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课间十分钟》 1. 欢喜 [] C不是池，不是成。 C永远都只会是你。 陈池冽，你听到了吗？ ——池今夏 崇明的天气总是喜怒无常。 前天刚下了一场小雨，丝丝缕缕的凉意没持续几天，今日便晴空万里，暖风拂面。 难怪当地人总戏谑，早上毛衣，下午短袖，晚上棉衣。 今年的春节格外地晚，但该有的年味只增不减。柏油路两旁路灯顶上皆挂着红色的灯笼，持续到漫长直行的尽头，喧闹声迎接新年将至。 即便是过年前夕，日光杲杲之下，路边的摊贩仍尽情吆喝，借此谋生赚钱。 城中村公交车行驶缓慢，比耄耋老人闲庭散步，还要慢上几分。 池今夏身处自家便利店门口，抬眸望向灰扑扑的路面，今天洒水车没来。 她也庆幸，旁边卖东西的大爷没在。若是在的话，这会儿也应该上演寻常地骂骂咧咧。 “天杀的，这黑乎乎的汽，我的炸洋芋都熏黑了。” 路边人来人往，池今夏垂首看着教材全解，预习着下学期的课文。 “欢迎光临。”招财猫的声音在这时候响起。 与此而来的还有一句。 “来三包黄鹤楼。” 低沉沙哑的声音传来，像粗粝痒痒的沙子划过掌心，虽转瞬即逝，却让人忘不了那感觉。 是一道极其具有辨识度的声音。 池今夏书写的动作一顿，她缓缓抬头，乌瞳对上了陈池洌的视线。 他瞳孔黑亮，乌黑浓密的头发遮住了那细碎的眉眼，这时螓首低垂，望着玻璃柜台，落拓不羁，语气随意。 “用塑料袋装起来，谢谢。” 他不是不抽烟的么？ 池今夏面色如波，她放下手中的笔，拉开柜子，抽出三包黄鹤楼，按照顾客的吩咐，用塑料袋装起来，递给了他。 大拇指与食指捏着这很轻的袋子，可手还是不自觉地颤动，那藏在袋子后的小拇指在陈池冽接过袋子的那一刻，带着下意识地紧张，微微蜷了蜷。 陈池洌接过袋子，他掏出手机，随意对着那二维码扫了一下，快速地按下指纹付款，手机付款的界面向池今夏。 他声音泠冽：“付了。” 与此同时，电子收款的声音响起。 “微信收款四十五元。” 高瘦挺拔的身影走出狭小的铺面，行于挤挤人群，身影逐渐缩小在瞳孔之中。 直到一声响亮刺耳的鸣笛，池今夏收回了不宁的心，垂首望着数学书上的教学例题。 心如止水只是没见到他之前，如今见到之女，选项“C”在脑海中不断放大，盘踞在她的任何一处。 陈池洌。 池今夏手不自觉按在选项“C”上，停顿了几秒，最终，她选了个“A”。 “A”才是正确答案。 “C”只是陈池冽啊。 接连不断地“欢迎光临”声音传来，池今夏再次瞭眼。 不是顾客，是弟弟与妈妈回来了。 苏红梅拿着大包的菜，池东野把小包的菜放在一旁：“可以了吧？菜我也跟你买了，我要去打王者了。” “你这死孩子，天天只知道打王者，你也不像你姐学学。” 池东野撇撇嘴，一脸不耐地开口：“池今夏厉害，池今夏最乖，就让池今夏做不就好了？” “你这孩子。”苏红梅伸手要打，池东野已经笑着跑开。 家里挨近路边，所以顺便开了一便利店，苏红梅下班回来贩卖一些东西。如果碰上孩子放假，这些事情就落在了孩子身上。 恰逢池今夏生理期，苏红梅便让池今夏在家看店休息，拉着池东野去外面买菜。 此刻把菜安顿好，望着池今夏还在做着作业，苏红梅心下宽慰：“今夏，都快过年了，你还这么用功，真是辛苦了。” “没事，妈。”池今夏知道母亲的不容易，她脸上扬起笑：“看店没买菜辛苦，我今天也算偷懒了。不过年前生意不错，今天卖了好多钱。” “今夏真棒。” 望着东南方向的拐角，池今夏道：“妈，我能不能出去一趟？” “可以。”苏红梅道：“你弟天天就只会打王者，我让他看店，你好好地休息一下吧，忙了这么多天。” 得到了母亲的应允，池今夏收拾好书，疾步走出去。 刚刚陈池洌给她看付款记录时候，她无意之间瞥到几条消息。 付明：【陈哥，我们在吾悦广场三楼台球室。】 付明：【楼下不就有烟么？怎么去那么久？】 付明：【你该不会跑了？】 吾悦广场？ 池今夏记得，吾悦广场是在附近三公里之外，要是真要来买烟，大可不必来这个地方，舍近求远了。 她心里这时候突然升起了一股极为强烈的念头，怎么也挥之不去。 去看他，去见他。 自从放假之后，他们今天才第一次见面。 脚下的步子堪堪踏出去一步，鸣笛声响起的那一刻，鼓膜震颤，刚刚慌乱的心跳更为激烈。 池今夏站在马路对面，望着绿色的人行横道灯——旁边的陈池洌。 他身姿挺拔颀长，穿着黑色的鸭舌帽卫衣，杲杲日光落在他精致的侧颜，暖光沐浴下，往常冷冽的气息也伴随着距离与天气，在这一刻削弱了几分。 少年修长的手指拿着塑料袋，美团跑腿来到kfc的店门旁，二人不知说了什么，陈池洌把塑料袋递给了他。 人群熙来攘往，可是她却总能一眼望到他。 池今夏想，这应该是所有暗恋人的天赋。 ——人群之中，总能看到怦然心动人的天赋。 但她这靠背影认人的天赋，这辈子也只会在陈池洌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红灯只有十秒，后面的人大步向前。 池今夏亦如此。 这里恰逢十字路口，又因为城中村，附近没地铁。大多数人无法如繁华地段靠地铁穿行到对面的想法，安分地等待着下一个绿灯。 池今夏也假装等着，她看了一眼红灯，还有127秒。 在这一刻，往常觉得漫长无比的红灯，也在这刹那可爱了起来。 池今夏站在陈池洌的后侧面，他冷白的手虚握电话，脊背微弯，语气是漫不经心地低：“我不去了。” “嗯，说得对啊，说买烟就是为了逃离你们。” 对面不知道说了什么，陈池洌耸了耸肩膀，乐不可支，“一个人不也可以过年，而且明天才过年。” “你们回家吧，别陪我了。” 一个人也可以过年。 池今夏的心像被泡在碳酸饮料里，咕噜咕噜地，酸胀得起泡。 这么多年，他都是这样的吗？ 在这时候，陈池洌突然转身，池今夏被吓了一跳，脚步不由得向后缩了那么几步。 但陈池洌看向的是另外一个方向，他微抬下颌，望着一旁的人，“偷拍可不好。” 语气淡淡的，听不出喜怒。 但池今夏知道，他不高兴。 因为他不高兴时，会下意识地眉头微蹙，眼尾垂下微许。 女生没发现，反而一脸激动。 “陈池洌？真的是陈池洌，我们看到真的了？” “对不起啊，我们是你的粉丝，在网上看了你的篮球赛。” “你可以跟我们合影吗？我们喜欢你很久了。” …… 叽叽喳喳的声音，却富有活力，池今夏假装看向前方，可眼角的余光还是忍不住陷在那里。 他不会同意的。 池今夏心里才说完。 陈池洌懒懒的声音裹挟着强势拒绝：“不合影，不喜欢被拍，谢谢。” 女生垂头丧气了几秒，还想再央求一下，但是人行横道的灯亮起。 人群走动，事情就这般结束。 陈池洌个头挺高，明明走在熙攘人群之中，可却总给池今夏一股孤绝与格格不入世俗之感。 穿过这不长的几十米路程，池今夏为了不让他怀疑，刻意放慢了 2. 欢喜 [] 那你刚刚怎么不说？ 这一句话在池今夏听来，更像是怀疑性的试探。 心跳加快，但池今夏面色如波，道：“刚刚做题太投入了，回过神来你已经走了，对不起。” 解释有点漏洞百出。 池今夏抿了抿唇，视线飘忽不定，心弦拉至最紧。 陈池洌颔首，似对她说的话表示认同，声音很淡：“行。” “那我给你转账。”池今夏道。 “不用找了。” 池今夏还想上前再说几句。 陈池冽在说完这一句话后，干脆利落地转身，走入人群，大步向前。 池今夏没有追上去，骋望前方，直到那挺拔修长的身影再一次消失在她的视线。 就像是第一次见陈池冽那样。 他身边鲜花锦簇，人声鼎沸，口口称赞。 而她只是普通平凡的郊县生，很幸运考到市一中。 也很幸运地知道了他，并喜欢上了他。 - 回到了家里，池东野已没再打游戏了，百无聊赖地看着店。 看着池今夏进来，池东野起身，声音透着发育期的沙哑：“池今夏，我看店，你去学习去，省得妈等会儿又骂我。” 男孩不止心境比女孩发育得晚，身高也是。但池东野是例外，他才初一，就已经比高一的池今夏高了一个头。 池今夏走过池东野面前，“嗯”了一声。 “哎，你这孩子，没大没小，还不叫姐。”苏红梅尖尖的女声响起。 池东野显然不会听：“本来年岁差不了多少，叫姐就得尊重，叫名字不香吗？” “你……”苏红梅显然也是对池东野这一行为泼皮无赖惯了，耷拉着脸，没再说什么。 回首看向池今夏，苏红梅脸色柔了几分，“今夏，你们今年新高考，你决定选哪几门了？” 教育部一直推行高考改革，崇明今年也实施了，池今夏就是新高考的第一批。 “物化生。”池今夏早有打算。 听到女儿的选择，苏红梅松了一口气，望着池今夏的眼眸全是愧疚，“委屈你了，妈妈对不起你。” “妈，没事。”池今夏笑了笑，“我从没觉得委屈，相反，我很幸运。” “妈，这个冰棒多少钱？那个便签上的数字看不见了。”池东野声音打断了谈话。 苏红梅：“我去看看。” “好。” 池今夏回到了屋子，打开了窗户，入目全是破旧的鸽子楼，墙边贴着无数大字横幅的广告——月租700。 卧室虽狭小，却应有尽有。垂首看了看窗台的仙人掌，装饰的假花，池今夏打开书，用心复习。 她初中学习成绩在县里不错，但来到一中，中考第一成了一中的吊车尾。 一中的学生对于知识是探索，而她陷入了之前老师教导学习的怪圈。觉得推导就是浪费时间，直接背公式定义就行。 也导致了这么多年，镇上及县内与市里教导理念的不同，她的思维在更进一步的台阶上，有些落后。 学习了两个小时，池今夏打开手机，收到了一条消息。 苏燃燃：【我靠，分班表出来了。】 苏燃燃：【今夏，我们还在一个班。】 看着好朋友发来的消息，池今夏眼里浮现星星点点的笑意。 池今夏：【那真好。】 她看到班主任发的分班表，高一年级的分班情况全在文件里。 杨老师：【本次按名次分班。一班二班为实验班，其余为平均班。选科班级仅一个班的，不再划分实验班。若开学前有更改选科的想法，私信班主任，由班主任上报给年级主任，重新做出分班调解……】 池今夏打开文件一看，物理化学生的选科有八个班，毕竟一中面向全省招生，生源优秀，学生自然大多选择王牌与市场热门专业。 首先点进去的是一班，陈池洌的名字在第一，接下来是年级第二，紧接着年级第四…… 心底不自觉涌现一股骄傲。 陈池洌就应该是第一。 池今夏顺着往下看，她被分在四班。 刚刚与陈池冽选择同一门选课的喜悦跌入谷底，瞬间被自己的成绩打击到了。 四班到一班，或许在市一中，只是一百名次的差距，但一班是清北人选，四班只能稳985与211。 池今夏叹了一口气，还是得努力缩小差距，追上心中的自己。 苏燃燃：【你看了陈池冽嘛，没想到他居然没选政治。】 在一中，谈论陈池冽是一件极其寻常的一件事。 池今夏看到那名字，心下一怔：【他为什么要选政治？】 怕被旁人察觉自己的小心思，池今夏找补似地又发了一条消息。 【年级第一，他选什么都可以。】 苏燃燃发了一个“你真单纯”的表情包，附加一条消息。 苏燃燃：【他爸是市长啊，红色背景，他学政的话，以后从政直接当官，平步青云。】 苏燃燃：【有时候真羡慕陈池洌，长得帅，家世好，学习成绩好，才艺好。】 池今夏唇角微微扬起：【他优秀，我们也要优秀。】 池今夏：【我们一起努力，争取也去最好的大学。】 跟苏燃燃简单地聊了会儿天，池今夏看着手机头上互联网推送的一堆消息，想清理一下。 可能在你附近的人发布了视频——今天看到陈…… 后面的名字没说出来，但池今夏脑海中呼之欲出一个名字——陈池洌。 她很快地点了进去。 池今夏这才发现，这图片是今天那女生拍的。 人群之中，拍摄者的手微微颤抖，照片模糊不清，周遭的一切东西都有了虚化，但这样的角度拍摄下，男生侧脸仍旧抗打，反而高糊的背景之下，氛围感十足。 池今夏看了许久，保存了这一张照片。 如往常一般，有关于他的任何消息，池今夏都会打开评论。 宋我一个TNT：【啊，同校的，陈哥根本就不喜欢被拍好吧？】 破茧幻化成蝶：【上一次都发声明了，总有人要偷拍，是不认识字吗？】 和系统有仇：【建议你删了，谢谢。】 视频的主人没有回复，而点赞的数字却在不断攀升 3. 欢喜 [] 过年如约而至。 即使过年前自以为准备好了一切，但当过年时，仍旧比预想的更忙。 池今夏跟池东野拣菜，贴门联，挂灯笼，做饭，烧香…… 前前后后，里里外外忙碌了一天，三人坐在客厅，电视充当着背景音。 苏红梅电话铃声响起，望着垂首玩手机的子女，嗓音温柔，“妈妈接个电话去，你们自己看。” “妈，是外婆吗？”池今夏抿唇，她都能猜到外婆打电话来要说什么。 苏红梅一愣，笑了笑，“小孩子别想那么多，好好读书就行。” 苏红梅走到盥洗室，门被重重关上，应该就是外婆了。 池东野这时候也无比暴躁，拿着手机一顿狂骂。 “那么菜，还好意思骂人父母，没素质。” “小爷我跟你这样的人说话，都觉得是在浪费时间。” “是啊，我爸死了，你爸也死了，你全家都死了。” 耳边全是污言秽语，池今夏拿过池东野的手机，面色微冷，语气带着劝诫：“小孩子，别说脏话。” “池今夏，你把手机还我。” 望着池东野伸手要抢，池今夏后退了一步，“你保证不说脏话。” “行行行，我保证。”池东野看着池今夏这样，他做了个发誓的手势，“我保证不主动招惹别人，别人骂我，我换个方式骂……” 他态度还行，大过年的佳节，池今夏也不想计较，把手机还回去。 池东野接过手机，瞬间上演了一出川剧变脸，“我下次遇到，还要继续骂回去，但我只骂他爸。” 他声音陡然有些委屈，“谁叫他们先骂你们的？而且池今夏，你这个疯子，都不问问我为什么骂？” 池今夏松了的拳头再次握紧，重重地赏给了池东野一个爆炒栗子，“本来是不想打你的，谁叫疯子做事没有理由。” 她拉长了语调，一字一句道：“我、是、疯、子。” 所以，疯子打人是没有理由的。 - 等苏红梅回来，池今夏问了些话，洗漱之后，便回到了自己的床上。 池今夏打开手机，微信里有好友送着新年祝福，其中还有些亲戚发来了红包，祝贺新年快乐。 她回复了一下，跟朋友聊了一会儿天，便打开抖音。 今天跨年，大数据时代推送的视频也与时俱进，全是过年的阖家欢乐，周遭的喜气洋洋。 但也有些例外，是许多辛勤的劳动者在外过年，吃着简单快捷的泡面。 在这时候，池今夏脑海中突然回想起来昨天偶然听到陈池洌的电话内容。 ——不用陪他过年。 也就是说，今年他是一个人过年？ 就跟视频里的这些人一样，开着直播，吃着泡面，有些人则孤独寂寞地在网上寻找聊天的人。 可陈池洌做不出这样的事情，今天他只会是一个人。 背景音在精神飘散到别处的情况下，逐渐变小。隔着这虚拟的网络，她突然很想知道。 他现在还好吗？ 是不是一个人在家？ 是不是也跟自己一样刷着视频？ 是不是也跟旁人一样，孤寂在不知不觉间起始帷幕。 …… 握着手机的手指蜷紧，池今夏搜索了当初陈池洌辟谣的唯一账号。 这也是她唯一知道的，有关于陈池洌的联系方式。 她点进去私信框，看到他没在线，心下松了一口气。但即使在线的话，三百多万粉丝，他也注意不到自己这一颗隐入网络的暗星。 打打删除了好久，池今夏最终发了一句。 ——新年快乐。 总感觉这一句话有些单调，礼貌官方的像是不走心的群发消息。 池今夏心里矛盾极了，她又编辑了一条消息。 【C,祝你万事如意，天天开心。】 然而，这一条消息并未发送出去。因为官方的信息是——对方关注或回复你之前，你只可以发送一条消息。 池今夏心脏蓦地空了一拍。 C听不见啊！ 她看着那黑色的图像，低缓地说了一句，“陈池洌，新年快乐。” 只有自己听得到的暗恋。 但却希望，他能如祝福那般的快乐。 - 新年一过，日子像按了加速键，开学日子也不断推进。 池今夏倒没开学焦虑症，毕竟作业早早做完，见面考准备了一假期，甚至还提前学习了下学期的新课内容，可谓是有备无患。 相比较池东野骂骂咧咧地推迟开学，池今夏难得期待开学。 自从上一次见面之后，已经有十六天没看到陈池洌了。 她期待上学，也期待再一次看到陈池洌。 开学如期而至，池今夏也去到了新班级。 学校六幢教学楼，一个年级两幢，每一幢教学楼有四个楼层。 池今夏所在的四班是在一楼，一走出教室就可以沐浴阳光，还可以去两幢教学楼正中沐浴春光。 正值开学。 即使在学霸云集的一中，每个班还是有那么几个假期打游戏，此刻埋头狂抄的小鸡仔，还有一群新环境里叽叽喳喳的少男少女。 刚到新班级，池今夏跟苏燃燃坐在一起，纷纷诉说假期的好玩事。 直到班主任进来，望着抄袭的混乱样子，吹了胡子，道：“抄，还抄。” “都高一下学期了，不是初中的小孩子了。不就是过个年，还把脑子都给过丢了？身为学生，作业都忘记做了？你看看，你们像不像话？” “那个卷毛，你抄作业那么明目张胆就算了，还染头干嘛？” 卷毛似乎意识到在喊自己，看着堆放一桌子的题，深知自己是逃不掉了，他索性破罐子破摔，“老师，我的头发是天生的卷，天生的黄，天生丽质难自弃，老孙也没办法啊。” 班主任杨晓龙吐了口浊气，“你给我站起来说话，谁教你坐着跟老师说话的？” 黄毛闻言站了起来，小麦色的脸上一副诚恳的神色，“真的啊，老师，不信你来摸摸，纯天然无污染的黄毛。” 班上不由地笑出了声。 苏燃燃也不由得好笑，“哎，你别说，这人可真逗。” 池今夏也确实有些好笑，她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道：“确实有点逗。” 杨晓龙有些气急了，走了下来，拿过放在桌子上的卷子，看了一眼，“陈池洌的？” 本来是带着逗笑的神色，但是听到陈池洌的这一个名字，池今夏能明显感觉到班上的安静了几分，女生大多都看向黄毛。 毕竟一中谁不知陈池洌。 学生时代，学霸关注学神，学神关注天才，凡人仰望天才。 陈池冽不仅牢牢占据成绩第一，更是获得钢琴等多项大奖。他是不同老师口中认证的优秀学生，是传说中“别班的天才”。 老师知道且讨论，学生亦如此，久而久之，一中流传了一首奇怪的诗。 ——一中名气大，陈池冽名气响，双王一合体，崇明即无敌。 听到好哥们的名字，黄昊站起了身，“老师，我知道错了，本来我是想做作业的，但是陈池洌说开学分班，老师不会查的。” “杨老师，我前几天都兢兢业业地做了，我知道主要原因怪我，但你看全校那么多人，我真的……” 大多时候老师面对犯错的学生都会发怒，但只要学生态度良好，怒火基本会迅速降温。 学生服软，杨晓龙面色缓和了几分，声音已没刚刚严厉：“抄作业是不对的，但念在你态度尚且不错，就罚你写三千字的检讨，明天交给我。” 黄昊脸上露出了哭泣的表情，“老师，还要见面考的啊，能不能少点。” “门都不行。”杨晓龙抽走了陈池洌的试题，想起班上这一次分班考试的第一，道：“成雄。” “老师，我在这里。”说话的是一个极为清秀的男生。 杨晓龙满意地笑了笑：“等会儿去一班把作业还给陈池洌。” 望着黄昊哭丧的表情，杨晓龙气定神闲地补了一句：“再顺便警告陈天才一句，要是再借我们班的人抄作业，下一次我直接撕了。” “本来是想让这黄毛去，但想想还是你靠谱，成雄，还是你去提醒陈池冽。” 陈池洌的作业通过 4. 欢喜 [] 居然是陈池冽。 池今夏呼吸微乱，她咬了咬下唇瓣，微痛，是真的。 黄昊声音在一旁响起：“牛奶也是他给的，我朋友现在来道歉了。” 池今夏有点后悔了。 早知道收了那牛奶。 她面色平静若寒潭，波澜不惊道：“那我出去跟他说一声。” 黄昊突然觉得，自己真是太不小心了。之前仗着兄弟跟自己同班，抄作业无所顾忌，如今不在同一个班，借作业就麻烦了，以后还是注意点，不然再发生这样的事情，以后池今夏不借自己作业就麻烦了。 不过幸好池今夏好说话，在不知道陈池冽弄坏的时候，就原谅了自己。如果是之前班里的前桌，肯定要把自己破口大骂一顿，才肯息事宁人。 既然池今夏都原谅了，黄昊也没有多担心，课间十分钟悠哉地喝着陈池洌赔礼道歉的牛奶。 池今夏步子比往常快了几分。 早上第一节下课，大多数班的同学都在补觉，走廊上稀稀落落的只有一些人懒洋洋地靠在走廊上，沐浴着阳光。 陈池冽今天穿着同款的蓝白校服，拉链没拉，露出白T,松垮偏大的校服穿在他身上格外修身，像是模特的定制装。他逆着光，往日分明的五官此刻像被打上柔和的滤镜，有些不真切。 就像是在梦里一样。 但梦中的他，也不会找自己。 陈池洌瞭起眼皮，望着眼前人，声音带着几分刚睡醒的沙哑，“池今夏？” 自己的名字被他唤出，掺杂着不确定的语气。 “嗯。”慢半拍的心跳，池今夏担心自己会不会露馅儿。 “我叫陈池冽。”他认真地自我介绍。 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 池今夏微微颔首，四目相对。 他许是上课打瞌睡，眼尾泛红，额角的头发有些凌乱，但少年的乌眸很亮，宛若一汪清水，却荡涤不了她的小心思。 他声音掺杂着愧疚，“我朋友借了你的作业，我昨晚不小心沾染了油渍，对不起啊。” 语气认真，态度诚恳，而且还上门道歉。 池今夏心微微跳动，她心中暗暗数了三秒，才道：“没事，黄昊跟我说了。” 回答得不是很快，他应该不会察觉？ “哦，那打扰你了。”得到了当事人的原谅，陈池冽也松了一口气，“那再见。” “再见。”礼貌而寒暄。 陈池冽转身就走，少年的身影陷在旭日初升的光晕里，缓和的梦境就此破灭。 再见，陈池冽。 察觉到走廊上学生投来视线，池今夏收回了视线，走回座位。 黄昊喝着牛奶，望着池今夏，“池姐，我朋友道歉了吗？” 牛奶被喝完，吸管碰到空空的底部，发出响亮的声音。 池今夏露出微笑：“道歉了，你也别放在心上。” 黄昊这会儿倒没有什么心理压力了，又恢复了社牛的状态：“说出来也不怕你笑话，昨晚我们还在宿舍讨论你的。” 陈池冽跟黄昊是同一宿舍。 池今夏想了想，问：“怕我生气？” “答对了。”黄昊打了个漂亮的响指，“不过现在想想，我们那些讨论都是被害妄想症，还是陈哥说得对，世界上好人多。” “就像我们池姐，不知道是陈池冽做坏事的情况下，还毅然决然地原谅了我。” 黄昊脸上露出笑容：“以后，你就是我姐了。” “就跟陈哥一样，是我唯一的姐。” 池今夏：…… — 高一不像高三上晚自习到晚上11点，回宿舍的时间相对高二高三较早。 池今夏的宿舍往常一向都挺安静，但开学之后，忙完了假期作业与开学考，宿舍也迎来了久违的夜谈。 女生八卦起来也可以聊到深夜。 从放假的趣事直到学校的各种八卦，应有尽有。 但话题的中心总是围绕着学校的那些天之骄子。 “池今夏，陈池冽今天是不是来找你？” 说话的是池今夏的对铺。 宿舍顿时响起了惊呼。 “真的吗？是陈池冽？什么时候？” “我靠，他从来都不找女生的，都是女生找他。” “池今夏，你们怎么认识的？” 接连的询问不断，原本她只是安安静静地做一个旁听者的角色，此刻莫名其妙的被卷入了话题中心。 漆黑的夜晚，池今夏蹙眉，道：“不认识。” “那……”张星蕊悠悠地转了一个弯，“他怎么会来找你？” 苏燃燃本就和池今夏在一起玩，知道她本就不喜欢讨论绯闻，此刻被卷入，定是心烦，道：“还不是黄昊把今夏的假期作业带回宿舍给弄脏了，今天陈池冽来道歉。” “哦，原来是这样。” “我还以为陈池冽跟今夏认识。” 难得逃离了话题中心，池今夏闷声不发。 宿舍在这时候又继续讨论起了陈池冽。 “他那张脸就挺帅的啊，也不知道他喜欢什么样的女生？” “张星蕊，你不是喜欢他吗？你要不要去试一试？” 宿舍接连不断的哄笑。 张星蕊也被说得羞怯无比，笑滴滴地回击：“姜芬芬，你怎么不去？” 外面的谈话又进行到了怎么追男生，哪个年级哪个班的男生帅？男生穿的什么鞋？ 池今夏悠悠地叹了一口气，她头埋在被褥里，从床垫下掏出了手机。 一中虽然是全国重点中学，但在大势所趋下，学生前几年就不允许带手机进校。 但一中未像其他学校用探测仪在校门口一一地检查，反而相信学生，让学生周日上交手机给老师，周五最后一节班会再自行领取。 宿舍是六人间，上床下桌的标配，外加独卫，唯一不好的是学校不允许拉遮光窗帘。害怕被对铺察觉到自己偷带手机，池今夏头闷在被子里，隔绝了被发现的危险与声音。 她本来就是悄悄地带手机，除了苏燃燃，无人知晓。 如今关掉音量，打开□□，池今夏就看到一条好友申请。 是黑色的图像。 跟陈池冽的抖音头像相似。 是他吗？是他加自己的□□来继续道歉了？ 苏燃燃这时候发来了一条消息：【我靠，你也在玩手机？】 苏燃燃：【她们好无聊啊！】 池今夏眸子里闪过暖意：【嗯呢，确实无聊。】 池今夏：【你在干嘛？】 苏燃燃：【看小说啊，先溜了。】 池今夏短暂的回复，就看着那一个申请。 她其实当下就想同意，可是怕陈池冽与自己产生别的想法。 他会不会怀疑自己表面乖乖，却违反校规，私自带手机来学校。 又怕自己，会不会在不经意间暴露了自己的想法？ 池今夏犹豫到了极点，她还是点了同意。 被子里透着微弱的手机屏幕光，狭小的空间里，她能听到自己急促的心跳，气温不断升高。 对面发来了一个打招呼的表情包。 池今夏手缓缓地打着字：【陈池……】 她还没输完，对面直接来了一条消息。 【池姐，我是黄昊。】 不是他。 幸好自己没有发出去。 黄昊：【假期进了班群，就没加多少班上的人，这会儿终于加上池姐了。】 黄昊：【我没想到你也会带手机啊！】 十点多，对面接连不断的消息进来，无比热情。 池今夏 5. 欢喜 [] 池今夏关了手机，一觉睡到学校铃声响，她睡眼惺忪地睁开了眼。 与旁人一样匆匆起床，开始了日复一日的学习生活。上课，下课，课间操，吃饭，午休，上课…… 日子波澜不惊地过着，除了每天的课表不一样，上下课的时间都一样。 周三见面考的成绩出来，平静的湖水瞬间掀起了波涛。 杨晓龙望着这一群小鸡仔，乐呵呵地道：“见面考的成绩还行，比不过一班二班这样的重点班也实属正常。” 想想不能让这群泼猴子放松警惕，杨晓龙又道：“不过跟三班差距不大，还要再接再厉，争取甩开与他们之间的差距。” 一班与二班姊妹班，三班四班也是姊妹班。 所谓姊妹班不仅要在老师口中相亲相爱的基础上比成绩，还要再比任何能比的东西。 成绩就是学生时代里，老师家长学生最容易攀比的东西。 晚自习说了这些话，杨晓龙便让每组前排轮流传成绩单。 池今夏拿到自己成绩单的时候，唇角也微微上扬。 分班前的成绩，自己是在三十多名，而如今见面考在十多名，得到了很大的进步。 重点中学分数相差不大，这一次或许是别人假期调养生息，又或者是自己假期努力，外加走了狗屎运，才能在别人懈怠的时候难得匍匐前行。 池今夏看了一眼成绩，视线回到卷子上。 门口传来敲门声，杨晓龙拿着水杯，就看到李丽蓉探着头。 “李老师，找谁呢？哪个孩子又犯错了？” 李丽蓉是池今夏分班前的老师，听到语文老师的声音，池今夏书写的动作骤然停止。 “杨老师认真的啊，还守晚自习。”李丽蓉笑了笑，“我找池今夏。” “池今夏，语文老师找你。” 池今夏起身，道：“好。” 走出四班的教室，她们去的是学校的走廊外。 一班二班在左边，四班与其他班级在右边，中间隔着一宽敞的走廊，直达各幢教学楼。 夜风不冷，吹来却让人灵台清明。 李丽蓉心细如发，很快察觉到池今夏的忐忑，喟叹道：“池今夏，你这次的作文写得很好。” 她执教近十年，如今三十岁，拜读过无数的文章，也见过无数套路化的写作，所以更加欣赏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的文章。 “池今夏，你的作文一直以来都稳定发挥，这一次年级主任阅卷都被开头吸引住了，读完了全文。”想到这里，李丽蓉语气也带了几分骄傲，“其他的老师二改的时候，也对你赞不绝口，说你很有天赋。” “但老师有一个想法。”李丽蓉顿了顿，“我觉得你其实可以再次尝试，当场念一念你的佳作，也算是培养一下自己。” 之前第一次看到池今夏的作文，李丽蓉就夸赞之后，还让池今夏上班级讲台念出自己的作文。只不过自从第一次池今夏念了作文之后，李丽蓉就发现这孩子作文就越写越烂。 后来，李丽蓉才知道。 少女的羞涩藏匿于作文里，大张旗鼓反而不适于金钗之年。 李丽蓉缓了缓语气，“每一次的上台都是一种历练，能够动人抒发自己的情感，打动别人的心扉是非常好的一件事，你不必觉得尴尬窘迫。” “老师也知道你在不断进步，没像之前那样上台结巴。你可以考虑一下我所说的话，你真的很有灵气，也可以感染很多人。” “重点班的语文老师们也一直挺喜欢看你的作文，还问我借你卷子复印一下，给他们班的人看。” 池今夏知道李丽蓉是对自己好，她心下感动，颔首，语气郑重道：“老师，你决定就行。” “好啊，不愧是我的语文课代表。”李丽蓉看了看时间，还有十分钟，道：“课代表，帮我个忙。” 等到来到办公室，看着那一地的语文试卷，池今夏这才明白是什么忙。 跟其他班的课代表一起分发语文答题卡。 “你们几个，就把各个班的语文答题卡找出来，放在一处就行，谢谢你们了。” 见面考是按上学期的期末考成绩排序，所以试卷也是这样收取批阅，分发也极其散乱。 池今夏拿了一大沓去一旁整理，认真看答题卡上的班级，耐心分类。 一班的，二班的，四班的…… 直到看着那一行一班旁边的“陈池洌”三个龙飞凤舞的字迹，池今夏手上的动作不自觉地慢了几分。 她背过身，拿起卷子，看了一眼他的分数。 117。 自己语文居然比他高啊！ 但他默写题目只拿了一分，池今夏心下不由有些可惜。 怕被人察觉，她滑了下一张答题卡在他上方，借用背影遮挡，继续看着陈池洌的卷子。 握着上方遮掩的卷子微颤，心也颤了颤。 她翻到了陈池洌的作文。 “池今夏。” 突如其来的声音，池今夏手一抖，她反应很快地把陈池洌的卷子放到了二班的答题卡处。 若无其事地继续分着下一张卷子。 “池今夏。”隔壁的声音再次传来。 池今夏这时才假装刚听到，回首望着其他班的学生，语气轻柔：“同学，怎么啦？” 女生脸上挂着明媚的笑，“我们这里分完了，你那里还有多少？我们一起分。” 也只是三四张的答题卡，很快分完。 池今夏望着唐欣雨，还挺讶异这人为什么知道自己的名字。 毕竟她是学校前十，还主持过元旦晚会，全校知道她不奇怪，而自己是学校的小透明。 唐欣雨未等池今夏回答，笑眯眯地走了过来，一起分发试卷。 晚自习第一节下课铃响起，她们分完卷子，得到了老师发的糖果，走出办公室。 唐欣雨对着池今夏伸出了手，道：“你好，我叫唐欣雨，今天终于看到你了。我们语文老师之前让我复印你的语文作文，我就一不小心读完了，挺喜欢你写的作文，今天正好认识你了。” “谢谢。”池今夏脸上泛起了红晕。 唐欣雨被池今夏这害羞模样逗笑，瘦肩一抖一抖的，声线压着笑意：“哎，你别害羞啊，你的作文过几天可是要在我们实验班人手一份的，要是每次碰到你的小粉丝都害羞的话，那岂不是……” “再见啦，池今夏。” 她真是一个很有活力的女生。 池今夏感叹之余，回到座位。灵台瞬间清明，刚刚唐欣雨说什么？ 她的作文被复印到实验班人手一份。 那陈池洌也会有一份。 他会看自己的作文吗？ - 又是崭新的一天。 早上度过了两节课，学生们终于迎来了休息时间最长的大课间。 池今夏陪苏燃燃去了一趟厕所，穿过教学楼，期间必经学校宣传栏，就可直达大广场。 最近考试成绩出来，宣传栏贴了成绩，人群熙熙攘攘。 伴随着大多数同学已经看完，池今夏与苏燃燃挤到了第一排。 人群的视线永远都会看向第一名。 第一名：陈池洌。 语文：117，数学：150，英语：1 6. 欢喜 [] 关于那篇作文。 陈池冽看了一遍，写得极好。文笔并非多么华丽辞藻，文风平淡写实，阅读中许多的小细节不加修饰与润色，却正中心扉。 作者原来是她。 他没想到，女生看起来十分含蓄内敛，不善于表达情感，居然能在文字当中抒发出如此炽烈的感情。 陈池冽视线停在那纤细的身影上。 过了几秒，他收回了视线，慢悠悠地向一班走去。 — 一中是典型的重点高中，相对于其他高中管理制度较为开明。毕竟是顶尖生源，外加背靠全省最好的教育资源，学生不必上晚自习上到11点半，而且课余时间还有丰富的社团活动。 学校基础设施也十分完善，校图书馆也是全国十大最美图书馆之一。之前有综艺还来学校录过，图书馆还曾上过热搜，引起了众多网友的羡慕。 池今夏从小喜欢看书，图书馆也是她经常出没的地方之一。 相较于苏燃燃的喜欢参加社团，而池今夏更喜欢周四下午全校自由活动的时候，来图书馆坐一坐。 今天也亦如此。 阳春三月，图书馆门口的桃花初露芳菲，春风拂过，树影斑驳，花落一地。 池今夏没想到会在图书馆里遇到陈池冽。 彼时，她正半蹲身子在C区找书，手指在一排的鲁迅作品划过，停在一本《朝花夕拾》上，刚想拿书站起来。 透过书架摆放上方的间隙，池今夏看到了对面陈池冽。 他也找书。 隔着一排的距离，池今夏拿起《朝花夕拾》，垂首假装试读。 她睫毛长密挺翘，半垂的余光瞥向陈池冽，平静的内心在此刻滚烫了起来。 他是真的在找书，而自己只是悄悄地偷看他。 这一排都是古今中外近代名著，相比较言情小说区域，冷清了很多。 而似乎上天垂怜，附近只有他们二人。 池今夏忍不住唇角翘起，她左手拿着《朝花夕拾》，假装继续找书。 陈池冽记得图书管理员帮自己查询的具体位置，他在这时候微弓瘦削的脊背。 二人一左一右，向中间走来。 在彼此抵达楚河汉界的时候，陈池冽停止了缓慢移动的脚步。 池今夏也放慢了脚步，她停在了陈池冽的对面，手拨动着书。 图书馆很静，可池今夏却好像能听到自己似乎要破膛而出的心跳声，以及自己紊乱的呼吸声。 害怕被暴露，池今夏慌忙之中抽出了一本《百年孤独》，她学着刚刚那样翻动着页码。 耳边传来错落有致的翻页声，不仅是自己的，也是他的。 良久，那翻页声消失不见，以及几乎未闻的脚步声离开，池今夏这才抬头。 对面空无一人。 对面半开的窗户穿过书架，心腾地升起了几分涩然。 池今夏半阖眼眸，循着刚刚的记忆，走到刚刚陈池冽待的地方。 他也拿了一本《百年孤独》。 原来，自己和他也有相似的地方啊！ 池今夏翻开书的扉页，一句话映入眼帘。 ——“谎言说得越来越真诚，最后连她自己也从中得到了安慰。” 穿堂风似乎又冷了一些，涩然成了悯然，暗恋的旋律跌至谷底，心情沮丧万分。 她好像也是这样的，不断地欺骗自己。 陈池冽不可能认识她。 可笑的是，她还莫须有地幻想陈池冽以后认识自己。 而不是对于黄昊朋友的随意一瞥。 池今夏合上书，像是泡在黄莲水里，苦涩又清醒。 陈池冽，我要不要告诉你——我不喜欢你，是个谎言啊！ — 高一的时间不紧，但在这偌大的校园里，池今夏也很少看到陈池冽。 偶尔，池今夏会在课间十分钟与苏燃燃出去沐浴阳光时，在走廊上不经意地一瞥，看到他和朋友谈笑风生。 但那种情况，十次只会偷看到他一次。 或者在那图书馆，偶遇过他借书与还书，还有她作为课代表去办公室交作业时，看到陈池冽一副混不吝地不羁模样走进办公室。 见面的时间很少，但不意味着听不到他的有关消息。 宿舍三月底来了一场难得的夜谈。 “我靠，你们知道张星蕊跟陈池冽告白了吗？” 宿舍原本六个人，但今天张星蕊突然回家，姜芬芬生病还没回来，此时只有四个人。 代薇本就爱八卦，此刻压低声音，道：“今夏，燃燃，我们今晚来场坦白局，谁都不要说出去，不然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对对对。”钟越也点头。 苏燃燃本性也爱好八卦，而且她一猜就知道那群塑料姐妹花今晚要放大瓜了，连忙连连道：“对对对，我们肯定不会说出去的，不然以后死无葬身之地。” 池今夏没回答，但宿舍一向知道她“一心不闻窗外事，两眼只读圣贤书”，连忙摩拳擦掌，蠢蠢欲动。 有了保证，代薇彻底藏不住秘密了，语气带着几分只有我知道的自豪：“今晚我不是跟钟钟下晚自习去散步嘛，钟钟就看到小树林好像是张星蕊，我们就去看。” “结果你猜我们看到了什么？张星蕊居然真的递给了陈池冽一封情书，而且手还扭来扭去，像个麻花似的，肯定是告白。” “后来呢？后来呢？”苏燃燃问 代薇咽了咽口水：“陈池冽垂首玩着打火机，你们不知道他那场景有多帅，火光猩红，整个人就像是迷人撒旦……” 迷人的撒旦。 池今夏可以想象出来，猩红的火光照在男生落拓不羁的面容，整个人晦明晦暗，却总让人莫名沉沦。 代薇渲染了那么久，终于说出了结局：“年级主任来了，直接把他们带走了。” 带走？ 池今夏心里一揪。 “那后来呢？” 钟越搭腔：“还能怎么样？张星蕊都回家了，陈池冽也是。” “我靠。”苏燃燃爆了一句国粹：“陈池冽不会答应吧？” 全一中都说，陈池冽长了一张渣男脸，可从入学来都没谈过一场恋爱，甚至连告白都是不留任何幻想的拒绝。 怎么可能会同意？ 可是要是张星蕊是例外呢？ 代薇笑道：“那肯定啊，陈池冽怎么可能会答应？”她感叹，“不过我还挺好奇，什么样的人能做他的女朋友？” 宿舍关灯，一片漆黑，谁都看不清彼此的神色。 池今夏呆呆地看着天花板 他应该会喜欢明媚阳光，欢声笑语的人。 而不是像她这样的人。 四周继续八卦着，宿舍熄灯后，池今夏默不作声已是习惯，也没人主动谈起她。 “哎，苏燃燃，你听我们说了这么多八卦，你也说几个呗？” “别说你不知道，那你就说说你有好感的人是谁？” …… 话题转移到真心话，池今夏被褥蒙头，她这周第一次拿起手机，心有点慌。 陈池冽会不会跟张信蕊一样，也回家了？ 可自己又以什么身份去询问。 想到这里，池今夏脑海中崩出来一突破口。 之前周末黄昊邀请她打王者，她虽然没有跟她们一起打过，可还是下载了这一款游戏。 她知道，陈池冽读书期间基本上都会跟黄昊们在一起玩游戏，她也在观战大厅，通过黄昊的账号，看着那个“C”的游戏网名大杀特杀。 晚上夜深人静，池今夏登进游戏。 黄昊还在打游戏。 池今夏松了一口气。 她点进去黄昊的历史战绩，看到组队玩游戏的那些人当中，没有陈池冽。 没有他。 这就像一个危险的信号，引导池今夏在担忧的情况下往最坏的方向想，陈池冽或许也回家被父母骂，无心消遣娱乐。 但也可能是自己多想，搞不好这一把游戏里就有他了。 池今夏观战黄昊这一场比赛的游戏网名。 陈池冽今晚没打游戏。 本来就惴惴不安的心，此刻更高悬不下。 池今夏烦闷抑郁至极，回想起之前听到的八卦。早恋要全校通报，还要回家反省一周。 可陈池冽没早恋，他不是没收情书…… 池今夏突然很烦躁，她关了手机，催促着自己赶紧睡觉，不然明天上课怎么办？ 今夜，注定睡眠不佳。 事实证明，晚上睡前多想，容易睡眠不足与不佳，导致身体抵抗力下降，因此池今夏感冒了。 感冒大脑晕沉沉是常态，喉咙也像被堵住，发出嘶哑老气的声音。 去到了教室，苏燃燃摸了摸池今夏的额头，惊道：“今夏，你该不会是发烧了？” 苏燃燃课间操期间连忙带池今夏去校医室测量体温，结论是真的发烧了。 “小同学，过来填表，要不要在这里打针啊？” 苏燃燃拉了拉池今夏的衣袖，池今夏笑着摇了摇头，付款了刚刚测量体温的费用。 苏燃燃走了出来，呼了一口气：“幸好这一次你没在这里打针，学校的医务室收费贼贵，而且治疗水平也不咋地……” 池今夏嗓子疼，她就静静地做一个倾听者。 大课间二人没去做操，池今夏回教室看了课表，前去找杨晓龙请假。 往常请假除了特殊情况之外，都要家长打电话或者当面来请。 杨晓龙看着池今夏手中的体温计，还有酡红明显的面容，很快地批了假条，并仔细叮嘱了几句？ 池今夏拿着假条走出办公室，迎面看见向办公室的方向走来的陈池冽。 脸上似乎烧起了红云，不只是脸，身体也因为紧张与欣愉，逐渐升温。池今夏硬生生压抑住了余光望向他的马脚。 二人擦肩而过。 高悬在心头的石头平稳落地。 万幸，他还在学校，他没有出什么事。 池今夏拿着假条回到了班里。 下课铃声响起，苏燃燃刚想开 7. 欢喜 [] 关于池今夏，黄昊不止一次在宿舍谈论过她，陈池冽对她的初始印象是乖善。 “池今夏挺有耐心的，今天老师教三次函数，我怎么都推导不出来那个公式，她下课眼睛明明很困，还来教我，我真是快感动死了。” “而且，你们知道吧？我感觉她特别乖，性子特别软，说话也软糯糯的，跟小猫咪一样。” “她真是个好人，突然觉得自己一个人分在四班也没那么难过了。” 想起朋友的话。 陈池冽眼睛微眯。 乖软？看着不像！ 陈池冽离开公交车站，悠哉哉地打着车。 他可以肯定的是，黄昊对池今夏有些心动。 他身为朋友能做的，就是看着池今夏这神秘的人。 — 池今夏乘坐两块公交回到幸福巷。便利店是外婆看店，想必母亲今天打工有了着落，她没有回到家里。 回去也会惹出不必要的担心。 池今夏索性去家里附近的诊所打针。那里收费公道，去那里打个针高效便宜，再好不过。 下了公交车站，步行四百米就到诊所。 可期间，池今夏却不合时宜地看到了池东野。 她的弟弟身边围绕一群人，吊儿郎当地走在附近，女生男生嬉笑打闹。 池今夏眯起眼睛，池东野又逃课了。她藏在身后的电线杠，垂首，快速地发了一条消息过去。 池今夏：【你逃课了？】 在收到自家姐姐发来的消息时，池东野四周观看，他没发现，不由怀疑池今夏是不是又诈自己。 知弟莫若姐。 池今夏深谙池东野的想法，直接打了个电话。 池东野接了起来，颤巍巍地道：“池今夏？” 耳畔传来调侃声。 “野哥，怎么？你女朋友啊？” “怎么，班花追你不答应，原来是有别人了。” 池东野没好气道：“什么女朋友？那是我姐，嘴巴放干净点。” 池今夏听得到那边的动静，她冷言：“池东野，你现在给我乖乖回学校上课。” “你感冒了？”池东野蹙眉：“在哪里？我来找你。” “你回去上课。”池今夏执拗地重复这一句话。 池东野语气在这一刻难得的强势，“要么告诉我，你在哪里，要么我现在就去打架，池今夏，你选一个。” 池今夏拳头硬了，他们是姐弟，自然知道彼此的性子。 “你对面的电线杆这里。” 听着池今夏嘶哑的声音，池东野对一旁的兄弟使了个眼色，连忙跑过去。 “野哥，不去了啊？” “不去了。”池东野声音决然：“你们去也行。” 走到池今夏的面前，池东野看着池今夏那副苍白的神情，“发烧了？” “嗯。” 池东野毫不留情的翻了一个白眼：“你是傻子吗？自己都病得这么厉害了，还来管我逃课。” 池今夏没鸟他的话，反而用实际行动在他头上重重地敲了一下。 池东野顿时像炸了毛的孔雀，“我靠，池今夏。我小弟还在呢，你起码也得给我这个大哥留点面子啊。” “不留。” 宋春雨因为小跑，脸上带着红晕，她停在了池东野的面前，看了一眼池今夏，礼貌称呼：“姐姐好。” 池今夏还没有回答，池东野直接开口：“宋春雨，你来做什么？” “给你的奶茶。”宋春雨垂下头。声音弱了几分，“谢谢你为我出头。” “池东野，我不喜欢欠人人情，还希望你收下。” 池东野看着那奶茶，他不爱吃甜的，但池今夏喜欢，他有些烦闷：“不要了，发生那种事情，只要是个人都会帮的。” “所以，你也不要太放在心上，对我而言，这不算人情。” 宋春雨抿了抿唇，还想再说什么，最后没有。 池东野只觉得宋春雨古怪得厉害，他道：“行了，你赶紧回去上课吧，那些人我会让陈子涵他们处理的。” 宋春雨颔首，她不再纠缠。 池今夏侧头望着宋春雨，许久许久。 池东野在池今夏面前拍了个手，“发什么呆呢？赶紧去打针。” “哦。” 二人走在道路上，池今夏问：“你今天怎么又逃课了？” “还不是中专的那群孙子，堵了我们学校的女生，要死要活地强迫宋春雨做他们女朋友，小爷我真是醉了，癞蛤蟆还来逼天鹅。”池东野在池今夏面前突然又臭屁起来，“身为初中的大哥大，自然要惩恶扬善。” “无语。”池今夏吐槽，“你这个非主流。” “有你这么说你弟弟的吗？池今夏，我告诉你，在我们学校夸我帅的人比比皆是。” 池今夏听到这样的话，心神一晃，脑海浮现的却是刚刚那女生如此热烈，藏不住喜欢的眼神。 她问：“那池东野，你知不知道，喜欢你的都有谁？” “干嘛问我这种问题？” 姐弟俩之前从来没有询问过对方情感状况，今天第一次谈起这种问题，始终尴尬之际，又有些怀疑。 池今夏唇角一扯：“关心一下。” “得了吧。” 池东野望着池今夏紧盯自己，他脚步后退，该不会刚刚宋春雨送自己奶茶，她误会了。 “池今夏，你可别多想人家那只是报答，可不是喜欢我，你最好千万不要在妈妈面前乱说，不然我杀了你。”池东野做出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池今夏现在知道答案，她抬头，声音有些不自然，“我知道。” 她现在知道了。 大多数男生真的看不出女生的小心思。 就像，自己的喜欢，陈池冽看不到。 但还有一种可能，池今夏抬眸，像是姐弟之间的八卦语气：“你们男生，是不是不会注意自己不喜欢的女生？” 往常池今夏问出这么无厘头的问题，池东野只会骂有病，但今天她是病号，又是她的生日。 池东野耐着性子回答：“看情况，不过我是不会注意到自己不喜欢的女生。其他男生的话。长得漂亮的会注意，丑的话……” “池今夏，你今天问我这么多奇怪的问题干嘛？你该不会有喜欢的人了？” “是。”池今夏抬眸，眼里带笑，“我是有喜欢的人了。” 池东野嘴巴张成了o字形。 然而，接下来，池今夏悠悠开口：“这你也信？” “我的傻弟弟，愚人节快乐！” “快乐你个头。”池东野还想骂两句，但听着池今夏沙哑的声音，他甘愿认输。 池东野不说话，利落地从裤兜里掏出一礼盒：“跟我道歉，生日礼物给你。” 池今夏没说话，她向诊所走去。 率先败下阵来的还是池东野，他小跑到池今夏面前，边倒着走，边无奈开口：“算了，谁叫你是病号呢？今天又是寿星，又是我臭姐呢？” 池东野伸出手，礼物出现在池今夏的面前，他语气还是如往常随意。 “池今夏，给你的生日礼物。” “碰”地一声，礼物掉落在地。 池东野倒在共享单车上，他摸了摸额头，看着池今夏，语气有些急：“靠，你怎么不提醒我？池今夏，你好毒啊！！” “我……”池今夏咳嗽了一声，方便说话，道：“我刚想让你不要耍帅，你就摔倒了。” 池今夏伸出白净的手，眼里带着笑，声音因病含糊不清：“起来吧，我那傻缺又暖心的弟弟。” 池东野：你才傻缺呢！ — 当天打完了针，时间还早，池今夏就想回到学校。 池东野也无法劝服，只得送着池今夏回到学校，自己再回学校。 回到了学 8. 欢喜 [] 加自己的人是陈池冽。 他为什么会加自己的微信？ 池今夏心跳如擂鼓，觉得一切都梦幻得不可思议。但比犹豫与猜忌更快的乃顺从本心的同意。 她很快通过了陈池洌的好友申请。 一分钟，三分钟。 五分钟，十分钟。 半个小时过去了，他没发任何一条消息。 刚刚席卷心扉的喜悦淡了几分，池今夏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点进去陈池冽的朋友圈。 空空如也。 她突然有些庆幸，陈池冽加自己的是微信。 起码，微信不像□□，看不到任何的访问记录。 了解他的幻想就此破灭。 直到睡前，池今夏都没陈池洌的任何一条消息。 他就像加错了自己一样。 — 四月底，学校打算在期中考之前，召开学校篮球赛。 杨晓龙站在讲台上，拿着水杯慢悠悠地开口。 “篮球赛期为三天，不过大家也不要太认真，毕竟学生还是要以学习为主。这篮球赛就主打一个重在参与，大家玩得开心就行，心思还是要好好地放在下周的期中考上。” “你们也知道的，期中考的成绩占比下学期重新分班的30%，所以这学期没有进入重点班的学生要加紧努力，争取下学期去到理想的班级。” 老师话虽然这么说，不过学生时代，哪个学生不想把心思放在玩上？ 而且一中的学生，都是该玩的时候认真玩，该学的时候认真学。对于班主任的这一番话，丝毫没有放在心上，篮球比赛前一天晚自习，班上沸腾极了。 旁边的参赛的男生换了座位，围成一团，认真研究即将对打的一班。 “哎，一班那个陈池冽厉害啊，老王，老苏，你们两个去拦他们。” “耗子，你不是跟陈池冽玩得好吗？他打篮球有什么可攻破的点？” 黄昊的绰号为耗子，班上还有身边亲近的朋友都这样叫他。 被问到陈池冽，黄昊痞笑一下，“他啊，没有缺点。” “去你爹的，玩了那么久，你小子还藏私啊？” 黄昊悠悠地开口：“反正篮球赛是一个团队游戏，陈池冽再厉害，还是得靠队友。” “也是，只要把实验班那群小喽喽打趴下了，陈池冽不也就被打下来了吗？” 班长今晚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池今夏书写的手微微地顿了顿，面上若无其事，可本来安静做题的心也不自觉地飘向男生讨论陈池洌的那角落。 苏燃燃戳了戳池今夏，“今夏，明天不然你也化妆？” “嗯？” 苏燃燃兴致勃勃地开口：“篮球赛哎，正是光明正大玩手机拍照的好机会，我们去拍照纪念。” 一中凡是遇到冬季运动会，篮球赛之类的活动，都会允许学生光明正大地玩手机。 池今夏收回了思绪，望着苏燃燃，笑了笑，“好啊！” 男生讨论了七七八八，黄昊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他本就坐在池今夏与苏燃燃的后面，津津有味地听着她们的篮球三天游戏计划，时不时地搭个腔。 “我靠，你们两个讨论了那么多，明天可别忘了为我加油。” 苏燃燃白了黄昊一眼：“知道了，就你话多。” “我哪里话多了？”黄昊撇撇嘴，“要是没让你们在篮球赛上看到我的雄姿英发，岂不是亏了？” 苏燃燃当下做出了一副呕吐的神情，“我要吐了，你真的是越来越自恋。” 黄昊摸摸头笑了笑，“池今夏，苏燃燃，记得明天来看我打篮球！” 池今夏点头。 苏燃燃毫不客气伸出手，“给钱，明天我跟今夏就给你买水和巧克力。” 黄昊笑了笑，拿出一百块的放在苏燃燃手里，语气豪横，“剩下的请你们喝奶茶了。” 后排的男生传来欢呼声。 “一百块啊，黄昊牛！” “哇，你们铁三角友谊想不想发展成多边形友谊？” “带我们一起玩，给我们也买点吃的。” 池今夏听到这话，垂首拿着笔，心思却不在练习题上。 苏燃燃笑笑没说话。 黄昊此时语气有些冲：“别说话了，你们那么吵，人家怎么要做作业？” “你又发什么疯，耗子，你看看今晚全班谁在做作业？” 黄昊扭头：“懒得跟你们这群人说。” — 收了黄昊的钱，池今夏与苏燃燃第二天在开赛前特意去了小卖铺一趟。 班上主力球员与替补球员，一共有七人。二人买了水还有巧克力，去到赛场时，苏燃燃把塑料袋递给了黄昊。 “哎，今夏，你怎么多买了那么多？” 苏燃燃给了黄昊一个“这你就不懂了的眼神”，“防患于未然，怕你这大胃王要多吃几块。” “那也不用这么多。”黄昊看着巧克力，“你们多出钱了？” 德芙巧克力买了那么多，一百块肯定不够。 苏燃燃道：“今夏后面补了。” “今夏，那我发给你。” 池今夏摇头：“我也是4班的一份子，就当我请你们的。巧克力确实买多了，你可以拿给你朋友吃，省得浪费。” “噢，池今夏还帮黄昊送人情啊！” “黄昊，还不赶紧送给你兄弟吃。” 班上的男生起哄，女生也察觉到了不对，视线投向了这里。 池今夏缩了缩手，声音比刚刚大了几分，“毕竟是一辈子的革命友谊。” 黄昊眸色暗了暗，道：“乱说什么？巧克力不给你们了，我拿去给陈池冽。” “你小子，真毒！” “送巧克力给对家，黄昊，等会儿可别打假球。” 周边的笑骂声不止，赛场上的紧张气氛在这时候缓和了不少。 顺着众人的视线，池今夏的视线自然而然地落在不远处的陈池冽上。 他没有接过巧克力，心沉了沉。 比赛前的哨声很快吹响。 两队人先握手敬礼，紧接着点球。 虽然才开始，不过在场上已经欢呼声加油不绝。 “一班加油。” “四班加油。” 好像通过声音比赛这种方式，哪个班的声音大一点，战场上的局势就会偏向哪边一点。 一浪高过一浪，篮球场上的局势也越发地激烈。 陈池冽一袭红球服耀眼夺目，比初升阳光夺目万分，头发也在细碎的阳光中成了显目的金色，他侧身，那分明的侧脸在杲杲日光下成了一幅好看的剪影。 球在他手上灵活地转动，□□一个假动作，很快就来到敌方的篮筐下，他身子高，轻松一跃，就越过阻拦的周杰，一个暴扣。 手挂在篮筐上，过了几秒才停下来。 “啊啊啊，好帅！” “我去，扣篮啊！” “陈池冽加油，一班加油。” 少年逆着光往回走，整个人神色自若，他唇角微勾。 漫不经心，游刃有余，鹤立鸡群。 班上的女生喊着“三班加油”的声音弱了几分。 刚刚那一幅场景，谁不迷糊。 饶是作为敌对方，四班还是有不少女生传来细微的一句“好酷”。 其他班的女生也有过来看的，不乏高三未参加篮球赛的女生，下课十分钟来观察这场酣畅淋漓的赛事。 赛场再一次拉开帷幕。 加油声越来越大，比分差距也越来越大。 陈池冽跨过一人，防守方突然倒地。 “犯规，1号犯规。”周杰高呼。 教练很快就来了，厉声开口：“哪里犯规了？” “他撞到了我？”周杰指着陈池冽。 场面顿时骚动了起来，池今夏站在这视角顿时看得清清楚楚。 陈池冽根本就没有主动撞到旁人，是周杰故意碰到他的。 他是被冤枉的。 一班的女生顿时人声鼎沸。 “四班耍赖。” “四班花子。” “四班玩不起。” 本来安静的四班顿时也心下有了怒火了，开始反骂，场面顿时不可开交。 裁判吹了口哨：“吵吵吵，在吵什么？没有看见，不算违规。两班要是再吵，影响到后续比赛，直接取消比赛资格。” 篮球赛上，众人不可以辱骂裁判，不然扣分会更加严重，对自己班的局势更加不利。 裁判吹哨，越线那方发球，赛局再一次开始。 池今夏的心也不由得揪紧，这一次的喊声比之前的更为激烈。 “周杰，打败陈池冽 9. 欢喜 [] 比赛结果毫无悬念。 自然是一班赢了。 两班的实力与配合皆不在同一层次，但任何人都没想到，居然会输得如此凄惨。 22：73。 简直就是单方面的凌虐。 赛后，四班面若冷霜，在裁判的目视当中不情不愿地握了手。 陈池冽与黄昊握手时，睇见朋友苍白的神色，察觉出来不对劲。 “还好吧？”陈池冽声音关怀。 黄昊扬起笑：“没啊，我能有什么事？” 四班球员都离开，队伍尾部的周杰看着黄昊与陈池冽交谈的模样，刚刚被怼的怒气再一次浮现心头。 “呦，黄昊，我们该走了。” “都结束比赛了，这会儿就别在这里缠缠绵绵了。” 阴阳怪气的语气，听着着实让人不舒服。 十五六岁的年纪，正是血气方刚的少年。被这么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黄昊回首直接开骂，“你嘴吃了屎吗？蠢货。” “你说谁？” 黄昊还没有开口，陈池冽手里抱着的篮球丢向周杰。 周杰下意识地接住篮球。 陈池冽瞭起眼皮，语气带着嘲讽：“不是不服么？挑一把？” 自己的球技确实不错，可是要跟陈池冽比的话，无疑是要输的节奏。 赛场上球员都走了，这会儿只有他们三个球员。 裁判吹哨，厉声道：“你们三个干嘛呢？是不是想打架？还留在场上做什么，赶紧下来？” 当了这么久的裁判，自然也明白篮球赛是最容易发生班级矛盾，更何况刚刚打篮球双方碰撞的次数那么多，必定有隐患。 少年自认为隐藏得很好，却不知成年人也走过同一条成长之路，更能窥测是非。 陈池冽声音响亮：“裁判，我们是文明人，不打架，想单独打几个球。” 他这话一出，周围的视线目光纷纷投来。 比赛结束，篮球场不属于球员，属于莘莘学子，四周瞬时涌来不少人。 苏燃燃拉着池今夏挤在了外面的一圈。 陈池冽眉眼轻谩地望着周杰，但语意十分有礼貌，“所以说，比吗，周杰？” 直接点名道姓。 男生的球服背面都印上了班级还有姓名，陈池冽记得周杰的名字并不奇怪。 一班的人本就看周杰不顺眼。 此刻纷纷搭腔。 “怎么赛场上小动作那么多？现在不敢比了？” “是哪个刚刚中场休息还在班级里说自己发挥失常，那现在重新让你发挥呀。” “一对一，大伙都看着呢？小动作哪方都耍不了。” 四班虽大多数人不喜欢周杰，可班级荣誉还是无法让他们袖手旁观，两班开启了文明的冷嘲热讽。 “周杰，比就比，输了也没什么好怕的。” 输了也没什么好怕的。 这一句话，让周杰想比的心就此终止。 原来在自己班上的人看来，自己跟陈池冽比球就是必输。 心下终究有些不舒服，但周杰却道：“太累了，不比了。” 他学着陈池冽抛球的方式，把球抛过去。 陈池冽稳稳地接住，球在食指上转动，堪比杂技，赏心悦目。 周杰拒绝，其他人不意外。 但陈池冽可不想息事宁人，他声音冷冽：“不比也行，道歉。” “周杰，三番四次在四班煽动队友情绪，外加故意碰瓷我及队友。”陈池冽不留情面地评价：“你真是我见过最垃圾的人。” 后面传来别人的惊呼。 “陈爷牛逼。” “我靠，难不成真的是周杰诬陷的，两个人都这么说了。” “陈池冽人本来挺好的，上次学校便利店外，我手机欠费，付不了款，最后还是他帮我付款，然后到现在，我都不敢主动去找他还钱。” 被人这样赤裸裸地骂垃圾。 周杰脸上绷不住了。 “肯定是周杰说谎啊，陈池冽成绩好，人品好，球技好。” “打了那么多场比赛，总不可能只有这一场犯规。” “而且池今夏刚刚不也说看监控之后，周杰就没声了。” 人群的议论像是逃不过的潮水，淹没了周杰想对骂的心。 他现在深深明白，自己诬陷陈池冽，就是蚍蜉撼大树，不自量力。 “抱歉。”周杰双手插兜，“这几天身体不好，见外，请你原谅。” 陈池冽脸上冷意不减，“道歉的不只有我？” 周杰咬牙，望着黄昊，道：“对不起。” “还有一个。”陈池冽不咸不淡地提醒，“别咬牙切齿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吸血鬼转世，要来吃人的。” 池今夏在周杰后面，透过前面人头的空位，望着陈池冽毫不留情地怼人，唇角忍不住翘起。 周杰愣是没想起来。 黄昊也一头雾水。 十秒过后，陈池冽悠悠说出了一个名字：“池今夏。” 听到陈池冽说出自己名字的时候，池今夏几乎不受控制地目光对上陈池冽的视线。 他居然知道自己的名字？ 心像浸泡在甜罐，刚刚周杰相怼的闷气，在陈池冽记住自己名字并为其出头的时候，顿时烟消云散。 陈池冽转动的篮球骤然停止，他圈在臂膀，望着发愣的周杰，语气凛然：“随意造谣女生，道歉。” 人群响起了不少女孩子的声音。 “周杰，道歉。” “池今夏在你后面呢，不用找了。” 苏燃燃这时候拉着池今夏的胳膊，大声开口：“大家让让，池今夏来了。” 众人听着声音，十分有眼力见地开辟了一条小道。 全方位压迫之下。 周杰脸上像受到了什么极大的屈辱，踱步到池今夏的面前，头垂到颈窝，声音压得很低，“对不起。” “名字。”陈池冽提醒。 周杰脸上带着豁出去的神色：“池今夏，对不起。” 他态度轻慢，说话的语气轻飘飘的，没有任何的诚意。 陈池冽视线从他身边掠过，他向前走了几步，停在了池今夏的面前，微微俯身，声音温和：“原谅吗？” 男生的身上并未有什么奇异的味道，滚滚热风裹挟着他荷尔蒙的气味，四周萦绕着淡淡的青草气味，无处可逃。 这是他们第一次靠得这么近。 池今夏睫毛颤了颤，之前私下反复练习跟他未来对话的场景，如今派上了用场。 “不原谅。” 女生的声音像夏日的冰镇雪碧，沁人心脾，掺杂着丝丝缕缕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