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灰，但感化悲惨反派［快穿］》 拯救001 “诸博士，001号实验体有异常反应，请您尽快赶到特殊试验区。” 阳光洒在斜倚着窗台的男人脸上，好像为他渡上一层圣光，研究员因这突如其来的联想一阵恶寒，没得到回应，他再次开口提醒，“诸博士？001号实验体需要您。” “知道了。”男人终于回过神，他将手中的东西转了方向，直直插进口袋。 一直到研究员离开，他丝毫没有动身的意思，只是伸出手，五指摊开，视线在其上一寸寸略过。 实验室内充斥着机械运转的沙沙噪音，井井有条却又毫无人气。作为第一基因研究院中心实验室，这里收集有生物领域所有高端设备。 能进入这里的研究员，履历都相当精彩。 “系统，出来解释下，为什么我是身穿。”诸周再次靠上窗台，他将口袋中的身份卡举到眼前。 卡片上的男人带着眼镜，眼神锐利，除了同样是黑色短发，他与诸周毫无相似之处。 “诸周先生，您执行任务的世界比较特殊，为了您的任务难度考虑，这些任务都会采用身穿方式。不过请您放心，离开世界后快穿局会负责将您的身体调整为初始状态，尽可能不对您造成额外影响。” “原来的诸博士呢？连身份卡都没有置换，我很怀疑你的工作能力。” 系统静默片刻，身份卡上的信息缓缓转变，照片里的男人眼神逐渐温和，嘴角微勾，但那份笑意并未到达眼底，漆黑的瞳孔中似有坚冰蛰伏。 问题解决，诸周收了脸上微笑，迈步走向研究员离开的方向。 碍于他是身穿，诸周并没有获得原主的记忆，这意味着他可能需要依靠自己的能力统筹实验室的运转，决定实验方向。 之所以说是可能，是因为原主在实验室中似乎并没有做出什么重要成果，话语权在逐渐降低。 “识别成功，诸周博士，联盟感谢您为人类未来做出的努力。”智能系统毫无起伏的声音响起，昭示他成功通过了身份验证。 从书中信息看，中心试验室的安保系统堪称严苛。 为了解决基因污化问题，联盟将人类分为三等，只有从未与外界接触，没有携带任何畸变基因的公民能进入中心区，等待新生的希望。 其余两等公民，都生活在与野外毫无隔离的保护区内，在与畸变斗争的同时还要缴纳生存所需的费用。 这些费用，有一部分会直接提供向各个基因研究所，全力解决畸变危机。 而第一基因研究所，就是为净化人类基因设立。位于中心区的中心实验室更是汇聚着人类顶尖的生物学家，无数改变人类未来的成果在这里诞生。 但诸周知道，这里会在一个月后毁于实验体叛乱，死伤无数，即将面世的净化药剂被暴力埋葬，等待主角团探索挖掘。 而他，作为中心实验室的负责人，将与中心试验室一同埋葬。 “诸博士，001号不愿意注射42号基因试剂，可能需要您帮忙。” 安全门刚开启，试验区内的研究员等到救星般望过来。 诸周点头，走到特殊试验区那巨大的单向玻璃前站立。 透过玻璃，一只黑色的生物匍匐在地，它的翅膀伸开，尽自己所能恐吓着闯入者，嘶哑的威胁声自它喉中传出，被收音器尽职尽责传播到记录仪中。 “001号实验体惊恐情绪升高，它的心率马上超过临界值，进入临界状态后会更难控制。”负责记录的研究员的声音带着询问，想要得到诸周的意见。 看诸周带上手套，在场研究员都松了口气，这怪物谁的话都不听，就对诸博士亲近，明明它的所有痛苦都源自于诸博士，要不说是畜生，辨不清是非。 不论如何，有诸博士出手，这次实验不会太失败。 可惜，诸周只是拿下对讲机，冷漠下达指令，“3号注射员，愣着做什么，继续执行注射，你想等它到达应激期吗？” 实验室一片静默，研究员们屏息看着注射员动作，随着注射员逼近，001的吼声愈来愈大。 身为在实验室长大的生物，它并不太会使用自己的尖牙与利爪，只能借助可怜的气势威胁敌人。 针头几乎要逼到眼前，001拼尽全力将压制它的人类挥开，一口龙息吐出，将试剂融化殆尽。 3号注射员的手没来得及松开，猛地被烤成焦炭，痛苦跪倒在地。他的同伴迅速将3号捞起，小心朝后退去。 不顾试验区内注射员们的遭遇，实验室内响起惊呼。 “天呐，001竟然学会了龙息，我还以为在实验室中没有觉醒的条件，快把数值记录下来，这是我们第一次观察到龙类觉醒的瞬间。” 记录员语气中带着犹豫，“龙息能融化L-39材料，他会不会破坏屏障后跑出来？” “不会的，有诸博士在，001号不会轻举妄动，你放心记录好了。” “001号对42号试剂这么抗拒，要不还是别注射了，反正前面41支基因试剂都没有决定性成功，即便少了这一项数据也没有多大影响。” 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惹得在场其余研究员都皱了眉。科学研究哪能说停下就停下，有时就是缺了那一项关键数据，万一因此略过成果，他们就是人类的罪人。 诸周仍立在单向玻璃前，他的手指在上面缓慢敲击，像极了心跳的频率。 他温和的声音响起，像是敲击在众人心房，“你知道为了维持这里的研究，外面每天要死多少人吗？全妙，让你进去注射，你愿意吗？” 全妙被当中指出，硬着头皮辩驳，“这样僵持下去，进去注射就是送死，001摆明对42号试剂抗拒，停一段时间怎么了，还是诸博士有更好的办法？” “难道外面的人命比注射员更高贵？” 人命确实没有高低贵贱之分，但身为被供养的一员，他们是最没有资格说出这句话的人。 诸周停下了敲击，越过玻璃注视着那只美丽的怪物。 那是一只龙，一只基因稳定，象征人类未来希望的龙。在平静状态，它会静静伏靠在地，双翼贴合收向后背，身体展现出流畅的起伏。 它有一双翠绿的眼瞳，此时瞳孔紧缩，全心注视着会将它带来伤害的存在。 又是静默，注射员们已经全部退出，3号被带下去处理伤口，永远不会再来做实验辅助工作。 在一众研究员眼观鼻鼻观心之时，诸周有了动作，他取出新的42号试剂，开始穿戴防护服。 这支试剂真有那么重要？疑问笼罩在众人头顶，全妙说得有一定道理，如果实验体竭力反抗，他们很难用人命去堆出成果。真要面临性命危机，他们都会选择将这个选项往后放一放。 卡扣声音响起，诸周踏进安全门，经过数道扫描后，特殊试验区缓缓打开。 42号试剂很重要。原剧情中，001最终还是被注射了42号试剂，但并不是因为所谓的实验成果，而单纯为了诸博士的掌控欲。 001号是诸博士亲自抚养的试验品，不论多苛刻，001都会听话完成实验。 直到42号试剂注射，001进行了前所未有的抵抗，他攻击了注射员，缩在角落，被断了好几天食物供应。 在它奄奄一息时，42号试剂还是被注射到了它体内。到了后面，维持42号试剂注射的便是施虐欲了。 为了净化试剂，联盟投入了无尽的资源，但不论如何调整实验方向，关键点始终无法被攻破。 随着上面的施压，诸博士选择向001持续注射42号基因试剂，他的乐趣来源正是幼龙的痛苦反抗。 尽管不知道为何会有如此严重的排异反应，但能让它痛苦就对了，就当做是不出成果的惩罚。 正确答案与42号试剂相差甚远，但诸周必须将试剂注入幼龙体内——这支试剂真正的作用是帮助幼龙习得高级情感，不再简单被本能控制。 他绑定的是反派攻略系统，如果对象没有开化，要攻略到天荒地老。 “001，过来。”穿过狭窄的廊道，诸周终于与001对上视线。 001还处于幼年期，它的翅翼还未舒展，身形堪堪达到两米高。“呜…” 001不进反退，刚从反抗中回过神，它害怕会遭到惩罚，此时，远离男人绝对是最好的选择。 看到诸周手中握着的试剂，它将头埋在翼下，不想面对。 诸周有个小癖好，与非人生物相处时，他喜欢直视对方的眼睛，这能让他确定要采取什么措施。但001明确拒绝交流，他只好采用其他方法。 随着诸周靠近，001不断发抖，它的本能催促着它珍惜与诸周相处的机会，但接近要受到的伤害让它难以抉择。 它害怕。 “001，看着我，我知道你听得懂。”诸周将手放在翼上，碍于身高差距，他勉强能摸到001的脑袋，为了形象，他选择省点力气。 “呜。”身体被触碰，001猛地抬头，又大又亮的绿眸直勾勾盯着男人。诸博士从来不会抚摸它，每次它靠近，得到的只有嫌弃的远离。 它移动身子，想将头伸到诸周手下，但眼神又舍不得从诸周身上离开。 突然间，它像是发现什么，焦急围绕诸周转圈。明明气息一样，这人怎么变瘦这么多？脸好像也不太一样，不会是受伤了吧。 “呜。”把我放出去，我保护你。 “停，”诸周后退两步，躲过001伸出的舌头，“再乱动我就走了。” 听出话中威胁，001瞬间安静下来，小心伏在诸周脚边，今天是它与母亲最亲近的一天，那个让它痛苦的药剂似乎也没那么可怕了。 瞥了眼监听器，诸周淡淡开口，“如果你同意注射42号试剂，我会给你起一个名字。” 调令 为了方便实验，001的脖颈旁开辟有专门的注射区，那里的鳞甲被拔除，使用普通的注射针很轻易就能扎入。 从脖颈的静脉注射，药效发挥很快。 当这种美丽的生物向人俯下头颅，露出弱点，你很难再对它生出戒备。 诸周将试剂拆开，排出空气，目光落在那块充斥着针孔的皮肤上。 巨龙强大的恢复力不能将疤痕消弭，只能任其一道道交叠。 拔鳞很困难，但鳞甲过于坚硬，不这样做，就要花大心思研究特制针管。子弹都难以穿透巨龙的鳞甲，研制这样的材料无异于痴人说梦。 日复一日的注射实验便只能从这里下手。 001只能听出语气，它并不明白诸周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它呜了声，没有什么反应。 “系统，能看到好感值吗？”诸周没有急着注射，他将手放在001鼻尖安抚，让它尽可能熟悉他的气息。 出于某种原因，比起001这个从未跟同族生活过的幼龙，他对巨龙的习性可能更加了解。 “攻略系统开启，诸周先生可凭借意念关闭。” 攻略系统并不只包含好感值，在001头上，虚拟光幕浮现，生命值与喜恶值尽数显现。 只能说001不愧是最终反派，经历了这么多实验，它的生命值依旧接近满格，甚至还在平稳上升。 喜恶值分为两条，属于好感的那条此时有75点，算是很高的数值，此时正一闪一闪地缓慢下跌中。厌恶值同样达到75点，并没有波动。 厌恶他，但又忍不住接近。心思还挺复杂。 药剂中空气被排空，诸周收回手，转而将001的头向下压，露出那块注射区。随着他的动作，厌恶值往上冲了一小节，片刻又缓慢回落。 诸周沉默，右手仍平稳注射，知道001的心思和人不一样，但这也太多变了些。 注射结束，药剂的作用迅速显现，001不住摆头，试图将脖颈处火热的感觉挥散。 它的口腔温度升高，在空气中形成丝丝白气，害怕误伤，离诸周远了些。 “我会把你的编号替换为德勒尔，等你能听懂我的话时，我会告诉你它的含义。” “再见，德勒尔。” 感受到告别，001抬起头，注视着诸周走进廊道，它转回身子，缩到一块巨大的岩石后方，等待痛苦过去。 趁着消毒的间隙，诸周打开资料查阅这个世界的信息。 这是一个废土背景的爽文世界，大多数土地被畸变的野兽占据，人类退守至散落各地的保护区中。 在这场席卷全球的浩劫中，只有人类顽强抵抗着畸变，基因编辑这样曾被禁止的手段被广泛使用。但随着基因库被污染，越来越多基因病出现，畸变感染愈发容易。 为了保证人类基因纯洁，无数基因领域的专家开展研究，基因治疗药物卓有成效。公民们借助药物，艰难拒绝动物基因侵占头脑。 主角是个三等公民，在保护区边缘长大。这样的环境中有无数人因基因崩溃死去，他却幸运地结合了与自身完美匹配的畸变基因，拥有高度稳定的基因序列。 外出探索中，他遇到了从中心区逃亡的全妙，得知基因净化药剂的存在，主动协助全妙进行研究。 再后来，离答案剩临门一脚，他们决定返回中心区取得研究成果。此时，001号还藏在废墟中不肯离去。 它企图呼唤同伴，将人类的聚集地摧毁。 原书中，主角团打败了巨龙，拿到最终试剂，为人类带来黎明。 可惜，凭系统推算，001的初设物种出了问题，照这样发展下，仅凭它一只龙就能杀得主角团片甲不留。 如果人类启动大规模武器，又要担心是否会损坏已有的实验结果。 “诸博士，辛苦你了。” 问题解决，他的助手小赵有了身影，正站在安全门外等待。他的手中端着杯液体，谄媚笑着，“这是我给您泡的咖啡。” 诸周褪去防护服，散落的碎发将他的表情几近遮盖，他嗯了声，只泻出一道不带情绪的回答。 “实验室内不得食用任何食物，去倒了。” 小赵的手紧了紧，稳住脸上笑容，“是，诸博士。” 诸博士向来不遵循实验室内准则，每次安抚001号出来，他都要喝上一杯咖啡，说是为了把那恶心的味道压下去。 不是不喝，是要给他一个下马威。 想到外面的传闻，小赵心中闪过快活，“苏博士在1号试验区等您前去会谈，说是联盟对中心实验室有新调令。” “知道了。”诸周仍旧没什么反应，按照原文信息，联盟对他的研究进度不满，下了一道降职的通知，但调令实施时间还远，犯不着担心。 越过小赵，诸周站在正操纵仪器的全妙身侧，看了会儿他的研究，下达指示，“这两天由你负责001的注射任务，等001生命体征平缓后再补注一支82号试剂。” “额，知道了。”全妙是富有同情心，但他不傻，上司亲自下达指令，给他十个胆子也不能当场违背。 何况，诸周对001号实验体拥有随意处决的权力。 终于有件合心的事情，诸周挂上微笑，扫视一圈过后，转身离开实验室。 “再见，诸周博士，研究所衷心感谢您的奉献。”绿光扫过，确定诸周并没有携带实验室内物品后，安全门缓慢打开。 虽说他这身份是高级研究员，但这样进出都有感谢仪式是否太夸张了些？ 诸周摇头，离开人们的视线，浮于表面的冷漠重新沉入眼底，他单手插兜，悠闲走向1号试验区。 他对生物领域有些经验，能无障碍研究所内大多数资料，但他对实验结果没什么强烈的欲望。他的任务并不是拯救人类，这活该由主角团扛着。 重要的是，他要通过什么理由增多与001的接触，至少要先把厌恶值刷低一些。 通道上少有人影，偶尔有研究员也是快步略过，衬得诸周颇为突兀。 “据中心区新闻报道，近日，中心区居民对畸变新闻抵制情绪严重，在一项否决中心区设立并拒绝履行居民协助实验义务的倡议上，有超过两万名公民签名。” “关于是否要取消对中心区公民行动的限制，我们请钟博士进行讲解。” 播放今日新闻的显示屏上，穿着正装的老人侃侃而谈，诸周看了眼日期，继续前行。 在这样层层管制下，中心区生活的十万名居民又何尝不是特殊的实验体，他们每月要提供血液，有时需要无偿协助实验开展。 十月十二日，一场有组织的暴，乱发生，目标正是中心研究所。 而今天，是十月十一。 转弯进入1号试验区，诸周在会议室门前扫描虹膜，没等他迈步，青年的声音传来。 “诸博士，是实验体出现异常了吗？”苏栈微笑示意钟表的方向，离他派人通知诸周过来已经有将近一个小时。 等于他无故浪费了一个小时的生命。 诸周落座，拿起茶水，“没有异常，只是找到了新的实验方向。” “哦？能请诸博士说说吗？” “001号实验体对42号人类基因试剂有明显反应，我怀疑人类基因能使001畸变，只是需要特殊基因片段。” 研究所最初的研究方向是将巨龙基因与人类基因融合，尽可能少的向人类基因中添加异族基因。 如果成功，在获得巨龙净化基因能力的同时，还能减少后续调整难度，一举两得。 可惜，十年来没有任何实验成果，目前主流的研究方向已经变为观察巨龙净化基因的流程，尽力在体外模拟。 “诸博士怎么突然复古了？莫非是真的没什么灵感了？”苏栈摇头，他将调令文件放在桌面，双手交叉撑起下巴。 “联盟对中心实验室资源调度很不满，一个月内，如果你没有任何成果，那么很抱歉，我将全权接管特殊试验区内所有人员与实验体。” 诸周拿起文件扫了几眼，声音恰当带上怒意，“苏博士，请问你就能做出成果吗？” “愤怒解决不了问题，”苏栈不紧不慢，“上面压力太大了，诸博士，你还是歇几天吧，下面小辈们都等着上来呢。” 诸周起身，摔门而去，调令文件被带到地上，彰显着他的不满。 确定走出有一段距离，诸周停下脚步，站在观察玻璃前。1号试验区饲养着许多未发生畸变的动物，供应实验需要。 随着玻璃的震动，靠近的饲养架上，白兔鼻尖轻嗅，探头往玻璃外望去。 苏栈，24岁进入中心实验室，被诸博士仇视，发配到1号试验区负责饲养试验动物，一干就是三年。 眼看大好时光就这么过去，苏栈不甘平凡，硬是靠着基础设施做出了成果。 在他的理论基础上，激发药剂诞生，有这种药剂，畸变者能多维持4时清醒时间，等待救援到来。 如果不是任务限制，诸周倒真愿意跟苏栈换一换，养毛茸茸有什么不好的，清闲。 “诸周先生，目标厌恶值突然上升了，你快去看看。” 白兔即将贴上他的指尖，系统怪叫声突然在诸周脑中回响，他忍无可忍将系统单方面屏蔽。 诸周拿出通讯器，刚好接到全妙的紧急通讯，“什么事？” 全妙似乎松了口气，他语速极快，“诸博士，001号出现严重排异反应，生命体征下跌严重……” 他停了停，继续说道：“还有，它突然开始叫您的名字，似乎是习得了人类语言。” 当时众人都在专心记录数据，试验区内突然传来人类声音，一声声喊着实验室负责人的名字，把大家都吓了一跳。 好一番探查才发现是001号发出的声音，但这个结果同样惊悚。 001在实验室生活了十年，怎么就突然会说话了。 诸周赶到特殊试验区时，几乎所有研究员都围到了观察玻璃旁，注视着001一点点熟悉用声带发出人类的语言。 “诸…周。诸…周。”黑龙幼崽一遍一遍重复着。 嘶哑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遍实验室，叫魂似的。德勒尔的碧绿眼瞳，越过单向玻璃，直直锁定在他身上。 教导 42号与82号试剂已经被注射进德勒尔的体内，药效还没有过去。 要改变001目前异常的状态，最好的解决办法是注入惰化气体，但惰化气体会减慢细胞代谢速度，影响后续实验的安排。 若不使001陷入沉睡，他们没办法进去检查实验体的情况。这样诡异的状况，001极有可能暴起伤人。 它才学会龙息，真发起疯，能让特殊试验区为它陪葬。 全妙按在确定键上的手有些发颤，好不容易当上一回负责人，肩上的责任也太大了。 001新的异常让他提起的心脏又跳起来，实在是那道目光太有指向性，让人想忽略都难。它看的不是靠在玻璃前的任何一个人，难道是想逃出试验区？ 片刻，全妙打消了这个念头，001没有新的动作，只是目光炯炯盯着外面。 它看到了期待的人。 全妙回过神，顺着目光望去，果然在安全门处看到迈步进来的诸周，顿时心中有了底气。 但他很快又意识到不对劲，立即向有材料领域经验的同事询问，“这面玻璃是G-46H特殊材料，能隔绝声音与所有信息素，001号是怎么通过玻璃锁定诸博士的？” 被他搭话的研究员沉默思考，无数种猜测在脑海滑过，脊背涌上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这是不是说明001能通过隔离玻璃观察我们？” 出于对G-46H材料的信任，他连忙否定，“不，不可能，过去从来没有记录过这样的现象，这一定是个巧合。” 全妙压下心中不安，主动上前向诸周汇报，“诸博士，001号状态不稳定，可能需要调用惰化气体做个详细评估。” 十年来，中心实验室收录有001各个状态的数万条身体数据，根据模型分析，能帮他们迅速找到问题所在。 001今天的异常情况是因为42号试剂吗？难道那组关键数据就要出现？ 不知不觉间，诸博士冷静的作风感染了全妙，让他对这组异常生出些期待。 诸周调出模型，将目前观测到的数据对比分析，站在玻璃前的研究员们纷纷回到自己的位置。 失去遮拦，001的目光更加一览无余，它一眨不眨地望向诸周的方向，怪异的呼声还在回荡。 “它在我身上留下了某种标记，”诸周将突兀的数据圈出，“这几组数据在我为它注射期间反常跳跃，Bea激素水平与信息素浓度同时上升。” “只是对我有隐约的感应，并不会威胁研究员安全。” “隔离服也是特殊材料，它是怎么做到的？”全妙感到不可思议，就那么一会儿，能突破防护服的限制？ 中心实验室对防护服要求严格，更换频率高，不可能出问题。 沉吟片刻，诸周开口，“为了减少这种信息素扩散，之后由我亲自负责001号实验体的注射及安抚工作。” 似是为了回应他的决定，德勒尔对他的厌恶值跳到了80。 放在人类身上，这几乎是等人死了还要去踢一脚的程度。 歇了吐槽的心思，诸周的注意力又回到实验结果上，42号试剂的效果显著，今天这支是第二次注射，仅凭这两支试剂就能帮助001号习得人类语言。 最多再注射两只，它就能理解人类具有的大多数感情。 在原书中，诸博士整整给001注射了15支，足够001对人类的基因破译学习。 如果放下仇恨，以001的学习能力，它有机会离开人类的城市，去追寻自己的天性。 说是可惜并不全面，诸周对001的命运更偏感叹，一辈子生活在实验与仇恨中，没有亲情，没有可以交流的同族，甚至要被本能束缚在仇人的身边。 怨不得后来宁愿自毁也要让人类付出代价。 这样纯粹又炽热的生物，比人类直接，果敢，认定什么甚至愿意为此压上生命，总是能吸引诸周的目光。如果这般的生命逃不离毁灭的命运，那么总该有个美丽的落幕。 “去调来两只狮兽，最好是做过畸变实验的。”诸周将这种激素与信息素的可能作用标注，等小赵去安排，他走到玻璃前，对上德勒尔的视线。 这样一只美丽的猛兽，被囚禁在不过五百平的狭小空间，着实是可惜了。 “博士，你还要进去？”全妙满脸不赞同，“恕我直言，你对001特殊是不错，但它现在处于异常状态，如果不能使用仪器检测，你进去不会有更多改变。” “全妙，如果你遇到一只合你心意的猎物，你会尝试驯养它吗？哪怕为此赌上性命。”诸周一改冷峻的风格，嘴角上挑，注视这位主角团成员。 “我不会在一只野兽身上下这么大心思。”全妙不适皱眉，果然，诸博士在有关001的问题上总是神神叨叨。 上一次，因为001对一位女研究员表示了善意，诸博士断了两天它的口粮，实验量也翻了倍。 另一个入口，狮兽被驱赶进入特殊试验区，突然到陌生环境，它们谨慎地嗅探着。 诸周不再言语，专心穿戴隔离服，带上护目镜后，他再次踏进廊道。 往前他执行的都是扮演救世主之类的任务，攻略任务从来没接过。如果攻略的对象都是这样特殊的存在，由他教导，由他引领。 那么，他还真有几分驯养野兽的心思。 “诸周博士，001号体征异常，请您多加小心。” 安全门在身后缓慢闭合，等待智能语音结束，诸周迈开步子，向德勒尔藏身的石阵走去。 “诸，周。” 断续的呓语再次响起，不用收音器转录，德勒尔的声音异常清晰。 那是道清脆的少年音，似乎还没到变声期，清灵悠扬，与它的体型毫不相符。 “诸，周。”德勒尔翠玛瑙似的眼眸张开，没怎么眨眼，但其上水润丝毫不减，波光粼粼。 灯光大亮，德勒尔的瞳孔收缩，锁定即将到来的男人。 就是这个人，将它带到世上，也是这个人，让它承受各种痛苦。 42号试剂给它带来的痛苦还没消散，它故意吐出几点火星，等着男人嫌恶远离。 这次，它失策了。 诸周将火星挥开，高温在隔离服上灼出黑点，他却不甚在意。 “德勒尔，你的名字。” “德，勒尔。”黑龙喉管震动，模仿起诸周言语，“你的，名字。” 他没有躲开，德勒尔不知该作何反应，为什么不远离他？是又要哄它做更痛苦的实验？ 原本它被名为亲情的存在紧紧束缚，不论诸周怎样对它，它甘之如饴。成年前，它要听话，不能惹母亲生气。 但现在，它好像被强制拖到另一个视角，有道声音告诉它，就算赋予它生命的人，也不能这样对待它。 它的尖牙，它的利爪，应该带它前往更广阔的天地，谁都不能囚禁它。 它到底应该怎么做？德勒尔眼中闪过犹疑，它的母亲，是否也渴望外面广袤的世界？ 往前无数次，无论它怎么呼喊，诸周从不理会，它以为这次也一样。它放任内心的怨恨生长，却得到了意料之外的回应。 这个人变了，不止在身形与外貌，德勒尔细细感受，他真的还是之前的诸周吗。 “你叫德勒尔，不是我。”诸周耐心纠正，“以后，德勒尔就是你在人类世界的名字。” “德，勒尔。”一次次教导后，德勒尔记下这串特殊的音符。 忽略德勒尔身上滚烫的温度，诸周将它身上连接的仪器取下，“德勒尔，从今天起，我教你使用尖牙与利爪。” “看到那头畸变狮兽了吗？去结束它们的痛苦。”诸周将手掌贴在黑龙垂下的头颅上，尽可能传递详细的意思，“我知你痛苦，去发泄，去找到你真正该释放的本能。” 德勒尔巨大的眼眸从诸周身上移开，它听懂了母亲的意思。 那两头狮兽知道它们进入了猛兽的领地，瑟缩着躲在角落。巨龙幼崽有两米高，比起这两头狮兽，算得上是庞然大物。 以德勒尔目前的狩猎技巧，如果两头狮兽拼死反抗，说不定能短暂取得优势。 可惜它从不输气势，轻易将狮兽威慑在原地，尽可能不波及巢穴附近的诸周。 它本想使用龙息，但想到诸周的嘱托，它低头叼住狮兽的脖子，尝试用蛮力摔击。 一分钟后，两头狮兽被它咬得奄奄一息，看诸周还没离开，德勒尔扇起翅膀，将狮兽放在诸周面前。 “呜。”给你吃。 短暂的狩猎似乎真将它体内的躁动压制下去，试剂在它体内加速作用。德勒尔眯起眼，少见的有些疲累。 诸周绕过狮兽，走到明显有异常的黑龙身边。 “呜。”我累了。 德勒尔用头轻轻蹭着诸周，感受到男人将针管扎进血管，“呜。”这次又是什么。 “往后一个月，你只需要注射42号与82号试剂，德勒尔，不要让我失望。” 血液充满试管，诸周将针管拔出，放任德勒尔陷入沉睡。 表现的这么服从，如果它头上的好感值没有持续降低会更让他愉悦。开智第一步，先降好感度。 诸周摇头，谁让他这个身份对001做过那么多过分的事，这份后果只能由他受着。 不过，有了这管血，他会尽可能减少其他对德勒尔伤害较大的实验。就算特殊试验区靠着旧数据停摆一个月，外面的人也只会以为是他做不出成果，对调令的冷处理。 “以后不要再给001提供营养制剂，直接替换为畸变体。”从廊道走出，诸周慢条斯理将隔离服归位。 小赵提出疑问：“可是实验体需要严格控制变量，如果001号出现异常反应，我们补救很困难。” “责任我担着，不会出问题。”诸周没跟他解释更多，将血液分开，放入高速离心机。 明天大规模暴动，该怎么借着做文章呢？ 混乱 第二天一早，正值早间新闻期间，诸周将显示器调到中心区特殊频道。 中心区内部有专用网络，与保护区隔绝，电视频道只是为了播放重要讯息。每当保护区内发生重大事件，频道会及时转播。 可惜这些事与中心区的生活脱轨太多，没多少人会专门打开。 毕竟，中心区有五分之一的居民对畸变持怀疑态度，这些人认为畸变是联盟为了愚民杜撰的借口。 日复一日告诉公民保护区外遍布危险，好让人甘愿待在联盟的羽翼之下。 时间太早，休息区只有他一个人。 “近日，C-85保护区出现暴，乱，真菌类畸变体侵入保护区内排水管道，这是近5年来第一起真菌畸变袭击事件，专家推测，该菌类畸变体未融合特殊基因，只是处于扩张期，排水管道内恰好有其所需营养物质，导致该事件发生。” 几张现场照片展示后，主持人继续报道：“该事件造成重度畸变420人，其余畸变人数近万余名，研究所表示，将尽力研究相关药物，保护区将加大巡查力度，公民无需过分恐慌。” “诸博士，今天来这么早？”全妙推门的手僵住，他手中拎着买来的餐点，有些犹豫要不要进去。 平心而论，他转来特殊试验区没多久，对诸博士了解不深，但昨天他那么反驳都没被刁难，心中对这人的警惕悄悄化解不少。 他是高级研究员，没必要躲着人走。 “来听听新闻。”诸周用休息室内储存的茶叶给自己沏了杯茶，此时温度刚刚好，“早上吃什么？” 被这样搭话，再关门就不礼貌了，全妙索性坐到诸周附近。“几个面包，还有些特色早点。” 随着他动作，虾饺烧麦依次摆开，“今天新品挺多，诸博士要试试吗？” 想到诸周昨天的话，他特意补了句，“只在休息室吃，不会带进实验室。” “那就多谢了。”诸周拿起一块面包。不知道诸博士之前都是怎么解决饮食问题，他早上翻了很久信息，愣是没找到去哪里解决早餐，还是要找个领路人。 “啊？好，好。”全妙将餐点推出去，这些他吃不完，给出点也没什么。只是诸博士先前都是吃特制食物，他们一直以为诸博士是有什么棘手的过敏原。 “介意下次吃饭的时候多我一个吗？”诸周神情自然，全然不觉得自己这样有多崩人设。 “当然…不介意。”全妙咽了咽口水，决定转移话题，“诸博士知道苏栈博士的新课题吗？听说就是关于真菌。” “哦？是利用寄生真菌控制畸变生物的课题？” “是，是，听说快到最后阶段了，但如何稳定真菌基因还没被解决，绕来绕去又到了这个大难题。” 真菌基因不稳定，如果与畸变生物融合，最后可能会造出个怪物，但这课题的前景好，联盟实在无法割舍，便将念头打到了诸周的课题上。 如果能让诸周让出珍贵的龙类实验体，说不定能出实验成果。 不想在这方面多点评，诸周清理过茶杯，率先进入实验室。 001号通常会在8点进食，由实验室统一配备生鲜肉。现在还没到进食时间，考虑到活物的处理难度，诸周提前提交了畸变体申请。 德勒尔对食物要求不高，昨天的两头狮兽被它啃得干干净净。 不等他敲击玻璃，德勒尔碧绿的瞳孔抢先锁定在他身上，它的声音透过收音器，非人感十足。 “诸周，早，上，好。” 一夜过去，德勒尔已能说出除名字外的语句。诸周嗯了声，这标记持续的时间比他想象得要长，打开昨夜的监控，果然看到德勒尔一点点尝试说话。 打开传声器，诸周的声音传入，“等会儿会投喂活体动物，你可以用它们学习各种狩猎技巧，但不准虐杀。当然，今天仍需要注射42号试剂。” “我不想注射，42号试剂。”德勒尔声音中带着呜咽，将头缩在岩石后面。 可惜它块头太大，缩进了头，尾巴与翅膀却整个暴露在外。 “最后两支，以后都没有了。” 德勒尔仍不肯挪动身体，不做回应。诸周干脆停止对话，转身操作实验仪器。 他将实验体的基因图谱调出，比对现有理论，不同世界的基础学科不一样，上手需要适应一段时间。 课题进度停滞，实验室不需要太多人守着，大家都没有闲聊的心思，只有些许玻璃仪器碰撞的声音回荡。 诸周索性坐在单向玻璃前，专心看德勒尔进食。 几只畸变兔在特殊试验区内迈步，不时啃两口嫩草，这是它们第一次来到有自然造景的地区，食草动物优秀的危险预警没有在它们身上体现，丝毫没有察觉远处的顶级掠食者已经将它们锁定。 比起昨天的大块头，这些小型动物反而要让德勒尔花上更多心思。 一阵热息飘过，落单的白兔一命呜呼，德勒尔将猎物叼在嘴中，再次隐入黑暗。 它在尝试控制龙息并练习隐藏身形，进度很快，可惜地方实在太小，它没有使用翅翼的机会。 隐约察觉到目光，它甩了甩尾巴，扑进草丛。 他今天会进来吗？德勒尔不禁好奇，可那块该死的玻璃隔绝了它窥视的可能。 可惜，那道目光已不再停留它身，气息也逐渐远离。 “谢了。”诸周脱下实验服，接过全妙给他带的午饭，菜品并不丰盛，但足够多样。 “没事。”全妙欲言又止，在诸周鼓励的目光中说出怀疑，“诸博士，你身边是出什么事了吗？” 诸家在中心区乃至C国保护区内都有很大势力，不然诸周不会只凭001号坐上中心研究所负责人的位置。 “没有。” “对了，今天下午注意些，晚上就不要值夜班了，最近有事发生。”吃完饭，诸周开口提醒，他不想让人这么快开启流亡。 混乱最先在中心区普通人中开始，以席卷研究所作为终端。但文中全妙只对这件事做了简略回忆，诸周只能推断大概行动时间，具体流程无法预测。 中心试验室的安保系统顶尖，除非有杀伤力强的武器，应该无法波及太多研究员。 诸周心不在焉将42号试剂排列进注射盒，等待注射申请审批。 怒吼响起，混乱在一瞬间发生。 “等等！你在做什么！” 诸周的位置离全妙不远，他们中间，一个身穿研究服的年轻男人手中抓着个小小的注射器，面对着一众研究员。 他神情癫狂，毫无研究员的冷静，“你们这群联盟的走狗，畸变都是骗人的！是他们操控我们的工具！我父亲畸变后被赶出中心区，就是因为他发现了背后的阴谋！” “等等，既然你知道你父亲是因为畸变被赶出去，难道不该尽力制作防止畸变的药物吗？把药剂放下去，我们可以好好谈谈。” 诸周从记忆中翻出刚记下的名字，这人叫科里，父母都是研究员，对畸变了解绝对不是外面那群起哄的人能比的。 科里流露出伤心的神情，他的脸愈发狰狞，“来不及了，我的父母已经死在了保护区，把中心区被驯化成功的人往外赶，这就是屠杀！” “听到外面的警报了吗？总有一天，联盟会为它愚蠢的分级制度付出代价。” 怪不得这么严密的安保系统都会被入侵，原来是自己的研究人员都被渗透成了筛子。 不等诸周后退到安全范围，科里已经朝他看了过来，“诸博士，当初我父亲就是在你的研究课题下出的事，但你却不愿意为他求情，今天我要让你为他陪葬！” 警卫已经到场，但碍于科里手中的试剂威胁，没人敢上前阻止。 实验室中的制剂太危险，在野外被畸变生物感染畸变的综合风险为45%，但由实验室特殊制备的特殊试剂，泄露后能造成百分百感染。 全妙还站在附近，原剧情中诸博士的选择呼之欲出，他一定是将全妙拉到了身前阻挡，才免下了这次劫难。 但诸周不想这么做，他躲过针头，猛将科里踹到在地。 “博士！”全妙紧随其后，举起椅子朝科里狠狠砸下。 试剂扎偏，科里受到重击，不甘失败，他将制剂敲碎，猛抛向站着的男人。 都这种时候了，凭什么这个人还能一幅事不关己，高高在上的摸样。 试剂离手，警卫们终于敢上前迅速擒下科里，小心避开他手上泄露的液体。 研究员们自动闪出一个真空圈，留诸周独自一人站在原地，泼洒的液体顺着他头发流下，滴滴哒哒滑落在地，看着颇为狼狈。 不讲武德…诸周抬手将湿透的头发拨到脑后，免得阻挡视线，门外一阵又一阵的喧闹声，昭示着混乱愈发升级。 随着诸周倾身，在场众人忍不住后退，这样近距离接触，百分百三级感染。 他们可不想做下一个倒霉鬼。 “我在特殊试验区隔离，你们先出去躲避。”诸周照常拎起注射盒，面色如常，“我会负责今天001号实验体的注射，记录实验数据。” 实验室很快清空，为了防止诸周丧失理智，他们还留下几支激发试剂，接着将安全门人为机械停止，生怕他跑出去伤人。 无语片刻，诸周就着水流把头发清洗一遍。黏糊糊的药剂随水流离去，脸上不适的感觉减淡。 世界法则不同，任他身体再特殊，在这里，还是要受畸变的威胁，他久违地感到了几分眩晕。 跟丧尸世界被感染一个感觉，能察觉到理智在被缓慢剥离。 “诸周先生，检测到您的生命体征正在下降，是否要激活隐藏基因？” 诸周摇头，用手撕开针管包装，快速扎进血管。 趁着实验室里没人，他要做点复现实验试试。 随着试验区内所有记录仪器停止运行，诸周套上隔离服，走进德勒尔生活的地方。 世纪旋律 不知道科里拿来的药剂是什么方向的畸变基因，诸周按了按眉心，他心中突然涌出一股想要唱歌的欲望，带着喉咙都干涩起来。 这种被不知名动物基因侵染的感觉很不好。 有点玩脱了，这个身份积仇太广，真不知道以前的诸周怎么安稳活了这么久。 “诸博士…欢迎…” 不等安全门恭维的话结束，诸周把它暴力拆倒，免得里面有监控程序。犹觉不放心，他还往上泼了杯水，多少带了些私人恩怨。 长长的廊道结束，刚走出去就看到一片庞大的黑影。 察觉到诸周疑惑的目光，黑影默默抬脚往后退去，移动间压倒一片绿植。 至少确定了不是他视网膜的问题，诸周揉揉眉心，人与动物看到的世界不同，这么一会儿下来，他的眼前已经开始失色。 重度畸变后的适应治疗一直是重要研究方向，异变方向五花八门，畸变前根本没有心理预期，许多人会因此产生自厌心理，从而导致感染死亡率居高不下。 心中思维发散，诸周随意哼了个调调，全没有人之将死的觉悟。 “德勒尔，过来。” 试验区内机器全部停止，适合生物生活的节律歌曲停止，只有空气过滤仪嗡嗡作响，寂静的有些可怕。 这里没有昆虫，没有除他们之外的任何生物。 昨天不是很积极吗？走近几步仍得不到注视，诸周心中好笑。 “不对你动手，”诸周将注射盒放在脚下，身位突然变化，他眼前黑了片刻，只得扶住身旁的树枝。 视线再聚焦，德勒尔已到了眼前，碧绿的眼眸一眨不眨朝他望来。 “吼？”你怎么了？ 没等到回应，它抬起翅膀，小心戳了戳状态不佳的男人。 隔离服将他的气息收拢得很干净，护目镜歪歪扭扭，窥不见男人的神色。 在动物界，气息是沟通的一大渠道。德勒尔仔细嗅了嗅它在诸周身上留下的标记。还在，味道没有变淡。 “呜？”你是饿了吗？ “让我靠靠。”诸周毫不客气倚上德勒尔的翅膀，平复呼吸后，他把隔离服拉开了个口子，让新鲜的空气挤进这狭小的空间。 他的气味也飘散到德勒尔鼻翼间，清晰又霸道。 这是德勒尔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嗅闻诸周身上的味道，德勒尔催动鼻中腺体，想要趁机在诸周身上留下更多标记。 巨龙会在蛋中生活很长时间，此时它们已对外界拥有一定的感知能力。蛋壳坚硬，母体可以放心离开，只需在幼崽破壳前后赶回来引导。 可惜，德勒尔是个倒霉的幼崽，它从没见过真正的母亲，一直到它被饿的头晕眼花，不得已啃食青草，被林中畸变体威胁，从没见过。 若不是身上坚硬的鳞甲，它撑不了那么长时间。 后来，它开始学习捕猎，学习挥舞翅膀，但更不幸的是，它遇上了畸变体暴动，比它更强大的畸变体路过，被折断了一只翅膀。 没等到巨龙母亲，它等到了前来搜寻实验物资的诸博士。他将它带进保护区，将它的翅膀治好。 起初，它以为这是自己应该认定的母亲，但后来诸博士只是给它生活所用的吃食，给它生存的地方，却不会像传承记忆中教导它捕猎、掌握本能。 它只在保护区外闻到过诸博士的味道，那时，他们在洞穴呆了两天，诸博士却从不会主动靠近它。哪怕它主动靠近，也只会得到警惕的远离。 明明外形毫不相似，但德勒尔就是将诸博士认作了它的母亲。 在它的记忆中，少数的巨龙能化作人类的形态，也许它的母亲正是这样呢。 在诸周身上特殊的清新气息消散后，一股不该出现的味道逐渐加剧，从诸周的衣服中，皮肤下，血肉里逐渐冒出。 是会飞的毛毛兽身上的味道。 不确定，再闻闻。 推开德勒尔乱晃的头，诸周唤出好感系统。 100的生命值分外显眼，紧随其后的是80的厌恶值，之后才是缓慢跳动的好感值——65点。 看来昨天晚上德勒尔没少想他做过的坏事。 值得庆幸的是，此时好感值正在以每秒钟0.001的数值缓缓上升，只是不知道今天的试剂注射之后它会是什么反应。 攻略系统的条件很苛刻，必须同时刷够好感值与厌恶值。 即好感值100点与厌恶值0点，如果攻略对象的生命值保持良好的话还有额外奖励。 对于这些奖励，诸周没打算强求，他连能不能把厌恶值刷下去都不确定。 讨厌一个人根本不需要理由，他也不想为了一个讨厌他的人改变自己。 执行任务前他就问过攻略系统，既然是打着防止主角无法救世的旗号，要感化反派，那为什么不直接把反派这么个不稳定的因素抹去，一劳永逸，不用浪费那么多人力物力。 系统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所以然，只好找了个借口，“反派不强主角打起来没意思，但反派去谈恋爱了，那就不是主角的问题了。” 诸周表示尊重祝福，同时确定这里面绝对有不少猫腻。 但正值退休关头，做这些任务不止简单，失败了还没有惩罚，成功一个就有不菲的奖励，足够他退休后去潇洒。 那些救世的任务，除了能提升任务者实力，成功奖励一只手就能数过来，还要执行者额外操心很多事。 他选择来攻略任务里摸鱼。 怎么让人爱上他诸周想不清楚，但他对怎么降低厌恶值有几分头绪。德勒尔目前的问题主要在于对拿他做实验的怨恨，那么他帮它离开，不再被操控，总能降些厌恶值。 第一步，让它明白自己的力量远远超过普通人类。 “德勒尔，别蹭了。”鳞片在他脸上挂过，带起一阵酥麻的触电感。 德勒尔听话抬头，爬伏在诸周脚下。脸上的瘙痒感犹在，诸周有了预感，抬手往脸上擦去。 强烈的瘙痒感袭来，德勒尔巨大的瞳孔中倒影出他如今的样子，青年一头黑发，脸色苍白，嘴唇颜色很深。 他的眼眶下，几根细小的绒毛贴合在脸上，中空管外延伸出纤细的白羽。 羽毛蔓延速度很快，此时已经覆盖了他三分之一的脸颊。 诸周郑重放下手，清了清嗓子，“德勒尔，看到我的变化了吗？这就叫做畸变。” “你见过很多畸变体，但人类的畸变体从没在这里出现过。这不意味着人类就不会畸变，目前已知除巨龙外，没有发现任何有能力抵挡畸变的生物。” “你的基因很强大，你有在外面生存的能力，不要被驯养在实验室里。” “诸周，畸变？” 这是诸周第一次近距离看到德勒尔发出人类的词汇，它的舌头并没有太大动作，仿佛一切语句是从它的喉管中直接成型，又或许是某个没有显现的发声器官。 和他所知的生物都不一样。 “是，我正在畸变，随着畸变程度加深，我会逐渐丧失理智，最后或许会被鸟类基因感染，长出翅膀，又或许我的基因更胜一筹，维持人形但被鸟类本能主宰。” 他习惯性摸了摸德勒尔的鳞片，“如果我畸变了，你会离开吗？” “会，”德勒尔毫不犹豫，“我会带着诸周一起走，去森林，你可以飞。” 真是谢谢你了，诸周闭眼，他还不想那么早接触大自然，他想多享受会儿人类的科技成果。 对德勒尔来说，他有没有理智似乎毫无区别。片刻，他睁开眼，颇有些气急败坏，“你干什么？” 隔离服被撕开一个大洞，得亏德勒尔没使劲咬，没把他手直接啃下来。 实在是没什么力气，诸周压下怒气，想再次冥想，但德勒尔不给他这个机会，扒下隔离服还不够，它伸出舌头，将诸周的袖头顶了上去。 衣袖下，针头扎出的伤口几乎闭合，血痂凝结在上，与诸周苍白的肤色形成对比。 “诸周，要畸变，我帮你。”德勒尔动作不停，清脆的声音传来。 食肉动物的舌头大多粗糙，德勒尔小心用舌尖在手臂上扫过，路过之地现出一片红痕。 终于，血痂被挑起，血液再次渗出，德勒尔将血舔下，尝试它传承记忆中的方法。 “德勒尔，别逼我揍你。”诸周的感官已被羽毛扎出的疼痛覆盖，这才没察觉到德勒尔真正的动作。 “诸周，可以不，畸变成飞鸟。”唾液已经渗入，德勒尔垂头，期待着变化。 “你…”诸周克制住将羽毛拔下的欲望，“系统，激活隐藏基因。” 没有捣乱，他终于进入平静状态。他仿佛漂到了很久之后，却又能清晰感知到身上种种变化。 畸变基因逐渐被覆盖，身上的异样消退，但一股奇异的热源自右臂传来，几乎要将他的思想拉回身体。 “警告，未知基因侵入，请宿主排查。”系统焦急的声音响起，“诸周先生，您身体中沉睡的基因即将苏醒，请您做好准备。” 诸周猛睁开眼，正对上德勒尔期待的目光，是谁做的好事不言而喻。 他咬牙，“等会儿收拾你。” 德勒尔的控诉 一片黑暗，浓稠似夜晚的大海，又像是星沉之处，不时有星光反射，波光粼粼间，似乎容纳着数不尽温柔。 这里的主旋律是寂静，万物无声，似乎永远不会有任何转变。 它的主人已沉睡多年，橙黄的眸光在呼吸间泄露，这竟是一只沉睡的巨兽。 刚睁开眼，无数繁杂的念头朝他涌来，无一例外不在诉说着对出去的渴望，再不想困在这广袤却又毫无生机的死穴。 猛然被拉到这方天地，诸周早有了准备，他挨个将念头全部压下，努力将自己的存在感减弱。 与这巨兽相比，德勒尔只能算是幼崽。 “系统？”诸周尝试呼喊外援，确定不在后，他抽出在某个任务中留下的长剑，小心防备巨兽苏醒。 没有系统限制，他可以使用界外的武器。 如果在这里迷失，他将失去很长一段时间对身体的控制权，后果不堪设想。 这只巨兽名为贪，给它取名的人早已在时间长河中化为灰烬，而它仍存活于此。 贪兽有龙形，生双翼，口含獠牙，身高数丈不可尽，是个麻烦的家伙。 所幸，诸周应付贪兽的经验很多，几步便跃到贪兽心脏处，毫不犹豫刺出，兽吼声响起，眼前白光闪过，熟悉的布景闪回。 终于能放心应付身上的不适，诸周面无表情拔掉胳膊上长出的羽毛，完全不肯将目光在身旁好奇的黑龙身上。 “吼？”你为什么没畸变？ 翅膀长一半怎么缩回去了？ 德勒尔与诸周大眼瞪小眼，眼中闪过清澈的愚蠢，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多任性。 它都想好带着诸周往哪边飞了，怎么就停了呢？ 但事已至此，它又不敢再咬一口，只好缩了缩脖子，偷偷在一旁观察。 期待落空，它头上的厌恶值又增了两格，足以衬托出它此时心情郁闷。 顶着82的厌恶值，诸周深吸一口气，着手清理脸上羽毛。他怕再不给自己找点事做，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手把德勒尔揍半死。 快穿局一向会为员工提供各种生命保障，此次他使用的隐藏基因就是专为废土或末世世界员工设计，无副作用，广受好评。 本来激活了就没事了，但德勒尔还给他注入了它的基因。德勒尔不是普通黑龙，体内的基因自然也不简单。 两相叠加，他的身体认为主动权受到威胁，开始应激。 往好里想，至少没出什么事。压下心中冲动，诸周朝德勒尔招手，这才发现德勒尔已经退到了试验区边缘，恨不得离诸周十万八千里。 他再确定了下厌恶值，是82点没错，没有大幅度升高。 真该让系统再加一项恐惧值作参考，这头龙的行为模式实在是太让人费解了。 “德勒尔，过来。”仍然没什么动作，诸周干脆起身朝那个方向走去。 随着他走动，挂在身上且烂了半截的隔离服被重力作用扯着向下，几乎要褪到脚下，给他迈步带来极大困难。 诸周探手朝背后摸去，两道巨大的口子撕出，被扯断的纤维无法聚拢，清浅磨蹭在皮肤上。 流动的微风从后背破烂的洞口吹入，激起一阵不适。 碎布散落一地，逐步向外延伸，怎么看都不像是他失去意识时撕的。 “你是不是，要打我。”德勒尔趴在岩石后，人类的语言被它流畅吐出，甚至恰到好处带上些许鼻音。 用人类的话说，这叫作撒娇。 “当然不会，你这么听话，我怎么会舍得对你动手。”诸周摊手，确实没什么具有攻击性的武器。 好感值加五，粉色的烟花升起，更让这场面变得滑稽。一只吃软不吃硬的小龙，夸它几句，好感值突飞猛进。 终于与小龙凑到一起，诸周亮出手上藏着的“武器”，深吸一口气，将它们吹到德勒尔鼻翼。 德勒尔意识到不对，飞快闪离，但已经迟了，那些毛茸茸的东西顺着气流飞进它的鼻腔，呛得它打了个巨大的喷嚏。 是诸周从身上一点点拔下来的羽毛，并不硬，有许多绒绒的分叉，被德勒尔的呼吸吹得四散开去。 “哈哈哈，我都说了要让你好看，一点警惕心都没有。”嘴中嘲笑着，诸周后退数步，小心躲过德勒尔乱晃的头。 为了驱赶那些闹人的羽毛，德勒尔几乎将头摇出了残影，可惜静电偏不如它的意，几团顽强的绒毛紧紧攀附上它的鳞片。 黑晶色的鳞甲上，几团白点甚为显眼，对上诸周扬着的唇角，德勒尔眼中的委屈几乎化为实质，“诸周，坏。” 随着它这道定论，五点好感值化为泡影，诸周的笑容僵在了脸上，颇有些咬牙切齿：“我看是你小心眼。” “我，一点都不，小心眼。”德勒尔将头探到诸周身后，偷偷将几枚绒毛蹭在他的衣服上。 “我命都能给你了，跟你开个玩笑你就生气，还降好感度，你不小心眼谁小心眼。”诸周转身抓住德勒尔鬼鬼祟祟的动作。 德勒尔缩了缩头，见诸周并没发现它真正的小动作后松了口气，认真回应青年的话。 “不要，你的命。”它对死亡的概念不太了解，但本能告诉它，死了就不会再动弹了，它不想诸周那样。 德勒尔的头垂下，这两天注射的药剂不多，残留的针孔已经开始愈合。 “算了，不为难你了，做正事。” 诸周捞起注射盒，一把按住想要逃跑的小龙，笑容阴森，“现在想走了？” 玩笑归玩笑，诸周并没有做得太过火，他眼睫垂下，注视针管中试剂流过，“这是最后一支，你应该能感觉到不同，过往的试剂像是温暖的热水，而这支试剂就像是滚烫的岩浆。” “热水无法给你带来任何改变，但岩浆却能使你的鳞甲更坚硬，会让你的思维愈发顺畅。尝试主动去解读它，不要沉湎于它为你带来的苦痛。” 试管清空，诸周拔出针头，折断后扔进注射盒。没等他下一步动作，德勒尔的眼神中的含义让他顿了顿。 照理说，他这么一通深含哲理的话说完，倾听者怎么都要接受一番智慧的洗礼，不求大彻大悟，至少眼神里要闪过智慧的光芒。 但德勒尔眼中，除了疑惑，还有愚蠢。算了，他不应该说那么多的，这只小龙估计连热水和岩浆都分不清。 至少他真的在思考，诸周只能以此安慰自己。 “你不是，诸周。”德勒尔在诸周身上嗅来嗅去，那些话它听不懂，但以前的诸周从不在注射时多说，它都记得。 诸周离开的脚步稍顿，露出真心的笑容，“幸亏不是全傻的。” 德勒尔将头垫在爪上，青年已经从它的视线中消失，它在用另一个嗅觉器官感知。 没有色彩的世界里，实验室的轮廓大致显现，透过玻璃，精密仪器只缩成一个个黑箱，只有诸周的身影明亮清晰。 他在做什么？德勒尔歪头，似乎又在动那些不知作何用的铁块了。 不是一个人，为什么还要做诸博士往常做的事？ 很奇怪，明明知道诸周是个骗子，但它就是生不出纯粹的厌恶，德勒尔用最近新学到的知识总结。或许这就叫做利用，诸周说他会帮它离开，他只是在等待。德勒尔闭上眼，在青年残留的气息中沉睡。 它忘了以它的实力，随时可以离开，实验室的防卫系统伤不了它。 诸周正在调节基因分析仪器。畸变数十年，人类的基础研究仪器称得上先进，不出几分钟，新的资料被整理完善，等待打印。 屏幕上，德勒尔的基因旋转着，特殊的基因片段被标出，在基因链上分外显眼。 起初，人们只是将巨龙定义为最早开始畸变的生物，它们身上总是检测出其他生物的基因，或许是因为某种特殊的返祖才造成他们奇特的外形。 无他，巨龙与史前龙类差别太大，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直到德勒尔被带回，人们才猛然警觉，原来真有龙这种幻想生物，它们活跃在各种传奇神话中，隐藏在属于人类的歌剧幕后，只做三两点缀。 毫不夸张地说，正是德勒尔给人类带来了希望。 这个物种可以无视畸变，那么人类也可以。 提示音响起，智能模型分析结果显现。诸周拿起报告，将方才输入的实验数据全部调出。 ［不知名生物基因，与001号基因数据相似，但掺杂人类特有基因片段。结论：实验材料过分混合，不具有普遍性。］ 记下数据，他抬手将报告递进碎纸机，随着电源启动，碎纸屑纷飞，片刻被吸入废纸桶。 人类的基因很特殊，这么长时间来，一直是各种动物基因感染人类，但从没见过人类基因夺取了哪个动物的思想，让动物失去了他们本身的习性。 基因中隐藏的信息太多，人类的研究始终跨不过隐形的门槛，他们无法成为操纵基因密码的种族。 但在德勒尔身上，人类基因少见地表现出侵略性，一转过往颓势。 将这部分基因提取后装入试剂，诸周配置好稳定液，将试剂移入。 咚…咚，沉重的敲击声响起，被机械合拢的安全门摇摇欲坠。 被异响拉回思绪，他这才发现外面的太阳西沉，嘈杂的动乱早已消失，来的是谁？ 诸周坐在椅子上，洒出的试剂难以干涸，操作椅的轮子划过，带起几道粘稠的异响。 实验室还保持着众人离开时的状态，最多有一两个试剂瓶在慌乱中被推倒，诸周靠着手背，期待看向门口，这一幅平和的景象能成为他安全的佐证吧？ 不过，现在最要紧的，他貌似有点饿了。想起畸变时打湿衣物的冷汗，想更换衣物的心前所未有的强烈。 或许还应该找人要件衣服。 唰啦。 沉重的安全门终于破开，一队训练有素的执行者飞速排成队形，小心推开最后的大门。 "前翼破门，随时注意实验室内情况！" 基因药物 “已初步确定目标畸变方向为禽类，危险程度不高，但无法排除实验室内药剂泄露造成二次感染的可能。” 执行者们面色凝重，资料显示该实验室与特殊试验区只有一墙之隔。而特殊试验区内实验体有能力破开屏障，是目前最大的威胁。 听到这个实验体已经会喷吐龙息时，联盟高层甚至动了直接放弃中心实验室的念头。但这个实验室太特殊，就算要放弃，他们也必须带回这十年积累的实验资料。 至于诸博士，无隔离接触畸变药剂，已经被他们排除在营救名单之外。 想到这里，队长一阵头痛，仅仅靠着诸博士来牵制实验体，把这么一只危险的野兽毫无限制地养在全是普通人的中心区，他觉得那些研究员脑子多少有点进水。 队长握枪的手很稳，枪口正对实验室，但凡有任何异状，他会毫不犹豫射击。 “报告队长，视野范围内未发现畸变生物。” 从门缝看去，特殊试验区的隔离并未破损，队长松了口气，“继续推进。” 至少不用面对远超他们实力的存在，只需要解决剩下那只畸变体。 门被踹开，队员迅速扫过门后，确定没活物后继续小心前进。随没有巨龙的威胁，但玻璃后那团黑色的造物仍给他们带来了极大的心理压力。 明知道这玻璃是特殊材料，能隔绝所有声音，但他们还是谨慎减轻了脚步声。 略过桌椅，前方的执行者愣了下来，哆嗦着嘴，“队长，人在那。” 队长将人拉开，嘴上毫不留情，“重度畸变就击毙，有人形就抢救，你抖什么？” 余光瞥到端坐的青年，他停下动作，杀重度畸变者毫不手软的队长罕见地愣了下来，不知作何反应。 片刻，他迟疑打了个招呼，“诸博士？” 他的理智告诉他这不可能，但眼前的画面又实打实刺激着他的神经。 原来畸变体也会用电脑吗？ “你是？”确定数据按顺序保存，诸周抬眼看向小队，“可能是我清理的及时，好像没什么奇怪的反应。” “不过……” 队长目光一凛，如临大敌，他身后的队员更是做出了防守的姿势，他们来之前得到的消息是目标百分百畸变，诸周的一点小动作都能挑动他们的戒备。 “你们身上有带营养液之类的东西吗？到晚饭时间了，有点饿。” 开什么玩笑，队长哆嗦着手拿出记录异常的本子，勉强写下：目标似乎食欲异常旺盛，无其他症状。 “额，我认为你看得出来我没有畸变，更没有丧失理智，比如，我身上没有出现任何不属于人类的特征。”诸周特意转过身体让众人确认。 队长不置可否，掏出通讯仪器向上汇报，“报告，特殊试验区危险解除，发现幸存者一名。” “是的，确实是诸博士，毫无外在异变，请求更多调查。另外，实验室内试剂泄漏严重，请求封闭处理。” 似乎得到了肯定的答复，队长的表情明显放松，他举起手致礼，颇具仪式感，“诸博士，您对联盟的贡献有目共睹，但目前危机尚未接触，请您随我们一同前往隔离区，进行专项检查。没有问题的话，您很快会被解除隔离。” 联盟统一规定，所有具有畸变风险的感染者需要尽快自主隔离。多则半月，少则三天，依据暴露程度与检测速度适当调整，确定畸变程度并注射药物后才能离开。 除重度畸变者外，大多数畸变者注射特殊药物后可将感染他人的风险降到极低，他们的生活习性会发生变化，但努力适应，能照常作为人类生存。 只是，畸变者不大可能被允许留在中心区。 队长摇了摇头，他对着诸家人想这么多做什么，诸周又不是普通人，就算到了保护区也有大把的出路。 “诸博士？” 见诸周没跟上，队长又升起些警惕心理，难不成真有什么问题？不敢去检测？ “抱歉，”诸周从实验物品存放处拆出一套新的隔离服，“我穿上这个，免得给你们造成困扰。” 执行队员们脸色稍霁，这人与他们遇到的大多数研究员都不同，并没有仗着自己的身份指手画脚，少见的通情达理。 一直到诸周跟上，队长呼出一口浊气，“诸博士，您的隔离区域在第二试验区，那边畸变动物有点多，您做好心理准备，或许会影响休息，不过您放心，不会让您在那里待多长时间的。” “没事。”中心区是人类最后的净土，容不得半分玷污。 可是，恶劣的笑容在诸周脸上转瞬即逝，他偏偏要让那些中心区的蛀虫来见一见他。 “请你替我转告，最近对001号实验体的实验记录中，我似乎找到了真正能逆转畸变的基因。或许，我这次能过幸免就是因为我紧急合成的试剂。” 咔嚓，队长手上失力，迎面撞没被推开的门，顾不得头疼，他猛然回头，眼中满是不可思议，“什么？诸博士你说的是真的吗？” “当然，我可不会在这种事上开玩笑，”诸周耸肩，“我不就好好站在这里吗？” “对了，如果上面同意我做复现实验，记得让全妙研究员来做我的助手。” “好！我一定通知到！” 小队一扫低迷的气氛，暴民与同伴的牺牲带来的阴霾瞬间散去，执行者们脸上多少都带着激动。 诸博士没必要在这事上骗他们，毕竟他实实在在地站在这里，在三级暴露下没有产生任何畸变。 几个执行队员不断对自己施加着正面暗示，全然没想到追究诸周话中的逻辑跳跃。 他在这方面不够了解，队长想了想，没有多问，他要亲自去告诉那些大人物，让他们为诸博士提供足够的实验器材。 该死的中心区，该死的暴民，通通消失去吧！ 将诸周好生安置下，队长按规定落上门锁，带队员回到大厅。消毒完成后，他们拨通了这次行动总负责人的通讯。 “史督长，我是清扫特殊试验室的负责人，有要事汇报。”视频接通，队长握拳敬礼，忙碌一天，他的衣襟有些凌乱，脸上却毫无疲惫。 史督长坐在办公室，他面前还站着几个重要人员，想了想还是没有驱赶。既然是中心区的要事，说不定是大麻烦，这种时候还是大家一起集思广益来得好。 “说吧，不用紧张。” 画面那侧，队长吞咽口水，尽量将事情详细说出，“我们在特殊试验区见到了诸博士，他不仅毫无感染，甚至没有任何不适反应，当然，具体结果还要等更详细的检测。但是……” 史督长皱眉，他怎么不记得这个执行员说话这么唠叨，刚想催促，被队长后面的话震在原地。 “但是，他说他找到了逆转畸变的方法，他能在三级暴露下仍无任何畸变特征便是因为这个！” “史督长，我请求您为诸博士提供实验仪器，不论是否可能，请给他一个验证的机会。” 后面的话史督长没太听清，一直到挂断通讯，他心中思绪翻起惊涛骇浪。 如果是真的，这场席卷全球的大灾变就要结束了。可惜在场有人开口，没给他继续沉浸在畅想中的机会。 “督长，我认为这件事中有很多隐患，”身形微胖的男人坐在对面，神色中满是晦暗，“所有审讯中明确确定诸博士是三级暴露，根据经验，他不可能保持理智，更不可能在那么短时间内找出试剂。” “如果他真那么厉害，会等十年等到被降职？据我所知，调令昨天才下来，先不提感染的概率，他不会是想拿这件事做文章维持自己的地位吧。” “你放屁，嘴不要可以喂给畸变体。”诸寻撸起袖子，想要将拳头抡在微胖男人脸上。 看诸寻被架住，微胖男人掏出手绢擦汗，嘴上却毫不留情，“诸安察，怎么，看到自己侄子就无脑维护了？刚才你还强硬要求就算重度畸变也要把人带回来，这下真能如你的愿，我看你就不适合在这里讨论诸博士相关事情。” “比你这只趴在保护区公民身上吸食的苍蝇好得多。”诸寻坐回椅子，直直呛回去。 若有似无的嘲笑传来，微胖男人眉头皱得死紧。 史督长将目光落在第三个人身上，“苏博士，你怎么看？据说你即将接手中心研究所，想必你对诸博士有更深的了解。” 苏栈淡淡开口，“不论职位如何调动，最终目标都是研制出抵抗畸变的药物，既然诸博士对此有了成果，我认为应该尽快提供仪器。” 史督长松了口气，多亏在场还有一个会讲理的，“给诸博士提供他想要的仪器，该有的检测不能少，这段时间不要让太多人跟他接触，避免潜藏风险。” 通讯再次接通，对面语气焦急，“报告，诸博士拒不配合。” “什么？” “是的，他说要回到特殊试验室，说是有什么特殊的实验体要照顾。” 现场一片沉默，什么时候了还想着实验体，复现实验不需要什么特殊实验体吧？ 复现实验 史督长对中心研究院并不了解，没法给事情找到合理的解释，只好再次看向苏栈。 他需要一个符合逻辑的解答。 苏栈眉心狠狠跳了两下，打心底不想帮诸周找补。他对诸周没多少信任，相反，他很瞧不起这个人。 占着特殊实验体做着研究院总负责人，却只水出些无关紧要的成果，连论文都很少发几篇。 唯一的优点，恐怕只是很少对手下的研究员指指点点。 许多知情人笑称诸周这是为了解决中心区青年就业问题，主动将成果让给其他青年才俊。 这样的人，越早离开越有利于中心研究院发展。 但诸周现在仍是中心研究院的负责人，为了研究院的面子，苏栈必须帮着说话。 借着调节眼镜，苏栈心中闪过纷杂思绪。 众人目光都落在他身上，他点头解释，“特殊试验区向来由诸博士负责，仪器配备很全面，不用从别处借调，能帮诸博士尽快投入实验。不过那儿发生试剂泄露，清理起来需要大量花费时间。” 调令已经下来，诸周又在隔离，研究所大小事务暂时要靠苏栈管理，他站起身，“这次全靠史督长控制及时，研究所没太大损失，我回去协助清理实验室，也为诸博士提供些力所能及的帮助。” 会议室没人回答，众人思索着这件事即将带来的影响。 研究所内，被骚乱波及的研究员按照指令有序回到所属实验室。而特殊试验区的研究员要进行隔离观察，不能轻易离开，大都心中惶惶。 “赵师兄，你说博士他会没事吗？”说话的研究员面色苍白。 他们刚才都做了基础的抽血检查，防止试剂间接污染，这种等待宣判的感觉实在是熬人，他们都在中心区长大，虽然时常跟畸变体打交道，但从没真正见过畸变人类。 少有几次需要畸变者的数据，也都是位于保护区的研究所直接送结果来。 小赵凝重点头，岔开对诸周情况的讨论，“你们不用担心，苏博士即将接手001，我们有经验，应该会被一并带到下个项目。” 有了去处，这些人终于不抖了，开始找位置安心闭目养神。晚饭送了过来，没多少人动弹，这种时候，食欲很轻易被压制下去。 全妙倚着墙壁，脑中回映着事发画面，后知后觉感到害怕。听说科里隔离不到一个小时就到了重度畸变的标准，没留下一丁点人类理智，已经被带走处决。 科里最后的话就像刺一样扎在他心里，紧紧勾着他的思绪，保护区究竟是什么样子，重度畸变真是阴谋吗？ 可能是他离得太近了，全妙摇了摇头，准备出去后预约一个心理疏导。 敲门声响起，众人再次紧张起来。 如果是来送检测报告的人，他们很快就能知道有谁初步畸变。 来的人身穿执行者制服，手上捏着几张纸，他扫视过众人，目光没泄露情绪，“全妙是哪个？” 研究员们松了口气，悬着的心暂时落下，只觉庆幸。 “是我。”全妙没多少意外，毕竟他当时离那么近…… 不知道保护区里有没有机会约到心理疏导员。 “你出来下，诸博士那边需要你。”执行者抽出一张检测报告，“拿着吧，没有检测出畸变基因。” 他又递来纸笔，“如果你愿意，签下这份协议代表你知晓其中风险，发生任何意外联盟都会尽力补偿。” “等等！”小赵脸上虚虚挂着笑容，“你说谁让他去过去？畸变结果出来了不该先把我们放了吗？我们离得更远。” 执行者皱起眉头，这才看向里面缩得远远的众人，“急什么急，想领报告再等会儿，你们的还没出来。” “诸博士你们都不知道？就是特殊试验区那个。”回完这句话，执行者转身落锁，没再给机会询问。 全妙穿上隔离服，跟在执行者身后，想了想还是小心询问，“执行官，请问为什么叫我过去？诸博士他怎么样了？” 他已经读完那份知情协议，上面的话讲得云里雾里，通篇只提了畸变风险，丝毫没说诸周的状况。 执行者态度不错，甚至还带了几分恭敬，“全研究员，诸博士特意喊你过去作复现实验。据说是找到了逆转畸变的关键，更多我就不知道了。诸博士状态不错，现在在第二试验区隔离室。” “不过，依诸博士的意思，他的感染检测还没出，希望你与他接触时穿着隔离服，免得被他感染，只能请你暂时受些麻烦。” 全妙受宠若惊，连忙回复，“不麻烦不麻烦。” 逆转畸变的关键，全妙心中震惊，这种实验怎么会轮得到他去打下手！ “到了，”执行者拉开门，“进去吧，诸博士就在里面等着。” 畸变动物的吼声透过各种缝隙传出，比起第一实验室，这里堪称吵闹。不止人类，大多数动物畸变初期都很痛苦，这些被用作畸变实验的动物嘶吼是常态。 听到门锁落下的声音，全妙调整脸色，抬步往里走去。诸博士状态不错，是个什么不错法？ “来了？”诸周没回头，专心透过玻璃观察试验区内饲养的畸变动物。 一只畸变方向为鱼类的兔形生物紧贴着玻璃边缘，通红的鼻子与侧边长满毛发的鱼鳃一同收缩，毛发被它分泌出的粘液粘成一团，场面说不出的诡异。 这人正拿着不知从哪拔来的青叶，隔着玻璃晃动。 鱼兔身上的粘液糊上玻璃，留下一道模糊的痕迹，他啧了声，转过身，“怎么不说话？这兔子畸变得也太丑了，我都不敢想象它的手感。” 全妙眨了眨眼，目光在诸周身上巡视，真的毫无畸变特征。 “回神。”诸周伸出手在全妙隔离服的前视窗前挥动，“叫你来帮忙，不是叫你来发呆。” 吞了口口水，全妙又想起科里被带走前的异变，两相对比下，他艰难追问，“诸博士，您没有任何畸变预兆？” “嗯哼。”诸周站起身，他换了身衣服，宽大的研究服罩在身上，像是刚做完试验出来。 “第二试验区与特殊试验区间开辟有双向通道，以后你住在这里，我去特殊试验区，大约需要一个月，你通知过家人了吗？” “说过了。”这次事故没影响到信号，全妙在事发后就用实验室内的通讯器告知过父母。 “那就好。”诸周指指对面的沙发，“坐。你跟着我做实验，不用想太多事，我已经把数据导出来了，按步骤重复一遍就能成。” “另外，这段时间我要教德勒尔点东西，会频繁进入特殊试验区，你到时候别大惊小怪。” “德勒尔？”全妙有些跟不上诸周跳跃的节奏，“博士，容我提醒一下，如果您借着复现实验拖延调任时间，那么我与您都会在事情暴露后受到严厉的惩罚。” 因着诸周不靠谱的行径，全妙自动将自己归到了同谋的位置。 “不信我？”诸周面上带笑，却没如全妙所愿说回正题，“德勒尔是我给001号取的名字，为了感激它十年来尽职提供的实验数据，我决定教它怎么离开实验室。” “这不比研究净化药物有意思？” 诸周转身走进紧急搭建的廊道，摆手告别，“记得明天八点过来。” 进入特殊实验室，诸周将安全门虚掩上。得益于今天那波混乱的撤离，这扇安全门彻底失去智能控制，只能机械闭合，几个被破坏的监视器也没来得及换。 试验区已经熄灯，内里造景陷入黑暗，只剩德勒尔碧绿的眼瞳在缓慢闪烁。 透过传声器，它的声音传来，“诸周，为什么会现在出现？” 墙上的钟表刚走过十一点，往常这时候实验室早已深陷寂静，只会留仪器滴答作响。 黑暗中，德勒尔头顶上的好感值闪着荧黄色光辉。好感度还停留在65点，厌恶值大幅跌到50，它不再把对诸博士的愤懑安在诸周身上。 “接下来一个月我都会住在这儿。”诸周整理着没完成的数据，“德勒尔，你不好奇我都在做什么吗？” “好奇。” 沉重的脚步声传来，德勒尔隐藏在阴影中，诸周只能根据他的眼睛与头上的好感度锁定它的位置。 德勒尔靠到了玻璃旁。 “不准蹭玻璃。”诸周手上动作不停，“靠得再近你也看不到这里，你体型太大了，会损坏这些仪器。” “是它们太小了。” “或许吧。”诸周没有开启试验区的照明，他知道德勒尔不是借着光看他。 又记下一组数据，诸周开口，“德勒尔，明天我给你讲故事吧，教你识字，让我做你老师。” 德勒尔喷出鼻息，在玻璃上打下一团薄雾，“为什么，不今天讲？” 它知道老师是什么意思，每年特定时间，许多陌生气息的人类会跟在诸博士身边，叫他老师，每当这时，诸博士就会温和许多，比他对研究员们的态度好。 所以老师就代表着它可以跟在诸周身边，为什么不能今天就做它老师。 离开试验台，诸周将手贴在玻璃上，正对着德勒尔鼻头位置，“你的学习能力比我想的强多了，我原先觉得你要花半个月才能学会说话，但事实证明你只需要一天。” “但隔着玻璃教有什么意思，如果你能出来，”他唇角微勾，似在诱惑，又像是哄骗，“德勒尔，如果您能彻底解析人类基因，学会人类形态，我会教给你你所有困惑的东西。” “自然界很多彩，但这个星球上其他种族，都没有人类对各种知识掌握的透彻，你的传承记忆是不是也这么说？” “所以，今天不讲故事吗？”小龙出乎意料的执着，“我听人说过，夜晚的故事叫睡前故事，只有好朋友之间会分享。” 诸周晃悠试剂瓶的手顿了顿，眼中暗光流转，“我很少给人讲睡前故事的。” 最终验证 “想听睡前故事，还想听朋友之间的。”诸周抬步走到廊道附近，作势要进去。 在德勒尔期待的目光中，忽然又转了回来。 “当然可以，根据做朋友的基本前提，你要跟我达成几项共识。” 隔着玻璃，德勒尔看不清诸周的神色，但诸周逐渐减淡的气味能告诉它答案，诸周根本不想给它讲故事。 它歪了歪头，酸胀的感觉从胸腔涌出，让它有些不知所措，“什么共识？” “比如，如果你要离开中心区，必须带上我，再比如，主动解析人类基因，学会表达特定基因。” “为什么不答应？”德勒尔毫不犹豫，“我就在哪诸周就要在哪，我会带诸周一起离开。” 它会害怕诸周突然把它扔下，但完全不害怕诸周要一直跟着它。 这个承诺简直没有任何负担。 “行吧。”诸周清了清嗓子，以后不会再有机会讲故事哄人，为了攻略，他勉强做一些牺牲。 “从前，有个美丽的公主，她外出游玩时被恶龙抓走。恶龙很喜欢她，便把她放在自己最喜欢的巢穴中，巨龙的巢穴很大，并不空旷，可是公主总是闷闷不乐……后来，英俊的王子赶来，驱赶了恶龙，救下美丽的公主，最终，王子与公主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再后来，他们成功继承了两个王国的领土，成为当时领土最广袤的王国。” “呃，”诸周看向沉默的德勒尔，“你怎么了，这个故事不好听？” 德勒尔侧过身子，宽阔的翅翼竖起，将它的身体遮挡在后，一幅自闭的模样，“为什么恶龙会被驱赶，你给我讲故事，恶龙才该是主角！” “好吧，恶龙知道了那位公主不是它最好的选择，但又实在喜欢明媚的少女。它学会化作人类，终于追寻到了真正属于自己的公主。” 尽力抑制住笑容，诸周语重心长解释故事的寓意，“这个故事告诉我们，只有同类人才容易在一起，你想，巨龙那么大，它最多做骑士的坐骑，怎么比得过王子，当然会失去第一位公主。” “更何况，公主为什么要放弃她的子民，和恶龙生活在野外呢？” “爱是妥协与放弃，不是强制。”诸周嘴角已经压制不住，这套理论对懵懂的德勒尔堪称大杀器。 德勒尔愈发更生气，它飞到巢穴，决定留诸周自己面对可怕的夜晚。 明明告诉自己不要去感受诸周的气息，它还是忍不住忿忿反驳，“明明就是诸周坏，巨龙从来不会抢公主，就算真想把公主带走，巨龙一定能变成它心爱的人喜欢的形态！” “公主想要什么，巨龙都能抢过来！除非是巨龙根本不喜欢公主！” 好朋友之间的睡前故事原来这么气人，它不想听了。 “原来你现在不变成人类形态是因为你不喜欢我？那我以后不给你讲睡前故事了。” 明明是爱人才行，讨厌的诸周又耍坏，德勒尔歇声，将头扎进翅膀，强制关机。 诸周退回实验台旁，听着德勒尔故意发泄的喘息声，脸上笑容没有减淡。呼吸声迟迟没有平静，德勒尔根本没睡，说不定正张着它明亮的眼眸偷偷望。 诸周没再开口，他还不急，原文的剧情已经转变，没有触发强制修正，他的时间还有很多。 实在不行，他就一点点在德勒尔身边刷好感，真的不开窍就算了，至少把厌恶值清零。 就当在这里提前过退休生活了。 电子表跳过零点的界限，新的一天开始，诸周将紧急制备的药剂摆放在桌上，又去整理新的实验资料。 忙活完，他伸个懒腰，走到玻璃前轻敲，“我去睡觉了，晚安。” 将近四点，研究室愈发寂静。 岩石后起伏的黑色身影停顿片刻，很快恢复正常。 没得到回应，诸周着手收拾床铺。实验室带有休息室，原来的长桌被替换成单人床，上面贴心放着几套不同的被子，供人挑选。 打卡确定过身体状况后，他躺到床上，陷入睡眠。 试验区内，绿眸的莹莹光辉亮了一夜，目光直攀在休息室的方向。到天将亮，它抖了抖翅膀，滑翔回岩石背后的巢穴。 它对这个人类实在是太好奇了，这个男人究竟在想什么，为什么不直接离开，反而在这里陪它？ * 日头东升，被隔离的实验室仍然寂静沉默，全妙拿着饭，轻声行走在特意开辟的通道内。 他仍穿着防护服，跟执行者确定了诸周的身体状态，放心踏进特殊试验区的范围。 “诸博士，我进来了？”全妙确认过诸周发来的通讯信息，小心推开房门。 好歹在这实验室待了许多天，他轻车熟路转进休息室，敲过门后耐心等待。 趁着空隙，全妙习惯性观察试验区。001号没有异常反应，不对，现在应该叫德勒尔。 往常这时候德勒尔早已开始巡视领地，今天却少见的没有动静。 庞大的黑影团在远处，起伏间彰显着它的存在感。 今天怎么回事，两边都没动静。 吱呀一声，休息室的门被拉开，诸周发型稍乱，脸上满是困意。“来了？” 看全妙将早餐放下，诸周拐进卫生间洗漱。休息室不小，只是没有墙壁隔离，显得有些空旷。 全妙眼下挂着大大的黑眼圈，但与诸周比起来，显得他充满干劲，“博士，我们要争分夺秒……” “外面的人还在等着我们拯救？”诸周嘴里含着牙膏，声音含糊不清。 这牙膏是他最讨厌的柠檬味，他心不在焉想，要不要让人再送来支不一样的？ “额。”慷慨激昂的鼓励话语被打断，全妙只好拉开座椅，等诸周洗漱完毕再跟人详谈实验设计。 “东西制出来了，就在你桌子上摆着，你帮着出个成分测定，尽早送出去。”诸周打了个哈欠，毫不掩饰自己的疲惫。 毕竟他昨天可是熬到深夜，算到现在只睡了4个小时，如果不是想到德勒尔，他甚至不想起床。 “啊，啊？”全妙愣神，脑子回归后急忙冲出去查看，留诸周在屋内吃饭。 他的位置上，竟然真摆着一管试剂，下面还压着一沓资料，正等着他处理。 来不及询问，全妙当即开始实验。 他按照验证资料有序进行步骤，一束束基因被摘除，新的药物很快出现。真的能这么简单吗？全妙拿着试剂，按照诸周的理论，只需要在激发药剂的基础上融合ALP-15蛋白，连多余的基因都不用设置，人工编辑的步骤更是直接被省略。 畸变是基因方向的污染导致人体表达失常，解决方法会是导入特殊蛋白？ 全妙深吸了口气，准备申请畸变动物来做验证试验。 第二试验区很近，畸变动物很快就能送回来。 他点击确认的手被拦下，抬头看到懒散倚着试验台的诸周。这人已经洗漱干净，嘴里还叼着袋牛奶，把实验室的规定抛在了脑后。 “博士？”全妙不明所以，看向无所事事的男人。 “别申请这个。”不等全妙疑问，他换了个页面，“这种药剂只对人体有用，最近中心区的动乱不是造成了畸变事故吗？让他们中愿意的来些人。” 人体实验是要经过层层审批的，全妙深深看了眼诸周，拨通通讯。 越来越觉得诸博士是在拖延时间了。不过，听说这次事故造成的轻度畸变者很多，最近会被送往保护区。他们之中肯定有不愿意离开的人来当志愿者。 “博士，这个ALP系蛋白的特殊方向从未被研究，你是根据什么得到的灵感？” “博士？”全妙扭头找人，甚是无奈。 诸周又站在单向玻璃前，手指按着节奏轻扣，是某个知名乐曲的频率。 这都什么时候了，全妙实话实说，“诸博士，001号还饿着，恐怕并不想理你。” 诸周起的太晚，还没调食物进来，想来它的心情不会太好。 “是德勒尔。”诸周专心敲击玻璃，毫不气馁。 “行，德勒尔，”被诸周这不务正业的作风气到，全妙向后靠到椅背上，“德勒尔可没心思理你，它平时的食物就不多，今天连食物都没有，愿意配合实验就不错了。” 言下之意，德勒尔哪会随便任人差遣。 话音刚落，一片阴影落下，黑亮的鳞片擦在玻璃上，响起令人牙酸的咔嚓声，倒像是要直接将玻璃撞破，吓得全妙后退一步。 还真过来了，001号之前有这么顺从吗？ “不错，真听话。”诸周故意往后睨了一眼，眸中分明带着笑意。 忽视来做苦力的研究员，诸周打开传声器，继续诱哄小龙，“昨天睡那么晚，是不是又困又饿？” “都怪诸周。”德勒尔的瞳孔竖起，吐出的话语却与它的气质毫不相干。 “诸周，我把这玻璃拆了吧。”热息在他嘴中聚集，“这样我就能一直跟在你身边。” 它想了一夜，深觉这方法有效，比让它思考表达人类基因更快。 只要它把诸周抢走，带到没有人的地方，诸周会不得不给它讲它不懂的东西。 “算了，还是吃饭吧。”诸周叹了口气，“我不想的话，你要怎么带走我？” “某些龙啊，连实验室都没出过几回，对自己的实力还没概念，就想着做坏事。” 磨牙的声音清晰传来，他又把龙给惹恼了。 诸周转身申请畸变体投喂，德勒尔趴在窗前，一动不动。 畸变体申请与药剂交接一同发出，食物还没送，取药剂的人已经到了。 全妙将样本与比照合成的药剂一同送出。 验药的志愿者召集很快，等着试剂拯救。 他们中，有动乱中被误伤，有主动传播畸变源，畸变后又悔不当初，他们都真诚祈祷着药剂的作用。 这张特殊的答卷即将被评判，它的答题人却忙着另一番事业。 “用你的爪子啊，别只用牙。”玻璃外，诸周恨不得进入上手帮忙。 新的调令 负责调取畸变动物的部门似乎理解错指令，半晌往投喂口倾倒了十几条淡水鱼类，与诸周申请的陆生野兽毫不相干。 鱼很大，几乎有成年男性的手臂长度，身上融合有多种基因。它们身上挤满壳类生物，层层叠叠将淡水鱼包裹在下。 骤然出水，黑色贝壳开合薄片，带着鱼一同摆动身体。 共生的贝壳是由鱼类基因畸变表达的特殊结构，这样的结构，想吃到肉必须耗费功夫。 首先要把那层壳摘除，德勒尔试着咬上几口，果断放弃挣扎。 它牙口极好，将这种奇怪生物直接放进嘴里靠咬合力嚼碎，省下很多力气。 看德勒尔狼吞虎咽，诸周心中替它感到牙齿酸涩，多亏它的口腔软肉同样坚韧，不然锋利的甲壳碎片够让人喝上一壶的。 这一顿下去，吃进去的蛋白质还没有碳酸钙占得多。 忽视地上到处弹跳的淡水鱼，这幅进食的画面还算和谐。 诸周取下隔离服，带上防护手套，等待冰冷的消毒液体喷洒。 与全妙打过招呼，径直走进试验区入口。 突兀的脚步声惊得德勒尔抬头，瞳孔一瞬竖起，确认是熟悉的节奏，它放松警戒，转回去专心进食。 它嘴中叼着鱼，伴随牙齿咬合，碎裂的甲壳四溅，深深扎入泥土。 地上只剩几条鱼，没有水蓄养，大多进入半死不活的状态。 诸周抬手将德勒尔嘴中嚼了一半的鱼扒拉出来，黑鱼已经被咬得粉碎，身上伴生的甲壳移位，壳里嫩白的软肉溢出，掺杂着鱼血，卖相奇差。 突然的动作吓了德勒尔一跳，只能硬刹住即将闭合的牙齿，生怕不小心咬到他的手。 “真好养活。”诸周叹气，上手将翘起的鱼鳞与看着就硌牙的珍珠挑出来。积攒够量后，他把这些一股脑填进德勒尔嘴中。 德勒尔的嘴一直张着，显得不太聪明，很容易能塞进去食物。 它的眼睛还没来得及从地上剩余两条鱼身上移开，在它的认知中，诸周把食物拿走，意味着那份食物不再属于它。 它再去找吃的就好。 可诸周最后把东西放进了它嘴里，仔细去了杂质，鱼肉与贝壳肉鲜美，没有讨厌的硬壳，更没有奇怪的圆形石头。 趁着投喂，德勒尔偷偷舔了诸周一口，偷瞄两眼后，咀嚼起食物。 诸周人很香，气息透过防护服，甚至能盖过浓烈的血味。 明明这些鱼肉没经过什么处理，但它觉得好吃极了，空荡的肠胃得到安抚，少见的有了充盈感。 随着投喂次数增多，德勒尔不安分的舌头舔了诸周很多下，每次不经意扫过，就有几缕诸周的气味被它藏起。 “吃东西还是要讲究的，像你刚才那么吃，还不如直接去啃石头。”德勒尔的舌头擦过，卷起鱼肉离开。 诸周停顿片刻，“有这么香吗？让我也尝尝试试。” 厌恶值掉了三点，正好对应着他处理的三条鱼。 德勒尔哼了声，将所有食物咽下，急急找补，“一点都不好吃，诸周不要吃这些。” “是吗？”诸周将手套褪下，“会不会是你的味觉跟我不太一样，看你吃这么开心，我怎么不信你呢。” “不要，诸周很脆弱，会畸变。”男人的气息更加清晰，德勒尔暗暗嗅闻，边分心应付诸周的疑问。 不是它的错觉，诸周身上真有股浓烈的香味，底色是清新的果木香，闻多了又像是暖阳拂过，给它一种沐浴在阳光中的错觉。 没等德勒尔搜寻传承记忆，男人的动作轻易将它思绪拉回。 诸周的手拂过德勒尔的鳞片，清凉的触感像是冰玉，蓬勃的生机潜藏在下。手指滑过，他转了个方向，落在德勒尔缺少鳞片的颈侧。 没有鳞片覆盖，德勒尔能清晰感知到诸周手上的温度。 细嫩的皮肤因为诸周的触碰而颤抖，不想诸周将手拿开，它只能拼命抑制。 “诸周，可以换个地方摸摸。”德勒尔小心移动身子，将头蹭在诸周手边，“那里，不好看。” “真可怜，等你度过成年期，这里就会愈合，所以不用在意它。”有德勒尔请求，诸周索性帮它整理起散乱的鳞片。 德勒尔的绿眸中闪过失落，巨龙只有在伴侣身边才会平安度过成年期。 如果没有伴侣浓烈的信息素辅助，它会死在成年期结束时的高热里。 它完全没有追求伴侣的经验，心中从来没有涌起过过分强烈的爱意。 杂乱的脚步声响起，德勒尔诧异回头看向正在缓慢打开的投喂口处。随着机械隔板推入，几只赤鹿出现，茫然打量陌生的地方。 “本来说你表现好的话，我会为你挑选奖励，”诸周眼中带笑，“但我又想了想，你一直做得都不错，以前的奖励还没有补上，所以给你另加了餐。” 资料显示德勒尔对鹿肉的积极性很高，他特意从第一试验区调过来，补了好些申请。 研究院对德勒尔的食量有规划，要恰好保持在亚健康状态，防止它过于活跃。为了给德勒尔的食物翻倍，他甚至把这个身份的研究生涯压了进去。 如果德勒尔有危险举动，他要承担双倍责任。 德勒尔没说话，头上下落的厌恶值显示出它心情不错。加上刚刚的三点，现在厌恶值已经掉到了45点。 出于某些奇特的心思，德勒尔双翼挥动，决心展示它这两天掌握的技能。伴随它升空，狭小空间内的气流逐渐混乱。 两头赤鹿察觉到危险，迅速向反方向逃去。 还没到凌空俯扑的时机，它已经升到了试验区的最高点，不得不向下速降。为了形象，德勒尔没强制回升，反而选择随缘降落。 恰好压在其中一只惊慌失措的小鹿身上。 骨骼脆响后，那只鹿一命呜呼，内脏破损，嘴角流出点点血液。 另一只缩在边角，已经被吓破了胆，德勒尔没再使用翅膀，直接咬住鹿脖，汩汩血流顺着脖颈流下。 一直等赤鹿的哀鸣结束，德勒尔仍没抬起头，尽力将刚才的失误抛到脑后。 但诸周没打算放过它，他抬手鼓掌，“真是一场酣畅淋漓的捕猎，恭喜德勒尔学会应用体重优势，迅速将猎物置于死地。” 赞赏的话被他说出来，充满欠揍意味。 德勒尔将猎物放下，为自己狡辩，“是这里太小，绝对是意外。” “是是是，吃吧吃吧。”诸周笑着，支着头看它进食。 其乐融融的场面没维持多久，滋滋电流声响起，传声器打开，全妙焦急的声音传出，“诸博士，你快出来，联盟那边要来人，苏博士也要一同过来。” 他的复现任务早执行完，绞尽脑汁解释不通其中原理，只能无聊浏览研究所内部网络。昨天刚发生混乱，此时在网上冲浪的人并不多，诸周又在里面待那么长时间，网络刷腻了，他便观察起德勒尔与诸周的互动。 随着时间推移，他的注意点全歪在了两人的眼神交流上。他们之间的眼神互动很频繁，特别是德勒尔，几乎想把眼睛黏在诸周身上。 诸周的眼神更是让他幻视很早之前看到的一个视频资料，那时候还没发生畸变灾害，一种猫科动物经常作为伴侣宠物出没在人类家中。 视频中逗弄猫的主人看向猫的眼神就是这般，没有讨厌和害怕，更多的是宠爱与放松。 一种在畸变时代很难得的对异族全心全意的信任。 没让他畅想多长时间，特殊的通讯号接入，点名要找诸博士，通知说联盟首席执行官，督长，还有一众大小人物都要过来，此时已经到中心研究所门外。 一想到这些平时只出现在各种采访栏目的人要来与他打交道，全妙就心里发紧。 唯一令他感到安慰的是，能造成这阵仗，试剂一定有点作用，至少他和诸周的性命不会受威胁了。 收到消息，诸周没磨蹭，立刻走向出口，这次德勒尔一直跟着他，直到无法前进才停下脚步。 诸周伸出手，落在德勒尔翅翼，他没将医用手套带回去，温热的体温透过冰凉的鳞片传导，“再见。” 说完，他头也不回，转身离开。 安全门没合上，德勒尔盯着他走到尽头，果然等到青年转身微笑招手。 他嘴唇微张，是让它回去的意思。 没过多长时间，机械合拢的大门被推开，一行身穿防护服的执行者有序进入，他们身后，几个穿着异常夸张的人缓慢前行。 那几人裹得很严，目测至少有三层防护服。苏栈跟在最后，只做了必要的实验防护，连隔离服都没穿。 两相对比之下，前面的人多少显出尴尬。 还有个穿着相对没那么臃肿的人坚持不懈朝诸周眨眼，可惜防护服遮盖太严重，诸周没认出来这是谁。 一群人终于站定，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哪个是诸博士？” 众人男人下意识看向一脸疲态略显沧桑的研究员，脸上挂着和蔼的微笑。 全妙有些尴尬，指了指诸周的方向，赶忙让出位置。 中年男人咳了声，手动将前视窗转了个方向，“诸博士，我来亲自撤回上一份调令，中心研究所的负责人不再变更，以后，研究所还是要在你的带领下取得成果。” “小苏还给你打下手，我相信啊，你们一定能让中心研究所越来越好的。” 每张脸上都挂满笑容，透过防护服，有些辩不分明。 龙龙疑惑 “调令？你们过来就为说这个？”诸周的视线扫过众人，在苏栈身上停顿片刻，询问道，“药剂效果如何，志愿者使用后的详细身体数据记录比对了吗？是否与我提供的数据有较大差异？” 中年男人被问住了，他想向苏栈求助，但视线被臃肿的隔离服遮挡，还要手动调节，显得滑稽可笑。 诸周抱臂，“抱歉各位长官，身为研究员，我只想尽到我应尽的责任。” 中年男人彻底停下笑容，脸颊抽搐片刻，没再说话。 苏栈主动站出一步，“诸博士研制的试剂效果很好。志愿者畸变特征在一个小时内全部消退，初步检测没有发现污染基因，更多的实验要等保护区调人过来，我会将实时进展告知。” “好，什么时候能进行大规模实验，保护区那么多人等着，愿意试药的人肯定不少。” 侧边的男人哼了声，他的身体将宽阔的隔离服撑得宽广，语气却咄咄逼人，“诸博士，药剂再好，也要考虑影响。你知道这药的副作用吗？这药造价多少，后续要花费多少成本，外面的人有没有机会购买。万一引发舆论，搞得人心惶惶就不好了。” 中年男人倒是及时站出来打起圆场，“诸博士是为保护区公民考虑，急了些，没想那么多嘛。” 他艰难挥了挥手，“今天先这样，我们也见到诸博士了，知道博士的决心，我们就不打扰了，还要去看看其他地方。” 一行人来去匆匆，全程只花费不到十分钟。 执行者如水潮退去，剩下一人没有离去，正朝诸周招手。 “你是？”诸周实在认不出这人是谁，好心建议道，“再晚点你就跟不上他们了，是遇到什么问题了？” “你个小兔崽子，”诸寻拉开一道隔离服，终于把脸亮了出来。 与诸周在原本证件上看到的照片有三四分相似。 诸寻伸手一把搭在诸周的肩膀上，“一点都认不出来我？眼睛怎么长的，亏我还为你担惊受怕一夜，白眼狼。” 出于职业素养，诸寻先扫了眼摄像头，确定运转不畅后将隔离服整个拉下，“闷死了，非让穿这么多层。你是不知道，那个胖子整整套了三层隔离服还嫌少，我看他都成球了。” 没得到回应，他认真观察诸周的神色，“小周啊，你要是嫌这里闷，叔现在就把你弄出去，反正药剂都送出去了，实在不行，咱们就去保护区找个地方猫着。在这待一个月，不得把人憋死。” 他摸着下巴感叹，“本来话就少，我怎么感觉你这会儿变化更大了呢，把脑子闷坏了？” 这么多句都没得到回应，诸寻咳了声，“给点反应啊，咱家里可就我牵挂着你。” 这人是原身的叔叔，负责保护中心区重要人物，同时控制着中心实验室的安保系统。 紧急与系统确认过，诸周稳住人设，“不用，我呆在这儿挺好的，暂时不想离开中心区。” 诸寻啧了两声，将特制的通讯仪器塞到诸周手上，“你小时候可乐意往外面跑了，越长大反而越不愿意出去了。拿着这个，有人为难你时用它联系我，我让人带你出去。” 说完，他摆正神色，“行了，你好好呆着，我走了，督长他们还等着。” 原身的亲人蛮好的，诸周摆手致意，既然暂时顶替了这个身份，维持好人际关系也是必要任务。 诸寻前脚刚离开，大门又被推开，来人身穿实验服，简直像是走错了实验室。 诸周挑眉，“你过来干什么？” 他记得他们前几天刚吵了一架，这么私下见面合适吗。 苏栈取下眼镜，神态十分许自然，“先前是我态度不对，是我对你有偏见，现在我正式道歉。” 停顿片刻，他说出自己的目的，“诸博士，请你允许我就你的理论进行实验，如果你愿意指点，我会尽力帮你压缩隔离期，当然，我不会盗取你的研究成果，你完全可以录下视频证据。” 作为研究员，他对这样的实验毫无抵抗的能力，为了获得与诸周共同研究的资格，他愿意放下过往对诸周的私人情绪。 再多要求他都愿意答应，尽管他同样知道让一位研究者让出自己手上的课题是一件极其冒犯的事情。 “药剂效果由我亲自验证，和激发药剂完全不同思路，但最终结果却十分相似，都抑制了BE-19转录因子。我想知道这种试剂对畸变基因的抑制能到哪种程度，短时间内很难找到二次感染的志愿者，可以给我看你的模型吗？” 苏栈眼中闪烁着求知的光辉，完全不介意诸周对他的态度，全心认真思考药剂的作用方向。 “不好意思，我没建模型。”诸周摊手，“时间太紧迫，我只是依照猜想尝试，还没来得及做最终验证，不过，据我的推断，这种试剂能让人类在三年内免于畸变影响，但你也知道，目前大多数人类的基因存在缺陷，一味依靠基因试剂可能会引发更严重的后果。” 畸变初期，人类为了抑制畸变基因做过尝试，人为制造优异且稳定的基因，演化到现在，人类的基因池早就被污染，一旦摘除畸变基因，仅凭人类基因反而更容易崩溃。 中心区公民不用面对残酷的生活环境，但在各种基因疾病的摧残下，他们的平均寿命与保护区公民相差不大。 苏栈短暂思考，在诸周允许后打开电脑，仔细比对诸周记录的数据。身为激发试剂的研发者，他对人类基因有一套自己的看法。 不论会造成什么样的影响，目前大多数人都希望摆脱畸变基因，站在这个角度上，他认为应该给公民自主选择的权利，不论结果如何，总要先有对应的选项。 “如果你感兴趣，我愿意将验证阶段交给你负责。”诸周靠着椅背，抛出一张大饼。 “感谢。”苏栈迅速完成实验材料放置，一心扑进理论推演中。 诸周被拉着一起操作，直到晚饭时间，他终于顶不住，摊在椅背上朝全妙招手，“今天你去跟德勒尔聊天吧，跟它讲讲基本常识。” 诸周打了个哈欠，看苏栈实验消遣。这两天太殷勤了，他要适当远离德勒尔一段时间，距离产生美。 全妙哭丧着脸，小心穿戴隔离服，他从来没当过注射员，也没跟德勒尔沟通过，有些害怕。但想到德勒尔在诸周面前的表现，他给自己打了几口气，迈步进入。 不就是讲一些有寓意的小故事吗，他一定可以。 刚进去，他就被满口血腥的德勒尔下了个够呛。 才进食完，德勒尔微阖双眼，看到不是熟悉的身影，翠绿的瞳孔竖起，满是冷漠。 “等等等等。”全妙连忙举起双手，“是诸博士让我过来的，他今天太忙，有点累，让我来给你讲一些人类的常识。” 德勒尔一动不动，表情仍未动摇，“你会跟我讲什么？” 全妙想上前几步，受到德勒尔的低吼威胁，只好乖乖待在两米之外，尽力将话讲明白。 “什么都可以，我对人类还算了解，对诸博士也有些了解，都能讲都能讲。” “你根本没我对他了解。”德勒尔哼了声，这群愚蠢的人根本没认出来诸博士早就换了人，只有它知道这个秘密。 更何况，人类身上的味道一如既往的难闻，它讨厌氯水跟酒精刺鼻的气味。 它眸光闪了闪，“我确实想问你一件事，昨天诸周跟我讲了一个故事，他说公主和恶龙永远都不会在一起，只有人类之间才能有感情，是真的吗？” 明明是个无聊地故事，但德勒尔就是出乎意料地在意，它想知道人类到底如何思考，为什么要有那么多讲究。 “啊？”全妙陷入沉默，绞尽脑汁思考答案，“既然是故事，当然是讲故事的人说了算，你让我讲，我觉得公主和恶龙也不是不能在一起，这类的童话也挺火的。” “你瞎讲，他们之间总要有感情，公主会对恶龙产生感情吗？”德勒尔眼中已经带上期待。 “肯定会啊，我觉得人类的接受程度还是很高的。”但现实中他就不知道了，不过类比一下，许多不同类型畸变的人最后不也在一起了，全妙摸摸脑袋，总感觉话题是不是跑偏了。 “诸周有伴侣吗？”德勒尔突然冒出疑惑，虽然它没在诸周身上闻到过其他人的味道，但它必须确定一番。 “啊？啊？”全妙下意识看向窗外，确认诸周没有注意这边后才悄悄回答，“当然没有，诸博士只对你上心，很少离开中心研究室。” 诸博士只对它上心，诸周这两天也只对它上心，甚至很少离开它待的地方。 它有一个大胆的想法，德勒尔眼皮开合，感受体内躁意。 诸周离开后，它找了一通传承回忆，记忆告诉它，当它能频繁闻到特殊气味的时候，意味着它的成熟期即将到来，那些味道是在提醒它要去追求自己心仪的伴侣。 它要用漫长的时间挑选伴侣，用长久的生命仔细呵护伴侣，直到得到伴侣倾心，如果顺利，它的成熟期会平稳度过，若不顺利，它的生命即将结束。 它第一次闻到特殊的味道，在只见过几天的人类身上，尽管不想承认，但它的身心都在尽可能地追寻男人的注视。 很奇怪，它不懂这一系列变化究竟是本能驱使还是它自己的感想，只能懵懂询问，“人类的喜欢是什么意思？” 丢失的记忆 母单多年，全妙也没经验，他深吸了口气，回忆二十多年的人类生涯，试着总结，“如果喜欢一个人，会愿意把想要的东西让给他，分开后想再次见到他，在一起则期待更多身体接触？” 他的父母走到一起仅仅是为了后代更好更稳定的基因，他们相处时没有太多爱情，只是被责任联系着。 中心区外可能还存在有纯粹的喜欢，可全妙没见过。关于这个话题，他只能试着回答，没法说太多。 所幸，德勒尔已经得到了满意的答案，不再追问。 它的心情很愉悦，人类的喜欢好简单，在它记忆中，这些明明是家人也能做到的事情。 不对，伴侣也算是家人。 如果把诸周放进去对比，诸周会给它投喂很多食物，会帮它挑出杂质，自己却一口也不尝。 诸周还会花很多时间和它待在一起，甚至不拒绝对人类来说堪称冒犯的接触。 诸周难不成喜欢它？德勒尔思索两日来的点点滴滴，越发肯定这个猜测。 诸周甚至说要把命给它，这对巨龙来说也是很郑重的誓言。在巨龙眼里，愿意为伴侣付出性命是最忠于伴侣的表现。 可是诸周说人类和巨龙不能在一起，这又是什么意思？ 不对，德勒尔想了想，诸周分明说的是如果巨龙能变成人类，他就愿意和巨龙在一起！ 原来是这个意思，它猛然顿悟，怪不得诸周总强调解析人类基因，让它尝试转变形态。 逻辑以一种奇怪的方式在德勒尔脑中顺畅运转，得出诸周喜欢它的结论后，德勒尔心中再次泛起苦恼。 巨龙一生只能有一个伴侣，但人类好像可以有很多个，诸周现在喜欢它，以后变心怎么办。 找不出解决办法，德勒尔暗自下定决心，就算诸周变心它也不会放走他的！ 毕竟是诸周先向它表达好感。 既然决定接受诸周的求偶，它要从现在开始改变，如果诸周还像之前那样给它喂食，它要表现得更热情些。 黑龙低头想得入神，时不时扑扇几下翅膀，带起的风将全妙吹得满心凌乱，他讲的话真这么有哲理吗？ 很快，德勒尔抬起头，“你给我讲讲人类的生活，人类日常都要做什么，会生什么病，还有要生活在什么环境才不会生病。” 全妙垮起脸，一直讲到口干舌燥才得到机会逃离试验区。 “在里面都讲什么了？这么长时间。”捕捉到人影，诸周懒散开口，他刚吃过晚饭，整个人透着餍足的气息。 刚换好实验服便得到诸周注视，全妙硬着头皮糊弄，“我跟德勒尔讲了人类的生活习惯。” “德勒尔？”苏栈抬起头，眼中浸着探究，“诸博士，为什么会给实验体取名字？” 方才他一门心思扑在实验数据上，没注意两人对话，即将离开，他有几分闲聊的心思。 “苏博士不觉得001需要名字？”诸周语气平淡，“德勒尔有自己的思想，有完整的传承记忆，它正在形成独立的人格。现在关于畸变基因的研究已经有了突破，我在考虑是否终止在德勒尔身上实验。” “况且你应该知道某些猜测，巨龙能拆解表达异族基因，按照理论，某些特殊状态下，它们甚至能拥有人类形态。对这样一个生命，我很难只将它看做实验体。” 苏栈沉默片刻，直接挑明，“你只是想重新把它据为己有，研究所不会允许你这么做的。” “在这样的时代，你连研制的成果是否能发行都无法掌控。”尽管诸周神色没有起伏，他还是提醒道，“你对德勒尔怎么看我管不着，但我认为，既然你要留在中心区，它就必须待在研究所，因为这里是联盟管控能力最强的区域。” “你会愿意为了一只实验体离开安全区吗？” 苏栈拿了成果出去，临走前，他作出承诺，“你现在在隔离没办法负责实验室，我尽力阻止某些人对你做不利的事，如果无法阻止，我会及时通知你。” 时间不早，全妙紧跟着回了住处。 等两人离开，诸周按了按额头，今天没发生什么事，只是下午的实验太耗费精力。 特殊试验区内，德勒尔背对玻璃，不知道在干什么。 他索性直接走进廊道，没取防护服，“德勒尔，今天还需要睡前故事吗？” 德勒尔呜咽了几句，听不清在说什么。他抬腿走去，德勒尔没再说话，爪子在地上划拉，就是不动弹，诸周只好开口询问，“你在做什么？” “诸周给我讲的故事没意思，不想听了。”德勒尔停止手中动作，它就知道诸周会主动来看它！ “行。”诸周无所谓，习惯性伸手摸了摸德勒尔。 被它拒绝都不生气，他果然是喜欢它。 随着思绪深入，德勒尔只觉男人身上气息愈发浓重，闻得有些头晕。 这个征兆是……德勒尔努力定住思绪，用头去顶诸周，“你出去，睡觉，时间很晚了。” “行。” 又没拒绝，这次德勒尔有些不开心，它甩了甩尾巴，减小动作幅度，与体内浓烈的烦躁作斗争。 现在还不行，要是它控制不住扑倒诸周，会让诸周受伤。 想到那个研究员告诉它的话，德勒尔不敢轻举妄动，人类是很脆弱的生物，如果它在求偶初期就把人伤到，就算不被诸周怪罪，它也会觉得愧疚。 但是……它又害怕诸周觉得它不动弹是不喜欢他了。 男人的动作了结了它的胡思乱想，诸周没有选择离开，而是小心将手贴在它的额头。 “你这是怎么了？不舒服？”诸周用手评估德勒尔的体温，以巨龙的标准温度来说，好像确实高了些。 德勒尔的生命值猛下降了十五格，是这段时间首次跌破九十。 不知道怎么回答，德勒尔只能单纯蹭蹭，喉咙中不时冒出几声舒服的咕噜声。诸周好像是个巨大的冰块，它全身上下只有贴到诸周的地方不烫，其他地方都在拼命叫嚣更多接触。 但它又不能挨个蹭过去，只好在两种状态间煎熬。 “诸周，我的成熟期到了，难受。”德勒尔有些抽噎，明明已经离诸周很近了，但躁动还是愈发浓烈。 诸周安抚的手停下，他知道巨龙的成熟期意味着什么，只是怎么会来得这么快？ 他叫出系统确认，“原书中德勒尔这个时间段有成熟期吗？” 联想到贪兽出现，他有一个不太可能的猜想。 “诸周先生，经查询，001号实验体并未被设定任何与求偶相关的情节，很大概率没有。” 大概率没有，诸周叹气，也是，龙族的成熟期很难度过，原文中犯不得加这么个麻烦的情节。 这下好了，任务变得越来越复杂，离开中心区的计划要往前调，他得先给德勒尔找个伴侣，不然就要面临任务对象中途死亡的风险。 德勒尔多半是因为他才被诱发提前成熟期，至于为什么，他走出试验区，返回实验室拿想要的东西。 因为他的离开，德勒尔蔫蔫趴在地上。 不多时，它抬头细嗅，一股奇异的香味蛮横传来，似乎能直冲那堵玻璃墙，毫无阻碍飘到它鼻尖，带着它的呼吸一同紊乱。 草木香过后，血腥味缓慢浮现，这味道来自什么显而易见。 是诸周拿着刀在手上割了道口子，鲜血顺着手掌滑落在地上，晕出血花。 德勒尔冲到出口处，紧张看着诸周动作，“诸周不要做这么危险的事。” 它不知道那香味为什么那么吸引它，但它完全不想让诸周伤害自己。 诸周垂下眼睫，将迅速储蓄的血液递到德勒尔嘴边，被躲了过去，无奈又往前送一截，“喝了，不然你绝对熬不过成熟期。” 真不知道这只龙是什么怪物，竟然能吸收他的血脉，甚至能被催生出成熟期。 “快点，等会儿都干了。”盯着德勒尔乖乖喝下，诸周想缩回手，却被德勒尔叼在嘴中。 痒意扫过，他手心的伤口被舔的发白，看血液被舔干净，诸周再次抽手。 “不要，我的唾液能让伤口更快愈合，这样诸周就能少痛一会儿。” 注视德勒尔舔舐，诸周陷进思绪。 他从没跟任何人透露过他进入快穿局的目的。那时他很虚弱，还丢失了一段重要的记忆。 他陷入险境失去意识时会失去身体的掌控权，多则几个月，少则一天，每次重新苏醒，事情都会变得一团糟。 后来他才知道，他身体中沉睡有一只贪兽，似乎受了重伤，对外界没有反应。 托贪兽的福，每个想解析他血脉的生物总会爆体而亡，这一机制帮他顺利了完成许多任务。 本能告诉他那段记忆很重要，但他找了很多个世界都没找到，太长时间，到现在已然失了执念。 但在这个普通攻略世界，他的血液头一回失去作用，德勒尔不仅喝了他的血，还能得到正向反馈。 “还难受吗？”德勒尔头顶，生命值在缓慢回升，看起来效果不错。 德勒尔摇头，它体内的燥热在缓慢退去，但是它心情很差。 诸周苍白的脸色和味蕾残留的血液味道时刻提醒着它，诸周还是因为它受伤了。 “现在有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喝了我这么多血，还没有喜欢我一点吗？”德勒尔情绪不高，诸周本能想逗逗它。 “没有！”德勒尔否定后又想找补，“但是很喜欢诸周。” “行吧。” 德勒尔急急推着诸周出去，“诸周记得上药，不要沾水，晚安。” “怎么这么急？”诸周好笑，突然之间多了这么多常识，学得还不错。 他走后，德勒尔很快陷入沉睡，在梦中，它好像没什么变化，但又有些不一样，究竟是哪里不一样？ 它想伸出手看，可阻力太大，它这才发现眼前一片漆黑，身下坚硬的岩石存在感十足，硌得慌。 可是鳞片会感觉硌吗？他拼命睁眼，却不住被黑暗往后拉，直到一个孩童摸样的人出现，它蓦然惊醒，又进了另一重梦境。 好奇怪，它的视野变小了许多，它跟着那孩童，看着他慢慢长大，变成少年。 疾病 德勒尔跟随着男孩的视角，只能偶尔从身边的镜面中窥探他的身形与容貌。 男孩很瘦弱，身体还没长开，他总是一副紧张的样子，似乎在防备什么人。 他身边没有家人，每天要靠自己赚钱生存，闲暇时他会说些不着边的话，从没人搭理他，他也只是笑笑毫不在意。 德勒尔听不清男孩在说什么，只能静默观察。 突然有一天，男孩得了很严重的基因病，身体迅速衰败。男孩仍是笑着，似乎并不害怕死亡。 视角陡转，德勒尔的意识飘出男孩身体，在空中打量他生活的环境。 是一间简陋的铁皮屋，男孩身下的床也只是几块纸板，显而易见，他没钱去治病。 死亡带来的恐惧死死攥住它，德勒尔，或者说它扮演的角色，背着男孩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视角开始剥离，男孩的身体突然有了起色，恐惧逐渐退去，转而变成淡淡的悲伤。 随着意识分开，德勒尔心中涌现猜测，或许它附身的并不是男孩，而是一个与男孩共同生长的存在。 梦境陷入黑暗，男孩仍在沉睡，德勒尔的视线飘离，几乎看不到男孩的身影。 黑暗离去，逐渐有光照来，方才还在沉睡的少年站着，背着光向他挥手，像是告别，又像是在提醒他赶快跟上。 梦境戛然而止。 德勒尔呼吸急促，意识逐渐回笼，依节律亮起的感应灯打在他身上，眼前白茫茫一片。 明明他睡觉前特意用翅膀遮住眼睛，为什么还会这么亮？ 他下意识想用爪子揉眼，陌生柔软的触感唤回了德勒尔的神志。 眼睛睁开，德勒尔脑袋发蒙，将手举到眼前，五根纤细的手指透着光，朦朦胧胧看不真切。 他是还在做梦吗？ 德勒尔下意识将手伸进嘴中咬下，他的牙面同样变得扁平，根本不痛。 真是梦？他加大咬合力度，指背剧烈疼痛，惊得德勒尔龇牙咧嘴。 他真变成人类了？德勒尔心中闪过喜悦，那他是不是就能正式开始对诸周的求偶了！ 身体转换带来的不适被他抛在脑后，他迅速起身，将奇怪的梦境抛在脑后。 诸周看到了一定会很惊喜。德勒尔从巢穴爬起来，坐在边缘等待。 可惜，明亮的灯光下，德勒尔用人类双腿在保护区探索了整整两遍都没有等到诸周出现。 想到梦境中男孩的经历，一种猜想浮现在德勒尔脑中，诸周不会是生病了吧？德勒尔扒着玻璃，尝试按照诸周的方法敲击，他记得那旋律，但他的手没有诸周灵活，敲得磕磕绊绊。 德勒尔迈步到廊道附近，试探踏出一步，没受到任何阻碍，他放下心朝外面走去。 刚放松心防，红外感应灯被激活，倾泄而下的消毒水直直浇到他头顶，惊得他匆忙加快脚步。 人类的双腿不太听使唤，差点让他摔个跟头。 德勒尔小心前行，一边仔细打量着实验室的样貌，身上的液体缓慢流到脚踝，在地上留下一个个湿漉漉的脚印。 又撞到一张椅子，德勒尔揉了揉泛红的膝盖，想将罪魁祸首狠狠推走。 但想到会闹出的动静，他小心放轻呼吸，忍一忍，他要给诸周一个惊喜。 终于靠近休息室，德勒尔紧张推门，一下没有拉开，他准备再推一次试试。 唰啦一声，房门被横向划开，诸周右手搭着门框，“不是跟你发消息让等会儿再来…？” 话没说完，诸周被不明物体扑了个满怀，那力道，冲得他往后退了几步，借着床垫的泄力堪堪稳住身形。 他的胸腔被砸得生疼。砸他的人不知收敛，在他怀中左嗅右嗅，直把脸往诸周身上贴。 诸周躺在床上愣了片刻，反应过来后，他伸手把人往后推，这人终于抬起脸，水润的碧绿眼眸闪着欢喜，短发被主人一通乱拱，胡乱搭在脸上。 “德勒尔？”诸周试探着问。 德勒尔连连点头，更加卖力往诸周身上蹭。 “停！你怎么不在试验区等我？”诸周受不住他的激情，想坐直身体，又被德勒尔压得使不上力气。 说到这，德勒尔脸上泛起委屈，“我等了诸周很久，往常这个时候诸周都会过来，我担心诸周。” “行吧。”确实是他的错，这两天太累了，又没什么事，他在屋子里整理信息来着。 他的目光缓缓下移，落在德勒尔苍白的身体上，看到某处起伏，他平静移开目光，迅速扒拉出通讯器，嘱咐全妙进来时带几件贴身衣物进来。 这样实在是有些看不过去，诸周拉出自己的刚洗好的衣物，手把手套在德勒尔身上，“先穿上衣服，今天先穿这个，不喜欢等会儿再换。” 德勒尔摇头，将头埋进衣服中，“诸周的气味，喜欢，不想换。” 不知道德勒尔是根据什么确定的人类形态，他的身形有些瘦小，套上诸周的衣服显得空荡。 “不行，你穿了我就没衣服穿了。”诸周趁机把德勒尔扶起来，“别趴在我身上，我要起来。” “好吧。”德勒尔翻滚下去，陷在诸周的床铺中，他眼中满是欢乐，期待问出问题，“诸周，我现在和你一样了，我能和你在一起吗？” “当然可以，你去哪我去哪。”诸周翻出没穿过的袜子，套在德勒尔脚上，这么看起来就顺眼多了。 “好！”德勒尔心中畅想，他现在还没到热期，要先跟伴侣培养感情，诸周已经答应他了，他要努力学习人类间加深感情的方式！ “诸周，我做梦了，你要不要听一听？”分享自己感兴趣的事情也是人类间伴侣的必要日常。 “什么梦？”诸周摸了摸鼻子，“关于你的事？” “不是！”德勒尔笃定摇头，那个少年肯定跟他没关系，“我梦到一个从来没见过的人类，好奇怪，他一直跟我说话，我却一句都听不到。” “嗯？”诸周手上动作顿住，立刻追问，“那个男孩长什么样子？他怎么跟你说话的？” “不知道，但好像很瘦，和诸周的头发好像，但我看不清楚他的脸。他好像一直在跟自己自言自语。” 德勒尔在床上滚了一圈，“后来跟他说话的人走了，他睡着了，我就醒了。” 德勒尔深陷在床垫中，似乎对人类的床很满意，再问也问不出更多，诸周起身想出去。 一时不察，他被德勒尔从后面抱上。 “诸周去干嘛？我要跟着你。” 德勒尔的下巴搭在诸周颈侧，暖融融的热气吹向诸周的耳朵，引起一阵酥麻的触电感。 “那都不去，我问问全妙有没有把你的衣服送过来。”招架不住德勒尔的热情，诸周只好拿出通讯器掩饰尴尬。 全妙的通讯挂在最顶上，在表达过对诸周要求的疑惑后，他拍了几副衣物的照片，询问要什么尺码。 迅速报好数后，诸周看向在屋子里移动各种装饰的德勒尔。 这些东西对德勒尔算是稀罕物，每个都要摸一摸。 确定留下自己的味道后，德勒尔满意点头，再次凑到诸周身边，快乐搭话，“诸周，你在看什么呀？” 他将头凑到通讯器上，“这个东西是做什么用的？” 蓬松的头发擦着诸周的手，他犹豫片刻，听从本心揉了揉，“用来联系人。” 算算时间，全妙已经该到了。 “哦，诸周以后教我用这个好不好？”被摸了头发，德勒尔很是享受，胡乱蹭了几下，他想将诸周压在身下。 “停！”诸周及时阻止，“人类之间不能经常这样，我会感到冒犯。” 明明人类伴侣之间可以的，德勒尔缩了缩脖子，不由得有些难过。 “好吧。” 气氛沉寂下来。 恰到时机的敲门声拯救了诸周的负罪感，他叹了口气，明明没什么社交经验，但德勒尔怎么这么会撒娇呢？ 房门打开，全妙拎着袋子，开口询问，“诸博士，你要这些衣服做什么？” 甚至还要了贴身内衣，加上几双轻巧的鞋子，码数看起来不是诸周会穿的样子。 没等他询问完，看到内里坐着的人，全妙嘴巴当即张大，伸手指着，“诸诸…诸博士，那是你什么人？” 不会吧，这种时候还有人愿意千里迢迢过来见诸周？是家人？ 再等他定睛一瞧，那人身上穿的明显不是自己的衣服。他怀疑的目光在诸周身上扫过，他们刚刚是在干什么来着？ 诸周咳了声，移动身子将德勒尔遮住，“看什么看，把东西给我。” “哦哦哦，”全妙将饭盒与衣服都递出，“这是今天的早餐，按你说的带了两人份的。” “行。” 房门毫不留情在他面前合上，全妙摸了摸鼻子。他下意识看了一眼特殊实验区，当即愣住，怎么回事？德勒尔呢？ 他不可思议的揉了揉眼睛，以德勒尔的身形，能被挡住吗？ 全妙急忙冲回去敲门告知紧急情况。 门没锁紧，很轻易被推开，诸周正蹲着身子，替里面的人换衣服。 “博士！德勒尔不见了！” 被诸周挡住的人探出头，碧绿的眸子显现，里面漾满了疑惑，熟悉的声音响起，“你在找我吗？” 未经洗礼的味觉 啊？全妙在诸周刀子般的眼神中关上门，呆呆望着墙壁。诸周昨日的话语浮现在他脑海中——某些情况下，巨龙能变成人形。 难道？那个套着不合身的大衣，在诸周帮助下慢吞吞穿衣服的人是德勒尔？这是恐怖故事吧？ 想到他跟德勒尔讲过的那些不合实际的话语，全妙暗自为自己捏了把汗。 忐忑等两人出来，全妙焦虑地浏览起通讯器。不知谁在实验室群聊里发了条置顶消息，正在征求研究员的意见。 消息的主要内容是号召特殊实验区的研究员尽快返回岗位，为验证试剂作用出一份力。 全妙皱眉，两边的隔离时间都没定下，是谁在带头起哄。诸博士这边都在老老实实隔离，他们只是联名倡议能起多大作用。 心中不赞同同事们的做法，又不好多说，全妙只是退出群聊，没发表自己的意见。 诸博士做出的成果事关重大，但凡有机会，想分一杯羹是人之常情。 思索中，休息室的门打开，德勒尔穿戴整齐，尝试迈开脚步。 研究所的统一制服套在他身上，衬衣服帖，衣领被拽得歪歪扭扭，裤子则有些短，露出一截细长的脚踝。 可能不适应人类的衣服，德勒尔走姿奇怪，脚踝以离奇的角度扭着，只是几米的路程，他的右脚就崴了三下。 “诸周，我不穿鞋子了好不好。”德勒尔苦着脸，弯腰想将鞋子脱下来。 他好不容易学会走路，穿上鞋后轻飘飘，感觉脚都不是自己的了。 “别，”诸周伸手拉着德勒尔的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跟着我走几步试试？” “好！”德勒尔扒着诸周，几步下来，整个人几乎都挂在了诸周身上。 好歹没再崴脚。 “你…”诸周想将人推开，余光扫到他通红的脚踝，叹了口气，将人一把抱起放在附近的椅子上，“别走了，先吃饭。” “好哦。”德勒尔眼睛亮晶晶，他接过诸周递来的筷子，一左一右拿在手上，乖巧等着诸周投喂。 “那个，”全妙冒出头，好心指正，“这叫筷子，不是这么拿的，要这样。” 他攥着两支笔，做出夹菜的姿势。 德勒尔认真跟练，但他的右手跟肌无力似的，怎么都控制不好。 等诸周将饭摆好，两根可怜的筷子已经被拧成好几截。德勒尔眨巴眼睛，“诸周，筷子坏了，你喂我行吗？” 全妙眼角抽搐，手中的笔还没放下，不等诸周看过来，他迅速找理由退场，“突然想起来我还有一堆数据没分类。” 平心而论，德勒尔的外貌毫无攻击性，但他那双苍翠的眸子不带情绪，很瘆人。 看着全妙落荒而逃的背影，诸周好奇，“你怎么把人吓成这样？” 德勒尔含住诸周给他夹的菜，嘴中含糊不清，“没有哇，我只是多看了他右手几眼，好佩服，我也想像他那么灵活。” 嚼了几口，他的注意力逐渐被吸引，好奇怪的味道，激得他舌头有些发麻。 他仔细感知了会儿，没有在上面找到伤口，“诸周，为什么这些吃着好痛啊。” 只是吃了两口，他的眼角被刺激得泛红，视线不自觉四处寻找起饮用水。 “嗯？”诸周翻出饭盒上的标识，“这道菜是微辣，有那么重口吗？” 他的那份也是微辣，尝着还好，诸周将菜里零星点缀的辣椒挑出，倒出一碗水在旁边放着，“再试试？” 德勒尔灌下一大杯水，眼睛中闪着大大的疑惑，“人类为什么要吃辣的食物？我感觉我的舌头被打了！” 有这么夸张吗？诸周不禁勾起唇角，将两个饭团推过去，“吃这个，绝对不辣。” 德勒尔谨慎尝了口，确定没有奇怪味道后他狠狠咬了口，一边将那道辣菜推的远远的。 “慢点吃，要不要让再送来些？”诸周支着下巴，看德勒尔风卷残云般的吃法，像是饿极了。 咽下嘴中的食物，德勒尔摇头，“不要，我饱了，但是这个好吃，如果再拿来点，我会忍不住吃更多。” 他的身体不止有人类外观，连内里的结构也能一并重塑，如果吃太多，一样会得胃病。 吃完饭，诸周收拾好餐桌，将垃圾丢到回收箱。确定德勒尔在一旁专心学习联盟幼教课程，他着手处理今天的工作。 全妙正处理数据，分类完成后要一并导入模型分析。建模不难，有智能系统辅助，再做个两三天就能大功告成。 原书中，全妙在保护区靠着只迭代过三次的老古董电脑都能做出成果，足以证明他的分析能力。 趁着模型加载间隙，全妙提起早上看到的消息，“博士，你看到咱们研究室群聊里的倡议书没？赵师兄他们想过来帮忙。” 诸周：“他们想回来就能回来？” “当然不行，”全妙十分笃定，“我只是想着，咱们实验室围着001号实验体运转，但德勒尔现在这个样子，实验室的研究方向是不是要调整些。” 他看诸周的态度，似乎没打算继续将德勒尔当实验体看待。 “等手上的课题结束，我会向联盟递交离职申请，同时带德勒尔离开，之后这个实验室归谁负责不归我管，”这是诸周能想到的最符合人设的做法，如果一切顺利，他很快就能离开。 “博士要离开？”全妙抿唇，他早就察觉到不少兆头，从苏栈各种暗示，诸周对实验结果的毫不在意，到联盟对药剂的各种忽视，再到研究员之间愈演愈烈的传言。 依靠数位研究员的努力，药剂的真实性早被证明，一份份临床报告发向联盟总部。 但直到现在，联盟没有对此做出任何回应，保护区公民依旧活在畸变阴影之下，甚至不知道他们渴望的解药已然出现。 昔日纯粹为学术服务的研究院逐渐变成争斗的漩涡，而他们如今正处漩涡中心。□□带来的风波已然被平淡揭过，另一场风暴悄然在暗处聚集。 干涩在心中蔓延，全妙只觉无力，中心区正在沦为腐烂的温床，他们的药剂只会成为联盟高层固化阶级的工具。 全妙：“博士是该早点离开，多储备些基因试剂，到保护区很难买到这些东西，做好准备，外面很危险。” 基因制剂多在中心区制成，只有这里能保存稳定纯粹的基因，而这些制剂通常由联盟统一分配。 有些三等公民甚至一生都申请不到一支。 在联盟眼里，三等公民是对人类延续没有帮助的存在，从不会花费多少心思在他们身上。 如果私自叛离中心区，公民身份会即刻降为三等，生存难度骤增。 “我会保护诸周。”德勒尔突然探出头，他听课听得头晕，发呆时正好听到两人讨论，急忙插话。 “不用你保护。”诸周眼中浮现笑意，“你的小命还要靠我看着呢。” “哪有？诸周是人类，比我脆弱。”身为一个善解人意的好龙，德勒尔没多反驳，他懂得要留给伴侣足够的自信。 全妙捂脸，转头专心继续整理数据。 听到好感度加五的提示，诸周下意识看向德勒尔的状态，确定没异常后放下心。 这两天好感度加的很不正常，不过还没到80，应该没什么问题。 * 晚上，诸周看着单人床犯了难，休息室没有沙发，仅有的床宽度为一米，躺下两个人实在困难。 他不想睡地上，但又做不到把德勒尔赶回试验区。 偏偏德勒尔丝毫不嫌弃，他扑到床上，快乐朝诸周招手，“诸周快来睡觉，我给你拉被子。” 稀里糊涂被拉到床上，诸周闭上眼，想表演一秒入睡。 但德勒尔丝毫不给他机会，害怕离床边缘太近，他往诸周方向使劲靠去，犹嫌不够，他试探抬腿压在诸周身上。 诸周坚持闭着眼，没事，这么多个世界过来，他连大通铺都睡过，现在这样的条件已经算是不错…… 察觉到新的异动，诸周再无法装死，伸手将德勒尔的腰往后推了推，咬牙质问，“你干什么呢？” “嗯？”德勒尔的鼻尖蹭过诸周耳垂，热气喷洒，“我害怕掉下去，咱们靠一起嘛。” 深吸一口气，诸周侧身对上德勒尔无辜的眼神，伸手将人压住，“别动了，我拉着你。” 德勒尔悄悄蛄蛹两下，闭上眼睛，在诸周暖洋洋气息的环绕下进入梦乡。 等德勒尔呼吸平稳，诸周睁开眼，沉默注视他的发旋。 德勒尔头上的厌恶值只剩最后一截，在没人注意的角落，他对诸周的讨厌全部消散，剩下那一点，是本人都说不清楚的执着。 诸周刚想闭上眼，德勒尔的腿又放在他身上，若不是这人呼吸依旧平稳，诸周都要怀疑这人是故意的。 做出符合人设的举动固然艰难，但最让诸周害怕的还是德勒尔一系列毫无逻辑的行为。明明他什么都没做，为什么德勒尔对他的态度转变那么快？ 不能用人类思维揣摩德勒尔，诸周暗自告诫自己，不论如何，明天一定要让人送来一张床！ 确定德勒尔不再动弹后，他放松意识，坠入黑色梦乡。 通感 黑暗中，两道呼吸声交错，无法用肉眼观测的微小粒子浮现，随着呼吸上下跳跃飞舞，逐渐在两人间架起桥梁。 …… 意识沉沦中有光乍现，熟悉的巨大身影沉睡在远处。 又是黑暗的梦境，诸周意识清醒，在心中镇定复盘最近经历。 身上开放性伤口已愈合，精神状态平稳，情绪无巨大起伏，这又是一个不存在精神污染的普通世界。 他为什么会被强制拉进精神世界？ 难道德勒尔趁他睡着做了什么？他不觉得自己连这点警觉心都没有。 何况，德勒尔刚开始适应人类身体，离暗中动手这种高难度操作还有几分距离。 诸周垂眸沉思，不管怎么说，贸然和德勒尔睡一张床上确实是欠考虑。 他照常抽出剑，想要速战速决，刚抬步，灼热的视线锁在他身上。 有人在盯着他，可这里不是他的精神世界吗？ 他顺着视线大量，远处一片漆黑中，有道平躺着的身影，正朝他兴奋招手。 见诸周注意到他，那人愈发激动，匆忙起身奔跑。他每一脚都歪歪扭扭踩在黑色巨兽身上，却愣是没把它踩醒。 随着那人接近，闪着碎光的碧绿眼眸逐渐清晰，身上套着的研究服也一并显现。 “德勒尔？”诸周试探叫了声。 “诸周诸周！”被喊名字，德勒尔加快了速度，在这样起伏的地形上没崴到一次脚。 不知道是不是诸周白天带着练习的结果。 诸周心里不合时宜闪过些许欣慰，半是为不用再拖着德勒尔走感到庆幸。 第二个念头在他心中浮现，因来到精神世界出现的急迫感一扫而空——原来这只是个梦。 德勒尔不可能出现在他的精神世界。 就算德勒尔心思单纯，诸周绝不会打心底相信这么个只相处了几天的攻略对象。 德勒尔离得越来越近，诸周干脆用意识勾勒出一把椅子，他倒要看看这是个怎么样的梦。 不消片刻，德勒尔飞扑过来，膝盖压着椅子边缘，将整个人的重量都放在上面。 幸亏那把椅子粘在地上，加上诸周有意控制，才没让两人往后倒去。 “你…”诸周张嘴想要阻止，但又想到这是自己的梦，讪讪闭嘴。 日有所见夜有所梦罢了。 一定是德勒尔白天的行为给他留下的印象太深刻。 他心中不停尝试将德勒尔移开，或者让梦境内容有点改变。但不论身边环境如何变化，德勒尔仍趴在他身上，埋头狂蹭。 日有所见夜有所梦而已。 这真是他的梦吗？诸周深呼吸压下心中情绪，手动将德勒尔推开。所幸，物理方法有成效，他能接触到德勒尔的身体。 “德勒尔？”诸周又挣扎问出一句，如果德勒尔有回应，这就不是他的梦。 或许他们被什么魇怪盯上了，私自将他们两个的梦境相连。 可惜，德勒尔没反应，他的状态很奇怪，身上温度极高，凑近了看，苍翠的眼中氤氲泪水，无序反射着光线。 所以他是在做什么奇怪的梦？诸周再也没法给说服自己，为什么他会把人想象成这个样子！ 为了维护他纯洁的思想，诸周手上使劲，几乎推得德勒尔向后仰倒。 眼看终于要把人移开，一直没动静的德勒尔却突然开始挣扎着向前蠕动。 随着他动作，滚烫的体温透过布料，源源不断传递到诸周身上。 诸周几至灵魂出窍，彻底放弃挣扎，梦而已，忍忍就能过去。如果是现实他能明确拒绝，但在他自己的梦里，他只能唾弃自己心思龌龊。 德勒尔的症状很像是成熟期伴随的热潮，体温升高且神智游离，要靠伴侣安抚解决。 诸周没有龙类特有的信息素，就算有，他也不可能帮德勒尔，安抚的意味丰富，他没办法轻易承担。 明明是他的梦境，事情却越发往不可思议的方向狂奔。 德勒尔只安静靠了一会儿，再次开始四处磨蹭。 实在不得章法，他粗暴拉开诸周严丝合缝的衣领，想让体温更顺畅传导。 他很难受，高热促使苍白脸颊泛上红晕。 德勒尔在一阵阵熟悉的信息素味道中惊醒，不等他反应，体内的热潮被唤醒，一波接一波冲刷他的理智。 起初，靠着奇怪地面传导的凉意能维持住他思维运转，到诸周出现，萦绕在此处空间的信息素味道愈加强烈，铺天盖地向他袭来。 德勒尔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念头——只有靠近诸周，他才能好受。 可是，他不知道更深一步要怎么做。 传承记忆只告诉他，要在伴侣的信息素引导呵护下等待热潮消退，才能安稳度过成年期。 但是到底该怎么做？他不懂。 不得章法的接触不仅没给他带来任何快感，甚至让身上热意愈演愈烈。 一个猜测在德勒尔晕乎乎的脑子中缓缓冒出头，难不成要把伴侣的信息素吃下去才能起作用？ 想着，他呆呆低头打量身下的男人，从俯视的视角往看下，诸周高挺的鼻梁在侧边打下阴影，眉眼无奈皱着，似乎在为什么事烦心。 好看，但诸周好像不开心。 福灵心至间，德勒尔往下滑落，柔软的唇瓣蹭在诸周脸上，一点一点移向目的地。 等诸周反应过来，德勒尔已经得逞。 薄薄的唇瓣擦过，德勒尔小心尝试，想要从另一人身上窃取想要的东西。 凭着毅力，他到底探寻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趁着主人不注意肆意搜刮。 身上的滚烫似乎在远离，脑中舒服的信号催促着他继续前行，以期获得更多。 这些还不够，他还想要更多，但哪里能得到更多呢？德勒尔拼命运转早已晕成一团浆糊的脑子。 不知道，他想不出来，他对这些实在是没经验，就算是扒拉传承记忆，这些东西也都被一笔带过。 无法，他只能继续低下头，尝试在这里寻求更多补给。 诸周僵住，莫名不讨厌这般接触，以至于隔了许久才加大手中力度。得赶快把人推开，再这么发展下去，他不敢想之后的画面。 无奈德勒尔手上抱得死紧，怎么都不肯后退。 诸周能感觉到怀中人体温在减退，逐渐回落至正常水平。 直到舌尖有些麻木，梦境中触感减弱，意识逐渐开始回笼。 视网膜上开始呈现画面，残存的触感仍留在脑海，诸周想抬手搭在眼睛上，却发现一只手被德勒尔紧紧压在身下，几近失去感知。 他刚刚做了个什么梦？ 随着神智归位，诸周用空着的手摸了摸嘴，确定确实是梦后才放下心。 什么鬼，他竟然梦到德勒尔抱着他亲，他还没激烈反抗。 诸周没移开手掌，捂脸忏悔。 他对未来的伴侣没什么幻想，从没有过这样的梦。 身边的人还在睡，完全没有异动，诸周使劲揉脸，决定先起床缓缓。 这觉是一点都睡不下去了。 在他脱离梦境的瞬间，闻到些奇异气味，那是种琥珀融化的味道，像是经过很长时间的阳光照耀，带着树脂的清新温暖，又伴着融融甜香，幽深而又宁静。 直到现在还回映在他脑中，简直像是他切实闻到过。 诸周凝神把胳膊从身边人底下抽离，舒展了会儿，确认没再闻到那种味道后，暂时放下心。 他甩了甩头，一旦回想梦境，唇上湿软黏滑的感觉像是再现一般。 时间还早，诸周拿出通讯器，查看未读消息。 一封由联盟发来的紧急调令躺在邮箱中。 调令内容很简单，分为两条，一条确定诸周的隔离时间，另一条则针对诸周的离职申请。 照理说他的离职申请该由中心研究所处理，不知哪个环节出了问题，最终结果由联盟通知。 看到上面鲜红的否决，诸周没感到意外，现在没确定下利益分配，不可能那么早放他走。 那群人至少要等他把所有实验结果公布。关于基因药剂成果的贡献划分也还未明了。 他的最终隔离时间是十五天，比三级暴露强制要求的时间缩短一半，算是有通融。 他挨个回复完邮件，解答过几个学术问题，天色已然大亮。 诸周在桌旁边坐着，看德勒尔悠悠转醒，别扭感再次涌上心头，他刻意将视线略过德勒尔唇瓣，等着人起来。 他还想再挣扎一次。 在诸周注视下，德勒尔先是自然地摸向身侧床铺，确定没人后猛然睁开双眼，眼中溢满不可思议，还掺杂着几分害怕。 “怎么了？”看德勒尔发呆，诸周只好出声提醒，“吓成这样。” 德勒尔抬头，看向站在附近的男人，委屈道：“我还以为你走了。” “之前住在试验区你就不怕？”诸周实打实疑惑，怎么离得近反而害怕。 “就是害怕。”德勒尔也说不清楚，一旦离得近了，他就想要更近，多远一分都不行。 诸周视线又落在了德勒尔殷红的唇上，察觉到自己在做什么后，他迅速移开眼，自顾自咳了一声后，意有所指，“你昨天晚上有梦到什么吗？有没有什么异常？” 德勒尔乖巧摇头，“什么都没梦到哇，异常倒是有。” 在诸周鼓励的目光中，他笑得明媚，“和诸周睡一起，我感觉热期征兆都缓解了！一点都不难受呢！” “以后可不可以都和诸周睡一起！” 诸周忍不住低咳，什么虎狼之词，他又不是德勒尔伴侣，哪能帮他缓解。 不等他反驳，通讯仪又开始叮当作响，像是有什么急事。 看到通讯人，他一脸疑惑，点击接通。 C-85 是诸寻，他声音中带着急切，朝对面叮嘱，“诸周，最近保护区不安稳，你在实验室多待几天避避风头。” “发生什么事了？”诸周追问，联盟不至于这么快失去对保护区的管控。 抗畸变药剂切切实实掌控在联盟手中。 想到那件晦气的事，诸寻呸了声，大概讲述事情经过，“前几天C-85保护区发生大规模真菌感染事件，受波及公民太多，保护区缺乏人手造成搜查不全。相关负责人后续只清理了保护区内排水管道，没注意通往中心区的线路。” “C-46，C-21，C-04保护区都出现真菌方向畸变体，畸变者无攻击性，大多丧失行动能力。爆发点离中心区太近，联盟决定提前启用抗畸变药剂。” 中心区与各保护区间设置有多种液气输送管道，其中不乏医用资源。 特殊管道污染使医疗感染人数激增，几个保护区多数医疗场所已停止运营。 巧合的是，抗畸变药剂曾在C-85事件造成的重度畸变者身上验证药效，抑制效果极佳，这时候用来对付同一菌种后续畸变感染问题算是专业对口。 诸寻总结：“如果联盟那边让你过去，别轻易答应他们，你说过这个药剂只是半成品，用多了会基因崩溃什么的，最后闹出事来说不清楚。有事让那个苏栈去负责，咱别去趟这次浑水。” 这话虽缺德，但确实是从诸周目前情况出发。 本来就是一个半成品，若出问题，联盟必定要找个人背锅。与药剂关系太紧密，容易成为众矢之的。 “我最近想离职。直接前往保护区。”诸周对这建议不置可否，他心中有另外的打算。 联盟的态度如今已经明了，既不想让诸周离开中心研究所，又没打算将他推出去做挡箭牌。 如果联盟真让他离开，反而正合诸周想法，暴力离开中心区实在过于麻烦，后续会留下一堆问题。 “什么…？”诸寻停下话头，犹豫确认道：“真决定了？外面不一定有你想得好。” 诸周嗯了声，“我的离职申请没通过，本来要另找机会离开中心区。” 诸寻沉默半晌，保护区和中心区规则不一样，诸周做了十几年研究员，怕是很难适应。 那里是赏金猎人和各种安控集团的势力范围，社会制度早已扭曲。 “我看过你的离职申请，还以为你只是在研究所待腻了，没想到是要直接离开。”诸寻笑了声，“行吧，如果你实在想出去，我尽早给你找到带路人，到时候可别哭着喊着让我把你捞回去。” “我给你的那个通讯器收好了，到外面也能联系上靠谱的人，活不下去了记得去找补给，别把自己给饿死。” 说着说着，他突然想起另一个存在，“不对，你心心念念的实验体还在中心区，联盟就算脑子抽了肯放你走，不可能把那个实验体一齐让出去。怎么，这就放下了？” “带得走，”诸周瞄向正缩在被子里发呆的德勒尔，半开玩笑，“这次出去就是为了把他放归山林，顺便帮他找个伴侣。” “说得跟人似的，我看你一辈子都要扑在他身上，”诸寻不满抱怨，“算了算了，最后替你操心一次，如果想走时不显眼，记得跟苏栈打声招呼，他是这次感染隔离区的负责人。” 苏栈目前的研究课题是真菌对动物体的控制，与此次畸变真菌有重合，算是被请过去当外援。 诸寻：“我给你找了个特厉害的保镖，到时候记得付钱哈。” 说完，他利索挂断通讯。 确定诸寻没打算告诉他关于这保镖更详细的信息，诸周无奈摇头，找到苏栈的通讯号，发去消息：“离开中心区的名单添上我一个。” 那边很快回信，“这次畸变事故很严重，真的要去？据我所知，联盟将会使用新型药剂，你不插手好。” 诸周敲字：“不回来了，德勒尔状况不太好，再隔离几天，没办法解决他的问题。” 苏栈的消息隔了一会儿发送过来，简短回复，“好。我帮你解决强制隔离。” “诸周要带我离开！”看到诸周停下手中动作，德勒尔开心插话。 他耳朵好使，听诸周和别人的对话一清二楚，前面他都听不懂，只有最后几句，经过他谨慎翻译，分明是诸周要和他一起去外面生活的意思。 人类真委婉，他在心中感叹，眼中的激动藏都藏不住。 这里虽然不缺食物，但是太小了，不适合筑巢。虽说诸周已经接受了他的求偶，但他不能做一只寒酸的龙，他要为诸周打造一个漂亮的巢穴。 “等不了了，先把你的问题解决。”诸周咳了声，将诸寻交给他的通讯器挂上德勒尔手腕，“这个送给你，昨天我教你操作过一遍，今天还记得吗？” “当然记得。”德勒尔熟练调节到语音模式，不识字也能操作。 畸变时代，通讯器由手握形转化为更方便行动的腕带型，带有可调整大小的虚拟光屏。娱乐版块被彻底阉割，最多能浏览局部网上储存的资料。 诸周对这东西没兴趣，只是听这个通讯器能在保护区使用，留给德勒尔解闷。 “德勒尔，你有没有什么想带的东西？”诸周把床铺叠好归位，整理用过的洗漱用品，仔细清除自身留下的痕迹。 德勒尔目光在房间内扫视一圈，视线锁定，他眼中闪过光彩，伸出手指认，“我要带那个！” 诸周顺着望过去，是他昨天暂时套在德勒尔遮掩的外套。 诸周：…… 他吸了口气，冷漠拒绝，“不行，只能带你自己的东西。” “好吧。”德勒尔瘪嘴，他什么都没有。 诸周叹气，整理的手停顿片刻，还是将那件被德勒尔穿过的衣服装进去，当备用。 吃完饭，苏栈发消息催促，相关人员都已就位，前往C-85保护区的专车马上到达。 就等着他们过去。 带上必备行李，诸周拉上德勒尔踏出实验室。 “德勒尔，你对未来的伴侣有什么要求？”诸周低头在实验室储存的资料中查找关于保护区的详细介绍，分心询问。 这关乎着他要去哪里给德勒尔物色伴侣，四舍五入，这就是攻略任务的阶段性目标。 来之前他特意确定过，攻略任务只需把好感值与厌恶值刷过关就有奖励，并不强制任务者与目标确立恋人关系。 希望能简单点，诸周心中思索，仅就德勒尔的特殊而言，他不希望这人出事。 德勒尔认真总结，但他的词语匮乏，没办法将诸周的优点全部描述出来，只好直接指认，“只要是诸周我都喜欢。” 诸周沉默，他应该再给德勒尔储存几部儿童科普节目。 他的脑子就是被德勒尔一句句夸坏的。 挥去无端联想，诸周整理好表情，走出研究所。 刚来那几天没有什么行动限制，出于懒惰，他只在研究室和宿舍间来回。这是他头一次踏进中心区的居民区。 老实说，比起受畸变困扰的废土世界，这里过于祥和，高楼直插云霄，银白的金属涂层刷满墙壁，整座城市被光线折射掩盖。 这里的人多从事研究性工作，从小接受素质教育，除了被拘束在这座城市，生活好像没太多缺点。 唯一一条连接外界的大道上，一众研究员调试着隔离装置，随身携带各种防污染药品，等专车到来。 诸周望去，一眼注意到立在人群后的身影。 他挑眉，“全妙？你也要去？” 据原文信息，全妙因畸变流亡初期，对保护区的印象极差。剧情没有发生，他反而自愿离开中心区。 全妙挠了挠头，笑道：“当时知道可能要感染，我就做好了去保护区生活的心理准备。现在没事了，但是心里想出去看看。” “而且我听苏博士说，这次愿意跟队的研究员很少，我算是研究药物的一线人员，能帮忙出份力。” 迎着诸周不解的目光，他继续补充，“博士昨天的话给了我启发，中心区没那么好，保护区可能也没那么差。有时候在单一领域了解得越多，眼界就越小，我想多看点不一样的东西。更何况，现在有抗畸变药剂，又不是不能回来了。” 全妙在苏栈那里领了个助手的职位，没等诸周回答就被叫去帮忙。 诸周是随行顾问，算是半个闲职，没他什么事。 车辆行驶后，德勒尔有些犯晕，他的头偏到诸周身上，心安理得陷入沉睡，柔软的头发随着呼吸起伏，断续蹭在身边人颈侧。 诸周闭眼，最终还是没忍心把人推开。随着时间推移，淡淡琥珀香徐缓飘出，没找到目标，转而渐渐散去。 诸周皱眉搜寻，没发现异常，只能当是他的错觉。 研究所专车缓缓驶出中心区范围，路过审核亭，苏栈与审核人员亮过审批证件，车辆得以继续前行。 后面又跟上几辆车，是自行改装的车辆，应该是被雇来随行保护。 沉寂多时的系统突然冒泡：“诸周先生，原文男主出现了。” 控诉 “虽然目前剧情已经偏离原定线路，但我还是要提醒，原男主身上的气运并没有消失，小世界或许会根据剧情偏离方向对主线做出一定调整。” 至于往什么方面调整，系统不知道，它擅长的只有帮诸周分析攻略目标人物。 诸周闷声干大事，刚出手就能完成一大半任务，做过几百个任务的宿主果然有一手，系统早就开始美滋滋等待最终结算奖励。 “知道了。”诸周翻阅原文关于男主性格的描述，心中思索对策。 平心而论，原文虽然是爽文，但男主三观正常，并不会仗优势欺凌弱者，反而带着点理想主义倾向。 如果不是在任务中遇到，诸周愿意跟这种人交个朋友。 现在嘛，他只能把原男主放进防备名单中。 中心区到C-85保护区的路程极长，中途需要绕过许多早被遗弃的聚集地，一路上没见到几个人影，车辆畅通无阻。 行驶至夜幕降临，专车被拦停，司机与窗外人沟通几句后，将车停到平地，看向苏栈。 苏栈作为负责人，当即下车沟通。 诸周推开窗户，拦车的是跟在后面的佣兵，神情激烈。 那是个高个女生，长发利落扎起，颈侧生有细长白色绒毛。有明显体外异化，是中度畸变者。 女生开口，“不能再走了，前面是夜行生物出没区，只有我们过得去，加上你们护不周全，但凡有群居动物迁移损伤到车辆，你们都要感染。这边空地多，就在这里过夜。” 苏栈低头核对相关资料，同意了女生的理由，“行，今晚在这儿扎营，明早再出发。” 女生身后车辆里，一人弓着腰，几乎将头顶到前窗，苏栈微抬下巴示意，“另外，我可以将交易物品提前交给你，尚乐，我认为你眼中隐瞒同伴的畸变程度，这给此次出行带来极大风险。” 叫尚乐的女生皱眉，“我说过他是严重中度畸变，况且他的畸变方向是植物类，危险性不大。苏博士大方是好事，但不让我看到药效，我们不敢给他用。” 很少有人愿意接护送研究员这样吃力不讨好的活，作为保护区叫得上名的佣兵小队，他们接下这个任务就是为了虚无缥缈的抗畸变药剂。 联盟在药剂生产领域劣迹斑斑，她没法确定这次的药剂是不是半成品，又会留下什么后遗症。 “真不知道你在担心什么。”苏栈语气冷淡，将药剂递出后便返回专车。 玻璃被推开，诸周挥手示意，“目标的异化程度过高就尽早用，如果目标是基因改造人，等到了医疗设施发达的地方再用，药剂经过多层检测，放心用。” 诸周与苏栈对上视线，“苏博士，多说几句，别闹出误会。” 说完，他转头看向尚乐，伸手指向她背后，“你同伴情况恶化了，赶快决定。” 尚乐急忙回头，他们车上，植物畸变者一反常态，像是被什么存在刺激，身上簌簌冒出绿色经脉，拼命朝玻璃撞去。 这人已经分不出玻璃的存在了。 剧烈的碰撞声吸引到德勒尔注意，他手中捧着食物，歪头打量窗外。 睡了一路，他正缺点热闹瞧瞧，德勒尔探出半个身子想要围观，被诸周从后面弹了下脑袋。 “干什么呢，直接下去看不就行了？”诸周让出位置，带人下车放风。 刚下去，德勒尔的注意力即刻落在两边车辆的差异上，打量过载满人的专车，再看向对面宽敞的越野，悄悄拉住诸周的衣袖。 “诸周，咱们换个车坐吧？” 面对德勒尔期待的眼神，诸周拒绝的话迟迟没有出口。 肩侧传来陌生气息，出于条件反射，他反手将身后的人摔出去，定睛看去，那人还维持着伸手的姿势。 黑衣男人被摔了这么一下，索性直接躺在地上，他目光扫过身前两人，身残志坚，“认识一下，我叫尹启，受委托来保护诸博士。” “抱歉先生，能不能请你先付定金，两人份的。”说着，他举出通讯器，信用点页面开启， “谁介绍你过来的？”诸周抱臂俯视，丝毫没打算付钱。 原文男主名字就叫作尹启，结合系统提示，这人的身份呼之欲出。 有种现在立刻将人辞去的冲动。 “诸寻，”尹启拍打身上灰尘，站起身，“怎么，对我这么不满意？我性格稳定，没感染风险，过往买家都是百分百好评，你再考虑考虑。” 他跑这么远来接单，这就被辞了，岂不是连油钱都赚不回来。 余光扫过后面几辆停着的越野车，诸周突然询问，“你跟谁一起过来的？” “我自己啊？怎么？”尹启被问得一愣。 “把车钥匙给我，你去那辆车上睡。”诸周抬手将信用点刷到尹启通讯器，指向研究员乘坐的车辆。 “不是，”尹启没来得及看信用点就被收了钥匙，瞠目结舌喊道：“那是另外的价钱！” 延迟许久的收款提示音响起，听到比他预期价位高出三倍有余的数目，尹启摸鼻子缓解尴尬，毅然转身换了个方向。 尹启的越野车身涂层坑坑洼洼，内里布置倒是看得过去，塞下两个人绰绰有余。 看德勒尔钻进后座，诸周起身朝前面走去。 德勒尔哪愿意让人离开，“诸周别走，这里位置够。” 说着，他手上使劲，硬将弯腰往后退的人向前拽。 那抹红色越来越近，诸周硬是靠椅背稳住身形，想尽可能远离些。 不等他转移到安全位置，德勒尔莽撞的动作让他僵在原地。 在他身前，德勒尔小心勾着诸周脖颈，不偏不倚撞在他唇瓣上。 似乎是觉得触感不错，德勒尔还想往上蹭，被诸周按住。 “你……”在德勒尔懵懂的目光中，诸周败下阵，起身拉开距离，“这是人类伴侣间才能做的事，咱们不合适，不过你放心，我这人没那么计较。” 老实说，碰上前一秒，诸周脑海中突然闪回昨晚那个真实的梦，那瞬间，他竟在好奇会不会是一样的触感。 他从没跟人这样亲密接触过，心中自然在意。可在德勒尔纯洁目光下，心中那点旖旎心思顿时散了个干净。 或许德勒尔只是一时好奇，对人类行为没了解。 德勒尔眼中闪着震惊光芒，委屈道：“我们就是伴侣啊？你明明答应我要永远在一起。” 他错了，当初不应该那么轻易答应诸周，原来人类这么坏，这才多长时间，诸周就想把事情推干净。 “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和你在一起？”诸周同样震惊，这几日德勒尔对他说过的奇怪话语纷纷浮现在脑海中，他急忙确定，“不是，你真把我当作你的伴侣吗？” 德勒尔眼中已经蓄起泪水，他抽了抽鼻子，“我从来只认定你一个伴侣！” 他还为诸周学习人类习性，从没打算放弃。 更何况，他在诸周身边会感到舒服，说明诸周也认同他做伴侣，愿意释放信息素给他安抚。 为什么诸周要否认和他在一起。 有一瞬间，诸周甚至做起提桶跑路的打算，他特地离开中心区帮德勒尔物色伴侣，还没开始就将自己搭进去了。 “系统，你有时间回溯卡吗？”被德勒尔无声控诉，诸周走是不敢的，安慰也无从下手。 只能寄希望于系统那里渺茫的机会。 “抱歉，我只是攻略系统，”系统无语，“诸周先生答应他怎么样？我看攻略目标伤心归伤心，对您的好感度一点没降，或许情况没有那么严重。” “而且，恕我直言，攻略任务失败没有惩罚，唯一的限制只有在规定时间前不能提前脱离世界，或许随着时间推移，情况能有所改变。” 那不就成骗人感情了吗？ 但看德勒尔委屈落泪，诸周还是软了心，其他的事等热期再说，现在安抚要紧。 “好了，”诸周主动轻拍德勒尔的肩膀，“抱歉，是我的错，之前没跟你说清楚。” 最后，他仍不死心问了句，“真的不能换伴侣了吗？” 德勒尔气急，一口咬在诸周胳膊上，确定自己的牙没那么尖后，他稍稍加重力道，模糊的声音从牙间漏出，“不可能！如果诸周要抛下我，我就咬…住诸周。” 诸周停下手中动作，垂眼任人发泄，“你咬，我肯定不会主动抛下你。” 但更多的，他承诺不了。 德勒尔呜咽一声，泪水断线般滑落，他要被吓死了，差一点，他就没伴侣了。 哭累了，他将人压到铺平的座椅上，狠狠将头埋到诸周颈侧，霸气命令，“睡觉！诸周不许去前面。” 直到德勒尔睡熟，诸周仍盯着窗外月亮发呆，德勒尔什么都不懂，到底是怎么产生误会的？ 是他太粗心，前面德勒尔说的那么明白，他却一直把这当做是德勒尔缺乏常识。 就算德勒尔认出他与原来诸博士不同，但他们对彼此了解不多，德勒尔就这么一头扎在他身上。 想到德勒尔之前和他提起的梦境，诸周叹气，或许他们之间的联系比他想象更深。 他失去的记忆究竟关于什么。 后半夜，隔壁车上的重度畸变者逐渐平静，新异动出现，诸周抬手摸向尹启车上装置。 轰隆的迁徙声自远方传来。 遇险 研究员专车上，夜间灯突然开启，一道人影唤醒司机后打开车门。 专车喇叭嗡鸣几声，研究员之间低语，带着睡眠被打扰的迷蒙。 司机已然回过神，他开启前照灯，眯眼对焦，惊恐远方异动。 陷落区早没人类聚集，就算是大道上也根本没设置沿途路灯。黑暗的地平线隐在月光后，只露出可怖的影子，任他如何观察，只能感觉到地面微微颤动。 看得久了，似乎真能察觉到地平线上起伏的黑影，像是数个弹跳力极强的夜行动物。 车灯照耀下，不时有几点瞳孔荧光折射。 确实有东西在过来，什么东西会带来这么大的动静？ 司机努力平复下心跳，锁上车门，小心关闭车灯，静待周围护行人员反应。 更异常的是，研究员们都已醒过来，随行的佣兵与官方人员仍毫无动静。 苏栈拿出紧急对讲机，想要联系上众人。 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尹启走下车，等车门落锁后，他走向自己车辆方向。直到踩到地上，柔软的触感引起心中警觉，向下看去，聚集的天蛾几乎将地面染成白色。 尹启不禁抬脚，柔软的蛾腹牵扯出红黄汁液。 因畸变的原因，这些天蛾有成年人拳头大小，此时落在地上一动不动，翅上飘逸的白色鳞粉在空气中飞舞，仅这一会儿，尹启已感觉呼吸不畅。 小心避开地上天蛾的尸体，尹启朝越野车走去，他随身只带有小型自保武器，如果面对大型动物，还不够看。 得回他的车上拿更趁手的。 尹启掸了掸身上黏着的鳞粉，加快脚步前行。 路过其他的越野车时，他顿住脚步，几辆越野车车窗大开，车内各个角落皆爬满天蛾，少数几只蛾子还在爬动，车内的人却毫不知觉。 有点起鸡皮疙瘩，尹启皱眉，这些人竟然不安排人守夜，但凡有人早点察觉异状，不至于闹成这样。 才第一夜就遇到这种事，希望研究员带来的抗畸变药剂能支撑到保护区。 他重重拍了几下车门，车辆中终于有人惊醒。 随着那人起身，天蛾尸体从他身上滑落，惊得他瞬间睁大双眼。 “快把人都叫起来，看看你同伴都怎么了。” 那人晕乎乎爬起身，手脚还不听使唤，挨个将同伴唤醒。 天蛾只是恶心，昆虫类能导致的畸变程度不高，对身上已携带畸变基因的人没多大伤害。最多被蛾子翅膀上带的毒素伤到，恶心反胃几天。 看几辆越野车都打了火，尹启放心走向他的车，抬手刚想敲窗，车内的夜光灯率先亮了起来。 “嗨，”尹启放下敲前窗的手，转身移步向后，“你这品味挺独特，两个人躺后面不挤吗？” 被尹启声音吵醒，德勒尔眼中还带着睡意，下意识嗅过空气中的味道，抬起埋在诸周身上的脸，看向窗外。 他脸上印着诸周的衣服褶皱硌出的红痕，配上有些肿的眼睛，像是被人欺负惨了。 尹启咳了声，“原来如此，没打扰你们吧？” 他礼貌移开目光，“能先让我上车吗？你给的钱多，这次就算了，下次要亲热记得提前知会我一声，我好避开。” 诸周将德勒尔扶正身子，打开窗户扔出钥匙，“闭嘴，给我也挑把顺手的武器。” 窗户被升上，德勒尔小声提醒，“诸周，我听到外面特别响，还有很臭的味道。” 诸周开窗时一眼看到满地狼藉，地上白色的虫子缓慢起伏，像是错频色块。 他盯了一夜天空，没看到天蛾从哪里过来，这东西像是直接从地里面爬出来。 有德勒尔找出线索，他偏头示意，“是不是那辆车上的味道？” 指的是植物类畸变者所在的车辆。 周围几辆车都有抱怨的动静，但只这辆，仍静悄悄的，车内一片黑暗。 德勒尔又仔细闻了闻，笃定点头，“就是它，特别特别奇怪的味道。” 像是黏腻的植物汁液散出的蜜浆味道，吸引授粉者将它辛苦产出的花粉带走。 诸周向后敲打窗户，打断正在挑选武器的尹启，指了指侧边的车辆，提议道：“把他们叫醒，看看里面怎么了。” 尹启回了个知道的手势，拿着武器敲了敲侧面车窗，没有回应，他俯身寻找能看到里面的角度。 刚看到里面景象，他立刻使用手中工具破窗。 车内，植物枝叶野蛮生长，已将几人覆盖，副驾驶上，生出枝叶的男人脸色惨败，有红花自衣服下钻出。 是醉蝶花，这种花在夜晚开放，吸引蝙蝠或天蛾为其传粉，但天蛾的喙太短，无法免疫醉蝶花释放的有毒气体。 怪不得附近死了这么多天蛾。 尹启咒骂一句，加重手上力道，将窗户敲出一道道裂缝。 后座的尚乐嘤咛一声，与敲击的人对上视线，感到呼吸困难，她使劲将脖子上缠着的绿叶往下拽。 右手在座椅边摸索，抗畸变药剂已经被拆封，此时封在针管中，随时可以注射。 靠着手上力气，尚乐扒到前座，将药剂扎到前排严重异变的男人身上。 为什么中度畸变者能突然恶化，尚乐眼中闪过痛苦，手抖着开启车门，爬到地上。 突然与地上垂死颤动的蛾子对上视线，她忍不住呕了一声，努力支撑身体。 “你们可真是好样的，回去就等着赔钱吧。”尹启差点被他们气笑，帮着把异变严重的男人拖下来，挨个检查车上昏迷的众人。 诸周沉默看向地上男人，移开视线，畸变到这种程度，就算注射药剂也会丧失一部分人类理智。 尚乐从地上爬起来，听到远方异动，她明白当下情况紧急，嘴唇发白，“现在怎么办？原路返回？” 尹启冷笑一声，“晚了，听听声音都到哪了，赶紧吃药解毒。” 已经到后半夜，他们最多只用守三个小时，等天亮就能前行，还算有希望。 十分钟后，几只虎猫显出身形，身上掺杂着些许蝙蝠的特征。 虎猫不是群居生物，一下被吸引上百只，尹启架好武器，心中闪过疑问，醉蝶花花粉威力有这么大吗？不知道后面还有没有东西。 他打开车窗，装上瞄准镜，率先开始攻击，随着射击声响起，一只虎猫应声倒下。 其余几辆车也都反应过来，将远方还未接近的虎猫射杀在原地。 上百只虎猫在热武器攻势下，很快没有动静。 等了一会儿没再听到声响，尹启想关上车窗，刚放下心，听到后方上膛的声音，他下意识回头阻止。 “已经没事了，别冲动！”走火就不妙了。 诸周坚持伸手打开窗户，朝附近越野车的底盘射击。 轰的一声，泥土飞溅，几块血肉被炸出。 那车上的人目瞪口袋，原本要骂出口的语句被临时咽回去，呆呆盯着溅上玻璃的黄色断肢。 “沙地蠕虫……”尹启盯着地面起伏，发动车辆，“不合理啊，这边地下根本不适合沙虫生存，怎么过来的。” 沙虫会推翻车辆，对地面震动极其敏感，如果要在沙虫活动范围内行动，他绝对选择弃车步行。 现在，地上铺满天蛾尸体，远处围着虎猫的血肉，还有车上的美味点心，这沙虫短时间内恐怕不会离开。 不等他做出选择，车辆后轮发出异响，后盘被吸住，尹启目光微暗，准备下车处理，被人早了一步。 顺着响声，诸周抬手射击，闷声响起，车辆终于能继续行动。 尹启眼神复杂，“谢了啊，诸博士。” 诸周沉默，在心中跟在快穿局报备归来的系统沟通。 “你确定这些异状都跟德勒尔有关？”诸周不可置信，男主在这里，有气运之子庇护，世界意识疯了才会在这里下手。 系统卡壳半天，斟酌着回答道：“我也是刚收到报错消息，这个爽文世界从来没有运行成功过，它想走捷径，直接把反派击杀，早日成为独立世界。现在是反派最虚弱的时候，所以挑这个时间下手。” “而且，我觉得如果这个爽文世界的世界意识有脑子，这任务落不到攻略部门。” 关于之前诸周那个想让男主故事线进行到结局，为什么不直接把反派击杀的疑问终于有了答案——世界意识智商不够高，之前没想到。 现在临时动手，是终于想起来有这么一条路可走。 系统很无奈，昨天尹启提前出现它就觉得事情不对劲，到快穿局一查，果然不对，明明他们攻略任务在进行，但属于目标的危险程度不降反升，仍被列为重点关照对象。 特别是德勒尔因为宿主进入虚弱的成年期，让世界意识找到动手时机，这才发生如此无厘头的事。 “宿主你先撑住，我去跟快穿局那边继续报错，很快就能让世界意识收手。” “放心，我不会让奖励溜走的。”诸周心情复杂，这个任务波折真多。 察觉到他的视线，德勒尔光明正大往他身上靠去。 诸周尴尬转开目光，与尹启商量，“你有几成把握能杀死沙虫？” 尹启：“开什么玩笑，现在可是晚上，沙虫就在咱们脚下，用不了大规模杀伤武器，能活命就不错了，我顶多能把它溜到白天。” 有泥土遮掩，子弹很难打中，沙虫将目标放在在场最大的车辆上，试探顶起专车车底，想要钻破铁皮进去。 诸周打开窗户，“我能杀，你把车开远点，别误伤其他人。” 回应伊始 “别开玩笑了……”尹启带上辅助镜片，侧眼借后视镜观察诸周神色。 确定诸周神色不似作假，他话语顿住，不可思议道：“你认真的？” 诸周点头，“你手上的武器很落后，但以我对沙虫的了解，只要控制住准度，没问题。” 尹启瞄向后面被沙虫腕足吸住的车辆，咬牙启动车辆。 他不知道诸周有什么打算，他只知道，如果任沙虫在这里捣乱，研究员带来的试剂多半会被颠碎，只能原路回去。 这段路将被封闭，联盟很大概率放弃保护区的畸变者。 “我等会儿按喇叭把沙虫引过来，你可别是吹牛，不然咱们几个都要出事。”这种时候，尹启仍没放弃开玩笑，“我出事了你觉得没什么，但车上还有你的心头好呢，冲动之前想想他哈。” 真是疯了，信一个从中心区出来的研究员，尹启认真观察路况，轧过土坡，努力靠近更坚硬的地面。 可能是车声够大，地面下起伏明显朝他们追来。 沙虫速度很快，有几次堪堪擦过车轮，被诸周一炮轰下去。 “准头真不错啊诸博士。”尹启边开车，边借后视镜窥探，让他惊奇的是，这种动静下，德勒尔脸上丝毫没显出害怕，反而兴致勃勃看诸周动作。 坏了，两个不要命的家伙，尹启屏住呼吸，保命只能靠自己。他心中犯怂，手上动作却毫不犹豫，径直驶进附近的陷落区。 有坚硬的混凝土阻拦，沙虫的速度明显慢下来，尹启放慢车速，给诸周制造射击的时机。 那沙虫倒是有毅力，破开重重石块也要跟上，巨大的复齿呈螺旋状，拼命啃食沿途障碍。 活像前面有什么绝世美味。 “嗯？”车辆剧烈朝右侧倾斜，尹启探出脑袋察看，当即倒吸一口凉气，“搞什么，这东西的牙能弹射？” 右侧后轮上，生生卡住一根巨大的尖牙，随着车辆前进，轮胎迅速漏气。 “到那边石台停车。”诸周将弹药捞起，随时准备下车。 他看向德勒尔，反手压住他蠢蠢欲动的身子，“你在这边等着，我马上回来。” 说完，他看向尹启，“你也下去，我吸引，你补刀。” 尹启停好车，拿上武器，“行行行，绝对听你指挥。” 沙虫还有段距离，诸周率先射向另一处空地，将蠕动的沙虫引变方向。等沙虫探出头，他瞄准发射，打掉一截头肢。 有条不紊的射击下，地上的沙虫残肢越来越多。诸周身形敏捷，在沙虫四飞的獠牙中改变身位，毫发无伤。 一发发弹药被清空，沙虫不再探头，诸周等了片刻，换上弹夹，试探朝沙虫最后出现的地方射击。 尹启站在另一端，还有些缓不过神，“这就结束了？” 他摸了摸脑袋，“兄弟，你这身手做研究员实在是屈才了。” 他在外面做了这么长时间佣兵，根本没把握靠走位将地下到处钻洞的东西搞死。 但诸周愣是知道沙虫下一刻的动作，每一击都能让沙虫停顿几秒。 “既然是诸寻找你来，总该知道我的背景。”随便给自己找个理由，诸周转身朝越野车走去。 德勒尔急切的声音传来，“诸周！” 诸周已走到车辆附近，他身后，沙虫残肢弹跳，獠牙聚拢。 那残肢分明早就失去动静，只一瞬间便又恢复活力，大约是世界意识搞鬼。 这东西的目标不是他，如果他躲开，才是让沙虫得逞。想到德勒尔还在身后，诸周将武器挡在身前，打算硬挨下着一招。 疼痛许久没有传来，诸周低下头。 温软身体入怀，德勒尔用背接下了残肢碰撞。他面容扭曲一瞬，狠狠将僵直的沙虫惯在地上。 心中震惊，诸周抬手补刀，那残肢死的不能再死。 尹启被变故吓得不轻，急忙查看附近的尸体有没有异动。检查后还是不放心，尹启打火，将在场尸体一齐烧上。 “诸周先生！我已经沟通过了，以后目标归咱们负责，世界意识不会再来打扰了。” 系统看着重伤的德勒尔，确定自己的图像显示模块没有出现问题，它惊愕确认，“这是发生什么了？” 诸周咬牙切齿，“你再晚点回来呢？” “宿主，你快救救他啊！目标生命值减半了！” 屏蔽了系统鬼哭狼嚎，他将德勒尔抱起放在车内，掀起德勒尔后背的衣物检查。 沙虫獠牙留下极深的伤痕，皮肉外翻着，血流不止。 像是伤到什么脏器，德勒尔猛吐了好几口血。 他抽了抽鼻子，又想哭，“诸周，我疼，我想变回去。” 除了小时候那次，他从来没受过这么严重的伤。 人类的身体一点都不好用，一个破虫子就能咬穿，还保护不了诸周。 “车上有药品吗？”诸周仔细把破烂的衣物剪开，接过尹启递来的止血药。 手上动作着，他不忘低声安慰，“没事的，很快就不疼了，等你成年期过去，这些伤口连疤都不会留。” 在药剂作用下，德勒尔逐渐失去对疼痛感知，因痛楚麻木的脑子开始运转。 看诸周温柔模样，德勒尔瞳孔颤动，脑中闪过想法。或许他可以趁这个机会得到诸周更多关注。 德勒尔死命皱起眉，语气可怜，“诸周帮我变回龙好不好？这个样子我好难受。” “怎么帮你？”对上德勒尔期待的眸子，诸周手上动作又轻了些。 所幸德勒尔不是一般人类，不用考虑畸变因素，但伤到肺部，一时半会儿找不到解决办法。 这是能要命的伤势，有药剂作用，德勒尔的心率仍在缓慢上升。 如果德勒尔能变回龙形，至少能撑到更多医治到来。 德勒尔凭着毅力支起上半身，伸手勾住诸周肩膀，嗓音沙哑，点点血腥气逸散，“诸周能不能给我一点信息素，让我提前进入热期，等我的代谢水平升高，脱离人类形态，会好很多。” 诸周凝神倾听，脑中思考对策。他哪有信息素，唯一能跟德勒尔牵扯上的只有身精神世界中那个存在。 当初他的血能让德勒尔缓解成年期的不适，是否蕴含些许信息素？ 左右德勒尔是为他变成这样，诸周将剪刀消过毒，割破手掌。 鲜血迅速滑落到德勒尔白皙的脖颈，顺着锁骨滑进他半褪的衣服中。 如果不是德勒尔满脸的惊骇煞了风景，这副场景甚至有些妖异。 没待德勒尔阻止，诸周已将手覆在他嘴上。 随着鲜血摄入，德勒尔下落的生命值终于有了回升的趋势，一直停止不动的厌恶值猛然拔高一截。 他又做了什么惹这人不开心，诸周眼中闪过思索，手上却没松下力道。 无论如何，要先把德勒尔的生命值拉回来。 血腥味顺着喉咙滑落，德勒尔眼中闪过泪光。 诸周又这样，宁愿伤害自己，也不跟他做伴侣间产生信息素的事情。 但血液已经进口，他没再拒绝，痛苦咽下。 这根本就不够，没有情意牵连，血液中的信息素含量微乎其微。 被压抑下的热期反而有了起色。 血液不再流出，德勒尔嘴角氤氲出些许红痕，无力垂下的手再次撑起身体，他使出狠劲，压向身下薄唇。 血腥味煞时在诸周口腔弥漫，有德勒尔受伤咳出的血，也有他喂下的血液。 铁锈味浓重，给这激烈的吻曾添了几分狠意。 诸周想推人，却又担心伤到德勒尔的身体，闭眼等待这人发泄。 德勒尔没有经验，只凭直觉前进，眼泪坠落，滴在诸周侧脸。 他想变回去，把诸周抓走，再也不给他机会做这些过分的事。 随着时间推移，德勒尔逐渐尝到欲加浓烈的信息素。 如果说诸周血液中的信息素像是微融暖光，那现在的信息素味道，几乎热烈到能将人灼伤。 可德勒尔沐浴在这样的光芒中，只觉浑身舒适，热潮带来的痛苦被悉数冲淡，只留些许无法言说的快感。 很奇怪，如果说刚开始只是凭着一股狠劲，那么现在，德勒尔只觉得头脑微醺，过量的信息素滋补着他的身体，如干涸的河流重新被充盈。 奇异的感觉袭来，德勒尔艰难抽出身，小声开口，“诸周，我好像学会怎么变回去了。” 他身后的伤口逐渐愈合，沙哑的呼吸消失，随着阳光照耀，他的瞳孔竖起。 非人感充斥在他身上。 嗓音沙哑的人变成了诸周，他认命将德勒尔抱出车厢，等待德勒尔变化。 上次化形是在睡梦中，他毫无知觉。这次，德勒尔仍保留有理智，变回龙形的瞬间，它只觉脱去了沉重枷锁，重新呼吸到自由空气。 天地又回到熟悉的模样，但诸周对它的吸引更加强烈。 德勒尔歪头沉思，瞳孔一动不动锁在诸周身上——他的味道，好香。 对诸周的渴望汹涌袭来，德勒尔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 把诸周带走，带到只有它能到的地方，让诸周只和它在一起。 心中想着，它猛然腾空，将诸周勾在爪间。 “喂！去哪啊！”尹启刚从德勒尔大变活龙的场面中回过神，便看到巨大的黑龙腾空而起。 没人回应他，德勒尔已经消失在天边。 蜕变前夕 “德勒尔，”诸周握紧德勒尔爪子，眼睁睁看着地面退降，“你要带我去哪？” 德勒尔只是小心勾住了他的衣服，没使劲。 它的身形大了不止一星半点，在实验室的时候，它只有两米多高。 成年期即将结束，分明没摄入多少食物，德勒尔的龙形直冲5米往上，翼展极宽，轻易能将成年男性带到空中。 德勒尔没出声，它没有明确目标，朝附近显眼的高楼飞去，寻找合适的降落地点。 不一会儿，它飞达陷落区中心，这里高楼林立，近百年过去，钢筋水泥筑造的建筑依旧屹立不倒。 喷出龙息融化半碎的玻璃，德勒尔撞进一栋看着坚固的高楼，将诸周放进去，扒着边沿稳住身形，用翅膀扫出杂物。 建筑层高太低，它要把上下楼层打通才能钻进去。 灯笼似的瞳孔锁在诸周身上，确认他情绪稳定，德勒尔终于开口：“诸周在这里等我，我去找材料。” 它要去找来很多漂亮的材料装饰巢穴，诸周一定会喜欢。 刚才诸周身上有很强烈的信息素，它要趁着这个机会，走完剩下的求偶流程。 想着，它挥翅飞出，盘旋于陷落区上空，时不时叼出些漂亮的装饰品，爪子中抓满岩石与干草。 诸周扶着漏风的玻璃，心中震撼，“它这是要做什么？” 确认目标没有生命危险，系统声音中带着幸灾乐祸，“这还看不出来？给你筑巢啊。” “要我说，宿主，你对目标的接受程度挺高，真不考虑给目标一个机会？” 它以前带的宿主大多是攻略途中自己也陷进去，要么封心锁爱，从头到尾激烈拒绝。头一次见到诸周这样既不讨厌，又不肯迈出一步尝试的。 怕是从没谈过恋爱，连动没动心都感觉不出来，看得系统都为他着急。 诸周的手无意识擦过嘴唇，心中思索这几日遭遇。 尽管德勒尔对他这么冒犯，但他心中确实没能涌上讨厌的情绪。 大多时间只是在震惊，却又因种种考量没有明确拒绝，他对德勒尔的接受程度确实高得有些不正常。 如果是以前的任务世界，他能把莫名其妙靠在他身上的人揍晕。 德勒尔对他而言，的确算得上特殊。 扫视周身环境，他正站在空荡的高层，破碎的玻璃连通着外界，内里紧锁的房门早已腐烂不堪，透过门能看到蜿蜒的楼梯。 如果诸周想，就算只玻璃窗一条通道他也能毫发无伤离开，更别提逃生楼梯正摆在眼前。 但现在，他所做的只是平静站在阳台，目光追寻德勒尔的身影。 诸周对爱情没有过分的滤镜。 他只是觉得时间太短，不够他分清自己对德勒尔的特殊是否单纯出于德勒尔与他那微妙的联系， 或许，他只是将对过往经历的好奇投射在德勒尔身上。 在德勒尔为他挡下伤害后，这些疑问似乎渐渐淡去。 他可以因任务为目标角色献出生命，只要最终结果没有偏差，他不在意别人对他抱有怎样的情感。 诸周从没奢求过有人在意他到愿意为他献出生命的地步，无论在哪种爱情观下，这种献身都算得上愚蠢。 但真有这样的人站在面前时，再挑剔的爱人也会犹豫片刻。 他得承认，当德勒尔生命垂危时，任务奖励头一次被他完全抛在脑后。 热期就像是竖在眼前的警示，在最初就向他下达这段关系最终导向何方，反而让诸周乱了阵脚。 如果没有热期，他会不会在日常相处中顺理成章动心？ “这个世界会持续多久？” “如果任务成功，这个世界会一直运转。”系统察觉到诸周心意动摇，“宿主如果想留下陪攻略目标，我会陷入休眠，等待再次唤醒，不耽误下个任务。” 诸周沉默，在这里陪德勒尔？ 如果确认恋人关系，不应该想办法将恋人带出小世界吗？ 诸周难得有了笑意，权衡其中利弊时，他中意的答案其实早就见了分晓。 他是在带着谜底寻求附和。 从德勒尔的特殊展现开始，诸周便注定与它牵扯不清。 从那个奇特梦境，到现实的混乱，诸周一直因各种理由被动承受。此时下定决心，他愿意做出更多回应。 “德勒尔！”诸周将手拢在面前，“你回来！” 巨龙听力很好，德勒尔转头观察诸周动作，带着战利品回归巢穴。 诸周对德勒尔筑巢的品味早有心理预期，但看到它带回来的巨大石块仍大为震惊。 空旷的房屋有石块堆积，硬是营造出荒野求生的美感。 “诸周叫我干什么？”德勒尔眼睛中溢满疑惑，它将人推进已有雏形的石堆，犹觉石头不够平整，将干草仔细铺进去，“诸周不要站在外面，危险。” 不提这被遗弃许久的楼房的承重能力，诸周指尖略过尖锐的石子，“你是想把我硌死吗？” “诸周觉得硌，可以靠我身上。”德勒尔歪头，贴心将不够平整的石头踢出去，及时消灭证据。 “德勒尔，你现在还难受吗？”心中将石头放进遗弃名单，诸周适时转移话题。 不需专心感悟，德勒尔身上汹涌的热息一阵接着一阵，几乎将空气灼烧扭曲。 德勒尔摇头，躲开诸周触碰的手，“我要筑巢，等筑好巢穴，诸周一定会帮我渡过热期。” 今天他舔诸周时，得到好多信息素回应，如果诸周不愿意，它就使劲舔舔，只要能摄入信息素，慢慢也能熬过去。 想到什么，它又要离开，“诸周，我去给你带食物过来。” 诸周身形太小，担不起捕食的重任。 “德勒尔。”诸周抱臂盯着想跑的龙，语气淡淡，气势不觉涌现，“我可以帮你度过热期，但是，以后你不开心要跟我解释，我们思维逻辑不同，只靠猜会产生误会。” 他和德勒尔的关系发展到现在这乱七八糟的模样就是在沟通上跌了跟头，决不能重蹈覆辙。 德勒尔呆住，“诸周这是什么意思？” 它怎么听不懂？ 人类心思改变好快，德勒尔脑海中蹦出怀疑，这不会是诸周用来骗他的借口吧？ 它低头靠近诸周胸膛，确定诸周心跳速度并不快后，狐疑注视眼前男人。 “你是龙，我不是，无法控制和感受你说的那种信息素的存在，所以我没法靠本能帮你。”诸周试图讲道理，“你不喜欢喝我的血，靠亲吻得来的信息素又不够持久。” 德勒尔继续点头，完全没抓住重点，“诸周有信息素的，我能感觉到，刚才好浓好浓。” 它扑扇翅膀，试图形容方才那种被灼烧感包围的感受。 诸周挑眉，“有吗？” 德勒尔笃定道：“有！是诸周在回应我，只要多亲亲一定可以。” “你先变回来。”诸周对这只没常识的龙没了办法。 它说的是热期基本常识，巨龙的热期要靠伴侣提供信息素安抚不假，但更多的是另一个途径。 毕竟，只靠亲吻得来的信息素不够浓烈，反而会促进热潮发展，治标不治本。 他说这么多，是想给德勒尔提前预警。他要做的，不止亲吻。 德勒尔已掌握切换形态的能力，没多想，他迅速变回人形。 原本对他来说显得过分矮小的石头使得他身体倾斜，向后摔坐在巨石上。 他这才发现自己找的筑巢材料有多糟糕，坚硬的石头硌在脚上，一会儿便有了痛感。 而这样东西，他叼来满满一房间。 看德勒尔不知所措的样子，诸周神态逐渐放松，着手在干净的地面上铺满干草团，移走碎石，最后盖上外套。 最终结果像临时赶工出来的草席，勉强能缩下两个成年人。 “转过身。”诸周谨慎打量德勒尔的背部，确定伤痕全部消失后，将人挪过来，俯身上前，轻点德勒尔额头。 德勒尔的体温很高，皮肤白皙，初生的阳光透过玻璃打在上面，简直像是即将燃烧。 与德勒尔上瞄的目光对上，诸周一噎，抬手遮住他的眼睛。 这眼神太纯洁，让他有些下不去手。 但德勒尔偏偏不如他意，在手下乱动，拼命往上蹭，“诸周，额头痒，碰下面点。” 随着诸周动作，他只觉双腿使不上劲，只能伸手拉着诸周肩膀，靠着身后巨石，勉强稳住身形。 诸周抵住他，放低身姿，鼻尖靠在德勒尔颈侧，纤细睫毛扫过身下人的脸颊，激起一连串的颤抖。 德勒尔将要撑不住了，明明没有吃下多少信息素，他只觉鼻间满溢，断续的亲吻始终没有落在他想要的位置上，却激起一系列他从没想象过的反应。 原来不止嘴唇能亲，德勒尔晕乎乎的脑袋闪过念头。 他像是引颈受戮的羔羊，正等着最后的审判。 “别碰……”德勒尔呜咽了声，手上脱力，想将人从身上推离。 他只想要信息素而已，过分的刺激惊得他泪水滑落，后背岩石换来的触感反而成了维持神志的救命稻草。 但诸周将他悬空抱起，连最后的稻草也要掠夺。 后背传来柔软的触感，德勒尔余光看到诸周的外套。 诸周像叹了口气，目光下移，眼中神采不减，“这点刺激就受不了了吗？” 抬手拭去德勒尔溢出的眼泪，他倾身向下，终于将唇覆上。 德勒尔像是终于缓过来，手上用劲，凭本能拨乱诸周的衣裳。 反抗只是一瞬，随着男人手中动作，德勒尔彻底被掐住软肋，身体软下去，心中竟然生出退意。 无端的燥热涌来，他的身体催促着他主动索取。 疼痛中夹杂着灭顶的快感，德勒尔瞳孔无法对焦，不知该如何应对。 人类的身体好可怕，昏睡前，德勒尔只觉腿脚酸软，心中一直萦绕的不安却尽数消散。 一夜无梦。 前缘 “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半截话在诸周脑海中闪过，他睁开眼，扭头打量所处环境。 简陋的铁皮屋中，纸板铺就的床紧贴窗户，窗缝涌进几缕寒风，刀子般刮过脸颊，手脚冻得僵硬麻木。 没等他爬起身，一阵激烈痒意涌上喉头，诸周没强忍着，咳了出来。 真正咳嗽起来，他才发现这幅身体的破败程度，胸腔一阵阵颤动共鸣，肩膀不受控制发起抖，几乎将肺呕出。 腥甜涌到舌尖，被他生生咽回去。 有血液浸润，他竟觉得喉咙好受很多，渐渐能压下干咳。 刚缓过来，声音自他脑海中响起。 “诸周，你把我交出去，以后真的会变好的。” 诸周起身打量一圈铁皮屋内，确定没有旁人，他的注意力落在手上，双手缩水不少，常年抓握武器留下的薄茧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双苍白瘦弱的手掌。 手指指尖发白，十根指尖皆留有密密麻麻的针眼，触碰间仍能唤起疼痛的触感。 纵使没找到镜子，但诸周能确定，这就是他的身体。 只不过是他少年时期。 ‘后来跟他说话的人走了，他睡着了，我就醒了。’ 德勒尔的话在他脑中浮现，这会不会是德勒尔提起过的梦境？ 诸周扶上墙壁，眼前终于不再冒出黑星，他尝试与脑海中的存在沟通，“你是谁？” 脑海中的存在似乎没听到他在说什么，回答出毫不相干的内容。 “可是你需要实验药剂，没有他们的药剂，你马上就要死了。”声音停顿片刻，语气中充满悲伤，“我不想你死，只要你同意将我剥离，总能比现在更好。” “不要让我眼睁睁看着你因为基因紊乱死去。” 看样子，他只能单方面听到脑中存在说话，没办法与之沟通。 诸周没再说话，在胃中灼烧感催促下寻找今天的食物。基因病会不会把他害死暂且不谈，他很确定，这幅身子已经很多天没有进食，再不补充能量，他马上能晕过去。 推开房门，机械化的垃圾处理场暴露在眼前。铁皮屋的用处显露，这是一个供垃圾场职员休息的地方。 上面发白的蓝漆诉说着年头，随着垃圾场机械化普及，这里早就不需要人类看守。 脑海中声音再次响起，透着些小心翼翼，“诸周你别生气，我不提这事了。研究院的垃圾清卸车快过来了，我们可以去捡些废旧试剂出来。” “你需要摄入不同基因来减缓崩溃速度，这个比鼠兽口感好一些。” 借着声音指引，诸周朝研究院标识处走去，只是几步距离便有些喘不过气，全靠着毅力勉强撑到目的地。 满地的玻璃碎屑堆积，各色的实验试剂干涸其上，看起来这个研究院对基因制剂相关废品的处理工作很不到位。 没经过焚烧处理的实验废品极易造成生物污染。 第二个难题出现，他应该如何在不受伤的前提下扒出制剂。 以他目前的身体素质，诸周怀疑这些玻璃造成的细小伤口能要了他的性命，更不用提细菌感染。 所幸，不等他选择，眩晕感袭来。 “诸周！” 意识重新遁入黑暗，视线消失前迎面撞来的玻璃渣激得他瞳孔紧缩。 ——他以前有受过这样的伤吗？ 诸周的意识又回到破旧的铁皮屋，身体像是经过长时间超负荷运动，连一根手指都难以移动。 熟悉的机械语调在耳边响起。 “宿主确定您需要的任务奖励是为您目前身体延长一年寿命吗？如果任务成功，我们有重塑身体的奖励。” “只能一年？真的不能再多点吗？”这人根本没有考虑后面的建议。 “抱歉，宿主，您的身体情况特殊，我无法预支更多奖励。” 那声音噎住，似乎是经过艰难抉择，“走吧，说不定任务会很顺利，我很快会回来的。” “奖励兑换成功，脱离原世界中……” 系统声音越发遥远，牵扯感从身体中传出，眼皮上的重量逐渐卸去，诸周撑起身子。 那个存在走了。 他能感觉到有股生机注入，吊着他的性命。 诸周手上泄力，仰躺在纸板上，目光随意落在生有霉斑的屋顶，等待意识脱出。 原来他幼时虚弱到这个地步。那段记忆太模糊，到如今他只记得大概经历。 曾经有一个人为了他跟不知名系统签订契约，再没能回来。 一片死寂中，梦境逐渐归为虚无，取而代之的是耳边平稳呼吸声。 睁开眼，德勒尔仍安稳睡在他怀里，诸周没动弹，在脑海整理梦中线索。 折腾过一天，德勒尔的热期已结束，算是只成年龙。 柔和月光洒落德勒尔润白□□的皮肤上，照出点点红痕，他默默停下思考。 或许现在该做的是去找点水帮德勒尔清洗。 这时候，德勒尔挑地方的弊端终于显现——就算诸周再有心，他没那个毅力抱着德勒尔爬下几十层楼梯。 就这样吧，诸周再次闭上眼，等他醒过来再做清理。 “系统，德勒尔是快穿局所属扮演角色吗？” 系统没给准确答案，“来之前我查过资料，这个世界演化已经有近百年，而001号一直存在，如果001号实验体由人工扮演，应该已经回去了。” 言下之意，目前的德勒尔不太可能是快穿局的角色。 诸周注视德勒尔睡颜，那他梦境中的存在，究竟去做什么任务了？又怎么和德勒尔扯上关系？ 无论如何，德勒尔是他的伴侣，而那些记忆，是无数世界前的插曲。 在这个世界里，他只希望为德勒尔尽到伴侣的责任。 * 朝阳初升，德勒尔带着诸周滑翔到河流旁，确定地形平坦，他放下诸周，趴到水边打捞河鲜。 一连叼出几条小臂长的鱼，德勒尔将鱼甩上岸，又回头给自己捞吃的。 诸周在另一边，借着河水洗被蹂躏得不成样子的外套。 现在身上就这么点衣服，不谨慎点，到时候都没衣服穿。 等他洗好，河鲜已经堆成小山，德勒尔蹲在一旁，用爪子帮诸周处理。 他们目前在陷落区边缘，再往南走一段路就是昨天击杀沙虫的地方，不知道尹启还在不在原地。 诸周将衣服挂上树枝，借着德勒尔生出的火烘干。 出门在外，有这么一头龙形打火机，甚至不用特意拾干柴，很是方便。 只是德勒尔现在身形太大，他们很难像在实验室中那般接触。 迅速处理完一条鱼，架在火上烤着，诸周专心用他通讯器内置的追踪装置追寻那只特殊通讯器的丢失地点。 德勒尔化龙时不止丢了衣服，连带着通讯器也掉了下去。 诸寻给的东西不容易损坏，这通讯器说不定还有救。 幸好他给两个通讯器做过绑定，从地图上看，丢失的通讯器离他们只有十千米，很近，等会儿顺着去找找。 如果研究员们已经启程，他还要靠通讯器联系人接应。 他自己的通讯器早已成为废品，离开车上的信号增强装置联系不上任何人。 鱼肉烤熟，他的外套也差不多晾干。取下外套，诸周向德勒尔勾勾手指，“变回来。” 德勒尔一直没说话，只是静静看诸周翻转烤鱼。 昨天刺激太多，他莫名不敢用人身在诸周面前晃悠，到现在，他仍觉得体内有些饱胀。 刚才捕食时，他已经吃了不少，剩下这些全是留给诸周填肚子的，德勒尔犹豫，“诸周，我不吃了。” 既不想吃鱼，又不想吃诸周的信息素。 诸周好笑，无奈叹气，“你变回来，我不对你做什么。” 德勒尔嗷了一声，小心翼翼变成人形。 可能是信息素摄入过多，他身上还留有点点红痕，在白皙的身体上甚是显眼。 “穿上。”诸周移开目光，将衣物递过去，幸好他带的是件长款风衣，能遮严实点。 他没那么心急，没有热期威胁，他打算教给德勒尔更多常识。 德勒尔对他的好感度已经满格，厌恶值也全部清零，如果按任务流程，他只需等任务时间结束就能离开。 但现在，他想脱离系统的评判，做些伴侣间增进感情的事情。 彻底屏蔽好感度系统后，诸周将烤好的鱼放在德勒尔手边，给他披上衣服。 任由诸周帮忙扣好扣子，德勒尔大口咬上诸周烤出来的食物。只一口，他的眉头拧在一起，抗拒之意尽显。 如果说之前在中心区吃到的辣味饭是对舌头的暴击，那这份烤鱼简直像是直接将舌头的存在屏蔽了。 不如去嚼木头。 他目光中透出同情，将鱼又让了回去，“诸周吃。” 诸周咬了一口，表情没变，将鱼丢到一旁，这鱼柴得有些过分，换条鱼试试。 畸变后的鱼肉口感像是开盲盒，不幸的是，在没有调料的情况下，他开到的全都是普盒。 总算噎完一顿饭，他响起正事，看向德勒尔背后，“你有没有不舒服？” 德勒尔的身体构造与人类男性相同，人类男性，事后必须清洗，但放到德勒尔身上，他又不确定起来。 “没有哇。”德勒尔毫无所觉，与诸周靠得极近。 奇怪的触感传来，德勒尔身体骤然发软，眼中满是控诉，“诸周！你说过不对我做什么的！” 反抗势力 德勒尔的反应堪称激烈，手脚并用挪远。他面上潮红，忿忿抱住膝盖，偏过头注视河面。 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度，德勒尔小声解释，“我热期刚过去，现在还不想要。” 龙对伴侣的渴求只会在热期出现，其他时候伴侣间虽同样亲密无间，但很少有昨晚那般行为。 通过亲吻就能维持日常信息素交流，不过，德勒尔耳尖逐渐漫上红色，如果诸周想，他的热期很容易就能被唤醒。 算是为与人类伴侣同频做出的努力。 他已经是一只成年巨龙，很懂得体谅伴侣。 想着，德勒尔又补充道：“如果诸周很喜欢，我也不是不行。” “德勒尔，”诸周眼中漾着笑意，由于做人经验不够，德勒尔内心的挣扎都表现在脸上，一会儿愉悦一会儿皱眉，不知道这人把他想成什么了，“我只是想看看用不用洗个澡。” 虽说德勒尔变回龙后代谢速度会上升，体内残留早不见踪影，但他身上的红痕没消去，不洗一下，很别扭。 德勒尔头一回体会到尴尬的情绪，他脸颊漫开羞赧，“不…不想洗。” 明明求着要信息素的是他，现在却把诸周想成这个样子。如果不是诸周一直盯着他，他能立刻变回巨龙飞走。 身体骤然悬空，德勒尔悄悄把头迈进诸周颈窝，一心装死，被拨弄衣服也没反应。 有刚才德勒尔一通扑腾，河道里不剩下多少活物，恰好顺着清洗。 他踩着河底石头，注视还站在岸边的男人，手上掠出浅浅波纹，“诸周，你想不想回去？” “怎么突然愿意我回去了？”诸周拉着德勒尔另一只手，“昨天带我走的时候怎么想的？” 德勒尔：…… 这时候翻旧账，他猛地潜进水中，将诸周一齐拖下，“诸周不想回去就算了。” “还挺记仇。”诸周爬上岸，拧干身上的衣服，又被德勒尔甩了一身水。 两人又坐到火堆旁，不过这次是烘干自己。 将通讯器递过去，诸周指向地图上的红点，“咱们先去找你的通讯器，之后顺着路找全妙他们。” “哦哦！”德勒尔看不懂地图标记，但没关系，他方向感好，记得来路。 诸周：“德勒尔，如果有机会，你想去认识同族吗？” 德勒尔唔了声，摇头，“不想，我记忆中它们生活在很远的地方，找它们要飞好久，我只想跟诸周在一起。” 只有诸周值得他花费漫长时间追寻。 诸周笑了声，起身将火踩灭，等待德勒尔变回龙形。 某种意义上讲，他已经过上想要的退休生活。随心而行，没有过多责任拘束。 “德勒尔？”河流愈来愈远，诸周环着德勒尔脖颈，声音极低。 借着灵敏的听力，德勒尔很快回应，“唔？” 诸周没再说话，只留他猝不及防灌了一肚子风，赶忙闭上。 巨龙庞大的身姿在地面投射下阴影，吓退许多陆行生物。 巨龙本人却与他威猛的形象完全不符，声音中带着埋怨，“诸周只叫我，却不又不说话，坏。” “哈哈哈哈，”诸周的手从德勒尔已覆满鳞片的脖颈处划过，蜕变过后，他的鳞片愈加紧凑，不时闪过黑亮反光，“我说过等你成年了，鳞片就会回来，但没想过你能蜕变得这么完美。” 当然，他也没想过帮德勒尔成年的人是自己。 德勒尔飞行速度减慢片刻，如果能回头，他碧绿的眼眸一定一眨不眨黏在诸周身上。 诸周嗓中溢出笑声，故意没继续说下去。 德勒尔屏息等待了很久，始终等不到诸周的夸奖，终于，他忍不住催促，“诸周还有没有要给我说的？” 眼看已到目的地，德勒尔盘旋在天空中不肯降落，心中想法一目了然，诸周又有了笑意，他声音大了些，几乎凑到德勒尔耳边，“德勒尔，你很完美，身为伴侣，我很喜欢。” “现在，快降落。” 德勒尔应声下落，他的视力极好，一眼看到泥土中陷落的通讯仪，用爪子刨出，小心放在诸周手上。 接过通讯仪，诸周侧头观察这里的车辆痕迹。 属于尹启越野车的车印没消去，沙虫残肢的灰烬被吹散，只余一地凌乱，没有尹启身影。 找不到更多线索，诸周将通讯仪重启。 尹启将车辆修好离开，或许会给他发几条消息备注。 “嗯？”通讯器开启，属于尹启的消息浮在最上。 起初，每隔一小时就有一条询问消息，只有最后一条格格不入，距今已有十二小时。 “85号保护区有变，勿来。” 什么意思？除了尹启，全妙与苏栈都没有与他联系。 研究员想发消息只能借助专车上的信号增强仪，如果仪器出问题，没机会联系上其他人。 到保护区才出事？ 他只走了一天一夜，事情变得乱七八糟。 前一天驻扎地处只余一地开始腐烂的虎猫尸体。 研究院及随行的车已离开，诸周沉思，车轮印蔓延向远方，至少确定这些人没出事，或许该去保护区看看。 “德勒尔，走吧。” 黑龙羽翼遮天而起，朝C-85保护区飞去。 * “听说没有？昨天来了一票大人物，说是负责处理畸变事件的。”干瘦男人站在屋棚外，跟邻居分享新听来的消息。 “哪啊？我怎么听说是从中心区来的新一批二等公民，不过他们要进城，跟咱们没多大关系。”回话的人身形也瘦极，几缕棕色软毛自耳后生出，时不时搔两下耳朵，“真不知道什么时候再发点基因药剂，只有植物诱发畸变少，我家已经几个月没吃过动物肉了。” 说到这些，干瘦男人的注意力从大事上拉回来，叹了口气，“中心区那屁大点地方，什么时候能生产够药剂。再过两年，我的畸变值就到重度了，到时候跟外面那群畜生抢东西吃，总能吃饱。” 这种每天盯着畸变值的日子实在是不好过，畸变少的食物他吃不起，又没及时行乐的魄力，只能这么浑浑噩噩活下去。 保护区外围，像他们这样的人不少，将保护区团团围住，充当抵抗畸变动物骚扰的第一道防线。 “唉，怎么来了俩没畸变特征的人？”干瘦男人抹了抹眼，确定没有看错，面带犹疑询问，“你是几等公民？” 保护区外围畸变特征少的只有执行巡查员，是三等公民们最讨厌的存在，但就算是巡查员身上也会有少量畸变特征。 而对面两个人，怎么看都不是巡查员。 诸周没回答他的问题，亮过伪造的身份信息，“你说的大人物在哪？” 干瘦男人犹豫片刻，还是说道：“进城了，其他我就不知道了，我还没进过城呢。” 他打出生起就是中度畸变者，每天掐着表过日子，对保护区没多少记忆。 诸周点头，换了个话题，只当闲聊，“旁边那个房子是谁的？” 那房子在破败的棚户区甚是显眼，鲜花围绕，翠绿的植株攀爬在乳白色石柱之上，像是旧时代遗落的贵族府邸。 “啊？”干瘦男人怔愣片刻，连连摇头，“那房子里有特吓人的畸变植物，没人敢进去。” 男人又道：“不过啊，那房子整天闹鬼，巡查员进去就出不来，现在没人管。” 不等他说完，别墅大门砰一声打开，畸变植物张牙舞爪挥舞枝叶，看附近居民反映，倒像是早就习惯。 就算是棚户区，有这么危险的畸变植物也有点过于夸张。 道过谢，诸周带德勒尔朝保护区检测处走去。 城门的守卫很多，诸周停在不远处观察，他已联系上诸寻指定的人，只消在这里等待。 不一会儿，一个高大男人鬼鬼祟祟走来，向诸周对过暗号，身态放松不少。 眼熟的叶片从他身上飘落，诸周点头致意，没有多问。 “诸博士是吧？”男人将衣服整理一番，挂上身份牌，整个人的气质焕然一新，将武器放好位置，俨然是一个合格的雇佣兵。 他腼腆笑了笑，“刚才不是工作状态，刚从家出来，不过诸博士不要担心，我准头很好，就算出事也能护住您。” “不过，”他看向诸周身后的人，面带疑惑，“来之前没说是两个人，请问这位是？” 诸周：“德勒尔，我的伴侣。” 听到是伴侣身份，男人将提前准备好的身份卡拿出，录入德勒尔的照片，“幸好带了备用的，诸博士，您目前的身份是85号保护区附属研究院的博士，这位是您的助手，您看怎么样？” 比起尹启的态度，这人对诸周的态度简直恭敬到极点，“我叫尹尚，算是特殊雇佣兵，来自安保集团，有这几张身份卡，咱们能直接进去，比那边审批排队方便得多。” 尹尚似乎跟检查人员认识，连身份卡都没用上便带着两人进入城区。 为了有效防护，85号保护区采用广铺城墙的措施，从外围到城区有近百米距离。 这里并不空旷，每隔不远就有人躺倒在地，像是流浪人员。 察觉到德勒尔疑问，尹尚笑了声，贴心解释，“最近不是刚有一波真菌畸变，这些人是怕传染到家人身上，在这里等重度畸变后能及时被清出去，家里人好歹能维持二等公民身份。” 诸周皱眉，“最近有一批去感染药剂被运过来，官方没对他们做有效治疗？” 尹尚似乎早已习以为常，他语气中不带过多感情，“前面有那么多人等着，凭中心区给出来的那一点药剂哪够？” 七拐八拐后，三人走的地方愈加偏僻，监视器也越来越少，尹尚肩又塌了下去，突然开口，“尹启说你很厉害，但为了计划，你们现在还不能过去。” 说着，他举起麻醉武器，率先射向诸周身侧，之后才瞄向诸周，“诸博士，抱歉，为了取得安保集团的支持，我必须这么做。” 诸周面无表情盯着他，心中突然浮现尹尚的身份。 23. 新方向 《炮灰，但感化悲惨反派［快穿］》全本免费阅读 德勒尔并未像尹尚预计一样倒下，他拔出针头，伤口很快愈合，连血都没流出一滴。 尹尚察觉不对，想要补刀，却晚了一步，被诸周打下手中麻醉木仓。 袭击的人已被制服，德勒尔仍觉不解气，“诸周，他不是好人，我想揍他。” 他最讨厌针剂，平白无故挨上一针，尹尚在他这本就不高的好感度已经跌进谷底。 武器脱手，尹尚还没来得及躲避，随着诸周点头，黑影落下。 是德勒尔要动手，尹尚稍微放下心，没等他这口气咽下去，他的胸口重重挨了一拳，骨头断裂的声音响起。 随之一起碎裂的，还有对德勒尔的滤镜。 尹尚捂着胸口伏倒在地，呻、吟从他口中泻出，勉强靠着墙壁撑起上身，目眦欲裂，“你怎么…这是强效麻醉，不可能。” 但身上的疼痛又时刻提醒着他，真的有人能中了麻醉针还活蹦乱跳。 此时尹尚心中只剩后悔，他就不该逞这个强，现在什么都没捞到，只能先指望活着离开。 没等尹尚拉下脸求饶，男人的声音似宣判般落下，“强效麻醉吗？” 针剂扎进手臂，昏过去时，尹尚眼中还带着不可思议。 解决眼下麻烦，诸周将德勒尔的胳膊拉起查看，针孔已消失不见，只余些许红痕。 德勒尔也顺着看，脸上重新挂上笑容，“没事，这些药对我不管用，而且。” 他亮出变形的针管，“没进去多少。” 麻醉针很细，在德勒尔手下几近弯折，诸周将针管抛进垃圾桶，“不舒服跟我说。” 距真菌袭击已将近十天，保护区仍留着痕迹，下水道被炸毁，街四处蔓延污水的痕迹，鲜少有人在街上行走。 更离谱的是，墙上处处贴有反抗联盟统治的标语，没人打理。 如果不是沿途房屋内若隐若现打量的目光，这里简直像是一座死城。 看起来85号保护区内居民对联盟的反抗情绪高亢，联盟是否知道情况？如果知道，会主动派人来救援？ 就算其中有苏栈个人意愿干扰，并非被强制指派，联盟也该提前告知情况。 可事实是，几十个研究员历经险阻到保护区支援，没得到保护区的详细信息。 不远处，免费药剂发放的横幅极其显眼，围着横幅聚集有近百人。 不用过多打听，诸周一眼看到外围站着的尹启。 这么容易就找到人，诸周拖着昏迷的人，抬脚走去。 “尹启。” “嗯，嗯？”尹启抬头，先看到身侧的德勒尔，目光一凝。 转头看到站在一旁的诸周，他伸出手指向德勒尔，眼中震惊毫不作假，“你们这是？他不是？”变成龙飞走了？ 没等他表演完毕，余光扫到被丢弃在地的尹尚，嘴角微抽。 怔愣片刻，他反应过来，整理好表情，“他对你们动手了？” 诸周：“没错，这是你哥？” 尹尚的名字是一个佐证，更多来自他从原文中收集到的信息。 原文中，尹启曾因从事反联盟运动被拘留，带领反抗运动的便是他的哥哥，一度使近十个保护区选择脱离联盟自治。 这段经历成为联盟排挤尹启的把柄，算是这本爽文后期少有的波折。 在原书剧情开始后，尹尚很早便死于畸变感染，只作为尹启的污点被提起过。 尹启默了默，开口询问，“你都知道多少？” “你的目的，他的身份，还有你们的据点，”诸周摊手，“联盟知道85号保护区的反抗势力这么猖獗吗？” 无需确定答案，他追问，“研究员现在在哪？” 结合尹尚来时身上那特殊落叶，城外那栋奇怪的小楼大概率是他们的势力范围。 城外居民早对此见怪不怪，甚至还帮着掩盖真相，都持默许态度。 尹启没轻举妄动，只是苦笑一声，“跟你发消息让你不要来，结果你还是找来了，真不知道是不是好事。” 他索性直接带路，“我没把他们怎么样，也没骗你，昨天苏博士他们遇到联盟指使的袭击，是他决定继续来保护区，跟我可没多大关系。” 尹启双臂抱在脑后，招呼人将尹尚带下去，继续解释，“那只沙虫是人为借用声波驱赶过来的，如果不是后续联盟的人反目，我们也猜不出真相。” “说出来不怕你笑话，”越过几重门禁，尹启开启最后验证，“我哥他想用你威胁诸寻，得到安保集团的支持，让联盟那边不攻自破。” “所以你是85号保护区反抗势力头目之一？”诸周挑眉，如果按这剧情发展，尹启的人生跨度可真够大的。 原书中，正是他努力维持着联盟的统治，中心区消失，权力制度重新架构，只有三等公民间仍靠药剂维持着脆弱的平衡。 而现在，他竟然成了联盟统治的反抗者，尹尚也没出事，正谋划依靠此次真菌畸变事件彻底推翻联盟。 尹启笑了笑，目光深沉，“可不止85号保护区，这边不是我们的主场。” 最终验证通过，大门开启一道缝隙，讨论声随之飘出。 “一定是BH93基因段的作用，导入这段蛋白，该基因段被激活，进而使得人类基因在不被破坏的前提下采纳进化基因。” 全妙的声音响起，“但这跟诸博士找到的蛋白相差过多，我们不能就此妄下定论。” 几人争论不休，苏栈揉了揉微僵的额头，目光在进来的人身上顿住，“诸周？德勒尔？” 德勒尔站在诸周身侧，虽没接触，但他的肢体动作尽显示着对身边人的信任。 他还穿着诸周的外套，脖子上的红痕若隐若现。 “你们？”苏栈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恍然大悟，“原来你们是这种关系。” 想通这些，压下震惊，他先行解释，“我和中心区失去联系，昨天上午，你们刚把沙虫引走，联盟指派的随行人员就开始动手，想要摧毁药剂，甚至想对我们下手。幸好还有非官方人员，动乱很快被压制，不过，我恐怕不能回中心区了。” 这次任务明摆着想将 24. 终 《炮灰，但感化悲惨反派［快穿］》全本免费阅读 朝阳初升。 85号保护区外，装备精良的雇佣小队自藤蔓缠绕的小楼里走出。 仅一个照面，迅速控制住城区出入口。 联盟的监察人员没来得及反抗，很快被限制行动。 这样的异动下，外围生活的三等公民毫无反应，麻木进行着手中事务。 85号研究所，德勒尔舒展身体，他身后，尹启带着自己的人手送行。 待诸周攀上他的后背，他展开翅翼，腾空而起。 “德勒尔。”诸周调整好护目镜，随着高度上升，人类的建筑越来越渺小，视野也愈加广阔。 他郑重询问：“你讨厌中心区吗？” “讨厌。”德勒尔的声音随风飘来，“我讨厌中心区，讨厌永远没有变化的研究所。” “我们一起摧毁它，”诸周抬手覆在德勒尔脖颈，声音中带着笑意，又有些怂恿的意味，“对你这么不好，必须让它付出代价。” 依照诸周的为人准则，惹上他的，必须要有巨大的损失。 德勒尔一字不差重复，“必须让它付出代价！” 中心区的基因药剂产业多与研究所有关，想要让联盟无力反抗，第一步便是直接破坏他们赖以生存的产业。 如果研究所陷入混乱，最先受打压的便是联盟的士气。 还有许多方法能造成混乱，但诸周偏偏选择了与德勒尔以身涉险。 归根结底，这个世界人类生活质量如何，与他没有太大关系，与德勒尔更是毫不相干。 他揽下这个任务，纯粹是为解开伴侣的心结。 德勒尔的精神世界很简单，没那么多考量，对他来说，抹除仇恨最直接的方法便是由他亲自动手。 或许德勒尔能为诸周放下仇视，但在心底，他又会不会留有遗憾。 刚飞进中心区，各种警报响起，德勒尔减缓速度，朝研究所方向降落。 他落于研究所高耸的房屋，故意摇晃建筑。 尖利的警报声炸响，研究员们被紧急疏散。 出乎人们预料的是，巨龙并没有贸然袭击，反而像是在给他们撤离的机会。 随着时间推移，中心区逐渐有了反应，数队巡查员到达现场，武器对准攀伏的黑龙。 但他们都知道龙甲坚硬程度，不敢轻举妄动。 “快把它射下来！”微胖男人刚从研究所撤出，看巡查员们没有动作，急得团团转。 他刚争到中心研究所负责人的位置，还没靠药剂的分成拢财，如果这时候出事，他投进去的钱岂不是要打水漂？ “我们的药剂可关乎人类未来！你们就算是拼了命也要保护好研究所！” 没人理他，情急之下，微胖男人抢过武器，朝庞大黑影射击。 可他许多年没摸过武器，这动作不仅没伤到黑龙，反而引来了它的注意。 竖瞳锁在他身上，汗珠从微胖男人脸颊滑落，他后退一步，隐到巡查员身后。 确定研究员们全部撤离，德勒尔收回视线，喷出龙息。 他率先选择的是特殊试验区。 高温焚过，玻璃炸裂，残存的污秽被火焰洗净，再无存在的痕迹。 直到研究所被火焰隔离，诸周缓缓开口，“德勒尔代表毁灭，但并不是想你因不公毁灭，而是希望你在毁灭中重生。” 或许在既定的剧本上，属于德勒尔的命运只有毁灭。 但在他这里，德勒尔会飞向天空，会飞向高山，唯独不会被推向毁灭。 德勒尔似懂非懂，但他与诸周的余生还很长，总有时间慢慢理解。 确定火势不会蔓延，他收了龙息，一直到离开，巡查队才敢攻击。 子弹如雨般飘落，却伤不了他分毫，像是为他们献上盛大的落幕。 “往北方飞，那里少有踪迹，我们去看雪山。” 在人类阵营安定之前，他们不会回来。 …… C-85保护区原城市外围。 废弃许久的独栋别墅终于迎来主人。 茂盛到几乎覆盖庭院的藤蔓被收拾服帖，大门上的锁被拿下。 专人进进出出，拆卸下废弃机关。 这些机械被用于操控藤蔓，联盟被推翻后再没启用过。 生有猴类畸变特征的男人搔了搔耳朵。 杂毛四飞间，旁边坐着品茶的男人嫌弃躲远。 “干什么呢？下棋下不过我就搞生化袭击是不是？” 杂毛男人气得直哼，“秋冬换季了，我这是换毛你知道吗？跟你这种蛇类方向的进化者说不清楚。” “是是是，”品茶男人放下茶杯，露出壮实的小臂，“快到新生日了，你要不要带你家孩子去城区玩？” “不去不去，我都去腻了，不如在家刷通讯器，说不定还能看到几个有意思的视频。” 品茶男人嚯了声，“这你就不知道了，尹执行官要来咱们保护区视察，据说还有特别传统节目。” 杂毛男人嘴角微抽，什么传统节目，那东西也就出来五年，每年都演，虽然知道是真事，但天天看也看腻了。 可显然只有他这么觉得，他的女儿出门眼巴巴瞧着他，“爸，带我去看看吧！我想看巨龙大战邪恶联盟！” 品茶男人乐呵呵笑道，“中心区早没了，但不能忘记历史不是，你给小辈个机会嘛。” 想当年，他们都要被饿死在城外面了，谁能料到事情突然有了转机。 生活突然间就好起来，科技重新发展。 托几十年死磕基因研究的福，难以解决的基因病一个接一个被攻克。 现在，他们这些曾经被畸变困扰的人有个洋气的名字，叫进化者，比起中心区那群基因纯净者来一点都不差。 要说人类最伟大的两项药剂发明，一项是诸博士研制的抗畸变药剂，另一项就是苏博士提出的进化药剂。 只要找到合适的基因，再注射进化药剂，再也不会受到畸变困扰。 虽说用苏博士发明的药剂的人多，但要论起知名度，还得是诸博士更有名，关于他的故事怎么传得都有。 据说那只有名的巨龙都是他伴侣呢。 传的玄玄乎乎的，品茶男人不懂，他只知道这些人厉害。 只想到这里，他就有种自豪感，率先反抗的是他们85号保护区，作为“前朝遗老”，他就爱拿这点跟其他朋友比。 甚至连毁灭之巨龙都是从他们这儿飞出去的。 乐呵呵收拾完棋盘，男人起身回家。 保护区的城墙 25. 落难人鱼 《炮灰，但感化悲惨反派［快穿］》全本免费阅读 无垠大海上，海鸟俯视驶来的船只，短暂落脚后很快飞离。 海潮声掺杂着鸟鸣，似乎有海妖歌声回荡。 黑沉海水包围着船只，远处，不时有几只海豚跃向天际。 如果那些海豚身上没挂着黑红腐烂的肉块，这将会是一幅极近唯美的画面。 平静海面下暗流涌动，随着一只探测仪投入，船上的声呐设备同步启动，海面下的景象被清晰记录。 狭小洞穴中，一尾黑色滑过，尾鳍擦上石壁，发出一阵阵人类无法捕捉的声波。 探测器向着黑尾前进，终于找到他们此次的目标。 那是一只黑尾人鱼，生有一头黑发，常年生活在没有阳光直射的海底，他的肤色极白，像是淬着寒光的冰玉。 莹润无暇，却又寒气逼人。 潮流奔涌，探测器被冲走一段距离，调整后又迅速追上去。 人鱼的脸庞终于显露，碧绿的眼眸隐在暗处，瞳孔收缩间，尽显非人的气质。 那是一双属于异族的眼睛，明知其中不带有任何情感，但被这样注视，总会让人产生不适的错觉。 这只人鱼，在用观察猎物的眼神打量他们。 捕捞员心中闪过不适，刚想调节探测器的运动轨迹，显示屏上闪起雪花，画面中断。 这只探测器被暴力掐断了。 真是个敏锐又暴躁的家伙。 捕捞员叹了口气，拿出对讲机，“报告，目标具有强反抗情绪，请求继续投放探测仪器。” 确定那边开始处理请求，捕捞员趁着间隙仔细检查起自己的防护服。 他知道人鱼的歌声能缓解人类的精神问题，但他搞不懂的是。 为什么会有人把念头打到以残暴和低共情著称的黑尾人鱼身上？ 这鬼东西会驱动声波，不仅能震碎机械造物，甚至可以轻而易举震碎人类的内脏。 据说黑尾人鱼是曾经海洋帝国的统治者，他们强硬的态度一度使海洋贸易受阻。 可惜几个世纪过去，海洋的孩子受到海洋诅咒，甚至无法在母亲的怀抱中健康成长。 污染的大海没有眷顾它的子民，人鱼帝国一瞬之间倾颓。 为了观赏价值与保护珍稀动物，捕捞银尾和红尾等性格温顺的人鱼成为职业。 但人类总是贪婪的，自从海洋帝国消失，人鱼彻底成为上层阶级的消遣。 银尾看腻了就养红尾，现在，他们开始把目光放在黑尾人鱼身上。 真希望那些脑子不正常的上层人不会死于人鱼的声波攻击。 每每想到这儿，捕捞员就想叹气，要为那些有钱人兜底的是他们这些捕捞员。 不过，想到他们带来的设备，捕捞员心安定下来。 海洋都成这个鬼样子了，没人管他们会使用什么武器。 只要把黑尾活着带回去，他们的任务就完成了。 蓝黑色的海水泛着黏腻刺鼻的腥味，捕捞员不得已打开空气净化器。 就算那只黑尾人鱼体质再强悍，在这样的环境中怕是也活不到成年，他是在帮人鱼解脱。 画面重新链接，补捞员小心操纵摄像头迁移，将这里的地形导入模型。 如果情况不对，他需要尽可能合适地调用杀伤性武器。 这次，探测器顺利进入人鱼巢穴内部，闪亮亮的矿石折射摄像头上的灯光。 这场景甚至有些梦幻，捕捞员心下放松，有些好奇黑尾会不会像童话中的人鱼公主那样唱歌。 人鱼没有展现太多攻击性，他紧紧盯着摄像头，似乎在做考量。 趁着这个机会，抓网弹射，捕捞员脸上几乎挂上笑容。 很快，笑容僵在脸上，血沫喷洒上面罩，他颤着手，按上一枚红色按钮。 火光溅射，人鱼的巢穴坍塌。 * “抱歉宿主，世界运行出现未知故障，您的意识被弹出来了。”系统急得团团转，它只是休眠一段时间，为什么刚醒就和宿主一起到新的任务世界了。 按照宿主的想法，他分明是要在上个世界享受退休生活，再不做任务了。 “宿主稍等片刻，我去快穿局报错。” 没等诸周插上话，系统已经销声匿迹。 他借着玻璃打量衣着，猜测身份。 白色的防护服套在身上，却不像是研究人员。 唯一有关身份信息的是一张铭牌，上面只标注着“三级饲养员”几个大字。 所以，这是一个饲养基地？ 诸周对这个任务没有兴趣，他将铭牌挂回原位，潜心等待。 任务世界很特殊，通过快穿局能挑选进入节点，如果以他为锚点，能回到他离开的时候。 那时他正在给花松土，等着德勒尔起床。 没过多久，系统的声音响起，支吾几声，尴尬道：“诸周先生，对不起，这个世界比较特殊，我们短时间内没办法出去。” 它还有个更爆炸的消息，实在不敢讲。 看诸周还没对它动手的意思，系统飞快通知，“我刚刚查到上个世界攻略角色消失，宿主，他可能真是任务者。” “抱歉抱歉，宿主您先在这里等任务时间过去，我这就去查任务者到底是谁。” 诸周按了按额头，头一回觉得思绪混乱如麻。 如果德勒尔是任务者，他又为什么会突然离开？ 偏偏这时候，有人不合时宜凑上来打扰，“诸周，王主任叫你过去。” 闻到诸周身上的血腥味，这人皱眉嫌弃道：“你又把发臭的鱼倒进去了？腥死了，真亏你养的人鱼能吃下去。” 他晦气招手，“行了，快过去吧，我去帮你处理残骸。” 诸周没动弹，在这人再次催促前，言简意赅道：“带路。” 男人震惊，“王主任的办公室你都不知道？搞什么？不会是想让我替你分担火力吧？” 嘴中抱怨，男人还是迈开脚步，带了个方向，“要我说，你那么讨厌人鱼，干嘛来饲养所工作，还有三级证书。” 走到目的地，男人率先敲门，“王主任，我把诸周带过来了。” 办公室内，中年女子神情严肃，显示屏上画面倒映在镜片，黑蓝色光芒像是大海波动。 调整好投影画面，王主任的目光放在进来两人身上，“诸周，你对咱们这儿的银尾人鱼有什么偏见？不止一个饲养员向我反映你手下的人鱼有健康问题。” 画面上，几尾人鱼缩在水箱角落，死鱼漂浮在水面，血沫渐渐飘散，衬得水质堪忧。 比起周围水箱的人鱼，他们的状态极差，鳞片也没有多少光泽。 没被顶嘴，王主任面色缓和不少，“如果不提高你手下人鱼的质量，今年再一个都送不出去，你的三级饲养员资历也该吊销了。” 说完这些，王主任面色又冷淡下来，调到另一幅画面。 有机玻璃后，黑尾人鱼背对着众人，长发飘散，他的尾鳍微蜷着，一动不动，任水流冲刷。 如果不是生命监测仪器没有警报，几乎让人怀疑他是否还活着。 王主任敲敲桌子，“前段时间对你的惩罚，你就这么置之不理吗？” 诸周仍没开口，他身边的房佳看不下去，帮道：“王主任，那条黑尾人鱼性格极其恶劣。况且人鱼在新新环境容易应激，以他们的身体素质，饿着几天不喂食也没什么。是我们给诸周出的主意，想等这人鱼稳定下来再去喂食。” 这人鱼来时伤了数十人，谁都不想接手。 落到诸周手上，算是让他们逃过一劫，如果诸周出事，指不定后面轮到谁遭殃。 王主任掂了掂笔，面带笑容，却又不容置喙，“那可以请我们的三级饲养员去看看黑尾吗？外面可是有很多人盯着这条人鱼，我们不要，多着是人争。” 如果能使一条黑尾人鱼成功社会化，他们的饲养所绝对会名声大噪。 黑尾静静浮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