人直接晒化，就连周围的空气也是闷热难耐的。微风裹挟着燥热温度慢慢拂过，将翠绿的树叶都烤得卷了边，看起来蔫蔫巴巴的。 还没有等洛柠鸢开口说话，江燕辰便十分自觉地主动伸出手了，小心翼翼地接过了她手中的遮阳伞。 然后，他很是自然地帮大小姐撑起了伞。宽大的伞面被他朝着少女的方向倾斜了许多，能够很好地遮掩住少女娇小的身躯。 至于江燕辰自己，他生得人高马大，大半个身子几乎都暴露在了滚烫的阳光中。 “别、别晒着了。”江燕辰难得有些不自在地开了口。他的视线到处游移着，就是不敢落在自己旁边的少女身上。 她、她的皮肤好白啊。在阳光的照耀之下，白得甚至能够发光。而且……摸起来也很软、很嫩、很滑，像是软绵绵的嫩豆腐一样，手感极好。 他很快就联想到了与少女肌肤相触时的美好触感。 分明之前和她一起“经历”过更加亲密的事情，但是，此时此刻，仅仅只是站在少女的身边，嗅着从她身上逸散开来的玫瑰香气，江燕辰便控制不住地心跳加速了起来。 他很兴奋，还有些……紧张。 毕竟，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邀请女生和自己一起出去玩。 思来想去，经验极度匮乏的江二少爷，在请教了其他人之后，最终还是决定将游玩的地点定在了最新开业的游乐园中。 “这么自觉啊。”洛柠鸢斜斜地瞥了江燕辰一眼，轻笑着调侃了他一句。 见男生站得离她还有些距离，大半个身子几乎都被阳光暴晒着，少女便又轻飘飘地开了口，道：“怎么站得离我这么远？你很害怕我吗？” 洛柠鸢不想放过任何一个可以嘲笑自己“死对头”的机会。 “难道是怕我像上次一样，把你‘绑’起来吗？”说着，她直接伸手抓住了伞柄，然后用力地将遮阳伞往自己的方向拽了拽。 于是，毫无防备的江燕辰便被少女拽得一个趔趄。他下意识地朝着她的方向靠近了几步，用以保持住自身的平衡。 “怎么可能？”江燕辰毫不犹豫地立刻否认道。 他不敢靠得离她太近，是怕自己情难自禁，在大庭广众之下“失态”。而且，她的身上还一直那么香，他又不是什么光风霁月的正人君子，怎么可能忍得住？ 只不过，既然大小姐选择了率先出言“挑衅”他，他自然无法对此置之不理。 江燕辰顺着洛柠鸢的力道，自然而然地靠近了她。漂亮的遮阳伞下硬生生地挤进了两个成年人，空间略显逼仄。 离得近了，大小姐身上的玫瑰香气便显得愈发明显了起来，让人无法忽视。夏日里的燥热空气，与走动时的肢体接触，能够轻而易举地催生出埋藏在人心底的灼热暗火。 “鸢鸢。”江燕辰慢慢地低下头，低沉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似有若无的散漫笑意，“我倒是很希望——你能够再像上一次那样对我呢。甚至，更过分一点……也可以。” 也不知道是突然间联想到了怎样不可言说的艳丽画面，男生深邃的眼睛里翻涌着一片潮湿而狂热的浪潮，几乎能够将人直接淹没。 他抓着伞柄的指尖不由地用力收紧了几分。大概是力道太大的缘故，他修剪得当的指甲也开始逐渐泛白。 “如果鸢鸢愿意的话……”江燕辰的语气里充斥着欢愉又期待的亢奋情绪，“我简直求之不得。” 他的声音里居然还含着一丝几不可察的颤抖之意，仿佛是正处于一种极度兴奋的状态中似的，难以自控。 就算洛柠鸢再是迟钝，她也能够感觉得到江燕辰此时不同寻常的异样之处。 “怎么？江二少这么喜欢被人‘欺负’啊？”洛柠鸢轻轻地眨了眨眼睛，语气有些夸张地继续“诋毁”道，“唔……你是不是有什么难以启齿的特殊‘癖好’啊？” 江燕辰丝毫没有觉得自己被冒犯了。他只是从善如流地回答道：“要是鸢鸢想‘玩’的话，我当然……奉陪到底了。” 他一边与洛柠鸢说着话，一边动作温柔地护着少女从拥挤的人群之中穿梭了过去。 这家游乐园刚刚才开业不久，又位于黄金地段，自然客流量巨大。 其实，江燕辰之前考虑过要不要直接花钱包场。但是，他又怕洛柠鸢不喜欢冷清，最后也只得就此作罢。 “你就不怕我‘玩’得太过火了吗？”洛柠鸢也顺着江燕辰的话语继续说了下去。 “我的身体很健康，也很强壮。你想看体检报告也可以。”江燕辰意有所指地开了口，“而且……你不是已经亲手摸过了吗？” 在说话间，他们已经走到了过山车附近。 “鸢鸢想要玩过山车吗？”江燕辰十分自然地开口询问道，“如果不想坐过山车的话，我们还可以去体验别的项目。” 他已经提前规划好了游玩路线，并周到地准备好了所有可能会用到的票。不得不说，哪怕是在上学读书的时候，他都从来没有这么认真过。 102 冰淇淋 “好巧。” 在接连体验了过山车等具有挑战性的刺激项目之后, 江燕辰很是体贴地带着娇气的大小姐来到了被树荫遮蔽着的长椅附近。 甚至不需要洛柠鸢多说些什么，男生便主动拿出了洁白的纸巾，伸手帮大小姐擦拭起了长椅上面的灰尘。 他的动作很生疏, 显然是以前都没有怎么做过这种伺候人的事情。但是, 尽管如此，他还是认认真真地把长椅擦得干干净净, 几乎可以说是一尘不染，让人挑不出半分错处来。 等到江燕辰擦干净长椅之后, 洛柠鸢才从容不迫地坐了下去。她的态度十分自然，没有表现出任何不好意思的扭捏神情。 显而易见, 对于傲慢的大小姐来说，别人体贴入微的照顾与帮扶，是一件再理所应当不过的事情。 “感觉好累哦。”洛柠鸢微微皱了皱眉头, 有些不满地开口抱怨了一句, “你是不是故意约我出来玩，想累着我？我就知道——你肯定不安好心。”她蛮不讲理地指责道。 少女毫无根据的抨击话语里满是任性又娇气的意味。她斜斜地瞥了江燕辰一眼，目光不善。 江燕辰却被她的这一眼看得更加兴奋了起来。 “大小姐，既然你已经知道了我‘不安好心’，怎么还敢一个人过来见我啊？”男生轻笑着凑到了少女的面前, 语气轻佻又散漫。 “‘狭路相逢勇者胜’咯。”洛柠鸢耸了耸肩膀，一脸无所谓地开了口。她双手随意地撑在身体的两侧, 然后有一下没一下地晃悠着小腿。 刚刚走了太久的路, 害得她的腿都有些酸了。 于是，江燕辰的视线便不可避免地被少女莹白又纤细的小腿所吸引住了。 柔软的系带一圈又一圈缠绕在她白皙的脚踝上，微微凸起的踝骨精致而小巧，淡青色的血管在雪白的皮肉之下逐渐蔓延开来，像是充满着生命力的翠绿藤蔓一般, 看起来极具诱惑性。 他的手曾经毫无阻隔地一寸寸摩挲过她腿上的肌肤，在她的身上留下过或深或浅的艳红指痕。她小腿处凹凸有致的漂亮线条几乎已经深深地镌刻在了他的脑海之中，始终挥之不去。 “你的腿很酸吗？”江燕辰故作随意地开口询问了一句，“我可以帮你……揉一揉。” 他刻意放缓了声音，努力地想要掩饰住自己语气里潜藏着的、几不可察的波澜起伏。 洛柠鸢当然没有察觉到男生心中不可告人的隐秘心思。她只是一脸傲慢地点了点头，随口应了一声，道：“好。那你轻一点。” 有关于“心安理得地使唤别人”这种事情，她早就已经驾轻就熟了。毕竟，从小到大，她的青梅竹马顾子浅一直都任劳任怨地供她差遣，毫无怨言。 得到了大小姐的同意之后，江燕辰便在她的面前慢慢地半蹲了下来。他低着头，纤长的睫羽半敛着，遮掩住了他眼底泛滥着的、狂热而潮湿的晦暗情绪。 “……鸢鸢放心。”他一字一顿地开了口。 然后，江燕辰伸出手，一把抓住了少女莹白的小腿。 男生略显粗糙的指腹从她小腿处娇嫩欲滴的柔软肌肤之上一点一点地抚了过去。一阵滚烫而炙热的温度从他们两人肌肤相触的地方迅速地蔓延开来，就像是在她的身上点燃了一团无法熄灭的暗火一般。 他的手掌十分宽大，几乎能够轻而易举地掌握住她纤细的小腿。被握在掌心之中的雪白软肉触感细腻无比，让人疑心自己是否无意间触碰到了天边的云彩。 于是，江燕辰的指尖便又不受控制般地用力收紧了几分。她小腿处的软肉也因此被揉捏得变了形，仿佛要直接从男生的手指缝隙之间满溢出来一般，直看得人口干舌燥。 原本曲膝半蹲着的男生忍不住换了一个姿势。他修长的腿十分隐晦地交叠了一下，用以掩盖自己的失态。 洛柠鸢不由地微微皱了皱眉头。她只觉得江燕辰的“手法”看起来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喂，你到底会不会揉啊？”她居高临下地垂眸俯视着男生，语气趾高气昂。 仿佛是为了发泄心中不满一般，她用自己的脚尖轻轻地踢了踢男生的胸口处。 ——大小姐娇气又恶劣的坏脾气展露无遗。 但是，向来喜欢与她作对的江燕辰，却破天荒地没有开口反驳她。他的瞳孔骤然间颤了颤，连带着他的身子也一同颤抖了一下。 “我弄痛你了吗？”男生哑着嗓子轻声询问道。说着，他的指尖也不由自主地抬了抬，稍微放轻了些许力道。 只不过，江燕辰此时仍旧自顾自地低着头，没有抬头看洛柠鸢一眼。因为……他的眼尾处正影影绰绰地泛着一抹迷离又斑驳的潮红色彩。 他实在不敢抬眸看她。 …… 【他好奇怪啊。】洛柠鸢忍不住在心里抨击了江燕辰一句。 【……】在沉默了片刻之后，拾衣还是轻飘飘地开了口，【我也觉得。】他语气平静地附和道。 大概是已经成长了许多的缘故，拾衣现在总算明白了——江燕辰的脑子里一天到晚到底都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 ——肮脏又不堪，简直……丢人现眼。 但是，拾衣又不可能过于直白地将这些事情全部都告诉毫无察觉的大小姐。 而且，他甚至也不能够劝说大小姐离江燕辰远一点。否则的话，以她叛逆的性子，必然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和自己对着干。 …… 半晌之后，江燕辰才堪堪松开了自己的手。他慢慢地站起了身子，垂眸看向了少女。 而洛柠鸢此时正一眨不眨地看着停留在不远处的冰淇淋车。在炎炎夏日里，能够来一份温度偏低的冰淇淋来缓解燥热，无疑是一种绝佳的慰藉。 “鸢鸢想吃冰淇淋吗？”江燕辰不由地顺着她的视线望了过去。 洛柠鸢轻轻地点了点头，道：“想吃。” “好，我去买。”江燕辰立刻答应了下来。 他先是走到了道路旁边的洗手池附近，用洗手液认认真真地把自己的手洗得干干净净，然后才走到了冰淇淋车的前面排队。 ——其实，如果不是怕大小姐介意的话，他并不想那么快就洗掉自己手上沾染着的、大小姐的味道。 他甚至还想用这双手做一些其他的事情…… 江燕辰很快就收回了自己脑海之中逐渐变得越来越放肆的过分思绪。看着面前长长的队伍，他倒是没有产生丝毫不耐烦的情绪。 造型精致的昂贵冰淇淋被用心地装在了一个颜色漂亮的纸盒子里，看起来很有艺术气息。 出于某种不可告人的私心杂念，江燕辰仅仅只买了一盒冰淇淋。 洛柠鸢自然而然地伸手将其接了过来。 她舀了一勺冰淇淋送进了嘴里。一阵甜蜜又冰凉的细腻味道在唇齿之间爆发开来，堪称入口即化。 这份冰淇淋的奇妙口感倒是对得起它过于高昂的价格。 见少女眉眼弯弯地品尝着自己为她买来的冰淇淋，江燕辰不动声色地凑到了她的身边，语气自然地开了口，道：“我可以尝一口吗？” ——图穷匕见。 【我就知道……江燕辰他肯定“不安好心”。】拾衣忍不住在心里咬牙切齿地想着。 “可以啊。”毫无防备的大小姐则是漫不经心地答应了江燕辰的请求。 说着，她随手舀了一勺冰淇淋球，递到了江燕辰的嘴边。 江燕辰也很听话地张开了自己的嘴。洁白的牙齿整齐地排列着，一截嫣红柔软的舌尖安安静静地躺在齿间，看起来居然莫名有些说不出来的……诱人。 ——大小姐居然亲手喂他吃东西了。 而且，洛柠鸢用的还是她刚刚才用过的那把小勺子。 这岂不是相当于……间接“接吻”？ 江燕辰的心跳几乎是蓦然间漏了一拍。 或许是因为此时的心情很是愉悦的缘故，他的眼睛里很快就盛满了显而易见的清澈笑意。 江燕辰不紧不慢地咬着嘴里的冰淇淋。他的动作慵懒又缓慢，仿佛是在……咬着其他什么东西似的，极具暗示意味。 不得不说，相貌精致的漂亮男生，哪怕只是简简单单地吃一口冰淇淋，也能够让人觉得赏心悦目，看着很是养眼。 【……】拾衣只觉得自己实在“无话可说”。他以前怎么没有发现——江燕辰原来这么喜欢引诱别人啊？ 主系统“害人不浅”！它告诉自己的那些所谓的“剧情”简直错得离谱，和现实差了十万八千里。 然而，有些迟钝的大小姐并没有察觉到江燕辰的“良苦用心”。 在亲手喂完江燕辰之后，她便又认认真真地继续吃起了盒子里剩下来的冰淇淋。 “鸢鸢。”江燕辰不着痕迹地靠得离洛柠鸢更近了一些。 比起间接地与少女互相交换口水，他更想……做得再更加直接一点。 然而，就在这时，一道清澈温润的声音忽然在不远处响了起来。 “洛小姐。”江暮寒由远及近地慢慢走了过来，“好巧。”他语气平静地和坐在长椅上的洛柠鸢打了一声招呼。 103 “巧合” “是啊，真的是太巧了。”…… 与往常不一样的是——江暮寒今天穿了一身较为休闲的装扮, 看起来似乎比平时显得更加“平易近人”了一些。 只不过，他还是一如既往地面无表情。男人的脚下不紧不慢地迈着步子，周身萦绕着的冰冷气质一览无余, 让人不敢轻易靠近。 “江先生？”洛柠鸢下意识地抬起了眸子。她微微偏了偏头，视线从江燕辰的身旁越了过去, 看向了此时正站在不远处的男人。她的视线恰好撞进了一双深邃的眼瞳里。 江暮寒的脸上似乎没有什么特别明显的表情，让人猜不透他此时的情绪到底如何。 他正直勾勾地盯着洛柠鸢看, 眸光专注而平静。然而，在男人看似古井无波的眼神之下，却仿佛潜藏着汹涌的波涛一般, 晦暗不明。 伴随着江暮寒的逐渐靠近, 洛柠鸢才发现——他的唇角被抿成了一条平直的线, 本就面无表情的平淡脸色也在隐约间多了几分冷冽的寒意。 夏日里原本燥热不堪的空气似乎都莫名其妙地变得有些冰冷了起来。 “哥？”江燕辰闻声望去。他的语气里难免多了一丝惊讶的意味。 ——在“游乐园”这种地方遇到自己的哥哥江暮寒？简直无异于是“天方夜谭”。 但是，江燕辰很快就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似的。在江暮寒的注视之下, 男生故意朝着洛柠鸢的方向靠了靠。他们两个人的身子几乎都快要紧紧地贴在一起了。 然后，江燕辰慢慢地低下头, 轻笑着开了口，道：“鸢鸢, 我可以再尝一口吗？” 在说话间，男生靠得离洛柠鸢很近。他温热的吐息从少女的耳边轻飘飘地拂了过去。 “你怎么不直接买两份冰淇淋啊？”洛柠鸢忍不住撇了撇嘴，“江家什么时候这么缺钱了？”她斜斜地瞥了江燕辰一眼，语气不善地讽刺了他一句。 只不过, 话虽这么说，但是, 大小姐倒还不至于吝啬这一小口可有可无的冰淇淋。她直接将手中装有冰淇淋的纸盒子递了过去，示意江燕辰自己动手。 “……”江燕辰的眼角不由地跳了跳。 他以前怎么不知道——大小姐原来这么……“迟钝”呢？ “你直接顺手喂我吃一口嘛。”江燕辰刻意将自己的声音放得很轻。他的咬字又轻又缓，尾音被故意拖长, 听起来莫名像是在撒娇一样。 洛柠鸢忍不住侧眸扫了江燕辰一眼，脸色看起来有些说不出来的古怪：“你……” 还没有等少女继续开口说些什么，另外一道低沉的声音便突然间穿插进了他们的对话之中。 “江燕辰。”江暮寒语气不冷不热地开口唤了他一声，“如果自己有手的话，就没有必要麻烦别人吧？” 紧接着，身形高大的男人便走到了长椅的附近，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 “哥，你最近好像越来越喜欢‘多管闲事’了。”江燕辰抬眸瞥了江暮寒一眼，语气散漫地开了口。 少年漂亮的脸庞之上满是桀骜不驯的轻佻神色，看起来俨然一副玩世不恭的做派。 说着，江燕辰直接伸手揽住了洛柠鸢的肩膀，轻笑着开口说道：“鸢鸢刚刚喂我吃的那一口冰淇淋尝起来很好吃，所以……我还想要再尝一口。” 仿佛是生怕江暮寒刚刚没看到刚刚的画面似的，江燕辰又极其刻意地强调了一遍。 男生宽大的手掌虚虚地环在了少女莹润白皙的肩头之上。他的手背处淡色青筋若隐若现，看起来似乎极为克制。 “既然你这么喜欢吃冰淇淋的话，完全可以再买一盒。”江暮寒面无表情地开了口，“我们家里应该还不怎么缺钱。” 他的视线不着痕迹地从江燕辰揽着少女肩膀的那只手上扫了过去。下一刻，男人脸上的神情便又骤然间冷了几分，像是化不开的坚冰，在炎炎夏日里也能够让人感觉到丝丝寒意。 而在两个人针锋相对的话语之间，洛柠鸢已经低下头来继续吃起了盒子里剩下的冰淇淋。 她并没有再去理会江燕辰提出来的“顺手再喂他吃一口”的要求。 夏天室外的温度实在是太高了。如果再不赶快吃掉的话，冰淇淋就要全部化掉了。 不想浪费食物的大小姐很是理所当然地这样想着。 …… 【看起来好像真的很好吃的样子……】拾衣忍不住喃喃自语道。他忽然很羡慕江燕辰。 他也特别想尝尝看——大小姐亲手喂的东西到底有多么好吃。 如果、如果自己有朝一日也能够真真正正地站在大小姐身边的话…… 拾衣轻轻地咬了咬唇瓣，神色恍惚而迷离。 …… “唔，真巧啊。”洛柠鸢不紧不慢地咽下了嘴里的一口冰淇淋，然后才有些含糊不清地开口回应了江暮寒先前和自己打的招呼。 “是啊，真的是太巧了。”在江暮寒出言回应她之前，江燕辰便抢在他的前面开了口，“没想到……哥你还会来这种地方‘玩’啊。我还以为……你只喜欢看书呢。” 他的语气听起来很是阴阳怪气。 “我没有来过，所以很好奇。”江暮寒一脸平静地开口回应道。他的态度从容不迫又镇定自若，仿佛自己真的只是单纯地“好奇”而已。 他当然不可能承认——今天和洛柠鸢的“偶遇”，其实并不是一场“巧合”。 “行。”江燕辰意味不明地勾唇笑了笑，“那……哥你自己到处转一转，满足一下好奇心。”他一字一顿地咬着“自己”这两个字，听起来很是意味深长。 这时候，洛柠鸢恰好将纸盒中的冰淇淋吃完了。于是，江燕辰便十分自然地伸手接过了她手上的空盒子，然后将其扔进了不远处的垃圾桶里。 在扔完垃圾回来之后，江燕辰又漫不经心地继续开口说道：“好了，那我就先和鸢鸢继接着去玩了。” “哥，祝你玩得开心啊。”他随意地摆了摆手，语气散漫。 男生字里行间的“赶客”意味实在是太过于明显了。他甚至没有任何想要遮掩住自己心思的想法。 而江暮寒却直接忽略了江燕辰暗含深意的话语。他转头看向了洛柠鸢，轻声开口询问道：“洛小姐，你介意带上我一起吗？” 他轻轻地抿了抿唇，神色有些飘忽不定：“我从来没有来过这种地方……” 大概是怕洛柠鸢为难似的，江暮寒又赶忙开口补充了一句，道：“如果洛小姐不方便的话，我就自己一个人随便走一走。” 男人主动退让了一步。可是，他脸上的神色看起来却无端端显得有些落寞。 【等等，他真的是……“江暮寒”吗？】拾衣很是惊疑不定地开了口，【这也太奇怪了吧。】 【先不提江暮寒他为什么会出现在“游乐园”这种地方。仅仅只是观察他现在的表现，看起来也处处透露着反常。】拾衣的直觉如今十分敏锐，【他是不是……对你“图谋不轨”啊？】 现在的拾衣已经很会察言观色了：【我知道了——这个应该叫“以退为进”。】 洛柠鸢却完全没有在意拾衣喋喋不休的话语。 “我倒是不介意。”她满不在乎地摇了摇头，“人多的话，应该会更加热闹一点吧？” “……”江燕辰很想要开口反对，但是，他最后到底还是按捺住了自己。 “好。”他近乎咬牙切齿地开了口，“既然鸢鸢不介意的话，那我也……不介意。” 本来精心筹谋的“二人约会”，现在却莫名其妙变成了“三人行”。 江燕辰的脸色几乎是肉眼可见地阴沉了下来。 他才不相信什么“巧合”呢。 再怎么“碰巧”，也不可能“碰巧”到这个地步。尤其是……以江暮寒的性格，怎么可能莫名其妙来游乐园玩？ 只是因为“好奇”而已？ 哈，鬼才信。 ———— 身形娇小的少女脚下踩着轻盈的步伐，不紧不慢地迈着步子。而她的身边两侧此时正分辨跟着两个人。 人高马大的少年和身形高大的男人一左一右地将洛柠鸢夹在中间。他们三个人之间的身高差十分明显，倒是衬得少女娇小玲珑，惹人怜惜。 此时此刻，帮少女撑伞的人已经换成了江暮寒。 神情冷淡的英俊男人手上握着一柄漂亮精致的华丽遮阳伞，看起来居然不显得违和，反而像是在拍摄着什么极具艺术气息的影片一样，无比协调，让人只觉得赏心悦目。 “鸢鸢要不要吃糖？”说着，江燕辰便直接剥开了柠檬糖的糖纸，然后又自顾自地将其递到了少女的唇边。 洛柠鸢没有说话。她轻轻地张开了嘴，将男生指尖抓着的柠檬糖含进了自己的唇齿之间。 两个人相处时的互动熟稔又自然，足以彰显出他们之间的关系非比寻常。 站在一旁的江暮寒将这一切都尽收眼底。 他抓着伞柄的那只手忍不住用力地蜷缩了一下，指节弯曲的弧度愈发明显，几乎要将硬质的伞柄捏得变了形。 104 酸涩 “唔，你要尝尝吗？”…… 江暮寒想——自己大概是疯了, 而且，还疯得很彻底。 “洛小姐喜欢吃糖吗？”向来沉默寡言的他，莫名其妙地主动开口向洛柠鸢询问道, 似乎是想要强行吸引住她的注意力似的。 毋庸置疑，对于生性淡漠的江暮寒来说，这显然是一句堪比废话的、毫无意义的话语。 江暮寒知道, 自己现在正处于一种不同以往的反常状态之中。否则的话，他也不可能想方设法地找借口来到“游乐园”这种地方——仅仅只是为了创造机会和洛柠鸢“偶遇”。 男人半敛着眸子, 眼底泛着些模糊不清的晦暗神色。 “嗯。”洛柠鸢十分自然地点了点头，“糖很甜，很好吃。” 她的嘴里还含着一颗圆溜溜的柠檬糖，将饱满的脸颊撑得鼓了起来。在少女说话的时候, 她的牙齿与硬质的糖果不可避免地相互碰撞着, 发出了一点细细碎碎的清脆声响，连带着她的声音也像是裹了蜜糖一样，甜腻无比，又含糊不清。 见少女吃得一脸满足的模样，江燕辰便又随手将一颗包装精美的柠檬糖递给了她。 少年的动作随意又自然, 如同行云流水一般。而洛柠鸢也毫不犹豫地将糖果接了过来。 江暮寒不由地抿了抿唇。 看得越多, 他便越能够清清楚楚地意识到——他们两个人互相之间都对彼此非常熟悉。 其实，在刚刚回国后不久, 江暮寒便听闻了自家弟弟和洛家大小姐洛柠鸢之间人尽皆知的“恩怨纠葛”。 江燕辰和洛柠鸢是圈子里出了名的“死对头”，互相看不顺眼。 然而, 时至今日, 他们两个人现在似乎已经并不仅仅只是单纯的、相看两相厌的“对立”关系而已了。 至少……从江燕辰的言行举止之间，可以隐约窥见——他对洛柠鸢毫不掩饰的占有欲，几乎已经浓得快要溢出来了。 “唔, 你要尝尝吗？”洛柠鸢忽然偏了偏头，眉眼弯弯地开口询问道。说着，她便将自己手上那一颗还没有被拆封的崭新柠檬糖递到了江暮寒的面前。 “我哥他不怎么吃甜食的。”还没有等男人做出任何回应，江燕辰便意味不明地抢先开了口，“而且，我哥还患有胃病，需要注意饮食健康，尽量少吃甜食。” 他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江暮寒，语气散漫，却暗含深意。 洛柠鸢闻言，便打算收回自己的手：“那好吧。” 然而，就在这时，江暮寒却忽然伸手制止了她的动作。男人眼疾手快地攥住了她的手腕，让她无法轻易地收回手。 “要。”他轻轻地开口说道，语气认真又坚定。 面对两兄弟“截然相反”的矛盾说辞，洛柠鸢倒是没有太过在意。 见江暮寒的手上还撑着遮阳伞，她便顺手帮他剥开了精致的糖纸，然后动作随意地将柠檬糖塞进了男人的嘴里。 仿佛是为了配合少女的动作一般，江暮寒几乎是下意识地弯下了自己的腰，让她不用踮起脚尖也能够触碰到他。 他十分顺从地张开了嘴，咬住了糖果。 一阵酸酸甜甜的滋味迅速地在他的唇齿之间蔓延了开来。糖果逐渐融化，裹挟着柠檬气息的甜蜜味道沁人心脾，就像是……洛柠鸢曾经所给予他的味道一样，让人心醉神迷。 大概连男人自己也没有意识到——他几不可察地翘了翘唇角，心情莫名好了许多。 “鸢鸢……”站在一边的江燕辰看得清清楚楚，他不由地瘪了瘪嘴，有些委屈地开了口，“你……” 他很想要说些什么，结果却发现自己似乎没有资格、也没有立场对此过多置喙。 于是，江燕辰话锋一转，矛头直指江暮寒：“……如果自己有手的话，就没有必要麻烦别人吧？”他阴阳怪气地开了口。 他直接将江暮寒不久之前刚刚对自己说过的话语原封不动地“奉还”了回去。 “哥，在对别人进行‘说教’之前，至少……自己也应该能够做到，才合理吧？”江燕辰漫不经心地扯了扯自己的嘴角，笑意却丝毫不达眼底，“否则的话，岂不是很没有说服力？” 正所谓“不患寡而患不均”。 江燕辰慢慢地停顿了片刻，接着又小声地开了口，道：“鸢鸢，我也想吃糖。” “想吃你亲手喂给我的糖果。”他小心翼翼地强调着，语气酸涩无比。 少年刻意放轻了自己的声音，低沉的音色被他咬得黏黏糊糊的，听起来像是在祈求着大小姐的垂怜一样。 ——就如同一只忠诚的大犬，此时正无比乖巧地朝着主人摇尾乞怜。 他睁着大大的眼睛，眸光像是浸了水一样，看起来湿漉漉的，惹人怜爱。 【……】拾衣现在严重怀疑——江燕辰似乎也不是原来那个性格乖戾又暴躁、桀骜不驯的江家二少爷了。 ——见了鬼的“惹人怜爱”。 而被两个人夹在中间的洛柠鸢，倒是对他们之间的“暗潮涌动”一无所知。因为她根本就不怎么在意江暮寒和江燕辰的反应。 对她来说，既然来到了游乐园，自然是要玩得更加尽兴一些。至于其他无关紧要的细枝末节，便不需要分出心神去关注了。 傲慢而任性的大小姐如是想着。 只不过，在江燕辰锲而不舍的央求之下，洛柠鸢到底还是亲手喂他吃了一颗柠檬糖。 终于如愿以偿的少年，在走路的时候，连脚下的步伐都轻快了许多。 “我发现——你亲手喂给我的糖果，尝起来好像会更甜一点诶。”江燕辰轻笑着开了口。他轻轻地勾着唇角，语气半真半假。 “是吗？”洛柠鸢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她的注意力此时正牢牢地集中在不远处的一栋高大建筑物上。 出人意料地，江暮寒忽然十分突兀地开口接了一句，道：“是的。” 身形高大的男人微微低下了头，在她耳边轻声说道：“真的很甜。” 向来寡言少语的江暮寒主动附和着，倒是让洛柠鸢觉得有些讶异。她忍不住侧眸看向了身旁的男人。 江暮寒的脸上正挂着一抹似有若无的浅淡笑意，像是初春时节逐渐融化的冰雪，足够惊艳。 他不闪不躲地迎着少女的视线，又轻飘飘地开了口，补充着说明道：“还有……你上次给我的巧克力，也很好吃。” 男人的语气听起来平静而自然，仿佛自己只是恰好顺口提了一句而已，并没有其他什么更加隐晦的意思。 【什么“巧克力”？】洛柠鸢下意识地在心里问了一句。 【上一次，你去私立医院体检的时候，恰好遇见了来医院检查胃病的江暮寒。】拾衣有些不情不愿地开口提醒道。 作为系统，他对洛柠鸢经历过的每一件事情几乎都了如指掌。 洛柠鸢不由地思索了片刻，然后才恍然间想起来——先前在医院里等待体检报告的时候，她当时好像随手扔给了路过的江暮寒一块巧克力，没想到他现在还记得这件事。 “什么‘上次’？”江燕辰十分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个至关重要的关键词，“你们是不是已经偷偷摸摸地见过很多次面了？”他不由地抬高了自己的音量，语气酸涩又不满。 “而且，你还给我哥巧克力吃……”少年的语气逐渐低落了下去，看起来像是一只正耷拉着耳朵的可怜小狗，“我怎么从来都没有过……” “可能是因为……我和洛小姐很有缘吧。”江暮寒破天荒地开口回应了江燕辰充满着醋意的质问话语。 “‘有缘’？”江燕辰忍不住低低地嗤笑了一声，言语之间讽刺意味明显，“哥，我还以为……你应该不会相信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呢。” “如果对象是洛小姐的话，我……愿意去相信所谓的‘缘分’。”江暮寒近乎于毫不掩饰地直接表达了自己的心意。 于他而言，这种话语显然已经足够直白了。 只可惜……大小姐根本就没有认真听他说话。 “唔，确实很有缘呢。”洛柠鸢漫不经心地随口附和了一句。她显然没有怎么去细想江暮寒话语之中所蕴含着的深意。 因为她看到了不远处那栋高大建筑物上面挂着的、极其显眼的“鬼屋”两个字。 “我们去鬼屋玩吧，怎么样？”洛柠鸢轻轻地眨了眨眼睛，一脸兴致盎然地开口提议道。 她毫不在意地直接转移了话题。 刚刚一不小心就将自己的心意脱口而出的男人，本来还有些忐忑与不安。但是，见大小姐这么随意地就敷衍了自己，江暮寒难免又觉得……有些说不出来的失落与难过。 “……咳。”江暮寒有些不自在地轻咳了一声，“好啊。”他故作平静地回应道，想要借此来掩饰自己心底的波澜起伏。 “噗。”江燕辰倒是忍不住笑出了声，“可以啊。”他心情很好地应了一句。 说着，少年还斜斜地瞥了一眼江暮寒，眼底的嘲笑之意很是明显。 105 鬼屋 “唔，你真的害怕啊？”…… 眼前的鬼屋占地面积十分庞大, 门外的布景看起来很是逼真。木制的招牌上深深地镌刻着血淋淋的“鬼屋”一字，猩红色彩肆意地到处泼洒着, 一切都显得极为瘆人。 不得不说，这家新开业的游乐园确实很好玩——无论是各种各样精良又豪华的游乐设施，还是周围景色宜人的优美环境，在业内都实属上乘，一眼就看得出来其背后的投资方必定资金雄厚。 【你、你不害怕吗？】拾衣有些迟疑地开口询问了一句，【看起来……好像很恐怖的样子。】他试图按照人类的想法进行揣度。 【越恐怖……才越刺激啊。】洛柠鸢轻轻地勾了勾唇角，露出了一个温柔又无害的单纯笑容来。 她脸上的表情澄澈无比, 就如同不谙世事的天真孩童一般，让人完全猜不出来——她的口中此时正在说着怎样……大胆的话语。 拾衣的瞳孔忍不住微微地颤抖了一下。作为一个机械的系统, 他此刻表现出了一种极度拟人化的情绪。 事实上, 身为主系统嘴里口口声声叫喊着的、所谓的“反派”角色，洛柠鸢从来没有选择对此开口反驳过。 她并不在意自己到底是什么“正派”、还是“反派”角色。当然，她显然也不在乎自己是耀眼夺目的“主角”、还是无关紧要的“配角”。 她只是想要按照自己的想法恣意地活着。仅此而已。 洛柠鸢不想莫名其妙地被其他人干涉自己的生活。她也不会随随便便地去对别人的人生指手画脚。 所以, 就算主系统没有命令系统——不准向她透露未来的剧情细节, 哪怕她当时就提前知晓了以后可能发生的所有剧情, 她也不打算强行去改变些什么。 那样的话, 真的很没有意思。 【……】拾衣这才想起来洛柠鸢骨子里潜藏着的“疯狂”属性。 毕竟，作为一个“家道中落”的大小姐，能够在周围豺狼虎豹的窥伺之下, 安然无恙地存活至今, 她本身的性格自然也不会太过于软弱无能。 【那……祝你玩得开心。】拾衣认认真真地开口说道，【另外……注意安全。】他颇有些“画蛇添足”地叮嘱了她一句, 语气里满是显而易见的关切之意。 【好。】洛柠鸢点了点头，轻飘飘地应了一声。紧接着，她像是忽然间门发现了什么似的, 又随口说道：【我感觉——跟以前比起来，你好像更加接近于一个活生生的“人类”了。】 【……是吗？】拾衣先是下意识地停顿了一瞬间门，然后才慢吞吞地开了口，【那你觉得……这是一件好事吗？】 还有……你会喜欢吗？ 他的声音逐渐变得越来越低，话语间门的最后几个字被他含含糊糊地咽了下去，让人完全听不清楚。 【什么？】洛柠鸢有些不明所以。 【……】拾衣这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最后的话语似乎有些“出格”了。他连忙语焉不详地补救着，想要直接糊弄过去：【啊，就是说……你觉得这种变化是好事吗？你……赞同吗？】 【唔……】洛柠鸢慢慢地眨了眨眼睛，【我为什么要“反对”？】她毫不犹豫地反问了一句。 【如果你自己觉得这是一件“好事”的话，那么，你就没有必要去在意其他人的想法。】她的语气认真而坦然，其中满是坚定不移的笃定意味，【拾衣，你只需要做你自己就可以了。不要质疑自己，也不要盲目地去迎合别人。】 少女直勾勾地盯着拾衣的眼睛看，似乎是想要穿过层层叠叠的数据屏障，直接窥见他内心里最为真实的想法似的。 【好。】在洛柠鸢的注视之下，拾衣慢慢地点了点头。 大小姐或许并不知道——现如今，他所存在着的全部意义，便是为了她。 只要“做自己”……就可以了吗？ 那么，做出一些自己心中所一直向往、期盼着的事情，也是可以被允许的吗？ 大小姐……会宽恕并原谅他吗？ …… ———— 除了吓人的恐怖元素以外，这间门鬼屋中还存在着部分不可或缺的解谜环节。所以，有不少人在中途都选择半途而废了——在被吓得魂飞魄散的时候，他们怎么可能还有心思去解谜？ 鬼屋的大门口处，工作人员正在尽职尽责地叮嘱着他们三个人：一旦承受不了，可以选择立刻退出。别逞强，身体健康最重要。 洛柠鸢则是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好的，谢谢提醒。” 少女迈着轻快的步伐，踏进了黑漆漆的鬼屋之中。 “鸢鸢，你站中间门吧。”看着眼前阴森又可怖的漆黑场景，江燕辰主动开口提议道，“我走前面。” 而江暮寒也自然而然地走到了少女身后的位置上。他们两个人十分细心地将少女护在了中间门，让她不至于受到太多的惊吓。 只不过，面对前方时不时跳出来的恐怖人体模型与道具，洛柠鸢全程面不改色地直视着，连眼睛都没有眨动一下。 “你的胆子原来这么大吗？”江燕辰的语气听起来莫名有些失落，“我还以为……”他小声地嘟囔着，脸上满是失望的神色。 “以为什么？”洛柠鸢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没、没什么。”江燕辰赶忙将自己还没有说出口的话语全部咽了下去。 他怎么可能把自己脑海里不切实际的绮丽幻想毫不掩饰地宣之于口？ 更何况，江暮寒现在也在场。 洛柠鸢轻笑着调侃了一句，道：“啊，难道说……你害怕了？” “如果我说害怕的话，你会保护我吗？”江燕辰不由地挑了挑眉，有些意味不明地开了口。 “唔，你真的害怕啊？”洛柠鸢不由地向前倾了倾身子，凑到了江燕辰的身边。 在偏暗的光线之中，猝不及防之下，少女突然靠近，玫瑰香气四溢。 刹那间门，江燕辰的心跳乱了一拍。 洛柠鸢清脆又婉转的声音里含着一丝盈盈的笑意，听得人不禁脸红心跳了起来。 江燕辰只觉得自己的脸颊上似乎已经微微泛起了一点滚烫的热意，绯红的色彩逐渐晕染而上。 好在周围的灯光昏暗无比，让人看不出来他此时的心慌意乱。 “真、真的……”出于下意识的反应，他磕磕绊绊地应了一声，只是怎么听都有些底气不足的样子。 “害怕的话，你还走在最前面？”洛柠鸢轻轻地勾唇笑了笑，“江一少，原来这么喜欢‘逞强’啊？”她语气轻佻地调侃着。 他们两个人现在靠得很近，像是在说什么隐秘的悄悄话一样。 “我……”江燕辰话音未落，便被人强行打断了。 “如果你实在害怕的话，我可以走在前面。”江暮寒突然淡淡地开口说道。 他不着痕迹地抬眸看了一眼旁边的少女，接着又继续对江燕辰说道：“而且，既然你这么害怕，又为什么要进来？” 男人的语气听起来比平时还要冷上几分，让人能够轻易地分辨出——他此时的心情并不是很好。 然后，江暮寒有些突兀地伸出了手。他一把抓住了少女纤细的手腕，将她往自己的方向轻轻地拽了一下。 洛柠鸢不由地向后退了一步，远离了站在前面的江燕辰。她几乎是踉跄着跌进了身后男人温暖而坚硬的怀抱里。 “当心脚下。”在少女茫然的视线之中，江暮寒一本正经地开口提醒了一句。 他的声音平静又淡然，仿佛自己真的只是好心地出手相助而已，并无私心杂念。 少女娇小的身子紧紧地贴在了男人的怀里。在滚烫温度的侵袭之下，如温香软玉般细腻又美好的触感逐渐蔓延开来。 江暮寒的耳尖上隐约泛着一抹薄红之色——他刚刚是不是太用力了？居然直接把她拽进了自己的怀里。 “这里的路平得不能再平了，哪里需要‘当心脚下’？”江燕辰有些咬牙切齿地说道，“哥，就算你要找借口的话，也应该找一个更加合理一点的理由吧。” 此时，少女被江暮寒紧紧地揽在怀里，画面看起来无比碍眼。 “而且，有话就好好说，动手动脚算什么？”江燕辰皱了皱眉头，脸色很是难看。 说着，他也伸手抓住了洛柠鸢另外一只手的手腕处，试图将她往自己的方向重新拽回来。 只不过，为了避免少女被自己拽痛，江燕辰最后到底还是收了几分力道，他不敢随意用力。 “抱歉。”江暮寒敛着眸子，轻声开口道了一声歉。他率先松开了自己的手，放开了怀中的少女。 可是，江燕辰却不像江暮寒那么“自觉”。人高马大的男生依旧紧紧地攥着洛柠鸢的手腕，始终不肯松手。 “你……”江暮寒似乎还打算说些什么。 然而，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一个由真人扮演的NPC忽然从隐秘的角落里猛地冲了出来。 NPC的嘴里叫嚷着断断续续的诡异字句，然后直挺挺地朝着他们所在的方向撞了过来。 106 NPC “你靠得太近了。”…… 极其逼真的体验感是这家鬼屋主打的卖点之一。让游客无时无刻不感到“身临其境”, 是鬼屋最为重要的宗旨。 因此，这个NPC几乎没有给游客们太多的反应时间门，便直接哭喊哀嚎着迅速地靠近了他们。 “你们……都要……死在这里……” 他手中的老旧电锯发出了巨大而嘈杂的轰鸣, 隆隆作响。一股掺杂着铁锈味的、腥臭又腐朽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 令人有些作呕。 NPC的表演过于栩栩如生, 尤其是在这样阴暗又逼仄的森冷环境里，几乎让人无暇思考太多，恍惚间门会以为自己是不是真的遇见了什么残暴嗜血的可怕坏人。 而江燕辰下意识的第一反应, 便是去保护洛柠鸢的安全——他害怕她受到哪怕一丝一毫的伤害。 身体的行动要比大脑更快一步。在江燕辰的大脑清楚地意识到现状之前，他的身体就已经提前做出了应有的反应。 江燕辰本来就一直攥着少女的手腕, 始终没有松开手。于是, 在“危险来临”的时候，他便直接眼疾手快地将洛柠鸢拽进了自己的怀里, 十分巧妙地躲过了NPC“来势汹汹”的袭击。 紧接着，在NPC的逐步逼近之下，江燕辰一边抱着洛柠鸢，一边用自己的手肘用力地撞开了身旁一扇极为隐秘的房门。 老旧电锯的沉闷声响越来越近。 “小心！”江暮寒也急急忙忙地走上前来，试图拦住看起来凶神恶煞的NPC。 虽然心里知道眼前的一切只不过是鬼屋里常见的吓人伎俩罢了，但是, 江暮寒还是有一瞬间门的惊慌失措——他很担心少女的安全。 然而，碍于此时所处位置的远近差距，男人的动作到底还是晚了一步。 伴随着木门转动时发出的“嘎吱”声响，江燕辰和洛柠鸢很快就消失在了他的眼前——他们一同躲进了房间门里。 下一刻，NPC也毫不犹豫地提着电锯追了进去。 江暮寒十分果断地迅速跟了上去。 忽然间门，他听见了一道突兀的细碎声音。 “咔哒”。 闭合的房门自动落了锁。 江暮寒试图重新打开紧闭的房门，结果却发现这道门锁上似乎“暗藏玄机”——除非采用强硬的暴力手段进行强行破解，否则的话, 他需要通过解谜来开锁。 “……”向来面无表情的男人难得皱了皱眉头，脸色看起来有些阴沉。 片刻之后，他还是拧着眉毛，冷着脸开始了所谓的“解谜”。 ———— “鸢鸢，注意脚下的路。”江燕辰一边低低地喘息着，一边认认真真地叮嘱道。 此时的他正拉着洛柠鸢一起，在鬼屋复杂的道路里拼命狂奔着。 他们两个人刚刚误打误撞地进入了一间门位置隐蔽的房间门里，而身后的NPC却仍然在不依不饶地穷追不舍着。 “抓紧一点。”江燕辰低声开口说道。 他紧紧地抓着少女的手，和她亲密无间门地十指相扣。他手上用的力道很大，似乎是生怕自己抓不住她一样。 “嗡嗡嗡——” 身后电锯的嗡鸣声逐渐变得越来越大，NPC沉重的脚步声听起来好像也离他们越来越近了。 “鸢鸢，跟紧我。”江燕辰的指尖不由自主地蜷缩了一下。他无意识地摩挲着少女手背处的莹白肌肤，在她的手背上晕染出了一点滚烫的温度。 洛柠鸢没有说话。 她身形娇小，要跟上人高马大的少年难免有些吃力。哪怕江燕辰已经尽可能地放缓了脚步，但是，身后NPC的步步紧逼，还是让她觉得有些精疲力尽。 ——只不过，她却不受控制地为此感到兴奋了起来。 肾上腺素飙升的刺激感觉，大概就是能够在鬼屋里寻找到的最大乐趣之一。明明知道所有的一切都只是虚假的表象，却还是会不可避免地因此而产生起伏不定的情绪波动。 江燕辰的身手十分敏捷。在NPC的追赶中，他牵着洛柠鸢，灵巧地躲过了所有挡路的障碍物。 “我们两个人现在这样子……看起来像不像是在‘私奔’啊？”他轻笑着开了口，语气轻佻无比，听起来半真半假。 说着，江燕辰不由地侧眸看向了洛柠鸢，似乎是想要悄悄观察一下少女的反应。 “你们……都要……死在这里……” 就在这时，追在身后的NPC再次机械而死板地重复了一遍同样的话语，听起来无比瘆人。 “啧。”江燕辰意味不明地轻叹了一声，“好像有点碍事呢。”他直接拽着少女从不远处的一条狭窄小路里穿了过去。 由于地形的优势，提着巨大电锯的NPC很快就被他们远远地甩在了身后。 …… “鸢鸢……要休息一下吗？”江燕辰语气关切地询问了一句。 他们跑着跑着，不知不觉间门来到了一处偏僻又阴暗的安静走廊里。四下寂静无声，只能听到两个人断断续续的喘息声。 在停止奔跑之后，洛柠鸢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们好像一不小心和江暮寒走散了。 “我们先休息一会，然后就去找江先生吧。”洛柠鸢随口应了一声。 江燕辰的脸色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间门。 “怎么？你这么迫不及待地想看见我哥吗？”他向下压了压眉眼，语气微冷，“就这么不想单独和我待在一起？” 身形高大的男生倾身而上，将少女牢牢地压制在了墙边。 “鸢鸢，今天明明应该只有我们两个人才对。”江燕辰忍不住强调着，他的语气听起来委屈又不满，“再怎么说……也要遵循‘先来后到’的原则吧。” “好热。”就在江燕辰喋喋不休的时候，洛柠鸢忽然极为娇气地抱怨了一句，“你靠得太近了。” 刚刚被NPC追着跑了一路，体温不可避免地升高了许多，身上还流了不少汗水。 江燕辰便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他抬眸看向了眼前的少女。 她额前鸦黑的碎发凌乱不堪地散落着，被汗水浸湿的发丝黏黏糊糊地纠缠在一起，颜色愈发深邃。 晶莹剔透的细小汗珠从她精致的脸庞上慢慢地滚落了下去，一点一点地打湿了她领口处的布料，氤氲出了一小片深色的水痕。 有一滴汗水甚至打在了江燕辰的手背上——从少女下颌处滴落下去的汗珠，恰好落在了他手背处的肌肤上，将他手上淡色的青筋濯洗得更加明显了一些。 少女的脸颊上还残留着一抹过度运动之后泛起的绯红色彩，在莹白色的肌肤之上斜斜地晕染开来。 其实，江燕辰看起来也好不到哪里去。 男生身上的衣服被汗水浸湿了一角，湿漉漉的布料紧紧地黏在皮肉上，隐约可以看见他腹部肌□□壑分明的漂亮形状。 但是，江燕辰显然不会去在意自己此时的状态到底如何。 因为他的心跳此时正处于一种明显失控的异常状态之中。 一时间门，江燕辰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因为奔跑、还是因为眼前的少女，而感到心跳加速了。 又或者说……二者皆是。 “我、我先帮你擦擦汗吧。”江燕辰眼神不断闪躲着，有些磕磕绊绊地慢慢开了口。 说着，他便抬起了手，用纸巾帮少女拭去了脸上的汗水。 洛柠鸢微微地抬了抬下巴，算是默许了男生的行为。 江燕辰的动作细致又温柔，力道偏轻，让人很难想象——这居然会是那个桀骜不驯的江家二少爷。 只不过，在胸腔里鼓噪心跳的催促与蛊惑之下，江燕辰手上的动作似乎逐渐变了味道。 他的指尖一点一点地慢慢游移至了少女纤长又白皙的天鹅颈上。然后，他自然而然地触碰到了她肩颈处的细腻肌肤。 在雪白皮肉的包裹下，鲜活的血管热切地跳动着，血液翻涌流淌，催生出见不得光的阴暗念想。 尽管周围光线昏暗，但是，江燕辰还是眼睁睁地看见了——几滴汗水次第滚过了少女深邃的锁骨，最终慢慢地没入了她的胸口处。 到底还是勉强地残存着几分为数不多的理智，江燕辰十分克制地及时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怎么了？”面对少年“莫名其妙”的迟疑，洛柠鸢倒是觉得有些茫然不解了。 “不，没什么。”江燕辰摇了摇头，他有些心慌意乱地移开了自己的视线。 “对了，你刚刚说什么？”洛柠鸢轻轻地歪了歪头，随口反问道，“什么‘先来后到’？” 说着，少女还主动向前迈了一步。 “……”江燕辰不由地抿了抿唇，“就是……‘我想和你独处’的意思。”他重新抬起眸子，直勾勾地看向了眼前的少女。 下一刻，男生突然抓起了洛柠鸢的一只手，将她的手心牢牢地按在了自己的胸口上。 掌心之下，他的心脏正在毫无规律地迅速跳动着，一下又一下，重重地敲击着胸腔。 他的心脏实在是跳得太快了。 洛柠鸢甚至觉得自己的手都因此而微微震颤了起来。 107 嫉妒 “我只是有些嫉妒。” “它是不是……跳得很快？”江燕辰有些漫不经心地垂着眸子, 轻声开口询问道。 男生的语气听起来又轻又淡，像是一团轻飘飘的云烟，随时都有可能消散殆尽。 或许是刚刚运动过度的缘故, 他的嗓子有些喑哑, 低沉的声音与沙哑的语调掺杂在一起，逐渐融合成了一种……极具引诱意味的性感音色。 洛柠鸢的指尖被迫用力地按在了他胸口处鼓起的肌肉上。 “鸢鸢。”江燕辰引导着少女一点一点地抚摸着他的胸膛，让她能够仔仔细细地感受着自己过于失控的心跳。 “现在, 终于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了。”他慢条斯理地勾唇笑了笑, 语气意味深长, “所以……” “你还好吗？”就在这时, 洛柠鸢忍不住开口关心了他一句, “心脏跳得这么快，是不是身体出问题了？” 刚刚才剧烈地运动过, “心跳加速”本来应该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只不过……江燕辰的心跳实在是快得有些过分了，让人不禁担心起了他的身体状况。 “……”江燕辰微微地停顿了片刻, 他只觉得大小姐实在太过迟钝。但是, 少女满怀关切的话语还是让他不由自主地勾起了唇角。 他下意识地向前倾了倾身子, 靠得离洛柠鸢更近了一些：“鸢鸢这么关心我啊？” 江燕辰的眼睛微微睁大，里面盛满了亮晶晶的雀跃神色, 看起来像是在不断地朝少女摇动着自己身后那一条看不见的隐形尾巴一样。 大小姐原本只是漫不经心地关心了他一句，江燕辰却像是得到了什么莫大的赏赐似的，那张精致的脸庞之上迅速地泛起了一抹迷离的潮红色彩。 “我现在的状况……很不好。”江燕辰低低地喘息着。他慢慢地伸出了手，轻轻地揽住了少女纤细的腰肢。 男生运动过后的健壮身体, 正不可避免地散发着蓬勃的滚烫热意。炽热的温度裹挟着不可言说的妄念侵袭而来，几乎要将洛柠鸢一同拖入万劫不复的无边深渊之中。 江燕辰偏了偏头，凑到了少女的耳畔处：“鸢鸢……会帮我的，对吗？” 他几乎是贴着她脸颊处的肌肤开了口。于是, 在说话间，他的唇瓣便轻轻地蹭过了她脸侧的肌肤，留下了一点轻微的痒意。 “帮你什么？”洛柠鸢歪了歪头，随口问道。在这样近的距离之下，她自然能够清清楚楚地察觉到面前的男生身体上所产生的明显变化。 少女轻飘飘地扫了他一眼，眸中满是轻佻又散漫的神色。 江燕辰当然不敢奢求太多。他怕自己玷污了高高在上的大小姐。 “我很想见到你。”他忽然有些没头没尾地开了口，“所以，就算你要让我哥和‘我们’一起游玩，我也不会拒绝。” “我只是有些……嫉妒。”江燕辰十分坦诚地向大小姐剖白着自己的心迹，“我知道——在那一天的慈善晚宴上，当我敲门的时候，你应该正和我哥待在一起吧？” “我了解我哥。”他一边说着，一边轻轻地啄吻着少女脸侧的肌肤，“他从来都不会说谎。从小到大，一次都没有过。” 男生宽大的手掌已经紧紧地箍住少女柔软的腰肢，他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深深地嵌在了她腰间的细腻软肉里。 “可是，他居然会为了你说谎。”江燕辰的语气里泛着一丝似有若无的酸涩与苦闷之意。 他的情绪听起来十分低落，像是一条淋了大雨又无家可归的可怜小狗，尾巴都慢慢地耷拉了下去。 “当时，你们两个人……到底在房间里面做什么事情呢？”他的语气被刻意放缓了许多，像是在耐心地引诱、哄骗着眼前的少女告诉自己事情的真相一样。 “你和我哥已经进展到哪一步了？拥抱？接吻？还是说……”他有些惴惴不安地肆意揣测着。 此时，男生轻柔又小心的亲吻已经从她的脸颊处一路逐渐蔓延到了少女的唇角处。 ——或许，江燕辰其实并不想从洛柠鸢的嘴里听到真实的回答。 因为，下一刻，他便毫不犹豫地吻上了少女嫣红的唇瓣，将她所有的话语都堵在了两个人交缠着的唇齿之间，让她完全无法言语。 …… “鸢鸢……”江燕辰轻轻地叹息了一声，仿佛是在无奈地哀悼着自己的“沉沦”。 他显然已经认命了。 在低头亲吻少女之前，江燕辰甚至还分出心神，特意地环顾了一番四周的环境。他微微地侧了侧自己的身子，将少女娇小的身子彻彻底底地遮挡了起来，避免被鬼屋里安装着的监控拍到画面。 只不过，在一处无人窥见的隐秘角落里，一抹黯淡的红光正在不断地闪烁着。 …… 身强力壮的年轻男生一边念着心上人的名字，一边不知餍足地与她缠吻着。在越来越紊乱的呼吸声中，他们舌尖勾缠、唇齿相交。 身体开始逐渐变得燥热不安了起来。 透明的汗水从男生的下颌处滑落，一路淌过了他脖颈处不断滚动着的喉结。 哪怕已经吻了许久，江燕辰似乎仍旧没有满足。他手上的力道越来越大，几乎快要将娇小的少女直接揉进自己的骨肉里。 “唔，等、等一下，你……先放开……”洛柠鸢实在是被吻得有些喘不过气来了。她努力地挣扎着，试图推开压在自己身上的江燕辰。 她忽然觉得有些后悔了——自己刚刚好像不应该对他心软的。 江燕辰刚才的模样看起来实在是太具有欺骗性了。他半敛着眸子，深邃的眉眼间拢着一抹失落与低沉的悲哀神色，如同一条被主人狠心丢弃了的忠诚家犬，让人不由自主地心生怜惜。 所以，洛柠鸢没有选择立刻推开他。 而她一念之差下的纵容之心，却也导致了江燕辰越来越过分的“得寸进尺”。 人总是贪婪而不知满足的。 “我哥太碍事了。”江燕辰动作温柔地拨开了少女额前被汗水浸湿了的鸦黑碎发，“现在好不容易能够和你单独相处了，我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地就‘善罢甘休’呢？” 他勾了勾唇角，露出了一个无比真诚的笑容来。 ——此时此刻，伪装成温顺无害模样的家犬终于褪下了虚伪的面具，在大小姐的面前，展露出了自己凶恶的獠牙与利爪。 尽管他们现在正身处于鬼屋之中，但是，在被其他人发现之前，江燕辰还是想要……尽可能地与大小姐多“亲近”一会儿。 他缠缠绵绵地吻上了她纤长的脖颈。 ——他实在是嫉妒疯了。 …… 【我觉得……你说得对。】拾衣的语气听起来冷冰冰的，莫名有些瘆人，【江燕辰确实很讨厌。】 【他也太过分了吧！】洛柠鸢忍不住有些委屈地埋怨了一句，【简直得寸进尺！】 娇气的大小姐被男生吻得唇瓣微肿、眼尾泛红，一看就知道是被人“欺负”狠了。 【你……还好吧？】拾衣不禁有些担心，【没有受伤吧？】 【嘴巴好痛。】洛柠鸢皱着眉头抱怨道。向来任性的大小姐开始理所当然地夸大其词。 心里这样想着，她嘴上便也自然而然地脱口而出了。 少女婉转又甜腻的声音里隐约掺杂着一丝颤颤巍巍的沙哑之意。与其说是在“抱怨”，倒不如说更像是在……“蛊惑”。 江燕辰的身体不由地微微僵硬了一瞬间。他几乎是拼了命地强行克制住了自己。 “是我太用力了吗？”他低下了头，认认真真地端详起了少女微微泛肿的艳红唇瓣。 他的指尖轻轻地按在了她的唇角处，一点一点地帮她拭去了唇边沾染着的、晶莹剔透的水痕。 “抱歉，鸢鸢。”向来桀骜不驯的少年十分顺从地主动向她开口道了歉。他的脸上没有出现一丝一毫的迟疑之色，语气听起来真诚无比。 洛柠鸢还没有来得及开口说话，附近的转角处便出现了一道高大的人影。 于是，先前被NPC追赶了一路的少女，几乎是下意识地抬起眸子望了过去。 “你们……在做什么？”一道冷冰冰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只见江暮寒此时正直挺挺地站在转角处，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两个人。 在说话的时候，男人已经一步一步地慢慢靠近了他们。 他的视力很好。 哪怕周围的灯光昏暗不明，江暮寒依旧能够清楚地看出来——洛柠鸢此时正和江燕辰亲密无间地抱在一起。 人高马大的男生将少女揽在了自己的怀里。江燕辰低着头，靠得离洛柠鸢很近。仅仅只是隔着咫尺之间的距离，他们几乎像是在接吻一样，难舍难分，俨然一对热恋中的恩爱情侣。 而在见到江暮寒突然出现之后，江燕辰有些漫不经心地轻笑了一声，语气惋惜地开口说道：“真可惜。碍事的人又出现了。” 只不过，哪怕是被人撞见了，他仍然没有选择松开怀中的少女。 与之相反的，江燕辰甚至故意将洛柠鸢抱得更紧了一些。他凑到了她的耳边，轻轻地含住了她如珠似玉的圆润耳垂，轻声细语地唤了一声，道：“鸢鸢。” 显而易见，江燕辰是在“耀武扬威”地向他炫耀与挑衅。 江暮寒紧紧地皱起了眉头。他的脸色几乎是肉眼可见地立刻阴沉了下来。 108 患得患失 “鸢鸢，你在看他？”…… 江燕辰斜斜地瞥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江暮寒, 他的眼底满是毫不掩饰的炫耀之意。 “哥，我和鸢鸢在做什么……”他一边揽着少女的腰肢，一边轻笑着开了口, “难道不是一目了然的事情吗？” 他承认——自己现在的情绪很不稳定。 嫉妒、与不安，紧紧地缠缚住了江燕辰的心脏, 让他觉得……患得患失。 而江暮寒的视线则是定定地停留在了男生握住少女腰肢的那一只手上。 唇角被他用力地抿成了平直的线，江暮寒脸上的神色冰冷得甚至有些可怕。 “江燕辰。”他一字一顿地唤着男生姓名，语气冷淡, “在公共场合，大庭广众之下，你最好还是收敛一点。” 江暮寒以前很少连名带姓地称呼自己的弟弟。 “‘大庭广众’？”江燕辰却丝毫没有感到畏惧。他甚至还有些玩世不恭地勾唇笑了笑, 语气轻佻又散漫, 道：“哥, 你告诉我——哪里是‘大庭’, 哪里又有‘广众’？” 此时此刻, 在此处狭窄又逼仄的环境里, 仅仅只站着他们三个人——为了保证游客们的良好体验, 鬼屋的工作人员一般都是安排游客们分批次进入其中的。所以，在同一时间门段内, 想要体验鬼屋的游客们都不会被其他人所打扰。 “公共场合。”江暮寒言简意赅地再次强调了一句, 似乎是不想和江燕辰过多废话。说着，他已经快步地走到了他们两个人的面前。 江暮寒低沉的声音里掺杂着似有若无的隐晦怒火，让人听着只觉得有些说不出来的毛骨悚然之感。 一直以来, 男人的情绪几乎从不外露。于是, 他此刻的失态便显得有些过于罕见了。 洛柠鸢忍不住侧着眸子看向了江暮寒。 而江燕辰忽然毫无感情地勾了勾唇角，语气平静地询问了她一句，道：“鸢鸢, 你在看他？” 他们之间门的距离实在太近了，近到——她任何一个细微的动作变化都能够迅速地引起他的注意。 当洛柠鸢侧过头的时候，江燕辰就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视线到底偏向了哪里。 “怎么？他就这么好看吗？”江燕辰唇角处勾起的弧度越来越大，但是，他眼底的神色却逐渐变得愈发冰冷了起来。 “为什么……不看看我呢？”他微微地敛了敛眸子，语气缠绵又缱绻，“鸢鸢。” 男生像小狗似的轻轻蹭了蹭少女的脖颈，一副委屈又可怜的讨好模样。他柔软的黑发蹭过了她脖颈处的细腻肌肤，带起了一阵细细密密的轻微痒意。 “啊，果然还是很嫉妒呢。”江燕辰像是在喃喃自语一样，轻声嘟囔了一句。 见男生的动作越来越出格，江暮寒的眉眼明显下压得厉害。他眼底的眸光阴沉得像是一片汪洋大海，深不见底。 “江燕辰。”江暮寒冷冷地开口警告着他，“你还不松手吗？” 然而，江燕辰仿佛是迫切地想要在哥哥的面前宣示着自己的主权一般。他非但没有松开自己揽着少女腰肢的手，反而是不紧不慢地伸出了另外一只手，轻轻地环住了少女纤长的脖颈。 紧接着，在江暮寒愈发冰冷刺骨的视线之中，江燕辰直接当着他的面，毫不犹豫地低头吻上了洛柠鸢的唇瓣。他十分熟练地撬开了她的唇齿，和她紧紧地缠吻着。 男生吻得很深入。他近乎旁若无人地与少女接着吻，神情看起来专注又认真。 “唔……”洛柠鸢不由地睁大了自己的眼睛。她的瞳孔微微颤了颤，精致的脸庞之上隐约划过了一抹诧异与恍惚之色。 她显然没有想到——江燕辰会这么“疯”。 人高马大的男生完全能够轻而易举地钳制住少女做出的所有挣扎或者退缩的举动。他宽大的手掌用力地按在她的后脑上，迫使着她不得不迎合着自己来势汹汹的“掠夺”之举。 “你……”洛柠鸢微弱的声音被江燕辰一点一点地吻成了支离破碎的细碎声响，听得人有些脸红心跳。 少女的眼尾处还泛着一抹仍未消散的绯红色彩，眸中闪烁着晶莹剔透的潋滟水光，像是被清水濯洗过的黑曜石一样，漂亮得惊心动魄。 她柔顺的鸦黑长发被男生的大掌揉得有些凌乱，几缕发丝随意地缠绕在他的手指之间门，黑白分明，看起来似乎极尽缠绵。 洛柠鸢几乎快要被江燕辰吻得有些缺氧了。而就在她即将喘不过气的时候，压在她身上的男生被人用力地拽开了。 在恍惚之间门，她隐约听见有谁低低地骂了一句。 “江燕辰。”江暮寒的声音听起来冷得像是掺了冰碴一样。他仅仅只是冷冷地喊了一声江燕辰的名字，接着便不再管他了。 下一刻，男人几乎是下意识地伸出手，轻轻地抓住了洛柠鸢的手腕，语气关切地询问道：“洛小姐，你没事吧？” 见终于有人为自己“主持公道”了，洛柠鸢忍不住哑着嗓子轻声控诉道：“江先生，你弟弟他实在是太过分了！” 傲慢的大小姐从来都是高高在上的。 哪怕她已经近乎纵容地默许了江燕辰不知餍足的过分行为，但是，江燕辰显然有些太过于“得寸进尺”了。 她对此表示很不满。 “真的很痛。”洛柠鸢紧紧地皱着眉头，再次“夸大其词”地强调道。 只不过，娇气的大小姐或许并不知道——自己此时看起来到底有多么诱人。她的脸上还染着一抹靡艳又绮丽的绯红之色，斜斜地缀在她的眼角处，勾魂摄魄。 江暮寒的眸光几不可察地暗了暗。他抿了抿唇，郑重其事地向她承诺道：“洛小姐放心，我会好好教训他的。” 说着，他还冷冰冰地瞥了一眼站在旁边的江燕辰，眼底满是显而易见的警告之意。 “可是，鸢鸢刚才明明没有选择立刻推开我。”江燕辰不由地挑了挑眉，语气暧昧不明。他上前一步，想要重新靠近洛柠鸢的身边。 然而，江暮寒却自然而然地迈步挡在了少女的身前，硬生生地将她与江燕辰隔了开来。 江燕辰抬眸扫了江暮寒一眼，脸色偏冷。 “不过，这件事确实是我的错。”他很快就从男人的身上收回了自己的视线，十分认真地再次开口向洛柠鸢道了歉，“抱歉，我不该那么用力的。” “鸢鸢放心。”江燕辰一字一顿地继续说道，“下一次……我一定会更加注意的。” ——“下一次”？ 江暮寒的脸色不由地沉了沉。他握着少女手腕的指尖也忍不住收紧了几分。 下一刻，他一言不发地牵着洛柠鸢，转身就走。 在江燕辰反应过来之前，江暮寒已经带着洛柠鸢消失在了旁边的门扉中。 伴随着“咔哒”声音的响起，门上很快就落了锁。 江燕辰下意识地想要伸手推开房门，却发现门锁处还藏着一道“谜题”。只有解开谜题，他才能够重新打开房门。 ——所谓“风水轮流转”。 “……”江燕辰忍不住在心底低低地暗骂了一声。只不过，心里骂归骂，他到底还是认命地迅速开始了“解谜”。 毕竟……他怎么可能放心让自己的哥哥和洛柠鸢单独相处呢？ 虽然江暮寒表面上口口声声地抨击着自己在所谓的“公共场合”应该要注意分寸，但是，谁知道……他会不会对大小姐做出一些比自己更过分的事情？ 两个人是血脉相连的亲兄弟，自然对彼此之间门了解颇深。 ———— “江先生？”洛柠鸢抬着眸子，有些茫然地开口唤了他一声。 这时候，江暮寒才堪堪反应了过来——自己刚刚到底做出了什么事情。 他毫不犹豫地直接将少女从江燕辰的身边牵走了。然后，他又故意把她带进了旁边的房间门里，甚至还细心地反手锁上了房门。 ——他知道门上有“谜题”，解谜之后才能开门。毕竟，他自己刚刚才吃过亏。 可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是因为看不惯江燕辰的行为吗？想要帮助洛柠鸢远离江燕辰？ 还是说……他其实是想要创造机会，让自己和洛柠鸢独处？ 在突然间门意识到这一点之后，江暮寒的心脏几乎是不受控制地重重跳动了一下。 或许，他和自己的弟弟江燕辰其实并没有什么差别。他们只不过是“一丘之貉”而已。 他并非什么坐怀不乱的正人君子。他也有……不可告人的私心杂念。 “抱歉。”江暮寒低低地垂着眸子，他完全不敢去看少女的眼睛，“我……”他踌躇着，不知道自己到底应该说些什么。 “为什么要道歉？”洛柠鸢有些不明就里，“怎么了？” “我弟弟他对你……”江暮寒迟疑着开了口，“我很抱歉。” “啊。”洛柠鸢心下了然，“其实你根本不必替他道歉。” 她微微抬了抬下巴，语气自然无比地继续说道：“我自己会好好‘教训’他的。” 109 卑劣 “可以吗？” “实在抱歉。”莫名其妙地, 江暮寒又轻声地开了口，向洛柠鸢道了一声歉。 他下意识地伸出了手。 男人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白皙又精致，看起来漂亮得甚至有些失真, 简直就像是一件完美无瑕的艺术品。 江暮寒的指尖微微颤了颤，似乎是想要伸手去触碰些什么。但是，片刻之后, 他很快就立刻反应了过来，又迅速地收回了自己的手。 “你……还疼吗？”他不由地抿了抿唇, 有些迟疑地开口询问道。男人的语气里带着些让人难以忽视的关切之意。 说着, 他的视线便不可避免地落在了少女微微泛肿的嫣红唇瓣之上。她微微张着嘴, 洁白贝齿间柔软舌尖若隐若现。而她的唇角处甚至还残留着一抹湿漉漉的透明水痕。 少女凌乱不堪的鸦黑发丝被汗水打湿, 随意地散落了下来。而在黑发的半遮半掩之下，隐约可以看见她水光潋滟的精致眉眼。 霞色与水色晕染着她的脸颊, 在她莹白色的细腻肌肤上氤氲出了一片迷离又朦胧的艳丽色彩, 亦真亦幻。 可见度偏低的昏暗灯光斜斜地照在了少女的身上, 更为她增添了几分……不可言说的诱人之感，看起来就像是一只藏在黑暗里蛊惑人心的漂亮恶魔。 江暮寒试图将自己的视线从洛柠鸢的身上移开。他告诫自己应当忍耐、应当克制。 然而, 他最终还是失败了。他的眼神不自觉地落在了她腰间的布料上。 少女柔软的衣服布料上布满了或深或浅的凌乱褶皱，一看便知是江燕辰刚刚太过于用力的缘故——片刻之前, 少年还紧紧地抱着她的腰肢，他修长的手指用力地蜷缩了起来, 在她腰间的布料上抓出了一团乱七八糟的褶皱。 江暮寒的眸光几不可察地停顿了一瞬间。 “有点疼。”洛柠鸢十分坦诚地实话实说。她低低地垂着眸子, 声音娇气地埋怨着：“都怪江燕辰。” 大概是现在还有些没缓过神来的缘故，她软绵绵的控诉话语听起来实在毫无杀伤力, 甚至……比起埋怨，她更像是在撒娇。 不知道为什么，在听到少女哑着嗓子念出“江燕辰”的名字之后, 江暮寒的心跳几乎是莫名其妙地迟缓了几分。 紧接着，随之而来的是一种近乎于直接将他的心脏浸泡在柠檬水里的、酸涩又潮湿的莫名情绪，让他觉得……有些难以自控。 突如其来的怪异情绪像是源源不断的汹涌浪潮一样，一点一点地逐渐淹没、吞噬了他，将他的理智慢慢地侵蚀殆尽。 “嗯。”在少女含着水光的注视之下，江暮寒轻轻地点了点头，“……都怪他。” 向来冷静理智的男人十分顺从地低声开口附和了一句大小姐任性的埋怨话语。 ——作为哥哥，他应当为自己弟弟犯下的过错负责。 他自欺欺人地这样想着。 江暮寒微微地低下了头，遮掩住了自己眼底不断泛滥着的晦暗神色。他不动声色地暗自靠近了少女。 距离被迅速拉近，一阵干净又清冽的雪松香气从男人的身上渐渐地逸散开来，沁人心脾。 “江先生？”洛柠鸢不由地抬起了头，却恰好撞进了一双墨黑色的深邃眼眸之中。他黑曜石似的瞳孔里影影绰绰地倒映出了她娇小的身影。 江暮寒自然而然地伸出了手，他宽大的手掌静静地横在少女的面前。 “需要我的帮助吗？”他主动开口询问道。 尽管男人的语气听起来礼貌又克制，但是，却仍然无法彻底掩盖住其中暗藏着的情绪波动。 任谁也想象不出来——江家那个生性凉薄又不近人情的清冷大少爷，居然也会选择主动帮助别人。 洛柠鸢轻轻地眨了眨眼睛，眸光茫然地开口询问道：“什么？” 她显然还有些不明所以。 “需要我帮你整理一下……头发吗？”江暮寒有些可疑地停顿了片刻，然后才继续说了下去——他的视线欲盖弥彰似的迅速扫过了少女泛着水光的红肿唇瓣。 “好啊。”洛柠鸢则是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她对江暮寒简直毫无防备。 娇气又任性的大小姐理所当然地享受着别人对自己的帮助与照顾。 她十分自然地仰起了头，湿漉漉的碎发从她的额前轻飘飘地滑落了下来。 ——看起来就像是一只可爱的小猫，在信任的人面前，毫不掩饰地露出了自己柔软的肚皮。 少女的天鹅颈纤长又白皙，一道优美的曲线沿着她精致的下颌线蔓延而下，最终停留在了她深邃的锁骨处。 江暮寒慢慢地伸出了手。他如白玉雕琢而成般的修长手指，轻轻地抚上了少女光洁又白皙的额头。 男人手上的动作温柔又小心。他认真而仔细地拨弄着少女散落着的凌乱发丝，将其慢慢地整理成毫无瑕疵的柔顺模样。 在动作间，他的指腹不可避免地蹭过了她额头处的白皙肌肤。男人指尖的温度偏高，少女额上泛着的细碎汗水被滚烫的温度蒸腾着，很快就逐渐消散殆尽了。 在帮洛柠鸢整理完额前的碎发之后，江暮寒又无比自然地伸手帮她理了理凌乱的长发。 白玉手指穿插在鸦黑发丝中，黑白分明，青丝绕指，玫瑰与雪松的香气交织纠缠，缱绻又缠绵。 温度似乎在节节攀升。 昏暗灯光明明灭灭，光线交错，人影迷离。 鬼屋中静谧无声，狭窄又逼仄的环境十分压抑，让人实在难以伸展。然而，在不见天日的阴暗之中，往往最能够滋生出见不得光的潮湿妄念。 江暮寒的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前倾了倾。在不知不觉间，他已经靠得离洛柠鸢越来越近了。 男人的一举一动看起来似乎都极为克制，但同时却又极具迷惑性，就像是……在用温水煮青蛙一样，他让少女在极短的时间内逐渐地习惯了自己的靠近。 等到洛柠鸢反应过来的时候，江暮寒已经凑到了她的面前。 他的眉眼深邃而精致，鼻梁高挺，形状好看的薄唇微微抿起。在咫尺之间的距离下，他的脸庞看起来依旧完美无瑕，像是山巅之上的圣洁雪莲花，清冷又贵气。 男人温热的吐息裹挟着雪松的香气，轻轻地拂过了少女的面颊，如同剪不断理还乱的复杂丝线一般，将她一点一点地缠缚了起来。 ……引诱，蛊惑。 一无所知的大小姐正在一步一步地踏进男人精心设下的危险陷阱里。 他们之间的距离实在是太近了。 这显然是一个敏感又暧昧的距离。他们彼此之间呼吸交缠，滚烫的热气升腾而起。 似乎有谁的心脏正在怦怦作响，一下又一下，重重地敲击着胸腔。 此时此刻，江暮寒明明已经将少女散乱着的头发全部都整理好了，可是，他却并没有选择立刻松开自己的手——他显然没有像之前一样保持分寸。 “可以吗？”他忽然十分突兀地开了口，“……鸢鸢。” 说着，江暮寒还不动声色地动了动脚步，十分巧妙地挡住了他们两人头顶处的某个监控。 男人略带沙哑的低沉嗓音听起来有些过分醉人。短短的两个字，却被他念得情意绵绵，直听得人脸红心跳。 或许是氛围使然，又或许是……蓄谋已久。江暮寒几乎是情不自禁地开口唤出了少女的昵称。 只不过，突如其来的称谓转变，在此刻竟显得无足轻重了起来。 因为，在下一刻，江暮寒便低下了头，轻轻地吻住了洛柠鸢的唇瓣。 然而，他并没有做出任何多余的动作来，而是静静地等待着少女的反应。 他承认——自己和弟弟一样卑劣不堪，让人所不齿。 所有的理智都被名为“嫉妒”的火焰灼烧成了阴暗又潮湿的妄念，灼心、焚身。 从他装模作样地来到游乐园与洛柠鸢“偶遇”开始，所有的事情其实就已经开始慢慢地脱轨了。 而江暮寒明明已经无比清楚地意识到了这一切，可他却依然选择——清醒地放任着自己沉沦了下去。 “鸢鸢。”他低声地呢喃着，语气里裹着浓得化不开的深深情意。 见少女始终都没有动手推开自己，男人便忍不住想要“得寸进尺”了。 ——他刚刚才亲眼目睹了江燕辰和洛柠鸢接吻的全过程。他看得出来……江燕辰吻得到底有多么投入。 向来生性凉薄的他，心里竟然破天荒地产生了浓重又晦涩的嫉妒情绪。 “我帮你……抹掉他的味道，好不好？”江暮寒的声音被刻意放得又轻又缓。他的语气听起来温柔又耐心，仿佛是在小心翼翼地诱哄着少女奔向自己。 ……什么“帮助”？ 分明只是蓄意而为之的引诱而已。 江暮寒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朝一日居然会变得这么虚伪。 他深深地唾弃着自己。 可是，他不后悔。 …… “鸢鸢？”见少女似乎毫无反应，江暮寒便又轻轻地唤了一声。 于是，在恰到好处的暧昧氛围的驱使之下，洛柠鸢便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好”。 大小姐大概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好像又被人哄着……接了吻。 110 要求 “不痛的。” 江暮寒以前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竟然会再次失控到这样……让人唾弃的不堪地步。 不久之前, 他们两个人在晚宴中途发生的荒唐事还历历在目，就如同一场活色生香的绮丽幻梦，让人神魂颠倒。 而此时此刻, 他居然又主动诱哄着大小姐和自己接吻。 ——简直就像是一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他嘴上口口声声教训着江燕辰在“公共场合”要注意分寸, 然而, 自己现在却正恬不知耻地亲吻着面前的少女。 所谓的“亲兄弟”, 在骨子里都流淌着同样的血液。所以, 他和江燕辰其实并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差别。 身形高大的男人将娇小的少女紧紧地抱在了自己的怀里。他的亲吻十分温柔, 动作之间极尽缠绵，仿佛是不想像自己弟弟那样弄痛了她一般。 他正在一点一点地帮少女抹除掉其他人留在她唇齿之间的味道。 ——真是一个冠冕堂皇又漏洞百出的低劣借口。 他就是在嫉妒而已。 …… 大概是江暮寒的动作实在太过于温柔的缘故, 洛柠鸢在不知不觉间伸出手环住了他修长的脖颈。 “唔……”被男人吻得晕晕乎乎的大小姐还隐隐约约记得他刚刚的借口，“江先生，已、已经可以了……” 江暮寒这才如梦初醒般地堪堪回过神来。他恍然间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 ——他怎么能够“趁人之危”？ “洛小姐。”江暮寒微微地抬起了头，有些迟疑地轻声开口询问道, “我……是不是弄痛你了？” 说着, 他连忙抬起了手, 用自己的指尖轻轻地拭去了少女唇上沾染着的晶莹水痕。 “抱歉……”江暮寒抿了抿唇, “我……”他低低地垂着眸子，不敢去看大小姐的眼睛。 洛柠鸢此时仍然在小口小口地喘息着。她下意识地伸出了手, 将自己鬓边散落下来的发丝撩到了耳后，露出了染着红霞的精致侧脸。 “没有。”片刻之后，她像是刚刚才喘过气来一样, 有些没头没尾地应了一声。 少女的声音有些喑哑，其中隐约裹挟着破碎的喘息声，听起来很是勾人。 江暮寒的喉结不可避免地上下滚了滚，在空气中划过了一道几不可察的细微弧度来——刚刚的亲吻，似乎远远不足以缓解自己心中的干渴之意, 反而却让他心头的炽热暗火愈演愈烈了起来。 洛柠鸢对此一无所知。她慢慢地抬起头来，一眨不眨地看向了自己面前的男人：“不痛的。”少女轻飘飘地开口强调道。 她的语气坦坦荡荡，丝毫没有遮遮掩掩，仿佛自己只是在陈述着一个无关紧要的客观事实而已。 这时候，江暮寒才意识到——大小姐应当是在回答自己刚刚提出来的问题。 他的心脏几乎是在霎时间漏跳了一拍。 ……该说大小姐勾人的本事已经浑然天成了吗？ 江暮寒知道洛柠鸢其实根本就没有别的意思。可是，他还是不可避免地为之感到心神恍惚了起来。 娇气又任性的漂亮大小姐显然还没有察觉到面前男人不容忽视的危险性。 江暮寒的视线不动声色地从少女氤氲着潋滟水光的眼眸上扫过，然后落在了她开开合合的嫣红唇瓣上。 在她整齐洁白的贝齿之间，隐约探着一截小巧的舌尖——他刚刚还细细地“品尝”过她的味道。 片刻之前，他还极具引导性地勾着大小姐柔软的舌尖，哄着她和自己互相交换着口中的津液。 男人无比迫切地吞咽着，犹如沙漠中干渴的旅人，正拼了命地渴求着甜美的甘霖，想要缓解足以烧心的灼热之感。 尽管江暮寒没怎么接过吻——除了洛柠鸢之外，他从来没有和其他人亲密接触过。但是，男人的悟性向来很高，他现在显然已经“无师自通”了。 …… “所以，不用道歉。”洛柠鸢轻轻地歪了歪头，有些漫不经心地随口说道。 她完全不知道——在自己说话的时候，眼前看似面无表情的清冷男人，内心里到底在想着怎样……缠绵勾人的艳丽画面。 “……”江暮寒不由地抬起眸子看了大小姐一眼，“……好。” 只不过，在对上少女清澈坦荡的眼神之后，男人还是有些慌乱地立刻移开了自己的视线。 大小姐看起来明显对自己毫不设防。 ——再这样下去，他大概真的会彻底“失控”了。 “我们……应该快要走到鬼屋的出口了。”江暮寒有些迟疑地强行转移了话题，“这里太热了，我们先出去吧？” 鬼屋里明明开了冷气十足的空调来营造阴冷的氛围，可男人却还是觉得有些太过于燥热了。 他甚至还热得出了汗。 “不用等江燕辰吗？”洛柠鸢眨了眨眼睛，语气自然地开口询问道。 “……不用。”江暮寒先是下意识地怔愣了一瞬间，然后斩钉截铁地点了点头。 “他……他都那么对你了。”他微微地抿了抿唇，语气莫名，“我们还等他干什么？” ——他选择性地忽略了自己的过分行为。 而洛柠鸢甚至还没来得及插进去哪怕一句话，在此之前一直寡言少语的男人，很快就又再次开口补充了一句，道：“他有手有脚，会自己出来的。” 江暮寒的语气听起来很平静，似乎不存在着任何的情绪波动。可是，洛柠鸢却莫名觉得自己身边的温度好像在突然间下降了许多。 “我们走吧。”江暮寒十分绅士地伸出了手。 “好吧。”洛柠鸢随口应了一声。 既然作为哥哥的江暮寒都这么说了，那应该就没有什么关系了。 ———— “洛小姐，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江暮寒踌躇了片刻，最终还是故作平静地开了口。 “什么？”洛柠鸢此时正被男人牵着手腕，不紧不慢地穿过了狭窄又逼仄的阴暗通道。 在走动之间，他们的身体几乎是不可避免地相互蹭了蹭。布料摩擦时发出的“沙沙”声响在周围寂静的环境中更显得无比明显。 “不知道洛小姐还记不记得……”江暮寒显然还有些迟疑不决，短短的一句话被他说得磕磕绊绊，“之前洛小姐说过……会对我‘负责’。” “当时，洛小姐还特地给我打了电话。”仿佛是生怕洛柠鸢忘记了一般，他又赶忙补充着开了口。 说到“打电话”，洛柠鸢倒是很快就想起来了。她还记得自己那个时候是向江燕辰索要了江暮寒的联系方式。 ——因为先前在医院“偷听”的时候，她咬伤了江暮寒。为了补偿他、也为了让他守口如瓶，她承诺自己可以答应江暮寒提出来的“任何”要求。 “记得。”洛柠鸢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不知道江先生……想要我怎么‘负责’？”她微微倾身，凑到了男人的面前，慢条斯理地开口询问道。 “我……”江暮寒像是觉得这个要求难以启齿似的，在停顿了片刻之后，他才慢吞吞地继续说道，“我以后可以像我弟弟那样……称呼你为‘鸢鸢’吗？” “总感觉‘洛小姐’这个称呼实在是太过疏离了。”男人半敛着眸子，神色看起来有些低落，“我想……和你更加亲近一些。” 他的音色低沉又性感，听起来十分悦耳。而在近乎坦荡地向大小姐剖白着自己心迹的时候，江暮寒几乎是不由自主地放轻了语调，让人只觉得他的语气里似乎盛满了隐忍又克制的炙热感情。 “如果洛小姐不愿意的话……”他眉眼低垂，“也是没有关系的。” “我不强求。”尽管江暮寒嘴上说着“不强求”，可他牵着少女手腕的指尖却下意识地颤了颤。 “可以啊。”洛柠鸢轻轻地耸了耸肩膀，很是无所谓地直接答应了下来。 她没有想到——江暮寒犹豫了这么久才提出来的所谓“要求”，居然只不过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而已。其实，就算他不刻意地向她强调有关于“负责”的事情，她也会毫不犹豫地同意。 而江暮寒却像是得到了莫大的奖赏一样，他的唇角几不可察地翘了翘，原本偏冷的脸色也肉眼可见地缓和了许多。 …… 鬼屋里到处都遍布着防不胜防的吓人机关。只不过，江暮寒每次都能够提前察觉到异样之处，从而护着洛柠鸢“安然无恙”地穿过了最终的出口。 在出口的不远处，是一间占地面积较大的盥洗室。大概是为了让那些被吓到大惊失色的人们，在拼命“逃”出鬼屋之后，能够找个地方平复心情，同时整理一下自己的仪容仪表，免得看起来太过狼狈。 “鸢鸢，你要不要先去……补个唇妆？”江暮寒十分体贴地提醒道。 只不过，话音刚落，他很快就莫名其妙地联想到了先前晚宴上的一幕——那个时候，洛柠鸢正对着镜子为自己补妆。 所以说，当时……她的唇妆为什么会花掉？ 原因似乎已经一目了然了。 江暮寒不愿意再继续深想下去。 111 监控 “周先生。” 洛柠鸢伸手推开了门, 不紧不慢地走进了眼前的盥洗室中。 【你……还好吗？】拾衣小心翼翼地开口询问道。 【他们两兄弟看起来……明显对你图谋不轨。】他试图旁敲侧击地提醒洛柠鸢远离他们，【你……千万要注意安全。】 【对我“图谋不轨”？】洛柠鸢有些漫不经心地勾唇笑了笑，神色散漫, 【唔……应该也不算是什么很重要的事情吧？】 高高在上的大小姐, 很是理所当然地接受了其他人满含爱意的仰慕目光。 就算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顾子浅, 突然间开口向她告了白，洛柠鸢的心里也没有产生太大的波澜起伏。 作为主系统眼中的“反派角色”, 她知道——自己根本就不算是什么好人。 当然，如果洛家大小姐是一个标准又纯粹的“好人”, 那么，她显然也不可能安安稳稳地活到现在。 …… 被哥哥宠坏了的少女, 性子向来娇气又任性, 道德底线也不算太高, 有的时候还很迟钝。从小到大, 她几乎都是以自我为中心, 无比傲慢地站在上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别人。 ——在洛槿辞近乎纵容的宠爱之下, 洛柠鸢几乎已经被他娇养成了一朵裹着满身尖刺的艳丽玫瑰。漂亮、却有毒。 而其他人明明知道……横亘在自己面前的是一道深不见底的万丈深渊，可他们却还是选择毫不犹豫地奔向了她。 拾衣也对此心知肚明。 所谓“飞蛾扑火”, 大抵如此。 可他心甘情愿。 【嗯……确实不重要。】拾衣几不可察地顿了顿, 然后语气认真地附和了她一句。 【对了，还有一件事情……】他迟疑了片刻, 最后还是觉得自己应该将此事告知洛柠鸢，【这座游乐园是周家名下的产业。和先前的那间画廊一样，它们都是由刚刚回国后不久的周鹤眠出钱投资的。】 【周鹤眠的能力极其出众，在国外的时候就已经拥有了属于自己的公司，并积累下了一大笔足够丰厚的巨额钱财。他慧眼如炬, 凡是由他经手的项目，无一不赚得盆满钵满。】拾衣的语气听起来很平静，【而这也是周老家主决定把庞大的周家交给周鹤眠的原因之一。作为周家下一任的继承人，周鹤眠完全有能力带领着周家攀上更高的山峰。】 洛柠鸢不由地撇了撇嘴，很是孩子气地开了口，道：【我哥哥才是最厉害的人。】 【嗯，洛槿辞他……确实很厉害。】拾衣点了点头，没有反驳她。 ——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洛槿辞的能力都毋庸置疑。 ———— 盥洗室里灯光明亮，仿佛能够帮人们驱散走所有从鬼屋中带出来的可怖阴霾一般。在不远处的角落里，摆放着味道清新的香薰。被净化过后的空气闻起来毫无异味。 洛柠鸢站在干净洁白的盥洗池前，神色自然地照着面前巨大的镜子。她动作娴熟地抬手为自己补起了唇妆。 透明的镜面之中清清楚楚地倒映出了少女娇小的身影，以及她身后整洁典雅的景象。她微微地向前倾着身子，纤长的手指随意地抓着磨砂质地的黑色圆管，动作慵懒地在唇上涂抹着口红。 片刻之后，洛柠鸢抬起眸子，神情散漫地看着眼前的镜子。 然后，她看见——一道高大的人影忽然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自己的身后。 那个人似乎也没有任何想要遮掩的意思。他大大方方地站在少女的身后，静静地注视着她。 或许是察觉到了少女的视线，他不由地抬了抬眸子，坦坦荡荡地通过镜面与她对视着。 男人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发型一丝不苟，英俊的脸上没有什么明显的表情。 他的眼睛很漂亮，眼尾微挑、眸光深邃，哪怕是隔着镜面看人，也依旧显得无比勾人，让人实在难以从他的身上移开视线。 “洛小姐。”周鹤眠淡淡地开口唤了一声，语气平静又自然。他站在原地，和洛柠鸢之间隔着一段不远不近的礼貌距离。 ——“说曹操曹操到”。 尽管洛柠鸢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在这里遇见周鹤眠，但是，她显然对此毫不在意。 “周先生。” 少女只是随意地朝着镜子点了点头，接着便自顾自地继续补起了花掉的唇妆，仿佛自己身后的男人并不存在似的。 见她一直无动于衷，周鹤眠倒也不恼。他半敛着眸子，轻飘飘地继续开口说道：“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洛小姐。” 男人低沉的声音里含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惊讶之意，听起来极有分寸。 洛柠鸢眨了眨眼睛，随口回答道：“周先生会出现在这里，才更让人惊讶吧？” 周鹤眠看起来似乎极有耐心：“这里是周家名下的产业。我今天恰好来视察。” 洛柠鸢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然而，周鹤眠好像没有打算立刻离开。他仍然默默地站在原地，一眨不眨地盯着镜中的少女看。 鬼使神差地，他的视线逐渐停留在了少女嫣红的唇瓣上。 口红质地绵密的圆润膏体轻轻地按在她柔软的唇瓣上，在她的唇肉间留下了一点微微凹陷下去的痕迹。 周鹤眠几乎是不由自主地回想起了自己刚刚在鬼屋的监控里看到的画面。 ——娇小的少女被人高马大的少年抱在怀里缠缠绵绵地拥吻着。 鬼屋里的监控是高清画质的。 于是，周鹤眠甚至能够清清楚楚地看见少女脸颊上晕染着的绯红色彩和她眼尾处氤氲着一抹晶莹水光。 尽管他听不见画面中的声音，可是，他仍旧可以想象得出来——他们唇齿交缠时的细碎声响。 半晌之后，监控里的高大少年才堪堪放过了已经被自己被吻得喘不过气来的少女。她小口小口地喘息着，眸光迷离。 …… 周鹤眠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今天只不过是来游乐园里例行公事地视察一下，结果居然会意外“撞见”这种……艳丽的场面。 而且，监控里正吻得难舍难分的两个人恰好还是他所认识的人。 江家的二少爷江燕辰，以及……洛家大小姐，洛柠鸢。 不知道为什么，周鹤眠的第一反应，是让此时还处于监控室内的其他人暂时先离开这里。 而他本来也应该秉持着一直以来贯彻的“非礼勿视”的绅士原则，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的视线从监控画面上移开。 可是，他却并没有那么做。 莫名其妙地，周鹤眠的视线轻飘飘地落在少女盈盈一握的纤细腰肢上。 此时，监控里的少年正紧紧地揽着她的腰，他宽大的手掌深深地陷在了她腰间的软肉里。 ……看起来好细。 周鹤眠慢慢地敛了敛眸子，神色莫名。纤长睫羽逐渐垂下，遮住了他眼底的眸光。 他先前和洛柠鸢见过几次面。 他知道……她一直都很漂亮。 可是，此时此刻，这位娇气的大小姐，看起来简直是漂亮得有些过分了。 ——是一种足够惊心动魄的绮丽美感，实在让人……过目难忘。 周鹤眠似乎能够隐隐约约地嗅见一缕馥郁又勾人的玫瑰香气，似有若无地萦绕在他的鼻尖。 时间好像又回到了数日之前那个烟雨朦胧的雨天。他抬手为她撑着伞。伞下的空间狭窄又逼仄，玫瑰香气四溢，让他逃无可逃。 事实上，周鹤眠本来都已经快要将这件事情遗忘在自己的心底深处了。 他生性傲慢，几乎从来不把别人放在眼里。至于这种无关紧要的琐碎小事，就更没有必要被他记住了。 可是，此刻，原本即将淡忘掉的记忆却莫名其妙地重新“复苏”了，就像是在过电影一样，一幕又一幕的画面从他的脑海里飞速闪过。 周鹤眠试图将自己脑海里越来越“离谱”的繁杂思绪重新拉回到正轨之上。于是，他下意识地再次垂眸看向了眼前的监控屏幕。 画面里，江燕辰仍旧不知餍足般地缠着大小姐索吻。他吻得很投入，无法挣脱的洛柠鸢便只能够被迫地承受着他的掠夺。 漂亮又娇弱的玫瑰颤颤巍巍地摇曳着，柔软的花瓣上沾染着晶莹剔透的露水，看起来诱人极了。 被男生抱在怀里的少女颊边绯红、眸中带泪，鸦黑的发丝有些凌乱地散落了下来，我见犹怜。 周鹤眠不知不觉间已经抬脚上前一步，走到了监控显示屏的前面。离得近了，他好像看得更清楚了一些。 在昏暗灯光下，少女微微仰起了头。她半张着嘴，洁白贝齿间舌尖若隐若现。 ——她此刻恰好正对着监控的方向。 于是，在周鹤眠的视角中，洛柠鸢几乎是透过监控直勾勾地与他对视了一眼。 尽管明明知道洛柠鸢现在根本看不见自己，可是，周鹤眠还是不可避免地僵硬了片刻。 毫无征兆地，他忽然抬起了手，虚虚地悬在了监控显示屏的上方。接着，在迟疑了一瞬间之后，他还是将自己的指尖轻轻地点在了屏幕上。 112 提醒 “周先生还有什么事情吗？”…… 周鹤眠的指尖最终慢慢地停留在了画面中少女的唇角处。 她嫣红的唇瓣上还沾染着一点晶莹剔透的莹润水痕, 在昏暗灯光下影影绰绰地闪烁着细碎的光泽。 洛柠鸢微微仰着头，纤长脖颈展露无遗。大概是现在还没有完全缓过神来的缘故，她小口小口地轻轻喘息着, 浓密卷翘的鸦黑睫羽不断地颤抖着, 似蝶翼一般，振翅欲飞。 无端端地, 周鹤眠竟莫名其妙地产生了一种不切实际的怪异错觉——她此时似乎正抬着眸子，漫不经心地扫了他一眼。 洛柠鸢的眼神斜斜地飘了过来，眸光迷离又恍惚，眼底还氤氲着一团碎光，看起来实在傲慢又勾人。 周鹤眠慢慢地敛了敛眸子。 监控的视角应当是居高临下的。可是，在刚刚的那一个瞬间, 他却莫名觉得——洛柠鸢似乎正在俯视着自己。 他清清楚楚地知道……自己现在明显只不过是在毫无根据地胡思乱想而已。 少女显然只是因为刚刚被男生吻得有些喘不过气来，所以，她的视线才会飘忽不定地四处游移着，然后又恰好隔着监控与他对视了一眼。 周鹤眠在心中无比冷静地这样想着。 他强迫自己要赶快忽略、并忘记掉监控画面显示着的场景。毕竟，无关紧要的人或事，根本就不值得被他记住。 只不过是一点微不足道的小插曲而已。 洛柠鸢和江燕辰之间的事情, 本来就与他毫无关系。 男人静静地站在原地, 脸上看起来没有什么表情, 让人完全窥探不出他此时的情绪到底如何。 他本想立刻转身离开。毕竟，他之所以会来到这里，只是想要例行视察一番而已。现在的他已经耽搁太长时间了。 可是, 鬼使神差地, 他脚下的步伐还是极为犹豫地停顿了片刻。 周鹤眠有些迟疑地踌躇着。 他的视线再次轻飘飘地落在了眼前的监控画面上。 这间鬼屋里，除了明面上的监控摄像头之外，在暗处也隐藏着许多不易让人察觉到的监控摄像头。 …… 然而, 让周鹤眠完全没有想到的是——他接下来看见的画面，实在是太具有戏剧性了。 江家那个生性凉薄的大少爷，江暮寒，在亲眼目睹了弟弟江燕辰和洛柠鸢接吻的全过程之后，居然会伸手将少女拽到了旁边的房间里，然后……诱哄着她和自己接吻。 没错，“诱哄”。 尽管周鹤眠听不见画面里的声音，但是，他还是能够看得出来——江暮寒的一举一动之间都明显带着某种强烈却隐晦的诱导与暗示意味。 在监控画面里，向来神情冷淡的高大男人，难得放缓了自己的脸色。他动作温柔地哄着少女，然后小心翼翼地拥抱她、亲吻她。 周鹤眠只觉得眼前画面里的一切看起来似乎都太过于荒谬了。 要知道，江家的大少爷江暮寒，在圈子里可是出了名的生性冷淡、不近人情。谁能想到——他居然会轻声细语地哄着洛家大小姐和自己接吻。 更何况，江家的二少爷江燕辰，看起来似乎也对洛柠鸢“情根深种”的样子。明明在不久之前，圈子里还流传着二人相看两相厌的不和传闻。 在太城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圈子里，手足相残是一件再常见不过的事情了。可是，江家两兄弟之间的关系却一直都极为融洽，实属难得。 只不过，眼下的情形却显得有些微妙了。 江暮寒明明已经亲眼目睹了江燕辰和洛柠鸢的亲密行为。他知道自己的弟弟喜欢洛柠鸢，结果却还是……毫不犹豫地低头吻住了少女的唇瓣。 周鹤眠不由地微微挑了挑眉。 原来圈子里流传着的、有关于洛家大小姐的那些传闻，真的所言非虚啊。 看着洛柠鸢再次被男人吻得晕头转向的迷离模样，像是一枝彻底绽放开来的艳丽玫瑰，花枝微颤，周鹤眠眼底的眸光不由自主地慢慢暗了下来。 所幸江暮寒到底还残留着几分岌岌可危的理智。在耐心地哄着少女和自己接了吻以后，他便没有再继续“得寸进尺”了，而是选择停下动作，带着少女走出了鬼屋。 漂亮的玫瑰花瓣上还沾染着些许晶莹剔透的水痕，让人不禁心生怜惜。 …… 周鹤眠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居然在隐隐约约间暗自松了一口气。 在思忖了片刻之后，他不紧不慢地抬起手，轻轻地握住了显示屏附近摆放着的鼠标。 然后，周鹤眠动了动手指，十分迅速地操作了一番。他直接剪切并删掉了电脑里保存着的、有关于洛柠鸢的两段监控录像。就连隐藏着的备份文件，也被他彻彻底底地删除干净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 又或许……其实他知道，但是，他不想承认、也不敢承认。 ———— “周先生还有什么事情吗？” 见周鹤眠一直静静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看，洛柠鸢有些莫名其妙地侧眸扫了他一眼，随口问了一句。 而周鹤眠现在其实还有些愣神。 尽管刚刚通过鬼屋里高清画质的监控画面，他已经见过洛柠鸢接吻之后靡艳又绮丽的勾人模样了，可是，直到面对面地亲眼看见她，周鹤眠才更加真切地体会到——为什么向来冷静的江暮寒会突然间“失控”了。 在明亮的光线下，少女眼尾处晕染着的绯红色彩看起来极为明显。她的眸子里还泛着星星点点的潋滟水光。 肌肤雪白、唇色艳红的漂亮大小姐，身上还缠绕着馥郁芬芳的玫瑰香气，实在诱人。 “……确实有一件事情，想要告知洛小姐。”周鹤眠回过神来，有些不自在地停顿了一瞬间，然后才接着开口继续说道，“我想……提醒洛小姐一句话。” “什么话？”洛柠鸢饶有兴致地挑了挑眉。她转过身子，直勾勾地抬眸看向了周鹤眠。 周鹤眠下意识地侧眸躲开了少女的视线。这显然很不符合他一以贯之的“绅士”作风。 “我记得——我还欠洛小姐一个人情。”周鹤眠欲盖弥彰似的开口解释了一句，似乎是想要让自己的行为看起来合情合理一般。 “所以，我想告诉洛小姐……”他的语气不急不缓，听起来十分认真，“最好要小心江家的人。”他旁敲侧击地提醒着，措辞十分委婉。 周鹤眠终于抬起眸子，认认真真地直视着眼前的少女。 ——自己只是碍于先前欠下的人情，才不得不出面提醒洛柠鸢的。 他理所当然地这样想着。 江家的两兄弟，可都不是什么好相处的良善之人。大少爷江暮寒生性凉薄、冷淡至极，二少爷江燕辰性格暴躁、桀骜不驯。而洛柠鸢被迫夹在他们两个人中间，处境实在危险。 他……他是在帮她。 只不过，洛柠鸢却愈发觉得周鹤眠的话语听起来实在莫名其妙了。 “为什么？”她轻轻地眨了眨眼睛，有些茫然地反问了一句。 少女蝶翼似的睫羽微微颤了颤，连带着她眼底含着的水色也一并晃了晃，氤氲出了一片细碎光芒。 周鹤眠半敛着眸子，神色自然地开口回答道：“因为……他们可能会伤害到你。” “我并不是想多管闲事。”他刻意地强调了一句，“只不过，你是遥遥的朋友。我不能……坐视不理。” 他很快又为自己找到了一个足够合理的借口。 洛柠鸢显然还有些不明就里。她眼底盛着的疑惑与不解之情几乎满得快要直接溢出来了。 面前的男人西装笔挺、模样英俊，看起来严肃又正经，让人下意识地望而生畏。可是，他口中的话语却实在让人有些听不太懂。 “周先生不妨把话说得更加明白一些。”洛柠鸢微微地歪了歪头，有些漫不经心地开口说道。 她仅仅只和周鹤眠见过几面而已，次数几乎屈指可数。尽管她和周墨遥的关系很好，但是，她和周鹤眠却没有什么太深的交情。 洛柠鸢完全不知道——周鹤眠为什么要特地过来提醒自己。毕竟，他看起来可不像是什么乐于助人的好心人。 “我看到了。”周鹤眠故作平静地开了口，“在例行视察的时候，我看到了鬼屋里的监控录像。” 他的语气听起来毫无波澜，仿佛自己只不过是在和洛柠鸢谈论着“今天天气如何”一般。 “唔……所以呢？”洛柠鸢满不在乎地耸了耸肩膀，一脸无所谓的模样。 她显然对此毫不在意。 ——傲慢的大小姐根本就不在意自己在别人眼中的形象到底如何。 她向来我行我素、随心所欲。 “我无意干涉洛小姐的私生活。”周鹤眠率先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只是希望洛小姐能够……注意安全。” 男人依旧和洛柠鸢保持着一段不远不近的礼貌距离。他的言行举止间极有分寸，让人完全挑不出半分错处来。 【装模作样。】拾衣忍不住开口抨击道，【周鹤眠看起来好像也不太对劲。他可不是喜欢多管闲事的人。】他的语气里隐约带了些怀疑之意。 113 陷阱 “就像这样。” 【作为周家的继承人, 周鹤眠向来老谋深算，城府极深。】拾衣暗自揣测着周鹤眠的行为动机，【或许……他是想用这件事情来“威胁”你？】 【毕竟, 在洛家和周家之间，除了表面上看似和谐的合作关系以外, 还存在着一层不容忽视的竞争关系。】他显然想得十分深远, 【在太城的贵族圈子里, 向来奉行着“弱肉强食”的原则。如果不是因为洛槿辞力挽狂澜的话, 当年的洛家……就差点被虎视眈眈的其他家族们毫不留情地直接吞并了。】 唇红齿白的漂亮少年有些不安地在洛柠鸢的脑海里不断地踱着步子, 那张精致无瑕的脸庞之上满是忧心忡忡的关切神色。 【利用洛家大小姐和江家两位少爷之间堪称“耐人寻味”的复杂关系，足以引发舆论。】拾衣在心中暗自思忖着，【周鹤眠完全可以在这一点上大做文章。凭借他出众的能力与狠辣的手段，恐怕真的能够轻而易举地达到自己的目的。】 【就连主系统先前告诉我的、那些存在着谬误的“虚假”剧情之中, 周鹤眠也是最终导致你流浪街头的罪魁祸首。】他越想越担心，忍不住小声地叮嘱着洛柠鸢, 【你可千万不能被他那副假惺惺的绅士做派给欺骗了。】 【周鹤眠看起来就不像是什么好人。】拾衣最终一脸认真地开口总结道, 【他现在看似是在好心地“提醒”你, 实际上……却更像是在“隐晦”地警告你。他觉得自己已经抓住了你的“把柄”。】 周鹤眠莫名其妙的奇怪行为引起了拾衣的警觉。尽管所谓的“剧情”已经被证实漏洞百出了, 可是, 拾衣还是不敢随便松懈下来。 他害怕——洛柠鸢最终还是无法与野心勃勃的周鹤眠相抗衡。 他不敢赌。或者说……他不敢用洛柠鸢的命运去赌。 【哈，这算什么“把柄”？】洛柠鸢倒是忍不住轻轻地笑了起来, 【众所周知，我的名声向来不太好。】她很是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膀，语气散漫。 …… “周先生。”洛柠鸢抬起眸子扫了面前的男人一眼，然后漫不经心地勾了勾唇角，“据我所知，你应该不是什么会多管闲事的‘好心人’。” 她刻意地加重了“好心人”三个字的语调, 听起来很是意味深长。 面对少女的“质问”话语，周鹤眠倒是神色如常地开了口，道：“我欠洛小姐一个人情。而且……你和遥遥的关系很好。于情于理，我都不能坐视不理。” 他的语气十分平静，古井无波一般，让人完全听不出来什么不对劲的异样之处。 ——当然只是冠冕堂皇的借口而已。 周鹤眠对此心知肚明。 可是，除此之外，就连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为什么要来找她。 “谢谢周先生。”傲慢的大小姐随口向他道了一声谢。 她轻飘飘地扫了他一眼，很快就又移开了自己的视线，就像是……在不耐烦地敷衍着他似的，看起来仿佛是想要快点将他打发走一样。 周鹤眠微微地敛了敛眸子。 洛大小姐对他好像没有什么耐心。 明明……她刚才对江家的那两个人还很纵容的样子。哪怕他们对她做出了那么过分的事情，她也没有生气。 看着洛柠鸢神色散漫的冷淡模样，没来由地，周鹤眠的心中忽然间升起了一点几不可察的不满之情。 在他刚刚看到的监控画面里，她脸上的神情可要比现在可爱得多。 不可避免地，周鹤眠下意识地回想起了自己和洛柠鸢为数不多的几次见面。 疏离、又客套，若即若离。 如果不是因为周墨遥，恐怕他们之间根本就不会存在什么太大的交集。 可尽管如此，他还是清清楚楚地记得——她身上萦绕着的玫瑰香水味。 仿佛是为了掩盖自己心中不合时宜的波澜起伏一般，周鹤眠微微地抬起手，装模作样地整理了一下自己袖口处的细微褶皱。 他的手指修长而白皙，骨节分明。哪怕只是整理袖口的动作，看起来也莫名多了几分难言的贵气。 然而，洛柠鸢此时却已经自顾自地重新转过了身子。她面对着镜子，认认真真地整理起了自己的衣服。 ——他们刚刚抱得太用力了，将她身上的布料都抓出了几道明显的褶皱。 随着少女的动作，周鹤眠的视线便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她纤细的腰肢上。 她的身形娇小又窈窕，纤秾合度。在被别人揽在怀里的时候，她身上恰到好处的软肉会被挤压得微微变了形，看起来……极具诱惑色彩。 周鹤眠眼底的眸光愈发深邃。 “洛小姐好像不信任我。”他淡淡地开口说道，脸上神色如常。 而洛柠鸢却只觉得周鹤眠实在啰里啰嗦，聒噪得很。他简直比以前那个一根筋的死板系统还要烦人。 任性而傲慢的娇气大小姐突然转过了身，直勾勾地看向了周鹤眠。 然后，她上前几步，猛地逼近了男人。 “周先生……到底想做什么？”洛柠鸢微微仰起了头，一字一顿地开口询问道。说着，她又轻飘飘地向前迈了一步，靠得离他更近了一些。 “你是想要‘威胁’我吗？”她蹙着眉头，故作苦恼，“可是……我的名声本来就很差劲啊。” “不是……”周鹤眠下意识地想要开口否认。尽管眼前的少女正在步步逼近，他依然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没有后退半步。 “真的吗？”洛柠鸢挑了挑眉，语气玩味，“可周先生你一直盯着我看。我还以为……你是在打算该怎么和我谈条件呢。” 她伸手拽住了男人西装领口处的布料，很是用力地将他拽得低下了头，让他的视线能够和自己平齐。 ——她不喜欢被人俯视。 “周先生在监控里看见了什么？”洛柠鸢勾了勾唇角，轻笑着开了口。她歪了歪头，几乎是直直地凑到了男人的面前。 周鹤眠完全没有想到——洛柠鸢会突然靠近自己。她似乎轻而易举地就掌握了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主动权。 “我看见……”他不由自主地迟疑了片刻。 “嗯？你看见了什么？”洛柠鸢语气轻柔地循循善诱着，就像是在当着周鹤眠的面，光明正大地编织着一个毫不掩饰的拙劣陷阱。 然后，她静静地等待着——他主动掉进这个显而易见的陷阱里。 周鹤眠抿了抿唇，故作平静地回答道：“我看见——你和他们两个人……” 鬼使神差地，他十分顺从地跟随着洛柠鸢的思路。 “‘接吻’，对吧？”洛柠鸢迅速地开口打断了他剩下来的话语，“就像这样。” 说着，在周鹤眠反应过来之前，少女便直接踮起脚尖在他的唇上轻轻地亲了一口。 与此同时，她伸手拿出了自己的手机，眼疾手快地对着他们两个人拍了一张照片。 在照片拍摄完成之后，洛柠鸢便松开了手，然后轻飘飘地往后退了一步，和男人拉开了距离。 少女的动作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蜻蜓点水般的亲吻，唇瓣一触即分，浅尝辄止。 男人的瞳孔骤然放大了一瞬间。他的身体不可避免地僵硬着，没有丝毫动作。 直到洛柠鸢和自己拉开了距离之后，周鹤眠才堪堪回过了神来。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抬起了手，指尖轻轻地按在了自己的唇角处——一阵美好而甜蜜的柔软触感似乎还隐隐约约地残留在他的唇瓣上。 “洛小姐，你……”周鹤眠脸上的表情很是诧异。 洛柠鸢又眉眼弯弯地笑了起来：“啊，这样的话，周先生也被我拉下水了呢。” 她将自己的手机屏幕大大方方地展示给周鹤眠看。 屏幕上显示着的照片里，身形高大的男人被少女拽住了衣领，然后，他毫不反抗地任由着她亲了亲自己的唇瓣。 周鹤眠甚至能够看见照片上自己的瞳孔里一闪而过的错愕与茫然之情，甚至还有些惊讶之意，但是，其中唯独没有抗拒的神色。 这显然很奇怪。 他有轻微的洁癖。 按照常理来说，他应该毫不犹豫地伸手推开她，紧接着迅速走到盥洗池前，将少女触碰过的地方立刻用水冲洗一番才对。 可是，他刚才不仅没有动手反抗，现在甚至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而任性的大小姐当然不会去管周鹤眠到底有没有洁癖。在确保周鹤眠已经看见了照片之后，她很快就随手按灭了手机屏幕。 洛柠鸢将自己的手机妥善地收了起来，然后笑意盈盈地开了口，道：“如果周先生还想要继续用这件事情‘威胁’我的话，那么，我完全不介意……和你‘同归于尽’哦。” 说着，少女轻飘飘地抬起眸子扫了周鹤眠一眼，神色轻佻。 “虽然我并不在意自己的名声，但是……我可不想给哥哥添太多麻烦。”洛柠鸢轻轻地眨了眨眼睛，“周先生应该能够理解我的想法吧？” 114 如出一辙 “你很热吗？” 周鹤眠只觉得惊讶极了。 他的指尖不自觉地摩挲起了自己刚刚被少女亲过的唇角处, 看起来似乎是想要再次认真地感受一下那转瞬即逝的柔软触感。 分明只是简简单单的唇瓣相触而已，可他却莫名其妙地感到有些心神恍惚——就像是突然间碰到了一团软绵绵的云朵，又像是轻轻地咬下了一块甜甜的, 实在让人回味无穷。 周鹤眠的思绪几乎是不受控制般地向着某个未知的深渊不断地滑落了下去。 他刚刚在鬼屋的监控录像中看到的、活色生香的艳丽画面，此刻仍然历历在目。于是, 下意识地，他莫名其妙地联想到了更多不可言说的事情。 甚至, 他还隐隐觉得有些……惋惜。 既然洛柠鸢想要留下所谓的“把柄”来“要挟”自己, 那么，她为什么……不干脆直接做到底呢？ 让事情变得更加逼真一些，等到“证据确凿”，他便自然“百口莫辩”了。 仅仅只是唇瓣相贴而已, 其实并没有什么太大的说服力。 如果洛柠鸢能够像他刚刚在监控录像里看到的那样, 勾着他和自己更加深入地接吻, 唇齿交缠，那么…… 这样想着，周鹤眠的视线不动声色地落在了少女嫣红的唇瓣上。 “怎么了？”洛柠鸢故作无辜地开了口。她轻轻地歪着头, 脸上的表情澄澈无比。 几缕鸦黑的发丝从她莹白圆润的肩头轻飘飘地滑落了下来, 在空气中摇曳出了一小片影影绰绰的细碎光影。 这时候，周鹤眠才堪堪回过神来。他猛然间意识到了——自己此时到底正在幻想着一件怎样不切实际的事情。 他不仅没有觉得反感，甚至还希望……她能够“假戏真做”。 男人微微低下头，无意识地看向了自己的指尖。 在他指腹处的白皙肌肤之上，正晕染着一抹极浅极淡的绯红色彩——是大小姐刚刚在他的唇瓣上留下来的口红痕迹。 周鹤眠有些恍惚地抬起了头。他又慢慢地抬眸看向了面前镜子里倒映出的自己。 镜中的男人穿着一身笔挺正装，相貌英俊，五官精致而深邃，从头到脚看起来似乎都毫无瑕疵。只不过，他的薄唇附近, 此时却斜斜地印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绯色口红印，仿佛某种不可言说的暧昧印记，实在引人遐思。 莫名其妙地，他的喉结几不可察地上下滚了滚。 周鹤眠微微地抬了抬手。他衣领处的纽扣被一丝不苟地扣到了最上面的一颗，纯白的领口牢牢地箍着他修长的脖颈。 大概是忽然间觉得自己好像被衣领束缚得太紧了的缘故，他不自觉地伸手拽了拽自己领口处的布料，想要缓解一下喉咙处泛滥着的燥热与压抑之感。 “洛小姐……未免把我想得太坏了些。” 周鹤眠的语气仍旧平静如水，听起来毫无波澜，仿佛洛柠鸢突如其来的“冒犯”行为完全没有对自己产生任何影响一般。 可是，他的声音里却莫名其妙地掺杂了几分喑哑的意味，让人隐约觉得有些说不出来的危险之感。 …… 【你……】拾衣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自己到底应该说些什么。他早就知道——娇气又任性的大小姐骨子里其实很疯。 他现在只是有些为洛柠鸢担心。 因为周鹤眠看起来实在是冷静得不像话，让人不禁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要知道，周鹤眠生性傲慢，同时还有轻微的洁癖，向来不喜欢和别人亲密接触。就算是一不小心触碰到了别人碰过的东西，他也会毫不犹豫地选择立刻擦干净自己的手。更遑论是……和他肌肤相触、甚至于唇瓣相贴了。 周鹤眠这个人看似彬彬有礼，行为举止极有分寸，可是……那只不过是他精心粉饰出来的虚假表象而已。实际上，他高高在上，为人处事心狠手辣，下手毫不留情。 如果有人胆敢冒犯他，那么，其下场必定凄惨无比。原先“剧情”中的反派角色“洛柠鸢”，便是活生生的最好例子。 然而，周鹤眠到现在居然还没有发怒，甚至还能够装模作样地和大小姐聊着天，足以见得其心思深沉无比。 【周鹤眠这个人好可怕。】拾衣忍不住皱了皱眉头，【他的城府实在太深了。】 【虽然他表面上看起来似乎无动于衷……】拾衣的脸上满是担忧的神情，【但是，恐怕他正在暗地里想着事后如何“报复”你。】 【没关系。】洛柠鸢漫不经心地勾了勾唇角，【我才不怕什么“报复”。只要今天的事情不会连累到我哥哥就好，至于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 “是吗？”洛柠鸢有些意味不明地反问了一句，“那么，周先生……也未免把我想得太简单了一些。” 她学着周鹤眠刚才的语气，不紧不慢地“回敬”了他。 “不过，就算周先生真的没有什么坏心思，也是没有关系的呢。”洛柠鸢轻笑着上前一步，再次靠近了周鹤眠，“毕竟……‘有备无患’嘛。” 说着，她的指尖轻轻地点在了男人的胸口处。 周鹤眠的身材显然很好。哪怕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也能够从西装外套和领带的间隙之中，隐约窥见他胸口处被白色衬衫包裹住的、十分明显的肌肉线条。 感觉到自己指尖之下的、富有弹性的坚硬触感后，洛柠鸢不由地眨了眨眼睛。她纤长的睫羽轻轻颤动着，将她眼底的神色揉成了一片碎光。 任性的大小姐忽然在心底升起了一点恶劣的坏心思。 伴随着少女莫名其妙的再次靠近，周鹤眠的身体便下意识地紧绷了起来。他身上的肌肉几乎是不受控制地僵硬着，连带着他的指尖也开始几不可察地颤了颤。 而洛柠鸢又突然故意加重了自己手上的力道。她像是在“检验货物”一样，在男人肌肉鼓起的胸膛上用力地戳了戳，动作轻佻又散漫，看起来极具狎昵意味。 周鹤眠不得不抬起手，轻轻地握住了她纤细的手腕，试图制止她过于放肆的动作。 “洛小姐，你……”他脸上的神情显然已经有些不受控制了。 微微颤动着的墨色瞳孔、与眼底氤氲着的晦暗眸光，都在明晃晃地昭示着男人此刻内心的不平静。 洛柠鸢才不管周鹤眠的反应如何。她只是自顾自地伸手抚上了他的胸口。然后，像是在招猫逗狗似的，她白皙而柔软的指尖轻飘飘地到处游移着。 滚烫的温度开始蔓延，一点一点地灼烧着男人的肌肤。 周鹤眠的呼吸不由自主地加重了几分。 尽管他此时正抓着少女的手腕，看起来仿佛是在尽可能地阻止着她的动作，但是，其实他的手上根本就没有用力。 他一遍又一遍地在心中告诉自己应该立刻推开她。可是，很显然，他完全没有听从自己的警告。 “周先生，我只想告诉你——”洛柠鸢的手指最终停留在了男人修长的脖颈处，“千万不要轻举妄动哦。” 她的语气被刻意放缓，婉转的声音里像是融进了蜜糖似的，听起来甜腻极了，很是勾人。 少女纤长白皙的手指慢慢地环在了他的脖颈上。然后，她一点一点地收紧了自己的指尖，虚虚地做出了一个“掐”的姿势。 “听话一点，好吗？”洛柠鸢一字一顿地开了口。 她确实疯得厉害。在明知道周鹤眠可能会是未来导致自己流浪街头的罪魁祸首之后，她仍然不管不顾地出言威胁并挑衅了他。 意料之外地，周鹤眠没有立刻做出什么反应来。他的视线飘忽不定地从少女的脸庞之上扫了过去。 自己脖颈上小猫抓挠似的微弱力道完全可以忽略不计。而眼前少女此刻的表情，看起来实在是……太过分了。 过分漂亮。 ——高高在上的傲慢眼神，不可一世、又目中无人，带着一种诱人沉沦的蛊惑意味，直看得人目眩神迷。 娇气又任性的大小姐趾高气昂地“掐”着他的脖子，威胁他、让他听话。 恍惚间，他甚至能够在她的眼睛里看见那个完全不加掩饰的、最为真实的自己。 如出一辙的傲慢。 甚至……比他还要更加理所当然。 …… “扑通、扑通、扑通”。 心脏正在怦怦作响。 然后，心跳声越来越重、越来越响。鲜活有力的心脏几欲冲破皮肉，直挺挺地跳出胸膛，蹦到少女的面前。 周鹤眠微微地敛下了自己的眸子。 他现在的心跳显然已经快得有些不正常了。 “你很热吗？”就在这时，洛柠鸢忽然开口询问道。她看见了男人额角处渗出的汗水。 “……嗯。”周鹤眠慢慢地低下头，低低地应了一声。 男人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紧紧地环住了少女的手腕。肌肤相触，他指尖处的炽热温度便也因此传递了过去，在她腕间的肌肤上燃起了一片细小的火焰。 他显然能够毫不费力地从她的手中挣脱出来。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从始至终都没有动作。 115 条件 “你是故意的吧？” 少女白皙又柔软的手心轻轻地贴在了男人修长的脖颈上。她能够感觉到——热烈而鲜活的血管正在他的皮肉之下用力地跳动着, 滚烫的鲜血汩汩流淌，充斥着勃勃的生机。 一阵又急又重的震颤之感逐渐侵袭着她的指尖，然后又从她的手上迅速地蔓延开来。 是他的脉搏。速度越来越快。 ——他的心脏正在杂乱无章地跳动着, 重重地敲打着胸腔，奏出了一连串毫无规律的鼓点。 周鹤眠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很快就氤氲起了一片若有若无的迷离神色。 他的呼吸声变得更重了。 这显然很反常——他不应该、也不可能这样任由着少女动作轻佻地“钳制”着自己。他……怎么可能会心甘情愿地让自己处于一种“低人一等”的弱势地位里？ 周鹤眠的傲慢是与生俱来的。这种高高在上的自傲，几乎深深地刻在了他的骨子里。 然而，此时此刻，性子比他更为傲慢的大小姐却不管不顾地扼住了他的脖颈，让他……几乎快要不能呼吸了。 洛柠鸢根本就没有用力。可是，周鹤眠却莫名觉得——自己似乎被一种难以言明的无形力量紧紧地束缚住了一般，动弹不得。 他慢慢地向下压了压自己的眉眼, 敛起了眼底摇曳着的细碎涟漪。 “洛小姐。”周鹤眠慢条斯理地开口唤了一声。 男人的音色很好听, 像是由大提琴所演奏出的音符，低沉又悦耳。 此时, 他声音微哑地唤着洛柠鸢, 其中隐约夹杂着几分被压抑着的莫名情绪，听起来极为性感。 洛柠鸢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她想要松开手，结果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动弹。 ——因为周鹤眠牢牢地抓住了她的手腕, 紧紧地限制着她的动作。男人的力气显然比她大得多, 实在让她完全无法挣脱。 于是，此时此刻, 洛柠鸢不得不“被迫”继续掐住了他的脖颈。 而周鹤眠的手逐渐从她的手腕上移动到了她的手背处。他宽大的手掌轻轻地覆在了她小巧的手上。然后，他按着她的手, 一点一点地加大了力道。 “想要‘威胁’我的话, 不如……再用点力？”周鹤眠意味不明地轻笑了一声。 褪去了往日里惯用的、虚伪的礼貌表情之后，他的脸上终于展露出了一点最为真实的神色。 洛柠鸢只觉得自己手心之下紧紧贴着的冷白肌肤正在迅速升温，其中所暗藏着的脉搏跳动也逐渐愈演愈烈。 与此同时, 她的手背之上，也紧紧地覆着一片滚烫的温度。她的手像是正在被翻来覆去地炙烤着一般，男人的大掌毫无阻隔地包裹住了她的手，让她避无可避，只能够被迫地认真感受着他的温度、他的脉搏。 洛柠鸢下意识地抬眸看向了周鹤眠。 ——他现在终于装不下去了吗？ 在窥见男人展露出来的锋芒戾气之后，洛柠鸢很快就停下了自己挣扎着想要松手的动作。 “好啊。”她不退反进，毫不畏惧地直接迎上了周鹤眠直勾勾的目光，“如你所愿。” 少女顺着男人手上的力道，毫不收敛地用力扼住了他的咽喉。 ——只要猫儿的利爪足够锋利，完全能够伤到人。 洛柠鸢微微抬了抬下巴，那双黑曜石似的眼眸里盛满了流光溢彩的璀璨光芒，耀眼夺目。 周鹤眠的心脏忍不住用力地颤动了一下。 眼前的少女，看起来……实在是漂亮极了。 “那么，现在……你可以听我的话了吗？”洛柠鸢微微歪了歪头，轻飘飘地开了口，“周先生。” 哪怕是被男人“胁迫”着掐住了他自己的脖颈，她的脸上依旧没有出现任何慌张失措的怯懦神情。 从始至终，她都是高高在上的。 “洛小姐，请你相信我——我不会用这件事来‘威胁’你。”周鹤眠一眨不眨地盯着洛柠鸢看，目不转睛。 说着，像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诚意似的，他很快就松开了手，不再限制洛柠鸢的动作。 而洛柠鸢只是漫不经心地瞥了他一眼，便自然而然地放开了自己的手。她并没有开口说话，让人完全看不出来——她到底有没有相信周鹤眠的话语。 可是，周鹤眠仿佛并不在意她的回答一般。他自顾自地继续开口说道：“只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洛柠鸢微微地掀起了眼帘，示意他有话直说。 “刚刚的照片……”周鹤眠意味深长地停顿了片刻，“可以发给我一份吗？” 少女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头。 “啊，别误会。”男人轻轻地抬起了手，语气温和地解释道，“我并没有要求你删除照片的意思。” “只是……‘吃一堑长一智’。”他的视线慢慢地落在了她的手机上，“今天被洛小姐‘摆了一道’，我总该让自己长点记性。” “对吧？”周鹤眠抬眸看向了她。 洛柠鸢饶有兴致地挑了挑眉。 她倒是没有想到——像周鹤眠这种人，居然会想要主动留下他“屈辱”的时刻，来时刻警醒着自己。 啧。还真是……“严于律己”啊。 洛柠鸢本人对此倒是无所谓。在加上周鹤眠的联系方式之后，她随手就将自己刚刚拍下来的照片发给了他。 紧接着，她便打算转身离开这里。毕竟，既然自己“威胁”周鹤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她自然也没有必要再继续留在这里，陪着他虚与委蛇了。 “啊，对了。”在迈出了几步之后，洛柠鸢忽然间又转过了身子。 她再次重新凑到了男人的面前，眉眼弯弯地开了口，道：“周先生，你嘴上的口红印还没有擦干净哦。” 说着，少女还抬起了指尖，轻飘飘地按在了自己的唇瓣上，动作轻佻无比。 ——大小姐很是好心地“提醒”了他。 显而易见，洛柠鸢应该是在故意“羞辱”他、“挑衅”他。 可是，落在周鹤眠的眼中，却成了一种……明晃晃的引诱与蛊惑。 男人的喉结微微地滚动了一下。 只不过，还没有等他开口回应少女，洛柠鸢便直接后退了几步，真真正正地转身离开了。她的脚下踩着轻盈的步伐，看起来很是游刃有余的样子。 头顶明亮的灯光洒落而下，宽敞的空间里此时只剩下了周鹤眠一个人。身形高大的男人直挺挺地站在原地，神色莫名。 片刻之后，他慢慢地低下头，看向了被自己握在手中的手机。 黑漆漆的屏幕被他重新按亮，手机的界面还停留在少女刚刚发给自己的那张照片上。 ——他们两个人唇瓣相贴地亲吻着，仿若一对亲密无间的恋人。 周鹤眠半敛着眸子，认认真真地将他和洛柠鸢的合照保存进了自己的手机相册里。 然后，他又随手点进了上了锁的相册。 在刚刚才存进手机的那张合照后面，紧跟着一段时长不短的长视频。 ——是今天鬼屋里的监控录像。 ———— 江燕辰现在只觉得世风日下。 他完全没有想到——自己的哥哥竟然会用这么不入流的小手段。 当时，等到他解开谜题、打开门锁的时候，洛柠鸢和江暮寒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了。江燕辰不信邪地找了很久，之后才堪堪反应过来——他们两个人应该已经离开鬼屋了。 终于意识到自己被“抛下”的事实以后，江燕辰几乎是一路小跑着向出口的方向奔去。 大概是太过于心急的缘故，他还差点在路上被绊着摔了一跤。而这一摔，倒是让他发现了一点不太美妙的事情。 除了明面上的监控摄像头之外，鬼屋里居然还安装了不少角度隐秘的监控摄像头。 江燕辰忍不住在心底低低地暗骂了一声。都怪他当时没有认认真真地检查清楚，以为挡住他们头顶处的几个摄像头就没事了，没想到…… 他可不希望大小姐被自己亲得水光朦胧的模样被什么不相干的人看到。 这样想着，江燕辰不由地加快了脚步——他准备和鬼屋的工作人员交涉一下，删除掉有关于他们的监控录像。当然，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他会用足够的金钱来“说服”员工们。 …… 从鬼屋的出口处离开之后，江燕辰就在不远处看见了自己哥哥的身影。然后，他不由自主地望了望四周，结果却没有在附近看见洛柠鸢的身影。 他下意识地开口询问了一句，道：“鸢鸢呢？” “她在补妆。”江暮寒淡淡地回答道。 男人的语气听起来很平静，其中完全没有半点心虚的意思，就好像刚刚那个提议扔下自己弟弟的那个人根本不是他一样。 “啊，我可能亲得太用力了。”江燕辰漫不经心地笑了笑。他也不甘示弱地直接“反击”了回去，似乎想要在江暮寒的面前昭示主权一般。 而江暮寒却只是斜斜地扫了他一眼，并没有答话。 “哥，你是故意的吧？”江燕辰轻飘飘地冷笑了一声，“为了和鸢鸢独处，这么煞费苦心啊？” 面对江燕辰的冷嘲热讽，江暮寒倒是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他一言不发地沉默着，几乎相当于是直接默认了江燕辰的说法。 116 害怕 “抱够了吗？” “啧。”江燕辰似笑非笑地嗤了一声。 他很了解自己的哥哥。而且, 大概是他们两个人血脉相连的缘故，他甚至能够隐隐察觉到江暮寒的所思所想。 他们的身体里流淌着相同的血液。哪怕性格不尽相同，可是，刻在骨子里的本性实际上却并无一致。 江燕辰很快就轻飘飘地收回了自己的视线。他不紧不慢地转过了身子, 似乎是不打算再继续和自己的哥哥进行无意义的对话了。 他准备去找鬼屋的工作人员交涉一番, 以此来弥补自己刚刚在一时疏忽之下犯下的“过错”。 而江暮寒则是面无表情地侧着眸子看了江燕辰一眼，眼底询问意味明显。 “我去找人删一下今天的监控。”江燕辰微微地皱了皱好看的眉头, 脸上的神情看起来有些懊悔。 闻言, 江暮寒慢慢地掀起了眼帘, 语气平静地开了口, 道：“不用去了。” “什么意思？”江燕辰眯了眯眼睛。 “我刚刚已经问过了。”江暮寒淡淡地说道, “鬼屋里的监控摄像头似乎出现了故障，所以，没有留下监控录像。” “哥, 你……”江燕辰脸色不由地微微变了变。 ——为什么江暮寒会主动去找工作人员询问有关于“监控”的事情？ 是因为想帮他“善后”, 还是因为……江暮寒自己后来也情不自禁地对大小姐做出了一些不合时宜的冒犯动作呢？ 江燕辰几乎不需要经过太多的思考, 就已经能够隐约间意识到什么了。 “我已经亲自检查过了。”江暮寒当然知道江燕辰现在在想什么, 但是，他依旧神色如常, “确实没有找到今天的监控录像。” “哥，你考虑得倒是很周全啊。”江燕辰语带讽刺地开了口。他知道自己的哥哥做事向来小心谨慎。 事实上, 作为江家的继承人, 江暮寒的性格确实要比江燕辰稳重得多。 尽管江暮寒生性冷淡又寡言少语, 在处理人际关系时做不到“长袖善舞”, 但是，他的能力实在足够出众，完全能够掩盖掉这一微不足道的缺点。 江燕辰有些漫不经心地扯了扯嘴角。人高马大的男生姿势慵懒地抱着自己的手臂, 轻飘飘地继续说道：“行。既然你已经检查过了，那我还是可以放心的。” 江暮寒半敛着眸子，神色淡淡。 不久之前，当洛柠鸢去补妆的时候，他便趁着这段时间直接去找了鬼屋的工作人员，想要删除掉鬼屋里有关于他们的监控录像。 ——他知道自己今天失控了。而且，失控得还很彻底。 在得知监控摄像头故障的消息之后，向来谨慎的江暮寒又要求亲自检查一下。当然，他会为此付出一份合理的“补偿”。 “这位先生，今天鬼屋里的监控摄像头确实出现了故障。”工作人员的语气十分诚恳，“它们没有正常工作。” 江暮寒抬眸看了一眼，发现确实如此。 这时候，工作人员又低低地叹了一口气，小声地嘟囔道：“唉，可真是不凑巧。今天恰好还是上面来人例行视察的日子。实在是太倒霉了。” 尽管江暮寒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电脑屏幕，并没有理会自己，但是，那个工作人员还是忍不住开口继续说道：“幸好周总人好，只是好心提醒了我们一句，最后也没有责怪我们。” 江暮寒依旧没有开口说话。在检查完监控录像之后，他便朝着工作人员轻轻地点了点头，然后直接转身离开了，动作干脆利落。 他本来就不喜欢和别人打交道。 而工作人员还在江暮寒的身后细细碎碎地不停念叨着：“奇了怪了，明明才安装上去没多久啊。这全新的监控摄像头，怎么说故障就故障了呢？看来……以后还要再更加严格地检查各种道具的质量了，免得再出什么岔子。” 江暮寒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自己离开的脚步。如果可以的话，他果然还是更喜欢相对安静一点的环境。 …… 男人的思绪重新回到了现在。他的脸上面无表情，像是一块寒意刺骨的冰块，周身气质冰冷无比，让人只觉得高不可攀，完全不敢随意靠近。 几乎没有人想到——像江暮寒这样冷淡的人，居然也会有“情难自禁”的一天。 “哥，你真的喜欢鸢鸢吗？”江燕辰轻轻地偏了偏头，语气随意地开口询问了一句。 江暮寒微微抿了抿唇。 形状好看的薄唇被他抿成了一条平直的线，同时也牵动了他脸上的肌肉。男人那张精致无瑕的英俊脸庞之上终于出现了一点肉眼可见的细微变化。 他很轻很轻地应了一声，道：“嗯。” “什么时候的事情？”江燕辰又接着追问道。他总觉得——大小姐和自己哥哥的交集应该不是很多。 “……”闻言，江暮寒慢慢地垂下了眼帘。他的心脏几乎是莫名其妙地漏跳了一拍。 男人并没有开口回答江燕辰的问题。但是，他的脑海里却下意识地浮现出了一幕艳丽的画面。 ——“江先生，请问，你可以帮我把背后的拉链拉上去吗？” 漂亮的少女毫不设防地转过身子背对着他。纯黑色的柔软布料松松垮垮地散落开来，露出了她光洁白皙的脊背，像是一只振翅欲飞的华丽蝴蝶。 他甚至还记得她背后那一道微微凹陷下去的优美线条，看起来极为勾人。 很奇怪。 江暮寒完全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第一反应会是先联想到他和洛柠鸢初遇时的场景。 当时，他们对彼此来说都仅仅只是素未谋面的陌生人而已。 可是…… “怎么了？”见江暮寒沉默不语，江燕辰倒是忍不住轻笑了一声，“哥，这种事情很难以启齿吗？” 江暮寒并没有再继续说话。他移开了自己的视线，有些欲盖弥彰似的眺望起了远处的景色。 就在这时，盥洗室的大门被人打开了。少女踩着轻盈的脚步从里面走了出来。 “鸢鸢！”江燕辰率先反应了过来，他赶忙迎了上去。 “我在里面找了你好久……”他垂着眸子，脸色看起来有些委屈，像是一条垂头丧气的可怜大型犬，尾巴无精打采地耷拉在地面上，惹人怜惜。 “不过，没关系。”江燕辰抬眸看她，“我现在还是找到你了。”说着，他伸手捉住了她的手腕。 男生大大的眼睛里盛着些明晃晃的碎光，看起来耀眼而夺目。 洛柠鸢微微抬了抬下巴，随口应了他一声。她的语气听起来敷衍又随意。 “可以获得奖励吗？”江燕辰勾着唇角，得寸进尺地暗示道，“我抓住你了。” “什么‘奖励’？”洛柠鸢的视线慢悠悠地落在了自己的手腕上——男生修长的手指此时正虚虚地环住她腕间的肌肤之上，像是一条冷白色的锁链，有意无意地“桎梏”住了她。 江燕辰不紧不慢地上前一步。 他先是不动声色地瞥了站在旁边的江暮寒一眼，然后，他向前倾了倾身子，慢慢地凑到了少女的耳边，轻声开口询问道：“鸢鸢，刚刚在鬼屋里，你和我哥……做了什么？” “我也想要，可以吗？”男生的语气听起来意味不明，像是在委屈、不安，又像是在嫉妒、不满，其中还掺杂着一丝似有若无的莫名情绪。 还没有等洛柠鸢开口回答，一道低沉的声音就直接打断了江燕辰的声音。 “江燕辰。”江暮寒的脸色骤然间冷了下来，“注意分寸。”他冷声警告道。 江暮寒现在就站在他们两个人的旁边。他当然能够听得见江燕辰到底和洛柠鸢说了些什么。 “‘分寸’？”江燕辰笑了笑，“哥，你现在来对我进行说教，难道不会觉得心虚吗？” 男生的指尖一点一点地摩挲着少女的手腕，动作之间占有意味很是浓重。 “鸢鸢，你不能‘厚此薄彼’。”江燕辰低下头，轻轻地蹭了蹭少女脖颈间散落着的碎发，“不公平。”他小声嘟囔着。 “而且，明明是我先认识你的。”他一脸认真地强调道，“凡事总该有‘先来后到’。就算……就算没有，那你也不能……也不应该丢下我。” 身形高大的男生可怜兮兮地伸手抱住了娇小的少女，几乎将她整个人都拢在了自己的怀里。 显而易见，虽然江燕辰没有直接点明，但是，他对于自己被抛下的事情仍旧耿耿于怀。 因为……他很害怕。 他怕洛柠鸢以后真的会毫不留情地和自己撇清关系。 “是江先生的提议。”洛柠鸢十分坦诚地开了口，“而且，我相信你一个人也可以的。对吧？” 她歪了歪头，轻笑着反问道：“还是说……你真的害怕了？” “就是害怕你不在我身边啊。”江燕辰含糊不清地回答道。他的声音被压得很低，让人听不真切。 “抱够了吗？”江暮寒实在忍无可忍。 他快步走到了两人的身边，伸手将少女从江燕辰的怀里轻轻地拉了出来。 117 觊觎 “还不打算松手吗？” 洛柠鸢不由地踉跄了一下, 她被江暮寒轻轻拽着跌进了他温暖的怀抱里。 男人穿着一身款式精致的休闲装，价格昂贵的柔软布料包裹着他坚硬的胸膛，将他身上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冽气质中和了许多。 两个人之间的距离被骤然间拉近。在猝不及防之下, 洛柠鸢下意识地抬起手, 揽住了男人窄瘦的腰, 想要借此来保持平衡。 “唔……”她轻轻地惊呼了一声，语气讶异。 少女娇小柔软的身躯直直地撞在了男人的胸口处, 让他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片刻。 一直以来，江暮寒都很少有这样情绪明显外露的时刻。但是, 在洛柠鸢的面前, 他好像很难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他因她而失控。 “抱歉……”江暮寒很快就低声地开口向她道了歉。他半敛着眸子, 语气诚恳无比。 只不过, 尽管男人嘴上说着“抱歉”，可是, 他却并没有立刻松开自己的手, 反而是自然而然地用力环住了少女纤细的腰肢, 将她抱得离自己更紧了些。 与此同时，江暮寒抬起眼眸，面无表情地瞥了站在旁边的江燕辰一眼。 他的眼神里没有什么温度, 看起来像是一片冷得刺骨的碎冰，其中满是警告与不满的意味。 “哥，你这是什么意思？”江燕辰丝毫不惧, 他坦坦荡荡地与自己的哥哥对视着, 语气冷淡。 下一刻，他甚至轻飘飘地勾着唇角笑了起来，轻声道：“怎么，‘只许州官放火, 不许百姓点灯’吗？” 人高马大的男生懒懒散散地站在原地，动作随意又慵懒。 他微微地挑着眉毛，神色淡淡，精致的眉眼间压抑着晦暗不明的深沉情绪，看起来像是一只耐心蛰伏着的凶猛猎豹，随时都有可能直接扑上去，将本该属于自己的“猎物”重新抢夺回来。 “这不公平啊。”说着，江燕辰慢条斯理地上前一步。他伸出手，轻轻地抓住了洛柠鸢纤细的手腕。 男生的手上并没有用什么太大的力道，仅仅只是虚虚地环住了她的皓腕而已，看起来大有一番“江暮寒不放手他也不放手”的赌气意味。 两人“剑拔弩张”地对峙着，气氛紧张。而洛柠鸢只能被迫夹在他们中间，动弹不得。 “不准吵架！”娇气的大小姐终于忍不住开了口。她一脸理所当然地命令着。 “要是你们不想继续玩的话，我就一个人先走了。”洛柠鸢撇了撇嘴，语气任性又傲慢。 江燕辰闻言，几乎是忙不迭地松开了手。他凑到洛柠鸢身边，语气柔软地哄道：“我都听鸢鸢的。” 男生半低着头，态度诚恳，看起来像极了一只正对着主人欢快地摇着尾巴的小狗。 而江暮寒抿了抿唇，也慢慢地放开了自己的手。 ——他确实“失控”得厉害。 “鸢鸢……还想要玩什么项目？”片刻之后，江暮寒语气温和地开口询问道。 他慢慢地念着“鸢鸢”这两个字。简简单单的叠字被他小心翼翼地含在了唇齿之间，又在舌尖滚过几遍之后，才被念了出来。 江暮寒的心头莫名生出一种隐秘的满足感来，鼓鼓囊囊地填满了他的胸腔。 而江燕辰则是十分敏锐地察觉到了江暮寒对洛柠鸢称谓上的改变，他的眼神微微地沉了沉，脸色看起来不太好看。但是，他并没有立刻开口质问。 因为……他不能再惹大小姐不开心了。 …… 在毫不留情地“教训”了他们两个人之后，江暮寒和江燕辰果然变得更加“安分守己”了。 洛柠鸢对此表示很满意。 没心没肺的任性大小姐自顾自地体验着游乐园里各种刺激又好玩的项目。她的眸中盛着盈盈的笑意，看起来很是愉悦的样子。 她当然没有察觉到江暮寒和江燕辰之间“暗流涌动”的怪异氛围。作为关系很好的亲兄弟，他们对彼此都很了解。 江燕辰的能力其实并不差。他很聪明，还有着足够的魄力。平心而论，他完全能够胜任所谓“继承人”的位置。 只不过，江燕辰从来都没有产生任何想要和自己的哥哥江暮寒竞争或攀比的想法。既然哥哥已经成为了江家既定的“继承人”，那么，他就可以心安理得地当一个玩世不恭的纨绔子弟了。 然而，此时此刻，江燕辰忽然间觉得——或许，自己还是有野心的。 男生的视线直勾勾地落在了前面少女的身上。他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从头到脚，用自己的目光认真又仔细地描摹着少女身上的每一分每一寸，眼神晦暗而贪婪。 “收敛一点。”江暮寒瞥了江燕辰一眼，忽然面无表情地开了口，语气平静地警告道。 他一看就知道——自己的弟弟现在到底正在想着些怎样肮脏不堪的事情。 “哥，你觉得我会看不出来吗？”江燕辰却只是漫不经心地笑了笑，“就算你面无表情，我也猜得到你在想什么。” 江暮寒眼底的眸光微微闪了闪。 “我们两个……本质上应该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吧？”江燕辰轻飘飘地继续说道，“我想——你应该没有资格教训我。” 他刻意地停顿了片刻，接着又压低了自己的声音，语气意味深长：“因为，我不信……你的心里不这么想。” 江暮寒没有说话。 下一刻，他轻轻地抬了抬眸子，也将自己的视线不着痕迹地落在了前方少女的身上。 ———— 傍晚时分，夕阳斜斜地挂在天边一角，在云上晕染出了一大片暖色的光芒，像是融了碎金似的。 一辆通体黑色的轿车缓缓地停在了洛家的别墅附近。然而，半晌之后，车门依然紧闭着，没有被打开。 “我到家了。”洛柠鸢不得不开口提醒道。 此时，她正坐在江暮寒和江燕辰中间的位置上。而他们依然纹丝不动地端坐着，让她无法从两侧下车离开。 虽然她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两个人非要和自己一起挤在车后座上，但是，身材娇小的她并不会觉得拥挤，便也就随他们去了。 “这段路怎么这么快？”江燕辰忍不住小声地嘟囔了一句，“早知道就叫司机开慢一点了。”他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打开了自己旁边的车门。 然后，江燕辰直接牵起了少女的手，抢在江暮寒的前面带着她走下了车。 而江暮寒慢了一步，便只好收回了自己的手，免得洛柠鸢为难。他降下了身边的车窗，打算目送着她离开。 “鸢鸢再见。”江燕辰笑着和大小姐告了别。而洛柠鸢只是微微地抬了抬下巴，便当做是回应他了。 就在她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江燕辰又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今天陪鸢鸢玩了一天，是不是……应该给我一点小小的‘报酬’？”他慢慢地眨了眨眼睛，脸上满是期待的神情。 洛柠鸢被迫停下了自己的脚步。她转过身子，漫不经心地开了口，道：“可是……难道不是你主动邀请我出来玩的吗？” “要说‘报酬’，也应该是由你来支付给我吧？”她一本正经地说道。 “那鸢鸢想要什么‘报酬’？”江燕辰从善如流，他毫不犹豫地直接改了口。 然而，就在这时，一只宽大的手掌忽然从旁边伸了出来，紧紧地攥住了少女的手腕。 洛柠鸢只看一眼便认出来了这是谁的手。她下意识抬眸望去，正好撞进了一双墨黑色的深邃眼眸里。 男人身形颀长，那张俊朗精致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周身气质清冷矜贵，让人不由地自惭形秽。 “江二少。”洛槿辞慢慢地扯了扯自己的嘴角，笑意却完全不达眼底，“在别人家门口拉拉扯扯，不太好吧？” 见江燕辰迟迟没有动作，洛槿辞有些不耐地向下压了压眉眼，语气不善地再次“提醒”道：“怎么？还不打算松手吗？” “……”江燕辰强行忍住了自己想要和洛槿辞争论一番的暴躁心思。 ——那毕竟是鸢鸢的哥哥。 男生有些不情不愿地松开了手。 “既然鸢鸢已经到家了，那么……”洛槿辞淡淡地抬眸扫了江燕辰一眼，言语之间赶客意味明显。 说着，他又不动声色地看向了此时正坐在车里的江暮寒。据他所知——江家的大少爷可不是什么会乐于助人的好心人。 洛槿辞心里一沉，表面上却不显分毫。他依旧牢牢地抓着洛柠鸢的手腕，面色如常。 他已经不止一次地撞见过洛柠鸢和江家的两兄弟待在一起了。 所以，她和他们那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 …… 洛柠鸢能够隐约感觉得出来——自己哥哥的心情现在看起来好像不太好。 于是，她赶忙朝着江暮寒和江燕辰摆了摆手，和他们告了别。然后，她便主动迈开了步子，朝着家门的方向走了过去。 洛槿辞不紧不慢地跟在洛柠鸢的身边，随着她一起进了屋。 在最后关上家门的时候，他抬起头遥遥地向不远处望了一眼。 ——只见江暮寒和江燕辰并没有选择立刻离开，而是待在原地盯着洛柠鸢的背影看，目送着她回到家中。 ……哈。就这么舍不得吗？ 可是，他们怎么能、又怎么敢觊觎一个本来就不属于他们的人呢？ 还真是……异想天开。 洛槿辞脸上的表情逐渐变得越来越平静，像是一潭毫无波澜的死水，看起来莫名让人有些毛骨悚然，遍体生寒。 118 隐忍 “是因为已经习惯了吗？” 洛槿辞其实一直都很能忍。或者说……他原以为自己很能忍。毕竟, 再怎么说，他也已经尽可能地克制着自己，从以前忍耐到现在了。 可是, 如果事情的发展注定要脱离既定的轨道, 那么……他的隐忍与克制是否还有意义呢？ 洛槿辞慢慢地关上了房门。他半敛着眸子，晦暗不明的视线从少女的身上一点一点地扫了过去。 “哥哥, 你最近是不是很累啊？”洛柠鸢抬起头看向了男人, 语气关切地开口询问道。 少女一脸认真地抬眸盯着他看，那双漂亮的眸子里荡漾着纯粹又澄澈的担忧之色, 像是一汪清澈见底的透明湖水, 微风拂起时，波光粼粼。 她毫不掩饰自己对于哥哥的关心与爱护之情。 “不累。”洛槿辞轻轻地摇了摇头。他敛着眸子, 声音里隐隐含着几分歉意：“只不过, 这段时间集团里亟待处理的事情比较多，所以……我很抱歉, 最近不能经常陪着鸢鸢。” 说着，他动作自然地抬起了自己的手，不动声色地将少女耳边散落下来的碎发慢慢地撩了上去。 男人修长的手指微微弯曲着, 骨节分明。在动作之间, 他不可避免地蹭到了她脸侧的肌肤，细微的痒意裹挟着滚烫的温度, 如蜻蜓点水般轻轻拂过。 墨色发丝松松垮垮地缠绕在他白皙的手指上，很快又迅速地滑落了下去, 在他的指间带起了一连串转瞬即逝的细腻触感。 洛槿辞的指尖不由自主地微微颤了颤，可是，他表面上却依旧神色如常，让人完全窥探不出半分破绽来。 帮少女整理好凌乱的碎发之后, 他便自然而然地收回了自己的手，看似极有分寸。 而洛柠鸢丝毫没有察觉到任何的异样之处。她想了想，主动开口提议道：“如果哥哥忙不过来的话，我也可以去公司帮忙的。” “要是能帮哥哥减轻一点负担就好了。”向来娇气的大小姐微微地皱了皱眉头，看起来仿佛是在认认真真地考虑着这件事情。 洛槿辞勾着唇角笑了笑，道：“鸢鸢有这份心就已经足够了。” “可是……”洛柠鸢垂着眸子，欲言又止。她下意识地咬住了自己的唇瓣。 少女小巧的贝齿轻轻地咬在了嫣红的唇瓣上。她齿间的力道并不大，却足以将柔软的唇肉咬出一点极为明显的细微凹陷来。 而在她开口说话的时候，隐约能够在她的唇齿之间窥见一截柔软的舌尖。 洛槿辞的视线几乎是不受控制地落在了少女的唇上。 ——看起来像是一颗饱满多汁的水蜜桃，正在散发着甜蜜又清新的香气，诱人采撷。 男人脸上的表情看起来依旧毫无变化。只不过，片刻之后，他还是忍不住抬起了手，用力地拽了拽自己的领带。 他想——自己现在应该需要透一透气。 洛槿辞动作随意地单手抓着系在自己脖颈处的昂贵领带，似乎是想要直接解开它，好让自己能够缓过气来。 “哥哥，我来帮你吧？”洛柠鸢轻轻地眨了眨眼睛，很是关心地开了口。她想尽可能地帮哥哥分忧解难。 说着，她便毫不犹豫地上前一步，凑到了男人的面前。 洛槿辞指尖之上的动作不由地顿了顿。 原本就勾得他心慌意乱的少女，忽然间又靠得离自己更近了一些，倒是让他觉得有些不知所措了。 男人脑海里还尚且清醒着的理智告诉他——也许，自己应该立刻拒绝掉妹妹的好心帮助。 “……好。”洛槿辞慢慢地应了一声，“谢谢鸢鸢。”他十分顺从地将自己的手从领带上移了开来，为少女腾出了足够的空间。 洛柠鸢毫不避讳地伸出了手，轻轻地抓住了他的领带。 她一边帮哥哥解着领口处系着的温莎结，一边细细碎碎地开口叮嘱道：“哥哥，如果实在太累的话，一定要告诉我。千万不要逞强。” 男人身高腿长，于是，娇小的少女不得不微微地抬起了头。她手上的动作温柔又细致。纤长白皙的手指慢慢地按在深色的领带上，然后，一点一点地解开了系得工工整整的领带结。 对自己哥哥毫无防备的少女，此时站得离他很近。 她呼吸时的温热气息，轻飘飘地拂过了男人的胸前，隐约间，似乎穿过了柔软的衬衫布料，直直地打在了他胸口处的肌肤之上。 像是一片轻盈柔软的洁白羽毛，慢慢悠悠地抚过了他的心尖，惹出了一连串细细密密的难耐痒意。 “嗯。”洛槿辞慢慢地开口回答着少女的话语，“鸢鸢放心。我有分寸。” 男人低沉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悦耳，只是，其中却隐约掺杂着一丝似有若无的喑哑之意。在说话时，他的声带微微颤动着，连带着他脖颈处、胸口处的白皙肌肤都轻轻地颤了一下。 洛柠鸢几乎能够毫无阻隔地感觉到男人胸腔里的震动。但是，她脸上的神色依旧自然无比。 少女极有耐心地解着自己手中抓着的漂亮温莎结。不可避免地，她的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蹭到了男人的胸口处。 衬衫的布料十分轻薄，于是，这一层微不足道的“阻碍”便也显得有些“欲盖弥彰”了。在恍惚之间，洛槿辞甚至隐约觉得——少女的手指此时正毫无阻隔地抚摸着他胸口处的肌肤。 男人修长脖颈上的喉结忍不住上下滚了滚，同时也一并牵动了他脖颈处的肌肤，在空气里荡出一小片细碎的弧度来。 洛柠鸢脸上的表情仍旧无比专注。养尊处优的大小姐并没有怎么照顾过别人。尽管她的动作看起来有些生疏青涩，但是，她的手法与步骤却没有任何错误。 洛槿辞不由自主地垂着眸子看向了她的手腕。 少女手腕纤细、肌肤白皙。她腕间那块微微凸起的、形状精致的腕骨，正随着她的动作不断地轻轻晃动着。在光影变幻之间，她莹白手背上的淡色筋络若隐若现。 再往上，是她纤长又白皙的漂亮手指，那修剪得当的圆润指甲上还泛着晶莹剔透的莹润光泽。 看起来很诱人。 也很……可口。 洛槿辞将自己的睫羽压得很低。他想——他应当闭上眼睛不再去看她。 可他发现自己完全做不到。甚至于……他的视线还愈发得寸进尺般地落在了少女身上的其他地方。 从他现在的角度向下看去，能够从她柔顺发丝的遮掩之间，窥见一截纤长白皙的天鹅颈。漂亮优雅的弧线一路蔓延而下，又越过精致又深邃的锁骨，最终缓缓没入了少女的领口处。 “哥哥，你一定要注意休息呀。”洛柠鸢还在柔声地叮嘱着自己的哥哥，“身体才是最重要的。”她婉转而娇软的声音里满是毫不掩饰的关切与担忧之情。 “嗯。我会注意的。”洛槿辞的语气很温和，听起来似乎毫无异样。但是，他半敛着的睫羽却轻轻地颤了颤。 他的妹妹那么关心他，可他却只想着…… 洛槿辞现在只觉得自己仿佛被拉扯着跌进了一个不见天日的深渊里。 坠落。然后，万劫不复。 他不断地告诫着自己——要隐忍、要克制。不能伤害到鸢鸢。既然鸢鸢把他当做哥哥看待，那么，他就不应该随意地破坏这份关系。 洛槿辞慢慢地闭了闭眼睛，浓密的睫羽垂下，遮住了自己眼底一闪而过的挣扎之色。 少女身上那似有若无的玫瑰香气正在一点一点地侵蚀着他，枝蔓丛生，让他难以自控。 男人垂在身侧的手指不由地轻轻蜷缩了一下，似乎是想要伸手抓住些什么似的。 忽然间，他从中嗅到了一点陌生的味道——清冽干净的雪松香气。 ……这显然不是洛柠鸢身上的味道。 洛槿辞原本就摇摇欲坠的理智几乎寸寸崩塌。 到底要靠得多么近、又要有多么亲密，才能够在对方的身上留下味道，而且直到现在都还没有彻底消散？ 他脑海里的那一根弦在骤然间崩断开来。所有的克制与忍耐，都在刹那间化为乌有。 刚刚才给自己做好的心理建设，片刻之间便轰然坍塌。 ——原来，他好像并不如自己想象中的那么能忍。 “鸢鸢。”洛槿辞抿了抿唇，语气平静地开了口，“你身上……好像沾到了别人的味道。” 这时候，洛柠鸢正好也已经解开了他的领带。她自然而然地后退了一步，和他拉开了一段距离。 “有吗？”少女轻轻地歪了歪头，看起来还似乎有些茫然不解的样子。她确实没有闻到自己的身上还有其他什么味道。 洛槿辞抬眸看她。然后，他伸手拽下了自己散开着的领带。 分明是再随意不过的简单动作，可在他身上却无端多出了几分浑然天成的难言贵气。 “难道鸢鸢自己闻不出来吗？”他不紧不慢地开口询问道，语气听起来无比自然，“是因为……已经习惯了吗？”男人慢慢地逼近了她。 “闻不出来。”洛柠鸢十分坦诚。 洛槿辞倒是快被她气笑了。 119 循循善诱 “那你觉得他们怎么样？”…… “如果哥哥介意的话……”洛柠鸢十分自然地开了口, “那我先去洗个澡。” 尽管她完全没有在自己身上闻到什么其他人的味道，但是，她还是认认真真地向哥哥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少女慢慢地抬起眸子, 一脸乖巧地看向了洛槿辞。她脸上的神情仍旧是一片纯洁无瑕的澄澈之色，犹如晶莹剔透的纯白水晶, 毫无瑕疵。 ——她对于自己的哥哥显然毫不设防, 甚至于是……无条件地相信他。 洛槿辞几不可察地怔愣了一瞬间。他原本即将抬起来的手蓦然间僵硬在了原地，片刻之后, 又缓缓地放了下去。 ……鸢鸢。 他在心底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像是认命之后的再次妥协。 一次又一次，他的底线一退再退。 哪怕他的妹妹已经在无意间踩在了让他退无可退的地方，他还是会说服自己再一次地为她降低底线。 于是, 洛槿辞轻轻地点了点头, 道：“好。” 洛柠鸢微微仰着头, 那双琉璃般的墨色瞳孔里影影绰绰地倒映出了男人精致深邃的脸庞。 而当她认真专注地盯着一个人看的时候，总会让人在恍惚间产生一种……不切实际的荒唐错觉。 洛槿辞敛了敛眸子，不动声色地错开了自己的视线。他心中那些不可告人的隐秘心思, 在妹妹清澈的眼神里，几乎无所遁形。 少女越是信任他，便越让他觉得——自己实在卑劣不堪。 自从小时候被洛家收养之后, 他便跟了“洛”姓，成为了洛家的一份子。 虽然他并没有被一同登记在家里的户口本上，但是，他的养父母依旧对他很好, 可以说是“视如己出”。他们将他带回了家。 然后，在家族的别墅里，他遇见了他的妹妹, 洛柠鸢。 粉雕玉琢的漂亮大小姐，模样精致可爱，性子娇气又任性。 实在是……惹人怜惜。 …… 后来，他听见——她软着嗓子喊他“哥哥”。 是啊，他是她的哥哥。 他们两个人是这个世界上关系最为亲密的家人。她关心他、在乎他、信任他。 所以，他怎么能够随意地破坏掉他们一直以来的家人关系呢？ 洛槿辞很能忍。 他已经一直忍耐到了现在。并且，他觉得——自己大概还能够再继续这样克制下去，在妹妹的面前，好好地扮演一个所谓“哥哥”的角色。 只要自己的妹妹能够获得幸福，他就不应该轻举妄动，免得让她心生烦恼。 也许……他现在应该冷静一下，平复好自己的心情，免得失态。 看着少女走向浴室的背影，洛槿辞慢慢地垂下了纤长的眼睫。 可是，他一边不断地在心里想着要尽量克制自己，一边却又不自觉地紧紧盯着她的背影看了起来。 在走动间，少女背后的鸦黑长发便自然而然地轻轻晃动了起来，柔顺的发丝在空气中摇曳出了一大片迷离又细碎的光影，看起来晃眼极了。 她的身形娇小又窈窕，纤秾合度。手臂白皙，纤细的腰肢盈盈一握，一双腿笔直又纤长，线条优美。她脚下的步子迈得很轻，像是踩在软绵绵的云朵上一样。 他看见——少女漂亮的小腿线条从她柔软的裙摆处一点一点地延伸了下来，那光洁无瑕的细腻肌肤白得甚至有些过分刺眼了。 直到少女的背影彻底消失在了视野之中，洛槿辞才堪堪回过神来。 他靠坐在沙发上，动作随意地仰起了头。 然后，男人抬起了手，有些自暴自弃地用手背遮住了自己的眼睛。宽大的手掌覆在他俊朗的脸上，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微微弯曲着。在指缝之间，隐约可以窥见他眉眼之间凝结着的沉沉郁色。 大概是还有些燥热的缘故，他又下意识伸出了另外一只手，随手解开了自己领口处系着的纽扣。 男人姿势随意地靠在沙发上，衬衫的衣领微微敞开着，露出了一小片冷白色的肌肤。他半仰着头，修长脖颈上喉结的滚动轨迹一览无余，看起来极为性感。 可饶是如此，他身上的气质却依然矜贵无比，高不可攀。像是一位即将堕落的神祇，让人在不自觉间对他心生畏惧。既想要悄悄靠近，但又不敢随意亵渎。 ……他怎么可以对自己的妹妹心怀不轨呢？ 洛槿辞慢慢地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 洛柠鸢很快就洗完了澡。她换上了一身宽松柔软的过膝睡裙，踩着一双可爱的拖鞋，不紧不慢地走了出来。 “哥哥。”她轻轻地开口唤了一声。 洛槿辞不由地抬起眸子看了她一眼。 少女身上的睡裙并不短，裙摆长度过膝，款式十分可爱。然而，分明是再正常不过的普通装扮，在男人的眼中，却又无端显出了一种……难以言喻的诱人之感来。 洛槿辞有些不自在地移开了自己的视线。 “鸢鸢。”他垂着眸子，故作平静地询问道，“今天玩得开心吗？” 洛柠鸢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她很快就兴致勃勃地向洛槿辞介绍起了自己今天才刚刚体验过的娱乐项目。 说着说着，她便自然而然地坐在了男人的身边。 身旁柔软的沙发突然间凹陷了下去，一阵温热的温度裹挟着潮湿的水汽骤然侵袭而来。 洛槿辞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僵。 少女的身上还带着一股沐浴后的清新香气。在她白皙的肌肤上，隐隐有湿漉漉的温热水汽微微地蒸腾而起。 她脸颊泛红，发尾微湿，看起来显然还没有从浴室的潮热环境里完全缓和过来。 一滴透明的水珠凝结在她身侧的发梢处，将落未落地缀在末端，摇摇晃晃。伴随着少女微微偏头的动作，那滴晶莹剔透的小水珠便像是结在枝头的落果一样，慢慢地掉落了下来。 “滴答”。 水滴最终落在了男人放在沙发上的手背处，水花四散绽开，在他的手上晕染出了一小片透明的水渍。 此时的他手掌滚烫又炽热。于是，水珠微凉的温度便无比迅速地蔓延了开来，然后，很快又消散殆尽。 洛槿辞的指尖不由自主地颤动了一下。 他没有选择立刻用纸巾擦干净自己的手，而是任由着这滴水一直停留在他的手背上，最终，被他滚烫的体温慢慢地蒸成了水汽。 “哥哥，我感觉那里的鬼屋挺好玩的，而且，里面的真人NPC也很敬业。”洛柠鸢轻轻地眨了眨眼睛，眉眼弯弯地开了口。 在面对自己哥哥的时候，她显然没有什么戒心。 少女轻轻地晃动着自己的小腿，笑盈盈地和洛槿辞聊着天。她当然不知道——坐在自己身边的哥哥，现在到底在想着些什么事情。 “鸢鸢玩得开心就好。”洛槿辞慢慢地勾了勾唇角，努力地伪装出了一副若无其事的自然模样。 ——他的视线正不动声色地从少女踩在拖鞋里的小巧玉足上轻飘飘地扫了过去。 在她洁白如雪的漂亮脚背上，似烟雨朦胧般淡青色的纤细筋络，潜藏在柔软的皮肉之下，若隐若现。而她圆润的趾甲上还泛着一层莹润的淡粉色彩。 没有被完全擦干净的零碎小水珠，星星点点地缀在她的身上。明亮的灯光在其中被折射成了一小片晃眼的碎芒，璀璨夺目，仿佛能够催生出人心底最阴暗的念想。 于是，男人心中所谓的“冷静”，便又莫名其妙地被灼烧成了一团暗火。 ——他不应该坐得离她这么近的。 只可惜，他现在才反应过来，显然为时已晚了。 “唔，等哥哥有空的时候，我也带哥哥出去玩。”毫无察觉的洛柠鸢忽然侧眸看向了洛槿辞，“哥哥，你要注意‘劳逸结合’。”她一本正经地“教训”着他，语气听起来很是严肃。 “好。”洛槿辞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破绽，他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我都听鸢鸢的。” “注意身体健康。”洛柠鸢像是还有些不放心似的，絮絮叨叨地继续叮嘱着。 “鸢鸢放心。”洛槿辞笑了笑，轻声应道，“我会注意的。”他很有耐心地一句一句回答着。 只不过，下一刻，他却话锋一转，语带诱哄地开了口，道：“那么，鸢鸢可不可以跟哥哥说实话？” “什么？”洛柠鸢有些茫然不解地眨了眨眼睛，“什么‘实话’？” “鸢鸢最近好像认识了很多‘新朋友’。”洛槿辞慢条斯理地开口说道。 他一边说着，一边不动声色地细细观察着洛柠鸢脸上的神情。 “嗯。”洛柠鸢点了点头，丝毫没有想要隐瞒的意思，“应该……姑且可以算是‘朋友’吧。”她轻轻地歪了歪头。 “那你觉得……他们怎么样？”洛槿辞循循善诱。 “‘他们’？”尽管洛柠鸢还有些不明就里，但她还是十分认真地开口回答道，“他们人都挺好的呀。”她的语气十分自然。 ——就算人“坏”一点，她也有办法“教训”他们。 只要乖乖听话，就是“好孩子”。 120 如坠冰窟 “我不仅想谈恋爱。”…… “鸢鸢……是想谈恋爱了吗？”洛槿辞在停顿了许久之后, 最终还是慢慢地开口询问道。 他的语气听起来平静又自然，仿佛真的只是作为“哥哥”，在单纯地关心自己“妹妹”的人际交往关系一般。 只不过, 男人按在沙发上的手，却不自觉地蜷缩了一下，在柔软的沙发上按出了一点细微的凹陷。 洛槿辞的视线紧紧地盯着少女的脸庞, 似乎是不想错过她脸上哪怕一丝一毫的神情变化。 如果她的脸上出现了任何一点动摇或者迟疑的神色，那么…… 洛柠鸢显然完全没有察觉到男人藏在字里行间的隐秘意图。她只是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道：“目前的话, 暂时还没有这个打算。” 虽然她的道德底线算不上高，但是, 要是谈了恋爱的话，大概就不能玩得太过火了。 傲慢又任性的娇气大小姐暂时还不想被束缚。 闻言, 洛槿辞原本紧绷着的深沉脸色忽然间缓和了许多。 他的心里隐隐松了一口气。 “如果鸢鸢以后想要谈恋爱的话, 一定要告诉哥哥。”洛槿辞很是语重心长地开了口, “我可以帮鸢鸢把把关，免得……鸢鸢被坏人欺骗了。”他一字一顿地叮嘱着, 语气认真又关切。 “好。”洛柠鸢十分顺从地点了点头。 她始终坚定不移地相信着——不管怎样, 她的哥哥都肯定不会害她。 “比如说……江家的那两个人。”洛槿辞故作随意地开口说道，“江家的大少爷……性子太冷淡了, 他寡言少语, 不好交流。而江二少又太过暴躁，桀骜不驯, 难以控制。” “他们……都不适合你。”他微微顿了顿，郑重其事地得出了最后的结论。 男人俊朗的脸上满是显而易见的担忧之色，看起来俨然一副关爱妹妹的“好哥哥”形象，让人完全看不出半分异样之处来。 尽管洛柠鸢还有些茫然不解, 但是，她依然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 ——哥哥总不会骗她。 【我、我也这么觉得。】拾衣也用力地点了点头，【你哥哥说得很对。】 【他们……都不适合你。】他有些心虚地小声复述了一遍洛槿辞的话语。 拾衣完全没有意识到—— 作为一个被既定程序束缚住的、机械化的系统，他应当时刻保持着绝对的理智。 可是，他现在说出口的附和话语，却完完全全只是出于自己不可告人的私心杂念而已。 …… “唔……那哥哥呢？”洛柠鸢随口问了一句。 “……什么？”洛槿辞只觉得自己的心脏似乎在一瞬间停止了跳动。他身体里原本奔流不息的鲜活血液，仿佛也在同一时间里停滞不前了起来。 男人的身体定定地顿在原地，看起来甚至已经僵硬得有些不成样子了。 “什么意思？”洛槿辞低低地垂着眸子，有些艰难地再次重复着，开口反问了她一遍。 在说话的时候，他甚至完全不敢去看洛柠鸢的眼睛。他的视线飘忽不定地游移着，薄唇被紧紧地抿着，让人只觉得——他看起来像是一尊即将碎裂的洁白神像，摇摇欲坠。 而洛柠鸢并没有转头去看坐在自己身边的高大男人。她只是低头扫了一眼自己修剪得当的圆润指甲，神色散漫。 因此，她恰好错过了男人脸上出现的、一闪而逝的表情变化。 等到洛柠鸢再侧过头去看他的时候，洛槿辞已经将自己刚才那一瞬间的失态表情很好地掩饰了起来，看起来似乎毫无破绽的样子。 “鸢鸢……想问什么？”洛槿辞尽可能地控制着自己的语调，使其听起来与往常一般无二。 洛柠鸢轻轻地眨了眨眼睛。她侧眸看着洛槿辞，有些好奇地补充着询问道：“我想问——哥哥的打算是什么呢？” ……啊。 原来……鸢鸢只是想问这个问题吗？ 他还以为…… 洛槿辞一直压在心底的大石，被刚刚少女无意间的一句问话轻轻提起，现在又再次重重地落了下来，在他的心上溅出了一大片浪花。 他身体里的血液重新流动着，连带着他的心脏也开始再次正常地跳动了起来。 在暗自松了一口气的同时，莫名其妙地，洛槿辞还隐隐觉得自己似乎有些……说不出来的失落。 或许……他现在已经忍耐不了太久了。 “什么‘打算’？”洛槿辞很有耐心地询问着。他又恢复成了自己一直以来保持着的、有问必答的“好哥哥”形象。 “哥哥不想谈恋爱吗？”洛柠鸢歪了歪头，脸上满是好奇的神色。 “……”洛槿辞十分明显地怔愣了片刻。 然后，他慢慢地转过了头，紧紧地盯着少女的眼睛，一字一顿地开口回答道：“想啊。我当然想。” 男人的视线一眨不眨地望着她。他的眼底氤氲着一片晦暗不明的莫名神色，像是一汪深不见底的大海，深邃无比，让人只觉得有些胆战心惊。 “我不仅想谈恋爱。”洛槿辞的声音听起来低沉又性感，他刻意放缓了自己的语气，像是在蛊惑、又或是诱哄，“我还想……和她结婚。” 洛柠鸢不由地瞪大了眼睛，看起来明显有些惊讶。 “哥哥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吗？”她的唇瓣微微张开着，露出了一点小巧整齐的雪白贝齿。 “嗯。”洛槿辞的眸光愈发晦暗，他慢慢地点了点头，“我很喜欢她。”他的语气无比认真，坚定不移。 “那嫂子肯定是一个很好的人。”洛柠鸢眉眼弯弯地笑了笑，言语之间满是诚挚的祝福意味。 ——他的妹妹正一脸认真地祝福着自己。而且，她的脸上丝毫没有出现其它任何异样的情绪。 “……是啊。”洛槿辞有些勉强地扯了扯自己的嘴角，“她很好。” 男人滚烫的心脏几乎是一点一点地沉进了寒冷刺骨的冰水里。雪白的冰霜沿着他的心尖一路蔓延而下，将他的整颗心完全冻结了起来。 一种酸涩与不甘的莫名情绪正在迅速地侵蚀着他，让他心神恍惚，难以自控。 在洛柠鸢看不见的角度，洛槿辞垂在身侧的另外一只手，已经被他用力地攥了起来。修剪得当的指甲深深地陷进了他的掌心里，滋生出了一阵细微的刺痛之感，仿佛这样就能够时刻地提醒着他——应当尽力克制自己。 只不过，他表面上仍然是一副镇定自若的平静模样。 “那鸢鸢希望……你未来的‘嫂子’会是怎样的人呢？”洛槿辞轻声地开口询问道。说着，他还不动声色地往洛柠鸢的方向靠了靠，凑得离她更近了一些。 他的声音被故意咬得很轻，让人下意识地想要跟随着他的思路做出回答。 “啊？”洛柠鸢眨着眼睛，很是茫然地开了口，“为什么要问我？” 尽管哥哥今天总是向自己提出一些奇怪的问题，让她觉得很是不明就里，但是，洛柠鸢还是认认真真地开口回答道：“只要是哥哥喜欢的人，就可以了。” 大概是担心洛槿辞没有听懂似的，她歪着头，又一脸理所当然地继续解释道：“不管‘嫂子’是什么样的人，只要哥哥喜欢就好了呀。” 作为妹妹，她只希望自己的哥哥能够获得幸福。 “哥哥为什么要问我这个问题？”洛柠鸢抬眸看向了洛槿辞，“哥哥放心。我很自觉，绝对不会妨碍你和嫂子。”她一本正经地保证着。 只是，殊不知，她越是这样，便越让洛槿辞觉得……如坠冰窟。 他无比清楚地知道——自己从始至终都只不过是一厢情愿而已。可他还是不死心地想要从中寻求着一丝渺茫的希望。 ……“哥哥”。 他从来不后悔成为她的哥哥，但是，他又不想仅仅只是当她的“哥哥”而已。 一开始，他还能够勉强地控制住自己。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也慢慢地变得越来越“贪心”了。 他想要……更多。 “鸢鸢……很懂事。”洛槿辞有些言不由衷地开口说道。他半低着头，纤长的睫羽逐渐垂落下来，遮住了他眼底的神色。 “所以，哥哥喜欢的人到底是谁啊？”洛柠鸢十分好奇地询问着。 闻言，洛槿辞慢慢地抬起了头。他微微地抿了抿唇，并没有在第一时间立刻回答她。 洛柠鸢饶有兴致地继续猜测着：“是遥遥吗？” 按照主系统提供给系统的“虚假”剧情，她的哥哥洛槿辞，最后会对女主角周墨遥动心。 只不过……周墨遥并不喜欢任何人。相比于虚无缥缈的所谓爱情，她更想要投身于自己所热爱着的事业。 “周墨遥？”洛槿辞的心不由地沉了沉，他忍不住皱了皱眉头，“鸢鸢觉得……我喜欢她？” 在不知不觉间，男人的身体已经紧紧地贴到了少女的身边。 他宽大的手掌自然而然地蹭到了她的手指。一阵光滑而细腻的柔软触感从他的指尖蔓延开来，让他的心尖都隐隐地颤了颤。 121 在乎 “和他们一起玩，就那么开心吗？…… “嗯……”洛柠鸢轻飘飘地点了点头, 算是肯定了洛槿辞的猜测。 “很可惜——”洛槿辞半敛着眸子，一字一顿地开了口，道，“鸢鸢猜错了。” 他微微偏过头, 抬眸看向了坐在自己身边的少女。男人的眼神无比专注, 那双深邃的眸子里氤氲着晦暗不明的沉沉暗色。 洛柠鸢不由地愣了一下。她睁大了眼睛, 精致的脸庞之上划过了一抹显而易见的惊讶之色。 很显然，她对此感到十分诧异。 洛槿辞完全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妹妹会产生这样不切实际的想法。他和周墨遥之间, 充其量只能算得上是商业方面普普通通的合作关系。在私底下, 他们几乎没有任何与公事无关的交集。 “如果不是遥遥的话……”洛柠鸢微微皱了皱眉头，语气茫然又不解, “那么，哥哥喜欢的人又会是谁呢？”她下意识地咬了咬唇瓣, 神色看起来懵懂又好奇。 少女对于自己现在的危险处境，近乎一无所知。 ——仅仅只穿着一身单薄睡衣的漂亮大小姐, 此时正毫无防备地坐在男人的身边。她鸦黑的长发随意地散落了下来，微湿的发尾有些凌乱地垂在圆润的肩头上。 湿漉漉的温热水汽逐渐从少女的身上一点一点地弥漫开来, 其中还裹挟着她刚刚沐浴后沾染着的馨香气息。 她轻轻地咬着唇瓣, 柔软细腻的唇肉被洁白贝齿咬得凹陷了下去，晕染出一片更深的绯色。总让人下意识地联想到了饱满多汁的红色樱桃, 尝起来甜美可口。 对哥哥毫无戒心的大小姐, 在不知不觉间，露出了一种……过分诱人的神态。 ——简直无异于是明目张胆的引诱与蛊惑。 “鸢鸢很想知道吗？”洛槿辞轻轻地勾了勾唇角, 神情看起来温和又平静。 而在看似风平浪静的虚假表象之下, 他的心脏已经难以克制般地剧烈跳动了起来，几乎快要直接冲破他的胸腔。 一种难以言明的晦涩情绪正在迅速地增长、膨胀，充斥着他的四肢百骸, 并且，即将彻底吞噬掉他仅存的理智。 “嗯。”洛柠鸢轻轻地点了点头。她眨着眼睛，有些好奇地继续开口询问道：“是我认识的人吗？” “啊……”洛槿辞的眸光微微地闪了闪，“鸢鸢当然认识了。”他慢慢地扯了扯嘴角，语气意味深长。 洛柠鸢不自觉地伸手抓住了男人的衣袖。她一边轻轻地拽了拽他衣袖处的边角布料，一边软着嗓子轻声开口问道：“所以是谁呀？” 尽管少女完全没有触碰到他的身体，可是，男人手臂处的精壮肌肉还是不由自主地紧绷了起来。 洛槿辞的身躯有些不自然地僵硬着。 “哥哥？”见男人迟迟没有开口回答自己的问题，洛柠鸢便又提醒似的唤了他一声。 少女的声音听起来又轻又软，而略带疑惑意味的尾音微微扬起，更为她温软的语气里增添了几分甜腻的意味。 实在勾人得很。 然而，她所唤的是——“哥哥”。 这个听起来似乎无比亲密、却又足以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完全割裂开来的称呼，堪堪唤回了洛槿辞的理智。 仿佛是在时刻提醒着他——自己和洛柠鸢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他是她的“哥哥”。 哪怕没有血缘关系，他们也是一起生活了许多年的“家人”。 于是，洛槿辞在刹那间找回了自己的理性。他将自己快要说出口的话语硬生生地全部咽了下去。悬崖勒马。 像是咽下了一颗苦果。 一股酸涩又苦闷的怪异滋味在他的嘴里弥漫开来。他的整颗心也如同浸泡在了由柠檬榨出来的苦水里似的。 “以后……我再告诉鸢鸢，可以吗？”洛槿辞直勾勾地盯着洛柠鸢看，慢慢地开口回答道。 他很快就又移开了自己的视线。男人半敛着眸子，眼底划过了一抹痛苦与挣扎的神色，一闪而逝。 “可以啊。”洛柠鸢丝毫没有怀疑，她十分自然地应了一声，“哥哥想什么时候告诉我都可以。” 向来任性的大小姐很是善解人意地松开了自己抓着男人衣袖的手，不再继续追问下去了。 大概是白日里太过于“疲惫”的缘故，少女又随意地伸出手，轻轻地揉了揉自己大腿上的软肉，似乎是想要缓解一下肌肉里郁结着的酸胀之感。 她手上的动作很是漫不经心。纤长又白皙的漂亮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按在自己柔软的大腿上。单薄的睡衣布料被少女揉得有些变了形，几道纤细的指痕若隐若现。 伴随着少女无意间的举动，她睡裙下摆处的布料也微微地飘动了起来，像是春日里和煦的暖风，又像是湖面上粼粼的波光。在光影交错间，她小腿处光滑又细腻的白皙肌肤无比显眼。 “怎么了？”洛槿辞毫不犹豫地开口询问道，语气十分关切，“鸢鸢的腿很酸吗？” 哪怕此刻正深陷于理智与感情的纠缠之中，他还是近乎于本能反应一般，下意识地关注着洛柠鸢的情况。 “是不是今天玩得太累了？”他自然而然地弯下了腰，伸手抓住了少女的小腿。 ——他想要尽可能地帮她缓解一下腿上的酸痛感觉。 还没等洛柠鸢做出什么反应来，男人便已经自顾自地抬起了手，将少女的双腿轻轻地放在了自己的膝盖处。 “我帮鸢鸢揉一下吧？”洛槿辞抿了抿唇，一脸认真地开了口。此时此刻，他的心底完全没有出现任何不合时宜的私心杂念。 在他的心里，洛柠鸢永远都会是毋庸置疑的第一顺位。 尽管作为一个身体健康的成年男人，不可避免地，他确实会经常对少女生出一些……不可言说的肮脏念想。但是，无论什么时候，他都会将她摆在自己的心尖之上。 他的妹妹洛柠鸢，生来就应该被娇生惯养着，无忧无虑地生活。 她完全可以毫无顾忌地任性妄为。因为自己将会一直坚定不移地站在她的身后，无条件地出手帮她摆平一切的阻碍。 在别人眼中，洛家的大小姐傲慢又娇气，性格嚣张跋扈，看起来似乎满身瑕疵。可是，少女身上所有被常人视为缺点的地方，于他而言，都是完美无缺的。 她不需要做到世俗意义上的所谓“完美”。她也无需做出任何改变。 因为他会心甘情愿地纵容她所有的一切。 ——他爱她，胜过爱自己。 因此，洛槿辞才会优柔寡断、瞻前顾后，完全不敢轻举妄动。他实在害怕——自己冒然的行为会影响到洛柠鸢，让她不知所措、甚至于…… 正是因为太过在乎，所以才会犹豫不决。 …… “谢谢哥哥。”洛柠鸢眉眼弯弯地笑了笑，“哥哥真好。” 她真诚又坦荡地开了口，言语之间毫不掩饰自己对于洛槿辞的依赖与信任之感。 少女温柔地弯着眼睛，脸上满是水光潋滟的盈盈笑意。 洛槿辞不由地勾了勾唇角，露出一个轻飘飘的浅淡笑容来，让他看起来显得柔和了许多。 然而，下一刻，他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轻声开口询问道：“所以，原来鸢鸢和他们一起……玩得这么开心吗？” 男人的指尖不轻不重地按在了少女小腿处的柔软肌肉上。 他的力道分明恰到好处，但是，自己腿上传来的轻微酸痛感，却还是让洛柠鸢小声地叫了出来：“唔……” 洛槿辞的眸光微微地沉了沉：“鸢鸢今天走了这么多路吗？腿都酸成这样了。” 尽管男人心中很是不快，但是，他手上却依然又轻又慢地帮少女揉捏着酸痛的肌肉。他小心翼翼地控制着自己的力道，生怕一不小心弄痛了她。 “和他们一起玩，就那么开心吗？”洛槿辞忍不住再次开了口，神色莫名。 虽然他已经尽可能地努力克制了自己的语气，但是，其中依然隐隐约约地流露出了一丝酸溜溜的嫉妒意味来。 “因为游乐项目很好玩啊。”洛柠鸢轻轻地歪了歪头，“所以……忍不住就多体验了几项。” 啊……原来只是因为游乐项目吗？ 洛槿辞的脸色几乎是肉眼可见地迅速缓和了下来。 少女坦坦荡荡的诚实回答，恰好误打误撞地消弭了男人心中的酸涩之意。 “就算觉得很好玩，鸢鸢也要注意自己的身体。”洛槿辞敛着眸子，认认真真地开口叮嘱道。 他的妹妹那么娇气，现在又走了那么久的路。如果自己今天不好好地帮她放松一下腿部肌肉的话，她明天起来肯定会觉得腰酸背痛的。 自然而然地，洛柠鸢斜斜地倚靠在了柔软的沙发上。她的双腿轻轻地搭在洛槿辞的膝盖上。长长的睡裙微微地翻卷了上去，露出了她小腿处一小片白皙的肌肤。 在男人深色西裤的映衬之下，少女漂亮又精致的小巧玉足便显得更加……诱人。 显而易见，她对自己的哥哥毫无防备之心。 122. 幸运 “鸢鸢，你周末有空吗？” 或许是色彩对比太过鲜明的缘故,少女脚上的肌肤看起来实在是白皙得有些过分了。甚至，在明亮灯光的照耀之下，她身上的肌肤似乎还隐隐约约地泛着一层朦朦胧胧的碎光。 柔软而细腻的温热皮肉包裹在比例完美的漂亮骨架上,勾勒出了纤秾合度的诱人弧度。 她的足尖精致可爱。泛着淡粉色泽的莹润趾甲附着在圆润小巧的脚趾上,雪白脚背处蔓延着的淡青色筋络若隐若现。 视线再往上看去,是她脚踝处微微凸起的精致踝骨，将雪白的皮肉顶出了一道优美的弧线。她纤细的小腿上缀着一层手感极好的细腻软肉,淡色的血管深藏其间。 只需要稍微用点力道,便能够在她欺霜赛雪的莹白肌肤之上,留下一道又一道或深或浅的绯红痕迹,如同红梅落雪一般,靡艳又绮丽。 少女身上的每一处……看起来都生得漂亮极了,足以轻而易举地勾起旁人心中的阴暗念想。 而洛槿辞却始终目不斜视地低着头。他形状好看的薄唇微微抿着，脸上并没有什么特别明显的表情,看起来似乎波澜不惊的样子。 然而,实际上是因为——他根本就不敢抬起眸子去看她的脸。 穿着单薄衬衫的高大男人端端正正地坐在沙发上。他衣领处的纽扣被解开了几颗，领口的布料松松垮垮地敞开着,露出了小半截精致深邃的锁骨和一小片冷白色的肌肤,平白为他增添了几分不可言说的凌乱美感。 柔顺熨贴的西裤很好地包裹住了他修长的双腿,色调偏深的布料价格昂贵、做工精致。大概是此刻他浑身的肌肉正紧绷着的缘故，在轻薄布料的遮掩之下,隐约可以窥见他身上精壮有力的肌肉线条。 ——几乎与少女温香软玉般娇嫩柔软的身躯形成了一种极为鲜明的对比，足够引人遐思。 被宽松睡裙包裹住的娇小身躯，看起来像是一朵将绽未绽的花,色泽鲜艳的柔软花瓣颤颤巍巍地舒展着，欲开又合似的，教人心痒难耐。 少女身上的绝大部分肌肤,分明已经被睡裙的布料严严实实地尽数遮掩住了。可是，她漂亮的玉足、纤细的小腿，还有白皙的臂膀和纤长的脖颈，都足以引起旁人满含着不堪绮念的阴暗窥探。 此时此刻，男人骨节分明的宽大手掌正轻轻地揉捏着少女小腿处的细腻软肉，动作温柔又细致。他修长的手指深深地陷在了她柔软的皮肉里，在她腿部的肌肤上印出了几道极为明显的指痕。 洛槿辞并没有做出任何一个多余的动作来。他只是小心翼翼地控制着自己手上的力道，好让少女腿上酸胀的肌肉能够完全放松下来。 但是，几乎不可避免地，他无论如何也做不到……无动于衷。 只不过，万幸的是——他足够隐忍克制。所有肮脏不堪的念头，都会被他很好地掩饰起来，然后深深地埋藏在心底，终日不见天光。 …… “鸢鸢现在感觉怎么样？”洛槿辞轻声开口询问道。他的语气里满是显而易见的关切之情，让人下意识地忽略掉了他低沉声音里暗藏着的喑哑意味。 “感觉好多了。”洛柠鸢十分自然地点了点头，“谢谢哥哥！”她眉眼弯弯地绽开了一个澄澈无比的灿烂笑容来。 少女毫不设防的清澈笑颜，就像是一面光滑无比的透明镜子，清清楚楚地映照出了面前男人心中不可告人的隐秘念想。 ——从始至终，他的妹妹都对他怀抱着百分之百的信任。她从来没有怀疑过他“居心叵测”，也从来都没有防备过他哪怕一丝一毫。 ……鸢鸢。 洛槿辞在心中暗暗地叹息了一声，仿佛是在悄然哀悼着自己不可逆转的“堕落”。 当年被接到洛家的时候，他的年纪其实并不算太大。只不过，碍于家庭状况的原因，他比一般的同龄人要早熟得多。 而对于自己突然间被好心人收养了的现实，他也很快就毫无异议地全盘接受了。 那个时候，他完全没有产生什么庆幸或者欣喜的情绪——别人都说他“飞上枝头变凤凰”、“一步登天”，字里行间满是遮掩不住的羡慕与嫉妒之意。 可是，他本人却对此毫无感觉。他既没有什么向上攀爬的勃勃野心，也没有什么追名逐利的强烈执念。 ——直到他亲眼看见了洛家的大小姐。 被捧在手心里娇生惯养着的漂亮小玫瑰，模样又娇又软，实在……惹人怜爱。 于是，这时候，他才在恍惚间堪堪觉得——也许，自己真的很幸运。 她是他的妹妹，是他的……“鸢鸢”。 少女大概不会知道——为什么自己从来都只喊她“鸢鸢”，而不喊她“妹妹”。 在过往的无数个日子里，他一边竭尽全力地克制着自己，一边却又不受控制地在一些微不足道的细枝末节处，流露出了不恰当的情感。 他对此无能为力，但又……甘之如饴。 …… ———— 和哥哥告别之后，洛柠鸢重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不得不说，在放松了小腿肌肉后，她脚下踩着的步伐肉眼可见地变得轻盈了许多。 而刚刚迈进卧室，她便接到了女主角周墨遥给自己打来的电话。 …… “鸢鸢，你周末有空吗？”周墨遥开口询问道。 她婉转的声音里还带着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意——在面对洛柠鸢的时候，她的嘴角总是会不自觉地翘起来。 毕竟……洛家的大小姐实在是太可爱了，很难让人不去喜欢她。尽管看起来好像娇气又任性，但是，一只表面上张牙舞爪的高贵小猫，只会让人觉得更加可爱。 此时，周墨遥正待在周家老宅的走廊尽头里。她笔直地站在窗户旁边，一边看着窗外的夜景，一边神色自然地拨打着手中的电话。 近日里，她已经将积压着的事情处理了一大半。为了找到自己叔叔周达显的破绽之处，她和哥哥周鹤眠一同回到了老宅里，参加了每周一次都会举行的“家宴”。 说来也可笑，小时候还抱过他们的叔叔，现在却和他们趋近于“反目成仇”的地步了。 只叹……世事无常。 “有空呀。”对面的少女笑盈盈地开了口，“怎么啦？” 听到洛柠鸢的声音之后，周墨遥脸上的笑意不由自主地加深了：“周末要一起出来玩吗？”她主动向少女提出了邀约。 前段时间里太过忙碌，她都没有好好地和鸢鸢相处过。而且，真要说起来——在画廊的事情上，她需要给予鸢鸢补偿。还有，关于自家叔叔的事情，她还欠了鸢鸢一个人情。 “好啊！”少女的语气里含着一丝雀跃之意。 周墨遥忍不住弯了弯眉眼：“嗯。那……到时候见。” 然后，她们便自然而然地闲聊了起来。女孩子之间可以聊的话题本来就很多，她们又兴趣相投，此时更像是有说不完的话一样。 过了许久之后，周墨遥才挂断了电话。她转过身子，想要回到自己的房间里。 然而，她却迎面撞见了一道高大的人影。 男人静静地站在原地，脸上神色莫名。银色的月光洒落而下，为他披上了一层朦朦胧胧的轻纱。 “哥哥？”周墨遥有些疑惑地开了口，“你怎么在这里？” 她甚至没有察觉到——他到底是什么时候来的，又在这里站了多久。 “……出来随便走走。”周鹤眠微微地敛了敛眸子，语气自然地开口回答道。紧接着，他几不可察地顿了顿，然后镇定自若地继续说道：“你刚刚在和谁打电话？” “鸢鸢。”周墨遥没有丝毫怀疑，直截了当地回答了他的问题。像是怕周鹤眠不知道“鸢鸢”是谁似的，她又赶忙补充了一句，道：“就是洛家的大小姐。” “我周末打算和她一起出去玩。”说着，周墨遥随手晃了晃自己手中的手机，“好久没有和她见面了。” “……这样啊。”周鹤眠轻轻地点了点头。他抬眸看了周墨遥一眼，语气平静：“时候不早了，赶快睡觉吧。” “好。那哥哥也早点睡觉。”虽然周墨遥隐隐觉得周鹤眠看起来似乎有点说不出来的奇怪感觉，但是，她并没有多想。 她和周鹤眠擦肩而过。 而周鹤眠直挺挺地在原地站了片刻之后，很快也转身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他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 像是有什么不良癖好似的，悄悄地站在旁边偷听妹妹打电话，只因为——对面接电话的人是洛柠鸢。 少女略显失真的甜腻声音从电流里隐隐地泄露了出来。 尽管周鹤眠有些听不真切，但是，仅仅只是从中捕捉到一点细碎又零散的声音片段，就足以支撑着他继续站在原地“偷听”了。 近乎于鬼使神差一般，原本只是路过的他，在听见自己妹妹对着电话喊出来的“鸢鸢”之后，便莫名其妙地停下了脚步。：，，. 123. 潮湿 “洛柠鸢……” 周鹤眠一直都知道——自己的妹妹和洛家的大小姐之间关系很好。所以,周墨遥这一声“鸢鸢”喊的是谁，自然不言而喻。 在头脑反应过来之前，他的身体已经不由自主地做出了应有的反应——他下意识地驻足停留在了原地。 其实,就连周鹤眠自己也不知道,他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而直到听到电话对面少女的声音之后，他才意识到——原来自己仅仅只是想听一听她的声音而已。 身形高大的男人静静地站在深色的阴影里,认真而仔细地聆听着从不远处手机中传来的、断断续续的细碎声响。 他的妹妹似乎正在和洛柠鸢聊着天。她们聊得很开心。 周鹤眠向来很会察言观色。从周墨遥的话语之中,他甚至可以大致推测出——对面的少女到底做出了什么反应。 隐隐约约地，他似乎还能够在电话里听到几声似有若无的清脆笑声，银铃似的，一下一下地轻轻敲在了他的心尖之上。 于是,周鹤眠不可避免地回想起了自己和少女相处时的画面——她眉眼弯弯地笑着,轻声开口“提醒”着他：“周先生也被我拉下水了呢。” 洛家大小姐的声音其实很有辨识度。少女婉转动听的清脆声音里,仿佛被掺进了甜腻的糖浆似的,听起来像是勾着丝一样，极具诱惑意味。 让人记忆犹新。 就如同她身上馥郁芬芳的玫瑰香水味一般，总能够给人留下不可磨灭的深刻印象。 他记得——自己曾经亲手帮她撑过伞,和她一同漫步在连绵雨幕之中。他还记得……她一不小心撞到了自己，而他似乎还帮她捡起了散落在地上的纸质资料。 这些原本早就应该被他遗忘了的记忆碎片，莫名其妙地重新浮出了水面。 原来……他们两个人之间并不是没有交集的。 …… 周墨遥和洛柠鸢打了多长时间的电话,周鹤眠就站在那里“偷听”了多久。 显而易见,这种算不上光明磊落的阴暗行径，根本就不符合他一以贯之的行为准则。 可是,他根本就控制不了自己。 一种难以言明的莫名情绪从周鹤眠的心底慢慢地滋生了出来，像是剪不断理还乱的复杂藤蔓一样，紧紧地缠住了他的心脏，让他浑身上下的血液都止不住地加速流动了起来。 他在兴奋。 ———— 光线偏暗的房间里,窗帘被特意拉了起来，遮住了外面所有的光线，同时也隔绝了来自于外界的窥探。 此时此刻，书桌前的周鹤眠正襟危坐。他正面无表情地盯着桌上的笔记本电脑，看起来仿佛是在处理公务一般，严肃又正经，使人完全看不出来半分异样之处来。 身形高大的男人穿着白色衬衫，头发被一丝不苟地梳到了脑后，五官精致又深邃。他的脸上没有什么明显的表情，让人只觉得高不可攀。 然而，没有人知道——他面前的电脑屏幕上，此时到底正在播放着一幕……怎样不可告人的绮丽画面。 …… 事实上，周鹤眠也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自己居然会做出这种……堪称见不得光的下作事情。 可是，监控视频里的少女，看起来实在是太过于诱人了。那被别人吻得晕晕乎乎的、甚至还有些喘不过气来的迷离模样，着实漂亮极了。 少女眼尾泛红、眸中带泪，像是一朵被露水打湿了的嫣红玫瑰，娇艳欲滴。鸦黑的长发逶迤着散落了下来，有些凌乱不堪地遮掩住了她纤长的脖颈与白皙的肌肤，无端勾勒出了一种惊心动魄的绮丽美感。 足以让人……情难自禁。 看着电脑屏幕上显示着的、高清画质的监控视频，周鹤眠的眼神几乎是一寸一寸地晦暗了下去。 哪怕已经在鬼屋的监控室里目不转睛地“欣赏”过一遍了，他却像是还有些不知满足一样。不仅把被删掉的监控录像悄悄备份进了自己的手机里，甚至还嫌手机屏幕太小似的，又将监控视频存进了电脑里。 男人修长脖颈上的喉结几不可察地上下滚了滚，在空气中留下了一道引人遐思的性感弧度。 在他面前宽大的电脑屏幕上，娇小的少女正被身形高大的男生拥在怀里用力地亲吻着。男生的动作又急又重，吻得她有些难以承受。 而弥漫在他们两个人周围的、影影绰绰的昏暗灯光，就如同薄雾一般，悄然勾勒出一片不可言说的潮湿氛围，足以让人看得脸红心跳。 可惜……没有声音。周鹤眠想。 否则的话，他一定能够听到少女支离破碎的细微喘息声，像是猫儿叫唤似的，又软又娇。 他不禁觉得有些惋惜。 周鹤眠不由自主地抬起了手，他轻轻地碰了碰自己的唇瓣，像是在回味着什么似的。在恍惚与朦胧之际，他似乎还能够隐约感受到少女唇上柔软又细腻的美好触感。 尽管只是蜻蜓点水般一触即分的“吻”，却依旧让他……难以忘怀。 或许，他当时就不应该继续“惺惺作态”地伪装成“绅士”的模样，装腔作势地恪守着所谓的“礼仪”。 当少女欺身靠近的时候，他就应该毫不犹豫地伸出手，用力地揽住她纤细的腰肢，将她紧紧地搂进自己的怀里。 然后，在她吻上来的那一刻，他应当直截了当地按住她的后脑勺，干脆利落地加深这个“吻”，让它变得……“名副其实”。 ——就像他在监控画面里所看到的那样。 少女盈盈一握的纤细腰肢将会被他轻而易举地单手环抱住，她腰间柔软的布料上被他抓出一道又一道或深或浅的褶皱。他修长的手指将深深地陷在她腰间的软肉里，在她身上留下几道似有若无的浅淡指痕。 而她形状姣好的嫣红唇瓣，也将被他用舌尖一点一点地撬开。他会极为耐心地勾着她和自己唇齿交缠。在少女的细碎喘息声中，他会得寸进尺般地越吻越深，让她因为自己而展露出过分诱人的靡艳神态…… 周鹤眠伸出手，慢慢地解开了衬衫领口处的纽扣——看起来……他似乎需要稍微缓解一下自己身上不断泛滥着的、燥热难耐的干渴感觉。 …… “唔……”男人微微地仰起了头，修长脖颈处线条分明。他的视线飘忽不定地游移在电脑屏幕中少女的身上，看起来似乎有些迷离与恍惚。 他的额头上渗出了一点细细密密的透明汗珠。像是觉得太过于闷热似的，衬衫领口处的布料被他随意地扯了开来。布料翻卷着敞开，露出了他胸膛上的大片冷白肌肤。 原本一丝不苟的发型也被他随手抓乱了。墨黑色的发丝颇为凌乱地散落在额前，隐约勾勒出了他压抑着沉沉暗色的深邃眉眼。 “洛柠鸢……”周鹤眠低低地念着少女的名字。他低沉醇厚的声音里满是裹挟着湿热念想的沙哑之意。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被他一字一顿咬在舌尖之上，听起来缠绵又缱绻。 半晌之后，他慢慢地阖上了眸子，神色莫名。 ———— 【虽然主系统告诉我们的剧情漏洞百出，但是，在某种程度上，还是具有一定的参考意义的。】拾衣一脸认真地开了口，【只不过，有关于女主角主动向你发出邀约的情节，在原来的剧情里面，是完全不存在的。】 洛柠鸢随手放下手机，有些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膀。 【没关系。】她勾着唇角笑了笑，【反正是和遥遥一起出去玩。就算不知道所谓的“剧情”，也无关紧要。】 【注意安全。】拾衣还有些不放心地叮嘱了一句，【要是周墨遥那个居心叵测的叔叔再次藏在暗地里偷偷使绊子的话……】 他指的是之前画廊里发生的意外事故。 周墨遥的叔叔周达显买通了画廊的保安，在展品上动了手脚。 当时，洛柠鸢还差点就受了伤。如果不是因为顾子浅及时出手护住了她，恐怕她少不了要在医院里躺上几天。 【好，我会注意的。】洛柠鸢颇为耐心地安抚着心神不宁的系统。刚刚才和周墨遥打过电话的她，现在的心情还算不错。 【对了。】拾衣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又急急忙忙地开口说道，【我已经攻破了主系统的大部分权限。但是，处于最深处的核心权限，我却始终无法突破。主系统在休眠之前，强行封锁了它自己的核心权限。】 【抱歉，我实在是太没用了……】他半低着头，语气低落地开口向洛柠鸢道了歉，【过了这么久都没有攻克难关……】 少年耷拉着眉眼，一副内疚又不安的模样。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洛柠鸢轻轻地歪了歪头，毫不吝啬地给予了他夸赞的话语，【我相信你。】 少女十分娴熟地抚摸着失落的小狗，像是在帮他顺毛一样——她仅仅只需要偶尔说出几句不痛不痒的话语，就足以让忠诚的小狗死心塌地地帮她卖命了。：，，. 124. 视察 “洛小姐。” “鸢鸢！”周墨遥抬起手,笑着朝洛柠鸢挥手示意。她穿着一身休闲装，头发被松松垮垮地挽了起来，几缕碎发斜斜地散落下来,看起来十分随性。 洛柠鸢的眼睛不由自主地亮了一下。她快步走了过去,笑盈盈地来到了周墨遥的面前。 见到少女之后，周墨遥便自然而然地伸手从包里拿出了一个包装精致的礼盒，然后又将其递给了洛柠鸢。 “感觉很适合你。”她轻轻地眨了眨眼睛,“打开看看？” 洛柠鸢轻笑着将礼盒接了过来，道：“我相信遥遥的眼光。”说着，她便打开了手中的礼盒。 只见一条镶嵌着数枚碎钻的璀璨项链，正静静地躺在丝绒盒子里。这条项链的款式极为华丽，无一处不精致,纤细的链条上还缀着一枚晶莹剔透的弯月,实在让人惊叹不已。 过于熟悉的风格,让洛柠鸢很快就意识到——这应该是周墨遥亲自设计出来的珠宝作品。并且,和她以前送给自己的赔礼“耀星”，是同一系列的作品。 “遥遥好厉害。”洛柠鸢真心实意地赞叹道，“它真的很漂亮。” 周墨遥弯着眉眼，轻轻地笑了起来：“谢谢夸奖。” 尽管她并没有给出任何提示，但是,洛柠鸢还是一眼就看出来了——这件作品是由自己所设计的。 果然还是觉得……鸢鸢真的好可爱啊。 周墨遥忍不住这样想着。 “我猜……它是不是叫‘耀月’？”洛柠鸢歪了歪头,浅笑着开口询问道。 “这么明显吗？”周墨遥也笑了起来。 一谈到有关于珠宝设计的话题时,她便滔滔不绝地讲述了起来。而洛柠鸢也饶有兴致地认真听着，丝毫没有觉得不耐烦。 …… 【按照目前的进度来说，女主角周墨遥很快就要在国际上声名大噪了。】拾衣一点一点地整理着自己的思绪，【而这也意味着……所谓的“剧情”即将临近尾声了。】 他开始下意识地为洛柠鸢担心了起来。 在主系统的讲述中，作为反派女配角的洛柠鸢,最后的结局将会是孤苦无依地流浪街头，凄惨无比。 尽管眼下的局面看起来始终处于掌控之中，并没有出现任何不同寻常的端倪之处，但是，依旧不能随随便便地掉以轻心。 尤其是……要小心周墨遥的哥哥，周鹤眠。 毕竟，在原来的剧情中，周鹤眠就是导致洛柠鸢流浪街头的罪魁祸首。更何况，在不久之前，他还亲自出现，用鬼屋里发生的事情“威胁”了一番洛柠鸢。 越是靠近关键的剧情时间门点，拾衣便越是觉得紧张又不安。 因为他能够隐约感觉到——主系统似乎快要从无知无觉的“休眠”状态中苏醒过来了。而面对此时已经变得面目全非的“现实”，主系统到时候又将会做出什么反应？ 拾衣只能利用自己目前夺取到的部分权限，竭尽所能地去探寻主系统的“秘密”。他必须要抢在主系统“苏醒”之前，找到能够与它相抗衡的办法。 如果最后真的没有任何办法扭转乾坤的话，他还可以牺牲自己的性命，来保护洛柠鸢。 ——反正，他也只不过是一个由数字与程序构成的、机械化的“系统”而已。 拾衣在心里暗自做下了决定。 ———— 周墨遥和洛柠鸢打算先在附近的商场里转一转。眼前的这家商场恰好是周家的产业。 只不过，她们才刚刚迈进商场里没几步，便迎面撞见了一道高大的人影。 男人身形高大，双腿修长而笔直。那英俊深邃的五官与其宽肩窄腰的好身材，更是让他显得极为惹人注目。 “遥遥。”那人低低地开口唤了一声。 周墨遥闻声抬眸望去，正好看见她的哥哥周鹤眠正在朝着她们的方向走过来。 “哥哥？”她有些惊讶地开了口，显然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会在这里偶遇周鹤眠，“你怎么在这里？” “例行视察。”周鹤眠淡淡地开口回答道，“为了避免……叔叔再在暗地里做手脚，我们名下所有的产业，都必须仔细地检查一遍。” 他毫不避讳地在洛柠鸢的面前说着自己家族里的隐秘龃龉。 周墨遥则是有些奇怪地抬眸看了男人一眼。 为什么哥哥还要特意解释一句？他分明不是什么话多的人。这简直就像是在欲盖弥彰地掩饰着什么似的。 只不过，这一点微不足道的疑惑，很快就一闪而过地迅速消失在了她的脑海之中。 周墨遥并没有想太多。 “洛小姐。”这时候，周鹤眠又十分自然地主动开口和洛柠鸢打了一声招呼。 男人笔直地站立着，一身昂贵正装将他衬托得愈发矜贵，举手投足间门满是翩翩风度。 洛柠鸢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随口应了一声，道：“周先生。” 对于周鹤眠的突然出现，少女显然并不怎么在意。她甚至只是随意地瞥了男人一眼，便又轻飘飘地收回了自己的视线，就仿佛……他们两个人之间门从始至终都毫无任何交集一般。 没有人知道——就在不久之前，洛柠鸢还和眼前的男人唇瓣相贴地亲密接触过。 周鹤眠的眸光几不可察地微微沉了下去。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没来由地产生了一种难以言明的怪异情绪。 少女对待他的态度明显客套又疏离，她甚至不愿意再分给自己哪怕一个多余的眼神。 可是，他的手机里分明还存着他们两个人“接吻”的照片。 男人胸腔里跳动着的鲜活心脏，像是被细细的丝线紧紧地缠绕住了一样，过于紧绷着的束缚感蔓延开来，不禁让他觉得有些血液不畅。 “既然恰好碰见了，不如一起走走？”周鹤眠勾了勾唇角，慢条斯理地开口提议了一句。他表面上仍旧是一副泰然自若的平静模样，让人看不出任何异样来。 大概不会有人猜到——他的脑海里此刻到底浮现出了什么画面。 ……就像是一场挥之不去的绮丽梦境，时时刻刻地不断“折磨”着他，让他难以从中逃脱出来。 “哥哥也要和我们一起逛商场吗？”周墨遥一脸疑惑地开口询问道，“这……”她有些迟疑不决地停顿着。 “正好可以继续视察一下。”周鹤眠的语气听起来十分平静，仿佛自己真的只是随口一提而已，并没有其他意思。 “可能不太……”周墨遥犹豫着想要开口回绝自家哥哥莫名其妙的突然提议——她担心洛柠鸢会觉得因为周鹤眠的存在而觉得不自在。 但是，洛柠鸢却从容不迫地笑了笑，道：“好啊。” 少女当然看得出来周墨遥的顾虑，索性便直接开口答应了下来，免得周墨遥被迫夹在他们中间门左右为难。 更何况，她倒要看看——周鹤眠他到底想要耍什么花样。 【周鹤眠他是不是……不放心自己的妹妹和你单独相处？】拾衣不由地皱了皱眉头，一脸愤愤不平地开了口，【他就这么防着你？】 就在拾衣为少女打抱不平的时候，周鹤眠已经自然而然地走到了洛柠鸢的身边。他并没有选择和自己的妹妹周墨遥站在一起。 【他到底想做什么事情？非要跟在你身边吗？】拾衣在一瞬间门联想到了很多事情。 在“剧情”之中，洛柠鸢最后的凄惨下场仍然“历历在目”。也许命运的轨迹已经被彻底改变，但是，也有可能……仍旧存在着不变的印痕。 毕竟，周鹤眠从来都不能算是一个“好人”。他生性傲慢又冷淡，除了自己的妹妹以外，其他人都不被他放在眼里。为了达到目的，他甚至可以不择手段。 谁也猜不透周鹤眠的内心想法。他向来很擅长用一张刻着“绅士”一字的虚伪假面，来伪装自己。如果……他最终的目的是想吞并洛家，那么，他或许会选择从洛家的大小姐处下手。 拾衣凭借着自己对于“剧情”的了解，对周鹤眠的行为逻辑做出了相对来说较为“合理”的猜测。 【我才不管他想做什么事情呢。】洛柠鸢撇了撇嘴，【只要不打扰我和遥遥相处就行了。】 …… 周鹤眠确实没有再继续做出什么莫名其妙的举动了。他只是静静地跟在她们两个人的身边，时不时还十分自然地开口说上一两句话。 尽管直觉敏锐的周墨遥隐隐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劲，但是，她哥哥的行为举止间门却没有任何不符合礼仪的出格地方。 而且，她在第一时间门里也没有联想到某种堪称不切实际的可能性。 因为，一直以来，她的哥哥看起来都像是与所谓的“爱情”毫无关系一样。尽管周鹤眠对待女生向来极为绅士，但是，那绝对只是出自于单纯的礼貌而已。 在国外的时候，周墨遥可是亲眼目睹过——自己的哥哥微笑着接连拒绝了一个接一个前来向他示爱的人。比起毫无意义的“谈情说爱”，他更希望把自己的时间门用在更加正经的事情上面。：，，. 125 谈条件 “周先生是在装傻吗？”…… 周鹤眠一直和洛柠鸢保持着一段不远不近的礼貌距离,看起来似乎极有分寸的样子。 男人的脸上挂着一抹恰到好处的微笑，让人看不出半分异样之处来。然而，事实上,他的内心里却并不像自己表面上所展示出来的那样，毫无波澜。 他只是觉得……有些说不出来的奇怪。 譬如说,此时此刻。 他和少女之间分明还隔着一段不算近的距离。他们甚至都没有发生任何一点哪怕微乎其微的肢体接触。 ——就算是与以前他帮她撑伞的时候相比较起来，现在的情况也实在是太过于平平无奇了一些,从始至终都没有出现过一丝一毫的不安定因素。更遑论……他们还曾经更加“亲密”地接触过。 所以,于情于理,他都应该能够完完全全地掌握住眼下的局面，进退有度、游刃有余。 可是，周鹤眠现在却显然已经有些控制不住自己了。 少女今天穿着一条靛蓝色的牛仔短裙,满身欺霜赛雪的莹白肌肤被深蓝色调衬托得愈发白皙,像是能够发光似的,牢牢地攫取着旁人的心神。柔软顺滑的墨黑色发丝自然地垂落下来，与她圆润肩头处雪白肌肤形成了极为鲜明的对比。 实在是……漂亮极了。 无论何时何地，娇气的大小姐似乎总能够成为人群之中最为耀眼夺目的漂亮玫瑰，让人完全无法从她的身上移开视线。 少女的身上依旧缠绕着丝丝缕缕馥郁芬芳的玫瑰香气。生着利刺的枝蔓蜿蜒交错，起伏不定地蔓延开来。 而自己鼻尖处嗅到的、过于熟悉的味道,几乎是让周鹤眠下意识地浑身紧绷了起来——就在连他自己都还没有察觉到的时候,他的大脑、还有身体，已经牢牢地记住了少女身上的香气，并将其深深地镌刻在了自己的心上。 不久之前，他甚至……还特意去查询过香水的品牌,是一个极其小众的私人定制品牌。他旁敲侧击地想要购买同款，结果却被店家婉言谢绝了。 现如今，周鹤眠再一次真真切切地嗅到少女身上的味道。莫名其妙地,他的心底蓦地生出了一丝隐秘的满足感。 他的视线似有若无地轻轻落在了走在自己旁边的少女身上。 显而易见地，洛柠鸢直接忽略了他的存在。她只是自顾自地与周墨遥聊着天，时不时还眉眼弯弯地勾唇笑了笑。 少女纤长的睫羽浓密又卷翘，像是鸦黑色的蝶翼，在空气中闪烁出了一小片细碎的弧度。 柔软又嫣红的漂亮唇瓣开开合合，一小截勾人的舌尖在洁白贝齿间若隐若现，仿佛是在……诱人采撷一般。 只在午夜梦回之际出现在自己脑海里的绮丽场面，此刻正近距离地摆在眼前，实在让人难以自控。 周鹤眠想——自己一定是被什么无法摆脱的黏人东西给缠住了。否则的话，他怎么会一遍又一遍地反复“欣赏”着偷偷拷贝来的监控视频？以至于……在半夜时分昏昏沉沉的难言梦境里，他甚至还会成为那段监控画面里的“主角”之一。 他不着痕迹地取代了江燕辰和江暮寒所在的位置。 ——在光线阴暗、环境逼仄的鬼屋里，他将身材娇小的少女紧紧地禁锢在自己的怀里，然后迫不及待地吻上她的唇瓣，与她深入地唇齿交缠。 …… 一直以来，周鹤眠都以为自己应该是一个冷静且理智的人。他从来都没有产生过什么特别浓烈的感情。 从骨子里流露出来的傲慢与骄矜，是他所无法彻底摈弃的。但是，他十分擅长于伪装自己，并且，他也用虚伪的假面成功地骗过了很多人。 他并不怎么在意其他无关紧要的人——除了自己家人以外的所有人，都只是一些无足轻重的寻常存在而已，实在没有必要过多关注。 可是，现在好像出现了唯一一个例外。 对方甚至比他更傲慢。而且，她根本就没有把他放在眼里过。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 男人眼底的眸光逐渐变得愈发晦暗不明了起来。 只不过，他必须要承认——自己的确不是什么好人。 …… ———— 周墨遥和洛柠鸢其实都没有怎么在意身边男人的存在。她们一边谈笑风生地聊着天，一边不紧不慢地逛着街，看起来十分惬意。 而周鹤眠居然也极有耐心地陪着她们边走边逛，毫无怨言。这显然不符合他一直以来的作风。 他们三个人在不知不觉间走进了一家服装店。 周墨遥很喜欢亲自买衣服。在逛街的时候，她可以将店里各种服饰一件一件地搭配起来，从而在其中寻找到有关于设计的灵感。 而今天还有了洛柠鸢这个现成的“模特”，倒是让周墨遥更加来了兴致。 说起来还有些难以启齿，其实她曾经偷偷想过——像打扮洋娃娃似的，为洛柠鸢做出各式各样不同的服饰搭配。毕竟，大小姐实在生得太过完美，看起来完全能够撑得住风格迥异的穿着与搭配。 “遥遥先去试衣服吧？”洛柠鸢轻轻地眨了眨眼睛，笑着开口说道，“这条裙子真的很适合你。”她一脸认真地赞美着。 虽然她很少出门逛街——更多的时候，都是她的哥哥提前帮她准备好了合适的应季衣物，让她完全不必为此过多烦恼。但是，她还是很乐意陪着周墨遥一起逛街的。 和女主角相处的时候，洛柠鸢觉得十分放松。而且，她完全可以信任她。 “好啊。”周墨遥毫不怀疑地点了点头。她随手拿起衣服，走向了不远处的试衣间里。 等到试衣间的门被彻底关上之后，洛柠鸢便自然而然地坐在了等候区的长椅上。 而原本守在附近的店员早就已经被提前支开了。此时此刻，周遭空无一人，是一个很适合“谈话”的时机。 洛柠鸢漫不经心地抬起眸子瞥了一眼自己身边的男人，轻笑着开了口，道：“如果周先生今天还有其他目的的话，那么，最好不要藏着掖着，有话直说就好。” 少女轻飘飘地勾着唇角，神色轻佻又散漫：“当然。如果没有的话，那便再好不过了。” 说着，她慢条斯理地抬起了手，用白皙的指尖轻轻地点了点自己的唇角处，动作之间暗示意味十足。 很显然，她在警告他——自己的手里还捏着他的“把柄”。 “洛小姐何必要这样时时刻刻防着我？”周鹤眠脸色不变，他的语气仍然平静无比，“从一开始，我就没有什么其他的目的。” 男人直挺挺地站立着，他高大的身形极具压迫感，一大片深色的阴影从少女的头顶处笼罩了下来，将她整个人都遮蔽了起来。 而下一刻，他也学着洛柠鸢刚刚的样子，不紧不慢地坐在了长椅上。他的双腿修长笔直，坐下来的时候，竟显得有些无处安放。 “我本来也只是想好心地提醒一下洛小姐而已。”周鹤眠坐在少女的身边，嘴角处勾起了一抹浅淡的笑意，“奈何洛小姐实在警惕，防备心太强……” “而且……动作还很快。”他有些意味不明地刻意放缓了自己的语气，配合他低沉悦耳的声线，听起来很是引人遐思。 “所以，周先生到底是想要做什么事情呢？”洛柠鸢却没有心思再与他继续装模作样地虚与委蛇下去了，她有些不耐烦地撇了撇嘴，神色偏淡。 周鹤眠的眸光不由地闪了闪。他颇为不自在地轻咳了一声，却并没有立刻开口回答少女提出来的问题。 ——他当然说不出口。除非……他想要彻彻底底地撕破自己表面上那一层“彬彬有礼”的绅士伪装。 “怎么？难道周先生是想要找机会和我谈条件吗？”洛柠鸢微微地皱了皱好看的眉头，随口猜测了一句。 【像周鹤眠那么傲慢的人，必定不会容许自己的“把柄”被别人掌握在手中。】拾衣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更何况……还是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照片。如果一不小心传出去的话，实在有损他的声誉。】 这样想着，拾衣便愈发笃定：【他肯定是打算想方设法地让你删掉手里的照片。】 而周鹤眠则是几不可察地怔愣了片刻。但是，他很快就迅速地反应了过来——少女口中的“谈条件”到底是什么意思。 可他表面上仍旧是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仿佛自己真的全然不知少女的言外之意一般。 “‘谈条件’？”周鹤眠慢吞吞地重复了一遍。大概是突然间联想到了什么似的，他垂落在身侧的修长手指忍不住轻轻地颤抖了一下，在空气中留下了一点细微的颤栗痕迹。 “周先生是在‘装傻’吗？”洛柠鸢不由地歪了歪头，语气不急不缓。她半低着头，漫不经心地打量着自己抬起的手指。 她修剪得当的圆润指甲上影影绰绰地反射出了头顶处的明亮灯光。：，，. 126 傲慢 “洛小姐……很好看 ”…… 而周鹤眠的视线也不自觉地跟随着洛柠鸢垂下的目光慢慢移动着,然后，自然而然地落在了她轻轻抬起的纤纤玉手上。 少女纤长的手指又细又白，就如同由白玉精心雕琢而成的作品一般，完美无瑕。她指节处微微弯曲的弧度,像是钩子一样,牢牢地勾住了旁人的心神。 向来养尊处优的娇气大小姐,浑身上下的每一处地方……都娇嫩得不可思议,教人心神荡漾。 这样一双宛若艺术品般精致的手,看起来很适合用来…… 周鹤眠不动声色地敛了敛眸子,很好地遮掩住了自己眼底流露出来的沉沉暗色。 “洛小姐……冤枉我了。”他半低着头,语气不急不缓地开口解释道。 “算了。”洛柠鸢轻飘飘地摆了摆手，她的声音里隐约带了些兴致缺缺的无趣意味，“既然周先生不想说，那我就不勉强了。” 说着,她慢慢地抬起了头，视线漫无目的地四处游移着,似乎是在寻找着一些足够让自己感兴趣的事物。 而下一刻,少女的脸上忽然绽出一抹灿烂的笑容来。 她的唇角处勾起了一道澄澈无瑕的盈盈弧度，让人下意识地联想到了春日里漫山遍野的鲜花,足以拂去所有沉闷不堪的深深郁色。 周鹤眠的瞳孔几不可察地颤了颤。在猝不及防之下，他显然有些怔愣。 少女毫不掩饰的清澈笑容看起来实在是太具有迷惑性了，让人很难克制住自己。然而，他很快就发现——洛柠鸢其实并不是在朝着自己笑。 因为……试衣间的门被打开，穿着一身崭新裙装的周墨遥从中走了出来。款式简单的长裙将她纤秾合度的窈窕身形很好地勾勒了出来，更衬得她极有气质。 “遥遥。”洛柠鸢抬眸看着站在前方不远处的高挑人影，笑意盈盈地开了口，“好漂亮。”她浅浅地弯着眉眼,真心实意地开口赞叹道。 显而易见，大小姐她是在对着周墨遥笑。 莫名其妙地，周鹤眠的心中隐隐泛起了一丝似有若无的失落之感来，转瞬即逝。 ——为什么不能也对着他笑一笑呢？ 既然她和他的妹妹关系那么好，应该也是可以和他“正常”相处的吧？ 尽管心中正在不断地翻涌着各种不可告人的隐秘念想，但是，男人的脸色依旧平静如常。 “的确很适合遥遥。”周鹤眠微微颔首，语气平静地开口说道。他和自己的妹妹关系一直很好，这时候自然不会吝啬于区区一句赞美之词。 而洛柠鸢已经自顾自地站起了身子，十分自然地迎了上去。 “鸢鸢也去试一试新衣服，好不好？”周墨遥伸手抓住了少女纤细的皓腕，笑着开口央求道。 她亲自帮少女挑选出了合适的服饰搭配——谁会不喜欢帮漂亮的洋娃娃换衣服呢？ “好呀。”洛柠鸢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她直截了当地答应了下来，丝毫没有迟疑哪怕片刻。 毕竟是来自遥遥的请求，她自然不可能拒绝。 少女手上拿着衣服，脚下踩着轻盈的步伐，不紧不慢地走进了试衣间里。 目送着洛柠鸢进入试衣间后，周墨遥便走到周鹤眠的身边坐了下来。然后，她轻轻地开口唤了他一声，道：“哥哥。” 周鹤眠头也不抬地随口应道：“怎么了？” “你……今天这么有空吗？”周墨遥微微停顿了片刻，然后才旁敲侧击般地继续开了口，“如果哥哥还有事情要忙的话，那么，完全没有必要顾及到我们。” “不忙。”周鹤眠从容不迫地回答道，“我今天只是来例行视察的。” “再者……我们应该都欠洛小姐一个人情吧？”他抬了抬眸子，视线不着痕迹地投向了不远处试衣间紧闭着的门扉之上。 男人的回答听起来似乎滴水不漏，周墨遥一时间没有察觉到任何不妥之处。她只好轻轻地点了点头，应道：“哥哥不必勉强自己。” 她知道——周鹤眠其实并不怎么想和别人打交道。因为……他完全不在意其他人的存在。但是，尽管如此，他依旧能够很好地伪装出一副进退有度的礼貌样子，让人挑不出半分错处来。 而与周鹤眠相比较起来，周墨遥便是真真正正的温和有礼了。她为人真诚，心地善良，几乎没有一丝一毫的缺点。 譬如说……哪怕她很喜欢洛柠鸢，但是，她并不会硬生生地强迫自己的哥哥也像她一样对洛柠鸢好。她平等地尊重着所有人，而且不会因为自己的意愿而去强行扭转其他人的想法。 当然，出于人之常情，周墨遥还是有所偏爱的——洛家的大小姐洛柠鸢，便是被她珍而重之地放在心上的人。虽然她的朋友看起来似乎很多，但是，真正可以交心的朋友却实在少得可怜。 …… 洛柠鸢很快就从试衣间里走了出来。 不得不说，周墨遥确实极有眼光。她所搭配出来的每一套服饰，都带着一种让人难以忽视的独特美感。 繁复漂亮的艳红长裙紧紧地包裹住了少女凹凸有致的娇小身躯，长长的裙摆在她白皙的小腿处轻轻摇曳着，荡漾出一片细碎的弧度来。 周鹤眠不动声色地抿了抿唇。他无端觉得……有些心痒难耐。就像是有一片轻盈柔软的羽毛，一点一点地慢慢拂过了他的心脏。 而少女并没有分给他任何一点视线。她毫不掩饰地直接无视了他的存在。 任性的大小姐完全不在意什么客套又死板的虚伪礼节。她向来我行我素、随心所欲。甚至于……她很有可能并不是在故意地忽略他，而是出于当时下意识的正常反应。 实在是……目中无人，傲慢得很。 但是，周鹤眠却因此而抑制不住地微微颤抖了起来。鬼使神差一般，他竟莫名觉得……有些说不出来的兴奋与悸动。 “洛小姐……很好看。”男人向下压了压自己深邃的眉眼。他声音低沉，语调极缓，像是耳鬓厮磨般的呢喃低语。 周鹤眠的突然开口，让洛柠鸢微微地偏了偏头。她漫不经心地垂下眸子看了他一眼，然后，很快就又轻飘飘地收回了自己的视线。 少女居高临下的惊鸿一瞥，其中盛满了散漫又轻佻的倨傲意味。 盛气凌人，却又美得惊心动魄。 周鹤眠的心脏几乎在刹那间漏跳了一拍，紧接着，便又更加剧烈地重新跳动了起来，又急又重地敲击着他的胸腔，让他心神荡漾。 怪不得——她会是太城的上流圈子里，最为引人注目的存在。大小姐的身上缠满了数不清的桃色绯闻，其中不乏其他人一厢情愿的“单相思”。 周鹤眠原本以为此事必定与自己无关，但是，很显然，现如今的他早就已经深陷其中、难以自拔了。 “哥哥很有眼光。”周墨遥不由地勾唇笑了笑，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好像别人夸赞洛柠鸢就是在夸赞自己似的。 “是因为……遥遥挑得好。”洛柠鸢轻轻地眨了眨眼睛，语气里含着几分明晃晃的笑意。 …… 在结账的时候，周鹤眠很自然地拿出了自己的银行卡，干脆利落地帮她们付了款。 洛柠鸢向来娇气惯了，也没有觉得有什么问题。毕竟，作为洛家的大小姐，她确实完全不缺钱。 而周墨遥想到他们兄妹两人还欠着洛柠鸢人情，便也就直接默认了周鹤眠的行为。 他们挑选好的衣服被店员认认真真地包装了起来，然后等待着专人送货上门。 虽然店员们对于他们三个人的关系十分好奇，但是，基于最基本的职业素养，店员们并没有直接表现出来。 对于自己所看到的绝大多数事情保持缄默、守口如瓶，是他们为人处世的原则之一。否则的话……他们可惹不起上面的人。 ———— 洛柠鸢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会在这里遇见顾子浅。 身形高大的男人穿着丝质的黑色衬衫，昂贵的金丝眼镜勾勒出他精致无瑕的眉眼，周身的气质温润如玉又彬彬有礼，让人只觉得……似春风拂面一般。 哪怕先前才和洛柠鸢告过白，并且没有得到少女的回应。但是，再次迎面遇见她的时候，顾子浅脸上的表情仍然一如既往地温和，仿佛此前的事情从未发生过一样。 “鸢鸢。”顾子浅温柔地笑了笑，他自然而然地迎了上来。 在率先和洛柠鸢打过招呼之后，他像是才发现站在少女身边的另外两个人似的，又一一开口问候道：“周小姐。周先生。” 他的语气听起来平静无比，其中似乎隐隐带了些不易让人察觉到的晦涩之意。 下一刻，顾子浅向前走了几步，站到了洛柠鸢的面前。 气质斯文的男人身高腿长，看起来和周鹤眠的身形相差无几，气质上也丝毫不逊色半分。 尽管顾子浅的态度看似彬彬有礼，但是，周鹤眠却能够从他简简单单的问候话语里品出几分似有若无的隐晦敌意来。：，，. 127 反客为主 “我好想你。” 周鹤眠知道——洛家的大小姐洛柠鸢和顾家的大少爷顾子浅,是自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 他在暗地里偷偷查找过少女的资料。只不过，大小姐显然被人保护得很好。就连他……也只能找到一些停留在表面上的公开资料。 “顾先生。”周墨遥淡淡地开口回应了一声。而周鹤眠却只是轻飘飘地点了点头，并未出声。 尽管周鹤眠的态度算不上十分友好,但是,顾子浅脸上的笑意始终不曾减弱半分。 男人并没有再去理会周家的兄妹两个人了。他甚至没有分给他们哪怕一个眼神。 顾子浅伸出了手，慢慢地推了推架在自己高挺鼻梁上的金丝眼镜，然后神色温和地笑了笑，轻声开口说道：“好巧。” 他低沉的声音温润如玉,尾音被刻意放缓,无端显出一种难以言明的……引诱意味。 男人的视线近乎于明目张胆地直接停留在了面前少女的身上。在透明镜片的遮掩之下,他深邃的黑瞳里几乎盛满了浓郁得甚至化不开的绵绵情愫——他实在是太想见到她了,以至于…… 而他口中简简单单的“好巧”二字,听起来似乎也隐约多出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莫名之感,让人觉得很是意味深长。 显而易见,大小姐这位所谓的“青梅竹马”……分明对她图谋不轨。 周鹤眠不由地侧过眸子,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站在自己身边的洛柠鸢。 少女只是神色如常地点了点头,看起来十分平静。 “是很巧。”洛柠鸢轻轻地歪了歪头，随口应了一声。 尽管大小姐的语气听起来十分漫不经心,其中甚至没有出现什么明显的波澜起伏,但是,顾子浅依旧忍不住勾了勾唇角，眼底浮现出了一丝毫不掩饰的真实笑意。 将埋藏在自己心底的、浓重又黏稠的深深爱意彻彻底底地宣之于口以后，他已经不想再继续遮掩下去了。 “鸢鸢今天是和朋友出来逛街的吗？”顾子浅旁若无人地与洛柠鸢寒暄着,语气熟稔而自然，让人一听便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非同寻常。 “嗯。”洛柠鸢有些散漫地点了点头，“你也是吗？”她随口问了一句，态度敷衍。 顾子浅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他只是温柔地笑了笑,并没有开口回答少女的问题。 就在这时，一道低沉的声音有些突兀地插了进来，打断了他们两个人的对话。 “洛小姐……还要继续逛吗？”周鹤眠的语气听起来平静无比，没有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仿佛自己只是随口一问而已。 在听到旁边男人过于碍事的声音之后，顾子浅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头。他微微地抬起了眸子，轻飘飘地扫了周鹤眠一眼。 伴随着顾子浅的动作，光滑的镜片在一瞬间反了光，恰好遮掩住了他眼底一闪而逝的沉沉暗色。 ——果然还是不能放任大小姐孤身一人啊。只要自己稍微没有看住她，就会有前仆后继的狂蜂浪蝶，飞蛾扑火般地朝着她奔赴而来。 真是……痴心妄想。 顾子浅垂落在身侧的修长手指忍不住蜷缩了一下，仿佛是想要努力地抓住些什么似的。 “遥遥，你要继续逛吗？”洛柠鸢毫不犹豫地转过了头，一脸认真地询问着周墨遥的意见。 “我？”周墨遥抬起头，正好撞进了洛柠鸢那双水光潋滟的漂亮眸子里。少女似黑曜石般深邃明亮的瞳仁中影影绰绰地倒映出了她的身影。 “我听鸢鸢的。”周墨遥下意识地开了口。 在兜兜转转以后，最终的决定权还是落在了洛柠鸢的手上。而作为青梅竹马，顾子浅足够了解大小姐的性格。 “不如……我们先去吃饭？”他柔声开口询问道，“等到吃完饭以后，鸢鸢再做出决定，可以吗？” 男人音色低沉、语气温和，言辞之间有理有据，让人情不自禁地想要听从他的话语。 大概是他的态度实在太过自然的缘故，以至于，少女并没有在第一时间意识到——他说的是……“我们”。他自然而然地把自己也一起划分了进去。 而顾子浅确实很了解洛柠鸢。 因为……大小姐很快就毫不犹豫地点头答应了他提出来的建议。 如果有人提前帮她准备好了所有事情的话，那么，她当然就不需要再进行过多的思考了。更何况……这么多年以来，大小姐早就已经在不知不觉间习惯了顾子浅无微不至的周到照顾。 “我知道——这附近有一家餐厅，很适合你的口味。”顾子浅又继续温声细语地开口“建议”道，“鸢鸢要不要去尝尝看？” 身高腿长的俊朗男人温柔地垂着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眼前的少女看。 他极有耐心地在大小姐的身边编织出了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然后……慢慢地将她紧紧地包裹于其中，让她难以挣脱。 “好啊。”毫无防备的大小姐对此一无所知。她不自觉地踏进了男人精心布置好的陷阱里。 短短三言两语之间，顾子浅就十分熟练地哄着少女答应和自己一起吃饭了。 周鹤眠半敛着眸子，眼底神色沉沉。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大小姐和她的青梅竹马十分亲密地交谈着。 他们之间的氛围实在是太过于融洽了，让其他人完全无法硬生生地强行挤进去。 这时候，顾子浅偏偏还炫耀似的，装模作样地开口询问了一句，道：“哦，对了。周小姐和周先生也要跟着一起去吗？” ——仅仅只是片刻时间，他便轻而易举地反客为主了。 “……当然。”周鹤眠不由地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个极有礼貌的虚伪笑容来。 而周墨遥也轻轻地点了点头。她刚刚已经说过了“听鸢鸢的”，自然不可能出尔反尔。 再者……她今天本来就是打算和洛柠鸢一起出来玩的。就算中途“突发变故”，出现了“不速之客”，她也不会选择半路退缩。 …… 于是，眼下的场面便莫名其妙地从“三人行”变成了“四人同行”。而且……在最开始的时候，分明还只有洛柠鸢和周墨遥两个人而已。 顾子浅仗着自己和洛柠鸢的关系更好，便强行把原本站在少女身边的周鹤眠挤了开来。 “鸢鸢。”他微微弯着腰，低下头在大小姐的耳边轻声细语，“我好想你。” 简短的字句被男人依依不舍般地含在唇齿之间。他的声音低沉又悦耳，语调黏稠无比，像是裹着蜜糖似的，听起来极为勾人。 此时，他们两个人的身边还站着另外两个人。而顾子浅却直接毫无顾忌地将自己连绵不绝的思念之情，硬生生地从心脏里剖出来，摆在了大小姐的面前。 尽管顾子浅已经刻意压低了自己的声音，但是，他们近乎于耳鬓厮磨的亲密姿态，还是明晃晃地昭示着——他和大小姐之间似乎并非普通寻常的“青梅竹马”关系。 洛柠鸢侧眸瞥了他一眼，模棱两可地随口应了一声。而对于顾子浅突如其来的靠近举动，她并没有做出任何闪躲的动作来。 他们之间实在是太熟悉了。 从学生时代起，顾子浅就有意无意地让洛柠鸢逐渐适应了自己的存在。哪怕他先前没有忍住向大小姐开口告了白，她对他的态度也依旧没有发生任何的变化。 身形高大的男人和娇小的少女紧紧地依靠在一起，看起来极为亲密。 就在这时，周鹤眠忽然有些突兀地开口唤了她一声，道：“洛小姐。”他直接打断了他们两个人之间暧昧不清的旖旎氛围。 “嗯？”洛柠鸢下意识地应了一声。她偏了偏头，抬眸看向了周鹤眠。 少女的注意力被转移了。于是，顾子浅不得不站直了自己的身子。 向来教养极好的男人忍不住有些咬牙切齿地开口说道：“周先生，你一定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打断别人的对话吗？” “抱歉。”周鹤眠微微抬了抬眸子，语气平静，“我不是故意的。” ——显而易见的敷衍态度。他摆明了没有把顾子浅放在自己的眼里。 这时候，周墨遥也十分敏锐地察觉到了自己哥哥的异样之处。尽管周鹤眠向来目中无人，但是，在一般情况下，他并不会这么明显地表现出来。 “什么事？”洛柠鸢倒是有些不耐烦地撇了撇嘴。她漫不经心地看向了周鹤眠，语气不善。 “我只是想说……”周鹤眠的声音听起来仍旧平静又淡然，只不过，其中却隐隐含着一丝意味不明的晦暗之色，“我们已经到了。” 说着，他意有所指地抬头看向了不远处的餐厅招牌。 “啊。那还真是……多谢周先生的‘好心’提醒了。”顾子浅慢慢地扯了扯嘴角，他一字一顿地开口向周鹤眠“道了谢”。 男人的脸上挂着不达眼底的浅淡笑意，表面上看起来似乎温和有礼。可是，他说出口的话语却是夹枪带棒的，其中暗含讽刺之意。：，m..，. 128 聚会 “鸢鸢可以带我一起去吗？” 作为大小姐的青梅竹马,顾子浅自然而然地上前一步。他不着痕迹地抢在其他人前面，站在了她身边的位置上。 男人微微地勾唇笑着，态度看起来温和又谦让。他伸出了手,主动帮洛柠鸢拉开了她面前的木质座椅，好方便她直接入座。 等到少女坐下之后，顾子浅又抬起手,温柔又细致地帮她将散落下来的碎发撩到了耳畔之后，避免影响到她吃饭。 而洛柠鸢则是不闪也不躲地任由着他靠近了自己。她甚至还下意识地偏了偏头，脸上是一副理所当然的平静模样。 整个过程中，他们都没有交流过哪怕一句话——在经年累月的相处后，他们早就拥有了足够的默契。 男人一连串的动作行云流水，实在让人叹为观止。便是感官再迟钝的人,也能够看得出来——他和大小姐之间的关系着实亲密无比。 以至于……顾子浅的一举一动都像是在遵从着刻在自己骨子里的本能反应似的，毫无雕琢之感,浑然天成。 周鹤眠面无表情地在少女斜对面的位置上坐了下来——因为周墨遥已经坐在了大小姐正对面的座位上。他总不可能让自己的妹妹站起来为自己让座。 看着顾子浅旁若无人的亲近举动，周鹤眠的脸色逐渐变得愈发难看了起来。 ……青梅竹马？ 他忍不住垂眸瞥了一眼放在一边的手机。 那么,顾子浅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的手机里,现在就存着一张和大小姐“接吻”时的照片呢？ 周鹤眠的指尖轻轻地落在了黑漆漆的手机屏幕上。他半敛着眸子,神色晦暗不明。 看起来……真是有够碍眼的啊。 自己曾经听说过的隐秘传闻,一桩桩、一件件地从他的脑海中慢慢地浮现了出来。 尽管圈子里的人不敢当众议论，但是,他们都在私下里谈论着——顾家的大少爷,那个看似光风霁月、却又心高气傲的顾子浅，居然心甘情愿地为洛家大小姐鞍前马后，毫无怨言地帮她处理着各种各样的事情。 大小姐任性又傲慢，性子恶劣，时常惹出祸来。可是,顾子浅却每次都能够及时地将一切妥善地处理好，简直……就像是一条忠心护主的狗。 当然，这种极具羞辱性质的话语，他们绝对不敢直接说出口，哪怕是在私底下，也只敢旁敲侧击地隐喻或暗示，免得落人话柄。 他们故意用鄙夷不屑的口吻谈论着大小姐的青梅竹马，但是，大概连他们自己都没有察觉到——他们的语气里充满了显而易见的艳羡与嫉妒之意。 事实上，他们倒更宁愿……自己能够成为大小姐脚边的那条狗，然后近距离地朝着她摇尾乞怜，恳求她分给自己一个眼神。 周鹤眠原以为他们只不过是在夸大其词而已。 然而，现在看来……传言不虚。 …… 但是，顾子浅则完全不在意旁人的眼光，又或者，倒不如说……他巴不得所有人都知道自己和大小姐之间独一无一的亲密关系。 他们是青梅竹马。 而且，在顾子浅有意无意的暗中干涉之下，大小姐的身边始终没有出现其他比自己更加要好的朋友。 ——至少，在周墨遥出现之前，是这样的。 可是，自从周家兄妹回国以后，事情的发展似乎就开始变得不受控制了。 顾子浅并不讨厌周墨遥，与之相反的，他很欣赏她的性格。只不过，大小姐的身边突然莫名其妙地又多出来了一个朋友，难免还是让他觉得有些不爽。哪怕她们两个人都是女孩子，看起来也依旧……碍眼得很。 …… 在餐桌的遮掩之下，男人修长的手指悄悄地抚上了少女垂落在身侧的小手。他的指尖轻轻地拂过了她手背处的白皙肌肤，然后一点一点地四处游移着，动作暧昧又缠绵。 片刻之间，见少女没有选择立刻抽回手，男人便更加得寸进尺了起来。他将自己的手指一根一根地探进了少女的指缝之间，和她亲密无间地十指相扣着。 他真的忍耐得很辛苦。 可是，大小姐一直没有主动来找他。他又实在摸不准她的态度，不敢随意地轻举妄动，便只好选择与她“偶遇”了。 “鸢鸢，你今天晚上有什么打算吗？”顾子浅一边牢牢地抓着少女的手，一边温声开口询问道。 洛柠鸢任由着他牵着自己的手，随口应了一声，道：“暂时还没有。” 顾子浅的动作之间毫不掩饰。坐在对面的周鹤眠很快就发现了他们两个人藏在桌面下的异样之处。借着弯下腰捡东西的机会，他匆匆忙忙地抬眸瞥了一眼。 他看见——顾子浅宽大的手掌紧紧地包裹住了少女小巧的纤纤玉手，将其牢牢地禁锢在了自己的掌心之中。男人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嵌在少女纤长的手指之间时，更显得……对比鲜明。 大概是敏锐地察觉到了周鹤眠悄然注视着的视线，耀武扬威似的，顾子浅又自然而然地收紧了自己的指尖，将少女的手抓得更紧了一些。 他们手上的肌肤紧紧相贴着，毫无缝隙，柔软的皮肉被挤压得微微变了形，仿佛天生就该镶嵌在一起似的，莫名看得人有些……脸红心跳。 周鹤眠眼底的眸光不由地沉了下来。 然后，他很快就又重新直起了身子，神色始终如常，让人从中完全看不出半分破绽来。 尽管周鹤眠脸上的表情似乎并没有出现什么特别明显的变化，但是，他的心里远不如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平静。 ——洛柠鸢完全没有做出任何挣扎的动作来。就因为……他们两个人是青梅竹马吗？ 周鹤眠轻轻地垂下了眸子。 一种难以言明的酸涩与嫉妒之意开始逐渐地从他的心底深处慢慢渗透出来，然后一点一点地蔓延开来，直至彻底浸没了他的整颗心脏。 他知道自己和洛柠鸢的关系其实算不上太好，充其量也就只是有过寥寥几面之缘而已。于洛柠鸢而言，他的身份仅仅只能算是“周墨遥的哥哥”。 可是，周鹤眠忽然觉得有些不甘心。他并不满足于此。他想要得到更多。为此……他甚至可以不择手段。 “遥遥。”周鹤眠侧眸看向了坐在自己身边的妹妹，淡淡地开口询问道，“今晚的聚会……你告诉洛小姐了吗？” “还没有。”周墨遥只觉得有些诧异，“怎么了？” 她的哥哥什么时候会关心这种事情了？ 周鹤眠微微地抿了抿唇。他抬眸看了一眼此时正坐在对面的少女，眼神里满是暗示的意味。而作为亲兄妹，周墨遥一下子就看懂了自己哥哥视线之中所隐藏着的含义。 尽管有些不明所以，但是，周墨遥还是如他所愿地向洛柠鸢开口询问道：“鸢鸢，今天晚上要不要去参加聚会？” 紧接着，她又赶忙补充着解释道：“就和之前的聚会一样，是比较偏向于私人性质的。大家随便玩玩。如果鸢鸢不喜欢嘈杂环境的话，完全可以拒绝的。” 为了不让洛柠鸢觉得为难，她还很是善解人意地提前给出了“台阶”。 周墨遥向来八面玲珑、长袖善舞。而在这种纯粹为了玩乐的私人聚会上，她能够轻而易举地打听到很多隐秘的消息。 为了周家以后的发展，她不得不做出一点必要的“妥协”。毕竟，她和哥哥才刚刚回国没多久，需要通过各种渠道尽快地了解太城的局势。更何况，他们的叔叔周达显，正对周家的权势虎视眈眈着，让人完全不能松懈下来。 “好像有人已经提前邀请过我了。”洛柠鸢歪了歪头，语气漫不经心，“只不过，如果遥遥打算去的话，那我也要参加。”她笑着开口回应道。 这时候，她依稀想起来了——今天晚上的聚会，似乎是裴越组的局。他之前还在短信里问过她要不要参加，但是，她当时并没有立刻答应下来。 裴越看起来就像是比较“爱玩”的类型。在印象里，他们那一圈子的纨绔子弟，终日里到处寻欢作乐，肆意地挥霍着祖辈留下来的庞大资产。 当然，在接触之后，洛柠鸢才恍然发觉——裴越似乎和其他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们不一样。 这也是她会偶尔回复裴越信息的原因之一。有的时候，他还挺可爱的，很适合用来……“找点乐子”。 见洛柠鸢因为自己而开口答应了下来，周墨遥忍不住弯了弯眉眼，道：“好。那我们晚上一起去玩吧。” 顾子浅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头，但是，他很快就将自己眼底不断翻涌着的沉沉暗色尽数遮掩了下去。 他弯了弯腰，凑到了少女的耳边，轻声开口询问道：“鸢鸢……可以带我一起去吗？” “感觉已经很久没有看见鸢鸢了。”男人声音低沉，语气柔和，“很希望能够再和鸢鸢多相处一会儿。” “如果鸢鸢觉得不方便的话，也没有关系的。”顾子浅将自己的声音放得很轻。 他的态度温柔得像是要让人直接溺毙于其中似的，教人实在难以拒绝。：，，. 129 碍眼 “洛小姐的酒量不好？”…… 意料之中地,洛柠鸢漫不经心地点头答应了下来。 “可以啊。”少女歪着头，轻声开口回答道。她甚至没有抬头多看坐在自己身边的男人一眼。 见洛柠鸢答应了自己的请求，顾子浅温热的指腹忍不住轻轻地摩挲起了少女手上的肌肤。一阵微微泛着痒意的细腻触感一点一点地蔓延了开来。男人手中的温度在逐渐上升，仿佛是想要直接将少女的小手融化在自己的掌心之中似的。 尽管手上的动作看起来似乎有些失控,但是,顾子浅还是尽可能地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力道,免得一不小心弄痛了大小姐。 他向来很有分寸,做出来的所有举动,都在大小姐所允许的范围之内。既不会让她觉得太过厌烦，也不会过分“得寸进尺”,引起她的反感。 他们两个人在一起相处的时间实在太久了。 顾子浅足够了解大小姐的性格。所以,他故意摆出了一副以退为进的柔软态度。而结果也正如同他所预料的那样——大小姐并不怎么在意这种无足轻重的细枝末节，于是，便给了他……可乘之机。 ———— 夜色正浓，在一片灯红酒绿之中,酝酿出了纸醉金迷的荒唐景象。 昏暗的灯光无规律地闪烁着,大量的金钱被肆意挥霍，音乐与酒精层层堆砌，将周遭的一切都渲染成了暧昧不清的迷离氛围。 包厢里，相熟的人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举杯共饮，谈笑风生。大概是氛围使然,在高浓度酒精的驱使下,他们的动作逐渐变得大胆又放肆。 总归只是玩乐性质的私人聚会而已,他们自然不需要瞻前顾后地思虑太多。毕竟……重在当下。 而裴越此时却一个人坐在包厢深处的沙发上。身高腿长的男生斜斜地靠坐着，姿势懒散无比。他今天穿着的T恤款式较为宽松，但是,却依旧遮掩不住他身上若隐若现的肌肉线条。 男生的视线一直似有若无地停留在自己的手机屏幕上，神情隐隐有些专注。他正在一遍又一遍地反复翻看着自己和洛柠鸢的聊天记录。 他邀请了大小姐前来参加聚会。只不过，她当时并没有立刻答应下来。尽管裴越心中失落，但是，他也不敢太过明显地表现出来，免得惹大小姐生气。 “越哥，怎么不来和我们一起玩啊？”有人大声吆喝着叫喊了一句，“在那里干坐着有什么意思？” 裴越有些不耐烦地朝着那人摆了摆手，表示自己完全不想加入他们。 然后，他伸手拿起了自己面前的酒杯。他仰起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男生修长脖颈上的喉结不断地上下滚动着，在空气中荡出了一道性感的弧线。 裴越忽然觉得……酒精似乎真的能够壮胆。他再次拿起了手机，小心翼翼地点开了自己和洛柠鸢的聊天界面，然后开始慢吞吞地打字。 在打完了一句话之后，他又在对话框里字斟句酌地删删改改。踌躇了许久，裴越就是不敢把信息发送出去。 男生低低地叹了一口气，将对话框里闪烁着的所有字句全部删除掉，接着便随手关掉了手机。 ……他还是不敢随意地打扰她。 裴越神色郁郁地耷拉着眉眼。他再次伸手端起了自己面前的一杯酒，然后毫不犹豫地一口饮尽了杯中的酒。 酒精浓度极高的烈酒被他一杯又一杯地送进了口中。但是，裴越的酒量并不差，他始终灌不醉自己。 许是喝得太过着急了些，有一滴半透明的澄澈酒液，沿着男生脖颈处的流畅线条慢慢地滑落了下来，又被他随手擦去。 只不过，下一刻，裴越却忽然觉得自己大概是喝醉了。 ——因为他竟然在门口的不远处看见了大小姐的身影。 难道他现在已经喝到头晕眼花的地步了吗？所以才会在恍惚间看见了让自己日思夜想、魂牵梦萦的人。 然而，裴越很快就意识到这一切应该都是真实发生着的事情。他眼睁睁地看着——大小姐那个碍眼的青梅竹马顾子浅，自然而然地牵着大小姐的手，和她一起走进了昏暗的包厢里。 原本嘈杂的环境莫名其妙地安静了一瞬间，然后很快就又重新恢复了先前躁动不安的混乱模样。 除了洛柠鸢和顾子浅以外，周家的两兄妹也出现在了门口处。 周墨遥向来八面玲珑，她的身影会出现在各种聚会上，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 然而，有些出人意料的是——周家的大少爷周鹤眠，居然也陪着妹妹一同前来参加聚会了。 要知道，尽管周鹤眠的年纪其实并不大，和圈子里的人都差不多可以算是同龄人，但是，他的性格沉稳内敛，看起来严肃又稳重，便让人下意识地觉得——他并不是那种会耽溺于享乐的人。 在周家的老家主生病住院的危急情况之下，作为周家的继承人，刚刚才回国后不久的周鹤眠便担起了突如其来的重任。只不过，他做得足够好，以至于……让其他人都选择性地忘记了他的年纪和资历，对他无比信服。 在这种纯粹为了寻欢作乐的小型私人聚会上，周鹤眠的存在看起来实在是有些太过于格格不入了。 男人穿着一身笔挺的正装，姿势端端正正。他神情平静无比地站立在吵闹的人群之中。过于出众的身形与相貌，衬托得他像是鹤立鸡群一样，极为显眼。 他太冷静了，仿佛永远不会失控一般，让人只觉得……难以接近。 尽管大家完全不明白为什么周鹤眠会出现在这里，但是，他们并不想去不识时务地刨根问底——因为家里的长辈曾经不止一次地告诫过他们，要时刻小心周鹤眠。 如果无法和周鹤眠打好关系的话，那么，至少不能和他结下梁子。否则的话…… …… 裴越却并不在乎这些事情。他的眼里现在甚至已经完全看不到其他人的存在了。 男生的视线死死地盯着大小姐和顾子浅紧紧交握在一起的双手，他的眼底骤然间燃起了一片晦暗不堪的嫉妒之意。 ……好碍眼。 裴越重重地放下了自己手中的空酒杯。 玻璃质地的杯底用力地撞击在坚硬的桌面上，发出了一声不大不小的清脆响声。只不过，周围的环境实在太过嘈杂，并没有人注意到这一点不合时宜的声响。 片刻之后，男生终于站起了身子。他迈着一双笔直的长腿，朝着大小姐的方向走了过去。 ———— 刚一踏进包厢里，顾子浅便不动声色地拉着洛柠鸢在角落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周小姐放心。我会照顾好鸢鸢的。”他抬起眸子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周墨遥，语气温柔地开了口。 洛柠鸢自然也猜得到周墨遥前来参加聚会的目的。她也十分贴心地开口说道：“遥遥放心，你先去找朋友们一起玩吧。” 说着，少女还弯了弯好看的眉眼，露出了一个柔软的笑容来。 周墨遥倒也不是什么扭扭捏捏的人。她抬起手，轻轻地揉了揉少女的头发，笑着开口说道：“鸢鸢要是遇到了什么事情的话，记得来找我。” 见周墨遥转身走向了人群聚集着的中心地带，顾子浅便又斜斜地瞥了一眼始终一动不动的周鹤眠。 “周先生……不打算去玩吗？”顾子浅语气淡淡地开了口。 “是不是不太适应这里的环境？”他佯装关心地询问道，“要不然……周先生还是先回家吧？等到今晚散场结束了以后，再来这里接你妹妹。” 顾子浅意味不明地勾唇笑了笑。他的字里行间满是装模作样的关切意味。 “不劳顾先生费心。”周鹤眠却并不领情，“我不需要去适应环境。”他慢条斯理地开了口，声线平和，语气偏淡。 短短一句话，就足以彰显出男人刻在骨子里的、无与伦比的傲慢。 然后，周鹤眠一边说着，一边无比自然地坐在了洛柠鸢身侧的另外一个位置上。 “……”顾子浅几乎快要维持不住自己嘴角处挂着的虚伪笑意了。好在他素养极佳，尽管心下十分不爽，但是，他的面上依旧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异样之处来。 “洛小姐……经常来玩吗？”周鹤眠已经自顾自地开始与洛柠鸢寒暄了起来。 洛柠鸢头也不抬：“偶尔。” “那……洛小姐有什么推荐的酒吗？”周鹤眠丝毫不觉得尴尬，依旧镇定自若地继续与少女聊着天。 而顾子浅则是轻车熟路地按照少女以往的口味，十分体贴地提前帮她点好了度数极低的果酒。 “鸢鸢不怎么喝酒。”顾子浅笑了笑，“周先生……问错人了。” ——显而易见，他比周鹤眠要更加了解洛柠鸢。 “洛小姐的酒量不好？”周鹤眠像是有些好奇地继续追问了一句。他的指尖轻轻地点在了光滑的大理石桌面上。 洛柠鸢十分坦然地点了点头，开口回答道：“确实不算太好。”：，m..，. 130 果酒 “多谢款待。” 身形娇小的少女被夹在了两个男人中间。他们两个人身高腿长,能够轻而易举地遮挡住其他人在明里暗里悄悄投过来的窥探视线。 周鹤眠的手有意无意地搭在了大理石桌面上。他修长的手指微微曲起，骨节分明，线条流畅。男人纤长的睫羽低低地垂落下来,脸上的神色若有所思。 这时候,顾子浅提前帮大小姐点好的果酒也被服务生送上了桌。 相貌清秀的服务生少年恭恭敬敬地端着托盘,姿势端正无比。他小心翼翼地抬眸看了一眼坐在座位中间的少女。 哪怕包厢里的灯光闪烁又迷离,然而,在不断变换着的斑驳光影之间，依旧能够清楚地看见少女过分漂亮的脸庞。她身上的肌肤白得耀眼,像是能够发光一样，令人目眩神迷。 少年白皙的耳尖上不由地泛起了一抹微红色彩,但是,他很快就收回了自己有些冒犯的视线,不敢再多看她一眼。 然后,他慢慢地伸出了自己的手，想要将托盘上面摆着的酒杯，亲手递到少女的面前。 只不过,另外一只手忽然从旁边斜斜地探了出来，直接将服务生手中的酒杯接了过去。 “谢谢。”顾子浅神色淡淡地开了口。 尽管他的语气听起来似乎很有礼貌，但是,他手上的动作却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强硬态度，让人完全无法拒绝。 服务生不由地怔愣了一下。片刻之后,他才堪堪反应了过来，连忙回应道：“不、不用谢……” 他能够从男人古井无波的平静语气之中，听出一丝警告的意味。于是，他只好有些失落地退了场——自己实在是惹不起这些有钱有势的大人物们。 顾子浅从服务生的手中接过酒杯之后，便十分自然地将其递给了洛柠鸢。 “鸢鸢。”他低下头凑到了少女的耳边,温温柔柔地轻声叮嘱道，“虽然果酒的度数不高，不过……鸢鸢还是要稍微注意一点。” “没关系。”洛柠鸢不甚在意地摆了摆手，“反正……最后你会送我回家的，对吧？” 她轻轻地歪了歪头，一脸理所当然的模样。 “……对。”顾子浅忽然勾唇笑了笑，语气意味不明，“既然鸢鸢这么相信我，那我当然不能辜负鸢鸢的信任了。” ——他的大小姐怎么还是对他毫不设防呢？实在是让他……心虚不已啊。 因为他根本就不是什么光风霁月的正人君子。他完全做不到……“坐怀不乱”。 男人不动声色地伸手推了推金丝眼镜，将眼底晦暗不明的神色尽数藏在了镜片之下。 就在这时，一道高大的人影忽然间靠近了这里。 只见裴越俊俏的脸上挂着一抹不达眼底的散漫笑意，动作懒散地朝着他们的方向靠了过来。 “洛小姐，可不可以……赏个脸和我喝一杯呢？” 在缭乱灯光的照耀之下，男生刘海处挑染着的一缕银色发丝便显得极为明显，更衬得他唇红齿白，看起来很是漂亮。 裴越漫不经心地直接坐在了少女对面的座位，他修长脖颈上戴着的金属项链，便也因此而“叮叮当当”地相互碰撞在了一起，摇曳出了一片细细碎碎的朦胧光影。 他实在是忍耐不了了。他本来就看顾子浅不顺眼。现如今，顾子浅居然还光明正大地牵着大小姐的手走了进来，简直就是一种明晃晃的挑衅。 这样想着，裴越的视线直勾勾地落在了少女的身上。他近乎于毫不掩饰地开了口，道：“就当是……奖励我，好不好？” 少年刻意地压低了自己的声音，“奖励”两个字被他念得暧昧不清，足够引人遐思。 裴越的话音才刚刚落下，顾子浅便冷冷地嗤笑了一声。他猛地抬起了头，眸光沉沉地盯着裴越看，原本温润如玉的低沉声音里满是刺骨的寒意：“……不太好吧。” 分明只有短短的几个字，却被他念得极具压迫感，让人完全不敢轻举妄动。 紧接着，向来彬彬有礼的斯文男人，又张了张嘴，朝着裴越无声地用自己的口型示意道：“你、配、吗？” 裴越却是丝毫不惧。他反而勾了勾唇角，笑得愈发恶劣了起来。 “我是在询问鸢鸢的意见，和你有什么关系吗？” 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他将自己一开始的称呼“洛小姐”，改成了更为亲近的“鸢鸢”。 “不如裴少爷先去照照镜子吧？”顾子浅皮笑肉不笑地开口“回敬”了他。 这样极具攻击性的尖锐话语，实在不符合顾子浅一直以来的谦和风格。 “怎么？顾子浅你现在终于装不下去了？”裴越毫不留情地冷嘲热讽道。说着，他还随意地拨弄了一下自己腕间的手链。 缀在链条上的、柠檬形状的亮黄色吊坠摇摇晃晃，引人注目。 而洛柠鸢则是全然没有在意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争吵。因为她正认认真真地小口品尝着杯中的果酒。 这杯果酒的酒精含量偏低，而且，它的味道还很甜，非常符合她的口味。 “洛小姐，他们两个人的关系很不好吗？”周鹤眠微微偏了偏头，自然而然地靠近了少女，然后故作关切地开口询问了一句。 “啊……我也不知道。”洛柠鸢随意地想了想，十分坦诚地回答道，“反正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生性傲慢的任性大小姐当然不怎么在意其他人的事情。 “这样啊。”周鹤眠轻轻地点了点头。 见旁边的两个人还在你来我往地针锋相对，周鹤眠便又故作漫不经心地继续开口询问了一句，道：“它……好喝吗？” 说着，他垂眸看向了洛柠鸢手中的果酒。 “好喝。”洛柠鸢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说着，她又低头尝了一口杯中的酒。 少女嫣红的唇瓣被酒液彻底浸湿，饱满的柔软唇肉上泛着一层晶莹剔透的莹润光泽，看起来……很是可口。 “那么……我可以尝尝看吗？”周鹤眠的声音被放得很轻，低沉的声线里像是掺进了黏稠的蜜糖似的，勾人又性感。 他的视线不着痕迹地落在了少女的唇瓣上。 “你是要再点一杯吗？”大小姐显然毫无防备。 此时，她已经将杯中的果酒喝下去了一大半，只剩下一点透明澄澈的酒液在玻璃杯里轻轻地荡漾着。一圈又一圈的细小涟漪在液面上逐渐蔓延开来。 “不。”周鹤眠轻轻地摇了摇头，“我只想……尝一小口而已。” “可以吗？洛小姐。”男人语气真诚、态度诚恳，实在让人难以拒绝。 说着，他不紧不慢地伸出了手，直接握住了被少女抓在手中的玻璃杯。于是，他的指尖便不可避免地碰到了少女的手。 在突如其来的肌肤相触之间，洛柠鸢能够清清楚楚地感觉到男人掌心之中的灼热温度。 大小姐并没有多想。她很快就松开了手，将自己喝剩的果酒留给了男人。 “好吧。”她不甚在意地开口回答道。 周鹤眠将玻璃杯慢慢地接了过来。 透明的玻璃杯壁上镌刻着繁复华丽的花纹，一层浅浅的酒液晃晃悠悠地荡漾在杯中。 而在质地光滑的杯口处，正影影绰绰地印着一枚绯红色的口红印。口红的痕迹很浅，如果不仔细去看，几乎完全看不出来。 周鹤眠只是垂眸瞥了一眼，接着便像是毫无所觉一样，直直地覆着口红的印记，张开嘴喝下了玻璃杯中剩下来的最后一点果酒。 在整个过程中，他都面无表情，脸色平静，让人完全看不出半分异样之处来。 ——他有轻微的洁癖。可是，此时此刻，他却无比贪婪地咽下了少女喝剩的酒液，仿佛这样就能够立刻缓解自己喉咙中泛滥着的干渴之意。 男人的身体近乎于条件反射般地微微颤了颤，他握着玻璃杯的指尖用力地蜷缩了起来。 他的心跳声忽然变得又急又重，一下又一下，震耳欲聋。好在周围的环境实在嘈杂不堪，人们吵闹的交谈声与富有节奏感的音乐声，能够很好地遮掩住他杂乱无章的过重心跳声。 仅仅只是这样一点无足轻重的间接接触，就足以让他……情难自禁了。 偷偷拷贝走的监控视频已经被周鹤眠翻来翻去地反复观看了好几遍，他甚至能够无意识地记住其中的许多细节。 或许是一场……不堪的“折磨”。 周鹤眠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居然会看着别人接吻的监控视频，而感到……兴奋不已。他不止一次地渴望着自己能够成为画面里的“男主角”。 他一边唾弃着自己，一边却又不受控制地…… 现如今，他仅仅只是对着少女留下来的唇印，喝光了她喝剩下的酒，就已经觉得……有些克制不住自己了。 “嗯……”男人哑着嗓子轻声开口回答道，“很好喝。” “多谢……款待。”最后的几个字被他含糊不清地尽数咽了下去，让人完全听不清楚他到底说了些什么。：，m..，. 131 游戏 “洛小姐怎么样都好看。”…… 就在顾子浅与裴越争锋相对地冷嘲热讽的时候,周鹤眠已经“趁虚而入”，无比耐心地哄着大小姐将盛着果酒的玻璃杯，交给了自己。 他微微地仰起了头,将杯中少女喝剩下来的果酒尽数咽了下去。迷离又昏暗的灯光不断地闪烁着,隐隐约约地勾勒出了他修长脖颈处凸起喉结上下滚动着的性感弧线，直看得人口干舌燥。 质地坚硬的玻璃杯被男人轻轻地放在了大理石桌面上。二者相撞间,发出了一声轻飘飘的清脆声响,很快就淹没在了周围的嘈杂噪音之中。 不知道什么时候,顾子浅和裴越已经停止了毫无意义的“尖锐”对话。 “鸢鸢。”顾子浅微微地偏过了头，他轻声地开口唤了洛柠鸢一声，“还真是……慷慨大方啊。”他的语气里莫名掺杂了一点阴阳怪气的不明意味。 当他堪堪察觉到周鹤眠动作的时候，已经完全来不及了。再者，他不想太过僭越，免得让大小姐觉得不自在。 于是，顾子浅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西装革履的男人面无表情地喝下了大小姐喝过的果酒。 “周家……是最近资金周转不开吗？”裴越忍不住眯了眯眼睛,语气里满是明晃晃的恶意，“没关系，我可以请周先生喝一杯。” 他只觉得很嫉妒,还很……懊悔。早知道，他刚刚就直接先缠着大小姐和自己一起喝酒了，现在却白白便宜了周鹤眠。 周鹤眠只是半敛着眸子，脸上的神色依旧毫无变化。哪怕是当众做出了完全不符合自己身份的事情，他也不慌不乱,始终保持着一副镇定自若的淡然模样。 他的态度实在是太理所当然了，就好像自己只不过是在品尝着什么价值不菲的昂贵红酒一般，让人完全看不出来——他喝的其实是大小姐喝剩的残酒。 只不过，洛柠鸢似乎并没有察觉到他们个人之间的暗流涌动。她微微抬了抬下巴,视线轻飘飘地扫过了坐在自己对面的裴越。 然后，大小姐傲慢又任性地开了口，漫不经心地随口询问道：“裴越，你是不是经常来这里玩啊？” 还没有等裴越考虑好自己到底应该怎么回答她的问题，洛柠鸢便又慢条斯理地继续开口询问道：“接下来，我们是不是应该要……玩点什么游戏啊？” 大小姐轻轻地眨了眨眼睛，一脸饶有兴致的愉悦表情。 事实上，她出来“玩”的次数并不多。在洛槿辞的约束与管教、以及顾子浅明里暗里的劝说与诱导之下，她没有太多的机会去“寻欢作乐”。更何况……她也不想和自己讨厌的那些纨绔子弟们打交道。 只不过，娇气的大小姐现在到底还是在贪玩的年纪。难得有机会享乐一番，她自然不愿意错过眼前的机会。 听见大小姐的问话之后，裴越不由地瞪大了自己的眼睛：“洛小姐……想玩什么？” 洛柠鸢不紧不慢地抬起了手。她随意地撑着自己的下巴，神色散漫无比。 少女只是轻飘飘地朝着男生的方向瞥了一眼，裴越便福至心灵般地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 “要不要玩骰子？”他十分熟稔地拿起了摆在桌角处的墨黑骰盅。 男生修长又白皙的手指随意地抓着通体墨黑的骰盅，微微曲起的指关节极为明显。他漫不经心地摇了摇骰盅，动作干脆利落，看起来极具美感。 骰盅内的骰子相互碰撞着，发出了几声零零碎碎的清脆声响。伴随着男生手上的动作，他腕间戴着的金属手链也“叮叮当当”地响了起来。纤细的链条摇摇晃晃，更衬得他手腕处肤色白皙、线条流畅。 片刻之后，裴越将骰盅倒扣在了大理石台面上。然后，他随手将其打了开来。 只见六枚骰子整整齐齐地排列在了一起，而最上面所显示着的点数，无一例外，全部都是“6”。 显而易见……裴越是在“炫技”。 看起来就像是一只开了屏的花孔雀，拼命地向大小姐展示着自己五彩缤纷的漂亮尾羽。 洛柠鸢不由地挑了挑眉。她勾着唇角，语气轻佻地开了口，道：“你这么厉害，我还怎么玩啊？” 少女的尾音微微扬起，像是缠了丝一样，听起来很是勾人。 裴越还没有来得及回答些什么，另外一道声音便自然而然地插了进来：“我可以帮鸢鸢掷骰子。” 顾子浅低低地垂着眸子，神色如常地开了口。说着，他面无表情地拿起了骰盅，只轻轻地摇了下，便又将其放了下来。 打开骰盅之后，率先映入眼帘的是竖着垒成了一列的骰子，然后便是骰子上显示的点数“6”。 难以想象，像顾子浅这样表面上看起来斯斯文文的人，竟然也会精于此道。 “没关系。”洛柠鸢随意地摆了摆手，“我向来愿赌服输。”少女耸了耸肩膀，神色坦然。 ——她并不怎么在乎输赢。 既然是“找乐子”，自然要放开一点。 上一次参加聚会的时候，碍事的主系统番两次地对她指手画脚，实在让她无法尽兴。 …… 出于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原因，尽管他们个人都各怀鬼胎，但是，没有人敢率先站出来当“出头鸟”。 “洛小姐，你可以和我一起……拍一张合照吗？”裴越向前倾了倾身子，语气恳切地开口请求道。 分明是赢家对于输家提出的“惩罚”任务，但是，裴越却把自己的姿态放得很低，仿佛他才是输了的那个人一般。 洛柠鸢轻轻地点了点头，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 ——这也叫“惩罚”？ 她坦坦荡荡地站起了身子，凑到了裴越的身边，眉眼弯弯地和男生一起拍了一张合照。 照片里，灯光忽明忽暗，他们两个人的脸庞几乎是紧紧地贴在了一起，看起来颇为般配。 裴越看着自己手机屏幕上显示着的合照，嘴角忍不住深深地翘了起来。 他当然不敢向大小姐提出什么更加过分的要求来——因为，旁边还有另外两个人在虎视眈眈。他不想率先去打破大家都心照不宣的隐秘规则。 在相互制衡之间，他们不得不“谨言慎行”。只不过，这样脆弱的平衡到底能够维持多久，现在还只是未知数而已。 也许，在下一刻，眼下这摇摇欲坠的平衡就会被彻底打破。而娇气的大小姐，也将会……成为“名副其实”的“奖励”。 大小姐显然对于自己目前岌岌可危的境地一无所知。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身边到底都围着些怎样凶猛又可怖的恶犬。 又或者说……她对此毫不在乎。 就在众人心思各异的情况之下，新一轮的赢家又出现了。 是顾子浅。 “我想……看一眼鸢鸢相册里面的照片，可以吗？”他温温柔柔地笑了笑，一脸柔和无害的模样。 他只是想要更加地了解大小姐一点而已。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洛柠鸢居然摇了摇头，径直地拿起了自己面前的酒杯。然后，她直接喝尽了杯中的酒。 很显然，她主动选择了用“罚酒”来代替“惩罚”。 顾子浅嘴角处挂着的笑意微微地僵了僵。他有些失落地抿了抿唇，轻声开口说道：“啊……没关系的。抱歉，是我唐突了。” 为什么？ 难道鸢鸢的相册里存在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吗？就连他……也不能告诉吗？ 哪怕心中思绪百转千回，顾子浅还是十分贴心地将所有的过错全部都揽到了自己身上。 周鹤眠倒是不动声色地侧眸看了洛柠鸢一眼。他一下子就猜到了她选择“罚酒”的理由。 大概是因为——她的手机里现在还存着他们两个人“接吻”的亲密照片。 周鹤眠倒是希望大小姐能够坦坦荡荡地将照片展示出来，好让大家都亲眼看看……他们之间的关系到底有多么暧昧。 “洛小姐……”他意味不明地勾唇笑了笑，“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照片，能够让你心甘情愿地‘罚酒’呢？”男人明知故问地追问着。 “唔……”洛柠鸢则是丝毫不落下风，她不甘示弱地开了口，道，“是很不好看的照片呢。” 少女轻轻地歪了歪头，脸上的笑容澄澈无比，像是一汪清泉。 大概是刚刚才喝过酒的缘故，她的唇角处还染着一抹半透明的酒渍。于是，她下意识地探出了一截嫣红的舌尖，轻飘飘地舔了舔自己的唇角。 “所以……才不希望被人看到。”说着，少女的视线似有若无地从周鹤眠的身上扫了过去，语气意味深长。 “是吗？”周鹤眠的脸色依旧平静如水，“可是，我觉得——洛小姐怎么样都好看。” 他用着古井无波的平淡语气，说出了甜得甚至有些腻人的赞美话语。 男人的声音低沉又醇厚，听起来十分悦耳。在说话的时候，他还直勾勾地盯着少女的眼睛看，神情专注无比，实在让人有些招架不住。：，m..，. 132 事与愿违 “原谅我的贪得无厌。”…… 伴随着酒精的不断摄入,一根名为“理智”的弦在渐渐绷紧，仿佛随时都有可能直接断裂开来。 事情的发展似乎已经逐渐地开始失去控制了。 大小姐的酒量不好。在经过了一轮又一轮的“游戏”之后，她显然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了。 只不过,由于顾子浅的存在，洛柠鸢还是下意识地觉得……自己现在的处境仍旧无比安全。她并没有及时察觉到——自己此刻已经深陷于“险境”之中了。 豺狼环伺,危机四伏。而娇气的大小姐依旧毫无察觉。 “鸢鸢。”顾子浅不动声色地侧眸看了一眼被少女握在手中的酒杯,语气关切地开口询问道,“你……还好吗？” 说着,男人自然而然地低下了头,认真而仔细地打量起了大小姐脸上的神色,仿佛是不想错过她身上的任何一点细节。 少女那张艳丽又张扬的精致脸庞之上，或深或浅地晕染着一抹斜斜的绯色，像是傍晚时分天边氤氲着的绚丽多彩的云霞光彩，耀眼而夺目，实在美得惊心动魄。 她柔软而饱满的唇肉微微鼓起,上面还泛着一层晶莹剔透的莹润光泽，仿佛是在诱人采撷一般。 有些凌乱的鸦黑发丝随意地垂落了下来,半遮半掩似的,隐隐勾勒出了少女纤长的天鹅颈与莹白圆润的肩头。 偏偏大小姐还毫无防备地半倚在了桌面上,姿势散漫又慵懒，看起来勾人得很。 顾子浅的眸光逐渐变得愈发晦暗不明了起来，像是深不见底的幽邃海洋，让人只觉得……无比危险。 但洛柠鸢却只是慢慢地眨了眨眼睛,有些迟钝地开口回答道：“可能……不太好？” 或许是摄入了太多酒精的缘故,少女原本婉转清脆的声音听起来隐隐有些沙哑之意，像是被浸泡在了蜜糖罐子里似的，又黏又稠,令人完全无法从中挣脱出来。 她的咬字不甚清晰，字与字之间含糊不清。与其说，她是在回答问题，倒不如说是在……撒娇。 尽管现在已经有些醉了，但是，大小姐依旧无意识地保持了自己一直以来高高在上的傲慢性子。 她半敛着眸子，眼睛里盛满了迷离又恍惚的潋滟水光。 “鸢鸢需要暂时先出去清醒一下吗？”顾子浅十分体贴地低声开口询问道。 “啊？”洛柠鸢有些茫然地应了一声。 顾子浅不着痕迹地笑了笑，语气愈发柔和，道：“没关系，我来扶着你。” 说着，男人便直接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握住了少女纤细的臂膀。然后，他扶着大小姐慢慢地从座位上站起了身子。 “洛小姐的身体不舒服吗？”周鹤眠的视线从顾子浅扶着少女手臂的地方不着痕迹地扫了过去。 “我先带鸢鸢出去透透气。”顾子浅不动声色地侧身挡住了其他人的窥探视线，“你们先玩。” 这时候，裴越也忙不迭地开了口，似乎是想要跟着洛柠鸢一起出去：“我也……” 只不过，他还没有说出口的话语很快就被人干脆利落地直接打断了。 “鸢鸢现在身体不舒服，我希望……裴少爷暂时不要再来打扰了。”顾子浅一脸平静地说道，“可以吗？”他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语气里满是显而易见的警告意味。 裴越忍不住皱了皱眉头。他看了一眼神色恍惚的少女，然后硬生生地将自己马上就要脱口而出的“讽刺”话语尽数咽了下去。 他并没有选择再与顾子浅继续争吵下去。因为……他不想让自己影响到大小姐。 ———— 顾子浅半搂半抱地扶着洛柠鸢慢慢地走出了嘈杂不堪的包厢。 大概是担心大小姐站不太稳，男人十分细心地将她揽在了自己的怀中。 洛柠鸢毫无反抗地任由他抱住了自己。她软软地倚靠在顾子浅坚硬又滚烫的胸膛之中。他身上微微鼓起的肌肉线条十分明显。 她甚至能够清清楚楚地感觉到——自己的耳畔处传来了男人胸腔之中的心跳声，又重又急的声响，如同擂鼓一般，一下又一下地回荡着。 “你、你的心脏跳得好快……”大小姐轻轻地眨了眨眼睛，有些茫然不解地开口说道。 她歪着头，显然有些疑惑：“顾子浅，你也喝醉了？” 猫儿叫唤似的柔软语气，染了酒气的尾音微微扬起，像是轻盈的羽毛慢慢拂过心尖，几乎让人听得骨头都快要酥了。 男人的身体几不可察地颤了颤。 ——大小姐怎么这么会勾人？实在是……教人招架不住。 “……是啊。”顾子浅低着头，一字一顿地开口回答道，“我……喝醉了。” 他的声音实在沙哑得厉害，其中明显裹挟着一种浓重又阴暗的不堪念想，直听得人不禁心惊胆颤。 然而，此时已经被酒精麻痹了大脑的娇气大小姐，自然无法立刻察觉到任何的异样之处。 “你的酒量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差了？”洛柠鸢下意识地撇了撇嘴，小声地嘟囔了一句。 她有些不自在地轻轻挪动了一下自己的身子，似乎是想要在男人的怀里找到一个更加舒服的位置。 “唔……”在毫无防备之下，顾子浅不由低低地闷哼了一声。他有些无奈地勾了勾唇角，道：“鸢鸢，你……” 男人十分耐心地伸手抱住了正在自己怀里到处乱动的任性大小姐。他桎梏住了少女的行动，让她不能够再继续“胡作非为”。 否则的话……他怕自己忍不住。 “我们先去透一透气，好不好？”顾子浅轻声细语地开口哄道。他还是放心不下大小姐的身体状况。 男人抱着少女来到了一处僻静的角落里。他伸出手，将附近的窗户推开了一小条缝。 这样既能够让外面的新鲜空气流通进来，又不至于让晚风直接吹到大小姐的身上，避免她一不小心着了凉。 “鸢鸢……就这么相信我吗？”顾子浅自然而然地揽住了少女纤细的腰肢，慢条斯理地开口询问道。 “因为你是顾子浅啊。”出人意料地，大小姐一脸理所当然地开口回答了男人提出的问题。她几乎是不假思索地立刻说出了自己心中下意识的想法。 刹那间，男人箍住少女细腰的大掌几乎是忍不住地用力收紧了几分，将她抱得离自己更近了一些。 “可是……”顾子浅轻轻地敛了敛眸子，语气温柔地想要解释些什么。 还没有等他开口说完，洛柠鸢便又直截了当地强行打断了他的话语：“没有‘可是’。” 少女的态度十分强硬，不容置喙。 虽然大小姐从来都不怎么在意顾子浅内心里的想法到底如何，但是，莫名其妙地，她就是对他极为信任。 “好，没有‘可是’。”顾子浅认认真真地答应了下来，“在我这里，鸢鸢永远都是对的。” 洛柠鸢微微地抬了抬下巴，一脸倨傲：“当然。算你有眼光。” ——名贵又娇气的小猫被人温温柔柔地顺了毛，便开始“傲慢”起来了。 一阵微凉的晚风从窗户的缝隙之间吹拂而过，稍微唤醒了少女昏昏沉沉的头脑。 见大小姐的脸色逐渐好转，顾子浅不由地在心里暗自松了一口气。 “鸢鸢现在感觉怎么样？”他十分关切地询问道，“还难受吗？” 在男人说话的时候，洛柠鸢能够感觉到——他的胸腔里隐隐传来了似有若无的震动之感。 “感觉……好很多了。”她想了想，一脸认真地开口回答道。说着，少女还下意识地轻轻咬了咬自己的唇瓣。 然而，她无意识的动作却像是一种危险的信号，彻底点燃了周围弥漫着的汹涌暗火。 “所以说……鸢鸢现在是已经清醒了吗？”顾子浅慢慢地勾唇笑了笑，声音低沉又喑哑，听起来极具侵略性。 此时此刻，身形娇小的少女正被男人紧紧地抱在怀里。他们两个人之间对比鲜明的体力差距，让大小姐完全不可能从男人的桎梏里挣脱出来。 更何况……大小姐甚至到现在还没有产生任何想要逃离这里的想法。于是，她便错过了最后的“机会”。 “应该算是……‘清醒’了吧？”洛柠鸢有些不确定地开口回答道。她的态度十分坦诚，不遮不掩。 “就算鸢鸢还没有彻底‘清醒’过来，也没有办法了。”顾子浅低低地叹息了一声，“因为……我已经忍耐不下去了。” 男人的声音被刻意放缓，听起来像是一种极具引导性的温柔诱哄。 “鸢鸢可以先原谅我吗？”顾子浅不动声色地凑到了少女的耳边，轻声开口询问道。 “……什么？”洛柠鸢只觉得自己耳畔处所感受到的吐息实在过于灼热，让她觉得有些不太自在。 “原谅我的……‘贪得无厌’。”顾子浅虔诚又坦荡地回答道，“原谅我的……‘得寸进尺’。” 事实上，他一开始确实仅仅只是想找机会和大小姐暂时独处一段时间而已。 然而……事与愿违。：，，. 133 强词夺理 “很可惜，已经晚了。”…… 哪怕顾子浅已经尽可能地克制自己了,但是，大小姐一而再再而三地“撩拨”他。于是，本来就心有杂念的男人,又如何能够一直保持无动于衷？ 更何况……他从来都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所以……”顾子浅哑着嗓子继续开口说道，“既然鸢鸢先前没有接受游戏输掉的‘惩罚’，那么,作为补偿，是不是应该要稍微满足一下我小小的心愿呢？” 男人故意将话语说得模凌两可,让摄入了大量酒精的大小姐,完全无法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她刚才明明已经用“罚酒”来代替了所谓的“惩罚”,现在哪里还需要再去额外地“补偿”顾子浅呢？ 而洛柠鸢只是轻轻地晃了晃自己的脑袋。她努力地思索了一番,然后慢慢地点了点头，答应道：“……好。” ——大小姐此时还隐约记得自己一直恪守着的“愿赌服输”的基本原则。 尽管洛柠鸢已经逐渐地清醒了过来，但是，她到底还是没有及时地反应过来男人所设下的陷阱与圈套。 顾子浅只觉得自己的心跳猛然间漏了一拍。他的胸腔之中鼓噪着重重的声响。一种晦暗又浓重的莫名情绪渐渐蔓延开来,几欲冲破皮肉。 “谢谢鸢鸢。”顾子浅不由地勾了勾唇角，轻声开口说道。 他揽在少女腰肢上的大掌越收越紧，几乎要将她娇小的身子硬生生地嵌进自己的怀里似的。少女温香软玉般的雪白软肉与他身上线条明显的坚硬肌肉紧紧地贴在了一起。 哪怕他们两个人之间存在着不止一层的碍事衣物,大小姐也能够清清楚楚地感觉到男人怀中的滚烫温度，像是要将她彻底融化掉一样,不断地炙烤着她。 “唔,你谢什么……”洛柠鸢有些茫然不解地开口询问了一句。而她的话音才刚刚落下,男人便突然间低下头靠近了她。 灼热的气息迅速逼近,在周围点燃起了一片足以燎原的温度。男人身上原本温和细腻的清新香气,在浓烈馥郁的酒精味道的晕染之下，已经逐渐变得极具侵略性，像是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紧紧地缠缚住了少女纤细柔软的四肢，让她无处可逃。 下一刻，顾子浅毫不犹豫地直接吻上了少女的唇瓣。他很有技巧性地诱导着大小姐主动张开了嘴，又哄着她一点一点地探出了自己柔软的舌尖。 “鸢鸢……”他低低地呢喃着，喑哑又低沉的声音满是浓郁得化不开的缱绻情意。 过量的酒精在不断地蒸腾着，氤氲出了一片迷离不堪的氛围。 此时此刻，不远处的各个包厢里正纸醉金迷，一派荒唐景象。而在僻静无人的昏暗角落里，晚风轻轻拂过，将本就灼人的炽热烈火催生得愈发汹涌剧烈。 “唔……”大小姐有些承受不住地低低喘息着。她的眼尾处晕染着一抹艳丽的绯色，眸子里盛满了晶莹剔透的潋滟水光，实在看得人心痒难耐。 少女下意识地伸出了手，轻轻地推了推男人的胸膛，想要让他稍微放缓一下节奏。 尽管他的动作看起来似乎温柔又缠绵，可是，其中却又明显蕴含着一种让人无法忽视的强硬态度。 “可、可以了吗？”大小姐有些晕晕乎乎地小声开口询问道。 ——她到现在还勉强记得顾子浅刚刚“强词夺理”施加给自己的“惩罚”。 “当然不可以。”顾子浅以一种不容置喙的温柔语气，一字一顿地回答了大小姐的问题，“鸢鸢，仅仅只是现在这样……还远远不够啊。” 大概是“许久”未见的缘故，顾子浅的吻逐渐变得又重又深，就仿佛是要将洛柠鸢和自己一起拖进暗无天日的深渊之中一般。 如果自己从来都没有和大小姐亲密地接触过，那么，他或许还能够忍受浅尝辄止的触碰。但是——既然他已经亲自品尝过了少女唇齿之间的甜蜜味道，又怎么可能再继续忍耐下去呢？ 所谓“食髓知味”。 再加上……顾子浅已经向大小姐表明了自己的心意，于是，他的行为举止便愈发肆无忌惮了起来。 …… 身形高大的英俊男人将少女牢牢地压制在了偏僻无人的墙角处。 被缠着接吻了许久之后，洛柠鸢的唇瓣已经有些微微泛肿了——娇艳欲滴的柔软花瓣，被人重重地揉成了靡艳绮丽的深红色彩。 此时的她正小口小口地喘息着，努力地平复着自己紊乱的呼吸。而男人却是“得寸进尺”般地将自己的脑袋压得更低，深深地埋进了少女纤长的脖颈处。 他近乎贪婪地嗅闻着洛柠鸢身上的气味，声音沙哑无比：“鸢鸢真的好香。” 不是馥郁芬芳的玫瑰香气，也不是浓烈醉人的酒精气息，而是……一种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独属于大小姐的勾人味道。 实在让人上瘾。 在以前上学的时候，大小姐穿着款式简单的宽松校服，柔顺的发丝随意地散落下来，看起来实在青涩又美好。 每次靠近大小姐身边的时候，顾子浅总能够隐隐约约地闻到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浅淡香气，简直就像是某种足以催生出人们心底最深处阴暗念想的暧昧迷香，总是让他……情难自禁。 更遑论……高中时期的他，还正处于血气方刚的旺盛年纪。哪怕表面上装得再波澜不惊、云淡风轻，但是，没有人知道——他的心里到底在幻想着怎样不可告人的艳丽画面。 午夜时分，大小姐经常“造访”他的梦境，让他在醒来之后，只能够被迫面对一片狼藉的床单。 而第二天上学的时候，他又重新恢复成了老师同学们眼中光风霁月、彬彬有礼的“好学生”。 他已经……肖想了她许久。 大小姐大概永远都不会知道——以前被她随手扔掉了的那些东西，现在正安安静静地躺在他房间中一个上了锁的抽屉里。 少女显然对于自己青梅竹马的阴暗心思一无所知。有的时候，大小姐会娇气又任性地将自己穿过之后的校服外套，毫无防备地随意丢给了他。 而他只能够硬生生地忍耐着自己脑海之中在一瞬间突然冒出来的肮脏又黏稠的想法。如果……最后还是没有忍住的话，他会重新购买一件相同尺寸的校服外套，将其交还给大小姐。 顾子浅当然知道自己的行为有多么奇怪、多么阴暗。但是，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他喜欢洛柠鸢，很喜欢、很喜欢。 从很久以前，他就开始喜欢她了。 他甚至不奢求自己能够彻底拥有大小姐——于他而言，这实在是一种过于美好的妄想了。 哪怕仅仅只是享受片刻欢愉，也已经足够了。 …… “鸢鸢……应该不讨厌我吧？”顾子浅轻声开口询问道。 他的语气小心而谨慎，听起来像是一尊脆弱易碎的精致瓷器，让人不忍心对他说出什么过分恶劣的话语来。 “为什么要讨厌你？”洛柠鸢慢慢地眨了眨眼睛。她现在只觉得男人的头发扎得她脖颈处有些痒。 于是，顾子浅便像是一下子得到了什么天大的恩赐与准许一样，他忍不住轻轻地吻上了大小姐的脖颈。 紧接着，他开始一下又一下地啄吻起了她脖颈间的白皙肌肤，在她雪白的皮肉上留下了一大片细细密密的浅淡痕迹。 “唔，好痒……”洛柠鸢下意识地歪了歪脑袋，想要躲开男人越来越黏糊的缠人亲吻。 “现在、现在应该可以了吧？”她轻轻地抿了抿唇，小声开口询问道。 顾子浅低低地轻笑了一声。他微微抬起了头，十分亲密地凑到了少女的脸颊处：“鸢鸢这时候才开始想着要逃跑吗？” 男人动作温柔地张嘴含住了少女如珠似玉的白嫩耳垂，声音听起来有些含糊不清：“很可惜，已经……晚了。” “既然鸢鸢答应了要‘补偿’我，自然是要做到让我满意才行。”顾子浅慢条斯理地诱哄着，“鸢鸢不是说过了吗？” “……‘愿、赌、服、输’。”他刻意放缓了自己的语调，一字一顿地慢慢重复着少女先前说过的话语。 “可、可是……”此时此刻，洛柠鸢像是才堪堪反应过来似的，“我……明明‘罚了酒’的。”她回想起了自己先前一饮而尽的烈酒。 “是吗？”顾子浅选择开始装傻，“我不记得了。” “是、是的。”洛柠鸢下意识地点了点头，仿佛是在用肢体语言努力地肯定着自己的话语，增加可信度。 “那么，鸢鸢可以告诉我——”顾子浅的唇角处勾起了一抹似有若无的浅淡弧度，他慢条斯理地开了口，“为什么……不可以让我看一眼你手机相册里面的照片呢？” 他非常狡猾地立刻转移了话题，让大小姐完全无暇深思。 “难道鸢鸢还不相信我吗？”顾子浅微微叹了一口气，语气里满是显而易见的失落意味。：，，. 134 多管闲事 “我真的很好奇。” 莫名其妙地,出于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敏锐直觉，大小姐决定将自己手机里面隐藏着的“秘密”，暂时先继续隐瞒下去。 否则的话，她总觉得会发生一些……很可怕的事情。 洛柠鸢下意识地摇了摇头。少女脸颊处散落着的鸦黑碎发也随着她的动作轻轻地晃了晃,有些凌乱的发丝隐约勾勒出了她精致的下颌线。 她漂亮的眼睛里还泛着生理性的晶莹泪光,嫣红的唇瓣微微泛肿。大概是男人吻得太过火了的缘故，她的唇角处还残留着一抹透明的水痕。 显而易见,大小姐刚刚被人“欺负”狠了。少女现在的模样看起来实在可怜又可爱,让人情不自禁地想要再继续“欺负”下去。 ——最好是让大小姐承受不住,只能被迫哭出声来,小声地呜咽控诉着。 身高腿长的男人相貌卓越，五官深邃。架在他高挺鼻梁上的金丝眼镜，更是衬得他气质斯文、彬彬有礼，一副温文尔雅的柔和模样。 然而,在镜片的遮掩之下,他的眼睛里正弥漫着一片沉沉的暗色，似乎有灼热的火焰逐渐从中蔓延了开来，几欲燎原。 顾子浅不由地闭了闭眼睛,仿佛是想要借此平静一下自己现在过于危险的燥热情绪。 他害怕自己会吓到大小姐。 如果不稍微克制一下的话,恐怕大小姐最后会可怜兮兮地哭喊着、喘息着,命令他停下动作。 顾子浅不想把事情做得太过分。 ——虽然现在明显已经有些失控了。 男人情不自禁地在大小姐脖颈处的雪白肌肤上留下了一大片或深或浅的绯色痕迹。 他是故意的。 “鸢鸢既不肯告诉我——手机相册里面到底有什么照片,却又口口声声地说着‘相信我’。”顾子浅低沉又沙哑的声音里满是嫉妒与不满之意，“我……有些难过。”他半敛着眸子,语气失落。 男人精壮的手臂牢牢地抱住了少女,像是柔软却坚韧的藤蔓，既不会让人觉得太过难受，但又令人完全无法从中挣脱出来。 “但是,我不会强迫鸢鸢一定要告诉我。”顾子浅低着头，温热的吐息慢慢地拂过了少女的脖颈处。 “看在我这么‘乖’的份上……”他不动声色地凑得离少女更近了些，“鸢鸢，你可以……帮帮我吗？” 在说话的时候，他的薄唇轻轻地蹭过了她的脖颈，带起了一小片柔软又细腻的触感。 被刻意含在舌尖上的黏稠字句，在男人低哑声音的诉说之中，听起来极具蛊惑意味。 ——顾子浅一直都非常了解大小姐的性格。 “什么？”洛柠鸢下意识地开口反问了一句。 少女明显有些愣了神，而男人已经自然而然地再次低下头吻上了她的唇瓣。然后，他细致而温柔地逐步加深了这个吻。 趁着大小姐被自己吻得晕晕乎乎的时候，顾子浅一边小心翼翼地啄吻着她的唇角，一边轻声细语地开了口。 “鸢鸢。”他弯了弯眼睛，语气温柔地轻声哄着娇气的大小姐，“就当是……给我的‘奖励’，好吗？” …… ———— 半晌之后，洛柠鸢从一间偏僻的包厢里跌跌撞撞地走了出来，看起来显然还有些神志不清的样子。 她只觉得自己现在似乎需要好好地清醒一下。 少女完好无损的衣服上到处都遍布着数不清的、或深或浅的褶皱，一看便知是刚刚被人用力地攥紧过。 她鸦黑的发丝有些凌乱不堪地散落了下来。在半遮半掩之间，隐约可以窥见——少女脖颈处的白皙肌肤上也印满了细细密密的绯色痕迹，一路蔓延至了领口以下。 大小姐本来就喝了不少酒，然后又被顾子浅半哄半骗地给予了他所谓的“奖励”。现在的少女，看起来简直就像是一个被人一点一点地拆了封的精致礼物。 ——又像是一朵正开到靡艳的漂亮玫瑰，任谁只要稍微看上一眼，都会在骤然间生出一种不知满足的贪念——想要彻底独占玫瑰。 …… 灯光明亮的盥洗池前，少女正用力地搓洗着自己微微泛红的白嫩双手。在用洗手液反复清洗了数次以后，她像是还有些不放心似的，又继续洗了好几遍手。 洛柠鸢皱着眉头，一脸不满地小声嘟囔了一句：“都怪顾子浅……” 自己刚刚就不应该一时鬼迷心窍地心软答应下来的。 他怎么能够这么“得寸进尺”！实在是太过分了！ 大小姐很是娇气地抱怨着。 将自己的手认认真真地清洗干净之后，洛柠鸢便直起了腰。她下意识地抬眸看向了自己面前的镜子，却恰好看见——一道高大的人影此时正静静地站在她的身后，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时候过来的。 似曾相识的场景。 “洛小姐。”周鹤眠轻飘飘地开口唤了一声。他深邃的眉眼被压得很低，看起来极具攻击性，让人望而生畏。 “嗯？”洛柠鸢只是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她才刚刚应付完顾子浅，现在难免有些“精力憔悴”。 见周鹤眠并没有立刻回答自己，少女头也不抬。她有条不紊地整理着自己衣服上的褶皱，姿势不慌不乱。 等到衣衫整齐之后，她便不紧不慢地从男人的身边走了过去，一副对他视若无睹的平静模样。 然而，就在洛柠鸢即将与他擦肩而过的时候，周鹤眠忽然伸出了手，一把抓住了她过于纤细的手腕。 “……我看见了。”周鹤眠的声音像是淬了冰一样，听起来又冷又硬，让人只觉得不寒而栗，“你和顾子浅。”他淡淡地继续说道。 “你们……刚刚在做什么？”男人上前一步，迅速地逼近了她。然后，他一字一顿地开了口。 “关你什么事？”洛柠鸢忍不住皱了皱眉头，语气傲慢又嚣张，“难道周先生现在又想要‘多管闲事’了吗？” 少女下意识地扭动了一下自己的身子，努力地想要从男人的手中挣脱出来。 而周鹤眠只是半低着头，视线一眨不眨地停留在了她微微肿起的红润唇瓣上。 “你们刚刚接吻了吧？”他的语气已经逐渐趋于平静，像是一汪毫无生机的沉沉死水，古井无波，让人完全听不出来他此时的情绪到底如何，“都红成这样了。” 说着，男人的指尖便轻轻地按住了少女的唇角处。他慢条斯理地将她唇上残留着的一抹透明水痕慢慢地抹去了。 “还亲得到处都是口水。”周鹤眠面无表情地说着不堪的语句，“简直……和那天的情况一模一样啊。” 他的音色低沉又醇厚，那张五官优越的英俊脸庞之上并没有什么表情，看起来十分严肃，就像是正在开会似的。 任谁也猜不到——他现在到底在说着怎样完全不符合自己身份的下流话语。 男人抓着少女手腕的指尖，几乎是一瞬间便用力地收紧了几分。不可避免地，他在她腕间的雪白肌肤上印出了一点浅浅的红痕。 “周先生，你……什么意思？”洛柠鸢不由地抬起了头，一脸警惕地望着他。 有的时候，大小姐又实在过于敏锐。她一下子就察觉到了眼前的男人似乎话里有话。 “洛小姐很聪明。”周鹤眠轻笑了一声，可是，笑意却丝毫不达眼底，“还很可爱。” 他的指尖开始一点一点地慢慢摩挲起了她腕间的肌肤，动作之间极具暗示意味。 “我的意思是——”周鹤眠故意停顿了片刻，为自己接下来的话语做足了氛围上的铺垫。然后，他渐渐勾着唇角笑了起来，道：“我好像……又一不小心抓住了洛小姐的‘把柄’呢。” 男人不动声色地欺身而上。他几乎是紧紧地贴在少女的耳畔附近，一字一顿地继续开口说道：“不知道这一次，洛小姐又想要用什么方法……来反将我一军呢？” 洛柠鸢不由地垂下了纤长的睫羽，将自己眼底的神色尽数遮掩了起来。她并没有选择在第一时间开口回答周鹤眠的问题。 而周鹤眠显然极有耐心。见洛柠鸢沉默不语，他也丝毫没有任何想要催促的意思。 男人不急不缓地重新抬起头，直勾勾地看向了少女的眼睛。 “我真的很好奇。”他微微地勾唇笑了起来。 …… 尽管周鹤眠表面上看起来似乎仍旧是一副游刃有余的镇定模样，但是，他的心脏早就已经被一种名为“嫉妒”的酸涩情绪所彻底吞噬了。 他不知道——自己即将堕入深渊。 又或许……他知道。但是，他完全没有抗拒。 周鹤眠当然看得出来——洛柠鸢和顾子浅之间明显关系匪浅。 他们两个人是自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关系稍微亲密一点，也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他自欺欺人地这样想着。 可是，事情显然并没有这么简单。 洛柠鸢和顾子浅，分明不仅仅只是简简单单的“青梅竹马”而已。显而易见，他们之间还存在着某种更加密切、更加不可告人的隐秘关系。：，m..，. 135 兴奋 “什么条件？” 周鹤眠只觉得——自己大概是被周围迷离又艳丽的荒唐氛围所深深地影响到了。所以,他才会像现在这样，莫名其妙地失去了应有的理智。 当顾子浅扶着大小姐离开包厢之后，周鹤眠刚开始还极为耐心地坐在座位上等待着。然而,等了许久以后,他却还是没有看见他们两个人回来的身影。 一种难以言明的奇怪预感从他的心底油然而生。 下意识地，周鹤眠很快就回想起了洛柠鸢和顾子浅先前紧紧牵在一起的双手。 男人不由地站起了身子。他看也没看坐在另外一边的裴越,直接朝着包厢外的方向走了出去。 而裴越其实还有些犹豫不决。刚刚趁着酒精上头的冲动感觉,他才努力地鼓起勇气,前来找大小姐一起喝酒。但是，现在稍微冷静下来以后，他又不可避免地开始患得患失了起来。 他担心自己会让大小姐觉得太过厌烦。他实在害怕她讨厌自己。 所以，裴越只是暗自踌躇着，迟迟没有动作。 周鹤眠则是已经完全不管不顾了。在走出包厢以后,他便到处寻找着洛柠鸢的身影。 最后,他看见——少女衣衫不整地站在盥洗池前面,她发丝凌乱、面颊绯红,柔软而饱满的唇肉微微肿起，像是某种甜美可口的水果，看起来……极为诱人。 无需言明,刚刚发生过的一切事情明显已经昭然若揭了。 周鹤眠的观察力显然极其惊人。他只是迅速地扫了一眼,便能够十分敏锐地抓住一些看似微不足道的细枝末节。 譬如说……在大小姐的脖颈上,正影影绰绰地残存着一大片星星点点的淡红痕迹,一路向下蔓延着,最终被领口处的布料遮挡了起来。 遍布着褶皱的衣服隐约勾勒出了少女凹凸有致的窈窕身形,纤细的腰肢盈盈一握，纤长的双腿白皙又笔直——她小腿处的肌肤之上，甚至还印着几道似有若无的绯色指痕。 显而易见,大小姐方才并不仅仅只是和顾子浅接了吻而已。恐怕……她还和他做了其他更加亲密的事情。 或许是酒精麻痹了他的神经，又或许是妒火一瞬间门冲昏了头脑，亦或是……蓄谋已久。 总之，当周鹤眠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上前一步，伸出手牢牢地攥住了少女的手腕，不让她有半分逃脱的机会。 他听见自己居然用一种奇怪的语气开始“质问”起了大小姐，简直活像是一个被人抛弃了的、妒火中烧的可怜怨夫。 实在是太过荒唐。 只不过，心里的情绪波动越是激烈，男人表面上的神情便越是平静。 在清清楚楚地意识到了自己现在的失控以后，周鹤眠反而轻轻地勾着唇角笑了起来。 “洛小姐。”男人微笑着开口唤了一声。 他的语气分明不急不缓，但是，其中却又隐隐含着一丝迫切的意味，仿佛是在故意地提醒着大小姐需要尽快给出一个能够让自己满意的答案。 “周先生。”洛柠鸢慢慢地抬起了头，语气平静又淡然，“可是，这又能够算是什么‘把柄’呢？”她漫不经心地开口反问了一句，态度从容不迫。 大小姐现在已经逐渐清醒过来了。 “更何况……”少女的视线不着痕迹地向下游移了几分，正好不偏不倚地落在了男人紧紧攥在自己手腕处的宽大手掌上，“要是这么说起来的话，周先生岂不是也成为了我的‘把柄’之一？” 说着，她便随手拿出了自己的手机，在男人的面前随意地晃了两下：“毕竟，我还有‘证据’呢。” 周鹤眠的脸上依然挂着一抹看似温和有礼的浅淡笑意，表情毫无变化。 而洛柠鸢倒是越说越觉得自己有底气了：“难不成……周先生还想着‘赖账’吗？” 大小姐反客为主似的伸出了另外一只没有被男人桎梏住的手，然后主动环住了他的脖颈。 “你真的很好奇吗？”洛柠鸢轻轻地歪了歪头，“我倒是觉得——好奇心只会害死猫。” “周鹤眠。”她踮起了脚尖，凑到了男人的耳畔处，一字一顿地喊着他的名字。 分明是又冷又淡的平静语气，可是，周鹤眠却莫名觉得——自己的名字从她的口中被念出来，就无端显得缱绻又缠绵，仿佛勾着丝一般，实在引人遐思。 男人的身体猛然间门变得僵硬了起来。他努力地想要克制着自己的本能反应，然而…… 洛柠鸢忽然偏了偏头。她放肆又大胆地直接亲了一口男人脸侧的肌肤，在他的侧脸上留下了一个极其明显的绯红唇印。 “你……”周鹤眠不由地微微怔愣了片刻，难得有些哑口无言。他只觉得大小姐每一次的行为都实在出人意料。 “这种无足轻重的所谓‘把柄’，对我来说，其实根本就没有什么太大的作用。”洛柠鸢确实完全不在乎。 如果不是因为担心自己会给哥哥增加一些不必要的负担，她理都不想理周鹤眠。 她本来就已经声名狼藉了，就算在她身上再多添几笔，自然也是不疼不痒的。 脸颊处一触即分的柔软触感，让男人不禁有些……难以自控。他现在正处于某种即将彻底失控的临界点，只差轻轻一推，就能够让他重重地掉下深渊。 “可是，洛小姐应当是在乎洛家的吧？”周鹤眠慢慢地笑了笑。他的直觉一向很准。 “我还记得……”他重新掌握了局面上的主动权，“洛小姐还问过我——是不是想要‘谈条件’。” 洛柠鸢微微地抬了抬眸子。 “我们干脆利落一点吧。”她开门见山地直接开口说道，“各退一步，如何？” 还没有等男人回应自己，少女便又自顾自地继续说了下去：“我现在把手机里的照片删了，你以后也不要再继续纠结这种无聊的事情了，可以吗？” 傲慢又任性的大小姐提出了一个自以为两全其美的解决办法。她并不想节外生枝。 然而，周鹤眠却并没有像少女想象中的那样，直接点头答应下来。 “‘删了’？”男人半敛着眸子，慢条斯理地重复着大小姐话语之中的关键词，“洛小姐，你现在是想翻脸不认人吗？” 他伸出手，慢慢地碰了碰自己脸颊上的口红印。于是，他白皙的指尖上便不可避免地沾染上了一抹红痕。 “什么‘翻脸不认人’？”洛柠鸢只觉得他的用词实在太过奇怪了些，“我们两个人本来就不熟吧？”她微微皱了皱眉头，一脸理所当然地开了口。 “没关系。”周鹤眠又慢慢地笑了起来。而他眼底泛滥着的暗沉色彩，也逐渐变得越来越浓重了。 下一刻，他便十分突兀地直接转移了话题：“那么，顾子浅知道吗？” “什么？”洛柠鸢有些不明所以。 “他知道……你同时还和江家的人纠缠不清吗？”周鹤眠忍不住满怀恶意地开了口，“而江暮寒和江燕辰，他们两个人到底又知不知道——你和顾子浅之间门的事情呢？” “你是在威胁我吗？”尽管这是一句疑问句，但是，洛柠鸢的语气却十分肯定。 “他们知不知道……又关我什么事情？”洛柠鸢极为傲慢地勾起了唇角，“既然‘玩不起’的话，那就没有必要‘玩’咯。” 她很是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膀，态度散漫又轻佻。 ——大小姐就应该是傲慢的、高高在上的。 “周先生，你实在没必要一而再再而地试探我。”洛柠鸢显然已经有些不耐烦了，“我不喜欢别人对我指手画脚。别来管我。” 不屑一顾的轻蔑语气，目中无人的傲慢眼神，敷衍了事的轻慢态度。少女的一言一行中都深深地充斥着对他的漫不经心，甚至还隐隐有些厌烦。 周鹤眠本来应该生气的。 可是，他心中翻涌着的怒火，却很快就被另外一种难以言明的情绪所取代了。 他居然觉得有些兴奋。 莫名其妙地，周鹤眠甚至希望……她骂得再更加过分一些。 他现在已经有些控制不住自己了。于是，他决定顺从自己的心意做事。 ——他想要抓住大小姐。哪怕只有短暂的一瞬间门。 “洛小姐，我没有想要管教你的意思。”周鹤眠的声音里隐约掺杂了一丝喑哑的意味，“我只是不赞同你刚刚提出来的条件而已。” “换个条件，如何？”他蛊惑似的，慢条斯理地轻声哄着。 洛柠鸢不由地抬起眸子瞥了他一眼，随口问道：“什么条件？” “我可以把更具有说服力的照片主动交到洛小姐的手上。”周鹤眠不紧不慢地开了口，“这应该足以证明我的诚意了。” 说着，他直接抓着少女的手腕，将她的指尖用力地按在了自己脸颊处的口红印上。 “仅仅只是这样，恐怕还远远不够。”男人意味深长地继续说道，“洛小姐觉得呢？” “既然你是遥遥的朋友，我当然不可能害你。”他的一字一句都有理有据，几乎让人从中挑不出半分错处来。：，，. 136 诚意 “什么都可以吗？” “我会向你证明——”周鹤眠慢慢地低下了头,语气不急不缓，“我对你没有任何恶意。” 洛柠鸢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仿佛是在认认真真地考虑着面前男人口中话语的真实性与可靠性。 周鹤眠也没有表现出任何想要催促她的意思。然而,在他古井无波的平静表象之下，那具精壮有力的身躯内，正蕴藏着一种滚烫又灼热的莫名情绪,仿若燎原烈火，足以焚尽一切。 ——他确实不想伤害她。他只是想要不管不顾地拽着她和自己一起跌下深渊而已。 又或者说，从头到尾，大小姐早就已经站在了深渊之下。她笑盈盈地抬眸望着他,目光清澈无瑕，诱骗着他主动跳下了陷阱。 周鹤眠现在已经不想再去思考其他任何事情了。他只想……哄着大小姐“接受”自己。 在午夜梦回之际，少女的身影总是“折磨”得他难以安然入眠。他只能够一遍又一遍地看着自己偷偷拷贝下来的监控视频，借此来抒发自己躁动不安的荒唐情绪。 他受够了。 此时此刻,哪怕大小姐仅仅只是漫不经心地开门讽刺了他一句而已，他也会不受控制般地立刻兴奋起来，简直……不知廉耻。 周鹤眠生性傲慢。尽管他平日里总是一副绅士做派,看似平易近人,但是,从男人骨子里透露出来的、似有若无的倨傲之意，还是隐隐让人觉得……他高不可攀。 天生的上位者。 他应该是那种会让别人心甘情愿地臣服于自己的人。 不，不能说是“应该”。而是“绝对”。 ——在遇到洛柠鸢之前,周鹤眠一直都是所谓的掌控者与支配者。他绝不可能屈居于人下。 然而……洛家那个“声名远扬”的大小姐，显然是一个出人意料的例外。 她实在是太过于耀眼夺目了。以至于……所有有关于她的、看似不切实际的、夸张又荒唐的绯色传闻,都显得再正常不过了，毋庸置疑。 …… “怎么证明？”洛柠鸢想了想，最终还是饶有兴致地开口问了一句。 周鹤眠忍不住微微地笑了起来,道：“洛小姐马上就会知道了。” 在少女看不见的角度，男人那双过于漂亮的眼睛里，正肆意地泛滥着一大片极度不正常的兴奋色彩，像是波光粼粼的春水，又像是深不见底的海洋，看起来危险又迷人。 ……鱼儿终于咬钩了。他想。 周鹤眠的语气仍旧平静又淡然，其中似乎听不出任何的情绪波动来：“我……会让洛小姐觉得满意的。” 但是，男人的身体却莫名其妙地微微颤栗了起来，像是已经兴奋到了极点，完全控制不住自己似的。 他会向大小姐身体力行地证明——和江暮寒、江燕辰，还有顾子浅，以及……可能存在着的其他人相比较起来，自己完全能够做得比他们更好。 ———— 周鹤眠显然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 男人刻意地压低了自己逐渐沙哑的声音，慢条斯理地继续诱哄着被他骗进隔壁包厢里面的大小姐。 “我向来言而有信。” 说着，他便自然而然地抬了抬手，动作随意地解开了自己领口处的纽扣。 原本被衬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身体，此时因为衣领的敞开，从而露出了男人脖颈处及胸膛上的一小片冷白的肌肤。 流畅有力的性感线条，沿着他微微凸起的喉结，一点一点地逐渐蔓延了下去，看起来极具侵略性。 而在伸手解开自己纽扣的时候，男人修长的手指便自然地弯曲了起来，更衬得他骨节分明，漂亮极了。 “你……在做什么？”洛柠鸢倒是又觉得有些不明就里了。 难道这里很热吗？为什么他说着说着就开始解扣子了？ 周鹤眠仅仅只是随意地解开了几颗纽扣，便又轻飘飘地收回了手。 “我在向洛小姐……‘证明’啊。”他有意无意地加重了“证明”两个字的语调，听起来很是意味深长，“‘证明’我的诚意。” 男人慢慢地抬起了眸子，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少女看，眼神专注无比。 “比起可能会被认为是在‘借位’的、似是而非的所谓‘接吻’照片。”周鹤眠的语气十分笃定，仿佛成竹在胸一般，让人下意识地想要听从他的话语，“一些更加……过分的照片，明显要更具有可信度吧？” “我可以无条件地配合洛小姐的所有要求。”他漫不经心扯了扯自己衣领处的布料，将本就敞开了的领口拽得更加凌乱不堪，隐约可见男人胸口处微微鼓起的精壮肌肉。 “现在——”周鹤眠一字一顿地继续说道，“洛小姐总该相信我的诚意了吧？” 灯光偏暗的偏僻包厢里，身形高大的男人站在原地。他的周身萦绕着一种凌厉又深邃的冷冽气质，让人不敢擅自靠近。然而，当他一眨不眨地盯着人看的时候，却又无端给人一种一往情深的莫名错觉。 听见周鹤眠的话语之后，洛柠鸢不由地眨了眨眼睛。她想了想，很快就弯着眉眼轻笑了一声，道：“什么都可以吗？” 少女艳丽的脸庞之上明晃晃地挂着一抹轻佻又散漫的恶劣笑容，任谁都看得出来其中所隐藏着的深深恶意。 她漫不经心地晃了晃自己的手机，字里行间显然意有所指。黑漆漆的手机屏幕上下晃动着，影影绰绰地反射了他们头顶处的昏黄灯光。 “周先生是生意人，应该知道怎么算账吧？”洛柠鸢轻轻地歪了歪头，“可是，这笔买卖怎么看都不划算啊？” “所以，既然洛小姐稳赚不赔，又有什么理由拒绝我呢？”周鹤眠仍旧从容不迫，他甚至开始条理清晰地为洛柠鸢分析起了利弊，“照片是由洛小姐亲自拍摄的，我绝对不可能在上面动什么手脚。而且，这里也完全不存在什么隐藏着的监控摄像头。” 毕竟，这里可是太城里最顶级、最奢华的娱乐场所，能够有资格来寻欢作乐的人们，都是非富即贵的大人物。如果监控一不小心拍到什么隐秘的画面，那么…… 而且，周鹤眠真的只是想找机会“亲近”大小姐而已。哪怕要将自己的把柄亲手交到她的手中，他也……无怨无悔。 “我从一开始就说了……”他的语气听起来真诚又坦荡，“我对洛小姐没有恶意。” 洛柠鸢轻飘飘地瞥了站在自己面前的男人一眼，无可无不可地应了一声。然后，下一刻，她便直接上前一步，骤然间拉进了自己和他之间的距离。 “好。”她淡淡地开了口，“那就让我看看你的‘诚意’。” 身形娇小的少女随手打开了自己手机的后置摄像头，态度散漫无比。 “你应该不会介意我动手吧？”大小姐微微抬了抬下巴，神色傲慢，“周先生。”她讽刺似的开口唤了他一声。 “……当然。”周鹤眠的声音里满是压抑不住的沙哑色彩，“不过，你可以直接称呼我的名字。” 洛柠鸢并没有出言回应他。 少女只是慢悠悠地伸出了白嫩纤细的小手，将男人一把推倒在了身后柔软的沙发上。 周鹤眠便毫不反抗地直接跌坐了下去。尽管少女的动作一点也不温柔，但是，他的眼神却逐渐变得愈发热切了起来。 紧接着，大小姐又漫不经心地拿起了摆在桌面上的一瓶价值不菲的昂贵红酒。 “需要我帮忙打开吗？”周鹤眠见状，很是主动地开口提议了一句。 洛柠鸢依旧没有开口。她只是随手将酒瓶递给了他。周鹤眠动作娴熟又优雅地将手中的红酒开了封，然后又将其重新递回到了她的面前。 “洛小姐是想……” 还没有等周鹤眠说完话，洛柠鸢便毫无征兆地突然抬起了手。 ——然后，大小姐直接将瓶中的红酒尽数倾倒在了男人的身上。 深红色的酒液倾泻而下，在纯白色的衬衫布料上铺陈出了一大片或深或浅的深色酒痕，星星点点的斑驳酒渍迅速地四处蔓延开来，看起来像是一场荒诞不经的艳丽狂欢，极具视觉冲击性。 酒水的温度实在过于冰凉，当其浇到男人滚烫的身躯上时，便能够引起他下意识的颤抖反应。 湿漉漉的衬衫紧紧地贴在了周鹤眠的身上。于是，现在已经没有什么遮掩作用的柔软布料，便无比明显地勾勒出了他胸口处与腰腹处漂亮的肌肉线条。过量的红酒沿着他的身体线条自然而然地向下滴落着，不可避免地一起打湿了他的西裤。 深色的布料上很快就出现了一片色泽更深的水痕，隐约可见男人大腿处精壮有力的肌肉轮廓。 “滴答、滴答、滴答”。 没有被布料彻底吸收干净的红酒重重地砸到了地面上，发出了一阵富有节奏感的清脆滴水声，像是在狂欢中途穿插着的激情鼓点，很快就催生出了一种难以言明的迷离氛围，让人情不自禁地浮想联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