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乙游恋人来现实找我了》 1. 惨淡现状 [] 姜绰一夜未睡。 最近组里有一个大项目要做,这也是姜绰作为新人第一次接触这样的大项目。 她连熬几个夜做出来的方案领导并不满意,修改数次后都被打了回来,昨日更是深夜十二点发来消息,直接下了死命令:今晚不用睡了,先按照要求全部做完,明天就要。 于是姜绰又熬了一个大夜,原本六点躺下去能眯一会儿,可是看到窗帘掩映下露出的一角初透晨光,她满心焦乱思绪,怎么也睡不着了。 连续三四天的通宵熬夜让她太阳穴剧痛不止,她强迫自己睡一会儿,至少能闭上眼睛假寐一会儿,也算是有休息。不然她真怕自己猝死。 可她一闭上眼睛,除了满心的焦虑和死寂一般的绝望之外,再也没有任何能分散她注意力的东西。这样的情绪如同深渊漩涡一般将她不断地向下拉拽,如卧针毡。 20分钟后,她浑身冷汗地睁开眼,几乎是求救一般地拿过手机,打开屏幕。 刺眼的屏幕白光照到她的脸上,她却是松了一口气。 屏保上是一个银发金眸的男人,银发若绸缎般垂至脚踝,狭长的凤眸微垂,敛住眼中风华。他身形修长挺拔,身披金边银袍,浑身便只剩下这两种色调,却若神祇般俊美、凛然。 姜绰习惯性地点进一个叫“涅罗”的app。 这是她玩了许多年的乙游,也就是恋爱游戏。 屏保上的男人也是这款游戏里的男主之一,他叫卫约礼。 这款乙游比较小众,因为实在是太肝太氪,甚至许多玩家举报官方恶意卡关,因为玩家们再怎么肝氪都会被一些难度极大的关卡。 但是很奇怪,姜绰玩的时候并没有遇到完全过不去的关卡,再难,也就是肝个几天就过去了。 不过她到后面发现她的剧情发展居然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和官方主线变得不一样了,她所遇到的剧情居然和官方发布的以及玩家在网上讨论的完全不一样。 姜绰猜测可能是什么bug让她不小心进入了一些游戏内测剧情,她发了几封邮件询问官方,但都石沉大海。 姜绰便没有再管这个,她觉得这个bug对她来说也不是什么坏事。 毕竟这个bug让她不用卡关了,而且更神奇的是,她在这个bug剧情中获得了很大的自由度。 唯一的缺点大概就是,她有了这样的既定结局之后,就没有办法再过那些官方发布的剧情。不过姜绰也没有再在意了。 一开始她只是把这款游戏当成普通的乙女游戏在玩。但渐渐的,她好像被这款游戏彻底吸引了,开始只专注玩这款游戏。 曾经有朋友问她为什么只玩这款乙游,姜绰脱口而出的话让她自己都惊讶了。 ——“我觉得他们都是真实存在的。” 这句话说完之后,显然没有料想到这个答案的朋友只能错愕地哂笑一声。 姜绰也有些尴尬,不过朋友倒是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毕竟朋友虽然不玩乙游,但也略微听过有许多玩这种游戏的玩家,会把游戏当做真实存在的另一个世界。朋友虽然没接触过,但表示理解。 姜绰没有再和朋友解释,但是内心这种想法却越来越强烈。 那个世界是真实存在的,他们都是真实存在的,卫约礼……也是真实存在的。 卫约礼,她的恋人。 是的,她把一个游戏里的角色当做恋人。 她沉迷这个游戏之后,就越来越被这个叫做卫约礼的角色深深吸引,甚至把卫约礼看做是自己的恋人。 在无数个寂静无声的黑夜,她将卫约礼当做自己唯一的陪伴;在无数个崩溃绝望的瞬间,她将卫约礼当做自己唯一的救赎…… 甚至她经常会觉得,卫约礼就在看着她。 注视着她的一切,她的遭遇、痛苦、困迥……和为数不多的快乐。 他只能心疼和无奈地注视着她,却始终被困在了屏幕背后的另一个时空。 有时候,姜绰甚至会荒诞地幻想,卫约礼会在某一天突然出现在她的世界里,告诉她:对不起,我来迟了,让你一个人走得这么累。 理智告诉她,这些想法都太过幼稚和不切实际,可是感性却让她总是控制不住的去这么想。 忽然有一天,她不敢再抱有这样的奢望。 因为在半年前,她的游戏不知道怎么回事,再也打不开了。 无论是重新下载、更新、还是换一个手机,她都打不开这个游戏。 正如姜绰弄不清之前的bug是怎么出现的一样,她同样也弄不清她为什么无法打开游戏的原因。 她只知道她失去了自己唯一的慰藉和救赎。 而从游戏打不开的时候开始,她的人生也倒霉地跌入了快速下坠模式。 她被卷进了一堆破烂事里面。 姜绰的思绪越发下沉,她原本还觉得自己毫无睡意,可就在到了马上要出门通勤的这个时间点,她又感觉一切都轻飘而沉重起来。 越来越远。 她太累了,已经说不清是睡过去还是晕过去了。 等姜绰再次醒来时,已经中午十二点了,她脑袋沉重地几欲裂开,但还是条件反射地去拿手机去看消息。 果不其然,姜绰的手机已经被打爆了,因为她没有请假,无故旷工一上午。公司里还要等着要方案的领导。 微信消息里全是一排排刺眼的赤红提示,就在姜绰捂着头准备挨个点开领骂时,一通电话打来,又霸道地占据了她的手机屏幕。 沈越。 她的未婚夫。不过目前他俩闹得有些难看。 姜绰接了起来。 “姜绰。”电话那头是声线比较低的男声,沉沉的,带着不悦。 “你不是小孩子了,别再耍那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姜鸢现在还在住院,你非要折腾个不安宁?” 一开口这一连串的指责弄得姜绰原本就晕乎乎的 2. 沈越姜鸢 [] 姜家原本对姜绰的本家,也就是苏家,是避而不谈视为耻辱的。但是此时却靠着苏家的关系,攀上了沈家这么一个商业巨擘,自然也顾不上讲究这些了,高兴还来不及。 沈越也因为爷爷的耳提命面,从小就不得不和姜绰走得近些。甚至在学校的同学欺负姜绰时,还屡次为姜绰出头。 沈越这人,骨子里恶劣凉薄,皮相却是上佳。少女自有怀春心,姜绰也自然而然地恋慕上他。 察觉到姜绰的心思,沈爷爷更是大喜,就这样当着两家长辈的面将这婚事给这两位少年人定了下来。 打这以后,原本对姜绰态度虽然不热络但也算不上多冷落的沈越却变了。 他根本不喜欢姜绰。比起姜绰,他还不如喜欢姜鸢。 因为姜鸢长得比姜绰好看太多,姜鸢从小就高挑白净,貌美大方,甚至小小年纪就在各类权威的钢琴赛事上屡获奖项。 反观姜绰,相貌一般,还总是畏畏缩缩。小学的时候她胸口发育比较早,再加上她并不白,还被班上男生嘲笑是“地雷女”,总是捉弄她欺负她。 也正是那个时候,姜绰被全班霸凌,甚至有了一些心理障碍。沈越屡次为她出头。 早知道这一下让姜绰就这个丑八怪喜欢上他,他哪里会管姜绰的死活。——后来的沈越这么想着。 后来,沈越和姜绰越走越近。不过在姜绰读初中的时候,姜家又遭变故,资产被查封大半,不得不出国避难。 姜父姜母带走了父母女儿,唯独把姜绰丢下了。 姜父说,他们出国是避风头的,免不了东躲西藏,姜绰跟着他们会吃苦。 比起吃苦,姜绰更害怕被一个人留在国内。 但是很显然,姜绰没有发言权。就这样,十三岁的姜绰被留在了国内。 姜家人把她委托给以前的一位邻居,最开始时每个月会给邻居打一千块钱,几个月后就没有再打了。邻居对姜绰的态度越来越差,到后来姜绰只能睡在阳台上,连饭也是饥一顿饱一顿的。 姜绰并不怪邻居,她知道,她父母没有打钱过来,邻居没有把她丢下已经是很有良心了。 再后来,姜绰的阿姨,也就是姜母的妹妹打听到了这些消息,把姜绰带走抚养了。 血脉真是神奇,在姜母身上,没有感受到一丝温情,但在阿姨身上,她却体会到了真正的“母爱”。 阿姨没有结婚,把姜绰当做亲生女儿来养。阿姨并不富裕,两人过着很普通拮据的生活,但那是姜绰最快乐的时光。 她还是很喜欢沈越,尽管沈越并不喜欢她,但是姜绰忘不了这个唯一对她伸出过援手的少年。 两年前,姜父姜母回来了,带着姜鸢。 姜鸢和沈越开始频频一起出现。 又过了三个月,阿姨查出患上尿毒症,姜绰的天塌了。 为了治病,姜绰把能借的亲戚都借了,但是她没想到,真正一毛不拔的,却是姜母这个姜阿姨的亲生姐姐。 姜绰去找沈越借钱,却被沈越嘲弄。彼时沈越和姜鸢坐在一起,姜鸢笑着说:“阿姨?妈妈说我们和她都十几年不联系了。阿姨十几岁的时候就辍学,跟一个地痞私奔了,那时候外婆就说过,我们家没有她这个人。” 姜绰被这一番针对阿姨的侮辱弄得红了眼,她知道真相,也知道姜鸢说的都是假话。 但是沈越听到这里,却神色骤然沉了下来。 他勾唇冷笑:“果真是物以类聚,你阿姨还真是跟你一样不要脸到处勾引人。” 姜绰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出那间书房的,只记得自己冲上去给了沈越一拳,但是耳边不断轰鸣的,却是她自己。 她不要再喜欢沈越了,姜绰想。 不值得。 没有人可以帮她,姜绰只有自己承担下阿姨的医药费。 那时候她才大四,也顾不上什么实习什么论文,到处忙着打工赚钱,尽管对于治病来说只是杯水车薪。 无处宣泄的苦闷被压抑在小小的罐子里,终于有一天被压实了,凝成沉疴。 姜绰又一次换上了严重的心理疾病,为了排遣,她迷恋上网络。也就是那时,她开始玩“涅罗”这款乙女游戏。 神奇的是,姜绰的症状在发泄在网络上之后真的稳定了许多,直到又一场意外的来临。 四个月前,沈越和姜鸢在酒店被沈爷爷发现了。 沈爷爷大发雷霆,哪有招惹未婚妻的妹妹的道理! 他责令沈越决不能再和姜鸢来往,并和姜绰订婚。 沈越极度不情愿,姜绰其实也不愿意。她去沈家老宅,本想和沈爷爷说清楚,却见到了沈父。 沈父说,是他们之前疏忽了,居然没发现她的阿姨得了尿毒症,医药费却没着落。说只要姜绰和沈越订婚,他们就会全权负责阿姨的医药费,并且寻找合适的□□,之后的手术费用也一并负责。 ……这是姜绰无法拒绝的条件。 姜绰答应了。她拿着支票走出老宅时撞见了沈越,而沈越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从那一天起,姜绰的“涅罗”突然登不上了,再过不去,姜绰毕业了。因为大四突遭大变,姜绰的毕业论文都险些完不成,更不要说有一个多漂亮的简历了。 沈家把她安排进了沈家集团下的一个分公司,应届生的月薪就过万,姜绰同样无法拒绝。 令她想不到的是,这家分公司早就被沈家安排给了沈越试手,特地把她安排到这里,美其名曰培养两人感情。 感情是一点都没得培养的,沈越本来就看她不顺眼,故意把她安排给最难搞的领导手下,还有意无意地在公司打压姜绰。 也没人想过姜绰这个灰头土脸的新人马上就是集团太子名正言顺的未婚妻了,他们只能见到沈越总是和姜绰成双入对。 这样高压和不友好的工作环境,加上“涅罗”的消失,加重了姜绰的病情,她开始出现许多不正常的行为,时常深夜崩溃痛哭,甚至自/残……但是她却不想在工作上表现出任何异常。 她需要这份工作,养活自己和阿姨。 这就是姜绰 3. 重逢 [] 出租车平稳地行驶着,早夜的大都市繁华热闹,姜绰侧头看向车窗外,人群与车流在一路明灯中不断交织。 姜绰此时感受不到太多情绪,生病且超负荷的身体不断向她发出警告,但是难受久了她却觉得这些身体上的折磨有些让她过瘾。 神经被不断紧绷又碾平,姜绰只是浅浅地、以固定频率眨着眼睛。 很快到了医院。姜鸢住的是单人病房,此时已经八点多了,但病房内还是很热闹,隐约能听见一些说笑声。 不过等姜绰推门进来之后,像是突然按下休止符,一切声音都突兀地消失了。 姜绰抬眼,见宽敞的病房里站着不少人。姜母似乎此前在和姜鸢说笑,一旁站着的是另一位年轻女子,姜绰隐约记得这人好像是姜鸢的闺蜜。 而沈越则是坐在床边,手里拿着一把银色小刀,不紧不慢地给姜鸢削着苹果。姜绰只能看到他小半个侧脸,形状优美的薄唇轻抿,白皙且骨感分明的手削着苹果,倒是别有一番赏心悦目。 strong哥。 姜绰一来,除了沈越之外,这些人都抬头看她但是无人说话。姜绰也懒得和他们打哑谜,直接问道:“我来了,有什么事?” 姜母上前却是一脸责怪:“小绰,小鸢因为你生病了这么久,你怎么一次都没来看过。你这个做姐姐的太不应该了。” 好好好,一进门就被亲妈扣了一个屎盆子。 姜绰揉了揉阵痛的太阳穴,问道:“我跟姜鸢都几个月没见了,我是怎么隔空让她住院的?” 也不能算完全没见过,沈越带着姜鸢来公司里出风头的时候,她倒是作为底层打工人远远见过几次。 “姜绰,你都是成年人了,耍赖胡搅蛮缠有意思吗,要不是你故意把那些消息发到网上惹人议论,鸢鸢怎么会难受到住院?!”一旁的年轻女子坐不住了,直接站起来指责姜绰。 好好好,影视剧里诚不欺我,像姜鸢这样的高段白莲,身边怎么能没有一只传声的狗。 “我把消息发到网上了?怎么我作为始作俑者倒是最后一个知道的。是什么消息,拿给我看看?”姜绰露出一副颇有兴趣的样子。 没想到姜绰是这样的反应,姜母和女子一时间都有些怔愣。 沈越却在手机上快速划了几下,递给姜绰。 “自己看。”他说。 姜绰接过手机,扫了几眼。 是发在他们公司员工私下的匿名群的一些话。大意就是,沈越带着姜鸢来公司几趟后,公司员工们都在感慨这对高富帅和白富美的天作之合,却有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出来说。 “你们不知道吗,小沈总的未婚妻另有其人,听说马上要订婚了。” “啊?那他怎么还跟姜小姐天天在公司秀恩爱?” “所以姜小姐是三?” “而且姜小姐也根本不是什么富二代,就是个破落户家庭,听说是跟小沈总的未婚妻沾亲带故才勾搭上小沈总这里的。”一开始爆料的人继续说着。 “啊??这么刺激,靠着原配知三当三?” “如果是真的话……什么渣男贱女,未婚妻实惨。” 一番轰轰烈烈的讨论就此展开,看到后面姜绰甚至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沈越抬眼问她。 “没有。”姜绰说,“就是觉得他们说的也没错,挺对的。” “姐姐……”一直当背景板稳坐钓鱼台的姜鸢闻言忍不住抬头看向姜绰。 “你什么意思!”林依依气死了,她可是把那些聊天记录看了好多遍,此时她觉得姜绰就是在内涵姜鸢是小三。 “你跟沈越又不是什么正经关系,要不是你哄得沈老爷子逼沈越娶你,他怎么会愿意!你才是插足的小三!”林依依说道。 “越看越觉得说得对。”姜绰啧啧称奇,“还真是渣男贱女,天生一对。” “姜绰。”沈越的眸光骤然冷了下来。 “什么事?” “你这种性格,怪不得从小就被排挤。”沈越突然勾起唇,笑着说。 “你以前天天跟我抱怨他们霸凌你,但你不应该反省反省自己吗?那么多人,为什么偏偏只欺负你。” 最后一个问句,他甚至语气都没有疑问,而是轻笑着只剩下了气声。 姜绰却突然感到浑身发冷,似乎有一阵刻骨的寒气从她的头盖骨直直钻入她的脑中,又刺入四肢百骸。 猛然间,她在母亲、妹妹、未婚夫面前穿戴好的一切盔甲,都被这一句话给击为齑粉。 姜绰注视沈越,从未这样认真地注视他。 他和儿时记忆里的意气风发的少年一样好看,甚至更加高大俊朗。 恍惚间,少年的样貌和沈越此时的样子重合在一起。 那个少年在看到她的书包被扔到垃圾桶旁边时,一言不发地帮她捡回书包,丝毫不嫌脏地替她拍干净上面的尘土,而后一言不发地把那些人的书包全都扔进了垃圾桶里。 那个少年在所有人都骂她是“大/胸婆”“地雷妹”时,他直接上前给了嘲笑声最大的男生一拳,二人瞬间扭打在一块。 那个少年在她放学后偷偷抹眼泪时,和她说:别在乎那些傻逼说什么,你一点都不丑。谁说你丑你告诉我,我帮你揍他。 后来这个拽酷的闷骚少年还为此去学拳击,跟她说:只会蛮打没有技巧打的太累了,他以后要努力一拳打趴一个。 姜绰笑了,她笑着笑着,眼睛有些酸涩了,病房里的一切都笼上一层晶莹的薄雾。 他妈的,时间真是一把杀猪刀啊。 那个笨蛋姜绰怎么会想到,十年后,她心中的少年也会和她说,“难怪那些人都欺负你”。 纵使早已心死,也没想过尸体还能被人挖出来用榨汁机过一遍。 姜绰的不对劲,众人都能感觉到,陈依依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 沈越刚刚勾起的唇角却展平了,他忍不住捏了捏自己食指的第二指节。 如果姜绰看到了就会知道,这是他不安的表现。 “好了,给小鸢道个歉,这事就算揭过了。”沈越说。 “哦。” 出乎所有人意料,这次姜绰没有再提出任何异议,而是结结实实地向姜鸢鞠了一躬。 “对不起,姜鸢。” 她不再解释这些消息是不是她发的。一个匿名群,没办法证明是她发的,也没办法证明不是她发的。 她只想赶快离开这个地方。 姜绰鞠躬后,直起腰,头也不回地走出了病房。 “姜绰——” 看着她的背影,沈越叫了她一声,但是姜绰的脚步没有一丝停留。 …… 再次回到自己那出租屋,姜绰径直走向浴室,打开水龙头,面无表情地看着水龙头里的水注入浴缸。 此时她脑子有点木,似乎塞了太多东西已经在嘎吱作响了。 她只是有 4. 承诺 [] “……” 姜绰的眼眶瞬间泛红,她此时大脑一片空白,身体却先一步地扑进了男人的怀里。 她紧紧抱住男人的腰身,脸颊贴近男人的胸口,鼻间是属于血的淡淡的铁锈味,并不好闻。 但姜绰的手却越抱越紧,仿佛赤足踏过经年的荆棘,终于落入了安心的怀抱。 高大的男人也俯下身,紧紧将她抱在怀里,一只手拥住她的腰间,另一只手拂在她的后脑。 如同怀抱着一件易碎的稀世珍宝。他很想随心的、用力的将女孩抱住,但又怕她会疼,便只能用最大的意志力克制自己的欲/望,温柔又小心地揽她入怀。 他甚至喉间发出细细的气音,抱着她的双臂都在微微颤抖。 他垂下眸,将一切浓重的情绪都覆盖。 男人渐渐感觉到胸前似乎有些濡湿了。 姜绰将自己埋入男人的怀中,眼泪不由自主地便淌了下来。 这一刻她没有去追究原因,没有去想一个游戏中的人是怎么活生生站到她面前。 她的胸腔中被轻而软的棉花涨得满满当当,一切的委屈和压抑都得到了释放,没有哪一刻,她比此时更开心、更喜悦。 人生二十多年的蔼蔼灰雾,终于在此时被拨开。一束光如同金火流沙般从天际洒落到她的人间。 “呜呜呜呜你怎么才出现……” 他听见她埋在他的身前,如同受了天大的委屈的小动物一样哭泣着。 此时无需多言,他也不需要说自己是如何艰难才来到这里,他轻拍她的后背,声音中是只有心疼和后悔:“对不起,我来得太晚了。” 晚到,他只需这样看一眼绰绰,就知道他的女孩受了多少委屈。 姜绰抬头,睁着一双红红的兔子眼:“你是来看我一眼就走了吗?” 男人失笑,眉眼间却是满满的坚定。 他的手从女孩的后背攀上她的发梢,为她轻拂发丝。 “不会。我再也不会离开你。”他贴近女孩的耳边,近乎喟叹地说。 他翻越无数不可名状之群山,无数不可横渡之渊海,无数不可形容之恐怖。 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才来到他的女孩身边。 他怎么可能再离开? 再也没有任何人和事物,能够将他和女孩分开。 听到他的承诺,姜绰开始傻兮兮地笑起来。 她知道,卫约礼会做到他许下的所有承诺,这就是她的卫约礼。 她又将头靠在卫约礼的胸膛上,却听到男人闷哼一声。 “啊,你、你怎么了?”姜绰有些慌张地抬头看着他。 “你才发现啊?”男人略带笑意,“就这样把我堵在门口不让我进去吗,我现在可是伤患。” 姜绰这才反应过来,刚刚第一眼见到卫约礼时,她已经看到了卫约礼身上全是斑斑的血迹。 她顿时有些紧张,一边转身自己跨进门,将男人拉进来,一边忍不住说:“那你快进来,你怎么受的伤?严不严重啊?” 姜绰第一眼看得不仔细,她弄不清卫约礼身上的血是别人的还是他自己的,还把他想象成了通缉犯和鲨人犯。从重逢的激动中回过神来,这时才发现男人身上的伤很严重。 他的腹部有一道血肉模糊的伤口,目测至少十一二厘米,裤腿上还淌着血。更别说身上其他大大小小的伤口了。而且她不知道他衣服下面还有没有更严重的伤。 卫约礼走路都有些吃力,姜绰见状连忙去搀扶他,卫约礼顺势将自己身体的小半重量压在她身上。 “啊。”姜绰背上一沉,忍不住抱怨,“你好重。” “那你让我自己走。”男人挑眉说。 “算了,你走路都走不稳,还是别逞强了……你真的没事吗?”姜绰突然想到了什么,又有些警惕起来,“你不会拼了命就想来见我,然后见到我之后过不久就要噶了吧?” “……”男人一愣,面色古怪,像是在忍着笑,“绰绰,你这脑袋瓜每天在想什么?” 他的笑声中还有没说完的话。 他那么贪心,怎么可能舍得只看绰绰一眼? 一辈子都看不够。 “你放心吧。”男人笑完后说,“我没事,只是看起来可怕,其实都是皮外伤。” “哦、哦哦。”姜绰将信将疑。 说话间,他们已经到了客厅里,姜绰将男人扶到沙发上,开始找她清理伤口的药和绷带。 这时,卫约礼的目光却移到了她的右手上。 姜绰顺着卫约礼的目光往自己的右手上看去,才注意到她手上一直都拿着刚才找到的美工刀。 “你拿着这个干嘛?” “啊……做手工?……不、不对,我是听到大半夜有人敲门,怕是什么坏人,拿着防身的。”姜绰慌张得漏洞百出,本来想说做手工,说到一半又想到更合理的解释,连忙又改口,改完口却发现这样前言不搭后更显得不对劲。 但此时再改口却来不及了,她只能装作镇定地对卫约礼笑笑。 “哦……”卫约礼点头,“如果我真的是坏人,那你拿这种小刀也没什么用,戳不进去的。下次记得拿大一些的。” “好的,好的。”姜绰见揭过去了这一茬,连忙点头。 卫约礼收回了在美工刀的视线。 他又怎么会看不出不对劲,只是就像姜绰不会问他是如何来到这里、身上的伤又是如何来的一样,他也不会在此时问姜绰的这些伤痛。 只是心中满是庆幸和后怕:幸好,他在这个时候赶来了。 虽然还是晚了太久太久,让他的绰绰受了这样多的委屈,但至少,不是最晚的。 至少,让他在最后一刻,追上了绰绰。 姜绰放下美工刀,找到了她先前买的绷带和药水,开始准备给卫约礼清洗伤口。 卫约礼身上显得风尘仆仆,衣服都有些破了,若不是他这顶级的美貌和身材,恐怕都有点像流浪汉了。 姜绰沉思了一下,觉得应该先用温水给他清洗一下,这样也能防止感染。 “我先去倒点水,你等我一下。”她对着卫约礼说。 卫约 5. 生病 [] 姜绰被他吓了一跳,回过神来连忙弯下腰轻拍他的后背。 她刚才还以为卫约礼醒了,但是此时仔细观察卫约礼的神色,便不难看出卫约礼此时还没清醒,至少并没有平常时清醒的神志。此时他的样子,倒更像是被梦魇住了一样。 “我在这,我在这,我哪儿也不去。”她安抚着说。 卫约礼那刚才瞬间变得凌冽危险的目光此时才稍微柔和下去,他伸手紧紧握住姜绰的左手,神色竟然变得有些委屈。 “绰绰,不要走。”他像是被主人抛弃的大型兽类,凶狠又美丽,此时却只剩下了面对主人时的委屈和依赖。 他的手白皙如玉,修长有力,五指似乎比寻常人要长上不少,此时牢牢抓住了姜绰的手,衬得姜绰的手小上了许多号。 “我找了你好久,好久才找到你……”他边说着,边将自己的头拱在姜绰的怀里,要向主人控诉自己的委屈。 姜绰哪儿还有抵抗力,她的心都要化了。她伸出空的那只手,摸着他那颗毛茸茸的白发脑袋,将他的上身揽在自己的怀中。 “我的错,我哪儿也不去,就在这里一直陪着你。乖,我们先躺好。”她说着,试图把卫约礼的腿也搬上床。 卫约礼很配合地在床上躺好了,姜绰原本想要洗漱一下再躺下,但是看卫约礼这样,她觉得自己此时走开恐怕又要徒生事端,便挨着卫约礼一起躺下了。 卫约礼在她躺下之后,强行撑着的本能意识便瞬间松懈下去,很快再次沉沉睡去。 姜绰却一时有些睡不着,内心说不出是惊讶还是兴奋。 直到现在她还觉得这是一场梦,甚至她觉得她这种想法和思维会维持很长一段时间。 她将身体侧过去,面对着卫约礼。 男人的银白发丝此时已经松散下来,在枕榻间缠绕逶迤着。 身上被她勉强换了一身宽松的简约款睡衣,但是在他过于宽大的身型上还是显得过于小了。身上还被她大大小小缠了许多纱布和绷带。并没有减损他的美貌,反而让他俊美到过于凌厉的容貌变得柔和了许多。 姜绰伸出手,在距离卫约礼面部大概五六厘米的位置顿下,在半空中虚虚描摹着他的五官。 她从前见过的卫约礼,是隔着屏幕的,也是平面的。 立绘突然变成了真人,就这样出现在她面前。 她曾以为现实中的人是不可能有画中那样的美,直到今晚真正见到了他。 此时他的眉眼陌生又熟悉。 原来他真正出现在她面前时,会是这副模样。 如同沉睡的神祇,似乎依稀可以想象,在那恐怖绝望的终末之世,他只身镇守朔北之界千万年的光景。 卫约礼出现在了她面前,是否说明,那些世界,也是真实存在的呢。 而她的世界居然能够让这样一个超自然的人出现在她身边,是否说明这个世界也并非她以普通人的目光看到的那么简单? 此时姜绰的思绪很乱。这样超自然的事件发生,让她对人生的一切认知和规划都颠覆了。 事实上,她本来对人生也没什么规划。往理智说,她应该好好挣钱搞钱,兢兢业业在公司和乔家那边吃史,替阿姨把病治好。至于病好以后,她想怎么活,她还没想好,总归不会是这样窝窝囊囊地活。那时候的她才是属于她自己。 往冲动了说,她的心理情况也堪忧,甚至刚才都想一死了之。也谈不上什么人生计划了。这操/蛋的世界让她一分钟都待不下去了。 但是这一切都在那声敲门声后改变了。 现在的姜绰脑子也是乱糟糟的,完全没想好以后要怎么样,但是她的思绪中什么都有,唯独再没有想要放一缸水拿上美工刀一了百了的心情了。 她甚至,对未来升起了期待之心。 期待……她已经不知道有多久没有奢望过这个词了。 那么多年来,她对未来只有愈发加重的恐惧。 可是今晚,她最大的奢望居然来得如此之快…… 那只在半空中虚虚描摹着的手渐渐垂了下去。 姜绰以为今晚自己会兴奋地睡不着,毕竟她也是失眠的长期患者了。 但没想到,被卫约礼的气息环绕着,她没过多久就睡了过去。甚至久违地做了一个好梦。 符合所有好梦的特征,并不长,似乎也不记得梦到了什么,但很安心,整个夜晚都被温馨黑甜的梦乡缠绕着。 熟睡时,她没有发现睡在自己身旁的男人靠她越来越近,最后长手一伸,就将她牢牢地抱在了怀里。 ………… 许久许久没有睡过这样的好觉了。直到姜绰被她设置的常用七点半的闹钟叫醒时,她还沉浸在昨夜的安心和美好中。 她睁开眼,关掉闹钟,盯着天花板眨眨眼,有些不知今夕是何夕了。 不过她很快就发现自己身上好像压着什么重物。整个腰腹都像是被什么人紧紧抱着一样。 这时,昨晚的思绪才飞快回笼。 姜绰瞪大眼睛,飞快转身一看,果然看到了熟睡在她身旁的卫约礼。 居然……不是梦。 她表情愣了愣,随后竟是咧嘴傻笑起来。 不过很快她又发现了不对劲,觉得卫约礼的脸颊和脖子似乎透着淡淡的不太正常的红。 她伸手摸了摸卫约礼的额头和脸颊,居然发现他烧得比昨晚还要烫,且烫得惊人。 姜绰又用另一只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昨晚吃了药后,此时她的烧已经完全退了。跟卫约礼比起来,算得上是冰凉。 自阿姨生病之后,姜绰到处高强度地搞钱,也经常生病。因此也颇有经验,此时她的经验告诉她,卫约礼的温度已经高到极其不正常的地步了。 她连忙起身去找体温计,给卫约礼量体温,体温计都差点量不出来,最后温度停留在了四十二度。 姜绰紧紧蹙起眉,这么高的温度,换做正常人都有生命危险了。她实在是有将卫约礼直接带去医院的冲动。 正想着,她的腰身又被卫约礼一把抱住,男人像昨晚一样隐隐约约恢复了一些本能意识,只知 6. 清醒 [] 发完之后,她突然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从前她的工作总给她一种“非她不可”的感觉。任何事情她没有去做,似乎都会引发严重的后果。 人到底不是机器,工作也只是工作,她为什么要为了工作勉强自己的健康。 那么多人的部门,她不做,难道就没有人去做了?谁没有生病和有急事的时候呢。 从前她的部门经理经常会表现出一种“极端敬业”的状态。 她部门的经理姓林,这位林经理在业内广受好评,因为他真的格外敬业。早上五点钟就已经在公司了,晚上十一二点才离开,几乎是住在了公司里——有时候也的确会睡在公司里。 哪怕深夜回到了家中,他也会处理工作的事情,姜绰怀疑他都不用睡觉。 也怪不得沈越要把她安排到林经理的部门,这确确实实是个超级工作狂。 不过这也不是说林经理是多么友善的前辈,一开始刚进公司的时候姜绰还会被蒙蔽,想着:林经理都这么敬业拼命了,她凭什么偷懒? 但说到底,这些人精也只是惯常去新人和年轻人进行大饼和大棒教育,往死里压榨他们的价值。 他拼命工作不睡觉,和姜绰有什么关系呢?他拿着高薪高提成还有公司的股份,姜绰又为什么要去和他做一样的工作呢。 经历过昨晚的大起大落,姜绰把一切都想开了。她昨晚都差点想着一了百了了,现在还能留着一条命,此时再看从前那些看重的事情,似乎也没那么重要了。 更不要说,她的卫约礼已经出现在了她的身旁。 往后,她只需要顾好阿姨和卫约礼,其他的事情她都不要再勉强自己了。 …… 卫约礼说抱抱她就好了。 这到底是太依赖她而说的哄她的胡话,还是说真有一些原因呢? 换做是别人,姜绰只当是在说胡话了,但是发生在卫约礼身上,她也不敢妄下定论。卫约礼能从一个游戏中活生生出现在现实世界,并且只认她一个玩家,或许她和卫约礼之间真的存在什么联系呢? 姜绰这样想着,就打算稍微尝试一下,任由卫约礼将她抱了许久。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觉得卫约礼的体温似乎真的降低了一些,没那么烧了。 ——! 姜绰忽然看到了什么,忍不住揉了揉眼,却发现眼前的一幕并没有改变,却是不是她眼花。 金色的咒文如同花枝般渐渐从卫约礼胸口处蔓延出来。 姜绰伸手解开了卫约礼的衣扣,才发现被衣服遮挡的皮肤上早已遍布咒文,只是之前被衣服挡住了,所以姜绰都没看到。等到咒文爬上了他的胸口,她才注意到了。 咒文是一种姜绰全然看不懂的文字,但是构造和形式却有着玄奥的美感。它们如同金色的锁链般排列,在卫约礼身上不断蔓延,从他的胸口爬上修长的脖颈,再渐渐爬上面部。 隐隐可见上面的光泽,似乎咒文也在流动。 “……” 虽然在碰到卫约礼之后,冷静下来的姜绰已经想过了或许这个世界并非她想得那么“正常”,但是当这种景象活生生出现在她面前时,循规蹈矩活了二十三年的姜绰还是没办法做到完全的淡定从容。 她伸手试图触摸这些咒文,在靠近时,手掌似乎感受到了一种力量。这种力量于她而言非常温暖,像是在初春的早晨触碰着恰好的日光。 甚至这种力量好像还在欢迎她的靠近,姜绰隐隐能感受到一种雀跃欢喜的心情。 姜绰把手放下,神色有些复杂。 她对这些咒文倒是并不陌生,她曾经在游戏里面见过。 这是卫约礼的能力之一,也是他的枷锁。 姜绰低头看着卫约礼的腹部,居然发现那伤口要比昨夜看到时要小上许多。 姜绰一时间也不知道是好是坏,而且她也没有任何干涉的能力。 想了一会儿,她突然感觉肚子在唱空城计,这才想起来她昨天,除了下午那场吐得一干二净的应酬之外,到现在已经许久没有吃过东西了。 她起身准备去做些早饭吃。卫约礼在游戏里可能不需要吃饭,但是此时这么虚弱,说不定也要一些食物去补充能量。 她拍了拍卫约礼的后背,口中哄道:“我去弄些吃的给你。” 卫约礼没醒来,但是表情好像有些挣扎。 姜绰又说:“我也饿了。” 卫约礼这才松了些抱姜绰的力道,有些委屈地自己靠在了床边。 姜绰去给自己简单地弄了点三明治和牛奶,给卫约礼煮了薏仁粥——看他这昏迷的情况,也吃不了除了流食以外的食物。 小锅里咕噜噜地冒着气泡,颇有些温馨的意思。姜绰的厨艺近乎为零,只有白水煮东西或者用微波炉烤箱热一些半成品的水平,平常都是靠着外卖度日。 要不是想着现在家里的情况不好给别人看见,她自己也懒得自己做饭。 正做着,手机消息却突然响了。姜绰还以为又是什么工作上的消息,正准备把提示音关了,接过手机一看才发现原来是她好友的消息。 姜绰这人,性格比较独,朋友也很少,为数不多算得上好友的,一个是初中时的同学,另外两个则是她大学时的室友。 当时寝室没住满,四人寝只住了她们三个,三人性格各不相同,磕磕碰碰着,最后竟是成了挚友。 其中一位室友家庭颇为富裕,在姜绰阿姨确诊为尿毒症后,直接借了姜绰五万块——这对一向家教严的室友来说已经算是相当大的数目了。 这时给姜绰发消息的也是这位室友,叫顾榛。 【榛:你那个茶妹最近住院了?昨天还被沈越逼着给茶妹道了歉?昨晚聚会的时候我听林依依嘚瑟说了,真是这样吗?……你没事吧?】 顾榛喜欢叫姜鸢茶妹,顾家本就是A市名流一员,她对沈家少爷偏偏爱未婚妻妹妹这个传闻也并不陌生。爱抢姐姐的男人,顾榛最受不了这种,所以爱叫姜鸢为“茶妹”。 林依依是姜鸢的跟班,但是林依依本身的家世却比姜鸢好上许多,不知道姜鸢是怎么让林依依死心塌地的。 【绰绰:我没事,我现在好得不行】 7. 倾诉 [] “啊、嗯?”姜绰正沉浸式生着气呢,窝在家里照顾了病人三天,她都习惯周边的无声环境了。 她转过身,却见卫约礼不知何时已经坐了起来,正贴在她身旁,和她靠得很近。 “你醒了!”姜绰双眼瞬间有些发亮,眼神中充满欣喜。 卫约礼点头,但是目光依然停留在她的手机上,他很快抓住了更加关键的词汇:“订婚?你们要订婚了?” “……!”姜绰脸上的笑容突然一顿。 她还没想好怎么和卫约礼说沈越的事情,她也没想到卫约礼会这么快就发现了沈越的存在。 其实说实话,她不觉得自己和沈越的关系是有什么难以启齿的,反正自从沈越羞辱阿姨之后,她对沈越就再也不抱任何奢望和情感了。而上次在医院里他那番话,更是斩断了姜绰对沈越的最后一层少时滤镜。 无论卫约礼出不出现,这个婚约她都打算取消了。更别说她现在有了卫约礼。 思绪一时间千百回转,姜绰还没组织好语言,想好怎么说,就见卫约礼身上的气压骤然沉了下来。 姜绰甚至都怀疑卫约礼是不是把整个二次元世界都搬过来了,不然她怎么会觉得卫约礼的周身仿佛有化作实体的黑雾呢?仿佛一大团黑压压的雾气沉在了他的身后。 “……”姜绰莫名感觉到了有些紧张。 “是我不该来吗?”卫约礼垂下眸,仿佛整个人都落寞了下来,“我知道,或许从前的‘我’对你来说,只是一种游戏或者消遣。” “全赖你的爱意,你对我的情感,我才能来到你的世界。我以为你这样爱我,不会只是把我当做闲暇时的消遣。” 黄昏最后一抹斜辉跃窗落在他的发间,绸缎般的银发染上些许焰火。 “可是,你已经要订婚了。”他垂下头,姜绰从未见过卫约礼表现出这般寂寥模样。 “是我想当然了,这是你的世界,你有你自己的生活。怎么可能会为了我这样一个不存在的‘寄托’而等一辈子?我不应该就这样想当然地来找你……” 姜绰眼看着卫约礼身上的气息越发不对,觉得自己不能再让他这么说下去了。 “哎你先别顾着自己脑补啊。”她忍不住说,“难道我在你心里就是这样的人吗,一边喜欢着你,一边和别人结婚?现在你来找我了,我还来者不拒?” “但我是‘假的’。”卫约礼说,他平静地低头注视着姜绰的双眼,金眸压抑着无数姜绰看不出的情绪。 “你不是假的。”姜绰想也没想就摇头否定了这句话,“无论是在你活生生出现在我面前之前,还是在你只是在游戏中。” “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你的存在,哪怕被很多人当成疯子傻瓜。” 她的话语和目光都是那样坚定,以至于卫约礼微动双唇,却没再说什么。 见卫约礼终于没再自己脑补出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了,姜绰终于能心平气和地和他解释了。 她把家里的情况和沈越家的情况都和卫约礼一五一十地说了,而后又解释道:“我以前确实喜欢过他,但是我阿姨那件事情发生后,我对他就不再抱有任何感情和希望了。” “那段时间我天天打两三份兼职,学校、医院、工作三头跑。我整夜整夜地失眠,很多次坚持不下去了,然后我就遇到了你所在的那款游戏。” “后来,每一个恐惧到睁眼至天亮的夜晚,都是靠着你我才能坚持下去。如果不是你所谓的‘虚假’的陪伴,可能我此时也无法站在这里了。” “因为你,我似乎也有了许多走下去的勇气,尽管走得还是很难。再后来,‘涅罗’就打不开了。我怎么都找不到你了。” 姜绰说到这里,眼睛酸涩得厉害,似乎想到了当时的那种无助和恐慌。 她那时是真搞不懂啊,怎么就偏偏她这么倒霉。碰到的人都这么奇葩就算了,老天连她唯一的亲人都不放过,苟延残喘靠着游戏当精神寄托,居然连游戏都打不开了。 所有人都能打开,偏偏她的游戏打不开,天底下还能有这种事情,玩个游戏也搞针对呗? 游戏一打不开后,破事又不断找上门,还被沈家抓住了软肋要跟沈越订婚。那时候她已经没了精神寄托,而阿姨还在医院里等着她。 “那时候是真的想过牺牲婚姻去换阿姨的生命,反正我跟沈越相看两生厌。不过我到底也没我想的那么伟大,前几天我和他又吵了一架,我发现我实在是做不到和他这种人结婚。再后来……你就出现了。” 实际上,那时候姜绰也没想这么多。她只是想着结束这种糟糕的生活,以决绝的方式。但事到如今再回看,她承认那是一种软弱的行为。 她被生活压垮了只想着逃避,用极端的方式斩断一切她所厌恶的关系和事情,却没想过她把阿姨一个人独留下来会怎么样。 “所以……无论你有没有来,我都不会和沈越订婚了。” 姜绰把这些全部说完,觉得身体都轻快了不少。好像随着她与卫约礼倾诉,这些曾经的痛苦积攒在身体中的沉疴也被散去了许多。 但卫约礼却不知何时变得沉默了起来。 “怎么了?还是不高兴吗?”姜绰上前问他。 “打不开……是因为我已经不在那里了。”卫约礼开口,声音沙哑。 “我察觉出了你并非存在于那个世界的人,你不同的样子都只是一个‘壳子’。我知道你过得不好……尽管你从来没有和我说过。” 暮色越发深沉了,他眸中的残阳火红似血,美若琉璃。 他抓住姜绰的手,抵在唇边。 姜绰觉得手心和脸颊都在一起发烫,她下意识地想要收回手,但卫约礼看似没有非常用力,姜绰却完全挣脱不开。 “我太想来见你了……太想见到真正的你。没有隔着任何介质,能够所以我来了。可我好像……还是来得太晚了。” 心疼沁入眼眸,他的声音带着些许颤抖。 姜绰却摇了摇头,笑容清浅而真实。 “不,任何时候都不迟。” 她起身,自然地抽出被卫约礼握住的手,双手抱住卫约礼的脖颈,轻吻他的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