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灵世界异闻录》 1. 第一章 [] 耳边是炽烈的爆炸声,幽长蜿蜒的山路上,任希然正跌跌撞撞地朝山上跑去。 宽大的白裙在她身上剧烈地上下飞舞,热浪呼啸而来,空气中一波接一波的滚滚热风几乎要将她烤到窒息。 “嘶——” 任希然昏沉的脑袋猛地被一阵刺痛唤醒,脚底突然钻心的疼了起来,一颗石子扎在了她脚心里。她猝不及防,脚踝一崴,整个人重重摔在了地上。 身后便是倾斜的山坡,紧接着她的身体就不住的往山下滑去,幸好她指尖及时勾住了一块石阶,才得以化险为夷。 她并未在原地过多的停留,而是迅速站起身,拖着伤腿继续超前奔去。 山路拐弯的时候,她匆匆地往山下望了一眼,底下的村落已是一片火海。 暮色的天空仿佛被捅了个口子,群山环绕的盆地上空,村庄中央,源源不断的岩浆像瀑布般从天上飞溅下来。 岩浆的源头是只巨大的黑色畸形怪物,厚重的铅灰色云层中,十二根粗大的锁链从上端垂下,将它牢牢捆在半空中,可依旧没能阻止它继续摧毁这片土地。 炽烈岩浆源源不断的从巨怪嘴里溢出,它看上去十分痛苦,本来就大得吓人的嘴此时已咧到耳根。 巨怪赤面獠牙,但脖子上却长着一颗巨大人头,躯干魁梧,通体覆着一身黑色毛发,但却长着人的四肢,粗壮的腿臂惨白如蜡,甚至还能看见肌肉里爆起的青筋。 人与兽的组合让巨怪的身体看上去格外不协调,加之周遭烈火的映衬,远远望去,一切显得更加诡异。 山谷里到处都回荡着咕噜咕噜的声音,缓慢流淌的岩浆在地上形成一个个岩浆湖,可怕的温度将村子里的一切都点燃,饶是十分厚重的围屋外墙,此刻被烧得也只剩一截矮矮的墙根。 盆地四周的陡峭山脊上,十二根参天黑柱围成一个圆屹然矗立,锁链另一端就缠在这些黑柱上。柱顶被一层厚厚的铅黑色云朵遮住,无法用肉眼目测出确切高度,它们如同一根根通天柱,直插天际。 巨怪龇着一口尖锐的獠牙,又在空中哀嚎着翻了个身,一股热浪顿时以肉眼可见的程度迅速从村子上空朝四周席卷开来,风浪所到之处树木瞬间枯萎,炸出一朵朵火花。 就连黑黝黝的山头,也在顷刻间全被点燃,黑白烟雾在空中绞成一团,整片山坡很快蔓延成了一个火海包围圈。 碎裂的瓦砾木梁在空中飞舞,有些已燃烧起来,一个个火球如冰雹般随热浪从空中密密麻麻炸落…… 漫天的红光刺痛了任希然的双眼,视线所及之处,皆已成为废墟。 就在这时,她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桀桀桀”、“咯咯咯”的坏笑声。这笑声难听得仿佛是被火堆烧过般,让人不寒而栗。 任希然如梦初醒般地回神,她微微偏头,距她身后不过五米的地方,一个看不清轮廓的黑影,正如影随形的紧跟着她。 黑影的轮廓很模糊,有时几乎纯黑,与夜色融为一体;有时又是透明的,任希然甚至能透过他的身体清晰地看见背后着火的房屋。 他就像一只变色龙,巧妙地把自己与周遭事物化为一体,而她只能通过那双黄褐色的眼睛来推测他们之间的距离。 虽然看不清后面那东西究竟是人是鬼,但直觉告诉她,这个家伙很危险。 任希然几乎是下意识地加快了奔跑的速度,但同样,脚心也疼得更厉害了。她现在每落一次脚,石块便又往肉里嵌入一分,剧烈的疼痛几乎让她难以维持思考。 忽然,她猛地感到背后的风向在一瞬间变得滚烫,她迅速回头,只见黑红交织的夜空中,一团明亮的火球正呼啸着朝她的方向飞速袭来。 屋漏偏逢连夜雨!此时任希然的脸色已十分难看,但还是咬紧牙关加快了步伐。 可还没跑出去两步,火球就已贴着她的后背砸了下来,在地上炸出个巨坑,爆炸产生的冲击波直接将她掀翻了出去。 一切发生得太突然,从发现火球到爆炸不过就几个呼吸间,任希然别无他法,也就最后赶在落地前用双臂堪堪护住了脑袋。 “咳咳咳……” 地面尘土飞扬,任希然趴在泥土地上,艰难地跪坐了起来。好不容易逃过一场死劫,但她目前的状况也没好到哪去,浑身上下的肌肉酸痛热涨得如同蒸锅里的熟肉,已不是自己的了。 烟雾在山风的带领下消散得很快,任希然强忍着疼痛再次站起身,一边飞快地往后扫了眼,心里倒是怀着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希望火球能把黑影炸没了。 但事实终究还是不尽人意,即便中间隔着熊熊燃烧的烈火和黑烟,她还是看见黑影那双黄褐色的眼睛,正在巨坑后幽幽地盯着自己。 任希然想都没想,转身拔腿就跑。 可才迈出一步,一股强烈的甜腥味就涌上喉头,她紧抿住唇,舌尖触及之处也是一股股血腥味,更糟糕的是,就连视野也隐隐有模糊的迹象。 前方的山路愈发崎岖,任希然疲惫得已分不清楚究竟是她在控制着双腿奔跑,还是身体完全出于本能的行动,她仅凭着脑海里最后一丝想要活下去的信念,浑浑噩噩地跑过一段又一段山路。 黑影似乎也终于失去耐心,直接伸手朝她后背抓来,但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一阵热浪忽 2. 第二章 [] 一团明亮的光芒忽然照在任希然身上,她双眼被刺痛,下意识的瑟缩了一下,却不想一个重心不稳,直接“咚”的一声倒在地板上。 “好痛……”任希然没忍住轻呼一声,一边缓缓从地上翻起身。 她还没反应过来她现在到底在哪,随手揉了揉眼睛,刚抬起头,就和前方白压压一群人的视线对上。这些人全都盘腿而坐,有的已窃窃私语起来。 任希然的位置在最后一排,她视线越过层层人群,果然,端坐在最前方的白衣教练正面无表情地瞪着她,而他身旁穿蓝色道服的中年男子脸上,已浮起一丝不屑的笑容。 教室的最中央,两个身穿白色道服的人已被叫中场暂停,场上的两位选手和裁判同样正一脸严肃地盯着她。 任希然缓慢地眨了眨眼睛,终于回过神来。 ……她这是在柔道馆? 她竟然在比赛日的下午睡着了?! 任希然心里一惊,她迅速盘腿坐好,全场学生的目光这才重新聚焦到了赛场中央。 好在场上的二人似乎没受什么影响,比赛在短暂的休整后,继续开始。 “希然,你怎么了?”坐在她旁边的短发女生悄声问道。 任希然摇摇头,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天知道她怎么会在踢馆赛上睡着了。 但好友亲切的声音倒是让她的心情稍稍平复几分,不知为何,一回想起那个梦境,就感到一阵莫名的恐惧。 “是不是做噩梦了?你看看地板上全是你的汗。”宁小谋抬了抬下巴,示意她看身下。 任希然这才发现柔道服里的体恤已完全湿透,她挺直后背,还能感到豆大的汗珠正簌簌往下掉。她无所谓地用袖子擦了擦,刚想说话,结果又感到一阵痛意突然从她身后蔓延开。 “你又怎么了?”宁小谋看她脸色怪怪的,一副想哭又哭不出来的样子,一时没搞清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任希然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歪着脖子一脸悲戚地看着她:“小谋,我脖子好像扭到了……” 宁小谋嘴角抽了抽:“可下一个就该你上场了。” 任希然欲哭无泪。 就在这时,她们前方突然爆发出一小阵欢呼声,紧接着,房间上空响起了裁判的声音:“本场比赛红方胜出。下一场,白方选手,任希然;红方选手,崔淑英。请准备!” 教室里立刻响起一片掌声,宁小谋拍了拍她的肩膀,打气道:“加油!我们家希然最棒!”她朝任希然比了个耶的手势。 任希然面如死灰,但她今天的比赛本就是救急,事到如今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一路上她使劲活动了两下脖子,但感觉……好像更糟了。 严重到她只能歪着脖子看着对手。 “喂,小不点,你行不行?不行就认输,别浪费我时间。”崔淑英瓮声瓮气地说。她看着旁边身板比自己小了一圈的对手,已是一脸的不耐烦。 “宁教练,咱们这踢馆赛上,您怎么就派这么个病怏怏的小不点出来,难道盛名已久的八方道馆没人了吗?”蓝衣教练阴阳怪气地说。 蓝衣教练便是今天踢馆方的教练——伊诚教练,他说话间,眼神似乎还有意无意地朝任希然方向睥了一眼。 看什么看,不就是脖子扭到了! 任希然没好气地想,而且她一米六八的标准个子怎么到他口中就成小不点了? 对方不也就比她块头大上那么一……大点吗…… 任希然的确有点心虚。 她本是52千克量级的选手,人看着苗条,但因为常年锻炼身上力量倒也不弱。不过她这位对手的量级却在78千克以上,身材壮实,相比之下任希然就显得有些“迷你”了,直接被衬成了个小不点。 “老宁,想好了吗,弃权吧?”伊诚教练也不顾宁教练此时已不算好看的脸色,继续叭叭起来,“本来临时改成无差别级就已让我们很为难了,我的学员下手没轻没重的,万一出了什么事……” 伊诚教练看了一眼旁边,宁教练还是没做声,他便放心大胆地继续往下说,“……现在咱们两边比分刚好7比7,你们弃权后这场比赛的比分自然是加在我们道馆,所以——” “我不弃权,我可以正常比赛。”任希然一脸平静地看着他。 她的脖子虽然仍歪着,但此刻周身散发出一股异于常人的镇静气场,和刚才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宁教练没有理会蓝衣教练,他盯着场上的少女,直到见任希然目光坚定地朝他点点头,才举手朝裁判示意道:“准备比赛吧。” - 尖锐的哨声划破教室上空,比赛开始。 身体方面的硬性优势似乎已让胜利的天平提前倒向崔淑英方,在比赛开始两人交手后,她便十分自负的直接朝任希然扑了上去,显然,她并没把面前的人放在眼里。 崔淑英采取了最主动的攻势,她连续前攻,一边使用足技不断地朝任希然脚下、膝下发起攻击。 任希然被动格挡,但很快,崔淑英刚才不可一世的表情下已渐渐生出几分惊慌。 她没想到,对面这个各方面身体素质都不如她的女生,此刻脚下却像在垫子上生了根一般,灵巧的将她的攻击全部化解。 不过,一味的防守并不能将场上的局势逆转,在对方接连采取大小内刈的凶猛攻势下,任希然的位置还是越来越靠近了边界,眼看着就要踩入危险区。 崔淑英并没有给她喘息的机会,继续乘胜追击,任希然上半身已微微后扬,进入了危险区上方。 这个时候,就算是场下的观众也不免为她紧紧捏了口气。 场上两名选手体格差距这么大,弱势一方要从另一方手中获胜简直是天方夜谭,更何况这名选手看上去有点病怏怏的,脖子还是歪的。 但比赛还没结束,一切定论都还为时尚早。 就在崔淑英再次使用大外刈,试图将任希然逼出界时,她忽然感到脚下动作一滞,接着身体竟不受控制地往前倾去。 崔淑英心下顿感不妙,原本即将冲出脸上的喜悦笑容顿时凝住了,她迅速垂眸狠狠瞪住了侧前方矮她半个头的少女,却见对方歪着脑袋表情灿烂地朝她笑了笑。 在对手还没反应过来前,任希然已悄无声息地探出右手,从对方的腋下绕到后背,牢牢擒住了崔淑英粗壮的右臂,然后撤步转身双臂蓄力往前方一掷,下一秒,失去重心的崔淑英就被她重重摔到地上。 等崔淑英再回过神时,她已面朝天花板躺在了垫子上。 全场鸦雀无声。两秒后,道场里突然爆发出一片几乎能掀翻屋顶的热烈掌声! 任希然整套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在短短几秒内完成了比赛的翻盘,在全场观众看来简直是太令人意想不到的大逆转! “一本!”此时场上也响起了裁判的判定声,毫无疑问,这是一个很漂亮的一本背负投。 这下轮到躺在地上的崔淑英傻眼了。 她万万没想到这场对她来说应该毫无疑问的大顺风局,竟在她即将拿下比赛的时候发生了转机,甚至还没等她想出任何扭转战术,就被任希然背投出去,直接结束了比赛。 可她哪知道这是任希然早就设计好的战术之一,从开局的示弱到只守不攻,都是为了降低对方警惕而采取的战术。 在这万众欢呼的大教室里,此刻脸上唯一没有笑容的便是伊诚教练和他身后的一排 3. 第三章 [] 任希然这一局赢的漂亮,教室里欢呼声久久不散,任希然与过来为她庆祝的道友和其他道馆的教练一一打过招呼,虽然她快一年没来道馆了,但大部分还是熟识的面孔。 “不愧是咱们的任·预备六段选手,轻轻松松就干翻了对面,是不?”宁小谋突然从任希然身后蹿了出来,一把勾住了她的脖子,满脸兴奋道。 “哪里轻松了,明明亚历山大……”任希然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身子一歪顺势倒在她身上,两个女生又笑成一团。 “预备六段?”一个喑哑又带着些颤抖的声音不知从哪个角落冒了出来,只见伊诚教练艰难地从人群的缝隙挤出半个身子,他喘着粗气,皱巴巴的脸上满是不可置信,“你这个年纪能是六……六段?”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宁小谋见是他,脸上立刻没什么好气,“我们希然只是因为年纪问题才没拿到正式六段,但论实力,她可早就过了门槛呢!” “你们今年刚来,还不知道吧,”她们身旁,一个身材高大的光头教练双手抱胸,乐呵呵道,“任希然道友可是我们江州市目前最有潜力的年轻选手,就算是我们这几个教练,对上她都不敢掉以轻心。” 这下伊诚道馆的一行人是彻底白脸了,他们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想到他们一通算计,最后给自己整了个有六段实力的对手。 伊诚教练的脸青绿交加,他再也待不下去了,转身就走,他的学生们稀稀拉拉的跟在后面,同样脸色阴沉,任希然站在原地还能听见他们相互间爆发出的抱怨声,并愈演愈烈。 “我都说了不要这么做……” “还不是你的馊主意,要不是你想……” “那你就没有……” “都给我闭嘴!” 任希然和宁小谋相视一笑,道馆里再次响起一片欢呼声。 踢馆方悻悻离去,但八方道馆里依旧人声鼎沸。天色已不算早,窗外,夕阳的小半个头已被对面的高楼遮住,逶迤的橘粉色晚霞如缎带般铺满整片天空。 任希然也准备走了,她晚上还有晚自习,既然危机已经解决,她今天来这的目的也算完成。 “我先走了,晚上还得回学校,等我考完咱们再找机会好好打几场。” 宁小谋虽十分不舍,但也不再挽留:“好吧,等你考完。不过到时候不陪我打上三天三夜……我肯定不会让你走的!” 任希然会心一笑,比了个OK的手势,就迅速溜出教室朝更衣室跑去。 三月底,还是初春,寒气还未完全散去。她现在衣服上全是汗,刚才在赛场上倒也不觉得冷,但一静下来就有些受不了了,她想赶紧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任希然在浴室里迅速冲了个澡,换了套备用的运动服,坐到长椅上开始收拾东西。只是这一放松下来,那个白日梦就会不由自主地出现在她脑海里。 梦里,那些火光冲天、断石残垣的画面以及她感受到的痛感,都真实得可怕,但任希然绞尽脑汁,都无法回想起有关那个村庄的一丝一毫。 她笃定她从未去过这样的地方,可为什么这个梦境却能给她如此强烈的身临其境感? 身后,淡淡的金红色光芒从木质格子窗照进,太阳在血红的天空下释放出今日的最后一丝暖意。休息室里的暖风开得很足,可任希然却突然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紧接着,她听见头顶传来“哗啦”一声脆响,她身后那扇高大的木窗,碎了。 任希然正想的出神,但听到这动静,立刻条件反射性地从长椅上扑下,手里只喝了一口的热茶泼了一手背,但她此刻也顾不上疼,直接攥着保温杯盖一骨碌钻到长椅下。 下一秒,她发现外面的空气已被簌簌落下的透明玻璃碎充斥。 休息室里,一个水晶球破窗而入,无数碎玻璃片跟着冲进屋内,在空中急速飞旋落下。在夕阳的照射下,它们反射出绚丽的色彩。 这是一个很精致的水晶球,约莫足球大小,表面不是光滑的曲面,而是由一个个小六边形组成的棱面球体。水晶球裹挟着碎玻璃片迅速砸在休息室的木地板上,它骨碌碌地滚了两圈后,被一块大碎玻璃抵住不动了。 任希然的目光也跟了过去,这时,她惊讶发现这个看似脆弱的水晶球在经历了两次沉重撞击后,表面竟还保持着完好无损。 在确认外面没再传来其他的动静后,任希然终于小心翼翼地从长椅下爬了出来,尽管她已足够小心,但左手掌心依旧无可避免地被块碎玻璃片扎到了。 鲜血很快顺着嵌入掌心的碎玻璃槽流出,任希然皱着眉将玻璃碎小心拔出,望着掌心依旧流个不停的鲜血,伸手就要去够椅子上的运动包。 深蓝的运动包上也是一层碎玻璃,她将上面的碎屑抖尽,翻出一卷绷带,蹲在地上熟练地给自己包扎起来。 柔道训练时各种受伤在所难免,尽管她现在的实力已不弱,但还是会习惯性的在运动包里放上一卷绷带和应急创药备用。 在拔出玻璃时,她脑海忽然联想到那个梦。 难道她做了一个预知梦,梦见了自己会受伤的征兆? 任希然眼皮猛地一跳,但紧接着她又自我否认般的摇了摇头,肯定是小说看多了,怎么脑袋里都是这样稀奇古怪的念头。 休息室内被碎玻璃弄得一片狼藉,水晶球将白炽灯的虹影反射到满墙。任希然快速包扎好伤口,不太高兴地上前捡起水晶球,一边往窗外望去。 八方道馆位于老城区一栋旧综合商务楼的顶层,四周都是一些年份比她年纪还大的老式居民楼,楼对面就是少年宫,小孩特别多,常年喧闹无比,给附近居民带来鸡飞狗跳的事也不少。 她一开始估摸着这可能也是对面的熊孩子扔的,但没想到这个水晶球还挺沉,她都得用两只手才能托起,更不要说小孩了。 任希然没在少年宫楼看见什么调皮的小孩,不过却在旁边的天台上,瞥见两个正在激烈打斗的人。他们穿着一模一样的黑色长袍,戴着同样的银色花纹面具,仅从外形来说几乎无法分辨。 即便如此,她还是一眼辨出占上风的一方。 左边那个黑袍人招式狠厉,几乎拳拳到肉,似乎要将对手赶尽杀绝;而右边的下风者则一直处于被动挨打的状态,但只要他瞅到机会,就会拼命地朝任希然所在的这栋大楼移动,虽然每次没跑两步就 4. 第四章 [] 静谧的黑色空间里,忽然响起细微的窸窣摩擦声。 任希然是被冻醒的,她下意识地扯紧了身上那件不算厚的运动外套,哆哆嗦嗦坐了起来。 眼睛里还带着泛白光的重影,好一会儿,白影才渐渐淡下。 眼前一片漆黑,阴寒的空气冻得她脸颊冰凉,这觉她睡得一点也不安稳,仿佛置身于一个不见天日的冰窖,寒气源源不断地往她浑身上下各个毛孔里钻去,把她冻得够呛。 这是哪? 任希然满脸茫然,这个地方仿佛将所有的光线都屏蔽了,周遭没有一丝光亮,只有深邃的黑。 她勉强回忆起昏迷前的事,那时,一束耀眼的金色光芒忽然从水晶球里爆发出来,如同一颗迷你版太阳,任希然当时就觉得她的眼睛要被亮瞎了。 不幸中的万幸,她很快被人用手紧紧捂住了双眼,但白光依旧如影随形的在她视网膜上发出夺目白光,刺得她眼簌簌往下掉。 接着,她感到身体开始悬空、打转,她好像被空气吸住朝白光最强烈的方向冲去,极快的速度让她开始感到心脏像被揪住般作痛,强烈的头晕目眩感充斥了她的大脑,让人犯恶心。 但任希然仍旧记得这个方位,这是水晶球所在的方向。 常年的柔道训练让她的方位感很好,为了能在混乱嘈杂的赛场上获胜,她必须时时刻刻对自己和对手所在的方位有准确的意识。 但再往后的事,她就记不清楚了,最终,她在那无法熄灭的白光里失去了意识。 难道……这个黑咕隆咚的地方其实是水晶球内部? 任希然脑海里忽然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但随即又被她否定。她现在还能呼吸,如果这里真是水晶球的内部,怎么可能存在空气? “嘀嗒——” 一声滴水声不知从何传来,落入水洼砸出清脆且空灵的回响。 竟然还有水声! 任希然的后背顿时又僵硬几分,她放慢呼吸,侧耳凝神,戒备地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寂静的环境里,任何细微的声音似乎都会被无限放大。 但空间里很快恢复了平静,似乎那只是一颗普通的水珠。 水声的出现让任希然更加觉得这里不可能是水晶球的内部。更不要说她能感到身下地面的冰凉和粗粝磨砂感,像一块粗糙的岩石,表层湿漉漉的,像被附上了一层液化的水膜。 这个地方有点像一个岩洞,不过根据刚才的滴水声来看,更有可能是个溶洞。 难道她其实是被人打昏绑走的? 白光只是障眼法,她作为那场打斗的目击者,实则已被那个黄眼睛的人绑架了? 任希然脑海里浮想联翩,各种可能性依次浮现,她借着宽大衣袖的遮掩,偷偷活动了一下两只胳臂。 这里空气湿寒,现在她身上冻得和冰几乎没什么两样。 但随着热量渐渐从身上散开,一股密集的针扎般的疼痛顿时席卷她全身,这让任希然不由皱起眉头。 估计是被地上的玻璃碎片划到的伤口。任希然凭感觉在伤口四周的位置轻轻按了按,柔软的皮肤表面有硬物嵌在上面的感觉,是玻璃片刺到肉里了,但在这个暗无天日地方,就算她想要拔出碎片包扎伤口也只能先做罢。 任希然再次在黑暗中环顾一圈,但还是无法看清任何东西。由于事发突然,她身上也没带到任何装备,衣服是新换的,手机也还在背包里,都没来得及揣进兜。 黑暗总是与未知相伴,而未知则是恐惧蔓延的最佳温床。 任希然不知道这片浓郁的黑暗中藏着什么,或许那个黄眼珠的东西正在暗处窥视她。她也不知道她的轻举妄动,会不会让事态变得更糟糕。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周围依旧静得出奇,这漫长的几分钟里,甚至连滴水声都没再响起过,仿佛刚才只是她的幻听。 但无论这是哪,她都不能再坐以待毙下去了。 良久,任希然终于下定决心,这里气温阴寒,如果无法及时获得热量补给或者找到出口,她迟早会因为体温过低而冻死在这。 她轻轻呼出一口气,闭上眼平复呼吸。 终于,她听到滴水声再次响起。 在滴水声第七次响起的时候,她开始起身朝声音传来的方向小心翼翼爬去。 迈出第一步时,任希然便已做好可能要爬几天几夜的心里准备,可还不到十步,她就碰到了意料之外的东西。 任希然猛地收回刚放下去的一只手,同时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心脏的跳动声再次剧烈的怦怦响起。 那是一块温热的平面,表面软软的,也有点弹性。 她还来不及思考那是什么东西,接着又听见地上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虽然看不见,但能猜出来是个活物,因为她听到了那个东西微弱的呼吸声。 “谁?”任希然强做镇定地试探道,“是谁在那?” 相比于其他活物,她打心底希望这“东西”是个人的概率大些。 没有人回应她。 但下一秒,任希然只感觉脚脖子一凉,一只脚踝不知被什么东西紧紧拽住了! “别走……”一道细若游丝的声音突然从她脚下传了出来。 任希然心头猛地一跳,再也无法忍住地直接尖叫出声,而与她尖叫同时发出的,还有她身体本能做出反应。 任希然一记飞毛腿,直接朝黑暗中那不知是人还是僵尸的东西踢了过去,同时左腿反客为主压到那东西上方,然后双膝夹住它的手臂,双手一拉紧,来了个结结实实的腕挫十字固。 很完美,任希然为自己依旧灵活的身手感到满意。 但紧接着,她听见身下传来一个艰难呼救的声音:“别别别,痛痛痛救……救命!”男子声音沙哑,一边还喘着粗气。 好像是个人。 任希然有些迟疑,但依旧没有放松警惕,虽然因为动作牵扯身上的几处伤口再次交织作痛起来,但对外却依旧表现得镇定。 “你是谁?”她冷声道。 “我还没问你呢,你又是谁!”男声拔高音调,声音里是满满的愠怒,“你就是这么 5. 第五章 [] 任希然此话一出,对面又沉默了。 半晌,男子像是才缓过来,再次开口道:“不是,你看我的长相,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的,多标准的地球人长相啊,你是怎么联想到外星人的?” 任希然撇撇嘴道:“可外星人也可以是地球人的长相啊,我又没见过外星人……” “你都没见过外星人,那你怎么觉得我是外星人?”男子杠道。 任希然指了指手上的那团正在发光的光丝灵线,“喏,这团草在发光。” “这是迷毂树枝,发光是它的特性。看过山海经没,里面就有它的记载。” 任希然不光看过《山海经》,还对里面的内容很熟悉:“有木焉,其状如榖而黑理,其华四照。其名曰迷榖,佩之不迷。”她信手拈来。 “不错,背得还挺熟。”男子夸奖道,“所以你还有什么问题?” “可《山海经》里的内容都是仅存在于上古时期的,现在地球上不可能再找得到记载中那些神奇的动植物了!” “那只是在你们常世里找不到,但不意味着他们已在地球上灭绝了。”男子耸耸肩。 “常世又是什么?”任希然问。 “就是普通世界,是被这个星球七十亿人所熟知的日常形态。” 任希然想了想,“所以你的意思是,这个星球还有另一个不为人所知的世界?” “不错,”男子语气里忽然油然而生出一股自豪,“就像大多数文学作品里描绘的一样,这个星球还真实的存在着一种超能力,它被我们称为星灵力,拥有星灵力的人被称为星灵者,星灵者组成的社会就是星灵世界。星灵者同样生活在地球上,但成千上万年来,我们却只是像影子般隐匿在常世人无法发现之处。” 任希然点点头,他说的还算好理解,就相当于一个超能力者的社会。 “那你也是星灵者喽?”任希然又盯着他问道。 “是的。这里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姜佑辰,生姜的姜,保佑的佑,星辰的辰。普兰尼特学院大一年级,主攻上古药理和空间探索方向。”说完,姜佑辰还努力把头往后转了转,似乎在期待她的反应。 但得到的只有一声干巴巴的“哦”。 任希然只听明白了他是名大一学生,什么学院什么研究这些词她听都没听过,也无法理解。所以任凭他说得再怎么天花乱坠,任希然心里也只觉得不过如此。 “你这态度也太敷衍了吧……”姜佑辰感到扫兴,撅着嘴转回脑袋,“既然我都开诚布公了,那你也说说你的情况呗,咱两已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了,接下来想要出去,还得相互照应呢。” 他说的在理,任希然也没什么好遮掩的:“任希然,江州市人,今年高三。” “这里是江州?”姜佑辰又确认了一遍,接着便陷入沉思,“江州,那家伙为什么要引我来到这个地方?” “这里究竟是哪,你的意思是这里还是江州?”任希然有些糊涂了。 姜佑辰刚要开口,却听到肚子里传来一连串响亮的“咕咕”声。 “你……”任希然皱眉。 “要不……咱们先吃个饭?边吃边聊?”姜佑辰提议,“我其实已经快一天没吃饭了……” 任希然却是四下环视一圈,现在这个空间都被姜佑辰释放出去的光丝灵线点亮,这里与她方才推测的一致,这是个地下洞穴,但不如她预想的那般宽阔。 形状像个矮圆柱,洞内最高点不超过三米,洞顶凹凸不平,一些低矮的地方还有钟乳石垂落,有些甚至已与地面相连。 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恰好位于中央空地上,地面微微向上凸起,才没有像其他的位置一样形成连片的水洼。洞内空无一物,石壁上有人工开凿过的痕迹,上面同样布满水珠,在光丝灵线的光照下,发出粼粼幽光。 任希然对他的提议倒是不置可否,但她已确认过了,眼下两人身旁都没有任何包裹。 她撇撇嘴:“就算你这么说,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哪有饭吃。” “看好了,给你变个魔术!”姜佑辰顿时眉开眼笑,神秘兮兮地说。 他随手将光丝灵线往地上一放,伸手去解左腕上的迷你黑色腕包。 没过多久,她就看着这个迷你背包在她眼前膨胀成正常登山包的大小。 接着,姜佑辰直接打开鼓鼓囊囊将近半人高的黑色登山包,伸手胡乱翻找起来。 但任希然瞧着他不断往外扒拉出来东西,简直槽多无口。 他先是扔出了几根小臂粗的木棍,一小团干草,接着是一盒火柴,两个不锈钢饭盒,两个松软的海绵坐垫,还有一桶矿泉水。就在任希然觉得已经没有东西可以再往外拿的时候,他再次将手伸进了背包。 与此同时,任希然也在一边判断这人的危险程度。但从目前相处的情况来看,这人并不像心眼很深的类型,她也觉得一直勒着对方脖子不是个事,心里再三权衡之下,终于松手。 反正就算到时动起手来,她也不是没底牌。 地上堆着的东西已明显比背包大出很多,她推测估计是个空间系的物品,在小说里倒挺常见,只是这地上一堆锅碗瓢盆,他真不是来过家家的吗? 任希然不知从何开始吐槽,干脆捡起一根木棍在地上敲了敲,“咱们该不会还得从生火做饭开始吧,你就没带什么方便面压缩饼干之类的东西先垫垫肚子吗?” 她一开始真没想到这个人能这么麻烦,任希然现在很想知道他刚才那段话的后续,不想看他慢悠悠地生火做饭! 姜佑辰却是咧嘴一笑:“快了快了,就差最后一样了……” 任希然耐着性子,看他又掏出三个黑盒子。 “麻辣香锅自热米饭,麻辣香锅自热米饭,这个也是麻辣香锅……”怎么全是自热米饭,任希然放下手里的第三盒自热米饭,尽量心平气和地看着对面的人,这就是他指的好东西? “我这还有广式腊肠,回锅肉和红烧茄子口味的,你看看你要吃哪种?” “行了,你别翻了,就麻辣香锅吧。”任希然赶紧打住他,她并没有什么胃口,见他又把手伸进了背包,赶紧从地上拿了盒现成的。 而她正要起身时,却被对方先一把抓住了左手手腕。 “你受伤了?”姜佑辰的脸色忽然变得严肃。 任希然这才发现左手的纱布已被鲜血染了个彻底,但她明明记得这只是一个小伤口,而且几分钟前纱布也并不是这样鲜红一片的。 她当下果断抽回手,迅速将手掌上的纱布拆掉,对着光来回翻看起来。但除了那个被玻璃划破的伤口,整个左手再无其他伤口。 姜佑辰同样注意着她的动作,在看到那个很小的伤口后,他身体忽然一怔,然后赶紧掀起了自己左裤腿,那里同样缠着白纱布,只是并没有被血染红。 这时,他脸上表情突然变得很古怪。 “你是不是碰了那个棱镜?”他问。 “什么棱镜?” “就是飞到你屋里的那个多面体水晶球。” 任希然如实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我说那个棱镜怎么好端端地就启动了,”姜佑辰突然有些烦躁的捋了捋头发,“这下麻烦了。” “什么麻烦?”任希然自然将他这一系列奇奇怪怪地举动尽收眼底,狐疑道。 “你先止血,我慢慢跟你说。”姜佑辰深叹了口气,他从背包里掏出一个医药箱递给她,同时动作麻利地将面前的四盒自热米饭依次拆开,倒入矿泉水开始加热。 “首先,我要跟你诚恳的道个歉,这件事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是我的失误,把你卷进来真的很对不起。 这里并不是水晶球的内部,而是一个叫棱镜的异空间,棱镜是一个独立存在于地球上任意区域存在的异空间。打个比方,在一片普通的空气中,棱镜空间就是空中飘着的一块透明玻璃碎片。并且,棱镜空间也不是随意能进出的地方,它需要‘钥匙’才能开启,而你看到的那个水晶球就是通往这个棱镜的‘钥匙’。 开启‘钥匙’的前提是将鲜血覆盖到水晶球上,无论是人或动物,谁的鲜血沾到了水晶球上,谁就是这个棱镜空间的‘钥匙’和供养者。” “‘钥匙’和供养者?”任希然听着有些困惑。 姜佑辰便又给她分开解释了一遍。 “‘钥匙’顾名思义,就是进出空间都需要这个人的鲜血;而供养者则意味着在这个空间在被开启的状态下,她的鲜血将成为维持这个空间的能量。”他顿了顿,“直到刚才,我都以为是我腿上的伤口被它吸到了,才导致棱镜开启,却没想到它现在正在吸取的竟是你的血液……” 说到这,他的声音也低了下去。 但任希然这下明 6. 第六章 [] 十分钟后,两人按照约定的时间回到洞穴中央碰面。 姜佑辰慢一步,他拖着湿漉漉的身子,踏着水洼匆匆小跑回来。 人未至,声音就已经传了过来:“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先听那个?” “坏消息。”任希然也刚回来不久,但语气听上去十分低落。 她刚才已将另一边洞穴仔细查探了一遍,包括那些钟乳石都小心地一一敲过,但还是一无所获。 “坏消息是没找到可以让我们出去的内棱镜……” “好消息呢?” “好消息就是我找到了一条通往外面的密道!”姜佑辰举起双手,语气异常兴奋,“我们可以从这里出去了!” 任希然幽幽叹了口气,这算不上什么好消息,现在对她来说,只有找到内棱镜才是最好的消息,但眼下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两人快速收拾好行囊,朝姜佑辰发现密道的方向走去。 姜佑辰走在前头,步伐轻快,任希然甚至得一路小跑才能跟得上。姜佑辰现在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她理解不了的兴奋劲,不过她已隐隐闻到空气中好像多了一股酸酸的气味。 任希然摸了摸鼻子,又皱着眉打量了洞里一圈,但并没有发现什么明显的异常。 两人很快抵达到洞穴一侧墙壁前,这边的地面都被积水覆盖,水面在墙上光丝灵线的照明下反射出洞顶凹凸的纹路,但水底还是漆黑一片,看不清到底有多深。 “这墙上有气孔通往外面,我淌水过去时,发现这积水很深,水底最深处有一个水洞可以通往另一边,但每次只能够一个人通过,所以到时你得跟紧我……对了,你会游泳吗?” 任希然点头,她跟着父亲学过游泳,水性还算可以。但不知道这水下有多深,他们得闭气多久。 “你确定咱们能从这里出去?”任希然望着这根本无法看清的黑色水体,心里有些忐忑。 “你放心,肯定能出去的。”姜佑辰十分确定地回答,“等会在水下,你牵着这根绳子,咱们半分钟就能到另一边。” 他从身后的背包外解下一根攀岩绳,将绳索一段递给任希然,让她跟着自己的做法将绳索套好。 姜佑辰做好这些,又从背包里掏出一样东西递给她。 “这个月光鳞片你收好,等会水下照明用,光丝灵线不防水,月光鳞片在水下时比较好用。” 任希然接了过来,这是一块和她手掌差不多大的青色鳞片,它的光芒很暗,就算拿到光丝灵线下,也只能看到表层的一点幽光,这还是她仔细端详的结果。 任希然拿着鳞片左右比了比,最后将它藏在了运动服袖子里。 姜佑辰率先走进水中,任希然小心翼翼地跟在他身后,水温冰凉刺骨,令她不禁打了个哆嗦。 这个水洼比她一开始设想的深得多,水位很快就没到她腰的位置,这个深度都算得上是一口小水潭了。在距洞穴石壁还有三米左右的距离时,姜佑辰终于停了下来,此时水位已没到她胸口。 “水洞就在这下面,待会咱们就从这里潜下去,”姜佑辰拍拍她肩膀,“不要太担心,我们很快就能出去。” 任希然点点头,强打起一个笑容。 “准备好了吗?”姜佑辰问。 任希然比了个OK的手势,接着她深吸一口气,跟着姜佑辰的方向一头扎进水中。 水下的光线十分昏暗,岸上光丝灵线的光芒照不进来,但她能感受到绳子的牵引力,她摸到了那个洞口,的确很窄,她得朝前尽量伸直双臂才能游进去。 进入水洞后就一点光也看不见了,任希然忽然想起那块月光鳞片,赶紧将它从袖子里抽了出来。 甬道里顿时亮起了碧绿色的光芒,亮度比在岸上时亮得多。这里的水体看上去很清澈,一点点光亮就能照出很远。 任希然逐渐适应了这里的水温,很快,他们游到了甬道的U形拐点,开始向上游去。 通过弯道后,甬道开始变宽,形状有点像个向上的喇叭花,任希然可以看见姜佑辰半个身子已通过了甬道。 任希然抓紧跟上,紧着一口气冲刺般地朝甬道外游去,她的闭气时间快到了。 她猛地冲出甬道,却没想到四周的环境忽然变得异常开阔,狭窄的石壁一下被广袤无垠的黑色水体取代,脚下也变成了够不着底的幽深湖水。 甬道的出口竟是在一个巨湖里。 周遭剧烈的环境变化打了任希然一个措手不及,她竟一下忘了这还是在水里,猛地喝了一大口冰凉的湖水,手里的月光鳞片一下没拿稳,朝水底落了下去。 她伸手就要去够鳞片,但身体却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拽着往上。此时她已完全无法闭气了,水疯狂地朝她的鼻腔和嘴巴里灌去,就在即将浮到水面的一瞬间,她恍惚间瞧见月光鳞片的光芒在水底一闪而过,她看见茂密的水草群里,有一间残破得只剩框架的木屋。 “任希然!任希然!”姜佑辰大声呼喊着她的名字,“醒醒!快醒醒!你没事吧!” 任希然终于感到有人在用力拍着她的脸,她肚子涨的难受,下意识地翻了个身,呕出一滩水。 “吓死我了,幸好你没事。”姜佑辰顿时松了口气,瘫坐在地上。 任希然咳得上气不接下气,但还是含糊不清地辩解了一句:“你也没告诉我这最后一段…有一个、这么大的湖啊……” “抱歉抱歉,刚才不小心忘了,在水里才想起来。”姜佑辰认错态度很好,一边给她连连赔不是,一边拿出一块早已准备好的压缩毛巾递给她,“你先缓口气,我去这附近找找有没有内棱镜,咱们过会再出发。” 任希然刚才在水下呛得那几下的确不轻,加之这湖水也是冰凉刺骨,根本不知道他在说什么,直接由他去了。 他们身后就是一条通往上方的石梯,但姜佑辰没有往那个方向走。 任希然恢复了一些,见他很有目的性地往相反方向走去,顿时也被勾起了好奇心,扶着墙缓缓跟了上去。 但接下来出现在任希然眼前的景象再次让她目瞪口呆,一片看不到头的半人高大瓦罐出现在她眼前,顶上的盖子被泥土严严实实地封住。但姜佑辰已经蹲在第一排的罐子前,对着这些罐子左敲敲右敲敲的,那感觉就像在瓜田里挑西瓜。 任希然小心地靠近几步,但又不敢靠得太近,留了两三米的距离。她警惕地盯着姜佑辰的一举一动,这家伙的行动怎么突然变得这么诡异,该不会……被什么东西附身了吧? “姜佑辰,你在做什么?”任希然清了清嗓子,试着开口问了一句,“这里面有内棱镜吗?” “这里没有内棱镜,它们是宝贝。”姜佑辰头也没抬道。 “宝贝?什么宝贝?”任希然狐疑地眨了眨眼,她不觉得这些密密麻麻的瓦罐能和宝贝扯上关系。 “对我来说珍贵的宝贝……” 呵,还是珍贵的宝贝,任希然更无法想象了。这家伙嘴上说着去找内棱镜,人倒挺实际,来找宝贝。 姜佑辰依旧在罐子堆里挑挑拣拣,任希然心头的不安也越来越深。 忽然,任希然大喊一声:“姜佑辰,你干嘛!”并迅速后退了两步。 任希然还没琢磨明白姜佑辰说的这宝贝指的是什 7. 第七章 [] “希然,站到我身后来。”姜佑辰开口,但他的目光从始至终没有离开过屋顶上那两人。 任希然自然察觉到空气中剑拔弩张的意味,她没有过多犹豫,立刻挪到他身后。从她这个高度,她的视线刚好能越过姜佑辰的肩膀,看到站在房顶的那两个黑袍人。 他们面部戴着相同的银色花纹面具,身披黑色长袍,被动作带起的长袍下,是一套反射出些许光泽的黑色软铠。左边那个黑袍人个子高一点,身后背着一个被黑布包裹的长条形东西;右边的黑袍人身上没背东西,而且看上去更瘦一些。 怎么又来两个? 任希然的目光狐疑地在上面两人的面具上来回扫视,看上去是一伙的,而且面具下的眼睛都是黑色的,那就不是天台上的那个黄眼睛黑袍人…… 难道在他们之后,又有人闯进来了? “姜佑辰,你是不是在你们那结了什么深仇大恨,不死不休?咱们都已经沦落到这个地步了,怎么还有人在追杀你?”任希然凑到他耳边小声道,她怎么这么倒霉,遇见一个人人喊打的队友。 “不可能,我身后就没有其他人了,除非……除非是那个黄眼珠的人,他会易容或者分身术,要不就是他又搬了两个救兵过来。”姜佑辰压低声音道。 在他说话的时候,任希然瞧见他右手边忽然腾起一股淡金色的烟雾,像是从他手心的位置发出,分为几股在他手腕处缠绕,而后一道金光闪过,淡金色的烟雾忽然然散去,姜佑辰手里握住了一把巨大的金色弩机。 任希然见过这把弩机,她在休息室昏过去前瞧见过,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收起来了,刚才醒来后也没想到这茬,没想到竟然是这么出现的。 不过……如果待会打起来的话,她和姜佑辰能有胜算吗?任希然心里偷偷盘算起来。 不知道是出于她多年来在柔道场上对赛的经验,又或是常年跟着父亲学习传武的直觉,她能隐隐感觉到从这两人身上散发出的沉稳气质,显然是训练有素的战斗人员。而他们这边只有一个远程,任希然没有把握自己能接下多少招,毕竟不是一个概念的武力值。 姜佑辰心里同样在打鼓,他之前摊上一个就够呛了,现在还来两,对面这两人是谁啊,也太高估他了吧! 就在双方之间的气氛紧张到即将一触即发时,却见右边的黑袍人率先摘下了面具,并摘下斗篷帽子。 面具下露出一张美丽的清冷面庞,她的眼睛漆黑明亮,大而有神,鼻梁小巧高耸,肤白似雪,脸上带着微微的笑意,如黑瀑般柔顺的长发被梳到脑后扎成一个高高的马尾辫,看着英姿飒爽。 清冷女子朱唇轻启:“姜佑辰,是我,唐墨璎。” 她声音不大,却很有穿透力。 “沈轩桓。”左边身材颀长的黑袍人薄唇微动,接着单手摘下面具。 面具下是一个长相俊逸的男子,剑眉星目,面庞轮廓分明,鼻梁挺拔。一双墨色的眸子深邃且有神,但眉眼间的神色疏离淡漠,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气质。 这突如其来的转变让任希然先是一愣,随即她赶紧拍了拍同样愣在原地的姜佑辰,小声道:“喂,姜佑辰,你认识他们吗?” 姜佑辰僵硬的点点头,但只是两眼直勾勾地盯着房顶,没吭声,像是在思索什么。 两个黑色的身影轻巧地从房檐上一跃而下,朝他们快步走来。 “等等!”姜佑辰忽然抬手止住二人的动作,“谁知道你们是真的假的,我得先验验你们身份!” “你想怎么验?”沈轩桓原地双手抱胸,好整以暇地盯着他。 而唐墨璎的嘴角上直接勾起一抹笑容。 “验身份?”接着她便三步并两步,直接一扬手朝姜佑辰脑袋上拍了一巴掌,“我让你验,我让你验……今天你去哪了,电话不接,信息不回,我让你守夜你给我玩失踪?” 唐墨璎一点也没有手下留情,姜佑辰捂着脑袋抱头鼠窜。 任希然嘴角抽了抽,还说能保护她呢,她知道姜佑辰不靠谱,没想到能这么不靠谱。 现在这里只剩她和对面那个冰冷男子,任希露出一个略带讨好的笑容,抬手朝对方挥了挥,“嗨。”她尴尬地打了个招呼。 沈轩桓转过眼,黑色的双瞳定定地盯着她看了几秒,然后朝她点了下头,算作是打招呼。 好高冷,任希然心里呼出一口冷气。 “墨璎,对不起,我真不是故意的!”姜佑辰这时窜了回来,直接躲到沈轩桓身后,“昨晚的事真不能怪我!是有个黑袍人闯入神庙偷棱镜,我就追上去了,可谁知道他那么会跑,直接开空间隧道把我带到江州市了……” “就这样?”唐墨璎冷笑一声。 “就这样。”姜佑辰一脸颓然,“可你们怎么会在这?” “神庙里的棱镜不知为什么自动开启,我们都被吸进来了。”唐墨璎说。 “剩下的那个棱镜自动开启了?也通往这里?这个棱镜竟然有两个入口?!”姜佑辰看上去惊得下巴都快掉了。 “这么说来,这件事也是你干的?”沈轩桓挑眉,“你一人带着整个小队的食物玩失踪,是不是该给我们好好检讨一下?” 任希然一直在后边偷偷打量着这几人,虽然不清楚这几个人之间的关系,不过从他们刚才质问姜佑辰的话来看,似乎彼此间关系还算熟悉,难道这两人就是刚才姜佑辰口中提到过的……朋友? “不是我,是她!”姜佑辰立刻甩锅,指向一旁的任希然。 在场三人的目光立刻转向她。 “我待会再听你解释,一边去。”唐墨璎毫不客气地撇开姜佑辰,然后语气温柔地朝向任希然,“你好,我叫唐墨璎,是这个三人小队的队长,我能知道你的名字吗?” 任希然本来在一旁看好戏,没想到姜佑辰这么不讲义气,直接把锅甩给她。 此时唐墨璎已走到她跟前,少女清冷好看的脸蛋顿时在任希然眼前放大,好漂亮。 任希然莫名脸红了,但她很快回过神,礼貌回答道:“你好,我叫任希然,今年高三……” 可任希然话还没说完,她忽然感觉大脑里猛地一抽,同时两眼一黑,浑身上下地力气像是顿时被抽空了般,软软的往地上栽去。 “希然!”唐墨璎脸色一变,眼疾手快地伸手接住了她。 任希然靠在她怀里,刚才看着还好端端的人此刻脸色已苍白如纸。 一旁的姜佑辰和沈轩桓见状也变了脸色。 “希然,你怎么了?”唐墨璎动作轻柔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同时目光落到任希然脸上,只见她刚才还有些红润的脸颊此时已是惨白。 “你是供养者?”唐墨璎一下反应过来,然后转向姜佑辰,“你最好给我解释一下!” 姜佑辰如实告知开启棱镜的事,但接着又有些困惑。 “可我出发前做过估计,她应该再过一个小时到一个半小时左右才会出现这种症状,现在才过去不到半个小时,她不可能一下贫血到这个程度!” “带血袋了吗?”唐墨璎听完,略微一思索,然后飞快问道。 “只有空的……”姜佑辰的 8. 第八章 [] 任希然休息了一会,感觉好多了,眩晕的状况也没刚开始那么严重,最起码她一个人坐在地上不动肯定没问题,但姜佑辰临走前还是不由分说地给她戴上了一条怪模怪样的手链。 任希然端详着手腕上的手链,说是手链,其实就是用一根树枝编成的东西。材质和柳条差不多,能轻易弯成一个圆,但表面不光滑,全是一个一个的树枝切面,像是被人为地削掉了很多枝节。 但姜佑辰还没来得及解释什么,就被唐墨璎一个眼神吓跑了。 任希然对他两的反应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就听唐墨璎幽幽叹了口气,“我要再不阻止,待会他肯定还要塞给你一堆稀奇古怪派不上用场的东西。” “是指这个吗?”任希然抬手晃了晃手环。 唐墨璎点点头,解释道:“这只是他众多稀奇古怪的作品之一,名字听上去很有用,叫清醒藤,实际上没什么功效,是用牛伤树枝去掉荆棘刺做的。我觉得刚做好的时候作用可能会大一些,因为它的味道实在是在刺鼻了。” 她一边说,脸上也露出一抹无奈的笑容。 任希然闻言便好奇地将手环凑到鼻子前嗅了嗅,虽然她已经很小心了,但一股很淡却又很刺鼻的臭味还是直冲她鼻子里钻,直接让她打出一个老大的喷嚏。幸好她脑袋扭得及时,才没殃及唐墨璎。 “姜佑辰他怎么这种东西也有……”任希然哭丧着脸,在好看的小姐姐面前出糗,这也太丢人了。 唐墨璎也被她这囧样逗笑了,再次无奈地摇摇头。 “他是不是还给了你一种叫光丝灵线的东西照明?”她又问道。 任希然点头,但有些疑惑:“你怎么知道?” 唐墨璎笑而不语,示意她看地上。任希然低头看去,只见她身旁的地面,正躺着一团湿漉漉毛糙糙的草团。 任希然花了几秒才认出眼前的东西,这也得亏唐墨璎刚才的提示,她才反应过来这是浸过水后的光丝灵线。 她今天身上穿的这套运动服是速干的,刚才爬石阶时早被她这个人体晾衣架晾干了,但这团草没有,现在还又湿又皱的。 怪不得姜佑辰说这线不防水,这简直是下水后被打回原形了…… 任希然又将光丝灵线从地上捡起来看了两眼,但它们现在和普通的干草没什么两样。 “这家伙,真拿他没办法……”唐墨璎叹了口气,“他还有没有给你展示其他的东西?” “还有一块叫月光鳞片的东西,在水下时还挺亮的,可惜刚才在水下时被我不小心弄丢了。” “没关系,这东西他背包里还有一大堆呢,”唐墨璎摆摆手,“当年高中全班一起出外勤的时候,他一个人走丢了,结果让他意外在南岭的山谷里发现一条滑鱼尸体,最后鳞片就被他做成了月光鳞片。即便他给全班每位同学都发了一块,但还是多出一大袋。” 任希然:“……” “还有光丝灵线,这个装备在两百年前还是挺受欢迎的,但现在几乎看不到什么人使用了,我们现在出外勤也是使用探照灯,没有人会为了外勤任务去特意准备像光丝灵线这种制作起来十分麻烦的道具。但姜佑辰平时就爱捣鼓这些东西,这次应该是好不容易找到机会了。” 任希然愤愤地将手里的干草放回地面,合着她身上这堆稀奇古怪的东西,是姜佑辰耍她玩呢! 唐墨璎莞尔,一双漆黑明亮的大眼睛里也流露出浅浅的笑意,她继续往下说: “姜佑辰在我们那有个外号,叫收破烂的,因为他总是喜欢做些只能用一次‘古董’玩意送给我们。一开始大家对他这些作品还挺有好感,但后来随着他年纪增长,制作的东西越来越大也越来越多,大家便避之不及了,我有个空间背包里就已塞满了他这些年做的各种装备。” 任希然听出唐墨璎语气里的无奈,不由感慨:“有他在身边,可算是长见识了。” 血袋还需要一两分钟才能好,任希然此时已很放松和唐墨璎有一搭没一搭的聊起各种话题。 唐墨璎身上有一股好闻的茉莉花香,香气不停地往她鼻子里钻,这气味遮盖住了空气中淡淡的血腥气,闻上去淡雅素甜。 好香,她一时没忍住多嗅了两下。 唐墨璎注意到她的动作,她想了想,忽然问道:“你也很喜欢茉莉花香吗?” 任希然迟疑地点点头,但还是没弄明白她的意思。 但唐墨璎却是伸手探进旁边的背包,再次拿出时手里已多了个小巧的淡绿色香囊。她将香囊放入任希然手中,俏皮地眨眨眼,“我这还有一个,送给你。” 香囊正反两面都用白色的丝线精心绣出几朵茉莉花,有的含苞待放,有的鲜艳欲滴,看上去栩栩如生。香袋鼓鼓囊囊的,封口处用白色流苏点缀。 任希然看着躺在她手心精致小巧的香囊,一时感到有些受宠若惊,下意识地就要放回唐墨璎手中,“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不喜欢吗?”唐墨璎的笑颜里染上一层失落。 任希然敏锐地觉察到一丝尴尬。 “我很喜欢!”她迅速改口,手下香囊。 “那太好了,”唐墨璎也像是松了口气,她看着远方火红的天空,继续往下说,“其实要说过意不去的是我才对,我身为一个小队的队长,却没有管好自己的队员,不仅让危险品被失窃,还把你卷进这场风波……无论结果怎样,我们三人都将责无旁贷,承担起此次任务 9. 第九章 [] 在唐墨璎第一次脚尖点地跃起时,这突如其来的失重感着实把任希然吓了一跳,她下意识地又朝唐墨璎后背靠近些,双手搂紧她的肩膀。 热风从她耳边呼呼吹过,这感觉有点似曾相识,任希然回想起梦中她也是在这样的天空下,这样的环境里奔跑。不过现在的情况比梦中好一些,因为她不是孤身一人,无论如何,至少现在她身边有同行的伴了。 但很快,任希然的心再次沉了下去。 随着她们逐渐靠近村子中央,任希然瞧见前方密集的屋檐后突兀的空了一片,她定睛一看才发现那里竟不知何时塌陷出了个巨坑,直径至少有百余米宽。 那底下是一个巨大的岩浆池,火红的岩浆像泉眼般在巨坑底下咕噜咕噜的冒着泡,天空正是被它映的通红。 “那里塌陷了!”任希然小声惊呼。 “嗯,我们过去看看。” 唐墨璎在一间靠近岩浆坑的屋顶落下,两人小心地伏在屋檐上,借助屋脊遮掩身形。从这个位置,刚好能将整个岩浆坑尽收眼底。 周围的温度比刚才在村子外沿时高出许多,阵阵热浪不断从岩浆池中升腾上来,就像一口烧得正旺的灶台。 炽烈的岩浆里稀稀拉拉的立着几根断裂的黑色柱子,它们高矮不一,有一两根柱子顶端还拴着一条粗大的锁链。锁链同样长短不一,像是被一股非常强的力量扯断了。 “这和我梦里见到的东西很像。”任希然扭头看向唐墨璎。 “这些黑柱和锁链是封印法阵,如果封印没有被破坏的话,那空中这影子饕餮此时应该还泡在岩浆池里。” “它为什么叫影子饕餮?”任希然终于忍不住问出心中疑惑,“难道是因为它的影子……很大?” 她已经盯着影子饕餮投射在地上的影子看了好一会儿,但还是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之处。 “当然不是这个原因。”唐墨璎摇头,“在星灵界的历史中,万年前的地球上曾发生过一场十分惨烈的战役,因为某种缘故,堕神们带着他们的坐骑来到地球,人类被奴役近千年,最后拼尽全力才将它们全部封印。随着岁月流逝,很多地方的封印已经松动,那些被封住的凶兽便会趁机释放出一小部分能量,幻化出不完全的形态危害世间。” 这忽然出现的以神为量级的力量估值再次超出任希然的想象,她还是没有办法将这份力量具象化。 “那它究竟有多可怕?”她又问。 唐墨璎想了想:“这么说吧,是可以让星灵总署10个50人全A精英小队全军覆没的存在。虽然影子饕餮只有饕餮原身的一小部分力量,但只要对上就是九死一生。” 说完,唐墨璎脸上又浮起一丝苦笑。 两人交谈间,岩浆池另一侧依旧打得激烈。影子饕餮忽然落在山坡上,它扬起两个小翅膀,紧接着两股岩浆就从岩浆池中冲了出来,它的小翅膀再次往前一挥,这两股岩浆在空中并作一团,朝影子饕餮前方房梁上的一个小黑点冲去。 屋顶上的小人只来得及射出两根歪歪斜斜的飞箭,就朝旁边的房顶跳走了。 “墨璎,姜佑辰那边的情况不算乐观,他快撑不住了。”沈轩桓不知何时出现在唐墨璎身旁,他身上的黑袍对比刚才粘上了许多泥土,额前的黑色碎发也有些凌乱,他蹲在瓦片上,压低声音道。 “你找到内棱镜了吗?”唐墨璎问。 “找到了,但位置有点棘手,它被设置在岩浆池上的崖壁里。影子饕餮很警惕,无论姜佑辰把它引到多远,只要我一靠近,它就会立刻折身飞回。” 唐墨璎沉默不语。 在此期间,任希然再次瞧见岩浆池的另一侧,影子饕餮的翅膀上下凝出几团明亮的光球,伴随着一声尖锐的鸣吼声,光球再次朝姜佑辰的方向飞去。 沈轩桓用两指指尖抵住一侧耳后,像是在听什么东西,接着他开口道:“姜佑辰说他撑不住了。” “你带着任希然先下去,我去接应姜佑辰。”唐墨璎果断开口,随即起身往旁边离去。 一股淡绿色的雾气在她右手弥漫,几秒后,她怀里出现了一把小巧的七弦古琴。 古琴通体漆黑,对着光线可以看见琴身透出淡淡的墨绿色光芒。 唐墨璎单手抱琴,右手在琴弦上抚动,拨出几个简单的音符。音波在空气中化成一道道利剑,迅速朝影子饕餮飞去,任希然甚至还能看到它们淡绿色的残影。 对方果然被唐墨璎制造出的这几次袭击给吸引,吃痛的它开始掉转头朝唐墨璎的方向追去。 任希然和沈轩桓也没在原地多做停留,她被沈轩桓背起,朝地面落去。 沈轩桓在一条小道上把任希然放下,再往前一点就是岩浆坑的断壁,任希然刚到就被这里骇人的高温震住。 附近的空气在被炙烤后已然变得扭曲,他们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映上一层红晕,身上也是汗如雨下。 “到这边来。”沈轩桓转身朝她招了招手。 任希然紧走两步跟了上去。 前面的崖壁旁,已被安装好四套安全绳,任希然跟着沈轩桓的动作将自己的那套装备穿好。 沈轩桓穿好装备,又上前帮任希然检查了一遍,将一些绳索拉紧,最后在最外层给她披上了一件和下面岩壁差不多颜色的米色披风。 确认无误后,他才再次开口:“接下来我们要下到这底下去。但影子饕餮对这边看得很紧,下去的途中可能会发生很多无法预料的事情,但你记着接下来无论发生什么事,你优先照顾好你自己,剩下的交给我。安置内棱镜的洞穴就在我们正下方,一旦看到洞穴,立刻离开崖壁进去,明白了吗?” “明白。”任希然认真地回道。 她跟着沈轩桓走到悬崖边,开始一点点地放绳索往下滑。 如果说刚才的温度还属于可以忍受的范围,现在就有些窒息了。他们身下就是沸腾且活跃的岩浆,这里的空气已变得十分稀薄,任希然觉得像是被放在蒸笼上烤。她忽然无比庆幸她有个好体能,不然现在可能连绳子都抓不住。 任希然一边放着绳子,耳朵一边留意着上面的动静。虽然顶上传来的嘶吼声和爆炸声并未减弱,但眼看着他们就要抵达洞穴了,影子饕餮还是没有出现,似乎唐墨璎的出现让战局变得棘手许多。 他们在洞穴里站定。 任希然解下绳索,抬眸就看见洞穴左侧的砖墙里,亮着一团半透明的白色幽光,一个棱面水晶球正静静地立在那。 “找到了!”任希然有些欣喜,她刚想上前一步却被沈轩桓一把拽住了。 “先别过去,再等等他们。” 任希然这才想起她的血是出去的钥匙,便立刻止住步伐。 沈轩桓在洞内环视一圈后,忽然抬腿朝洞穴右边走去。任希然也往那边瞧了一眼,发现那竟立着一道木门。 房门是用一块厚木板做成的,看上去年代久远,外侧被损毁的十分严重,还残留着许多干巴巴的黄泥印。 沈轩桓没费什么力气便打开了门,木头在这种环境下已变得十分脆弱。房间的装潢和地面楼房的内饰差别不大。 这个房间至少有二十平米。正对门便是一扇古朴的木质栏窗,上面挂着淡蓝色的花窗帘,下面是一张老式书 10. 第十章 [] 地上满满的几摞书在眨眼间被清空了。 书桌上同样堆着几本书,沈轩桓也只是匆匆扫了两眼,然后将它们一股脑扔进背包。 “这些书都有用吗?”任希然忍不住问道。 “这里面或许藏着屋主人的信息。你刚才找到的那本书虽然没有署名,但我们可以对它进行笔迹鉴定,也许能发现些线索。” 任希然明白了他的意思,搞不好这屋主人可能就是引发今天这场事故的罪魁祸首,不过要说能辨识身份的东西,她眼睛盯住了书桌下的几个抽屉。 书桌左手边有四个抽屉,她将它们一一拉开仔细检查了一遍,没想到却一无所获。从这满满一地的书来看,她原本以为抽屉里是屋主人最有可能放个人物品的地方。 看来这屋主人临走前将有关自己的东西都带走了。 书桌上方的墙上嵌着房间里唯一的窗户,木栅栏和白纸窗将窗户封得死死的,窗前悬着两条淡蓝色窗帘,被一左一右地绑起。 “这个窗户是假的。”任希然手上动作一顿,她本想把窗户打开看看窗外到底是什么在发光,那么亮,但窗框却纹丝不动。她伸手捅了捅白色的“窗纸”,却没想到竟是一堵墙。 “这不是窗户,这是荧光墙。”沈轩桓简单解释,“只要在墙面涂上一层迷毂树汁,就能起到这种效果。” 原来只是一面可以发出荧白光芒的墙壁,不过也在情理之中,这地下哪来的光源,估计就是屋主人做给自己自娱自乐的,任希然十分合理地推测到。 沈轩桓没有去碰那发光壁,而是走到他们唯一没有搜查过的床铺前。他盯着这张整洁的床铺,忽然蹲下身,掀起垂落在地的一侧床单。 任希然被他这奇怪的举动吸引,便也好奇地蹲下身子,跟在他身后往里看。但只瞧见沈轩桓伸手从床底往外一拉,一具皱巴巴的干尸立刻被拽了出来。 一张枯槁凹陷的干尸骤然出现在任希然眼前,和她脸对脸。任希然猝不及防,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沈轩桓,你怎么不事先通知我一下!”任希然哀嚎着,脑袋嗡嗡响,刚才那下真差点把她魂吓飞。任希然从小野到大,连她老爸揍她都不怕,但就是怕虫子、尸体、骷髅这类的东西。 现在这屋子里好端端的出现一个干尸,就像看小说时一篇热血战斗文突然文风一变,变成惊悚悬疑文,她觉得她今晚一定会做噩梦的。 不过她今天下午已经做过噩梦了……任希然内心无力吐槽。 “抱歉,顺手了。”沈轩桓朝她这看了一眼,见她没事,旋即收回目光。 他戴上一副白手套,对着干尸上下摸索起来,看上去没有丝毫不适。 任希然:“……” 本来就不算宽敞的房间里现在又被一具干尸占去大半位置,任希然一下觉得屋里的气氛变得诡异起来,她现在一点也不觉得热了,耳后像是有股冷气在不停地吹,身上也骤然出了一身冷汗。 任希然没敢靠干尸那么近,稍微隔了点距离打量起来。 这是一具男性干尸,身高很高,差不多一米八五左右,一头枯槁的黑发及肩,看上去应该是个本国人。他身子正面朝上,头却侧向一旁,如果换到床下的位置话……任希然脑海里还原了一下最开始的场景,那沈轩桓蹲下去时,干尸的脸应正对着床外。 这家伙竟然不感到害怕…… 任希然瞅了眼沈轩桓的背影,她不知道对方在想什么,而她的心情随着刚才的恐惧平复下来后,现在变得有些复杂。 虽然她再怎么害怕,但这具干尸不就是她失血完毕的下场吗,既然同是天涯沦落人,任希然从这具干尸身上看到了相同的命运,那就……拜一个吧。 沈轩桓扭头看了她一眼:“你在干什么?” 任希然双手合十,虔诚许愿:“求这位不知名地前辈保佑我们能平平安安地出去,千万不要沦落到变成干尸的下场,如果能活着出去,我会记得给你烧……献花的,新时代了,我们得做个文明人。” 沈轩桓:“……” 沈轩桓收回目光,不再理她。他已经把干尸身上的衣服都搜了一遍,没发现任何有关主人身份的信息,他摘下手套,又将整齐的床铺掀开,但还是一无所获。 沈轩桓站起身,同时两指指尖再次压住耳后一处,开口道:“姜佑辰,你们那边现在情况怎样?” 任希然闻言也竖起了耳朵,可惜她并不能听到来自另一边的对话。半分钟后,沈轩桓放下手,向任希然转达了唐墨璎和姜佑辰要过来与他们会合的消息。 这是个好消息,看来他们很快就能离开这了!任希然内心忽然雀跃起来,她站起身,可随即感到眼前再次一黑,四肢发麻使不上劲,就要一头往地上栽去。 沈轩桓脸色立刻一变,赶紧上前将她的身体扶正。 “你怎么了?”他飞快问道。 任希然缓慢地晃了晃脑袋:“说不清,感觉有点脚下发软,使不上劲。” 沈轩桓见状,立刻掏出她口袋里的血袋检查了一眼,血袋里的血还有一半……那就意味着任希然现在的失血速度已远超过输血速度。 “你们抓紧时间,棱镜现在的吸血速度变快了,她快撑不住了。”沈轩桓当机立断传音给唐墨璎和姜佑辰。 但紧接着,唐墨璎急促的声音忽然在整个房间里响起:“沈轩桓,警戒!影子饕餮朝你们那边冲过来了!” 任希然闻声,迷糊中下意识地看了眼天花板,但除了那些看不明白的字符并未发现任何异样,好像只是唐墨璎把她的声音传到了这个空间里。 这时地面又开始嗡嗡地不停震动起来,灰和尘土簌簌地从屋顶往下掉,任希然不慎被迷了眼,现在难受的哭都哭不出来。 即便他们现在深处几十米的地下,但顶上哗哗的房屋倒塌声依旧能清晰地传进他们的耳朵,可以想象得出现在外面是一副什么样的光景。 “轰——!” 地面再次猛地一震,任希然感觉整个空间都在晃动,她这个位置正对着门,刚好瞥见一片飞尘呼啦啦的从洞外猛灌进来,洞顶干柴的泥土也哗哗下落。 屋内同样尘嚣弥漫,但明显比外面好上许多。房间里那些被刻在墙上的符文此时全部亮起了金光,密密麻麻的纹路就像一个金钟罩般将整个房间牢牢护住。 从屋内并不能直接看到洞穴外侧的场景,门边那堵墙刚好遮住了他们的视线。 沈轩桓背起任希然,一手提起被他放在一旁的黑布包裹,准备到内棱镜旁等待其他二人,可他刚冲出门,就瞧见洞外出现了一张血 11. 第十一章 [] 黑色眼球盯着任希然,任希然同样盯着它。只是影子饕餮的这两只眼睛随手一上一下是错位的,所以她只能上下来回打量着。 虽然任希然现在无法看到影子饕餮的表情,但仅从这两只巨大的眼球里,就已足够让她觉察到影子饕餮内心的渴求和贪婪。异常巨大的眼睛反而暴露了它内心所想。 旁边,沈轩桓结束了通话,一声不吭地垂下手。任希然一脸期盼地看向他,希望他能开口说说有唐墨璎他们那边的情况,或者没有什么好消息,但他却依旧一言不发,沉默地对着门就地坐下。 沈轩桓沉着脸,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绪波动,但任希然隐隐到一股不悦。 难道情况不太妙?又或者是他与唐墨璎姜佑辰二人产生了冲突?任希然若有所思,不过她心里更认可的还是第一种猜想。 “你们……有想到出去的办法吗?”任希然打断沉默,试探性地问了一句,“难道咱们就这么一直和它僵持在这里?” 沈轩桓抬眸看向她,墨色的瞳孔里清淡无波。 “你想出去,然后被它一击毙命?”他淡淡地回了她一句。 “我……”任希然冷不防被他一怼,舌头顿时打结,她的话怎么到她耳里就变成这个意思了……不过,她刚才是怎么问的来着? 沈轩桓见任希然一个人一下愤怒一下困惑的样子,忽然轻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他收回目光,平静地开口道:“别着急,等它撤。” 屋内两个人,现在一个懒得开口一个不愿开口,气氛再次陷入沉默。 屏障外,影子饕餮的两只球形巨眼忽然对着两人眨了眨,接着那两只奇形怪状盘踞在门外的长胳臂开始轰隆隆地往外撤。 任希然努力伸长脖子,目光也好奇地跟了过去。 “外面发生什么事了?”她问。 “我们也出去。”沈轩桓没做任何解释,简单回道。 他背起任希然,走到门前,取下重剑朝门外走去。 这家伙刚才不是还说如果出去她就会被一击毙命嘛,怎么现在又主动提出来了……任希然在他后背气鼓鼓地想,合着又是逗她玩的。 不过任希然习武多年,她深知越到关键时刻越得苟住的道理。她现在什么用场也派不上,全靠带飞,计划也被别人制定好了,现在只要跟着看就行了。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而她也对这个动不动就容易把命交代出去的地方毫无好感,出去后最好分道扬镳永不相见! 任希然的胡思乱想没有持续多久,因为她看到了洞穴外的场景,她才明白为什么影子饕餮会“主动”往外退。 此时的岩浆池上空,几百根粗大的白色绳子密密麻麻的交织在一起,组成一张酷似蛛网的结实巨网,影子饕餮被这些绳子牢牢束缚在珠网中央,严严实实地缠了起来,像个白色线球。 白绳还在空中飞舞,将影子饕餮垂落在外的长手一圈圈缠紧,当最后一条白绳停下动作时,它已一动不动地悬在空中,像个巨型棒槌。 唐墨璎正站在和洞穴遥遥相对的一处屋檐上,单手抱琴。姜佑辰站在距她不远的一处瞭望塔塔顶,他手里举着那把巨大的金色弩机,正瞄准着岩浆池上方的棒槌球心。 “咻——” 姜佑辰松下已按得发白的指尖,一根箭矢以极快的速度射出,紧接着这根箭矢旁边又凭空出现了百余根相同的箭,它们齐刷刷地朝网中的那个球射去。 与此同时,唐墨璎指尖轻轻拨动一根琴弦,霎时间,一股淡绿色的劲风犀利地朝前方射出。 劲风追上箭矢,箭矢外顿时被笼罩上一层淡绿色的半透明气团。随着箭矢外侧的光团渐渐淡去,气团内箭矢变得透明,变成了一根根淡绿色的光矢,然后以更快的速度朝棒槌射去。 所有光矢穿过严严实实地白绳外侧,没入影子饕餮的身体,巨型棒槌外顿时被一层淡绿色的气团包裹。 任希然看到影子饕餮庞大的身躯猛地一震,刚才还很平静地棒槌忽然剧烈抖动起来,但没过几秒又渐渐恢复了平静。 成功了?! 任希然眼前忽然一亮,接着她又有些不敢相信地伸头朝沈轩桓的脸上看了一眼,但对方还是一副没有任何情绪波动的样子,她忘了,这人是个面瘫。 于是她又看向姜佑辰,对方脸上已经露出了欣喜若狂的表情,她这才觉得她的猜测是对的。 接着,她看见唐墨璎对姜佑辰说了什么,两人便一前一后地从屋顶跃了下来,姜佑辰率先一步跳上“蛛网”,随即脚下生风,飞快地朝洞穴的方向过来。 任希然一脸愕然地看着他,明明网下就是滚滚岩浆,可他给人的感觉就像在蹦床上一样轻松。 任希然又朝另一个方向望去,只见唐墨璎同样跃上蛛网,动作轻松,位置和姜佑辰离得不远。她看见任希然的目光,便朝她回应了一个微笑。 “诶,我跟你们说……”姜佑辰人还在网上蹦,声音就先到了。 只是他话才说到一半,整个空间再次猛地一震,蛛网中央的棒槌,忽然一下炸开了。 巨大的冲击波随即朝四周散开,此时蛛网上的两人都还需要一点时间才能抵达洞穴,他们已走过四分之三的路程。 而随着棒槌炸开,蛛网也开始朝岩浆池中间倾斜坠去,姜佑辰一下失去重心,他的动作已从站在网上变成双手攀在网上。 “引力之盾!” 一直没做声默默注视着他们的沈轩桓再次出手,他单手一把挥出立在旁边地上的剑,巨剑打着旋出去了,将姜佑辰托了起来。 另一边,唐墨璎看见空中再次飞起的影子饕餮,脸色立刻一沉。 影子饕餮的外表看上去完好无损,此时它拍着小翅膀飞在半空中,巨大的嘴半开着,嘴角一左一右垂下两根比它身体还要高出三倍多的白色长手,两只巨大的眼睛已丝滑地回到它靠近嘴角旁的胳臂上。 它身上有一处地方和刚才不同,它巨嘴上方的前额,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块冒着黑气的不规则碎片。 “原来真的是你。”唐墨璎忽然笑了,幽幽开口。 她眉间一凛,葱白的指尖猛地划过所有琴弦,一股劲风立刻将才爬上剑盾的的姜佑辰直接啪的一下推进了洞穴。 幸好沈轩桓眼疾手快,带着任希然及时躲开。任希然偏头看了一眼趴在地上龇牙咧嘴地姜佑辰,觉得有些好笑又有些无奈,她叹了口气,转回头去。 “沈轩桓,我要过去!”唐墨璎高声厉喝道。 “不行,你先回来,咱们出去再说!” 但唐墨璎没有理他。她抱琴的左手忽然将琴往空中一抛,当琴身在空中旋转着落下时,她右手猛地从琴背抚过,然后用力往外一拽,一把通体墨绿色的长剑顿时出现在她手中。 她在正在塌陷的蛛网上全速奔跑,跳上了沈轩桓的剑盾。 “姜佑辰,你保护好任希然,我去接应墨璎!” 沈轩桓见此情况,脸上罕见的出现了焦急的神色,他也不顾姜佑辰有没有回应,直接将任希然放到他身边,接着朝外冲去。 但他重重地撞上了一道淡绿色的光壁。 “唐墨璎!你给我回来!”沈轩桓拍着光壁,怒目吼道。 “沈轩 12. 第十二章 [] 任希然猛地从睡梦中惊醒,她从床上坐起身,身体又痛又麻,肌肉像是被打散后又被重新组装起来似的。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黯淡的白色墙壁,耳边规律地响着心跳仪的提示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消毒水的气味。 这是一间简洁的病房。 她身上盖着一床白色的被子,床单被套同样是素白色,任希然抬起手,看见手背上的输血管,忽然松了一口气。 ——看来他们从那个鬼地方逃出来了。 但紧接着,大颗大颗的泪珠就从她眼里无声掉了下来。 她赶紧仰起脑袋,试图阻止眼眶里的泪水继续落下,同时擦掉眼角残余的泪水,缓慢而沉重地呼出一口气。 虽然任希然并不清楚唐墨璎最后使用的是什么能力,但她已隐隐猜到这可能是唐墨璎能做到的最优选择—— 在那种情况下,能将存活人数提到最大且最为稳妥的选择。 但对于从三岁开始习武并已习惯于主宰赛场的任希然来说,在棱镜空间里的遭遇让她头一次感到无能。 对于身边发生的一切,她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别人拼命。 …… “你很伤心?” 就在这时,房间上空忽然冷不丁地回响起一个陌生少女的说话声,她声音如银铃般清脆,若有所思道。 任希然后背顿时一僵,她强打起精神,警惕地将房间内仔仔细细环视一圈,却没有看见任何人影。 难道有人正躲在暗处观察她? 任希然一时间无法辨明对方的来意,她选择了沉默,等待那个声音再次开口。 果然,不出她所料,没过多久那个声音便再次开口了。 “让我猜猜,难道是因为……唐墨璎?因为她……死了?”声音的主人依旧没有现身,明明说着这样悲伤的话题,可她的声音里却听不见任何沉痛,反而还有一丝隐隐的兴奋。 任希然不由攥紧了手心,同时,面对着空荡荡的房间,也愈发警惕起来。 即便对方只是寥寥数语,但她听得出来,这人知道很多事。 而且,既然她会这么问,那就意味着…… 任希然攸地从床上跳下,这间不大的病房里只摆放了一张病床,一台心率仪,和一台输血机,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白色的病房门上并没有开小窗,任希然拖着输血管走到门前,转动门把手,拧不动,她又用力拧了两下,还是不行。 “放弃吧,你觉得星灵总署的这些人怎么可能还会让你自由活动?”少女的声音依旧笑盈盈的,“你现在可是已被他们列入A等危险等级的人物了。” 任希然听到她的话,手里顿时停下了正打算撬门的动作,思索起来。 星灵总署? 任希然以前没听过这个机构,但前面的星灵二字她倒不陌生,她回想起在棱镜空间里看到的那本《古式星灵术应用大全》,里面也有提到星灵这个词。 这样说来,她现在所处的地方应该还是在姜佑辰和她描绘的那个有星灵力的世界的管辖范围内。 但很快,任希然心头又冒出了几个新的问题。 从周围器械设施来看,这应该是一间病房,这还算好理解,他们应该是从棱镜里出来后得救了。可为什么她会被列为A等危险人物,她明明也是棱镜事件的受害者之一? 而除了她和唐墨璎以外,小队里的其他两人呢?他们有获救吗? 任希然脑袋里一团乱麻,但又因为已经历过昨天那离奇的棱镜事件,她现在的心情倒也不至于十分想不开。 她疲惫地叹了口气,然后回到病床前一头倒下,盯着空白的墙面出神。既来之则安之,现在只能见招拆招、走一步算一步了。 “你是谁?你来找我说这些事情,你又想做什么?”良久,任希然终于开口了。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想和你合作,诚心诚意的,”少女加重了最后几个字,“我知道很多事情,我还知道你现在麻烦成堆,有人想把你推出去当替罪羊。” 任希然盯着昏暗的天花板,心里细细咀嚼着她说的那番话。 麻烦……都A等危险了,的确显而易见;替罪羊同理;只是合作……这人为什么特意来要找她一个普通人合作? “唉,算了,反正你现在也不信,不过我得提醒你一下,待会要是有人问起你在棱镜里看见了什么,千万不要将唐墨璎最后使用聚灵术的场景告诉他们,任何人都不能说!”少女又着重强调了一遍最后几个字,“否则,就算唐墨璎已死,她也会背上污名,我想你应该也不愿看到这样的场景……” “为什么?”任希然立刻追问,她心头已隐隐升起不好的预感。 但对方的声音却是戛然而止,“有人来了,我先撤了,祝你好运,拜拜!” 房间里顿时恢复了平静。 门外传来两声轻重适宜的敲门声,接着伴随着一道嘀嘀解锁的电子音响起,紧闭的房门被人推开了。 任希然从床上缓慢地坐起身,靠在枕头上。 一个人影逆着光从门外走进,她在门边的墙壁上轻点两下,一张A4纸大小的全息光屏便弹出到她面前,她在上面点了几下,刚才还黯淡的白色墙面顿时亮了起来。 来人是个穿白色制服的年轻女子,素色制服外唯一的点缀便是衣摆和套裙下缘的两道黑边。 女子一头褐色长卷发,怀里抱着一块轻薄的银色金属板,脖颈处的蓝色绳带下挂着一块白色胸牌,上面同样是几行和甲骨文有些相像的字符。 女子来到她病床前,微笑着开口:“任希然小姐,你醒了,感觉身体好些了吗?” 任希然沉默地点头。 “那我就放心了。”她微笑着继续往下说,“你好,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海莉,是星灵总署外勤部异常事件处理中心的工作人员。三十分钟后,我们将举行一场简单的问询,需要您到场,可以吗?” 任希然继续缓慢地点头,难道她还能选择不可以吗? “好的,那现在我让人送早餐过来,吃完后我会过来接你。”海莉微笑着说完,在怀里的一张很薄的金属板上点了两下,屏幕立刻亮起。这是一块轻薄的平板电脑,外沿也被打磨得十分光滑,她在上面点了几下,然后转身就要离开病房。 “稍等一下?”任希然突然打断,“不好意思,我能不能问下现在的时间?” 海莉依旧和善地点点头,在离开病房前,她在门旁的墙壁上调出一块全息光屏点了两下,正对任希然的墙壁上顿时亮起了一行时间:2025/04/01上午10:00。 任希然陷入沉思。 她被卷入棱镜的时间是3月30日傍晚,现在距那天已过去了一天多,也就是说她已经昏睡了整整一天一夜? 她失踪了两天杳无音讯,也不知道此时父母那边会不会已经焦急得报警了。 不行,她得尽快给父母报平安,她得赶紧离开这! 早餐很快就有人送了过来,比较简单清淡,一碗白粥、一碟青菜、一碗排骨汤和一碟小菜。 这也有些出乎任希然的预料,她本以为这里吃的东西也会和普通人有什么不同。 但她忘了,在棱镜里时,姜佑辰也是个自热米饭爱好者。 任希然一天一夜没吃饭,这套简简单单的早饭很快被她一扫而空。 十点二十,海莉再次敲开房门。这次她身后还跟着两个白衣护士打扮的人,其中一个人的手中还提着个银色手提箱。 那人将手提箱放在地上,两人依次按下指纹,打开箱子。任希然警觉地往那边瞧了一眼,就看见两个厚重的金属手环正静静地躺在箱子里。 接着,两位护士一人一个,她们一左一右走到任希然身旁,就要给她带上手环。 手环?还真把她当犯人了? 任希然挑眉,直接不动声色地扭动手腕,将对方抓着自己腕部的力气卸掉,抽回手。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她冷冷地盯着这些人。 海莉用眼神示意护士继续工作,她则在一旁解释:“任小姐,抱歉,因为某种暂时还不能透露的因素,上面要求在您离开病房期间,需要戴上灵力抑制手环。” 灵力抑制手环?任希然蹙眉,她能理解它的字面意思,可是这应该是给有星灵力的人用才对……难道说,是因为他们这没有普通的手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