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路之战》 第一章 提前退休 2018年初秋，周五上午，阳光明媚，城北胜利大道。 刚走进东建大厦的大堂，苏琇文就看见了自己所在的江盛建筑公司风控部经理老徐正站在大门的一侧，老徐轻轻招手示意叫住了她。 “师父，您怎么不上去？” 老徐用眼神示意旁边的苏琇文暂时不要说话，于是，苏琇文收住了本想继续问的话题，跟着老徐走过装潢已经明显过时的大堂，沿着过道来到了靠近玻璃幕墙的沙发休息区，这才坐下来。 坐下之后，老徐语气平和地说：“我是特意在这里等你的，在楼上说话不方便，会太过于引人注目了。我猜想，你平时差不多这个时间就应该到了。还是在这里和你先简单聊聊吧。” “师父，我昨天刚听说你提出提前退休了，怎么这么突然？” 老徐指了指自己两鬓斑白的脑袋，说：“岁数大了，这里跟不上了，如果放在前几年，可能还觉得没什么，这两年公司里的案子千奇百怪，内部也是关系复杂，我实在是感觉力不从心了。” “但是师父，你还没到六十，这么早退休太可惜了。” “主要还是跟不上公司的理念了，以前大家都客气叫我一声大师，说我对市场形势估计很准，但是现在感觉已经不行了，判断能力好像也差了很多。” 苏琇文有些奇怪，师父老徐这是怎么了，怎么变得这么消沉？她跟老徐共事也有好几年了，从来没有见过他这么失落。 “师父，我只是没明白，去年您还说想接着再干几年，今年怎么一下子就变了？再说，我们公司过了退休年龄还在负责的人不是多的是嘛。” 老徐的脸上有一些无奈，说：“其实早点退休对大家都好，虽然说起来江盛只是一个建筑公司，但里面复杂的事还是很多的。我们这个风控部很多时候也就是一个摆设，每次遇到纠纷，我们部门的意见总是章总他们最后才考虑的，工程部、财务部、经营部、还有外聘律师，哪一个都比我们更有项目的发言权。” “是因为隆宇的事吗？”苏琇文一下子想起来最近的案子，于是问道。 风控部刚刚结束一个和本地新兴工业企业隆宇集团的诉讼纠纷，在这个项目中，业主方隆宇集团以江盛公司施工的工程质量达不到规范要求为由，勒令江盛公司停工退场。分包的劳务公司因为停工赔偿没有商定，一直不肯退场，隆宇集团在五一放假的时候，突然把江盛公司在现场的活动房全部拆除，江盛项目部的所有电脑和资料都不知去向。江盛公司因为现场原件资料没有及时保存备案，致使在司法鉴定中落了下风。从诉讼一开始，老徐就备受公司的责难，因为项目证据灭失对于风控部来说，是怎么样都没有办法推卸的责任。 “也不完全是，但是这件事总要有个人出来承担责任的。” “隆宇本来就缺资金，又很擅长搞这类诉讼，我们这个项目从一开始就是很被动的。” 第二章 小道消息 刚泡了山楂茶坐下，男友唐辉的电话就来了。 “苏苏啊，你又有几天没回家了？” 唐辉说的“家”是他们两人租的一个公寓，因为公司会议频繁和时常需要出差的关系，苏琇文经常住在江盛公司两公里外的宿舍，这个他们两人租了三年的“家”已经很少回去了。 “我也没办法呀，公司基本上天天晚上要开会，经常开到十一二点，再回去也睡不了几个小时。” “那你就不打算再回来了？” “唐辉，你也支持一下我的工作嘛，现在工程公司的压力都是很大的。” “我还不支持你吗？家里天天催我，我也觉得工作上的事是永远也做不完的，其实也可以考虑先结婚再奋斗。” “但是现在我的工作正在关键时候，不太可能就去结婚生孩子吧。” “那我们这样耗着有什么意义呢？要不你干脆换个工作吧。” “你又说这个……，我要上班了，改时间再聊吧。” “那好吧，既然这样，你就当我什么都没说。” 唐辉在一家装饰公司里做业务推广，也是近几年的事，早先他做过职员，卖过保险，也干过销售，后来都是因为业绩不佳被劝退。三年前，苏琇文在一次地产展会上遇到唐辉，被他的瘦削身材和白皙脸庞所吸引，她一直都喜欢这样的类型。那天唐辉正负责展会中的一个家装摊位，一身标准职业装的他不知为何，一遇到苏琇文便兴趣颇浓。苏琇文在第二次经过他的摊位时就被唐辉留了联系方式。 后来两人联系渐频，唐辉约苏琇文参加了几次同事组织的牌局，唐辉牌技高超，给苏琇文留下了深刻印象。不久之后两人开始单独约会。终于在一个多月之后，两人借着一次外出游玩坠入了爱河。苏琇文对唐辉的过往极其好奇，一个不到三十的人居然有着那么丰富的就业经历，面对挫折毫不气馁，又对新的行业有不断的好奇心，这在当时的她看来，唐辉简直就是一个自己期望中的人生同行者。 但是随后的共同生活立刻打破了她的幻想，唐辉一直在不停抱怨工作的收入太低，然后和一帮和他差不多不得志的同事频繁打牌，每当苏琇文劝他上进时，唐辉总是以“机会没到”来应付。 最近这段时间，两人的关系已经进入了一段低谷期，苏琇文一开始对唐辉的诸多好奇渐渐因为熟悉而变得毫无新意。虽然他们还维持着男女朋友的关系，但是苏琇文的意识中，唐辉并非是自己以后可以相守到老的生命另一半。当一切的过往慢慢改变了定义，两人之间的唯一维系只是某种偶尔关心所养成的习惯。最起码现在还算是有个男友，不至于成为别人眼中的孤家寡人。 其实苏琇文对自己这份工作并没有什么怨言，在她的经历中，因为容貌并不出众，所以以往工作上的任何成绩都是以她孱弱身体的不断透支作为代价的。工作已经成为唯一能够支撑她继续像正常人一样存在的理由，除此以外，她已经不敢对其他的事有任何不切实际的奢望。 这一天，老徐的沉默无声让苏琇文深感奇怪。过去的他，不会经常选择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停留，反而常常流连在公司大堂的热闹氛围中，或是滔滔不绝地与人探讨产业政策，或是深入浅出地与人畅聊商业形势。即使是遇到再麻烦的案子，老徐也没有这种被一杆子打趴下的表现。然而，今天的他却特别安静，仿佛一个抑郁症患者，从上午与苏琇文一同步入公司大门起，除了中途出来泡了一杯茶之外，他几乎一直都待在办公室里郁闷地坐着抽烟。 成本经理邹玲走到苏琇文的身边，用肩膀轻轻碰了碰她，说：“苏苏，你师父今天怎么了？平常整个大堂可都是他的声音啊。” 苏琇文看了一眼老徐的办公室，轻声说：“辞职了可能心里不舒服。” 邹玲拖了一把椅子在苏琇文身边坐下，压低了声音说：“为隆宇的事情？好像也不至于吧，江盛每年那么多诉讼案子，也不可能结果都是对我们有利的。” 苏琇文说：“但是这次隆宇的案子好像对他打击挺大。” “不过，”邹玲颇有些神秘地说：“我可听隆宇的人说了，老徐原来就认识隆宇的老板，这次不会是联手做江盛吧？” 苏琇文有些气愤地说道：“怎么可能？又是谁传的小道消息？我师父不可能是这样的人？” “我也只是听说，工程部那几个一直去工地的人都这么说。” “推卸责任，现在只要项目一到诉讼阶段，就好像都是我们风控部闯的祸。” “不过我们江盛可能也是有点问题，现场管理的人太少，分包商又都是老板的关系，本来也不想让我们去管，当然资料都没办法搜集了。”邹玲看着苏琇文的反应，赶紧换了一个语气。 苏琇文也明白，最近江盛公司的业务不太顺利。特别是因为项目收款不力导致的公司亏损正在不断恶化，几个项目在分包老板撕破脸皮索要赔偿时，江盛公司却又总是因为资料不齐陷入结算困境。这是江盛早已存在的问题，从前几年开始，江盛已经大幅度减少自有施工队伍，管理人员也从五年前的200人左右有一下子减少到60几人。现在公司层面接到的业务一般都是直接找以往合作过的劳务公司进行施工，江盛公司甚至都不能保证每个项目有委派的专职项目经理，目前江盛公司在每个项目委派的项目经理清一色都是兼职，每个人手上不兼个五六个项目都不会罢休。不能保证专职的项目经理，自然也就没办法真正的掌控分包单位，于是分包的各种不职业操作让业主渐生不满，多个项目都是在做到结构差不多完成时被业主责令停工。 “项目的个数还是太多了，”苏琇文说：“以江盛现在的人员编制，根本管不过来。” “现在的形势，也只能靠挂靠了。管理费只收两个点，你说还怎么派人？章总上次还说接下去如果再有项目，我们成本的人都要派去当项目经理了。”说到最后这句，邹玲似乎还有些不知从哪里来的得意。 第三章 “副”经理 苏琇文急忙从抽屉里拿出小镜子，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头发，一路小跑进了沈昊的副总办公室。 “沈总，您找我？” “小苏，来！来！坐这里！” 苏琇文赶紧走到沙发位坐下，沈昊坐在她侧面的单人沙发上，微笑着说：“小苏啊，最近的工作压力大不大？” 苏琇文也笑着说：“还好还好，诉讼是多了一点，不过大的不多，现在手头都是一些材料商的。” 沈昊收了笑容，说：“小苏啊，隆宇的案子已经结束了，这个案子你是全程参与的，说说看有没有什么经验教训啊！” 这个话题一下子让苏琇文非常警觉，想起刚才邹玲说起的事，沈昊既然已经开了这个话题，无疑是也听到了一些传言。 “这个……，” “没事，放心大胆说！” “我是觉得，这次的案子的确是有需要我们总结的地方……” 既然沈昊起了一个“经验教训”的开头，回答势必是要从“总结”开始，苏琇文在这一点上是非常熟知领导的谈话风格的。 “比如说……，”沈昊急切地想听苏琇文的意见。 “我最近几天才看了隆宇之前几年的诉讼记录，同样地做法他们不是第一次，也怪我事先没有想到，如果早看到，我本来是可以给公司提一个风险预警报告的。” 在这件事上，苏琇文只能尽量不提到老徐，把责任先揽到自己身上。 “当然，有的事我们领导层事先也没想到，这不能全怪你们风控。” 听了沈昊这个表态，苏琇文心里的警觉稍稍有些放松。 “还有，我们江盛目前的管理力量可能不能够覆盖全部工程，难免有些顾头不顾尾。” 沈昊摇摇手，“这个我不赞同，据我所知，行业里还有好几家，他们现在的项目也多，人手也不多，但是项目还是管理得井井有条，我是在想，是不是有更好的办法我们没有想到，或者是，我们的工作效率还达不到这个标准。” 苏琇文想了想说：“这个事倒是平常也聊起过，但是有的事并不是我们施工企业能够主导，需要业主方在项目一开始就设定好规则，单纯由我们风控发起的管理建议，往往只会增加公司各个部门的管理投入。” “有的投入也是必须的，你看这次隆宇的案子，就暴露了我们在日常管理中的很多问题，过程中缺少上传下达机制，信息不通畅，现场管理薄弱……，有时候我们还是要多看看其他人家怎么做的，吸取一点经验。” 苏琇文只能点头，因为这一类问题不是一个部门能够安排的事，只有在公司高层确定决策思路的前提下才能进行。 沈昊点了根烟，说：“小苏，老徐已经正式提出退休了，你们部门现在是群龙无首啊。” 这个节点苏琇文也不知道怎么接这个话，还好沈昊接着又说：“公司也考虑到实际情况，准备就在内部提拔一个上来，你看提拔谁合适啊？” 苏琇文不知道沈昊说的这个“内部”是指部门内部还是公司内部，只能装作不知道的样子，想了一想说：“公司觉得有没有合适的人选？” “真要说合适的人选，当然没有人比老徐更合适了，但是老徐这次也表示，他的年龄、身体都不太能够适应这么大的工作压力了，所以现在公司只能重新物色一个人选了。” 苏琇文赶紧表个态：“沈总，您放心，不管谁来领导风控部，我都会和以往一样尽心工作。” 沈昊摇了摇头，说：“哎，小苏，这次要你担负更大的责任了。你看，你来公司已经七八年了，之前三年又都是年度优秀员工，这次我和章总也商量了，而且也征求了宫副总的意见，我们一致同意，由你来担任这个风控部的副经理。” 仿佛是一阵凉风直接扑面而来，“副”经理？这个部门从来都没有设置过副经理，成本的邹玲当初也是直接从部门主管就上升到经理的位置，而且还并没有自己那样连着几年的名誉光环。但是这样一个时候，苏琇文还能怎么反应呢。 “你也算是公司小半个元老了，来江盛比我都早，除了几个项目经理，公司职能部门里没有多少人比你来得早了，”沈昊接着说：“我们班子为这个事已经讨论过好几次，觉得还是你比较合适接替老徐。” 苏琇文赶紧坐直了身体，说：“哦，那……，非常感谢公司的信任了！我一定会尽心尽职做好这个工作的！” 沈昊似乎察觉到苏琇文的小失望，随即压低了声音说：“很快的，现在马上10月份了，你好好干，争取年底拿掉那个‘副’字了。” 苏琇文只能赶紧表态：“沈总，您放心，正的副的我都会好好干！” 沈昊装模作样地给她竖了一个大拇指，说：“我就知道小苏觉悟高，公司也是看着你成长起来的，总会为你的将来作长远打算的。哎，你们部门现在几个人？” “算上我师父才5个，都忙不过来了。” “这没关系，行政那边不是已经在安排风控部人员招聘的事嘛，听说这次应聘的人还不少。” 苏琇文说：“不会又是学校刚出来的吧？” “应该都有吧，怎么？学校刚出来的不好用？” “不是不好用，是很不好用。” “那就尽量招有点经验的，这个事你和辛燕一起操办一下。” “好，那我一会儿先和辛燕对接一下。” 苏琇文刚要起身，沈昊又说：“噢，还有一个事，”沈昊说着就从手机上转了一个文件给她，“这是一个关于工程行业转型的培训，你看看有没有兴趣去参加。” 苏琇文打开手机一看，说：“在西山呢，要一周时间，会不会影响工作啊？” “这个没事，老徐还要有一个月，时间上足够，再说，你们这个部门有时候人也不能太齐，不然我们怎么找理由拖分包呢。” 沈昊这句话的意思一听就懂，部门负责人一直在公司里，劳务和材料商就会随时随地来提出各种各样的协商要求，只有部门负责人时不时的失踪，才能既保持配合的样子，又不作实质性的推进。 “只是，”苏琇文有些犹豫，“这个行业转型的标题好像有点大，我只是一个部门级别的人，怕去了也听不懂。” 沈昊微微一笑，说：“你看，我们刚才还说到，要去多看看其他人家怎么管理的，这个培训班上都是各个企业的管理岗位，去了和大家多聊聊，不是就能摸到一点有用的路数嘛。” 苏琇文微笑了一下，“懂了，那我就去参加一下，总能学到点东西的。” 沈昊说：“就是，要做领导的人，一定要多参加培训，我之前也参加过不少培训，业务培训，管理培训，反正是公司安排的我都会去参加。既能认识一帮朋友，又能打开工作思路，不管怎么说肯定是一件好事……” 回到大堂办公区，老徐在经理办公室招手让她去，苏琇文一进经理办公室，老徐就示意把门关上，轻声问：“谈过了？” 苏琇文说：“谈了，让我做风控部的副经理。” “怎么又搞出个副经理？风控什么时候有过副经理？” “算了，师父，只是个名称嘛。”苏琇文扶着老徐的手臂说道。 老徐不停地摇头，说：“我找机会再和沈总说说。” 苏琇文赶紧拦住他，“师父，你千万不要去找，你一去，沈总还以为是我在要职务呢。再说，领导既然这样安排了，就总有他们的想法。” 老徐一想也是，只能说：“小苏，那你就先干着吧，总归还是要看工作成绩的。” 苏琇文回过神来，说：“师父，那你从下个月开始就不来公司了？” “不来了，先在家休养一段时间再说。实在在家呆不住了，就去其他公司做做顾问。” “师父，还是挺舍不得的……” 老徐一拍苏琇文的肩膀，说：“这有什么舍不得的，又不是见不到了。哎，你那个法考准备的怎么样了？” 苏琇文不好意思地说：“准备啥呀，天天都是诉讼的事，根本没时间看。” 老徐说：“还是要及时准备，本来风控这个工作就对应这本证，有证你就有了资本。” “我知道了，师父，哦，沈总让我去参加一个培训，在西山。”苏琇文赶紧转移话题，关于法考已经成为她的一个心里的结。之前几年，苏琇文都想好好复习迎考，每次都是因为诉讼事项繁多而中途放弃。 “去吧，要开始管理一个部门了，多参加几次培训总是有好处的，”刚说着老徐突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一本小小的记事本，说：“这个给你，里面记得都是这两年一点案子的记录，还有一些供应商的联系方式，你有空的时候看一看，有问题就打电话给我。” 苏琇文接过老徐递来的记事本，有些犹豫的说：“师父，这可是你几年的笔记啊……，” 老徐坦然地说：“既然离开了，也就不要留着这些东西了，交给你最起码还能有点用。” 苏琇文接过记事本，说：“我知道了，师父。” 第四章 资金困局 从经理办公室出来，行政的陈辛燕已经等在苏琇文的座位上了，见苏琇文走过来，用手指示意了一下小会议室的方向，苏琇文懂了，随即径直走到小会议室进去。 陈辛燕也很快走进小会议室，关了门，陈辛燕说：“苏苏，我发给你的文档看了没有？” “还没看，发的什么？” “就是这次应聘人员的资料，还挺多，大概有十几个。” “都是应聘风控的？” “是啊，也奇怪了，这次投简历的人特别多，还都是有点工作经验的。你看一下先挑几个条件好的，定个时间，我好事先通知他们。” 苏琇文想了一想，说：“那就只能先放一放了，下周我要去西山培训，等我培训回来吧。” 陈辛燕点了点头说：“那就定了啊，我先安排成本部邹玲那边的招聘。培训的时候你先筛一遍发给我，” “成本部还要招人？” “就是啊，已经那么多人了，还偏要报计划。没办法，谁让她是老板的亲信呢！” 苏琇文赶紧示意陈辛燕压低声音，陈辛燕嘟了一下嘴。一下子又想起什么，说：“噢，你那个办公位置也要搬一下，搬到副经理办公室去。” “还有副经理办公室？我怎么从来没看到过？” 陈辛燕勾着苏琇文的手，说：“章总定的，就是原来那间3号小会议室，已经安排改成副经理办公室了，我们行政前两天没休息，加了个班，桌子什么已经搬进去了。走，我带你去看看。” 苏琇文跟着陈辛燕走到大堂另一侧，原来的3号小会议室门上已经贴上了“副经理办公室”的牌子，打开门一看，一应办公用品已经就位，阳光洒在宽大的办公桌上，整个环境比之前的大堂明亮不少。 苏琇文简单看了一下，说：“辛燕，又让你费心了。” 陈辛燕笑着说：“我们什么关系，你还客气什么。这间虽然是比原来老徐的经理办公室小很多，但是毕竟是升了一级，也算是有一间自己单独的办公室了，你先慢慢熬着。” 苏琇文也只能说：“没事，领导指哪儿，我们就去哪儿。” “今天你就把自己的东西整理过来，一会儿我再找人帮你把电话也接上。” “我知道啦!” 陈辛燕刚要转身出门，忽然想起什么，又转过头来说：“你这几天有没有听到什么风声？” “哪方面的？” “当然是公司里的。” 苏琇文想了一下，“好像也没有什么，你听到什么了？” 陈辛燕贴近了她，说：“监察室的刘主任前两天和章总聊了很长时间，后来财务总监抱了一叠资料去监察室，不知道又查到什么了。” 苏琇文说：“这我倒是没注意。” 陈辛燕说：“不会和你们老徐这次提前退休有关系吧？你看老徐今天的反应，好像有点反常啊，平常他最喜欢嘻嘻哈哈了，今天一天都没有声音。” 苏琇文有些疑惑，的确老徐这次提出退休的想法是有些突然，但是以老徐日常的情况来看，应该还不至于到被查的地步。 “应该不会吧，老徐看起来平时也没什么爱好，还算是一个一心工作的人。” 陈辛燕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那就当我随口一说，你不要和其他人说啊。” 苏琇文想起什么，说：“章总这两天好像都不在公司吧？” “对，他去参加大股东会议了，估计今天就要回来了。”陈辛燕点头。 “大股东会议？”苏琇文有些好奇，“又会是什么会议呢？” “听说是一个战略讨论的事情，好像是江盛的几个大股东对现状不太满意，希望江盛能有个今后的发展计划，具体内容我就不清楚了，也没听他们详细说。” “今后的发展计划？难道江盛要被并购了？” 并购是江盛公司进来一直在风传的事情，来自上海的一家大型建筑集团计划在全国范围内寻找并购对象，江盛就是目标对象之一。 “这我就不知道了，”陈辛燕耸了耸肩，“不过听章总说这种可能性不大，江盛的财务状况不太好，别人如果一做尽职调查，基本上就彻底没希望了。我猜章总这次去开会，应该是有其他重要的事情。” 两人又聊了几句，便各自回到自己的位置。苏琇文若有所思，是什么样重大的事情呢？ 苏琇文正在电脑上处理文件的时候，突然收到一条消息，是她的大学同学发来的，说在朋友圈里看到了她的照片，问她最近怎么样，苏琇文这才想起看一下。 朋友圈里发了三张她和唐辉一起吃饭的照片，但是苏琇文想来想去，都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发过这些照片，那就只有一种可能，是唐辉拿着她的手机发的。但是，唐辉这样做又有什么意义呢？ 苏琇文简单回复了同学几句，心中却还在想着陈辛燕上午提到的事情。 这几天公司里的气氛有些诡异，她隐约感觉到有什么事情正在发生，这种感觉让她有些不安。陈辛燕明显是知道更多的，上午的聊天更像是打探一下苏琇文知道了多少。 刚坐了几分钟，风控部的几个大学生就都围了过来，假惺惺地向苏琇文表示祝贺，苏琇文觉得有些晃眼。这几个大学生是同一批校招，从一进江盛建筑就开始抱团摸鱼，对上极尽阿谀之态，真正安排工作时又推三阻四，关心娱乐比关心专业更甚。 原本部门里还有一个工作比较专心的实习生，在两个月的实习过程中，不断地被这群正式校招的极力蛊惑，说江盛快要发不出工资了等等，于是实习期满之后就换了单位。 江盛建筑在各地的项目每逢需要出差，几个新来的大学生总是会找出各种幼稚的理由逃避派遣，几个月下来，苏琇文都没能带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去外地的项目出差。苏琇文其实之前一直在考虑，如果由她来负责部门，必定要对现在的部门进行一次整顿。 然后大学生们开始帮苏琇文从公共办公区搬电脑和资料进经理单间，对他们来说，直接领导离得越远，摸鱼也就越安全。 江盛建筑公司因为地产客户全面陷落，已经陷入一个非常被动的资金困境。内部管理问题重重，让章勇不胜其烦。从大股东会议回来，章勇就愁眉苦脸，在办公室内来回踱步，他时不时低头看看手机上的时间。大股东会议传达了一个非常不好的消息，就是江盛建筑的财务指标如果不能在短时间内迅速扭转或者至少呈现向好的趋势，江盛最大的两个股东将考虑撤资。 忽然，传来了轻轻的敲门声。 “进来！” 进来的是江盛建筑公司的财务总监李崇峰，他的脸上没有一丝微笑。 “章总，情况已经非常糟糕，账面上只剩2000多万了，按目前的形势，我们的资金只能维持三个月左右的开支。马上要开工的眉山项目总造价1.8个亿，又是要垫资的，一旦开工通知一发，就要把3000万的垫资打过去，我们可能连发工资的钱都没有了。”李崇峰的语气充满了忧虑。 章勇的脸色更加苍白，他感觉自己仿佛陷入了一个巨大的黑洞。行业情况已经非常糟糕，几家原来颇有实力的房地产业主现在都面临资金困难，项目付款遥遥无期；公司委派的项目经理又中饱私囊，从分包商和材料商那里不断挖潜，任何一个项目都仿佛是做工精良的筛子，到处都是分不清主次的漏洞。 章勇有一会儿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坐在椅子上，两眼无神地望着窗外。 李崇峰知道章勇的内心挣扎，但他必须把事实告诉他：“我们目前的资金缺口非常大，短期内很难筹集到足够的资金。而且，银行已经不敢再批贷款给我们，几个重点项目的业主都是原来的老关系，又不可能和他们打官司。” 章勇叹了口气，他知道公司现在面临的困境，但他却无法找到解决的方法。这个时候，他想起了上午刚接到的一个电话，那是三清项目的分包商封世杰打给他的，想约他晚上见个面。 “你觉得封世杰的实力怎么样？”章勇问道。 李崇峰皱了皱眉，他知道这个封世杰是章勇五年前认识然后开始合作的，在江盛所有的分包商里，封世杰做了最大的几个项目，算是实力比较强的。但是，李崇峰也不确定封世杰是不是真的有那么大的资金实力，毕竟一个人表面展现的东西并不一定和实际契合。 “封世杰做了我们公司好几个大项目，三清项目的付款情况也还可以，按道理他应该是有点资金实力，不过分包商总是有自己的小算盘，章总是准备向他筹点资金吗？”李崇峰有些怀疑。 章勇想了想说：“李总，你去把沈副总叫过来。” 李崇峰赶紧去隔壁的办公室找沈昊，一会儿两人一起进了章勇的办公室。 “沈总，眉山项目你觉得给哪家做比较合适？” 沈昊点了细支的黄金叶，笑着说：“这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我听你的。” “哎，我们江盛还是讲民主的嘛，重要的事不能我一个人定。找你来就是想我们商量一下的，你有没有什么队伍可以推荐？” 沈昊的心里早就转了几个来回，现在江盛的情况不佳，眉山项目不管谁来做都要承担垫资的风险，这个时候他才不想把自己的劳务关系拖进来。 “眉山项目也不小，还是用我们公司比较核心的团队，也方便控制。”沈昊用一句套话先撇清了自己的事。 章勇猜到了沈昊会这样说，于是盯着沈昊的眼睛说：“我想，要不然还是让封世杰去做吧，那些小的分包商恐怕也没有那么大的实力去垫资。” 沈昊又笑了，“章总，我就猜到你要给他做，不过这个家伙我不太喜欢，经常会找机会放刁。” “哎，”章勇摇了摇手说：“性格问题我们就不要纠结了，眉山项目上来就要垫3000多万，我怕其他人家都没有这个实力。再说，我们也是从分包做过来的，善于找机会放刁，有时候也体现他可以把握对业主时的主导权嘛。我看，这个事就这么定了吧！” “我保留意见……，”沈昊收了笑容说：“不过我服从公司的决定。只是，这个项目开始，我们可能需要更多的和业主保持直接沟通了，不能想之前那样，完全都由分包商对接，一旦遇到事情，我们和业主沟通连最起码的交情基础都没有。” “这个你提醒得对，以往在这个事情上我们是有些弱了。江盛派出去的项目经理只知道管分包，不知道和业主保持紧密关系。” “那也是正常，派的项目经理都喜欢往下管，那样还能从分包那儿得到点东西，向上沟通反而是要付出点什么的。哎，对了，这个事要不要征求一下宫副总的意见？” 章勇冷笑了一声，“他？算了吧，每个月心安理得领着工资混在家里，也不考虑江盛现在面临的压力，这种事我们两个商量一下就算了。” “也是，毕竟宫副总的身体也干不了什么，征求他意见也肯定是说听你的。” 第七章 情何处起 周二上午，还是延续周一的好天气，程宗唯到西山会堂的时候，马伟钧正在靠近讲台的地方和听课的学员聊天，因为来的人还不多，程宗唯并没有似其他学员一样站在前面，而是坐在自己的老位置上。几分钟后，他又注意到了那双投向他的明亮眼睛，那是一个30岁模样，一头清汤挂面长发的大眼睛姑娘。姑娘穿着一身干练的职业装，见程宗唯看向她，姑娘微微笑着点了一下头，程宗唯也只能简单点头回应了一下，虽然有些仓促，但不管怎样，基本的礼貌还是有了。 “我想问各位学员一个问题……，在座的我想都是各个公司管理岗位的，如果你们对自己所在公司的转型方向有点思路，但是你又不是有话语权的人，那你是选择跟着公司的节奏保持沉默，还是会仍然提出自己的思路？”马伟钧向站在面前的学员提出了一个问题。 “当然是保持沉默了，我们才不想当这个出头鸟。”一位男学员脱口而出。 马伟钧听了笑了，说：“你的想法我也理解，但是你们来到这个世界上，不是来到此一游的，有时候，公司的想法也并不一定总是正确的。” 这时，苏琇文已经走了进来，上午她并没有和程宗唯一同出发，但是还是很默契地坐在一起。 男学员说：“我们只是来参加一个公司要求的培训，并没有其他的想法。” 马伟钧捋了一下微白的头发，说：“当然这只是一个随口的问题，真正面临选择的时候可能还是会有意外发生的。” 苏琇文转头问程宗唯：“马老师刚才问了什么问题？” 程宗唯回答：“如果你有一点公司的转型思路，但是公司并不一定会听，你是坚持表达，还是顺着公司保持沉默？” 苏琇文说：“那当然是顺着公司喽，领导总比我们眼光远嘛。不管到什么时候，总是领导指哪儿，我们打哪儿。” 程宗唯没有接话，只是笑了一下。的确也是，黄野平在海营公司就一直都是一言堂，尽管磕磕碰碰，现在也算小有成就了。前几年海营每年都办过周年庆，虽然黄野平没有和程宗唯说起，但是程宗唯都知道，因为海营公司里还有他早几年就介绍进去的徒弟。在偶尔的几次见面喝酒时，程宗唯发现黄野平并没有什么改变，很难说这种性格到底是对公司的前期有利还是后期有利，只是像黄野平这样的老板，基本是不会明着赞成员工的提议，不管这个提议到底有没有价值。黄野平更喜欢的是从公司之外的第三人那里得到一点启发，那样能保证他在员工面前始终是睿智的。 中午休息的时候，两人在附近的小店吃了饭就回到会堂，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 讲师马伟钧也刚吃完饭，看到角落里的两人，于是走了过来，对着程宗唯问：“课程听起来没什么难度吧？” 程宗唯说：“基本还是能理解。” 马伟钧问：“你也是工程公司的？” 两人都摇了摇头，程宗唯说：“我是无业游民，没工作。” 马伟钧笑了，说：“没事，什么人来我们都欢迎，大家只是找一个机会互相学习学习。” 苏琇文颇有兴趣地问：“马老师，你觉得咨询行业的前景好吗？” “如果你在专业上有一点深入的，应该算是一个比较好的行业吧。有一句就说：咨询没有淡旺季，意思就是任何时候都会有咨询业务，主要还是看你有没有能力做。” “马老师，你们东咨主要做的是哪一类业务？”苏琇文问。 “东咨目前主要做的还是工程咨询偏多，偶尔也会做一点项目管理。” 程宗唯忽然来了兴趣，“工程咨询？” 马伟钧点了点头说：“就是主要针对建设工程项目做的咨询，常规可能也就是几项，可研，招标，造价或者项目管理什么的。” “听起来还是分得挺细的，”程宗唯说：“有没有比较笼统的那种？” 马伟钧有些不理解，“比较笼统的是指……” “就是不确定服务名称的，或者说不是事先确定服务名称，根据委托方需要再定内容。” 马伟钧说：“我好像懂了，这个应该是一个比较复杂的服务了，现在很多企业连细分的专业服务有时候也不一定做得好，当然更做不了那种根据业主需要组合的服务了。” 程宗唯说：“以后可能会是一个方向吧，毕竟细分的管理咨询也解决不了根本的问题。” 马伟钧不禁开始打量这个第一眼并不引人注意的人了，“你叫什么名字？” “程宗唯，工程的程。” “程先生以前是做过相关行业吧？” 程宗唯说：“之前刚从地产出来。” “地产出来，果然一讲话就不一样，大部分已经在咨询公司做的人不会去想组合业务的事，因为业务充足的公司正在忙着做业务，业务不充足的公司正在忙着找业务，很少有人会去考虑工程管理业务以后会朝什么方向发展。” “我也只是随便说说。” 马伟钧特别有兴趣地问：“程先生觉得工程管理以后会朝一个什么方向走？” 说着马伟钧就从口袋里掏出烟来，抖了一根给程宗唯，两人点了烟，程宗唯说：“我觉得工程管理并不应该把重点只放在建设流程服务上，比如可研，招标，造价和项管，这些都只是建设过程中的流程工作，其实评判建设工程整个过程的管理效率反而是更重要的，所谓‘以用致用’。” “‘以用致用’？这个说法我倒是从来没听到过。”马伟钧和苏琇文都投来不解的眼神。 程宗唯说：“马老师这次这个班的名称是工程行业转型，可见行业转型已经到了一个尴尬的位置，我也一直看到有所谓的行业数字化转型，其实这个方向非常模糊，大部分建议方向都是说内转和外转两种。” 看着两人更加不解的表情，程宗唯又说：“内转就是专业服务的内生改变，比如建立数据库，改变股权结构等，外转就是向相关业务转，比如让施工向开发转，向过程管理转，或者向交付后的运营转等等，但这些都不是工程企业转型的有效办法。” 马伟钧点了点头说：“的确这就是现在的主流方向，但是有价值的尝试不多。” 程宗唯说：“所以真正能体现工程管理专业价值的是建立于综合管控的咨询服务设计，‘以用致用’前提下，工程管理应当更多朝评价类和风控类方向发展，其实更迫切需要的是设计出几种新的服务产品。” “那你是觉得现在的咨询业务品种的设定有问题？” 程宗唯说：“毫无疑问，现在的业务品种基本上都受业主工程师的直接控制，可研是照着业主意思编的，招标是照着业主意愿定的，造价是照着业主目标压的，项管又是照着业主指令做的，你说有哪一样是真正体现了第三方的监管作用。” 马伟钧忙不迭地点头，“程先生果然是一针见血，怪不得你说要朝评价类和风控类的方向走。” 程宗唯说：“因为只有评价类和风控类才是公司和行业级的管控，流程服务往往都是业主中个人层级的意志服务，不受业主工程师个人意志控制的管理才是有价值的，总结出来的经验才能为后续项目所用。” 第八章 明亮眼睛 周三，程宗唯和苏琇文仍是坐在一起，但是整个上午，两人的话明显少了。中午培训结束的时候，苏琇文却一个人跑了，整个下午，她都没有再进会堂。 晚上，程宗唯一个人吃了晚饭，正站在窗口看西山的夜景时，马伟钧打来了电话。 “程先生，你住在哪里？” “西京宾馆，205室。” “我有点事想和你聊聊，现在方便过去找你吗？” “当然可以。” 大概十几分钟，马伟钧到了，程宗唯给他泡了茶，然后坐下。 “程先生……” 程宗唯赶紧拦住了马伟钧，说“马老师，你不要叫程先生，就叫名字吧。” “那好，那我叫你宗唯吧，是这样，我有一个工程咨询公司的朋友，是我以前的同事，他现在在南京一家叫诗臣的工程咨询公司做董事长，一直想找一个有想法的人去辅助他们的企业转型，我这两天反复想了我们那天的交流，我觉得你会是那个他们需要的人。” 程宗唯说：“但是我其实并没有在咨询公司做过。” “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从地产公司出来，做业主的经历能让咨询公司更好地站在业主角度考虑业务的可能性。” 程宗唯想了一下说：“你真的觉得我有这个能力？” 马伟钧说：“我一点都不怀疑。” 程宗唯给马伟钧递了一根烟，说：“我个人没什么，反正现在也是闲着，去看看也可以，公司在什么地方？” “公司在南京，它的上级单位是上海的同辉集团。” “离得都不远，可以，我下周就去看看。” 马伟钧赶紧说：“不是下周，宗唯，如果你决定了，明天就要回去。我刚刚和他们联系了，后天周五一早是他们月度会的时间，他们的董事长顾其敏想见你，后天下午他就要去德国考察，一去可能又要半个月。” “明天就走？你这边的课程还没结束……” “这种课程对你还有多大意义？你已经是一个可以直接来给我上课的人了。” 望着马伟钧殷切的眼神，程宗唯没有办法再拒绝了，“好，那我明天就走，到时候你把结业证书寄给我吧。” 马伟钧一走，程宗唯就开始订周四回程的车票，再度走到窗前，程宗唯望着西山上星星点点的灯光，有一种既期盼又失落的心情。一切来得如此突然，突然的苏琇文，突然的马伟钧，突然的无疾而终，突然的莫名紧张。 第二天上午八点，程宗唯就到了高铁车站，候车室里人不多，广播里正不断播送着各个班次的实时信息。程宗唯在角落处的椅子上坐下，离开车时间还有不到一个小时。 正坐在候车室无聊地等着时，一个身影站到了他的面前，程宗唯抬头一看，好像似曾相识，仔细一看竟是培训班里那双明亮的大眼睛。 “你也回去了？”程宗唯诧异地问。 “单位里有点事，我昨天晚上打电话跟马老师请了假。” 姑娘在程宗唯身边的椅子上坐下，说：“方便留个联系方式吗？” “当然，”程宗唯说着就点开手机，“微信，我扫你吧。” 扫了微信后，程宗唯看到一个青蛙的头像，她的名字叫姚瑞。 “哦，程宗唯……，我是姚瑞，本来前两天就想和你认识，看你一直比较忙，怎么，女朋友没有和你一起走？” 程宗唯笑了，“不是女朋友，也是这次刚认识。” “哦，我还以为你们是……” “她有男朋友，昨天还特地来看她了。” 姚瑞也笑了，“那你怎么就走了？” “你可能不信，我刚找了新工作。” “你去哪儿？” “南京，你去哪里？” “我到上海。” 一会儿开始检票了，姚瑞问：“你在几车厢？” “10号。” 姚瑞也不再说，跟着程宗唯往10号车厢走，程宗唯说：“你在几号？” “没事，我找人换个座，应该没什么。” 进了10号车厢，姚瑞就找程宗唯边上的人换座，一番并不复杂的折腾后，两人坐下。 “你也是搞工程的？”程宗唯问。 “不是，”姚瑞捋了一下长发说：“我和几个朋友开了一家管理咨询公司，不过这几年业务并不怎么好，也就一直在一个维持状态。” 程宗唯问：“你们的管理咨询主要做哪些板块，流程管理还是人力资源？” “主要还是偏流程多一点，精细化管理咨询。”姚瑞说着就从包里拿出一瓶矿泉水递给程宗唯，程宗唯只能顺势接了。 “有没有侧重什么行业？管理咨询如果不和具体的行业结合，是很难有立足点的。” 姚瑞说：“果然是个行家，一看就知道问题在哪里，之前我们是一直宣传可以为所有行业服务，但是后来发觉，没有专门的行业基础，很多的管理咨询只能是纸上谈兵。” “那这次是准备和工程行业结合一下？” 姚瑞的笑有些尴尬，“其实工程行业我也是完全不懂，看到有这个培训班，就想着先来听听看吧，反正待着也是待着。那天我听说你是地产出来的，应该对这个行业还比较熟吧？” “也不能算熟，待过十几年，大概有点认识。” “那你觉得如果要在工程行业里做管理咨询，有什么具体的切入点？” 程宗唯想了一下，说：“应该说切入点肯定是有，可能你今天刚提起这个，我还没来得及细想，从之前的经验来说，工程行业还是有非常多的欠缺地方的，这些都会是管理咨询的切入点。” 姚瑞一下子来了兴趣，“你说说，欠缺的地方主要有哪些，让我受受启发。” “怎么说呢，其实工程这个行业一直都处在一个相对落后的位置，直到现在，行业里很多的做法还是沿用三四十年前的那些习惯，比如竞争，比如管理，或者还有人力资源。” “但是这几年工程行业不是有非常多的新材料、新做法吗？” “材料和工艺的创新并不能代表工程行业的进步，为什么这次会有一个行业转型的培训，其实就是很多人已经看到了这个行业的弱点，常年订单式的做法已经让这个行业丧失了创新的意识，有想法的人希望改变，或者至少是做好改变的准备。 程宗唯喝了一口水，接着说：“工程行业最大的问题在于人，太多的基层工人并没有得到日常的提升，导致了科技的利用率始终处在一个低位。项目承包人，更多可能就是一些包工头，他们还在采用最初级的方式承接业务。” “最初级的方式？” “搞关系，请客喝酒、夜场娱乐，或者直接用钱搞定。处在关键位置上的人也已经习惯了这个常规套路，一来有利可图，二来简单易行，不需要去动太多的脑筋。所以这个行业的人特别重视搞关系的现金流，只要资金再这个关系网上流动起来，业务总是会有的。” “但是其他行业不是也同样存在这种情况吗？” “整体上看都是一样的，但是如果从你管理咨询的角度看呢？” 姚瑞想了想，似乎有所理解，“好像是啊，大家既没有从核心竞争力这个角度考虑可持续性，也没有从产品创新这个创新层面来进一步扩展业务，仍然依赖着最初级、最原始的方式来进行操作，因为这种操作最熟悉，而且有基础。” “人往往会在某一个失意的时候讨厌一成不变的生活，又总是会在顺风顺水的时候希望一切平静又安稳。” 姚瑞笑了，“难道你不是吗？” 程宗唯点了点头，“当然我也是，所以业务创新始终是一个很艰难的事。” 姚瑞说：“人情社会嘛，免不了要拿人情当资源。” 拿人情当资源？程宗唯陷入了深深的反思。虽然自己也曾经想改变一些规则，但是结果不还是依靠马伟钧才有了现在的工作吗？ 正说到这里，苏琇文给程宗唯发来了微信。 ——今天怎么没来 ——有事先回了。 ——这么急 ——找了工作了。 ——不会是生我的气吧 ——没有，没有理由生气。 这句话彻底结束了这场对话，苏琇文也没有再回复，程宗唯的心里只有隐隐的痛。但是转念再想，这又何尝不是一个最好的收尾呢，及时止损，总比他接着看苏琇文秀甜蜜来得好受。 “没什么重要的事吧？”姚瑞看着程宗唯放下手机，随意问了一句。 “没事。”程宗唯不想再想苏琇文的事，于是转了话题，“姚总看起来挺年轻，好像还比较想做点事的。” 姚瑞忽然有些忧郁地说：“不年轻了，已经35岁了，都开始有焦虑症了。” “不像，看着就是二十几岁的样子。” “你就别骗我了，我要是真的年轻，也就不会这么焦虑了，事业事业没有起色，生活生活一败涂地。” 程宗唯突然有些后悔聊到了这个话题，谈行业谈工作他还能应付一下，一旦涉及到女同志的个人生活，他就马上会变得谨慎起来。对于刚认识的人来说，这算一个话题的禁区，姚瑞的这句话让他不知道怎样去接。 想了一下，程宗唯还是问了，“怎么就一败涂地了？” 姚瑞苦笑了一下，说：“结过婚，但是婚姻就快走到尽头了。” “男的有新方向了？” “大前年一结婚，他就去加拿大了，去年回来过一次，今年说不想回来了。” “他不回来，那你就去嘛。” 姚瑞摇了摇头，“算了，本来也是相亲认识的，也没什么感情基础，大家又在不同的环境，想法不同也是正常的，我也不想把自己搞得那么卑微。” “万一他也是想看看你对他的喜欢程度呢？” “不会，我们上一次联系是两个月前，他已经提出分手了，说等我同意了就回来一次办下手续。” “也不坚持一下了？” 姚瑞说：“算了，现在这个年代，谁离不开谁呀！” 程宗唯听了不好再说什么，窗外的景物不断变化，时而郁郁葱葱的青田，时而朦朦胧胧的山影，间或一段隧道的极速暗黑，正是两人此刻共同的漂浮心情。 第九章 转型选择 高铁很快就要到南京了，窗外的天气有些阴沉，似乎一场大雨就在眼前。 程宗唯转身对姚瑞说：“姚总，希望有机会再见，一起看看能够合作点什么。” 姚瑞的脸上又现出了笑容，“好啊，那你先去南京落脚，我有空就去找你。”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两人颇有点正式地握了一把手，高铁在南京站停下，程宗唯拎着包下车，在站台上时又和姚瑞挥了挥手，姚瑞则做了一个电话联系的“六”字手势和他作别，但是眼神里却带着一丝犹豫。 随后的一个多小时，程宗唯迷迷糊糊睡了一觉，竟然还做了一个梦，梦里出现了开着车的黄野平，还有以前在地产上班时有过几次联系的人，但是一切始终是混乱的，他没有办法理出一个头绪来。因为现在他的心里，两个刚认识的女人已经各站一个方位，考验着他的判断能力。 出了车站，天空开始下起中雨，程宗唯在屋檐下躲了一会儿，随即向公交枢纽走。这一次匆忙的旅程也算是有点收获，虽然他也并不知道即将面临的到底是坦途还是崎岖。 东建大厦18楼的1号会议室，许久没有在江盛公司出现的副总宫智彬终于来了。宫智彬早年曾经在政府审批部门和地产公司都有过职业经历，几年前来到了江盛公司。因为身体的关系，他从两年前就开始变成江盛公司的“稀客”。除非有重要事项，一般情况下，章勇都不会把他召来。 “宫副总，身体还好吧？”沈昊一走进会议室，就询问起宫智彬来。 “老样子，定期去医院报到一下。”宫智彬说。 这时章勇也走了进来，关上门坐下，说：“宫总，今天不好意思，又把你找来了，因为公司有些决策，想听听我们班子的意见。” “应该的，应该的，公司需要我参加的事，我当然要尽力。” 章勇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水，“应该说，我们江盛目前的形势不太好，几个重大项目都面临延期，本来那几家大房企受政策影响，现在都资金困难。宫总也知道，那几家大房企一直是我们的老关系，我们也不能因为目前暂时的困难就起诉他们。但是底下的分包商没那么好商量，已经有风声说要和我们打官司了。” 宫智彬只是听着没有作声，江盛目前正在做的项目，基本上都是宫智彬原来的客户资源，章勇把他找来，绝对不会只是让他听听情况。 “所以，这次我们也是想请宫总出面和几家大房企沟通一下，看看能不能先解决一部分资金，或者大家想一个折中的办法。” 宫智彬知道章勇一定是已经有了一个基本的思路，于是说：“章总，你有什么折中办法，可以先我们内部讨论一下，看看有没有操作性。” 章勇说：“这几家大房企之前开发了好几个楼盘，我想他们手头应该有点现房，宫总你看能不能用他们手头的现房抵工程款转给我们几套，当然这是第二方案，第一方案还是直接拿现金比较稳妥。我也知道宫总现在需要休养身体，不过我想这次最好还是和他们当面沟通效果会比较好，就是不知道宫总的身体是不是可以。” 宫智彬说：“抵房的事目前看起来可能性不大，虽然地产行业正在面临资金困难，但是整个地区的房价还是在上升空间，房企一般也不会考虑用房子来抵工程款。” “不管成不成，我想要不先和他们聊聊看。”章勇说。 沈昊赶紧接话：“宫副总，我让行政全程配合你，要去哪里都有司机和行政陪同。” 宫智彬的表情有些为难，“本来因为一直在休养的关系，我都想今天和章总提出辞呈了，毕竟不上班光拿工资，也不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再说沟通一家两家还能撑一下，几家都要沟通一遍就有点困难了。章总你也知道，光务实不务虚在他们那里行不通，这种大房企的企业文化都已经变成喝酒和女人了，你说我现在这个身体，还有这个精力去陪他们吗？” 章勇说：“这个情况我也考虑了，也和沈总商量了，我考虑我们稍微区分一下，务实的事你沟通，务虚的事由沈总代劳一下，宫总你看这样行不行？” 沈昊也赶紧点头，“对，务虚的事交给我，谁让我只会这个呢。” 宫智彬见这件事没办法直接拒绝，只能说：“章总，江盛目前的压力我也已经深切地感受到了，这样，这次这个事我尽量参与。不过我还是要说一下，这次的事基本结束以后，我准备辞职了，还请章总早点物色一下后续接替的人选，我也实在不好意思再这样下去，毕竟这两年我也没有参与什么具体的工作，一直拿着公司副总的年薪显得不太合适。” 章勇摆了摆手，“哎，宫总，你毕竟是江盛的元老，如果不是你帮着公司找项目，江盛早就已经撑不下去了，虽然公司目前是遇到一些麻烦，财务数据也非常难看，不过你放心，再怎么样我也不可能动你的年薪，你就安心养着，内部协调就让沈总暂时多费点心。” 沈昊赶紧接话，“对呀，宫副总，有什么事我们一起想办法。” “这样，”章勇接着说道：“宫总，我让沈总先把几个项目的情况整理一套资料给你，你先了解一下，下周我们就开始和几家大房企沟通，你看怎么样？” 宫智彬不太好再推脱，之前的两年，江盛业务一切正常，章勇并没有找过他。好日子谁都会过，现在遇到麻烦了，章勇就把他搬出来了。其实在场的三个人都清楚，江盛的主要业务都是之前宫智彬的关系，章勇是绝对不会轻易把他放走的。留着他不但可以解决在建项目的业主沟通问题，还可以让他继续为江盛寻找项目。相比这两点，区区的30万年薪已经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了。 “还有，我这段时间也去几家同行单位跑了跑，他们的有些思路也给了我一点启发。我也感觉到江盛的业务趋势有些被动，可能我们需要在战略上做点变化。”章勇说着又喝了一口茶。 宫智彬问：“章总有什么打算？” “有的想法还不是很成熟，但是今天我们刚刚聊的事好像也会有点方向，比如在大房企资金困难的时候，我们也可以考虑拿一点他们的房子，虽然刚才宫总也觉得这个方式可能不太可行，不过我顺着这个思路在想，我们有没有可能自己开发一点项目，做乙方做了几十年了，是不是可以考虑我们也做做甲方看看？” 沈昊原本有些斜着的身子忽而坐直了，显然是对这个想法有了兴趣，“对啊，章总，施工这一块的被动性太大，也是可以考虑换换跑道了，宫副总，你觉得怎么样？” 这又是一个新的麻烦，宫智彬知道如果这个想法一旦成立，自己就更别想休息了，因为在整个江盛，也就是自己对地区的关系比较熟悉，不管是找职能部门，还是直接找地块，章勇和沈昊都不是行家里手。对于章勇意向中的项目开发，整个江盛恐怕没有比自己更熟悉的人了。 “我觉得这个事还是比较大的，我们还是先整体评估一下再做决定，这样稍微稳妥一点。”宫智彬搬出了缓兵之计。 “当然，当然，”章勇顺势说：“我的想法是可以先找几家行业内的咨询公司了解一下整个市场的情况，先不确定我们到底要冲哪个跑道，看看咨询公司能够给到我们什么建议。” 宫智彬说：“要不也可以问问行业协会，看看他们有什么建议。” 章勇皱了眉头说：“行业协会当然也是需要沟通的，不过说老实话，我也并不指望他们会有什么好的建议，你看协会那帮老的，都是退下来的老油条，你请他们吃饭跑得快，让他们提点建议就只会空谈。” “那倒也是，毕竟战略调整还是有大量的调研工作要做，咨询公司可能更适合一点。” 章勇扔了一根烟给沈昊，“沈总，这样，这个事今天我们就先议一个想法，具体什么时候开始可以等等机会，事总要一件一件做嘛。” “那是，我们先尽量和大房企沟通资金的事，等回过来，再商量公司方向的事。” 宫智彬权衡了一下，毕竟这个事也没办法完全拒绝，而且沈昊也已经表态一起参与，不如就先这样面上答应一下。不表态一次，谁的心里都不会觉得自己是尽力了。 “那行吧，沈总这边资料先给我，我摸一下情况后再看怎么和他们联系。” 安排行政将宫智彬送回家后，沈昊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章勇的想法他非常清楚，之所以还发着宫智彬的年薪，就是因为大家都知道宫智彬日后还能为江盛带来体量巨大的项目。其实从日常章勇的话语中能够感觉到，他对宫智彬的不满已经达到了一个即将爆发的程度，如果今天宫智彬拒绝了去和大房企沟通，可能这个爆发就立时出现了。沈昊非常希望宫智彬拒绝，如果这样，以后在江盛里，章勇就会把更多的事情转到自己身上，自己就会掌握更大的主动权。 第十一章 聋子耳朵 中午，许思涵合上笔记本电脑，说：“程经理，我带你去看看吃饭地方，先熟悉一下周边情况，靳永良我已经联系了，他一会儿就会过来。” 于是两人关了门来到公司外，沿街开了好几家咸肉菜饭和黄焖鸡米饭，还有兰州拉面。 许思涵说：“程经理，你看中午我们吃点什么？” 程宗唯看了看，临街店里的人都比较多，还有站着排队的，于是说：“要不就找个有炒菜的地方？人少点，不用排队。” “你请客？” “那是小事。”程宗唯说。 “好呀，没想到程经理还是个爽气人！” 在一家家常菜馆坐下，程宗唯问：“诗臣公司的人中午能喝酒吗？” 许思涵说：“没人管，有时候几个老总中午都在喝酒。” 于是程宗唯随意点了三个菜，又叫了几瓶啤酒。 酒菜上桌，程宗唯说：“上午开会我听他们说一部有个项目被投诉了，是什么情况？” 许思涵边发着微信边不以为然地说：“没什么奇怪的，每年都会遇到，就是分赃不均嘛。” “怎么个分赃不均？”程宗唯喝了一口啤酒说。 “咨询业务每来一单差不多都是有回扣的，有时候回扣没及时到位，客户那边就用投诉来敲打敲打你。” “这个回扣一般有多少比率？” “二十，三十，反正就差不多这样一个点数。” “这次好像是行业协会要来飞检。” “那就是协会那边的意思也没表示到，如果协会搞定了，他们就睁一眼闭一眼，一般每年大检查前都会给协会塞个红包，五千，一万的都有。” 程宗唯接着问：“那这样一做还有多少利润？” 许思涵说：“算也算得出，客户回扣少的二十，多的三十，实施部门的成本一般四十不到一点，公司管理费用二十几，协会那边再搞掉一两个点，你说还能有多少利润？” 程宗唯这才听懂，原来咨询业务的收益并不像他原来理解的那样高。 “那这样算不是就没什么利润了吗？” “利润不在这里面。” 程宗唯有些惊讶，“那是在哪里？” 许思涵摇了摇头，“程经理啊，你还真是不了解这个行业啊！一部做的大部分是工程审计，审的都是工程款，对施工单位来说，用钱换钱是最简单的做法。” 程宗唯懂了，其实也就是花钱摆平一两个人，然后拿到一个大家都能接受的审计结论。这种情况在他以往地产公司的工作中业时常遇到，并不是一件陌生的事。 “不会有什么问题吗？”程宗唯故意问。 “一般都不会有问题，一个项目里，往往甲乙两方是早就已经穿一条裤子的，我们接了项目，甲方就会明着暗着表示他们的要求，总体要求只有一个，刀切豆腐两面光。” “既然都这样了，那怎么还会搞出矛盾来？” 许思涵说：“有时候我们会拖客户的回扣，再压一下部门的成本，老套路。” 程宗唯问：“我们这个部门不会也有这种情况吧？” 许思涵哈哈笑了，“程经理，这个你放心，我们部门现在连一个像样的项目都没有，想有这种情况也不可能。” 这倒是程宗唯没想到的，三部目前居然连一个项目都没有。 “没有项目？” 许思涵肯定地点点头，“没有，就连这个部门也是两个多月前刚刚成立的，一共也就做过两个很小的项目，做完了就没有了。” “成立了也没经理？” “没有，”许思涵停顿了一下，说：“算了，我也不瞒你了。” 程宗唯有些好奇，“什么情况？” 许思涵喝了一大口啤酒，说：“我去年来诗臣的时候先是在一部，年底的时候公司实行人均产值考核，有我在，一部的人均产值就达不到，也拿不到产值奖。我要是不在，他们就差不多正好，所以我被一部挤出来了。” “人均产值指标多少？” “四十万，一部本来就差不多接近五百万产值，他们十二个人。” “你没有项目在做？” 许思涵摇了摇头，“没有，大项目他们都抢走了，小项目又做不出多少产值。” “你不是马伟钧介绍来的吗？怎么也会没项目做？” 许思涵笑了，“就是因为是马伟钧介绍来的，这里有的人才会特别有情绪。” “这又是为什么？” “马伟钧和顾董事长是老朋友，但是现在诗臣实行‘总经理负责制’了，顾董事长马上就没什么权力了，里面真正当道的是覃总和徐总师，业务安排是徐总师一支笔，所以……” 正说着话，一个三十出头，头发凌乱且有些灰白的青年走了进来，许思涵说：“靳永良来了。” 程宗唯顺眼望去，靳永良已经走到了桌前，一坐下就用手捋了捋鬓角有些发白的头发，对着程宗唯笑了一下说：“是程经理吧？” 程宗唯也微笑了说：“小靳。不过看起来好像也不小了，都有白头发了。” “没办法，初中就开始白了，就只好随它去了。” 许思涵说：“好了，永良，我们这个养老俱乐部的人又增加了。” “你们岁数都不大，怎么会被叫养老俱乐部？”程宗唯听了有些不解。 靳永良拆了简易包装的碗碟，不以为然地说：“部门没业务，就跟混退休一样。诗臣里面其他部门早就这么定性了。” 许思涵给靳永良也倒了一杯啤酒，转头和程宗唯说：“程经理，我们三个都算是顾其敏这条线的关系户，现在整个诗臣都知道了。你来的时间不太对，诗臣上个星期刚刚通过了覃甬德提出的总经理负责制，顾董事长基本就不参与公司管理了，接下去我们部门的日子不会好过了。” 靳永良喝了一口啤酒，说：“总师室那帮人都是覃甬德的关系，这个星期开始，总师徐自毅提出准备在诗臣里搞部门的末位淘汰制，我听说他已经在写方案了，其实也就是想把我们这些顾其敏的关系通过所谓制度的设定直接挤出去。” “怎样一个淘汰法？”程宗唯问。 “就是部门产值最后一名的人淘汰。” “那不是每个部门都要淘汰一个？” “所以他们今年可能会设定一个套路，先设一个人均产值，去年好像是40万，达不到的人自动就进了这个淘汰备选，从里面再找那个最差的淘汰，这样一来，只要部门总产值到了，就不用淘汰人了，因为产值怎么分配是部门自己可以搞定的事。” 程宗唯问：“产值指标是每个部门一样的还是根据不同部门性质分开设定的？” “这次他们肯定会设置一个一样的指标，因为他们手头的项目是有保证的，一年能收到多少费用也是差不多可以算得出的。我们这个三部就危险了，不要说现在没项目，就算是有项目也不可能一下子能够做到和他们差不多的规模。” 许思涵笑了说：“所以怎么设定，我们三部都是达不到的，程经理，你就等着年终看别人的脸色吧。” 程宗唯说：“这样一听，好像我来得的确不是时候。” “反正也没什么，”靳永良说：“到哪里都是混，这里待不住就再换个地方。” “是已经在找地方了？”程宗唯问。 靳永良不以为然地说：“那倒没有，我这样的人既没有证书，也没什么专业能力，到哪里都不受欢迎，就算找也没那么好找。” 程宗唯点了根烟，问：“诗臣的业务来源一般是……” 靳永良喝了一口啤酒，说：“一部工程审计和二部项目投控，其实都算是诗臣的传统业务，公司本来就有一部分的客户资源，加上他们两个部门的人自己平常也会去找些小项目，所以他们的业务其实都不缺。我们三部说起来是工程咨询，就是偶尔有一两个他们都不要做的项目会扔过来，我和小许就快速走一遍流程结束算数。只要是能扔给我们部门的，基本上都是没钱赚的项目，不会有人抢，因为不值得他们花很大的精力。” 程宗唯终于知道上午开会时几个人莫名的笑来源于什么了，原来大家都知道程宗唯被安排进一个没有业务的部门，就等着看他什么时候自己提出离职了。 “你想，顾董事长都要调走了，你来了不是更加要靠边站。” 程宗唯问：“诗臣不是还准备改制吗？” 许思涵说：“是啊，顾董事长一心想向上合并，他甚至不惜成为合并后的弱势一方；覃总和徐总师就不一样了，他们考虑的是自身的职位，如果向上合并，他们的职位只会更低，所以他们一直是坚持向下收购小公司，这样，他们的位子才不会有变化，管的人也会更多。” 靳永良说：“顾其敏看的是公司的后续发展，覃甬德和徐自毅只关心自己的位置和权力。” 程宗唯说：“那你们呢，就甘于在三部这样混着？” 许思涵叹了一口气说：“对我来说，其实我是没有任何办法的，业务能力不强，客户资源没有，人在屋檐下，只能先低头。” “自己就一点业务都没有吗？” 许思涵苦笑了一下，说：“我们这种人现在能认识的，最多就是一些经办人，他们都没有实权，没有实权基本上就是拿不到什么像样的业务，这在现在这种公司里也非常普遍。哎，程经理，你有没有什么业务资源吗？” 程宗唯刚想说可以去原先的地产公司找找，但是一下子想到诗臣的复杂性，于是说：“现在也没什么资源，无业的时候多于有工作的时候。” “我和永良也没什么想法，有项目安排给我们，我们就做做，没有项目，我们就混着。” 靳永良附和道：“基本没项目，就是混。” 程宗唯想了想，说：“我可能最多也就是找几个小项目，能找来10万产值的项目就算好的了。” 许思涵和靳永良相视一笑，说：“那我们三部就彻底成了聋子的耳朵，摆设了，七月份刚成立三部的时候，我们就整整清闲了一个月。照现在这个样子，我们今年也就是拿拿最低工资，一直到别人把我们挤出去为止。” 程宗唯不禁有些失望，马伟钧郑重其事推荐他来的居然是这样一个地方。 “我问一个可能不太适合的问题……”程宗唯有些迟疑地对着许思涵。 “没事，你问。” “你和马伟钧是……” 许思涵又笑了，说：“他是我舅舅，亲的。” “哦，哦，不好意思。” “没事，这事整个诗臣都知道，所以覃甬德可能以为你也是马伟钧的亲戚，不过因为我没见过你，所以觉得你应该不是舅舅的亲戚。” 程宗唯说：“我这个周一刚认识他。” 靳永良听了先是笑了，随后却马上又严肃起来。 许思涵则现出一脸惊讶的表情，“不会吧？你们刚认识，他就敢推荐你过来？” 程宗唯点点头，说：“周一上午认识，周二中午聊了几句，周三晚上他要我过来。” 许思涵的身体往后一仰，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说：“舅舅肯定是老糊涂了，你呢？你没有觉得这样也有点草率了吗？” 程宗唯说：“不一定。” 想了一会儿，许思涵有些失望地说：“算了，我也不想了，反正和永良一样，混到哪里是哪里了。” 过了一会儿，许思涵好像又想起什么，问：“人事给你内网权限了吗？” 程宗唯说：“没有。” 许思涵从包里掏出手机，截了一个微信图片发给他，说：“你有空上去看看吧，可能你看了之后就有想走的想法了。” 第十二章 一句闲话 下午三点，初秋的阳光隔着窗户玻璃斜穿整个三部。程宗唯点开手机，照着许思涵发给他的图片信息上了内网，内网上都是些内部操作指南，制度流程，每个项目检查下来的问题和集团的批示，还有就是各个阶段的上呈报告，包括内部绩效的，改制的初步方案等等。 靳永良诡笑了说：“老大，我看到你皱眉头了，是不是看了就有想跑的念头了？” 程宗唯说：“那还不至于，先了解一下内部情况总是需要的。不过总感觉资料的分类有点乱，有的资料好像并不适合全部公开。” “你是说那些集团的资料？” 许思涵说：“好像都是些新闻，什么集团领导调研啊，慰问贫困家庭，还有行业协会开会那种。” 程宗唯说：“大致看看再说了。” 许思涵笑了，“其实很多资料对我们三部来说都是没什么关系的，网管觉得内网上的界面太多，每个分类的内容又比较少，所以就乱七八糟的扔了一些文档。” “看这个样子，网管应该也是外聘的。”程宗唯说。 靳永良一下来了兴趣，“就是，资料分类这么乱，还不如让我来做这个网管了，网络的事我还是比较有兴趣的。” 许思涵点了点头说：“是啊，永良在电脑这块还是比较熟悉的，只不过诗臣这种小型企业，怎么可能去专门设一个固定的网管岗位呢。” “我看上面好像没什么东西是关于工程咨询的吧。” 靳永良端起杯子和程宗唯碰了一下，说：“程经理，你还真的以为诗臣要推工程咨询吗？” “什么意思？” “其实这就是一个幌子，诗臣的上级单位，也就是同辉集团，整个集团有十几家公司，没有一家是专门做工程咨询的，诗臣在集团里又总是倒数排名，为了不至于让集团直接把诗臣扔到社会上去，诗臣就要找个名义上的创新业务作为装饰。” 程宗唯说：“有没有可能是几个老总真的想拓展一下工程咨询业务呢？” 靳永良的头摇得像拨浪鼓，“要是真的想推，还会把我们几个都扔在一起吗？社会上又不是没有这方面的人，随便招两个专业一点的都能做起来。” “那诗臣之前有没有做过工程咨询业务？” 许思涵说：“自己做的一个都没有，挂靠的好像有过两三个。诗臣一直在做工程审计，像可行性研究之类的项目一是收费低，二是诗臣现在的人专业能力不够，所以从来没有做过。不要说诗臣，很多做工程审计的公司也不想做，因为这种业务不是一直有的，一旦要做，就要一直配备着专门的人。” 这果然是一个问题，因为诗臣并没有一个可以直接上手做工程咨询的人。这样看起来，诗臣的确可能是没有很大的想法要把工程咨询做起来。但是马伟钧为什么要极力促成程宗唯的加入，难道凭程宗唯一个人的力量，就能改变诗臣的经营理念吗？ 程宗唯忽然想起和黄野平的约定，的确，现在是需要和黄野平见一次面了，因为黄野平的海营公司也算是个有点年头的工程咨询公司，他可以从黄野平那里得到关于工程咨询业务操作方面更多的启示。 “黄总……” “哎，宗唯，宗唯，我也正想着要给你打电话呢。你说，你那天有时间？” “周二吧，我现在在南京上班，你看我们在哪里比较方便？” “我都可以，去南京也就一个多小时的事，我过去好了。” “黄总公司没什么要紧的事吧？” “当然是有事想和你聊聊，现在咨询行业的形势有点微妙，我想听听你老兄的高见。” “那好吧，就周二。” “好，我到了之后先找个地方，然后发定位给你。” 余剑峰不知什么时候晃了过来，站在三部的门口说：“程经理，现在有空吗？” “有空有空。”程宗唯赶紧应了一句。 余剑峰的食指朝外一指，说：“我带你到处看看？” 程宗唯说：“好啊，我也正想随便看看。” 两人一路直接走到了公司大门的边上，余剑峰说：“程经理原来是在哪个单位？” 程宗唯说：“有一段时间没上班了，一直待着，都有些脱离社会了。” 余剑峰笑了，程宗唯看得出那是他发自内心的笑，余剑峰说：“那你来诗臣可能还真有点适应不了，我们这个公司一向都是不规则运行，闲的时候特别闲，忙的时候又特别忙。” “一般什么时候比较忙？” “下半年吧，特别是年底，没办法，国有企业年底要清账，很多项目都会挤在一起来。哎，以前你做过咨询吗？” “那倒是没有，在地产公司混过几年，也算是被行业淘汰的人，要不然也不至于靠关系来这里。” “那你可要好好适应适应了，咨询公司都是知识分子，人精，你可能不一定搞得过他们。” 程宗唯听出了他话里的幸灾乐祸，于是顺着说：“我也是先做着看看，实在不行了再做其他打算。” “就是啊，诗臣里面，业务都由总师室安排和管理，如果不能搞好关系，就会很难做。” 程宗唯说：“我听小许说，三部现在也没什么业务，总师室不给安排业务吗？” 余剑峰故作神秘地说：“你还不知道吧，小许是东咨的马总安排过来的，其实小许的能力做不了什么像样的业务，她在这里只是因为顾老板的关系。最低工资养个把人，诗臣还是养得起的。” “那小靳呢，他也没能力做？” “靳永良啊，他大概连小许都不如了，之前在行政部干了几个月。以前也不是工程相关专业的，没什么基础，平时就知道捧着个游戏机，或者就是玩遥控车模，你说这样的人能干什么。” “但是公司既然成立了这个工程咨询部，应该不会就一直这样下去吧？” “当然不会，形势都是在不断变化的，谁让他们两个来的时候，顾董事长还能做点决定，接下去可能就没那么好混了。我刚刚还听到顾董事长让你出点改制的建议，我告诉你啊，改制可是诗臣的一个雷区，轻易不要去碰啊！” 程宗唯故作不懂，“碰了会怎么样？” 余剑峰望了望四周，说：“顾董事长就要退休了，大半的可能是去集团担任个闲职。他要往上合作，这种改制对他没有任何影响，但是现在诗臣里的中层呢，马上职务就要普降一级，你说他们会答应吗？如果简单点找家乙级公司收购了，中层可以管的人就更多了，你说，这两种情况，大家会支持哪一种？” “这个我懂，那我先混着再看了。” 余剑峰似乎非常满意程宗唯的回答，两人又有一句没一句地聊了一会儿就各自回办公室了。 刚回到办公室一会儿，覃甬德就站在了对面咨询一部的门口，说：“金宽，飞检项目的事解决得怎么样了？” 一部的经理谢金宽赶紧跑到门口，和覃甬德汇报，“覃总，客户那边已经去意思过了，基本没什么大问题；协会的电话打了几次了，都说找不到孙副会长，孙副会长的手机也打了，没人接。” 覃甬德说：“那就接着打，一定要把他约出来。” 谢金宽说：“好，那我一会儿再打。” 覃甬德嘴里不知咕哝着什么就走了，谢金宽站在走道里目送覃甬德远去，转头看到了程宗唯正坐着，于是走了进来说：“程经理，在忙啊。” 程宗唯应了一句：“谢经理啊，不忙，来坐坐。” 谢金宽坐在程宗唯对面，掏出一根烟扔给他，说：“这次麻烦了，协会孙副会长一看到是我们诗臣人的电话，就不接了，程经理有没有什么办法？” 程宗唯想了一下说：“我也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不过我随便说一句闲话，或许可以找关系好一点的协作单位参与过渡一下。” 谢金宽听了这句话忽然像愣住了一样，什么话也没有说，点了点头站起身就回了咨询一部。 程宗唯相信他是听懂了，既然协会孙副会长不接诗臣公司和人员的电话，说明问题已经不是像一开始想的那么简单了。程宗唯的话是建议谢金宽找一下平时经常配合业务陪标的那些单位，其中可能就会有和孙副会长关系好的人，由他们出面牵线沟通一下这个事。 这句简单的话让谢金宽一下子觉得程宗唯这个人有点深不可测，其实这并不是一个非常难想到的方法，但是之前也一直都没有人提起过。几个电话联系后，谢金宽已经找到了中转途径，但是他更不解的是，为什么程宗唯的思路这么简单，还一击中的。他忽然想起哪一本武侠小说里有一句话：高手出场，一招结束。 谢金宽去向徐自毅汇报与协会沟通的情况，徐自毅满脸诧异。 “是这个程宗唯提的建议？” 谢金宽点头说：“是。” 徐自毅摸了摸下巴，说：“这个家伙，之前到底是干什么的？” “只知道是东咨的马总介绍的，不知道其他的。” 徐自毅跑去关了门说：“金宽，这样很危险啊！” “你是指改制的事吧？” “是啊，如果有这样一个人在背后帮老顾，我们恐怕每一次都不知道他会出什么招儿啊。” “那我们怎么办？” 徐自毅考虑了一下，说：“实在不行，只能让你们部门牺牲点产值奖了。” 谢金宽说：“你有办法了？” 徐自毅和谢金宽窃窃私语了几句，谢金宽的脸上现出一种狡黠的笑，“老徐，还是你有办法，我们一部二部都会全力配合，不过你那个末位淘汰的东西就要暂时先放一放了。” 徐自毅笑着说：“这个不急，什么时候要用再拿出来嘛。” 周六，许思涵联系程宗唯，说马伟钧的培训课程结束了，会专程来南京，中午就约在秦淮人家。许思涵已经点好了菜，当然少不了秦淮人家里最经典的盐水鸭和鱼头豆腐汤。 一见面，程宗唯就和马伟钧拥抱了一下，马伟钧从包里拿出培训班的证书，说：“宗唯，这个给你，只当一个我们认识的留念。” 许思涵说：“两个人就别端着了，赶紧坐下吧。” 随后三人聊了程宗唯到诗臣公司的一点情况，马伟钧说：“宗唯，我必须和你说老实话，诗臣这个公司我非常熟悉，因为顾其敏是我二十几年的朋友。我不否定，这个公司内部情况非常复杂，但是如果我站在另外一个角度看，换一个人能不能真的帮到老顾呢？” 许思涵说：“你也不要把程宗唯看得太高了，他可能也就是一个临时走过场的经理。” 马伟钧点了烟说：“思涵，很多的事你看不懂，但是我一眼就能看出，宗唯绝对是一个你想象不到的人。” “是吗？”许思涵说：“我看舅舅还是年龄大了吧，看人也不一定准了。” 程宗唯赶紧说：“马老师，可能小许说的是对的，我也是刚来了几天，情况都没有小许熟悉，说不定哪天我就撤了。” 马伟钧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后对许思涵说：“小孩子不懂，你只要看一个月，如果一个月后你还是这样的看法，就算我输。” 许思涵不以为然，“那你们喝，我先去上个洗手间。” 马伟钧看许思涵出了包间，赶紧和程宗唯说：“宗唯，有一个事我一定要提醒你，诗臣这种公司不像其他公司，你在里面一定不能低调，时刻都不能。” 程宗唯有些奇怪，“刚到一个新环境，不是都应该先低调吗？” “所有的情况都是因势而异的，在大部分的公司可能是，但是在诗臣这样的咨询公司，这样做只会被人压制。因为大家都是人精，出场一弱会导致后面都弱。” 程宗唯似乎有些理解了，周五只是第一次会议，便有很多奇怪的眼神。开会时几个人的私聊，和诗臣目前的形势，已经容不得他去慢慢改变在其他人眼里的印象了。 “还有一个事……” 程宗唯说：“马老师，你说。” “就是，思涵还是个小孩子，如果方便的话，你要替我照顾一下，毕竟是我的亲戚。但是万事也不用强求，顺其自然就好。” 程宗唯答应了，但是忽然想起了苏琇文，就着酒劲，程宗唯问：“上次那个苏琇文怎么样了？” 马伟钧说：“她应该昨天就回四川了，我看她昨天上课带着旅行箱，应该是一上完课就走了。” 马伟钧其实还有细节并没有说，因为周五课程一结束，苏琇文就和她的男朋友一起走了，自从那天看到程宗唯对苏琇文的样子，马伟钧就知道程宗唯对苏琇文是有一点微妙感觉的，马伟钧才故意不说得太详细了，免得程宗唯更加觉得郁闷。 第十三章 渭南风波 周一上午，东建大厦。 首先面试的两个，苏琇文并不满意。一个是不断地询问公司能够提供怎样的福利待遇和上升空间，关心江盛公司在行业里排名多少，吹嘘自己能够给江盛公司带来什么改变。这种话在苏琇文听来就是废话，她毫不犹豫地快速走完流程，热情送走。另一个中年男子则深沉异常，基本没有什么话，整个面试过程一共只说了几十个字，苏琇文甚至不能判断他来面试是不是自愿的。 第三个进来的是一个面容姣好的姑娘，简历显示这位叫孟娜的姑娘今年已经三十岁了，之前的五年在业内闻名的一家咨询公司做主管。 “先介绍一下你的经历吧！”陈辛燕说。 坐在对面的孟娜穿了一件中长的驼色风衣，听了陈辛燕的话后就从包里拿出了一叠影印件，轻轻地推到陈辛燕面前。 “哦，两位领导，你们好！我是孟娜，今年30岁，2012年中南大学毕业，专业是工程管理。毕业之后先是在一家科技公司做文员，2014年进入智尚咨询公司，一开始做助理，2015年开始独立做项目主管，曾经负责的项目有嘉杰广场，上森科技园等等，这些是我的简历和证书证明。” 陈辛燕问：“你结婚了吗？” “还没，不过这不会影响工作的，我是有自己的职业规划的。” 苏琇文坐直了问：“我想了解一下你以往的工作内容具体是哪些？” 孟娜说：“主要是偏向一点项目管理，当然，我也知道江盛公司这次要招的是风控岗位。我想说，完整的项目管理其实就是风险管理的多维延伸，以往行业一直以为风险管理只是项目管理的一部分，其实并不是，风险管理和项目管理是两个平行体系，任何一个体系只要做到全面，就都能发挥管理控制的最终作用。” “那你能不能简单介绍一下你理解的项目风险？还有就是在项目过程中怎么发现风险？” “这两个问题其实都比较大，我想我还是最简单地回答一下。”看着陈辛燕和苏琇文的点头，孟娜接着说：“项目发生经济关系的各个方面可能都会有风险，不过项目的任何风险也都会有痕迹，有的痕迹在书面资料上，有的痕迹在口头表达上。比如之前我所在的管理项目，只要开一次会，你就会发现很多的风险。因为你看到了资料，听到了他们讲话。” 这确实是两个相对宏大的主题，而且并不适合在面试的场合中进行详细讨论。苏琇文在第一眼看到孟娜的时候，她对于孟娜的第一印象就已经是相当不错的了。事实上，在之前的一段时间里，她曾经从自己的师父老徐的嘴里听到过对于这两个主题的理解，因此，在今天的这次活动中，苏琇文又一次听到了孟娜对于这两个主题的理解，自然而然地，她对孟娜的第一印象也就变得更好了。 “那你这次为什么会想到来应聘这样一个岗位？” 孟娜的样子显得有些犹豫，想了一下说：“我在咨询公司做了五年，说老实话其实是不如在建筑公司做一年的。我说这个话不是为了讨好你们，咨询公司喜欢短平快的项目，一般不会花很多精力在一个项目上，所以有时候看起来业绩很多，但是人员的能力并不突出。出于对个人能力突破的考虑，我觉得自己需要到一个能够比较长时间盯一个项目的公司，看看整个项目的全过程。” 苏琇文感觉这个孟娜应该是一个直接可以上手做主管的人，从她对行业和专业的认知里，苏琇文似乎看到了一个以后的萌芽。 “如果你来我们公司了，我是说如果啊，上来你可能也要从助理做起，这个你能接受吗？” 孟娜笑了说：“可以接受，如果我不合适，我想我自己也会主动提出离开的。” 陈辛燕问：“工资待遇方面有没有一个最低要求？我看你之前工资好像也有18万一年，现在我们这里刚开始可能达不到这个标准。” “工资方面当然是不能跟我之前要求一样，因为咨询公司是拿提成的，我想……，我是不是方便问一下，如果是助理，公司的工资标准大概有多少？” “应该全部加起来在1万左右，如果到了主管级，可以到16万一年。” 孟娜想了想说：“那也可以接受吧。” “大概什么时候可以入职？”陈辛燕问。 “一周以内吧。” 陈辛燕和苏琇文相视一下，陈辛燕说：“好的，今天也谢谢你来参加，我们内部会马上商量一下，你在这里稍等一会儿。” …… 两人在孟娜的面试表上写了意见，一起去到沈昊办公室。 沈昊正在和宫智彬视频联系与大房企沟通的行程安排，一会儿挂了电话就接过孟娜的面试表看了看，对着苏琇文说：“原则上说，部门招聘人员我一般不插手，不过考虑到风控部是公司的关键部门，这次我也先听听你们的意见。” 苏琇文赶紧说：“沈总，总体上来说，这个孟娜的经历履历还是可以的，年龄也合适。从专业角度来说，风控这个工作其实也很少有完全对口的，但是她对于管理的理念还是和公司想法比较一致的，我觉得这个人可以用。” 沈昊又转向陈辛燕：“辛燕，你看怎么样？” “我也觉得是今天面试的人里面比较合适的一个，表达能力，性格特点都符合公司要求，长相也不错。” 沈昊往自己的杯子里加了茶，说：“只要你们部门通过就可以了，小苏这里也是要配个助手了，可以帮你减轻点负担。” 苏琇文说：“那沈总，你要直接和她聊聊吗？” 沈昊说：“你们通过就行，我就不用看了。”说着就在面试表上写了“根据部门面试评价情况，同意录用。”的意见，签了个名字日期随即交给了陈辛燕。 “尽早和这个人确定个具体的入职时间，风控部目前需要人，我们就不要多顾虑什么了。”沈昊说。 “好的，我们马上和她落实一下。” 沈昊转向苏琇文说：“小苏，人员到位了，你要仔细排一下部门工作，我听说风控现在的几个大学生好像都没什么用，你要尽快拿出个意见来，实在不行的就清走。” “知道，我已经在考虑这个事了。” ——像风一样 ——你靠近云都下降 ——你卷起千层海浪我躲也不躲往里闯 ——你不就像风一样 ——侵略时沙沙作响 ——再宣布恢复晴朗 ——就好像我们两个没爱过一样…… 中午，苏琇文办公室的电脑屏幕上反复不间断地播放着同一首动听的歌曲《像风一样》，她最近一段时间特别着迷于这首歌曲，无论是在工作休息时，还是在茶余饭后，她都会选择播放这首歌曲来愉悦自己的心情。尽管现在的风控经理办公室中只有她一个人，但只要她不是在过于大声地外放歌曲，一般情况下并不会引起任何人的不适，这种情况也不会对周围人造成任何困扰，因此，她可以安心享受她喜欢的音乐。 突然，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 “喂，哦，沈总……，有什么事吗？” “小苏，渭南那个项目，现场上两帮劳务单位闹纠纷了，你马上了解一下情况。” 挂了电话，苏琇文马上和分管渭南项目的现场经理联系，原来渭南项目的前一家劳务单位因为施工质量问题被业主要求中途退场，江盛公司又派了一家内部的劳务公司前去办理工程交接，前一家劳务公司以尚未确定施工完成量为由不肯退场，后一家又急着要进场，两家劳务公司在现场对峙起来。 了解了情况后，苏琇文又向沈昊汇报，沈昊的意见是让苏琇文赶紧去一趟渭南，尽快协调解决两家的矛盾。苏琇文本想拖着邹玲一起去，但邹玲以投标太忙拒绝了。以目前的部门情况，孟娜要到下周一才能入职，部门里其他的大学生她也实在不想带。况且就算孟娜去了，能不能帮忙解决现场的纠纷还是一个问题。 苏琇文忽然想起了程宗唯，虽然两人之前的分别有些仓促，但是苏琇文却并没有失去对他的好奇，马伟钧在培训班结束的那一天曾经和她说了一句话：“程宗唯是个有能力的人。”苏琇文当时并没有特别的感受，现在坐在办公室想起来，这句话让苏琇文有了找他帮忙的念头。 “老程，上班了吗？” “上了，你怎么样？” “我也上班了，是这样，有一件事想问问你能不能帮忙。” “你说。” “我们公司有一个在渭南的项目，现在现场发生了一点纠纷，需要我过去协调一下，但是我对现场不是很熟悉，想看看你能不能一起去，帮我撑撑场面？” “是今天吗？” “就是今天，你跑的开吗？” “……，行吧，你把时间地址发我。” “不影响你上班吧？” “应该没事，我明天晚上约了人，今天去还行，赶得回来。” 约好之后，苏琇文赶紧订了下午一点多的高铁，从柜子里拿出那个已经有些磨损的旅行箱，开始整理需要带的东西。 一路之上，苏琇文都在电脑上翻看现场发来的项目月报资料，并且同时和现场经理沟通，现场的两家劳务单位听说江盛公司已经派人前去，正在现场各占一地，等待公司出面解决。 高铁开了三个多小时，苏琇文又打了车急匆匆赶到现场，远远地就看见现场经理已经在工棚门口站着了，苏琇文拖着旅行箱刚要进工地大门，就听得对面大叫一声：“废什么话，砸呀！” 苏琇文顾不上旅行箱了，赶紧跑了过去，大声喊道：“别打了！别打了！” 大概是看到人丛中忽然跑出来一个不怕死的女人，民工都有些迟疑地陆续放下了手里的家伙。 “你们这是干什么？打起来对谁有好处？”苏琇文大声说道。 听了这句话，两个劳务公司的老板忙着示意手下工人停手，随后赶紧跑了过来说：“苏经理，你来了，给我们主持一下公道吧。” 苏琇文已经站在两帮人的中间，说：“两家的人都往后退，什么事情不能好好解决？来，你们两家负责的过来。” 第十五章 孟娜入职 又喝了一会儿，靳永良说：“我喝不了了，老大，我就先回宾馆了，无人机充电还要很长时间，我只带了一块电池。” “那你就先回去。” 于是苏琇文站起身和靳永良象征性地握了个手，靳永良拎着双肩包就先走了。 复又坐下，苏琇文说：“你们这个工作也真的是太卷了，都用上无人机了。” “那也没办法，其实这种情况倒是真的很适合这种有纠纷的项目，我之前也遇到过一个中途停工的项目，作为甲方进去看现场，但是就是没办法上到楼层去看。” “你都是甲方了，怎么还不能上楼层。” “也是工期补偿没谈好，施工方把电梯电源掐了，施工电梯用不了。” 苏琇文点了点头，说：“所以就想到用无人机拍了。” “当时也是有一家咨询公司带了无人机，所以还算顺利。今天也是巧，小靳本来是带着它到公司拍企宣俯视图的，没想到还能帮上一点忙。” “那你们现在业务多吗？” “公司的业务还行，我们部门的不太多，不过我也不想现在有太多业务。”程宗唯竟然说出了一句苏琇文没想到的话。 “怎么会不想太多呢？做业务难道不是越多越好吗？” 程宗唯又点了根烟，说：“其实并不是，在一开始的时候，大家都是想着业务越多越好，其实市场是非常复杂的，当一项业务做得越多，这项业务的价值就会变得越来越低。” 苏琇文非常不解，“这怎么理解？” “这就跟做建筑一样，市场上同类项目多了，委托方就有足够的理由认为这项业务可以压价了，因为业务量一多，参与的群体就多了，可选择面就大了，它的操作技巧也就更容易为人所知。在这种情况下，你只有去想出一条新的路，才能使你的业务没有太多的人竞争。” 苏琇文好像有点懂了，这是一个看似有些矛盾的说法，但是细想之下，好像是有一定的道理。 程宗唯接着说：“所以我们现在虽然是在做着工程管理顾问，但是其实我们并不想给它一个固定的名称，有时候业务的名称完全是跟着委托方的需求内容来确定的。” “你这样说我基本上就理解了，也就是说如果我以后有什么难解决的事都可以请你来帮忙了。” “我说的是这个意思吗？”程宗唯笑了说。 苏琇文说：“我就当是这个意思了。” “哎，”程宗唯问：“我上次听你说好像刚升了一级？” “现在刚刚开始负责风控部，原来部门经理是我师傅，提前退休了。” “我估计你们公司平常还是挺忙的。” “算是吧，”苏琇文说：“师父退休了，我们风控又没有多少有用的人，公司也只是给我一个副经理的抬头。公司的诉讼项目特别多，都忙不过来了。” “都是差不多的诉讼类型？” “各式各样都有，分包的，材料商的，劳务的……，都是因为资金不到位。” “不会每个项目都有诉讼吧？” “已经差不多都有了，现在好像只有三清那个项目目前还算比较太平，分包商也是老板的关系，一般有什么情况就直接和我们老板联系了。” 程宗唯说：“三清那个项目大吗？” 苏琇文笑了说：“挺大的，一般的分包商还垫不起这个资金。” “这也是行业里常见的情况了。” “现在除了三清这个项目，其他的多多少少都有点诉讼苗子，公司的现场管理班子不强，压不住那些分包商，经常搞得我们部门焦头烂额。不过我担心，三清项目早晚也会出同样的问题，毕竟体量太大。” “那现在一般都是怎么解决的？” “最好的办法就是尽量让他们不提起诉讼了，除了这个还能怎么办，但实际上很难做到。” 程宗唯说：“或者实在没办法了，也可以退一步，先签一个延期付款的免责协议，最起码能够勉强混过当年。” 苏琇文问：“什么免责协议？我都没听说过。” “免责协议，就是大家摊开来明说，是业主方资金有压力，你们和劳务商量一个延期付款计划，但因为都是受业主经营情况影响，你们总包不承担延期付款的资金成本责任。” “分包商肯签这样的协议吗？” 程宗唯笑了说：“找节点呀，任何一个他们需要你们帮忙解决问题的节点都是合适的。” “那老程，你有没有这样的协议版本，发一个给我看看。” “这没问题，回去我就找一个发你。” “这样我就又有了一样可以用的办法了，现在人员不够，只能靠方法来救了。” “没有招人？” “正在招，这次就有一个还算比较合适的，不过能不能直接用还要看具体项目的表现了。” “都是有个过程的，你不也是从那个阶段过来的嘛。” “那倒也是，老程，以后我真的是要经常麻烦你了，还请你事先有个思想准备了。” 程宗唯说：“不用客气，不过，也不要让我太忙就好了。” 苏琇文点了头，想了一下问：“老程，你们今天住在哪里？” “就拐弯过去，城市快捷酒店。” “明天回去？” “是。” “那我今天也住那里吧，明天赶回去，晚上也没高铁了。明天大家一起走，路上还有个伴。” 第二天回程的高铁票因为买的仓促，并没有在一起的位子，程宗唯在之前一天晚上已经看出苏琇文和靳永良的相谈甚欢，因此并没有三人坐在一起的想法，苏琇文只换了一个位子就和靳永良坐到了另一个车厢。程宗唯觉得这种事靠硬挤好像没什么意义，以他现时的年纪和性格来说，一切顺其自然比较好。 半途中，程宗唯听着歌睡着了，迷糊之中又做了一个年少的梦，似乎是校园里一段无疾而终的感情。醒来时发觉姚瑞发过一条微信，写着： ——工作还顺利吗？ …… 程宗唯赶紧回信息。 ——还行吧，在出差。 ——这么快就有项目了？ ——也不算，朋友帮忙的事。 ——我最近比较闲，可能哪天就去南京散散心，到时候一起坐坐？ ——没问题，你来的话我来招待。 ——那就一言为定！ 沟通完了，程宗唯的心里有些纷乱，一边是好奇心强烈的苏琇文，一边是忍耐力十足的姚瑞，两个同龄人差不多是在同一个时间点进到他的心里，他分不清自己到底对谁的好感更多一点。想起刚才睡着时的梦，自己也觉得有些可笑，都已经是快四十岁的人了，还有机会为这种事纠结吗？因为在这件事情上，恐怕自己是没有任何的主动权的。 第二天苏琇文回到江盛公司，向沈昊汇报渭南项目的协调情况，并没有说到有程宗唯的帮忙。在这种时候，能够尽量把第三方的作用归拢到自己身上，对她尽快扶正是有好处的。 听了苏琇文的汇报，沈昊说：“这次渭南项目的处理还算及时，小苏，公司没有选错人。” 苏琇文赶紧说：“沈总，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哎，这就是你的功劳。我想，现场经理可能都没有你那么智勇双全。我听说你还找了自己的朋友帮忙？”看样子沈昊还是知道了。 苏琇文只能说：“正好有朋友在附近，就一起了。” “你看，”沈昊笑着说：“把公司的事当成自己家的事，很有大局观啊！” “没有，没有。” 稍一停顿，沈昊又说：“年终将近，诉讼项目一定不会少，你们风控部要做好多种预案。及早了解一下哪些项目可能存在风险隐患，要尽最大可能减少项目诉讼对公司经营的影响……” 苏琇文只能听着，这种会上时常听到的套话在沈昊这里一直是驾轻就熟。 从沈昊办公室出来，陈辛燕跑来找她。 “苏苏，你这次算是露脸了，现场经理也说你是女中豪杰。” “女中豪杰？这是哪个年代的形容词啊！” “看这个样子，今年的优秀员工肯定又有你了！” 苏琇文说：“现在想这个太早了吧，谁知道后面几个月还会出什么事呢。” “哎，苏苏，我对你有信心。” 晚上，江边的老饭店，程宗唯到的时候，黄野平已经在包房里点好了菜。两人依旧是非常常规的先握了一把，黄野平问：“还是老样子，啤酒？” 程宗唯微笑了说：“还是啤酒，其他的喝了太热。” 第十六章 横空出世 程宗唯下载了所有的内网参考资料，结合之前在地产的长久经验，整理出一篇适合诗臣公司未来发展的初步方案。在他的方案里，已经不是被讨论已久的向上合并或者向下收购，他似乎已经有了全新的思路来解决目前诗臣的问题。 连着一周，程宗唯都在办公室一直坐到七点，在诗臣这个每天五点准时下班的公司来说，他无疑成了一个异类。程宗唯的改制方案改了几稿之后，他觉得已经可以作为一个成型的东西对外抛出了。 周三，顾其敏从德国回来，程宗唯就直接向顾其敏发送了改制方案。顾其敏只看了一遍，就赶紧把程宗唯找了去。 “宗唯，你这个方案有点意思啊。” “顾董，你觉得有没有可行性？” 顾其敏想了一想说：“说老实话，你这个方案之前谁都没有想到过，可能也跟各人的眼界有关。我只是觉得会不会太过超前，毕竟里面有很多东西是我们现在的诗臣不能把控的。” 程宗唯说：“我觉得这个可能是咨询企业真正能够转型成功的一条路径。” “我看你有很多公司的内部数据，这些应该都是在内网上的，诗臣的规则是新人来的前三个月不能进内网，是小许给你的权限吧？” 程宗唯只能说：“我这个看的都是部门权限里有的资料，和以往一些自己整理的东西。” 顾其敏拍着程宗唯的肩膀说：“想法很大胆，思路也清楚，但是你知道集团对诗臣改制方案的意向吗？” “上次就基本看过了，向上合并对同辉集团来说可能是不能接受的，毕竟要失去主导权，但是向下收购也可能要面临管理标准低端化的问题。所以综合下来，我觉得两个方案都有点局限在本行业，没有从客户角度考虑我们的咨询业务设计。” 顾其敏点着头说：“但是，你要考虑到这个方案可能引起的轩然大波啊。” “我已经想过了，如果顾董觉得这个方案可行，我可以面对其他人的质疑。” 顾其敏整整抽了一根烟，才说：“这个方案可能会是一个炸弹，一定不能外传。能修改的地方再修改修改，一定要等到一个合适的时机再拿出来。” 徐自毅正在覃甬德的总经理办公室，协会的事已经搞定，覃甬德详细听了过程后拍着大腿说：“可惜了，这个程宗唯是个有用的家伙，被顾其敏先下手了。本来顾其敏就是个外行，并没有什么威胁，但是现在有了程宗唯，他一定会是和我们把改制方案的事搞到头破血流了。” “其实也应该猜得到，顾其敏怎么甘心就这样退出诗臣的权力圈呢？现在看起来，他是在韬光养晦啊，他就是在等待一个机会，等待一个人，或许就是一个像程宗唯这样的人。” 覃甬德有些懊丧，“我也事先没想到，你看许思涵那样的，怎么能想到东咨的老马这次会推荐一个这样的人来。” 徐自毅忽然想起什么，说：“覃总，顾其敏的调离手续还没下来？” “已经在集团走流程了，应该就是一两个月的事了。不过，按照集团的习惯，集团也有可能会等这次诗臣改制的事有个结果了才会批。” “那这样下去可不保险，覃总您看是不是抓紧把改制方案再上一次会。” “我也在这样考虑，老徐，你和金宽再把方案过一遍，尽量不要有什么漏洞，你要知道，现在的程宗唯可能就是顾其敏一把锋利的刀，不要留太多时间给他们准备。” “时间安排到下周二下午您看怎么样？我看你其他时间的日程都已经排满了。” “可以，下周二下午两点。” 这天下班时，许思涵说：“宗唯，晚上我们一起吃饭。” “有什么事吗？” 许思涵说：“也没什么事，就是有些在公司不能说的事，可能在吃饭的时候比较方便说。” 程宗唯说：“不会是什么私人的事吧？” “不是。” “那好。” 五点半，两人到了离程宗唯住处不远的一家粤式餐馆，程宗唯随意地点了几个卤水菜和几瓶啤酒，许思涵开了瓶啤酒就给两人倒上。 “宗唯，先喝一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许思涵在两个人单独的时候也开始叫他名字了。 程宗唯也不多问为什么，于是先喝了一杯。 “你知道顾其敏的调令快要下来了吗？” “只是听说，具体情况不清楚。” “本来覃甬德就是诗臣里面最有可能接任董事长的人，以后的趋势基本就是覃甬德的一言堂了。” “不是刚实行总经理负责制吗？覃甬德如果成为董事长，总经理不就要另选他人了吗？” “这个一点也不影响，覃甬德的计划就是在开始的三五年里，董事长兼总经理。这样整个公司就是他一个人说了算了，没人可以动得了他。况且，徐自毅是他的亲信，覃甬德早晚会把他提拔到副总的位置，这样整个诗臣就不会再出现不同意见了。” 程宗唯和许思涵碰了一下杯，说：“你今天和我说这个事是什么意思？” 许思涵说：“覃甬德接班后，我们的结局可能都不会好，要么会因为末位淘汰被清走，要么被扔到其他部门等着自生自灭。” “那你有什么想法？” 许思涵说：“我们两个是一条线过来的，现在已经被扔在三部这个没有业务的部门，但是以后，我们如果不靠上一条线，我们就很难做了。今天一部的谢金宽也找我聊了，他希望我回一部。” 程宗唯懂了，他们是想釜底抽薪，程宗唯突然想起了马伟钧之前说的不能低调。 “你怎么打算？” 许思涵有些迟疑，想了一下说：“我也有点想回去，最起码还有几个小项目做，现在这样待着实在是有点无聊。” 程宗唯又想起马伟钧说的顺其自然，于是说：“当然，这些事是你自己可以决定的，既然有部门肯收你，那主动权就在你自己手里了。” “但是我也要想，如果我一走，这个部门又只剩你和小靳两个了。” 程宗唯笑了说：“没事，你不用考虑我们，以后会怎么样，我们自己都不知道。” 许思涵说：“那我就真的答应谢金宽去一部了？” 程宗唯一摊手，说：“这个你自己决定。” 吃完饭回到家，程宗唯感觉到了一种十面埋伏的气息。虽说以前他也经常是单打独斗，但是这次的情况有些不同。以前自己在地产的部门设置并不是那么容易变动，但是在现在的诗臣，成立一个部门和撤销一个部门都是那么轻而易举，这种情况下，是不是还要坚持高调？ 思来想去，程宗唯知道自己其实并没有什么退路，从他答应马伟钧进诗臣的那一刻开始。 转眼就到了周二，上午整个公司都在忙着布置下午的会议现场，这时的三部已经只剩程宗唯一个人了。顾其敏在中午的时候给他发了微信。 ——下午会议上把方案提出来。 下午在诗臣的会议室，投影仪已经调整完毕，与程宗唯第一次参加的月度会议不同，今天开的是全员大会，几乎每个部门的员工都来参加了。 会议由覃甬德主持，在客套的开场白后，覃甬德说：“今天我们这个会议的主题还是诗臣公司的改制方向，这个改制主题的会已经开过两次了，目前基本也就是两个方案之间的选择，一个是寻找规模比我们大的，我们加入他们，另一个就是找规模比我们小的，我们收购他们，两个方案都有一定的道理，下面请总师室的徐总师详细介绍一下这两个方案。” ppt打开，徐自毅开始介绍，两个方案介绍完了，徐自毅提议可以开始进行公开讨论。 整个会议室出奇的安静，并没有一个人想提出什么讨论意见。这个局面是覃甬德一开始就想到的，目前的诗臣，如果向下寻找规模小的公司收购，便不会动到任何一个中层人员的蛋糕，反而因为收购了小公司，各个中层人物的权限无形中是被放大了。所以其实这个会议室的大多数人只是等着一个履行手续的投票流程而已。 “既然大家对两个方案都没有什么要讨论的，那我建议下面就开始投票。”徐自毅说。 这时，程宗唯略略招了招手，“我说一下想法吧。” “欢迎欢迎！”顾其敏首先为程宗唯这个看似不合时宜的举动定了调。 覃甬德也只能附和着说：“那就欢迎程宗唯同志发表一下他的想法。” 程宗唯得到了两人或真或假的赞同后，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u盘，插在笔记本电脑上，随后打开u盘，整个u盘里只有一个文件，很快，投影幕布上跳出了： ——诗臣咨询改制方案（三） “两个方案我都听了一遍，的确，诗臣目前所处的状况看似就是这样的情况。咨询业务需要扩展，内部管理也需要深化。第一个方案是要向上合并，其实就是找资质等级比诗臣高的，诗臣目前是专业类甲级，向上就只能找综合类甲级，这个方案的优点是可能可以扩大诗臣的业务范围，但是对我们的上级集团来说，大概率是不能接受的，毕竟这样的合作，综合类甲级单位就要成为主导方，诗臣毫无疑问要失去控制权……” 覃甬德和徐自毅各自轻轻点了点头，在他们看来，程宗唯这样的表态其实已经杀死了顾其敏极力推崇的第一方案。 “第二个方案就是向下收购，其实就是找乙级单位，目前做得还可以的乙级单位也不少，找起来应该没什么难度。但是向下收购也存在几个问题，一是乙级单位的管理体系普遍不够健全，合并之后我们可能要面临管理标准低端化或者在一个阶段内低端化的问题；二是向下收购的方式它的本质就是诗臣引进了一个成建制的业务部门，这个模式跟目前在诗臣的几个社会挂靠部门的运作模式并没有区别。这种情况已经不能称为一个企业的改制，说好听点是一个扩大业务组织的方案，或者说就是一个社会成建制部门的挂靠方案。所以综合下来，我觉得两个方案都不适合作为诗臣改制要讨论的途径。” 第十七章 出头老鸟 这席话一说，整个会议室顿时喧闹起来，三十几个人各自两三人围作一个聊天群，表达自己对这段话的解读。中层人员对向下收购始终抱着无所谓的态度，但是对于基层员工来说，他们并不想诗臣只是简单收购一个成建制的部门，因为业务人员越多，每个基层员工以后能够分配到手的项目越具有不确定性。 “静一静，静一静，”顾其敏赶紧发声，“大家听程经理讲下去。” 程宗唯喝了一口水，继续说：“所以我说刚才的两个方案都有点局限性，最重要的是，两个方案都没有从客户角度考虑咨询业务的设计，只是在考虑诗臣自己的组织设计。现在我们再回到当初，我们的上级，同辉集团给诗臣公司的改制意向的批示。” 程宗唯将ppt翻到了下一页，是同辉集团批示的影印件。 “同辉集团对于诗臣公司改制意向的批示，要求诗臣积极开拓创新，创新业务类型，把握发展的主动性，同时要为集团业务的深层次改革提供成熟经验。现在我们试想一下，上面两个方案有哪一个是能满足集团的改制要求的，我相信都没有。” 顿了一顿，程宗唯接着翻ppt，“接下去，我想对诗臣改制的第三个设想做个简单介绍。现在我们考虑的第三个设想是，跨界联合。之前两个方案，我们要找的都是和我们一样从事相同工程咨询业务的公司，跨界联合则是需要我们去找和我们做不同咨询内容的公司，我现在初步选定了两个方向，管理咨询公司和法律咨询公司。当然这只是初步设定，以后随着我们对外沟通的拓展，还会补充其他咨询类型的公司。” 徐自毅第一个跳出来说：“你这个想法有点太天马行空了，我们是做工程咨询的，你找管理咨询和法律咨询公司有什么意义？” 程宗唯笑了，又翻了一页ppt说：“徐总师有不同意见，我就大致回答一下，刚才我就说我们有没有从客户角度来设计诗臣的咨询业务，从委托方的角度来看，咨询公司最大的价值是是否能够提供更有广度、更有深度的服务。我们都知道在一个项目实施中，业主真正关心的是项目的问题和风险，如果我们只是迎合业主部分经办人的意志在帮他们完成某一项单一专业的工作，我们在座所有的人就不能称为‘师’，我们只能做一个‘员’。我们不但需要有一种自己本专业的认识，也需要有管理上和合规评价上的组合建议输出，三者合为一体才是对项目的真正管控。” 会议室的气氛顿时显得有些安静，的确，这是诗臣内部从来没有认真考虑过的一件事。 “同时，因为大家都是咨询公司，但又有不同的行业资源条线，专业业务上不会存在很大的竞争性。一旦合作，不论是管理咨询公司还是法律咨询公司，他们都会特别留意推荐工程咨询业务，因为什么？中介费，毕竟我们目前咨询业务的中介费基本都在百分之二十到三十，还是处于一个高位。另外，我们的业务要和管理咨询、法律咨询深度融合，深度融合之后的组合业务具备了工程管理和合规管理的更深层次价值，最少可以在市场上有五到十年的主动期，所以这次诗臣的改制，真正应当着眼的是这种组合类型的跨界合作。” 覃甬德陷入了沉思，早在程宗唯表示要谈想法的时候，他就希望徐自毅跳出来赶紧制止，但是就是一个小小的迟疑，顾其敏就抓到了机会。程宗唯的这段表达无疑是将他胸有成竹的第二方案定了性：只是扩展业务组织，本质上并不是改制。 这时，顾其敏不失时机地开口了，“程宗唯的这个方案很有意思，虽然说把我们之前的两个方案都否定了，但是确实也是充分考虑了集团对我们这次改制的要求。不过，这个第三方案今天是第一次上会，可能各人理解还需要一点时间，我建议我们诗臣的管理层都认真看一下这个第三方案，然后找个时间再来讨论。宗唯，你把这个方案在电脑上拷一个。” 顾其敏的提议四平八稳，覃甬德和徐自毅都没有反对的理由，中层里也基本上听懂了方案的含义，从各人的反应来看，暗自点头的也不算少数。 会议一结束，徐自毅就到了覃甬德的办公室。 “他妈的，这个程宗唯还真敢说！”徐自毅说。 覃甬德用手示意他声音低一点，说：“老徐啊，我要批评你啊，你修改了这么长时间，怎么就没发觉第二方案其实就是一个部门挂靠方案呢？” “我也是看了行业里其他人家改制的模式，差不多都是这样啊。” 覃甬德有些生气，“人家这样改，我们也这样改，那还要你们总师来做什么设计呢？况且你看看这样改的那几家，有哪家是真的达到了业务创新的目的？” 徐自毅无话可说，心底已经把程宗唯骂了千百遍。因为程宗唯的侃侃而谈已经完全抓住了第二方案的最大软肋，就是表明第二方案的执笔人对行业和市场的眼界狭窄。 覃甬德挥了挥手，让徐自毅先出去，徐自毅只能悻悻地回自己办公室。覃甬德感觉到一阵空调的寒气扑面而来，他知道顾其敏提出下次再讨论是故意在拖延时间，因为只要改制的事情没确定，集团就不会急着下发他的退休通知。但是这样下去，有太多的不确定性了，覃甬德需要想出更好的办法来。 抽了一根烟，整理了一下衣服，覃甬德就跑去找顾其敏交心。 “顾董，在忙吗？” “不忙不忙，来，覃总！” 顾其敏给覃甬德递了一根烟，说：“这下好了，把我们之前的方案全否了。” 覃甬德说：“不过这个程宗唯说的也的确是一针见血，两个方案里考虑的都是组织调整，没考虑业务创新。这个事我也要向您做一次检讨，这个是我的失职，没有仔细审阅总师室编写的方案。” “哎，这个不能怪你，我不是也没有发现嘛，但是这个程宗唯倒是有点意思，想法果然不太一样，我今天后面也在考虑，可能我们以往招聘就存在问题，应该适当吸收一点其他行业过来的，对我们的业务拓展思路可能有很大的帮助。” “是是，接下去我们是要好好考虑一下诗臣今后到底怎么发展了，现在总师室这帮人的眼界也不够宽，单靠他们肯定不行。” 顾其敏说：“总师室不是新补充了一个余剑峰吗？这个人水平怎么样？” “也不能抱太大希望，毕竟也只是个学校一毕业就直接进诗臣的人，虽说在诗臣也做了十几年项目了，但是要说眼界，肯定是没办法和社会上混过的比。” 顾其敏说：“我也很快就要调走了，但是我还是希望诗臣越来越好的。我们现在要面对的形势非常复杂，就需要我们多听不同意见。覃总，每一个方案不管他是不是能用，都是我们诗臣的一笔财富，最起码我们已经考虑了几个不同的方向。第一方案可以作为以后如果和综合类甲级单位谈判的参考，第二方案也可以作为我们内部扩充组织的模板，第三方案就更不要说了，它可能是我们诗臣今后在业务拓展上的一个指南。” 谢金宽闪身进了总师室，顺手把门带了一下。 “老徐，今天怎么会是这样一个结果？” 徐自毅正生着闷气，随口就说：“新来的和尚好念经，几句话就把领导都忽悠了。” 谢金宽在徐自毅对面坐下了说：“但是他说的也不是完全没道理，好像是有那么一点意思。” “有意思？有意思你们怎么之前都没想到呢？” “那谁想得到，我们不就是看着其他家也都是这么改制吗？” 徐自毅说：“也怪我们，太钻在诗臣内部了，行业外面的事根本就没去了解。老覃刚才还说了我一通，我也是冤啊，这个第二方案当初不就是按着老覃的意思走的嘛。” “老覃不一直都是这样吗？有功劳是他的，有麻烦是你的。” “一个会开得里外不是人，本来就是夹在两个老板之间，现在又来了一个程宗唯，三面夹击。” “算了，老徐，多想也没用，现在第一第二方案其实都已经被否了，这个改制还怎么往下走，集团领导喜欢做选择题，如果就上报一个方案，领导没办法选择，又要批你了，除非你再想出一个方案来。” “现在再想新方案哪里还来得及？” 谢金宽的脸上现出一种诡笑，说：“找一个办法杀杀程宗唯的威风。” “什么办法？” “给他安排一个项目啊！他以前没在咨询行业做过，出来的东西肯定到处都是问题。你再找几个借口跟他开开批斗会，他哪里还有精力来搞改制。” 这倒是一个徐自毅没想到的办法，找个麻烦一点的项目发给三部，看程宗唯怎么解决。不管程宗唯怎么解决，总师室总有办法从里面找出可以上纲上线的问题来。 “你这个家伙，还想得出这种办法！” “我这是帮你忙啊。” “不说了，不说了，说起来心烦。你那边那个许思涵怎么样？”徐自毅说。 “不怎么样，先把她弄过来了，程宗唯那个三部就剩两个，许思涵本来在那边也做不了什么事，弄过来也没影响程宗唯，反而今年我们部门的人均产值又要下降了。” “那你怎么考虑，再把她退回去？” “现在退回去就有点难看了，老徐，我想反正离年底还有段时间，让许思涵先耗着，不行的话，到时候你再把你那个末位淘汰的方案拿出来，年底一部末位淘汰的名额就预留给她了。” “你觉得程宗唯到时候会不会又把她收过去？” 谢金宽摸着头说：“应该不会吧，上次是许思涵提出来要离开三部的，程宗唯肯定不太舒服。” 徐自毅说：“不一定，毕竟他们都是马伟钧介绍来的。” “这倒也是有可能。” 第二十章 欲言又止 2019年春节后，行业形势直转而下，地产公司全面陷落。沈昊虽然硬拖着宫智彬去跑了几家大房企，但因为整个行业的关系，大房企不但没办法解决资金问题，也不想用自有的房子来抵款。 “又回到那次我们商量的事了，”章勇说：“这样下去很被动，江盛需要尽快转型啊。” 沈昊说：“这个我也考虑过，不过情况摸下来不是很好，现在随便开发一个住宅楼盘都至少要几个亿的资金，主要是前期土地费用就大，江盛现在本来资金情况就不好，根本没办法做这件事。” “主要还是地块，项目一旦设立，凭项目可以贷款，就是前期土地款没办法落实。” “或者先找几个小项目搞一下，积累一部分资金后再去找大项目。” 章勇说：“还是先找几家咨询公司做个可行性分析，不要光我们自己想破头，也听听行业内的人有什么新思路。” “那行，我先联系一下看看。”话虽然这样说着，沈昊其实并不想这么快去进行这件事，他希望江盛的处境再艰难一点，那样章勇和宫智彬的关系将直接面临崩溃，自己才会有更大的机会。 “又到年底了，资金怎么安排，你也要早点考虑，李崇峰那边账上大概也只有千把万资金可以支付，你先排个计划看看，别忘了有的已经签过延期付款免责协议的，那几家可以稍微晚一点考虑。” “也拖不了多长时间，涉及分包多了，有几家已经醒过来了，还在盯着要付款，有的已经说了，年底不付款就打官司。” “那就稍微意思一下，毕竟有免责协议，我们按协议走也算是合理，稍微给一点也是情分。” “好，我知道了。” “小苏，你们风控部还是要全面摸一下项目情况，这段时间看起来要出事。”沈昊在章勇那里沟通回来，跑到苏琇文的办公室说。 苏琇文也猜到会是这样的情况，上次程宗唯在提出这个办法时就说，这只是一个勉强混过当年的办法。 沈昊一走，苏琇文就马上给程宗唯打电话。 “老程，有空吗？” “苏经理啊，有什么事吗？” “也没什么特别的事，就是想如果你有空，一起吃顿饭，顺便和你请教一点事情。” “好吧，你定地方！” 苏琇文其实是想让程宗唯参与到江盛公司风控的工作里来，因为上次程宗唯表态不想太忙，她不知道直接开口会不会被提前拒绝，所以还是打算借着吃饭的名义慢慢沟通。 两人约在了一家新开的“江南菜馆”，程宗唯到的时候，苏琇文已经点好了菜。 “老程，这里这里。” 程宗唯脱了大衣搭在椅背上，坐下后说：“苏经理又早来了？” “我离得近，过来方便。” 程宗唯很自然地往两个杯子里倒了酒，说：“这段时间不忙？” “哪里有不忙的时候啊，天天就是诉讼的事。” “那你这个风控可就失职了。” “什么意思？” “风控不应该是控制风险嘛，你这都是诉讼了，风险已经成为现实了，说明前期的预控环节出问题了。” 苏琇文仔细想了一想，还的确是。于是端起酒杯，说：“老程，那你说还有什么办法？” 程宗唯端了酒杯喝了一大口，说：“重新理一遍施工过程的所有风险，不光是内部的，还有外部的。” “你说的外部是指……” “常规都指业主的。” “但业主那边的风险我们是控制不了的呀。” “你的出发点就有问题，风险本来就不是说都能控制的，或者说，不是光你能控制的。但是你需要提出风险点，有的风险需要你的老板去想办法控制，比如和业主的关系，比如在业主资金困难的情况下公司是否融资。有时候，你是需要给你的领导也出点考试题目的。” 苏琇文幽幽地喝了一口，说：“我们风控部以往从来没有谈过外部风险，都是在公司内部找风险。” “其实即使是内部，你们也没有很重视，说个最简单的例子，分包商。你觉得你们现在的分包商都会听你的话吗？” “当然不会，他们都是老板的关系，有时候根本不把我们当什么的。” “所以这就是分包商风险的第一环，他是怎么进来的，如果他是通过老板关系进来的，你觉得你还能对他全面管理吗，当然也就做不到了。” “但是现在每个建筑公司不都是差不多的套路吗？” “来源不可改变，接下去就需要你给分包商出题目了，各种加强管理的措施，要有制度，有执行结果，让结果来证明这家分包是不是合格的分包。如果结果已经证明这家不是合格的分包，但是你们老板还是要用，那就是他的选择题了。” 苏琇文有些犹豫，“这样会不会让领导感觉我是在出难题？” 程宗唯笑了说：“领导真正希望你表现的是全面管理意识，如果真是为公司好，他只会觉得你有能力，而不是觉得你在出难题。” “可能领导也不都是一样吧？” 程宗唯说：“所以你需要观察，看看领导真正的意图是什么。” “那我如果看不清领导意图怎么办？” “最简便的办法，看公司性质。如果是国有的，你尽量谨慎，民营的不妨大胆一点，因为公司毕竟是老板自己的，谁都想把公司搞好。” “江盛现在是民营的，就可以对分包商严格管理了是吗？” 程宗唯摇了摇头，说：“同样的做法对不同的人效果是不一样的，比如你对着最大的老板，可以展现一点全面性，但是如果面对的是一个可能以后会和你形成竞争关系的人，就要慎之又慎，因为你表现的全面性有可能会发展为对他的威胁。” “会那么复杂吗？” “本身就是复杂的，大家一旦到了差不多的平行线上，你的任何一个小小的成功都会把其他人挤到一个落后的位置上。” 不知为什么，苏琇文开始觉得程宗唯的话虽然有点道理，但是不免有些危言耸听，一开始想拖他参与进江盛风控的想法也瞬间消失。 程宗唯立刻察觉到苏琇文的反应，于是转换话题说：“你可能不太喜欢喝啤酒吧？” 苏琇文顺着说：“那倒是，啤酒涨肚子。” “那你平时一般喝什么？红酒？” “红酒相对擅长一点，白酒的话最多只能喝七八两。” “那也够厉害了，要不然我们就换红酒？” 第二十一章 案板之鱼 四天之后，医院信息化项目的初稿出来了，看着放在眼前的咨询报告和审批流转单，徐自毅和余剑峰仿佛看到了一条已经在案板上正等着被开膛破肚做解剖的鱼。 “剑峰，你去把程宗唯叫过来。”徐自毅说。 余剑峰诡笑了，“叫过来干什么？我们就去三部和他谈，对面就是一部，程宗唯这个洋相不是出得更大吗？” 徐自毅一听也笑了，指了指余剑峰说：“你这个家伙！” 两人胸有成竹地来到三部，程宗唯正在电脑上看项目资料，靳永良正在和许思涵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一见两位总师前来，许思涵就晃晃悠悠回一部了。余剑峰先说一句：“程经理，我们总师室来跟你聊一下医院这个项目的情况。” 程宗唯停下手来，“噢，两位总师坐一下。” 坐下之后，徐自毅就说：“四天就出初稿，程经理真是个快枪手啊！” 程宗唯说：“这个不是初稿，是成型稿。” “成型稿？”徐自毅说：“程经理，你不能听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们诗臣出来的东西不是那么草率的，内部流程还是很规范的。你自己这里都贴着流程分解图，不会真的是装装样子吧？” 程宗唯微笑了，说：“好啊，那我来听一听初稿和成型稿的区别。” 余剑峰赶紧说道：“第一稿都是初稿，最后内审没有问题了才能称为成型稿，程经理不会连这点都不知道吧。” 程宗唯说：“那两位总师是已经看过这个稿子了？谁来提提意见吧。小靳，你记一下。” 靳永良赶紧拿起笔，随便抽了一张纸等着。 徐自毅朝余剑峰看了一眼，于是余剑峰接了程宗唯的话头就开始说。 “首先，这个项目的资料不全，你有没有问委托方索要项目资料？如果没有项目资料，你这个咨询报告的结论又是怎么出来的？” 程宗唯说：“这是第一点，那第二点呢？” 余剑峰紧接着就说：“第二，关于数据的计算，据我所知，这个项目的实际施工中修改的签证单挺多，你有没有了解到这个情况？” “还有第三点吗？” 这时，一部的几个员工已经站到了走廊里，他们也想看看这个初来乍到的部门经理怎样应付总师室提出的问题。 “第三，最后你出来的数据有没有经过相关方的确认，我们的报告不是单方面出个数据就完了，需要相关各方书面确认的。” “还有吗？” 其实从程宗唯问“第二点”时徐自毅已经感觉有些不妙，余剑峰不应该一古脑把三个疑问都抛出来，应该一个一个问。常态下答题的人回答第一个问题都会比较详细，有些多余修饰的话就能成为后两个问题提出时的附加疑问，但是现在三个问题一起提出了，答题的人势必会顾全后面的问题而将理由前后连贯了。但是当时的情况并没能在事先想到，余剑峰一个接一个的摊出问题已经让总师室在整体流程的把控上显得有些被动了。 “就这三个疑问。”余剑峰并没有意识到任何不对。 “好吧，我最简单地回答一下。”说着，程宗唯的手又回到了键盘上，“不好意思，我正在赶一个行业分析，两位如果不见外的话，我一边赶一边回答你们。” 余剑峰以为这是程宗唯的缓兵之计，心想这时绝对不能离开，一定要逼程宗唯做出最快的回应。 “没事，我们不影响你工作，你回答一下吧。”余剑峰说。 程宗唯眼睛都不看他们，说：“第一，这个项目的资料已经全部收集，包括所有签证。因为项目资料不能出现场，所以都是电子版，资料签收单已经签了；第二，数据已经按现场实际发生的调整了，有相对应的计算底稿；第三，这个项目的各项数据确认在昨天已经全部完成，相关方都没有意见……” 第二十二章 谈判事件 沈昊正在办公室里和他的朋友打电话，苏琇文就急匆匆地赶来了。 等沈昊挂了电话，苏琇文赶紧说：“沈总，三清中院打来电话了，封世杰已经起诉了。” “起诉了？这个家伙，章老板不是和他谈过了吗？” “谁知道啊，三清中院要我们去做资料的三性确认。” “那你赶紧找黄律师，你们先去和法院沟通一下。” 苏琇文应了一声就回自己办公室，联系黄律师一同去。 三清广场项目是江盛公司目前在建项目中单体最大的一个，投资商是一家温州的矿产集团，从一开始，这个项目就作为江盛公司的一号工程。封世杰就是看着这个项目的体量巨大，硬是求着章勇要做，章勇最早就向封世杰表示，做这个项目需要垫付不少的资金。当时封世杰一口答应，甚至在补充合同里还明确了垫资金额，但是项目实际做起来之后，封世杰不仅没有垫付多少资金，还不断追着江盛公司支付工程款。 现在后遗症终于出现了，三清广场这个项目一旦诉讼，将对江盛公司产生不可预计的连锁影响。因为江盛公司很多签了战略合作协议的材料供应商都参与了这个项目，项目诉讼不但会引起各家材料商对三清广场项目进行断供，还会顺带连累这些材料商正在供货的其他江盛在建项目。 苏琇文和黄律师赶到中院的时候，封世杰正在休息室等着。 “封总，你怎么就起诉了呢？”苏琇文劈头盖脸就是一句。 “我有什么办法，章勇说安排安排，结果啥都没有，我不起诉，底下的工人非得把我吃了。” “那你最起码也打个招呼啊，这样搞得我们一点思想准备都没有，再说，你当初不是答应垫资到结构完成的吗？” “苏经理，你也替我们想想好吧，这么大的项目，是你们先答应业主垫资了，我们如果不承诺也垫资，这个项目怎么轮得到我们做啊。” “那就是说你们其实并没有什么资金实力了？”苏琇文问道。 这句话让封世杰非常不开心，再怎么说，他也是做着江盛公司目前体量最大的项目。 “苏经理啊，不要说我们，哪家都没有这么大的实力啊，要是有这个实力，我们还做什么分包，直接做总包得了，还省得向你们交五个点的管理费呢。” “算了算了，现在不说了，”苏琇文有点不耐烦，“我先和黄律师去和技术处见个面，回来我们再沟通。” 沟通下来的结果是：封世杰已经提交了完整的诉讼证据，法院已经编了号，接下去会择期约当事人做证据的三性确认，木已成舟，除非封世杰撤诉。 “好了，事情也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封老板，我看你还是直接和章总聊吧。” 苏琇文也一下子感到一个头有两个大，这只是她的一句气话，如果真的把这件事推给章勇，那她也不需要在江盛公司待着了。 封世杰一脸的无所谓，“我跟他没什么好聊的，你们章总是国营企业出来的，一个做思想工作的高手，我和他聊得不到什么便宜。” “那你就真的准备打官司了？” “打呀，这有什么的？” 苏琇文说：“先回吧，先回吧，我回去和公司汇报，看接下去怎么办？” 江盛公司的态度很明确，既然已经走到诉讼这一步，就索性和封世杰当面锣对面鼓了，接下去的事就由风控部来对接，沈昊作为直属领导分管。 苏琇文只能把封世杰约到公司，看看还有没有什么回转的余地。封世杰一口咬定还是走法律程序，除非江盛公司按他的要求先支付一笔款项。 “那实在没办法，我们大家就先在律师层面沟通一次。”苏琇文只能说。 “可以啊，反正已经这样了，如果谈不拢，你们比我损失大。”封世杰丝毫不在意。 “你今天能把你们律师叫来吗？” “今天不行，律师没在本地，最快也要明天下午回来。” “那你回去定个时间，我们双方先沟通了再看。” “好。” 周四下午的时候，苏琇文收到了封世杰发来的两条微信。 ——苏经理，周六到我公司里谈吧 ——六和路318号别墅区4栋 苏琇文赶紧给封世杰打电话，“封老板，我们不能去你公司谈，公司有规定，所有和下家的事情只能在公司里谈。” “这又没什么的，在哪里谈不一样？” “我也没办法，封老板，你也理解一下，公司既然这么规定了，我作为主管风控法务的部门，总不能带头违反吧。也别周六了，就周五上午吧。” “就你们规定多，好吧好吧，周五我带律师过来。” 第二天上午十点，封世杰带着律师来了。一开始的状况还算和颜悦色，沈昊出面和封世杰谈原则。但是随着细节深入，两家的话都开始有些带刺了。 “封老板，我不管你和章总关系怎么样，现在我们是诉讼双方了，大家都要摆正位置。” “沈总，那我也不客气了，这些年我帮章勇的忙也不少了，章勇这个家伙就靠骗，你骗别人我不管，你骗我试试看。” 一旁的苏琇文也插不上什么话，只能看着。 “封老板，你在江盛底下也干了这么多年，怎么就没有一点长进呢！” “我要有什么长进？十几年了，江盛给我的都是些垃圾项目，根本赚不到钱，你们这一整个公司都是骗子。” 沈昊涨红了脸，大声说：“封世杰，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还不明白吗？你们整个公司都是骗子，你沈昊他妈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你他妈才不是东西！” 这句话一出，局势瞬时改变，封世杰抄起一个陶瓷烟灰缸就朝沈昊扔过来，还好沈昊躲得快，烟灰缸砸在他的肩膀又弹出去，好在卸了一点力，但还是把会议室的玻璃墙砸出一条大裂缝，苏琇文吓得赶紧抱住头。 顷刻间，会议室叮咣乱响，要不是边上办公室的人及时冲进来拖住了两人，整个会议室就要被砸得面目全非了。 封世杰骂骂咧咧地和律师一起走了，沈昊回到办公室，满脸通红，嘴里还在说：“什么东西！无赖一个！” 苏琇文也揣着紧张的心跳回到办公室，心里想着，刚才那个烟灰缸要是砸在沈昊的头上，那才是真的不可收拾了。 刚停了一会儿，陈辛燕就跑来了，说：“快，老板叫你。” 苏琇文赶紧捋了捋头发，拿上小本子，跟着陈辛燕一起进了章勇的办公室。 章勇倒是心平气和，说：“小苏，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样啊？” 苏琇文强行压住狂乱的心跳，说：“章总……，我也没想到，一开始还挺正常……” 章勇说：“你是风控部的经理，这种时候你就要把握谈判节奏，不能让事情朝不可控的方向发展。你看，沈总的肩膀还受了伤，万一砸在沈总脸上，这个责任我们谁担得起。” 苏琇文无言以对，这时她只怪自己不是个男人，如果是男人，可能当时早就冲上去替领导挡枪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能不能挡住是一个技术问题，挡与不挡是一个态度问题，领导向来关心的都是态度，特别是这种危难时刻。 “这个事你看后面怎么进行啊？” “我……” “照今天这个样子，沈总已经不方便再和他们直接对话了，这个事还是你挑起来吧。” 苏琇文只能点点头。 从章勇办公室出来，苏琇文整个脑子都是空的，毫无疑问，今天暴力的一幕给她的心里留下了一点阴影。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孟娜就来了。 “怎么了？苏姐。” 苏琇文没有办法回答，只能摇摇头，孟娜看苏琇文的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也不再多问，抽了几张面纸放在她手上，轻轻地走出去关上了门。 半个小时后，平复了心情的苏琇文又给程宗唯发微信。 ——老程，有空吗？ 程宗唯和靳永良先到了“江南菜馆”，苏琇文走进来的时候，程宗唯已经发现了她的情绪低落。 苏琇文在对面的位置上坐下，程宗唯说：“小苏，今天怎么了？” 一句话又挑起了苏琇文的泪腺，她赶紧抽了两张纸按在眼角。 “工作上遇到问题了？” 苏琇文忙不迭地擦掉眼泪，装出一副正常的样子说：“没什么，没什么……” “没事，想哭就哭一会儿，反正也没人看得到。”靳永良说。 苏琇文努力挤出一点笑容，对程宗唯说：“没什么，包工头闹事，差点打起来。” “为了什么？” “三清项目的事，今天律师碰头，没想到吵起来了，我们沈总肩膀被砸了一下。” 靳永良听了，忽然睁大了眼睛，“那不是很危险吗？” “就是，老板说了我一顿。” 程宗唯说：“今天就喝点啤酒吧，喝其他的容易醉。” 于是靳永良站起身来给苏琇文倒酒，刚倒了一杯，苏琇文就端起来喝了精光，随即说：“老程，我夹在里面也难受啊，劳务是老板的关系，沈总又是我的直接上级。” 程宗唯点点头，点了烟抽了一口说：“怎么会吵起来的？” 随后苏琇文把当天的冲突经过讲了一遍，靳永良高兴地说：“这么劲爆啊！” 程宗唯看了靳永良一眼，示意他不要太过发挥。 苏琇文对着靳永良半埋怨半委屈地说：“你还觉得劲爆，我都快吓死啦。” 一会儿几杯啤酒下去之后，苏琇文的情绪稍微好转，靳永良说：“老大，下午我们一起去飞无人机玩吧。” 程宗唯看了一眼苏琇文，说：“看看小苏有没有兴趣。” 苏琇文幽幽地说：“好啊，反正今天下午我也不想进公司了。” “那就一起去，”靳永良有些兴奋，“我先找找附近哪里能飞的。” 程宗唯说：“你们两个去，我对这个兴趣不是很大。” “你真不去？”苏琇文问。 “不去，”程宗唯故意说：“下午还有人来公司找我。” 靳永良笑了，说：“随便你。” 苏琇文说：“那，靳靳，我们两个去。” 靳靳？这是什么时候有的称呼？程宗唯忽然感觉到有些异样，但还是笑了一下。 第二十三章 姚瑞前来 走廊里响起清脆但是不很连贯的高跟鞋声音，断断续续但越来越近，一会儿姚瑞就站在了三部的门口。 “老程！” 程宗唯一抬头，一脸惊讶，“你直接找来啦？不是说到之前先发个微信嘛。” 姚瑞也不客气，直接就在原来许思涵的椅子上坐下，笑着说：“我也不想麻烦你再出来接一趟，再说，找起来也不麻烦。” 这时是周五下午的四点，程宗唯并没有太多的事，看了看一部有几个回过头来的，程宗唯说：“在南京待多长时间？” 姚瑞捋了捋头发说：“待多长时间，这要看你呀。” “一个人来的？” 姚瑞点点头，低声说：“你还希望我是几个人来？” 程宗唯笑了笑，说：“住的地方找好了？”因为他看姚瑞并没有带旅行箱，随身只有一个小包。 “找好了，不远，就在过去两条小路。” “准备待多久？” 姚瑞笑了，“你希望我待多久？” 程宗唯心里忽然现出一个有些自私的念头，“我当然是希望你待得长久。” “真的？如果我告诉你，我准备在这里长待呢？” “真的会长待？” “算是吧，我找了一个经济型酒店，准备先待一个月，也就是几千块的事。” 程宗唯说：“待这么长时间，是有什么事要办吧？” 姚瑞压低了声音说：“上海的公司基本上已经是一个维持的状态了，这次想过来和你聊聊，看看是不是暂时把公司放在南京来试试。” “那倒也是可以试试，我也正想和你一起合作做点事，人员是从上海带来吗？” 姚瑞摇了摇头，“基本也没什么人愿意再来，上海那边虽然没多少业务，还是留了两个人。我想在这里先找一间小的办公室，然后招一个助理，以后看业务情况再说。” “大概准备找多大的地方？” “五六十平方就够了，老程，这里你比我熟，你帮我找吧。”姚瑞一脸期盼。 程宗唯微笑了说：“那我先找几个地方，最后你来定。” “那就说好了，哎，你现在忙不忙？” “还行。” 姚瑞的手指朝外面一指，低声说：“可以溜吗？” 程宗唯点点头，于是关了电脑，和靳永良打了一个招呼。两人一前一后的顺着走廊出去，这时许思涵从一部出来，站在门口看着两人消失在走廊尽头。 到了园区外，程宗唯点了烟说：“其实什么时候出去都没人管，别人以为你是客户单位的。” 姚瑞说：“原来咨询公司都这么好混。” “也不叫好混，只要有项目在手，就可以随便找理由溜。” “那倒也是。”姚瑞笑了一下，接着又问：“附近哪里的川菜比较正宗？” “那倒是不太清楚，”程宗唯说着点开手机，“我找找看……，过去一百多米就有一家，不知道正宗不正宗。” “没事，先吃一次看看，你吃得惯川菜吗？” 程宗唯说：“一点点辣还行，不过也没什么，总有不太辣的。” 刚在川菜馆坐下，姚瑞就说：“我自由了。” “什么意思？” “就是……，单身了。” 程宗唯有点吃惊，“上次不还没有？怎么那么快就……” 姚瑞说：“三观不合，就不勉强了。” 程宗唯点了几个菜，将菜单交给服务员，说：“总有点主要原因吧？” 姚瑞倒了酒说：“主要还是性格不合吧。” 程宗唯笑了，说：“其实三观不关性格的事。” 姚瑞有些不解：“这个怎么说？” 第二十四章 感情伤害 四月中旬，三清广场项目因为诉讼而暂时停工，法院已经组织了证据的三性确认，并且委托了第三方进行价格鉴定，同时，三清项目的专用账户也被封了。要尽快解决和封世杰的诉讼，风控部成了决定江盛公司生死存亡的关键一环。 屋漏偏逢连夜雨，就在这时，孟娜的男友因为结识了新的姐姐，向她提出了分手。 接完男友的电话，孟娜顿时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虽然她对奶狗男友并不满意，但是真的到了男友提出分手的时候，她又感觉到自己是受了莫大的伤害。 之后的一周，这种情绪被带到了孟娜的工作当中，几次苏琇文给她安排的事情都没办法准时完成。苏琇文知道，要尽快解决孟娜的情绪问题，在这种时候，任何一个疏忽都会导致风控部在三清广场的项目诉讼中大败而归。 下午的时候，苏琇文又跑去看孟娜，她正坐在桌前眼神呆呆的看着法考的资料，苏琇文拍了拍孟娜的肩膀，说：“你到我这里来。” 孟娜有些恍惚，跟着苏琇文就走。 来到风控经理办公室，苏琇文关了门，说：“小美女，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风控的很多事都需要你打起精神做的。行政那边也几次跟我告状，说你上班心不在焉。” 孟娜好像被激了一下，甩了甩头，说：“苏姐，我没事……” “娜娜，现在是三清项目的关键时候，如果出任何一点错，不光是你，我也要被打入深渊，这样我们之前的一切都白做了。” “我知道，我只是暂时……” “暂时也不行，再说，这有什么呢？我比你大五岁，也不是还没结婚，感情的事都是骗骗小孩子的，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 孟娜点点头，说：“我就是接受不了他提分手。” “谁提分手不都是一个结果吗？你觉得如果是你提的就会好受点，但其实有什么区别呢？” 孟娜说：“我知道，只是一下子转不过来。” 苏琇文摸着她的头说：“难过几天是正常的，但是及时醒过来才是真正的正常。” 孟娜拉着苏琇文的手说：“苏姐，这段时间……，对不起。” “没什么对不起，小美女，什么都别想了，下班跟我一起去吃个饭。” 孟娜脸上硬挤出一点笑容，说：“哦。” 下班两人到达“江南菜馆”的时候，程宗唯已经点好了菜，正和靳永良一起聊天。靳永良看到孟娜肿肿的眼睛，说：“怎么啦？又是一个感情受伤的女人。” 苏琇文和孟娜并排坐下，苏琇文说：“一点小伤害。” “这是好事。”程宗唯却不以为然地说。 苏琇文说：“怎么又是好事了呢？” 程宗唯给两人倒了啤酒，说：“一辈子总会遇到的事，先遇到总比以后遇到好。” 苏琇文说：“谁说这个事一辈子总会遇到？” 靳永良说：“现在的女同志怎么可能一辈子只谈一次恋爱呢，她们恨不得连正式老公都不止一个。谈的多了，不就什么人都会遇到了嘛。” 苏琇文笑了说：“你又是什么歪理邪说。” 程宗唯摇了摇头，“这个不是歪理邪说，你们就是不喜欢听真话。再说，每个人的命都是由三个三分之一组成的。” 第二十五章 臻清公司 余剑峰在u盘里看到了一个“臻清公司资质资料”的文件，发件人是一个叫“霍振奇”的，打开之后，余剑峰看到了有五个人的汇总表和岗位证书，从u盘里所有的文件来看，这个叫“霍振奇”的人给徐自毅发了不少邮件，其他的诸如业绩证明，合同扫描件、个人简历等等。 从所有“霍振奇”发的资料来看，余剑峰已经明白徐自毅正在做的是什么事了。虽然集团还没有就诗臣的改制提出最后批示，但是徐自毅显然已经在准备收购下游乙级咨询公司的事了。这件事徐自毅却从来没和余剑峰提起过，由此看来，徐自毅并不想让余剑峰参与这件事，或者说，余剑峰一直都只是徐自毅的一个马仔而已，虽然顶着副总工程师的头衔，但是遇到真正重要的事，徐自毅是不向他漏一点口风的。 余剑峰内心有了一点不舒服的感觉，回想当时，余剑峰为了挤进总师室，也没少向徐自毅请客送礼，前前后后将近花了五六万才挤进了总师室，目的就是为了今后有分配项目的权力。但是尽管如此，余剑峰在徐自毅心里的位置仍然是无法和谢金宽相比的。一部的谢金宽是徐自毅的老部下，徐自毅总是把最好的项目都发给一部，谢金宽则心领神会，一部每个项目结束都会直接塞给徐自毅一个厚厚的信封。在诗臣里，必须占稳两个位置才能效益满满，一个是发项目的总师室，另一个就是实施项目的部门，这样才能形成一个最直接的利益链。徐自毅之所以将余剑峰提拔进总师室，而不将关系更紧密的谢金宽提拔进去，究其原因就是为了保持这条利益链最终由自己的人在实施。 余剑峰知道这次如果集团同意向下收购，也只能收购一家乙级单位，现在徐自毅已经捷足先登偷偷布局以后的人马，这样余剑峰是更没有了利益的落脚点。这种形势逼迫余剑峰必须要重新打算了，否则他的结果就是人财两空。 周一，诗臣公司将近期讨论的三个方案全部上报同辉集团，同辉集团很快通知诗臣公司的改制筹备团队前去集团参加周四的会议，顾其敏和覃甬德商量了一下，把徐自毅也带上了，一切似乎一下子进入了快车道。 从徐自毅那里得了消息的谢金宽非常急切地在一部传达信息，许思涵有些疑惑，明明程宗唯是第三方案的主笔人，为什么没有带他前去集团参会。 一会儿，许思涵就到了对门的三部，关了门说：“宗唯，怎么没叫你一起去集团？” 程宗唯已经听到了谢金宽之前的话，说：“一切都是正常的，说明最后方案很有可能就在第一和第二之间了。” “那还需要报三个方案干什么？” “既然已经有了第三方案，那就一定是要给集团看的，只是，诗臣高层已经确定了参会人，其实倾向性就非常明确了。” “那你不是白忙了一场？” 程宗唯微笑了说：“我只是站在诗臣的立场上出建议，至于用不用，那本身就是他们集团高层确定的事，无所谓是不是白忙。” 许思涵无奈地在侧面的位子坐下，望着程宗唯说：“宗唯，我觉得你的确不适合做领导，你缺少一种斗争的性格。” “那你觉得我应该怎么样？” “你应该跟顾董打电话，一起去集团争取第三方案的理解认可。” 程宗唯摇了摇头，说：“存在就是合理，我一般不作徒劳的努力。” “与世无争已经落伍了好不好！”许思涵有些急躁地说。 正说着话，三部的门被打开了，余剑峰站在门口。 “程经理，在忙吗？” “他不忙！”许思涵见余剑峰来了，有些生气地搭了一句就走了。 余剑峰看着许思涵回了一部，就关了门说：“我没影响你们吧？” “没事，我和小许也只是随便聊聊，余总师找我有事？” “我也有点为你抱不平，明明这次这个第三方案很有新意，老板们怎么不让你一起去集团汇报？” 程宗唯说：“这是领导决定的事，我只是一个员工嘛。” 余剑峰坐下了说：“其实我更关心的是你提出的组合业务的事，说老实话，我倒是对你这个思路很感兴趣，想跟你请教一下。” “余总师也对这个方案感兴趣？” 余剑峰赶紧说：“也别叫我总师了，我们两个是同一天被任命的，算起来应该也算是有缘分，你就叫我名字吧。我就是想了解一下，我们现在的业务怎么样和其他咨询业务组合？” 程宗唯望着余剑峰，从他的眼里看到了几分真诚，于是说：“其实也就是站在委托方的角度看管控，现在的工程咨询业务已经被拆分得太过细致，互相之间又缺少勾稽关系，这样的服务不能发现项目建设中的风险，从以后的发展来看，咨询业务必须站到一个更加综合的角度才能控制风险。” “这个问题其实我也感觉到了，我们经常给委托方的就是一份全是数字的报告，就算是一开始的文字部分，也是非常地简单，委托方根本不知道数字差异产生的原因。” 程宗唯点了头说：“这就是最关键的问题，数字你提供了，但是数字背后的风险你没有分析，当然也不会有对应的改进措施。” “所以你想把管理咨询里的风险控制引进过来，和我们的工程咨询结合在一起。” 程宗唯笑了，“的确，本来我还以为我的想法有多难理解，其实只要仔细听一下，都不难懂。” 余剑峰赶紧说：“我听得懂，果然是一个好想法，还有你上次也说了，两条线或者多条线的资源肯定比一条线的资源要多。” “所以这是资源和产品两方面考虑的结果。” “不过我也感觉有时候你的思路可能比较跳跃，在诗臣这种公司，大部分人不一定能够适应。” 程宗唯微笑了说：“能不能适应是被动层面的事，从主动层面来说，铺开一点考虑总是会有一定的启发，要不然就是始终在其他人设定好的路上走，好像有点盲目。” 余剑峰突然意识到，目前诗臣的状况有些明朗了，两路甚至三路的人马在参与改制的事，原本他希望挤进徐自毅的圈子，现在看起来有点难度，因为利益的分配原则已经设定完成，余剑峰并没有被纳入其中。唯一可以改变现状的就是，余剑峰或者重新选择一个立场赌一下，因为他知道程宗唯不会在没有任何支持的情况下参与改制的事，很有可能自己会是一个重要的收获者。 “宗唯，以后如果有这样的项目，让我也参与一下，我也不想光守着一种业务做到退休。” “你想好了？这样你们总师室的意见就不一致了。” “本来我和徐自毅的想法就不太一样。” …… 这一次的交流的确让余剑峰得到了启发，徐自毅他们坚持的是单一内容的初级咨询，入行的门槛相对要低，低层次的竞标也会愈发恶劣。从行业发展看，单一内容的咨询以后一定会遭受一个极端的竞争状态，必须及时调整业务内容才能适应，同时余剑峰也知道，谁先占得业务创新的先机，谁就占据了快速爆发的优势。 周四上午，姚瑞给程宗唯发来了仓雍投资的产业园项目管控招标文件，程宗唯看了之后觉得可以先尝试一下，但是目前部门人手奇缺，靳永良基本都是来个半天就走，唯一能商量一下的，可能就只有许思涵了。和许思涵简单聊了之后，她痛快地答应了回三部，但也说要由程宗唯出面和谢金宽协调一下。 程宗唯想了之后，先去找余剑峰。 “老余，有个四川的项目，可能可以参与一下。” “哦，这么快就有项目了？” “网上找的，我想我们三部先适应一下。” 程宗唯之所以没有说这是姚瑞的来源，只是不想诗臣上下都对这个项目报太大的期望，毕竟姚瑞只是给他发了一个招标文件。在咨询行业里，谁都知道：如果没有关系，项目基本都是中不了标的。来找余剑峰只是为了看看他是真的对组合业务感兴趣，还是对其他的感兴趣。 “好啊，有招标文件了吗？” “招标文件已经拿到了，就是这个事要做起来，可能还需要一个配合的人，我刚才和许思涵聊过了，打算让他回三部。” 余剑峰说：“好啊，反正小许在一部也没有那么多事。” 程宗唯说：“这个事我想请你余兄去和谢经理协调一下，毕竟是部门人员的调动嘛。” 余剑峰想了一下，说：“这个事问题不大，今天几个领导都还在集团开会，我代表总师室去和谢经理协调看看。” …… 许思涵的事情很快确定了，谢金宽本来看着许思涵三天两头往三部跑就难受，有余剑峰跑来说话，谢金宽顺水推舟就同意将许思涵还给了程宗唯。程宗唯将仓雍项目的招标文件发给许思涵和余剑峰，几人顺势拉了一个群，方便项目推进中的指令传达。 下午的时候，集团会议的结果已经传到余剑峰这里，集团在诗臣改制的事情上正式决定采用第二方案，将程宗唯的第三方案作为业务试点。得到消息，余剑峰马上给程宗唯发微信，约在公司大楼外见面。 “宗唯，集团已经确定了，用第二方案。” “向下收购？” 余剑峰点头说：“不过还算留了一个活口，你的第三方案作为诗臣今后三年的业务试点。” “那这个事基本就是定局了，公司要开始找乙级单位了。”程宗唯说。 余剑峰脱口而出：“还找啥呀，乙级单位已经等在后面了。” 程宗唯有些奇怪，“已经定好了？” 余剑峰只能接着说：“差不多吧，我看他们早就猜到集团会用第二方案，毕竟这个方案的主导权还在诗臣手上，集团不太可能选择其他的。” 程宗唯说：“那其他方案也只能做个配角了。” 话虽是简单地说着，程宗唯的心里却还想着第二方案的合作方到底是哪家，于是又接着问了一句：“乙级单位是你们以前合作过的吗？” “没有，听说是一个叫霍振奇的人牵头，公司好像叫‘臻清’，大概有七八个人，以前都没合作过。” 余剑峰也不好说自己偷偷下载了徐自毅的邮件，只能用“听说”这个词来掩饰一下，程宗唯听了说：“定好了也就简单了，大家只要谈个持股比例就结束了。” 余剑峰说：“看起来他们早就已经想好了，不过是借着改制的名头。” 第二十六章 三清之行 2019年夏天，鉴定单位的初步报告已经出来，三清广场诉讼项目进入关键时期。封世杰在到处托人找关系，想左右地方法院对争议事项的判断。以章勇为首的江盛公司领导班子则要求风控部坚守走法律程序的选择，绝不松口。 因为涉及还有最后部分隐蔽工程的量无法确认，成本部邹玲又来找苏琇文。 “苏苏，这次我又去不了了，老板安排这周末就要把标书搞出来，要先和甲方沟通一下。” 苏琇文有些为难，“但是这次是工程量的事，你们成本不到场不太合适呀！” “没事的，不是有鉴定单位嘛，他们确认就可以了，你就代表公司签个字。” 苏琇文说：“要不你就派一个底下人去一趟，起码有个代表吧！” 邹玲勾住了苏琇文的手臂，说：“他们去了也没什么用，再说现在手头上都有事，停都停不下来，三清的事你就一手办了吧！不行的话把你们部门小美女也带去，充充场面。” “那实在不行也只能这样了。” 苏琇文和孟娜说好一同前去，刚要准备动身，沈昊的电话就来了，召集两人去沈昊的办公室。 “沈总，您找我们?” 沈昊正端着茶要喝，见两人进来，放了茶说：“我在oA上看到你们的出差流程了，想听听这个项目的目前情况。” 苏琇文说：“三清广场项目鉴定单位已经出了一个初稿，公司成本部在里面发现有几个问题可能和证据不太相符，上周我们也向鉴定单位提出复核意见，他们表示可以再去现场看一下，早上我们已经和鉴定单位约好一起去项目现场，成本邹玲那边要赶一个标书，实在派不出人，我想就我们风控两个人一起去了。” 沈昊说：“这个项目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候了，的确是需要尽快推进，不过现在公司里的各项工作也不能放松，我只是一个建议啊，就是你们两个都是风控部的重要成员，同时去现场是不是会影响公司或者部门的一些内务，毕竟工作还是要分一下侧重。” 两人听懂了沈昊的意思，就是如果她们两人一同去项目了，里面是不是保证能够正常推进部门的其他事务工作。 “沈总，”苏琇文说：“之前我们也是两个人一起去的，我想……” 沈昊已经在摇头了，说：“之前我也看到系统上的流程，我觉得偶尔这样还行，再说那个时候小孟也需要在你的带领下去几个项目跑跑，但是如果一直是两位部门领导都在忙外围事情，部门里的人怎么管理，内务就有可能会出现问题。” 孟娜看了苏琇文一眼，说：“那要不然就我去？” 沈昊说：“小孟来的时间不长，对江盛的整个情况还在熟悉中，我觉得小苏你处理对外的优势更明显一点，哦，我也只是个建议啊。” 其实这些话的意思已经非常明确，苏琇文赶紧说：“沈总，的确这个事是我考虑不够周全，那还是我去吧，娜娜，你留在部门。” 孟娜连连点头。 沈昊这才喝起了茶，说：“工作不能光靠冲，首先需要组织，需要计划，你们都是中层了，不能和普通员工那样光知道打打杀杀，要全盘考虑。具体这个事我就不做决策了，还是由你们部门里商量定吧。” 这还商量什么呢？ 回到办公室，苏琇文赶紧在系统上取消两人一起的出差流程，重新报自己的出差审批。 孟娜说：“苏姐，你有没觉得从上次那个事情之后，沈总对我们就有点……” 苏琇文苦笑了一下，说：“有的事是没有办法重来的，现在也不用去想得太多，尽量把手头的事做好就行了。” “可是这样下去，我担心以后的事情就经常要听沈总的指令了。” “也正常，谁让他本来就是我们部门的分管领导呢。” 孟娜在手机上点了出差流程撤销，说：“那我就在部门里面待着，你有什么事就安排我。” 苏琇文想了一下，说：“内部这一段主要还是注意一下几个项目的动态，云南和四川项目好像也有点苗子了，云南项目的小老板不肯交资料，四川眉山的项目，也是封世杰在做，小包工头又说没拿到钱，三清项目的情况他们肯定也都知道得一清二楚了，免不了会有学样的。” “这不会吧，不都是老板的关系吗？” “这种关系都是利益关系，一旦影响到个人赚钱了，这种关系随时都会结束的。” 孟娜说：“学样应该还不至于，就是会有差不多的想法倒是真的。” 当天下午，苏琇文赶到三清项目现场，因为涉及内容需要原被告双方确认，封世杰也带着一帮人赶到了现场，但是整个过程出奇地顺利，涉及争议的量并不多，只用了两个小时就完成了。鉴定单位的人说另有项目要赶，先离开了。 封世杰提出大家一起去吃个晚饭，顺便把核对的资料来个会签，苏琇文想想也是可以，于是一同到达了当地一家还算高档的酒店。 刚在对面坐下，封世杰就说：“苏经理啊，这次这点争议解决了，最后报告就差不多要确定啦。” 苏琇文说：“最起码工程量的部分没有什么问题了，其他的争议就留给法院去裁定了。” “是啊，总算能够稍微告一个段落了。” 封世杰问：“苏经理，你们江盛现在对这个项目是一个什么态度？” “都到现在这个时候了，就只能是顺着法院程序走了，除非你封老板和我们章总和解。” 封世杰说：“现在已经不可能了，我给过章勇机会，他还是靠骗来打发我，那我就只能这条路一直走下去了。” “但是现在双方还是可以谈的呀。” “不想谈了，”封世杰说：“今天我跟你说一句实话，江盛之前给我的项目，我真的什么钱也没有赚到，所以我现在才会盯着章勇要钱。” “那怎么会？” “怎么不会？如果说你们付款及时的话，我每一笔材料支出还能压一下别人的价，付款一不及时，我就只能让掉一点利润和别人买了。” 苏琇文说：“那你再说句老实话，你自己到底有没有垫资？” “当然垫了，你以为那些工人那么好对付吗，现在人工已经涨成什么样了，那帮工人每天都要和我结算，不结算第二天就不干活，我要是不垫的话，这个项目早就停了。” “那批工人不也是你长期一直在用的人吗，还会这样？” 封世杰点了烟说：“现在这种年代谁认识谁啊，就是钱。” 苏琇文应了一句：“这倒是比较麻烦。” 封世杰的手下给在座的依次倒酒，封世杰说：“我们不谈这个了，各位一起辛苦了一个下午，我先敬大家一杯！” 封世杰一口喝干了，在座的几人都端起杯子，或多或少地喝了一下。 封世杰说：“苏经理，下午一起来的那几个都是这个项目的材料商，你如果对材料价格有疑问的，还可以问问他们，我要不要叫他们一起过来？” 苏琇文说：“这就不用了，材料价格的事我不是很清楚，这个反正都交给鉴定单位了。” 于是大家开始聊一些道听途说的热点新闻，期间苏琇文拿出当天核对的资料，几个相关的人走了一个会签的手续。趁着签字的机会，封世杰坐到了苏琇文的边上。 苏琇文刚签完字，封世杰就压低了声音说：“苏经理有没有什么熟悉一点的材料商？” “怎么了？” 封世杰说：“眉山那个项目，也准备搞内部材料招标，我想找几家供应商一起竞争一下，这个套路不是和你们江盛学的嘛。” “你自己的材料商还不够多吗？” “那都是我熟悉的，做得久了的单位也不好，有些条件谈不下去，不还是要找几家市场上的单位才能压价吗？你看，我又要说了，这个压价的套路也是你们江盛教我的，我付了多少学费啊。” “那我应该是没什么单位可以介绍。” 封世杰说：“哎，这个事跟我们三清这个项目没有关系，又不会有什么问题，现在大家都是朋友，互相帮个忙，拿点介绍费也是正常的。” 苏琇文笑着说：“封老板，我还是不要参与为好，免得到时候说不清楚。” 封世杰显得非常理解的样子，“那也是，那也是，你有你的担心也正常。” 这时，封世杰的手下老郑站了起来，走到包房的墙边仔细看着，封世杰说：“老郑，你看什么呢？” “我看看这里的装修，好像有点意思。”老郑说着就掏出手机，对着墙上和顶上拍起了照片。 封世杰转向苏琇文，说：“老郑就是这样，自己干活不行，还对什么都感兴趣，来，不要管他，我们喝酒！” 看着封世杰举起的杯子，苏琇文只能也举起杯子，封世杰说：“我干了，你随意！” 第二十八章 西双版纳 海营的周年庆又一次放在上海大厦举行，这是黄野平非常迷信的一个地方。从海营公司成立之初，黄野平就接到上海大厦里一家企业的项目，自此开始，他一直觉得这是他的一块宝地。 这次的周年庆和以往有些不同，海营经过将近十年的发展，业务上是有了一定的突破，但是同时，内部的矛盾也愈发突出，黄野平已经开始有了对于当初股权设置的后悔。因为成立之初黄野平并不占多大优势，海营的股权平均散落在七八个人手里，虽然经过几轮的博弈，黄野平也只是收购了几个小股东手里的股权，比例还是没有超过30%。 之前的几年，股东里的其他几位有点异军突起的味道，不但业务量大增，而且在每次股东会上的不同声音也愈发尖锐。黄野平知道这是要拆分的节奏，因为将近十年的关系，他知道那些股东心里在想什么。 年初的时候，黄野平已经想好了应对之策，他准备引入新的业务类型，以区别于和其他股东之间的档次之分。只有把海营的业务置于一种不确定的状态，他才有更多的话语权。 但是周年庆的过程并不完美，蠢蠢欲动的股东们还是按老套路插科打诨，把黄野平原本想正经表达的计划冲得七零八落。黄野平也在手下人或真或假的祝福中快速迷失，再一次沉醉在不切实际的捧杀之中。 程宗唯全程都没有站起来，因为海营之中并没有认识的人，自己几年前介绍进去的徒弟也在周年庆前去了浙江项目驻点，黄野平给他安排的座位也只是在4号桌，程宗唯知道这次不过是黄野平让他来见证一下海营的“辉煌”，于是非常识时务地全程静坐，间或礼貌性地鼓掌。 周年庆结束，黄野平终于想起程宗唯来，但是这时，程宗唯已经离场先走。这样的场合，人到了就是意思到了，不需要坚持到散场。 江盛的几个项目都开始出现各种各样的问题，因为之前沈昊的意见，风控部已经完全区分了内外权责，孟娜基本都在部门里坐阵，解决一些或忙或不忙的事，苏琇文则彻底开启巡游历程。 在去昆明的高铁上，苏琇文又给程宗唯打了电话。 “老程，这段时间在哪里忙啊？” “哦，我在高平。” “高平？这是在……” “山西，有个项目，制药厂，做了一半要进行管理审计。” “你看，又是一个我没听说过的业务品种。” “其实都差不多，委托方定的业务名称，做的内容和完整的风控都差不多，哎，你去哪里了，好像是在火车上吧？” “你耳朵真好，我去云南，西双版纳的嘎洒。” “又是什么情况？” “嘎洒项目农民工闹事，说钱没拿到，但是我们早就把该支付的钱都已经支付给分包人了。” “也是麻烦事，这样，我先参加个会，如果有什么情况我们晚一点再联系。” “好，那我如果有事就真的和你联系啦。” 苏琇文到达的时候已是晚上，嘎洒项目农民工正围在现场办公室，听了分包经理的一番慷慨陈词和民工代表的激烈抱怨，苏琇文也无法判断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于是说：“这样吧，今天时间也不早了，晚上我先摸一下情况，明天上午我们开个专题会，看看这个事怎么解决。” 晚上回到宾馆，苏琇文简单吃了饭，就蜷缩在沙发上给程宗唯打电话。 “老程，还是要来麻烦你！” “没事，你说。” 于是苏琇文把嘎洒项目的大致情况说了一下，然后说：“今天虽然是定了一下明天开个专题会，但是明天这个事到底怎么解决我还没方向。” 电话那头的程宗唯迟疑了一下，说：“这样吧，我帮你准备一点资料，这个会你改到明天下午开，下午两点左右。” “好啊，那你明天上午能把资料发到我是吗？” “你不用管了，你就先通知他们会改到下午开。” “哦。” 挂了电话，苏琇文就联系分包经理和民工代表，通知专题会改到下午两点，然后开始在网上找怎么解决农民工工资的对策，一直忙到深夜才睡。 第二天的上午，过了十点还没收到程宗唯的邮件，苏琇文不禁有些着急，只能再次拨打程宗唯的电话，居然是无法接通。于是又连着给他发了微信，但是也是没有回音。直到十一点过了，程宗唯的电话才来。 “老程，你总算打电话来了，我到现在还没收到你的资料。” “不用急，我已经在来的路上了，刚才钻了一段时间的山洞，没信号，我大概一点钟能到工地。” “你直接过来了？那你高平那边没事了？” “没事，管理审计报告也不是这两天就要拿出来的，一般都要一个月左右了。” “那好，那好，你来了我就放心了。” “小苏，你还是按原计划，下午两点开会。” 挂了电话，苏琇文一下子感觉心里的一块大石头落了地，有程宗唯亲自过来，比什么都好，但是她同时也有些疑惑，就算他来了，又怎么解决嘎洒项目的事呢？ 下午一点一刻，天空开始变得阴沉，预报说一场几年未见的大雨即将降临嘎洒。 程宗唯终于出现在工地门口，苏琇文和门口保安打了声招呼，两人就进了工地，苏琇文赶紧上前和程宗唯握手。 “老程，又麻烦你了！” “没什么，正好有空，嘎洒还没来过，过来看看，听说这里还有几个网红景点的。” 苏琇文撇了撇嘴说：“都这个时候了，还有心思关心网红景点。” “怎么就不能关心了？现场的事一了，晚上看看网红景点，多好的安排啊！” 两人一起到靠近工地门口的会议室坐下，其他的人还没到。 “你怎么过来的？” “先慢车，再动车。” “我刚刚也在看，从高平过来很不方便的，要先到郑州，然后才有动车。” 程宗唯笑了说：“我昨天半夜坐的慢车，高平到郑州。” 苏琇文一听大吃一惊，说：“那你昨天晚上就在路上了？” “也没啥，正好就住在高平火车站那里，直接买张票就走了。” “这样我怎么好意思呢？” “别啰嗦了，先带我看看项目去。” 在工地上简单晃了一圈，两人又回到会议室，这时开会的人基本上已经到齐了，坐下之后，苏琇文说：“这样，今天我们开个专题会，看看这个事情怎么解决。” 随即苏琇文就看向程宗唯，程宗唯说：“先听一下民工代表的诉求吧。” 民工代表把昨天对苏琇文说的话又说了一遍，分包经理紧接着也说了自己的一套，大致情况就是，分包经理从总包江盛建筑这里拿了工程款，已经按约定付了农民工工资，但是民工代表却说只收到了一半工资，另一半一直没拿到。 程宗唯听完了，说：“劳资专员在哪里？” 分包经理开始打电话，五分钟后，一个体型娇小的本地姑娘走了进来。 程宗唯说：“你把几样资料整理过来，劳务合同，出勤和应付记录，银行流水和民工的身份证复印件，这几样你那里一定有，不然这个劳资工作就是有问题的。” “都有都有。”劳资专员急匆匆地回去拿。 等到资料拿来，程宗唯翻看了一遍，说：“这个表上能看到的就是压着个调税标准做的工资，银行流水对应的也是这样的数据，这肯定不是全部的工资，因为嘎洒当地现在的工价要达到差不多300块一天，一个月基本上最少也要八九千，现在表上都是清一色五千的工资。” 民工代表说：“就是没给另一半嘛。” 程宗唯问：“还有没有其他的付款记录和现金领款单，要按过手印的那种。” 民工代表说：“没有，这几月都没发过现金。” 程宗唯转向分包经理问：“那另一半钱呢？这个项目据我所知，工程款并没有拖欠情况，日常业主付款都按80%付的，怎么民工工资差那么多？” 分包经理也苦着脸说：“实在是没钱再付了，这里面很多事情你们不知道……” 程宗唯笑了，说：“第一个问题解决了，就是到底有没有差钱，如果只有银行流水单，没有现金发放表，那就是只发了银行卡那一部分。” 分包经理没话可说，这是靠资料说话的事，靠嘴没用。 “好了，这个事已经证明了，具体怎么解决我们和分包经理接着来聊，工人这边可以先回去。” 民工代表说：“就这样了？我们不还是没拿到钱吗？” 程宗唯说：“你们先回去，这个事我来保证，下午就能拿出解决方案来。” 民工代表迟疑了一下，还是站起身来先走了。 关了会议室的门，程宗唯说：“现在你可以说说，钱都花到哪里去了？” 分包经理赶紧给程宗唯递了一根“中华”，又殷勤地给他点了说：“全都是狼啊!” 程宗唯点了点头说：“如果没猜错，应该是剥了几层皮。” 分包经理忙不迭点头，“这位……，还没请教你贵姓？” “姓程。” “哦，程……，程总，你老江湖，一看就懂，我也不瞒你。你看啊，材料的钱不能拖，要不然就不给你供货，业主那里，为什么付款条件那么好？有返还啊，光返还就去了十个点。还有……” “江盛派的项目经理。”程宗唯说。 苏琇文非常诧异，江盛委派的项目经理难道也在里面吞钱？而且即使是，程宗唯又是怎么知道的？ “就是啊，每个人的胃口都大，你说我们还能怎么办？我们就只有工人的钱可以拖一拖了。” 说着分包经理摊开两张A3的表格，推到程宗唯面前，指着表格里“其他费用”一栏说：“程总，您看，这个项目到现在的其他费用已经多少了？” 程宗唯把整个表都看了一遍，基本上是能说明分包经理还是个比较严谨的人，表格里的每一个大项下面都详细列了谁谁，什么时候拿了多少钱。 看完之后，程宗唯说：“现在我们还是回到刚才那个问题，后面怎么解决民工工资？” 分包经理说：“我只能答应下个月工程款一到就马上解决。” “好，既然你说了这句话，就写下来吧！” 分包经理赶紧找了张纸写了一个简单的承诺，苏琇文跑去边上办公室复印了几张，其中一张交给了站在门外等候的民工代表。 “还有，今天项目经理没有来，你带句话给他，就说江盛公司已经来人摸情况了，以后怎么做让他自己看着办。这个项目如果因为民工工资不到位停工了，江盛公司只能派人兜底查了。业主那边我们不好涉及，江盛内部的肯定是要严肃处理的。” 第二十九章 旁敲侧击 “老程，你好像什么都懂啊？”晚上在宾馆二楼的餐厅，苏琇文问。 “以往项目里都遇到过的事，也没什么稀奇的。” “怪不得小靳要认你做老大，哎，靳靳这次怎么没来？” “我叫他了，他说这几天安排了和以前单位同事的活动，实在来不了。”程宗唯说完忽然想起来苏琇文不是应该和靳永良联系更密切吗，于是又说道：“你们不是也经常联系吗，他也不跟你通报行程？” “哪里，这段时间我们也没什么联系。” “怎么又没什么联系了呢？” 苏琇文的眼神忽然有些迷茫，说：“我也有点奇怪，前一段还好好地，一下子就好像又陌生了。” 程宗唯说：“可能这一段他的事情也比较多，正常。” “我觉得有点不正常，一开始好像我们的共同话题还比较多，后来就觉得还是有点浅。” “也没听说你们有什么矛盾啊？” 苏琇文叹了一口气，“算了，不说他了，还是忙工作比较充实一点。多跑跑工地，总比一直待在公司里有收获，像你一样，经验多了就能解决更多的问题。” 程宗唯喝了一口啤酒，说：“都是有利有弊。”程宗唯望着窗外的滂沱大雨，若有所思地说。 “什么意思？” “在建筑公司做，就会对某个技术上的事多知道一点，但是有时，某一个项目上发生的特殊情况不一定会很多。在咨询公司做，因为同时在做很多个项目，就会碰到各种各样的特殊情况，如果你想深入一点，就有更多的机会了解那些特殊情况的来龙去脉，所以说这就是有利有弊的事。” 苏琇文忽然想起来孟娜那时说的话，程宗唯的这个说法和当初孟娜进江盛时的说法正好相反，他觉得咨询公司其实也能获得很多收获。然而这到底是男女的思维差异还是各人的经历差异，的确是一个不太好判断的事。 “但是孟娜觉得在咨询公司反而学不到什么，在建筑公司还能懂一点技术。” “其实咨询公司也好，施工单位也好，在哪里都能学到东西，差别只是你看问题的角度和深度。” “当时孟娜来面试，我还觉得她说得挺有道理。” 程宗唯笑着说：“各人的想法总是不一样的，这才是真实的社会。况且有时候光学会技术和方法并没有多大的用，技术和方法必须要适合的人去用，更何况，社会复杂的程度有时候是一开始根本想象不到的。” “我今天其实是已经准备了一点资料的，直到开会了，才发觉准备的东西完全没用，你那么几句话就解决战斗了。” 程宗唯说：“我不知道你准备了，知道的话应该让你先发挥一下，然后我再来收尾。” 苏琇文笑着说：“算了吧，那我不是更难看，准备了一堆没有用的东西。” “也不一定。” “你不如到我们江盛来吧，这样我就省力了。” 程宗唯直摇头，“我不喜欢你们公司这种环境，自由惯了。” “但是你这样不是不稳定吗？业务也不稳定，作息也不稳定。” “习惯了不稳定，本身也是一种稳定。” 苏琇文嘟了嘟嘴，说：“你又来这种听不懂的话，我智商不够，反应不过来。” 程宗唯说：“主要还是习惯这种没人约束的感觉，有时候看着你东忙西忙，我也觉得累。” “不过我感觉还是有一点约束比较好，要不然好像很容易垮掉。” 程宗唯只能笑，应该还是想法不同的人，不一定要辩个对错。 苏琇文问：“你不是说晚上还要去看这里的网红景点吗？” “还真的会去？说说的。我对这类景点没什么爱好，只要有地方可以坐着喝喝啤酒，就已经满足我最大的爱好了。” “那你什么时候再回高平？” “明天就回了，你这里暂时也没什么事了，光待着我也待不住。” 手机翻看了一遍，程宗唯才发现最近的高铁车次都已经因为天气原因取消了。 “看样子又要在这样再待一两天了。” 苏琇文有些奇怪，“怎么了？” “高铁班次大部分取消了，只剩几个还抢不到票的。” “哦，又是老样子了，”苏琇文说：“去年也有过一次，不知道大雨是淹了铁路还是隧道，也是高铁停开，那你明天怎么安排？” “就只能在房间里待着了，看看高平的资料。” “要不明天我带你去吃这里有名的红烧鱼吧，吃过的都说味道正宗。” “辣吗？我可能吃不了太辣的。” “应该……，还可以吧，上来两口会感觉有点辣，习惯了就好了。” 第二天中午，苏琇文领着程宗唯来到当地颇有声誉的一家川菜馆，古色古香的环境布置让人心情愉悦，程宗唯特别有感于又矮又方的竹椅子，虽然坐着“吱吱”作响，却格外有一种隐隐做作的年代感。 红烧鱼是这家店的特色，餐厅大堂满目都是红烧鱼的广告，上面写着： ----口感鲜美而丰富 ----味道麻辣且回味 苏琇文一坐下就说：“这里的红烧鱼一定要配饭吃，会感觉饭有一种特殊的甜味。” 程宗唯笑着说：“你做主。” 于是两人点了四个菜，又上了六瓶啤酒，苏琇文问：“这次靳靳怎么没有跟着你出来？” 程宗唯说：“正在赶一个标书，他和小许负责。” 苏琇文边开酒边说：“有时候我觉得你们两个都特别有意思。” “这话怎么说？” 苏琇文给程宗唯倒了酒，随后给自己倒满，两人顺势碰了一杯。 “你给人的感觉就是性格慢慢的，好像有点懒懒不想动的味道，但是你做起事来又出手很快。靳靳看上去呢，就是一个兴趣特别广泛的人，只要是玩的事他都想尝试。你们两个一起出来，就有一种明显的反差感。” “这都被你总结出来了。” “但是有时候我也有点看不透他。” “你是指哪方面？” 苏琇文等着走来的服务员上了菜，说：“他还说他喜欢过极简生活，上次我和他一起去逛商场，那些国外名牌他每一个都认识，一看就不是个过极简生活的人。” 程宗唯笑了说：“这不能代表什么，年轻人嘛，对时尚的东西都想了解，接受度总是比像我这种人要高很多。” “可能吧，来，老程，尝尝这里的鱼。” 红烧鱼果然是这家的特色，鱼皮呈现出红亮的色泽，鱼肉则体现了一种重油炸制的金黄色，花椒和辣椒的复合香气慢慢弥散开来，一下子让人胃口大开。 “你要特别尝尝这个鱼皮，酥脆酥脆。”苏琇文说着就给程宗唯夹了一块。 程宗唯尝了，还好辣度适中，是他能接受的范围。 “嗯，的确不错！” “这个料一定要拌饭吃，特别开胃。” 程宗唯笑了，“索性你去做一个探店博主吧，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这个饭店的拖儿。” 苏琇文也笑了，“哈哈，老程，你不会是烦我了吧！” 两人又喝了一会儿，苏琇文说：“你见过靳靳的日本女朋友吗？” 程宗唯摇摇头，“一直都是在听说，没有见过。” “你觉得这种异地恋能维持下去吗？” 程宗唯忽然醒悟过来，苏琇文其实是想从他这里了解靳永良的更多，看着她期冀的眼神，程宗唯知道自己只能说一些让她宽慰的话。 “我本人不太看好，毕竟距离不一定都产生美，有时候距离只是一根有弹性的线，异地恋的过程就是时长时短的拉扯，能不能扛得住完全看这个线的疲劳极限。” 苏琇文不停地点头，“我也觉得是。” 一直到第三天，苏琇文才回到江盛公司，孟娜并不在公司。问了陈辛燕知道，章勇带着孟娜出差去了，而且就他们两个。苏琇文这才想起来自己这段时间根本都没有看书，索性也不去想法考的事了，但是陈辛燕临走说的一句话却让她浑身难受。 “孟娜现在是团宠，颜值就是她的秘密武器。” 想起自己在江盛的几年，章勇从来没有单独带她去出差过，人员众多的行程倒是有过几次。章勇单独带着孟娜出差，让苏琇文隐隐感觉有些难以名状的压力。 打开手机点了孟娜外出的流程确认，苏琇文就坐在办公室里发呆。 唐辉又打了电话询问她的近况，同样地发了几句牢骚，苏琇文应付几句就挂了，忽然感觉到有一种奇怪的心情，是因为靳永良？还是因为程宗唯？她自己也搞不清楚。 坐了一会儿，苏琇文跑去和沈昊汇报这次昆明项目的情况，沈昊听完之后说：“你把这次昆明项目的情况写个报告，尽量详细一点，等章总出差回来给他看看。” “沈总，封世杰提的诉求也要详细点吗？” “当然，他有哪些诉求你都写进去，这个事由公司管理层来决策。我听说你们还一起吃了饭，我想他要表达的意思应该都已经表达了。” 苏琇文忽然感到后背泛起一阵凉意，沈昊连那天昆明晚饭的事也听说了？ “我们只是简单吃了一点，主要还是为了把那天的测量记录会签一下。” “这个没事，吃顿饭算什么事呢。” 苏琇文想继续解释，但是看着沈昊不冷不热的表情，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下去了。 “你看，你一个人去也能把事情解决得很好，以后要多注意工作的计划性，要全盘考虑……” 苏琇文又回到办公室，刚坐着思绪万千时，陈辛燕走了进来。 “苏苏，你四川回来啦！” “刚到，又有事了？” “今年的优秀员工又要上报了，你是部门经理，你来推荐你们部门优秀员工的人选。” “这个不是总经理办公室直接选的吗？” “说今年变了，由部门来上报，先进部门由总经理办公室直选。” 苏琇文隐隐地感到有一种不同的味道，从她一进江盛，每年的优秀员工都是由总经理办公室直选的，前几年她得的优秀员工都是如此，师父老徐从来没有推荐的权力，今年怎么会一下子变了呢？ 陈辛燕附身凑到苏琇文耳边，说：“看样子今年很有可能不是你了。” 苏琇文幽幽地说：“也正常，谁让我今年碰到那样的事了呢。” “那你准备报谁？” 第三十一章 山穷水尽 刚走出会议室的门，招标负责人却从程宗唯的身后赶了上来，轻声说：“程经理，我们老板有请！” 程宗唯有些奇怪，“中标单位不是已经确定了吗？” 招标负责人说：“我们周总想和你聊一下公司常年顾问的事。” 公司常年顾问？周总？ 跟着招标负责人一同到了仓雍投资的总经理办公室，迎面看到的是一个五十出头、头发微白的中年人，看到程宗唯和许思涵进来，热情地站起身，走过来和程宗唯握手。 “这是我们周总，这是诗臣咨询的程宗唯先生。”招标负责人说。 “程经理，久仰大名！” “周总好！” “来来来，坐！” 在沙发上坐下，周总就从桌上拿了一张名片，递给了程宗唯。程宗唯一看，上面写着： ——仓雍投资有限公司 ——董事长、总经理 ——周恒林 程宗唯赶紧也掏出名片递过去，周恒林接了名片看着说：“程经理，你们诗臣的服务方案我也看了，我觉得你的想法很有大局观。” “周总客气，我们只是想给业主多一点选择。” “但是，”周恒林接着说道：“如果拿你们的方案直接去管某一个特定的项目，我觉得有点大材小用了。我想让你们诗臣担任我们仓雍投资的常年管理顾问，这样，我们投资的所有项目都能够在一个统一的标准下进行管控，不知道程经理有没有兴趣？” 程宗唯和许思涵一下子被这个好消息激起了兴奋，“这当然好啊！” 周恒林微笑着说：“其实在这个项目的招标全过程中，我都在密切注意你们诗臣的一举一动。” “这个我倒是不知道。” 周恒林说：“姚瑞你总认识吧？” 程宗唯点点头，说：“认识认识，不过也认识不久。” “她以前是我的助理，现在还是我们公司的管理咨询顾问。从她把招标文件发给你开始，我就和她打了一个赌，赌你们诗臣会不会通过她的关系来和仓雍打招呼，结果证明，我输了。” 程宗唯这才明白其中的关系，其实在整个投标准备过程中，他有好几次都想给姚瑞打电话，询问是否能够内部沟通一下，现在看来，还好并没有去走这一步。 程宗唯说：“我只是想检验一下我们这个方案的社会接受程度，因为我也在业主单位做了很多年，看过许多的咨询实施过程，大部分的咨询其实都是在为业主的某几个部门做具体事务，并没有站在一个整体的高度看管控效果，当然也就没办法真正管控项目中的风险。” 周恒林拍着程宗唯的肩膀说：“你说对了，企业领导层真正关心的是整体风险，而不是单纯一两个小环节。目前大家的形势都不怎么好，就更需要第三方能够在全面的角度综合管控资金的使用。这次这个项目的招标我也只能给中港做了，因为他们也是区里领导的关系，总要有一两个项目给他们做的。这次招标过程中不停地有人来给他们打招呼，逸景数码这个项目是只能给他们做了，但是我本人并不赞赏他们的这种做法。我非常欣赏你看问题的高度和操作中的职业操守，所以今天我决定把仓雍公司常年顾问交给你们诗臣来做，而且一定是要你来做这个总负责才行。” 程宗唯赶紧握住周恒林的手，“非常感谢周总！我们一定不辜负您的期望。” “至于服务内容，你就按这次你们方案里的版块来做，只不过你们要管的不是一个项目，而是仓雍投资的所有项目，好在我们的项目都集中在成都，应该是可以省掉很多成本。所以，你们这次最后报的价格92万，就是我想支付给你们的年费，你觉得有没有问题？” 第三十三章 臻清秘密 霍振奇又找了三家乙级单位的资料，分别以不同的联系人名义，不同的邮箱发给徐自毅。又经过两轮和霍振奇的沟通后，徐自毅准备将资料上传内网审核平台。因为现在的总师室不是徐自毅一个人，徐自毅首先需要余剑峰作为总师室的成员进行部门内的流程发起确认。 “小余，准备参与我们诗臣改制的四家单位已经发资料过来了，你有空先看一看，这个流程我们部门是发起人，你作为副总工程师，也要留个痕迹。” 余剑峰在平台上看到了徐自毅发起的审核流程，已经猜到了这四家应该都是徐自毅完全控制的单位，想了一想，余剑峰故意说：“诗臣那么多合作单位，就只有四家有意向啊？几个部门都没有推荐单位吗？” 徐自毅装作自然地说：“也正常，看我们以往几年只有那么一点业务量，想参与的人家肯定不会多。” 余剑峰说：“本来我还有一家南通的，他们也想参与，资料都已经发给我了，没想到徐总都已经上传了，那就算了，我空下来再好好看看吧。” 徐自毅的脑子里飞快的转着，看着余剑峰现在的态度，他肯定不会马上就看资料，这个事可不能拖。考虑到发起的流程首先必须经过自己部门的确认，紧接着后面要进行的意向单位考察也需要余剑峰的配合；南通又是一个相对较远的地理位置，徐自毅想即使把余剑峰推荐的南通单位加进来也并不是什么很大的问题，毕竟整个流程还是自己在控制，于是故意显出一种非常开放的样子。 “你也有推荐单位？那没问题啊，我把流程撤了重发，你把南通的资料给我。” 余剑峰说：“也没什么，四家就四家了。” “哎，小余，有更多的单位当然是好事，你快把资料发给我，我重新打个包就好了。” 两人心有灵犀，余剑峰把南通资料发给徐自毅，徐自毅赶紧重新打包，撤了原来的流程，发起新的流程。这一次，余剑峰看都没看就点了“审核确认”。 这个流程的后续审批就是几个公司高层。下午，覃甬德在和徐自毅打了个电话后也点了确认，现在就只剩顾其敏没有确认了。 姚瑞已经在南京找了一间办公室作为管理咨询公司的办公地，公司基本上没什么装修，只是墙面刷白了贴了几张地图和一块白板。程宗唯和他寒暄了几句关于办公室的布置，随即进入正题。 程宗唯正在和姚瑞商量四川项目的团队构建，余剑峰已经把几家打包的乙级单位资料发给了他，因为事先听说了霍振奇这个人，程宗唯特别留意“臻清”这一家的资料。 在霍振奇公司的资料里，程宗唯发现了他们几年前的业绩合同资料里涂改了咨询单位的公司名称，一个很小的涂改痕迹引起了他极大的兴趣。程宗唯继续查看，合同的第一页只涂改了公司名称，并没有将项目负责人霍振奇的名字改掉。 “姚总，你们之前应该做过尽职调查之类的工作吧？” 姚瑞说：“那是一定的，我们基本上每个项目开始前都会有一个尽调的程序。” “那你帮我看下，这里是不是涂改过的样子。” 程宗唯说着就把笔记本电脑转了一个方向给姚瑞看，姚瑞一看就笑了，说：“这个是直接在电脑上修改的，很简单，你把这个页面发我，我让底下的人把它还原一下，工程专业的东西我们不一定懂，但是常用软件的操作肯定是小菜一碟。” 第三十四章 同去高平 几天之后，苏琇文回到江盛公司，沈昊第一时间就知道了，于是召集风控部开会。 “我们今天开个会，传达公司一个通知，第一，撤销风控部今年参评江盛公司先进部门的资格，保留风控部先进个人的名额。第二，免去苏琇文同志风控部经理的职务，另行安排。第三，任命孟娜同志为风控部副经理。” 会议一结束，孟娜并没有主动来找苏琇文说什么话，一会儿，公司监察室就叫走了苏琇文。 在监察室内，刘主任说：“小苏，考虑了几天了，想不想和我们谈谈？” 苏琇文说：“没什么想谈的，我就等着公司的处理决定吧。” “小苏，你不要有什么情绪，事实已经摆在这里了，我们想要的，就是你的一个态度。” “都这种时候了，我还能有什么态度？你们怎么说就怎么是吧。” 刘主任压低了声音说：“小苏，你也不要太犟了，江盛公司以前不是没有过这样的情况，现在事实情况已经摆在这里，你好好和公司说清楚，最多就是一个自动离职，公司绝不会把这件事对外说的。” “但是，刘主任，我真的没有做这样的事，难道你们就非要承认不是我做的事吗？” “小苏，我劝你还是好好想一想，转账记录总不是伪造的吧，如果只是抱着抵触情绪，这个事情就很难解决了。” 苏琇文愤愤说道：“怎么解决是公司的事，我已经说了我该说的。” 一场沟通又是没有任何结果地结束，回到办公室，陈辛燕就来了。 “苏苏，又要来找你了……” 苏琇文一看就懂了，“是要我腾地方吧？” 陈辛燕勾着苏琇文的肩膀，说：“沈昊总安排的事……，不过，我相信你不是那样的人。” 苏琇文点点头，说：“现在相不相信已经不重要了。” “是有人在搞你吧？” 苏琇文叹了一口气说：“表面看是封世杰，背后就不知道是谁了。” “也奇怪了，这次三清鉴定的事，本来你是拖着成本部一起去的，后来搞来搞去变成你一个人去了，现在连个给你证明的人都没有。” 苏琇文忽然也感觉有些疑问，为什么以往或者是和孟娜一起去，或者是和邹玲一起去的项目都没有发生这种情况，偏偏这次出了问题。 “想开点，总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苏琇文叹了一口气，说：“算了，不去想了，水落石出还不知道是哪天的事了。” 将将刚到五点，已经坐到公共办公区的苏琇文就打卡下班了。站在行驶缓慢的公交车上，望着车窗外匆忙的人群，苏琇文忽然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仅仅是在一年前，她还是江盛公司里风光无限的存在，荣誉加身，前途光明，而今却瞬间成为过街老鼠。 这样的日子还要持续多久，她在心里不停地问自己，如果江盛公司真的出了处理决定，她又将怎样自证清白。 这时她想起了师父老徐退休时说的那句话：这两年公司里的案子千奇百怪，内部也是关系复杂…… 是真的千奇百怪，还是有人在其中左右着一切？ 下了公交车，天已经黑了，苏琇文刚走到拐弯的地方，就看见程宗唯正站在上次那家小菜馆门口。看到她来了，迎上前来说：“今天怎么样？” 苏琇文苦笑了，说：“职务撤了，等待处理。” 两人很默契地直接就往小菜馆里走，挑了最里面的位置坐下。 “你什么时候来的？” “半小时前，我估计差不多你要到家了。” 苏琇文拿下脖子上的围巾，叠起来放到桌角，“你不用担心，我没事。” 程宗唯说：“不是担心，只是找你陪我喝喝酒。” 苏琇文把一张纸的菜单推到他面前，说：“今天你来点吧。” “好，我来。” 程宗唯很随意地勾了三四个菜，伸手向服务员示意，服务员赶紧跑来拿了菜单去了。 苏琇文说：“你这几天没事吗？” “还行吧，不是很忙，你也知道，我不喜欢太忙的。” 一会儿菜就上来了，程宗唯给苏琇文倒了半杯啤酒，说：“将就喝点。” 苏琇文端起杯子，一口将半杯啤酒喝了干净，“啊！不想了，还是喝酒舒服。” 程宗唯又给她倒了半杯，说：“在公司里待得住吗？” 苏琇文迟疑了一下，说：“反正都已经这样了，待几天算几天，等到哪天真的不想待了，就辞职走人，我看他们也都是等着我自动离职。” “以后打算干什么？” “我自己也不知道，现在这个样子，恐怕暂时到哪里都不会有单位要我。” 程宗唯说：“你是说他们会把你的事说出去？” 苏琇文说：“现在这种事传的很快的，我在明处，暗处的那个人是谁也不知道，根本防不住别人要传这个事。” “要不然跟我一起去趟高平？” “去高平？我去了能干嘛？” “高平那个项目现场资料都齐了，但是资料不能带出项目部，只能在项目里进行核查，小靳这几天又正好在汉森集团和财务碰数字，我缺个帮手，你能去的话就可以快一点。” 苏琇文想了一下，说：“你确定我能帮上你？” “只要有电脑，不复杂。就是路上的时间可能比较长，高铁再转慢车或者长途汽车。” 苏琇文说：“这倒没什么，我就跟你去一趟。” 苏琇文在系统上请了两天假，孟娜很快批准了，苏琇文感觉到，孟娜已经快速适合了部门新领导的身份。 程宗唯买了去郑州的高铁票，两人坐着高铁到了郑州，因为慢车的时间车次关系，两人又坐五个小时的长途汽车，一路颠簸到达高平。 “我还没来过山西呢。” “其实和很多地方都差不多，看一次你就有印象了。” “什么时候去工地？” “明天早上去，今天刚到，先休息一下，快的话明天一天就结束了。” 两人来到程宗唯之前住的宾馆，开了两个房间，放了行李，程宗唯说：“你先休息一下，一个小时后我们下去吃饭，就马路对面那个饭店。” 经过了将近十个小时的路程，苏琇文是感觉到挺累了，于是回到房间洗了个澡，算是又恢复了一点精神。一会儿程宗唯就给她发微信，说在楼下大堂等她。 马路对面的饭店没什么生意，两人找了个屏风隔断的位置坐，程宗唯随便点了四个菜，说：“你也来尝尝山西本地的味道。” 苏琇文望着窗外的马路，说：“好像人是不太多，这个地方的项目不会很大吧？” “算是中等吧，大型项目可能也不敢做在这里。” 苏琇文忽然很感兴趣地问：“哎，老程，管理审计主要做点啥？” 程宗唯喝了一大口啤酒说：“主要是查资料，查出问题汇总，然后判断一下问题的风险等级，再给点建议，套路和风控是差不多的。” “那我倒真的是有点兴趣，还从来没有做过。” “没什么难度，主要是判断分析的时候稍微需要一点综合经验，特别是要注意细节。” 苏琇文笑了说：“感觉又开始越说越深了。” 程宗唯赶紧说：“那就不说了，等做起来你就知道了，不难。” 苏琇文说：“有个事我一直请教你……” “你说。” “我不知道我师父到底是为什么辞职的？按道理说他的年纪也不算大，其他公司六十几岁在做的也多的是。” 程宗唯说：“他也没跟你说起过具体的原因。” “没有，所以我也一直想搞清楚。” “后来你没有再问过他？” “不太好问，当时他说案子千奇百怪，内部关系又非常复杂，但是就是没说具体的原因。” 程宗唯忽然想到了之前在地产公司的一些事情，任何有疑问的事如果需要查清，势必是有一个标准套路可以实现，但是目前的情况下，似乎并不适合和苏琇文讲这些东西。 “你还是先等等公司内部的决定再说。” 两人稍稍沉默了一下，苏琇文说：“老程，我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过你自己的事。” “应该是没什么好说的吧。” “说说吧，说点伤心的事，也让我平衡平衡。” “那你肯定要失望了，我好像没有什么特别伤心的事，生活里也没有那么多的波澜起伏，都是一些无聊的经历。” 苏琇文举起杯子，“无聊也无所谓，就是聊聊天嘛，比如，你现在是单身吗？” “单身。” “我看你的岁数，应该是结过婚的？” 程宗唯摇摇头，“所以说无聊嘛，到现在连婚都没结过。” “那现在有女朋友吗？” 程宗唯想了想，说：“我也不知道算有没有，因为都没有明说，可能大家也都懒得问。” 苏琇文明显深呼吸了一下，“我真是看不懂你们男的，如果你喜欢，为什么不明说？” 程宗唯笑了。说：“因为都不是小孩子了，最后那点面子还是要的。在这一点上，大部分男的都是一样的。” 第三十五章 抽丝剥茧 顾其敏签了意向单位内部流转的意见，覃甬德赶紧安排徐自毅开始对意向单位进行考察，首先就是无关紧要的几家单位，然后是余剑峰推荐的那家，最后才会轮到霍振奇的臻清咨询。 整个考察由总师室组织，徐自毅和余剑峰当然是主力，另外配了财务和行政的代表。前三家的考察流于形式，只是了解了一下乙级单位的业务规模，主要业绩和团队组成，徐自毅并没有设置很多的障碍。直到考察余剑峰推荐的南通公司时，徐自毅忽然提出了要去现场核查驻场人员的真实工作状态，一下子让余剑峰没了方向，因为余剑峰对南通公司项目现场的真实情况也并不了解。 在南通公司咨询服务的项目现场，果然并不像介绍的那样人员齐整，徐自毅又向公司运营的人问了今后有哪些固定的业务资源，南通公司表示正在争取，但是这样的话未免有些虚，余剑峰知道自己推荐的南通公司已经危在旦夕。 臻清公司的考察安排在第二天的下午，这样徐自毅就有足够的时间根据前一天的状况教会霍振奇怎么应付考察了。 第二天的下午，一行四人先到霍振奇的臻清公司进行考察。霍振奇详细介绍了公司的情况，之前考察时从没有提过问题的财务和行政也提了几个问题，霍振奇回答起来游刃有余，一切看起来都非常的正常。出乎意料的是，徐自毅并没有提出要去管控项目的现场看，余剑峰终于憋不住了，说：“我们随便挑一个工地去看看吧。” 徐自毅望着霍振奇说：“黄总，你看方便吗？” 霍振奇说：“当然应该去现场看看，这样，我们刚刚接了一个项目，就在附近，要不然就去这个项目看看？” 余剑峰说：“好啊！随便哪个项目，徐总也喜欢直接看项目，项目上最容易发现薄弱环节嘛。” 于是一行人赶到最近的项目上，余剑峰原本是想找一点问题出来，但是霍振奇的准备显然更加充分，几个面上的问题都被他轻松对付了。特别是提到后续的业务资源时，霍振奇侃侃而谈，说已经落实每年至少四五百万产值，这是其他意向合作的公司不敢承诺的，余剑峰于是不好再做深究，毕竟顾其敏的调动消息已经在诗臣传开，如果明摆着和徐自毅作对，以后也会有很多的麻烦。 考察的结果正如徐自毅所愿，并没有多大的问题，整个诗臣改制的事情也正朝着徐自毅计划的方向正常进行。 程宗唯又到了姚瑞的管理咨询公司，姚瑞拿出一本已经装订好的报告，两人在接待室里关了门，程宗唯点了烟，说：“有没有什么问题？” 姚瑞说：“可能要让你失望了，你提供的需要我们找联系的，我们并没有发现他们之间的关联。” 程宗唯边抽着烟边说：“当然这只是一个尽调，不是说就一定有问题。” 姚瑞说：“我们已经核查了臻清咨询所有业绩资料里提供的项目，都没有发现霍振奇和徐自毅的关联，联郡咨询在四年以前的项目并不多，大部分都是和建材行业的项目有关，我们又查了徐自毅的以往经历，他是从一个文体行业转过来的，和建材基本没有什么联系。” “那霍振奇之前有和文体行业有项目合作吗？” “也没有，最多只做过几个商业集团的小型咨询项目。” 程宗唯有些失望，因为他也知道徐自毅原先是在文体行业出来，现在找不到徐自毅和霍振奇的联系，他最终能拿出来的证据就显得没有支撑了。 “好吧，报告我带回去，下周我们就要去四川了，姚总，你这里还是把注意力转回四川项目。” 从姚瑞公司出来，程宗唯总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到底是刚才哪一个细节让他觉得熟悉，他暂时还没想到，但是这种怀疑却始终在他脑海里。 回到诗臣，时间已经是临近下班了，许思涵已经在下载仓雍发来的评估项目资料了。 “宗唯，仓雍的资料已经发到我们邮箱了，现在下载了一半，公司网速慢，应该还有一个小时差不多。” “那我们就等下载好了再走。” 说完程宗唯就翻开姚瑞的尽调报告，一页一页地看，姚瑞的报告里结构清楚，只是程宗唯想看到的特别关注内容并没有多少。 “什么报告？看得这么仔细。” 程宗唯说：“管理咨询公司的尽调报告，我也是看看他们报告的结构怎样设置，参考一下。” 许思涵走了过来，说：“你看完让我也看看吧，说不定以后用得上。” “这倒也是，”程宗唯说：“一会儿你看看。” 下载的资料差不多完成了，程宗唯也看得差不多了，许思涵说：“你请我吃饭吧？” 程宗唯说：“没问题。” 两人收了桌面，关了电源，许思涵说：“报告你看好了？那也给我看看吧。” “今天想吃什么？” 许思涵古灵精怪地说：“想吃川菜。” 程宗唯听了微笑了一下，说：“你吃得惯吗？” “偶尔吃还是可以的。” 两人到了上次程宗唯和苏琇文一起去过的川菜馆，点了几个微辣的菜，等菜的时候，许思涵随意翻看着姚瑞的尽调报告。 “挺好玩，里面有一家公司我还上过几个月的班。” 程宗唯说：“你也换过不少单位了？” “不多，三家，这里这家还算是我上班时间比较长的。” 程宗唯笑了，“上了几个月都算时间比较长的了，那你另外单位不是上得更短？” “本来也没想去这家上班的，要不是舅舅硬介绍我去，我也早就溜了。” 程宗唯忽然像被击了一掌，“哪家？” “建坤贸易，做防水材料的。” 程宗唯赶紧一把将报告拿到面前，仔细看着霍振奇曾经的项目业绩，这时，他才发现虽然业绩里出现了几家不同的委托单位名称，但都是被姚瑞在边上标了“建材”的标签。程宗唯在手机上打开企业信息查询软件，一家一家地输入看他们的上级单位，果然都是“建材集团”，看到这里，程宗唯一下子惊呆了。 “我好像记得你舅舅和顾其敏以前是同事？” “是啊，十几年前他们都在建材集团，后来顾其敏先出来到了同辉集团，我舅舅是五六年前出来去东咨的吧。” “这几天你舅舅在哪里？” “应该还是在东咨公司，三元里。” 第二天一早，程宗唯就坐了第一班的高铁赶到Bj，Bj正是天气最冷的时候，零下十度的气温让程宗唯有些坐立难安。 路上和马伟钧联系之后，两人约在了一家茶室里见面。 “这次怎么来得这么急？” 程宗唯坐下了，望着马伟钧说：“是非常紧急的事。” 马伟钧有些不自然，说：“是你项目上的事？不是进展得比较顺利嘛。” “不是，”程宗唯说：“是霍振奇……，建材集团。” 马伟钧听了愣了一下，然后便明白了，“你知道了？” 程宗唯说：“我现在只是大概知道，但是还是有一点细节没想清楚，如果这个事不搞清楚，后面可能会对顾董有很大的影响。” 马伟钧点了点头，说：“你说吧，有什么疑问？” “霍振奇到底是你的关系还是顾其敏的？” 马伟钧叹了一口气，给程宗唯倒了一杯茶。 “我就猜到有一天你会比其他人早知道这件事，这个说起来早了，十几年前霍振奇就在建材集团，当时我们三个的关系还可以，后来霍振奇第一个离开建材集团自己创业，搞了工程咨询。虽然说一路并不顺畅，毕竟也是磕磕碰碰地走到现在了，要说谁的关系，其实我们三个都是老朋友。” “那为什么现在诗臣的人都以为他是覃甬德的关系？” “顾其敏和覃甬德在诗臣斗了那么长时间了，这两年刚刚开始要讨论改制，覃甬德就搞了一个‘总经理负责制’出来，明摆着就是要逼顾其敏走。后来有一次我们和霍振奇一起聊这个事，顾其敏就想了一个办法，让霍振奇找机会去单独认识覃甬德。大概是去年的时候，本来商业联合会有一个政商联谊活动是需要顾其敏去的，他就故意找了个借口，这个活动就让覃甬德去了。当时覃甬德正在为改制找下家，霍振奇又正好是一个比较合适的对象，所以他们两个很快就熟悉了。” “覃甬德把霍振奇当成自己条线的了，这个局就显得有些深奥了。”程宗唯说。 “是，以诗臣内部顾其敏和覃甬德的对立关系来看，顾其敏的人覃甬德是绝对不会用的，所以只能采用这样一个转弯的方式迂回进行。后来霍振奇又借着覃甬德摆平徐自毅，这整个一条线就差不多完成了。” 程宗唯说：“这看起来是一个顾其敏选择的对冲方式，覃甬德以为找到的是自己的人，其实还是顾其敏的人，这样下去，不管怎么样，以后诗臣的一举一动仍然都在顾其敏的掌握之中。” 马伟钧点了点头，“这个事现在知道的人多吗？” “暂时还没有其他人知道。” 马伟钧给程宗唯递了一根烟，说：“你是怎么发现的？” 程宗唯说：“改制现在已经进入到实质阶段了，我看到了霍振奇公司的所有资料，在里面的业绩合同上，看到了有几家单位，虽然面上不是直接打着建材的名称，但是它们的上级单位都是建材集团，昨天晚上我和小许聊天的时候偶然知道了你和顾其敏之前都在建材，一下子就大概猜到了。” “顾其敏一开始就抱着改制的第一方案，其实不过就是个幌子，因为他在诗臣十几年，对于集团的选择方向其实是心知肚明的，之所以坚持第一方案，就是为了让覃甬德自动跳进第二方案里去。这个时候正好霍振奇又给了覃甬德信心。”马伟钧说。 “设置非常合理，”程宗唯说：“但是霍振奇也有薄弱环节。” “你是指……” “联郡咨询，现在还在禁业期。” 马伟钧笑了说：“宗唯，不得不说你太细致了，你连这个都知道了，诗臣这个小庙怕是留不住你了。好了，既然现在你都知道了，后面你打算怎么办？” 眼下这个局面显然已经变得有些复杂，程宗唯本身就是马伟钧介绍进诗臣的，从一开始进来就站队站在顾其敏一边，在这种情况下，程宗唯忽然意识到这个信息是完全不能对外的。这个信息一旦公开，顾其敏毫无疑问会陷进一个极大的漩涡中，以覃甬德的性格，必定会把事情完全撇干净，那时，顾其敏的调动就要被打上一个巨大的问号，而他程宗唯则会马上陷入一种几面都不讨好的境地。 第三十九章 各显神通 湘菜馆，余剑峰已经在包房里等着了，程宗唯三人一进去，余剑峰就站了起来，说：“今天开始，我要叫你程主任了。” 程宗唯说：“叫什么主任，一个只有三个人的部门，还主任主任的。” 余剑峰笑了勾住程宗唯的肩膀，说：“就是，还是叫名字爽气。” 几个人坐下，余剑峰对着许思涵说：“我还是第一次和你们部门全体同志一起吃饭，还别说，当时你们老大刚来的时候，我就觉得他不是一个普通人。” 靳永良说：“你就吹吧！” 余剑峰赶紧说：“那里吹了，在诗臣里，我算是第一个和你们老大讲话的人吧？” 程宗唯说：“不是，第一个是人事办手续的小李。” “那不算，我说的是可讲可不讲的情况下，我算是第一个吧。就算我们在不同的部门，但是我感觉和你们老大还是有很多共同语言的。小靳，你还别说，虽然现在我在总师室徐自毅底下，但是一直都不赞同他的有些做法，我倒是非常赞同你们老大的想法。” 程宗唯朝着余剑峰微微摇摇头，示意他不要在徐自毅的事情上多展开，余剑峰轻轻点了点头。 靳永良开始倒酒，余剑峰端起杯子，说：“来，今天我们先敬一下你们的老大荣升中心主任。” 这个理由不容推脱，四人一起喝了一杯，余剑峰忽然笑了，对着程宗唯说：“你知道今天徐自毅的脸有多难看？” 靳永良说：“那猜也猜得到吧。” “一回到办公室，徐自毅就坐在那里发微信，整个脸一直都僵着。”余剑峰边倒酒边笑着说。 “可能他事先也完全不知道。”靳永良说。 “不过说老实话，”余剑峰递给程宗唯一根烟，“我们一开始都没有想到宗唯这么有实力，几件事啊，一个是改制方案，一个是信息化项目，还有一个就是成都的项目，其实都是其他人没本事做的事，到了你这里，不光做了，还做得让人家恨得牙痒痒。” 许思涵说：“其实都挺得罪人。” 酒喝得挺快，靳永良赶紧给每个人又开了两瓶。 “哎，说起成都项目，徐自毅本来还想往你们部门塞人，后来怎么样了？” 靳永良说：“老大和他说了，现在业务还不饱满，等业务量大了会考虑。” 余剑峰笑了，“那就不了了之了。不过，今天领导安排的这个事好像就比较难了，给建筑公司做转型方案，诗臣也从来没做过。” 程宗唯有些无奈地说：“那也没办法，谁让这个事已经发生了，推都推不掉。” “宗唯，你老实说，这个事有把握吗？” 程宗唯自顾自喝了一口酒，说：“有没有把握，只能等做起来看了。老顾找来的事，我还能推了不成。” “不过也是，本来你就是顾董的关系来的，哪怕是再难的事，也要尽量做好。哎，我听说小靳无人机玩得挺好，什么时候也让我学习学习。” 许思涵说：“那你可是找对人了，小靳在数码产品这一块真是下了大功夫了。” 余剑峰问：“玩了几年了？” 靳永良说：“六七年吧。” “那你没来诗臣的时候就开始玩了？” “早就开始了，我记得第一次应该是在15年，就是给明吉商业做推广的时候，那个时候刚开始飞，为了拍点素材，硬着头皮飞，飞完就炸机了。” “炸机？”许思涵没听懂。 “就是摔了，粉粉碎。”靳永良说。 “那现在是第几个了？”余剑峰问道。 “第四个了，老机型淘汰很快的。” “花了不少钱吧？” “还好，我买的都不贵，现在用的这个还是从别人手里买的二手。” 余剑峰忽然想起了什么，说：“哎，小靳，你刚才说的明吉商业，是不是就是腾跃路拐角那家？” “是啊。” “他们的项目我以前也做过啊，不过也是好几年前的事了。这样说起来，我们还是有过共同联系的，只不过当时不认识而已。” …… 不知不觉，四个人已经喝掉了一箱，余剑峰准备再招呼上酒时，程宗唯说：“差不多了，以后反正有的是机会。” “也好，也好，不过，宗唯，后面如果有机会，也让我深度参与一下。总师室这个地方，没进去的时候想进去，真的进去了也就那么一回事，还是找一个有发展前途的业务类型做做比较保险。” 晚上九点半过了，四人从湘菜馆出来，各自回家。程宗唯和靳永良有一段顺路，于是一起去坐公交。 “老大，成都什么时候去？” “快了，大概也就一周左右出发，等管理咨询公司那边的人员确定。” “成都项目开始就让我常驻在那边吧。” 程宗唯有些奇怪，“我怎么感觉你现在特别喜欢往外地跑呢。” 靳永良说：“总归要做点具体项目吧，要不然就总是觉得有点无聊。” “哎，你和苏最近怎么了？她一直跟我打听你。” 靳永良的表情有些尴尬，“其实也没什么，就是聊着聊着好像有些跑偏了。本来大家就是聊着玩玩，后来好像有点认真了，你也知道，我这个人没什么长性，真的让我固定了，反而有点不习惯。” “一开始不是挺好吗？”程宗唯很随意地问。 “我也搞不懂，她的情况我也知道了，可能这段时间情绪上有些偏激，但是我也不是一个能开导别人的人，一直听她发牢骚，我也感觉有点烦。” “你们的事我也参与不了什么意见，你自己把握。” 正说着话，黄野平打来了电话。 “宗唯，忙啥呢？听声音好像在喝酒吧？” “黄总真是耳朵好，有事吗？” “算了，你喝酒就算了，本来想跟你聊聊。” “没事，你说。” “也没什么大事，就是上次你坐了一会就跑了，我也没和你深聊。公司里现在情况比较多，有空了也想找老朋友讨教讨教。” “那我哪天去上海我们再深聊吧，我大概下周末在上海。” “好，到时候我等你。” 与此同时，霍振奇正和徐自毅赶往夜生活的下半场。徐自毅在下午会一结束，就给霍振奇发短信，说要开始商谈合同细节。霍振奇自然懂他的意思，事情已经进入到关键时候，想想也能猜到徐自毅心里想的是什么。 在海鲜姿造吃完了大餐，霍振奇边下楼梯边说：“徐总，我带你去个地方。” 徐自毅正酒意正酣，哈哈笑着说：“这次可要上点档次哦。” “那是当然，你现在是诗臣的二把手，怎么样也要配得上你的身价吧。” 一会儿，司机开着奔驰车停到饭店门口，霍振奇和徐自毅猫腰上车，刚到后座坐下，霍振奇就从包里掏出一张银行卡，递到了徐自毅的面前。 “这个你收好，卡里面现在有15万，以后每个月还会往里面打3万，年底我再打个几万进去，我们就不用每次用现金了。” 徐自毅赶紧接过，顺势塞进裤子口袋，说：“哎，黄总，这怎么好意思！” 霍振奇说：“徐总，你也帮兄弟一个忙，就是刚才吃饭时候说的持证人员的事，到时候你就睁一眼闭一眼，现在一个有证的就要20万一年，你们还说不少于三个，那就是60万，成本根本撑不住啊。再说，人员也不是特别重要的事，只要甲方那边摆平了，一般是不会有什么事的。” “那你就尽量补充，不过这一条在合作协议上是一定要写的，这也是覃总的意思。” “写不写无所谓，咨询公司嘛，只要产值到了，其他都不重要。” “你那个校产办那边什么时候会有项目？” “这个你徐总放心，校产办那边这几天已经在整理项目了，招呼我都打过了，准备挑里面最大的几个项目拿一下，大概是两个亿的规模，最快下周就可以去拿资料。” 徐自毅侧了身问：“两个亿的规模？按我们以往做过的经验，最多也就是收一个点的咨询费，两百万吧。” “那是你们不会做，我做校产办的项目，从来都是收两到三个点。” 徐自毅突然来了兴趣，“你说说，怎么能收两到三个点？” “这个我不能说，收一个点只能证明你们工作做得浅，这么大体量的项目，你如果没有自己的思路，根本就是浪费了。” “那你就说说。” “不能说。”霍振奇忽然神秘起来。 “这个你还保密啊？” 霍振奇也一脸严肃地说：“这个当然要保密了，你不知道这里面牵涉多少方方面面的关系。” 徐自毅也不再多问，因为他自己也知道，咨询行业有的是各种各样的操作，每一家存活下来的企业几乎都有自己拿不上台面的方法。 “不过你放心，”霍振奇接着说：“最后的成果文件我可以保证是挑不出毛病的，完善手续这一块，我们是熟门熟路的。” 车到了城南的一家娱乐总会，一下车，霍振奇就竖了三根手指说：“这个场子可以，演员都是这个价位起步的。” 徐自毅哈哈笑着，跟着霍振奇一同走进旋转门。一进场子，就有一个风韵犹存的女领班直接过来，亲热地和霍振奇打着招呼，随后把他们领进了包房。 “黄总，您可有日子没来了！” “胡说！上个星期我不是刚来过。” 领班扭捏着身子说：“那不也有好几天了嘛，小艾和咪咪她们都想你了。” “她们今天都在吗？” “在，在，不是特意等着你来嘛。” “你再带几个，让我们徐总也挑一下。” “好嘞。” 领班答应着就出了包房，徐自毅环顾了一下四周的环境，的确比自己以往去过的场子要高档，包房的金顶在霓虹灯的照耀下显得更加奢靡。 “来，徐总，先抽根烟。” 徐自毅接过了烟，“黄总，这个地方你常来吧？” 霍振奇给徐自毅点了烟，说：“也不算常来，招待不同的人，就去不同的场子。” 徐自毅似乎是有些想确定自己的档次，“那这里……” 霍振奇赶紧说：“这里你放心，肯定是算高档的，我说去不同的场子，主要是考虑客人的身份，像我们都是民营企业里的人，来这种场子没什么问题，如果是机构或部门里的，一般我们就直接去山里的场子了，要保证他们的安全嘛。他们安全了，我们才安全。” “哦，这也正常，这也正常。山里的场子消费更高吧？” “消费也差不多，就是比较幽静，缺点就是路远了点。不过有时候也看，你也知道，人总是容易厌倦的，所以我们要经常换换不同的地方。” 正说着，领班带着十几个花枝招展的女人进来，其中两个一进来就坐到了霍振奇的身边，应该就是刚才说到的小艾和咪咪了。 “来，来，徐总也挑两个。”霍振奇大声说道。 第四十章 幽明山庄 第二天上午，苏琇文到了江盛公司监察室，刘主任一反常态地客气，给她泡了一杯茶，然后拿着一个档案袋就坐在了苏琇文的对面。 苏琇文有些疑惑，还是上次那点举报资料的事吗？ “小苏，我们监察室收到了几张照片，你看看这个地方你去过吗？” 说着刘主任就递过第一张来。 苏琇文接过照片，是一张俯拍的照片，尺寸接近A4纸那么大，一个非常陌生的地方。 苏琇文摇了摇头说：“从来没去过。” 刘主任盯着苏琇文的眼睛看了一下，说：“这是分包商封世杰的别墅，在城区的东面，你确定没有去过。” 苏琇文说：“都不知道是哪里。” 刘主任点了点头，说：“那你再看看这一张。” 第二张还是俯拍的，但是在这张照片上，苏琇文一下子看到了两个人，是沈昊和孟娜，两人正在别墅的门口站着聊天。 第三张是沈昊的车到达的照片，第四张是孟娜从沈昊的车上下来的照片。 “我们已经去实地看过了，这个角度基本就是在这栋别墅的西南角上，那边有两排六层楼的住宅，照片应该就是在对面的楼上拍的。我们想了解一下，”刘主任指着照片角上的时间问：“这个时间点你在哪里？” 显示的时间是两个多月之前的周日下午16点，苏琇文想了一下，又掏出手机翻看了一下那几天的聊天记录，说：“那个时间我在家里。” 刘主任指着照片问：“你确定这些照片不是你拍的？” “绝对不是，我连这个地方都不认识。” 刘主任想了一下，说：“好，我暂且相信你的话，你稍等一下，我跟章总沟通一下。” 说完，刘主任就把照片插到了桌上的一本杂志下，就朝门外走去，苏琇文看着他出了办公室，快速抽出照片，用手机快速拍了下来，又赶紧将照片按原样插在杂志下面。大概五分钟后，刘主任回来了。 “小苏，这个事我们会继续调查的，你如果有什么知道的情况，可以给我打电话。” 苏琇文摇摇头，说：“暂时还没有。” 从江盛公司出来，苏琇文又仔细想了一下那个时间点，确定那时是在自己家里。 苏琇文一走，刘主任就到了章勇的办公室。 “章总，她刚刚拍了。” 章勇用手在脸上满满地搓了两把，叹了一口气说：“老刘，你怎么看？” “这几张照片应该不是她拍的，如果她知道有这些照片，今天就不需要再拍了。” 章勇说：“按道理是这样。” “那这点照片……” “孟娜那边问下来的情况怎么样？”章勇又问。 刘主任说：“孟娜说那天是沈昊找她，说去看看资料，她就坐沈昊的车去了。后来到了那里，沈昊和孟娜在门口等了一会儿，封世杰是后面回来的，沈昊和封世杰单独聊了一会儿，具体聊的什么孟娜没听到。后来临走的时候，封世杰塞给孟娜一个信封，里面是两万块钱，孟娜本来不想拿，沈昊让她拿着，孟娜就拿着了。还有，走的时候孟娜看见封世杰往沈昊的后备箱里扔了一个考克箱。” “沈昊呢？今天在吗？” “没在，说是去拜访领导。” “你说这个事怎么处理？” 刘主任显得很为难，“这个事……，章总，只能是大事化小了。” “说说你的理由。” “沈昊在公司也很多年了，公司的很多操作他都知道，你像招标的项目怎么来的，和哪些部门关系怎么处理的等等，如果现在翻脸赶他出去，那他在外面说什么，我们就不能控制了。这种情况下，我们只能是大事化小。” 章勇说：“他跟封世杰怎么会搭上的，上次在公司不是两个人还打了一架吗？” 刘主任浅笑了一下，“章总，这种事你也会信？我们建筑公司哪次和审计单位对账不要装模作样在业主面前吵几次？” 章勇只能摇头，这种情况的确也是一个常见的套路。但是沈昊和封世杰居然勾连在一起，是他事先没有想到的。 刘主任又说：“倒是孟娜，怎么处理她是一个问题。刚刚评了先进个人，这个时候再取消就有点难看了，江盛公司也难看。” “这个事先放一放，毕竟我们还只是了解了一部分情况。” 刘主任一出去，章勇就给沈昊打电话。 “沈总啊，还在外面忙呢？” “是啊，章总有事吗？” “也没有特别的事，就是年底了嘛，找时间我们一起去几个部门跑跑，联络联络感情嘛。” “好啊，听你安排！” 苏琇文回到家后，马上把照片导在电脑上打开，详细了看着那四张可能关系到她命运的照片。 刘主任说那是封世杰的别墅，沈昊和孟娜为什么会去？而且两人还是坐同一辆车去。 另一张照片放大之后，苏琇文忽然在一个植草砖的停车位上看见了一个凯越小车的车身，她的脑子像一下子被子弹击中一样，瞬时一片茫然。虽然看不见车牌，但是车身的形状和车门把手上的剥落的漆痕她非常熟悉，这是唐辉的车。车既然能停在封世杰的别墅门口，就不会是用偶然能够解释的了。 唐辉？封世杰？沈昊？孟娜？…… 苏琇文奇怪的就是：唐辉和封世杰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又是什么途径认识的？ 下午四点的时候，程宗唯的电话突然响了，是顾其敏打来的。 “宗唯，现在有时间吗？” “有啊，顾董有什么吩咐？” “方便的话，你打个车，到幽明山庄来一趟，位置有点远，大概离你那边有三十几公里。” “好，我马上出发。” 接了顾其敏的电话，程宗唯迅速赶往幽明山庄。按说现在这个时候，顾其敏不是应该在上海的集团公司吗？这个地方之前他从来没有去过，在地图上确定了定位后，程宗唯定了一辆网约车。 开了将近一个个小时，车到了城南一处幽静的山间密林。下车以后，程宗唯就被幽明山庄的外观所震撼，这分明是一个非常古风的世外桃源。站在门口看了一下，幽明山庄的门正对着整个城区，由着山势，程宗唯已经能够看到城里或明或暗的灯光。程宗唯心底不禁有了一丝疑惑。是什么事，会让顾其敏在这个时间把他约到这个地方来呢？ 程宗唯压住心头的疑惑，朝着大门走去。顾其敏已经从大厅里迎出来了。 “宗唯，你来了。”顾其敏的声音低沉而充满力量，“这次请你来，是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想和你探讨一下。” 程宗唯点了点头，随着顾其敏往里面走，穿过一条曲径通幽的走廊，两人来到了一间接待室。 “顾董，你不是去上海了吗？” 顾其敏愣了一下，随即说：“哦，你是说……集团？嗨，集团专家组就是一个离退休干部俱乐部，主要就是挂个名，你还真的以为要天天去点卯啊！” 在沙发上坐下，顾其敏给程宗唯倒上茶，又掏出一包中华烟，整包扔在程宗唯面前，说：“你自己抽，我不抽。” 程宗唯将烟挪到一遍，说：“顾董您说吧。” “就是江盛方案的事，这个事情非常重要，对诗臣来说是一个很大的机会，所以我想和你具体探讨一下。”顾其敏顿了顿，继续说道：“江盛那边希望元旦后就把做正式方案的人家定下来，我觉得，既然我们已经接受了邀请，就要力争把这件事做好。十天已经过去了两天，我想听听你对江盛转型的方向是怎么考虑的。” 程宗唯认真地听着，他知道顾其敏是一个喜欢全盘布局的人，这次他这么郑重其事地提出来，可能说明这件事的结果会对整个诗臣都会有很大的影响。 “现在我只是初步了解了一下江盛的情况，毕竟没有什么内部资料，可能我们目前了解的情况也只是一些非常面上的东西，江盛的内部问题和转型动机都不明确。单纯以江盛的行业位置来看，这类公司面临的问题基本都比较接近，理念相对陈旧、资金周转困难、管理力量不足等等，算是一些相对固定的问题，只是不知道这些问题的程度深浅。但是如果我们只是站在这个角度考虑江盛的转型方向，好像还不足以支撑一个结论的形成。” 程宗唯并没有提自己其实和江盛是有某种联系的，因为这个时候，让顾其敏觉得自己刚接收到江盛的信息是合适的，不然会对他的方案结论抱有太大的希望。 “为什么说他们理念陈旧？” 程宗唯笑了，拆了烟抽出一根点上，说：“其实整个施工行业都是理念陈旧的，因为工程行业都是订单业务，有合同才有开始。” 程宗唯的话似乎是一种论断。 “难道不应该是订单业务？每个企业都希望做订单业务吧。” 程宗唯说：“这是一个发展观的问题，顾董您也是从最早的计划经济过来的人，几十年前，企业主要就是生产标准产品，不考虑市场需要，当然是有很多的弊病。后来产生了市场经济，其实就是逐步推向订单式服务了，但是我们很多企业就是容易从一个极端走到另一个极端，对一个成熟的企业来说，先有产品和先有订单并不是势必产生尖锐冲突的，企业要发展，有时候必须考虑适当的产品开发，也就是先开发产品来作为突破的方向。” 顾其敏忽然有了一些启发，这个说法是自己多年以来并没有想到的事。看着顾其敏还有些疑惑，程宗唯于是接着说：“比如这个工程行业里，其实体量最大的并不是建筑施工，真正体量最大的是建材行业。” “哦？”顾其敏刚发出这个疑问，就很快醒悟了，“对，对，基本每一个项目中，建材都要占到百分之六七十的比重。” “建材行业里有一大半的企业做的都是标准产品，从性质上来说，都是先有产品，产品生产出来了，靠销售去占领市场。但是，当产品体量越来越大，建材企业靠什么去突围？” “开发新型建材。” “在没有订单的时候，新型建材也只是一个开发产品，所以又回到我们刚才聊的江盛，江盛有没有一种除了承接施工业务之外的开发产品？” 顾其敏摇了摇头说：“江盛的具体情况我不太清楚，不过我有个疑问，如果江盛现在已经资金周转困难，再花力气去搞产品开发不是会更加捉襟见肘。” “对转型来说，必要的投入是免不了的，如果不需要什么投入，转型就不成为一个问题了，我们现在要考虑的，只是哪个行业投入相对不多，而且能够尽快回笼资金。” 第四十一章 真相迷途 顾其敏坐直了身体，一口喝了杯中的茶，说：“你现在有没有找到这样的行业？” “暂时还没有，但是从方向上来说，可以先确定一个原则，就是轻资产的政策方向。” “怎么说？” “首先是政策支持的行业，其次是轻资产投入。我找了一部分近两年的政策，希望从里面能够找到一点方向。”程宗唯说。 “哎，你这样一说，我倒是有个想法……，你觉得仓储行业怎么样？” 程宗唯想了一下说：“仓储行业的确是近两年政策里一直提到的，算是一个新兴产业。” “就是新建仓储的资金投入可能也不小。” 程宗唯又笑了，说：“顾董，如果我们从深层次看，政策往往也有反噬效果，一旦政策提倡，最容易发生的情况就是有资金的企业一哄而上，市场会在五六年间马上饱满，所以，如果决定向仓储行业转，势必也是需要轻资产化，可以考虑从存量物业上动脑筋，一次性租赁十年就够了，相信到了那个时候，市场已经饱满，江盛又要考虑下一轮转型了。或者也可以直接采用合作模式，和产权方合作经营，虽然收益相对少点，但是可以撬动更大的规模。” 顾其敏坐着沉默不语，似乎是在回味程宗唯刚才的话。他的心里在想，这个马伟钧介绍来的人如果能够早点进入到诗臣，诗臣一定不会是现在这个局面。其实诗臣遇到的问题和江盛差不多，十几年来由着一种惯性做着某几样固定的业务，从来也没去想在订单业务的前提下，有没有先设计创新业务，再去逐步占领市场的想法。如果不是这次程宗唯的到来，顾其敏自己也是断然不可能有新的想法的。 一会儿顾其敏的手机响了，程宗唯顺势说：“顾董，方便的话，我随处看看。” 顾其敏点了点头，于是程宗唯从房间里出来，在院落里随便走走。这个时间他想留给顾其敏考虑考虑，毕竟如果顾其敏确定了江盛的转型方向，后续方案的事就会变得简单很多。 大概只过了几分钟，顾其敏就开门出来，说：“宗唯，走，一起尝尝这里的菜。” 在餐厅坐下，顾其敏说：“我刚才想过了，方向基本上可以这样确定，只是在这个方案提交之前，一定要保密，一旦有其他人家提了相似的方案，它的价值就完全没有了。部门内部也要控制一下扩散程度，特别是对转型方向要做到只字不提，毕竟办公室是一个开放空间。” 程宗唯说：“这个我知道。” 顾其敏继续说：“我认为这个任务最好就是你一个人来完成，这样可以确保万无一失。说实话，我对你的能力充满信心，但是同时我们也要做好各种各样的措施。包括市场调查，包括分析评价、包括编写报告，最好都只有你一个人操作。怎么样，时间上有保证吗？” “时间上没问题。” 顾其敏满怀寄托地说：“那这个事就交给你了。” 2020年元旦一过，苏琇文就接到电话，让她去江盛公司，说章勇要和她谈。 到了章勇的办公室，章勇正和眉山项目的分包经理在说话，看到苏琇文进来，章勇异常热情地亲自给苏琇文倒了水，两人在沙发上坐下。 “小苏，这段时间休息得怎么样？” “还好吧。” 章勇说：“小苏，今天找你过来，是和你通报一下，上次的事基本上已经搞清楚了。” 苏琇文不禁有些疑惑，是真的搞清楚了，还是江盛又布了一个新的局给她？ 章勇看了一下坐在边上的眉山项目的分包经理，说：“还是你来说吧！” 从上次眉山回来，苏琇文有一段时间没见到过分包经理了。 “上次公司召集我们分包经理开季度会，开完会我们几个去凯撒皇宫消费，封世杰喝多了，在那里吹怎样和公司斗，说可以搞个小圈套让谁吃点苦头。” “小圈套？” “他说用介绍材料商拿回扣作为诱饵，让谁钻进这个套子里去，后来又来了一个男的，和封世杰谈了一会就走了，那个男的一走，封世杰就让他手下的老周先准备15万，说随时要用。” “什么样的男的？” “瘦瘦的，头发有点三七开，手里拿着一个凯越的车钥匙……，对了，他穿了一件上半截有格子的衬衫。” 苏琇文不用再想了，是唐辉。 章勇也看出了她的表情，于是问：“这个人是谁你认识吗？” 苏琇文无奈地点了点头，“是我以前的男朋友。” 章勇叹了一口气说：“你现在还能找到他吗？” 苏琇文摇了摇头，说：“上次一出事就找不到了，手机，微信都没回应。” 眉山分包经理说：“虽然当时封世杰没说名字，但是我感觉他说的那个要吃点苦头的人就是你。这次到公司来才听说了这件事，我就一下子就想起来了。” 苏琇文说：“后来我也反复看了，银行也去拉过单子了，转账的去向是实名的。” 章勇绕着茶几晃了一圈，随即让眉山分包经理先去。然后坐下来说：“小苏，事情是基本上搞清楚了，但是你毕竟也是有一定责任的，最起码是遇人不淑吧。” 这个说法让苏琇文无可辩驳。 “而且，出了这个事，我感觉你也不适合再在风控部待着了，这样，我给你两个选择。” 苏琇文看着章勇，“章总，您说吧。” “第一个，你可以去江盛底下的劳务公司做经理，主要就是管几个劳务班组。刚才你没来的时候，几个部门领导都说你解决劳务纠纷就思路很清楚，你可以去劳务公司试试。” 那哪里是苏琇文解决的了的呢？但是现在说这个也没什么意义了。 “那第二个选择呢？” “第二个选择就是留在公司，去行政部陈辛燕那里，配合她的工作，我知道你们两个平常关系也不错。” 苏琇文听完这两个选择，已经都明白了，章勇这是给她一个自动离职的台阶。因为这样的两个选择其实都并不适合她，原先事情没有搞清楚之前，她在江盛公司同事眼里还有一个可能的清白，现在事情一旦清楚了，大家就只记得她有一个贪图钱财的前男友了。 “你不用着急答复，回去考虑考虑，时间有的是。”章勇最后说。 苏琇文又到了诗臣公司，把江盛公司和她的谈话以及章勇给她的两个选择告诉程宗唯。程宗唯刚接了顾其敏的电话，通知他下周二带队去江盛公司作意向方案汇报。 第四十二章 海营宫斗 程宗唯在部门群里发了信息，简单安排了一下许思涵的工作，虽然已近春节，仓雍投资并不计较节前这点时间，但是靳永良还是提前去成都驻场了，程宗唯也感觉到靳永良并不想在本地多待，应该是和苏琇文的关系出现了变化。短暂考虑了一下，程宗唯在群里表示自己会休息几天，然后就给姚瑞打电话约见面。 “姚总，今天有没有时间？” “有啊，仓雍那边的前期准备已经完成了，不过他们也说春节要到了，索性等过了春节开始。” “我想跟你碰一下关于江盛转型的事。” “哦，我听说了，那是去你公司还是来我这里？” “我过去吧，这个事在诗臣暂时还不能太扩散。” “好，那我等你。” 在姚瑞刚布置好的办公室，程宗唯把江盛项目的进展简要介绍了一下，姚瑞却一下子有了疑惑。 “你们顾董为什么会提到仓储这个思路？” 程宗唯的脸上忽然现出一种淡淡的笑容，“一开始我也有点怀疑，不过后来就基本上理清楚了。” “应该是他已经有这方面的资源了？”姚瑞问道。 程宗唯点了点头，“姚总，你还记得上次的尽调报告吗？” 姚瑞点了头，“当然记得，你说的是建材集团。” “很多的条线都和建材集团有关系，我查了建材集团几家公司的情况，存量的库房资源非常多。” “你们顾董一定是想借江盛转型的机会消化一下建材集团的存量库房，这样就可以重新维护一批以前的关系资源。” 程宗唯微微笑了说：“都是这个岁数的了，当然会有很多的资源，我想，他应该也不会从一个没有把握的角度来推进这件事。” “臻清的事公开了没有？” 程宗唯摇了摇头，“最好是不要公开，毕竟影响到的人太多了。” “那个余剑峰靠得住吗？” “有点危险。” 姚瑞撇了撇嘴说：“当时你就不应该把情况告诉他，对这种人来说，利益比什么都重要。” 程宗唯说：“当时来说，这也是快速拉近的策略，如果你不和他交换有用的信息，他也不会那么快的选边站队。” “目前这个阶段会出问题吗？” “暂时应该没有什么问题，余剑峰是一个势利的人，顾其敏现在对他还有用，他不会轻易把那些事抖出来。但是这也是早晚的事，一旦顾其敏不能给他想要的东西，霍振奇和臻清的秘密很快就会人人皆知。” 姚瑞点了点头，“毕竟是公开信息，只要稍微用点心，谁都能查得到。” “只能说这次江盛的转型需求来的很是时候，余剑锋现在站我们这一队，即使想做些什么，最起码也要考虑一下后果。” “方案现在到什么阶段了？”姚瑞问。 “大致都已经完成了，本来想对转型方向提两到三个可能性，后来一想，既然顾董倾向于仓储，其他的可能性就不写了，免得抢了仓储的风头。” “那倒也是，如果上来完全没有方向，写两到三个给委托人选择一下，既然内部有了相对统一的意见，就尽量不要节外生枝了。宗唯，方案什么时候汇报？” “下周二下午。” “需要我参加吗？” 程宗唯摇了摇头，说：“暂时你不要出现，后面可能还有更复杂的情况，我需要有一个他们没见过的人备着。” 黄野平的海营公司又陷入了新一轮的内耗，刚刚招聘进来的行政办公室主任袁星雯是黄野平的老上级介绍的。袁星雯将近四十却还未婚，齐肩短发，面色红润，皮肤保养得还算可以，黄野平从见到她的第一面就颇有好感，或者甚至可以说有一点超出正常的想法。袁星雯也特别多愁善感，每天一大早喜欢在海营公司管理群里发些感恩企业的心灵鸡汤，从她和黄野平的几次沟通情况判断，她觉得这是黄野平当下最看重的东西。 海营的管理群满打满算有十几个人，几个副总，几个部门经理，连带几个特殊身份的人。每次袁星雯的心灵鸡汤并不会有其他人回应，只有黄野平飞速点赞。同样，黄野平也开始不断转发些珍惜职业生涯之类的网文，袁星雯也会第一时间回应，两人在管理群里成了特别显眼的存在。袁星雯曾经发的一句“嗯，老板的眼界就是宽广”成为管理群其他人私下交流的必用语。 很快，更多的小道消息开始在海营里传播，有人看到两人一直拖到所有人下班才走，袁星雯偶尔还会搭黄野平的车，这在以前的黄野平身上是绝对不会出现的情况。因为黄野平每个下午都出去打牌，公司里是根本待不住的。 但是黄野平忘记了一个人，就是正在海营把持着财务总监位置的刘虹灵，一个曾经和他有过一段特殊关系的致命女人。 刘虹灵也在管理群里，每天早晨一到公司就看见两个人在群里秀“默契”，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她和黄野平同岁，两人曾经在同一个单位共事，因为经常一起骑车，关系迅速突破正常状态。十年前刚到海营时，刘虹灵就和黄野平保持了一种秘不外宣的关系，但是因为海营公司的人员变化频繁和刘虹灵自己年龄的增长，她很快就失去了受宠的地位。 海营的行政办公室主任一向都是个流水营盘，几年里已经换了六七个人，基本上每一个坐在这个位置上的人都是黄野平的关系介绍来的。因为流动性太大，办公室的工作总是没有延续性，每来一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都想在这个位置上体现自己的重要性，却忘了在咨询公司，行政办公室主任更多的是应该为各个业务部门服务。刘虹灵待了十年，她非常明确地知道怎样可以挑起办公室主任和业务部门之间的矛盾。 月度办公会上，刘虹灵当着黄野平的面向行政办公室发难。 “两件事啊，黄总你看怎么办？一个是行政派车的单子，一个是快递签单，都是一样的问题。” 黄野平的反应带着一丝不以为然，“又是什么情况？” 刘虹灵从笔记本下面抽出几张审批单，顺着桌面推到黄野平面前，“黄总你看，这几个用车审批，我查了一下，都是几个承包部门外出用的。按规矩他们的支出都是由他们承包部门自己承担的，以往这类单子都是不允许签的，快递单也是一样的情况。不知道这次袁主任来了，黄总是又专门为袁主任修改了公司制度吗？” 袁星雯的表情有些无辜，“这个情况我不太清楚，我以为都是公司本部的人，本部的人员外出去远一点的地方也是派车的。” 刘虹灵冷冷地说：“你不会连海营的组织架构还不清楚吧，本部是由公司开支，承包部都是由他们自己开支，这个连新来的实习生都知道。” “但是这几次外出也有本部的员工一起去的呀……” 刘虹灵一下打断了袁星雯的话，“有本部去的就要记录下来，然后把出车成本分摊掉。” 袁星雯一脸委屈的表情，“我怎么知道公司的操作这么复杂。” “复杂什么，你是办公室主任，不应该一上来就先学公司制度吗？” 黄野平赶紧插话：“哎，袁主任刚来，有些情况还是要慢慢熟悉的，好在不是还有你刘总监把关嘛。” 刘虹灵不依不饶，“我把关有什么用，大家一样都是长两个眼睛，我又没有比别人特殊。” 这句话明显是在点黄野平，在座的其他人都听得明明白白。 “好了，今天是办公会，这种小事大家会后交流一下就好了。”黄野平不耐烦地说道。 “现在又是小事了？”刘虹灵可不想这个容易地放过，“我们咨询公司是小企业，当初是你黄总要求我们严把成本关，考核指标也是每季度要体现的。现在行政办公室这样做，你说让我们财务部怎么控制？当然，你是老板，你眼界宽广没有问题，但是我是执行者，我只能照制度执行。” 这句“眼界宽广”一出口，在座的中层不禁有好几张嘴都咧开笑了，这不就是袁星雯在管理群里发的话嘛，刘虹灵这个时候说起，只带着满满的讽刺意味。 黄野平只能转向袁星雯，“袁主任，公司的制度尽快熟悉，行政办公室几个老人基本上也都知道，以后有什么单子让他们先确认一遍你再签。” 袁星雯本想再说什么，看看局势终于没有开口。刘虹灵的脸上倒是现出一种隐隐的得意，在和袁星雯的首次交手中，她无疑是占了绝对上风。 周二下午，东建大厦18楼1号会议室。 程宗唯和许思涵跟着江盛公司的前台进到会议室坐下，五分钟后，会议室的门被推开，章勇、沈昊和孟娜前后走了进来。 各人在座位上坐下，孟娜的表情无疑非常吃惊，因为上一次感情伤害，就是苏琇文拖着程宗唯一起喝的酒，这次见面虽然已经隔了一段时间，但是毕竟不会忘记。 正当孟娜有些手足无措时，程宗唯却微微点了点头，并且用眼神示意她不要有所表现。 许思涵忙着连接电脑，并没有捕捉到这些细节。 很快，孟娜就读懂了他的意思，于是稍微平复下心情，开口说话：“好，今天是我们江盛公司关于企业转型的一次方案沟通会，我来介绍一下我们公司出席这次沟通会的领导，这位是我们江盛公司的章总，这位是沈副总，我是法务部的孟娜。然后，今天来参加方案沟通的是南京诗臣投资咨询公司，上周五我们已经收到了贵公司的初步方案，公司领导也加班看了一下贵公司的方案。今天我们就具体探讨探讨，请两位先自我介绍一下吧。” 第四十三章 战略方向 沟通会前半段中规中矩，诗臣提出的仓储方向在章勇看来，的确有一定的可操作性。前一个周末，章勇已经完整看了几家咨询单位的方案建议，有的只是泛泛而谈所谓加强内部管理变革，有的咨询公司建议江盛往ppp（政府和社会资本合作）项目方向进行，这在章勇看来，并没有多大的实际意义。因为彼时ppp行业已经在高歌猛进数年后进入整顿期，况且ppp项目需求的资金和人员投入巨大，这不是江盛目前能够承受的。 抽了几根烟，听了程宗唯对转型方向的介绍后，章勇说：“首先感谢诗臣公司为我们江盛这次的企业转型提供咨询建议，我也知道，要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提出初步方案，其实对任何一家咨询公司都是一个巨大的考验。在这里，我再次代表江盛公司对各位的付出表达谢意。然后，刚才也听了程总关于转型方向的建议，我谈谈我个人的直观印象。” 程宗唯赶紧点头，并准备在笔记本记录。 “我们江盛的前身是一个国有企业，后来经过了改制，这几年整个行业的形势也不太乐观，我们也比较早就有了转型的想法。但是各位也知道，建筑公司是一个劳动密集型企业，要做到现在的规模肯定要保持一个相对大的公司体量。现在问题来了，当市场业务不再稳定的时候，这个巨大的体量就变成了公司的成本负担，虽然我们这几年已经在逐步精简，但是还是不能解决企业最关键的一个生存问题，所以这次我们下下狠心，决定转型。” 沈昊在边上不停地点头，孟娜的眼光却有些游移不定。 “我也说实话，这次我们找了三家咨询公司参与江盛的转型方案，另外是具体哪两家我也不说了，就是我们看下来，你们诗臣的方案可能更接近我们的实际。特别是轻资产运营的思路对我们江盛目前来说，应该是一个比较合适的路径，我特别想了解一下这个思路的出发点是什么？” 程宗唯在笔记本上记了几个主要词语，然后放下笔微笑了说：“章总，这个思路的出发点其实也非常传统，对于我们参与这个项目来说，首先是基于委托方的实际，其次是参考行业政策的方向，最后是考虑市场资源的可供应性。” 章勇点头说：“嗯，这个结构性还是比较完整的。” “首先，所有战略的考虑都要基于委托方的实际，我们也看了很多之前已经在进行转型的施工企业，应该说整个行业面临的情况都是相似的，当然也有例外，比如大国企始终都有业务，这个我们不谈。工程业务大幅度萎缩，企业成本高居不下，逼着企业考虑转型，常规我们都是先从内转和外转上进行定位。” “内转和外转？什么意思？” “简单说，内转主要是管理转型，着重点在企业内部，外转主要是资源转型，着重点在整合利用外部资源，也就是看我们能够利用多少外部资源。” “这次你们诗臣给我们的定位主要是外转，理由是什么？” 程宗唯笑了，说：“因为内转其实是一个伪概念。” 章勇有些奇怪，“内转不是管理转型吗？为什么说是一个伪概念？” “有一句话，可能是流传已久，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说的似乎是身在其中而不知全貌，但那其实是古代人的局限。我们反过来问，当你不在其中，你就能知道它的全貌了吗？如果不在这个企业中，你又怎么能知道它管理上的问题？所以，内转咨询并不需要对外委托，因为只有企业内部的人才最了解本身存在的问题，既然需要转型咨询了，势必首先要站在一个开源的角度，其实也就是外转的角度考虑，然后再是根据开源的程度来设置内部的管理变革。” 沈昊忽然觉得对面坐着的人已经和刚进门时感觉完全不同，一开始沈昊只是觉得程宗唯是一个寻常且普通的行业从业者，现在他知道这并不是一个如同外形那样普通的人。 “方便问一下程总之前是在哪里就职？”沈昊站起来给章勇和程宗唯递了一支烟，问道。 “几个行业都做过。”程宗唯的回答简短直接，同时也表明他不想在这个问题上过度发挥。 章勇也点了烟，说：“我昨天也专门看了仓储行业有关的政策方向，在这一点上也是有一定的支撑，就是现在不太清楚程总刚才说到的市场资源，可操作性有多少？” “常规的仓储方向比较适用于商业地产，但是目前的江盛首要面临增加收入的压力，所以如果需要在前期大量投入的行业必须寻找一个合适的切入点，或者说，租赁经营模式无疑非常适合当下的江盛，投资小，见效快。至于市场上有多少仓储资源，我们其实事先也已经做了调研，但是目前只是在初步方案的情况下，转型的市场资源无疑是一个重要的商业秘密，今天我想如果是能确定总体方向，我们会在正式方案中受控提交。” 章勇不禁连连点头，“流程严谨，这一点我非常欣赏。” 会议一结束，孟娜就被沈昊叫了去，一进副总办公室，沈昊就关了门，说：“小孟，我看你今天有些反常啊。” 孟娜装傻，“没有啊。” “我有一种感觉，你和这个程总是认识的。” 孟娜躲无可躲，只能微微点了点头。 沈昊坐下了点了烟，说：“现在是一个敏感的时期，我不管你和程总是不是之前就认识，目前这个阶段，哪怕认识也要装不认识。” 孟娜一下子觉得奇怪了，瞪大了眼睛问：“为什么？” “公司转型是一个涉及商业运作的事，今天的初步沟通情况还是可以的，章总也比较认同。和转型没有直接关系的事情就不要提，免得分了领导的心。再说转型的事一旦出了什么枝节问题，必定会兜底查，你也不想把整个事情搞复杂吧。” 孟娜一想，程宗唯原来是由着苏琇文才认识的，苏琇文已经因为男友唐辉的事受牵连了，如果现在再横生出其他事端，很多事情就再也说不清楚了。 思量之下，孟娜哦了一声。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孟娜心里的疑惑更大了，既然程宗唯是苏琇文的朋友，为什么自己上次和苏琇文说起此事时，苏琇文丝毫都没有提过程宗唯，回想第一次认识时，程宗唯也没有说自己是什么单位的，这其中难道有什么不可说的内情？ 带着校产办项目的“投名状”，霍振奇的团队进入诗臣，马上就成为了二部的经理。霍振奇顺利拿到了校产办第一个委托审核项目，结算价报了2.5亿，是几个学校的改造项目，徐自毅有些奇怪霍振奇的团队只有三个人，要在两个月的时间内完成这个项目显然是人手太少。徐自毅几次给霍振奇提意见，霍振奇却不以为然地说：“你们都不会做这样的项目，这种项目根本不需要多少人。” 霍振奇却非常笃定，这样的情况对他来说已经是家常便饭。晚上，霍振奇就约了施工方的老板李德新见面。两人在一家颇为隐秘的茶馆坐下，霍振奇开口就说：“李总，今天我们就简单一点，把原则聊一下就好。” 第四十四章 孟娜升职 苏琇文接受了去劳务公司做经理，虽然她不知道程宗唯心里怎么想的，但是总隐隐觉得他是有一个秘密在维护。还好第一天到劳务公司就受到了大家的表面欢迎，一些消息比较灵通的人已经知道了江盛公司本部的事。出人意料地是，大家并没有觉得苏琇文有什么问题，因为在工程这个行业里，大家都觉得拿回扣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只是证明你坐在了一个有机会拿回扣的位置上。 靳永良依然是没有消息，苏琇文每天都给靳永良发微信，但是靳永良始终没有回复。她知道直接给他打电话不太合适，仍然希望靳永良能够给自己一点回应。 劳务公司的工作并不繁忙，只有在项目中标时才需要从劳务班组中选择“第二替补”，因为项目承包的经理一般都有自己固定的队伍，不需要劳务公司来推荐。只有那些没什么油水的项目才会安排江盛公司的班组，而且有时候班组也会对项目挑三拣四，于是造成了劳务公司并不参与主要的项目，日常更多的工作就是一个开发票冲账的事情。 经理办公室的墙上挂着一幅市区地图，苏琇文没事的时候就站在地图前面看，现在的位置离程宗唯的公司比之前远了一点，但是其实也没什么关系，想去的时候还是可以马上就去。 二月底，江盛公司突然在系统上贴出通知，撤销风控部设置，原来风控部的员工归入审计部，合并后的部门名称改为审计管理部，由原审计部的经理全面负责。随即“照片事件”就开始在江盛公司里传开，在江盛公司，从来就没有什么秘密，差别只是秘密的传播速度和谈论形式。一般涉及高层的秘密都是以一种私下交流的方式进行扩散，即便是在公司里遇到当事人，每个人仍然是客客气气，装作不知道的样子。 正当大家以为孟娜会因“照片事件”而受影响时，江盛公司却在一周之后发文宣布，孟娜调任总经理助理，她成为了江盛公司历史上第一位没有部门经理职务的专职总助。 这个决定让同样是总经理助理的财务总监李崇峰不太满意，回想自己当初是因为尽心尽职的工作才混到了这个头衔，现在一个刚进公司没多久的小姑娘居然也有了总助的名头，自然心情不悦。借着几个主要领导都不在的时候，李崇峰就晃到了监察室聊天。 监察室的刘主任正在打电话，挂了电话便和李崇峰到了小会议室。 “李总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无聊呗，找你抽根烟。” 刘主任知道李崇峰心里一定是有不舒服，转而一想公司近来的情况，基本上就猜个八九不离十了。 “是oA上的任命通知闹的吧？”刘主任说着就给李崇峰递了烟。 李崇峰点了烟，说：“没想到章总在这个事上面这么随意，明明这个小孟出了那么大的问题，居然还能提拔成总助，也不知道她和章总到底什么关系。” “那是你想多了。” “我怎么又想多了？” 刘主任看了看门外，说：“章总一直是一个不走寻常路的人，大家都是工程公司的人，有时候我们反过来想一想，小孟这件事算不算什么大事？” 李崇峰尴尬地笑了，“真说起来也的确不是什么大事。” “就是，如果你站在章总的位置想想，孟娜只要发生了这种事，就有了一个把柄始终是被江盛公司拿着了，现在升她做总经理助理，孟娜就只能尽心为章勇卖命。” 李崇峰一下被点醒了，“哦，还是你刘主任一眼就看穿了。” “在企业里，陪领导做一百件好事只能表明你是一个听话的人，而陪领导做几件坏事，你就能快速成为他的自己人。孟娜如此，其他人也不例外。” 天空阴沉沉的，冬天的风隔着窗户嘶嘶地呼喊，苏琇文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oA系统上关于江盛最新的任命已经看到，这一段时间她和孟娜都没有联系过，有时候她也会在脑子里反复回忆，孟娜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为什么同样面临险境，孟娜却能轻松突围。一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孟娜轻轻松松就把总经理助理的职位收入囊中，让苏琇文开始觉得已经有些对年轻姑娘的戒备心理了。 苏琇文在地图上看到了附近的一条路名：六和路。 这是一个仿佛有点记忆的路名，她记得曾经看到过这个路名，但是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是在那里看到的，直觉告诉她，这个路名和她有关系。 想了很长时间，她终于有了记忆，这不是封世杰别墅所在的那条路吗？苏琇文赶紧打开和封世杰微信聊天的记录，果然找到了沈昊和封世杰冲突前一天的两条记录： ——苏经理，周六到我公司里谈吧 ——六和路318号别墅区4栋 苏琇文的思绪又回到那几张照片上，六和路并不远，只隔了两条小路，她觉得可以去那里看看，说不定能够发现一点什么。 用A4纸打了几张放大的照片，苏琇文套了外套，和办公室打了一个招呼，就顺着道路的上街沿朝六和路的方向去。拐过路口，远远地就看到了两排六层楼的住宅。 找到了六和路318号的门牌，苏琇文在门卫室的边上看到了小区的平面效果图，这一片别墅区不大，总共只有十几栋别墅，苏琇文看了看4号别墅的位置，果然是在六层住宅的东北角上，她决定上住宅楼看看是不是能够拍到4号别墅同样的照片。 住宅楼显得非常破败，楼下零零星星坐着几个老年人，正在寒风中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家长里短。 苏琇文顺着敞开的单元门进去，就直接看到了楼梯间，她努力回想当时刘主任说的是在几楼位置拍的，好像是五楼，还是六楼？ 楼房没有电梯，苏琇文走到五楼停下脚步看了看，然后拐到走廊里，走廊里一共有三个窗，分布在很平均的位置上。苏琇文拿着照片站在第一个窗前看4号别墅，这个位置显然不是，因为参照物延伸的透视线不匹配。一直走到第三个窗，才基本和参照物差不多了。但是这个高度好像又有点低，取景点应该比这个高一点。于是苏琇文顺着楼梯上了六楼，一出楼梯间就看到走廊的窗户上几个挂着“短租招租”的牌子，同样走到第三个窗的位置，基本上是这个位置了，刚要出一口气，她突然发现其实这个位置也不是完全匹配。 打印的照片上能看到唐辉当时停的车，但是站在五楼、六楼的窗口，苏琇文都看不到那个植草砖的停车位。对着照片比了几次，一个念头已经在她脑海里闪现出来，这一刻，苏琇文完全明白了。 江南菜馆，程宗唯到的时候，苏琇文已经上了啤酒。 “今天又有什么好事？还请我吃饭。” 苏琇文待程宗唯坐下，郑重其事地说：“老程，谢谢你！” 程宗唯有些奇怪，“什么情况？” “六和路，我去过了。” “六和路？”程宗唯故意装傻。 苏琇文给两人的杯子里倒了满杯，说：“是你教我注意细节的。” 程宗唯还是一副不解地样子，“小苏，又受什么刺激了？” 苏琇文从包里把照片拿出来，摊开在程宗唯面前，说：“监察室说这些照片是在别墅边上的六楼拍的，上午我去过了，那栋楼一共只有六层，但是六楼也根本拍不到那个角度，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无人机。” 程宗唯也没说什么，端起酒杯就喝了一大口。 苏琇文接着说：“那边六楼的房子没有电梯就很难租出去，所以都是短租，我猜靳靳前一段时间就是在这个工地驻场吧。” 程宗唯笑了，说：“女人太聪明不好，容易走火入魔。” “所以我要感谢你，其实一开始我就应该去看看的。” 程宗唯摇了摇头说：“正常操作而已，小靳，在那里驻场两个月。” 苏琇文的眼里泛起了一点泪花，为了尽快平息自己的情绪，她也端起杯子喝了一大口。 “你怎么样？劳务公司还习惯吗？”程宗唯问。 “还行。”苏琇文抽了一张面纸，装作擦嘴角的啤酒泡沫，顺势按了按眼角。 “也不算什么很大的事，你不用太纠结。”程宗唯说。 “靳靳还好吗？” “他去成都了，公司的项目，”程宗唯笑了笑，说：“其实我一直都不知道你们的事，之前他也没怎么说起过。” 苏琇文有些欲言又止，程宗唯赶紧说：“正常，正常，不过我觉得你们还是能玩到一起的。” “可能也就只是玩了。”苏琇文幽幽地说。 程宗唯继续说：“有些小矛盾也是正常的，毕竟都需要磨合嘛。” “你现在不忙吧？” 程宗唯一摊手，“也不能说忙不忙，事情总是在想不到的时候出现的。” 苏琇文也笑了，说：“你不喜欢太忙的，我知道。但是为了我这个事，你花了很大精力。” “也没能帮上太多忙，只是职业爱好，想看看到底有什么内幕。其实除了那几张，还有其他的……” 说着程宗唯打开手机，苏琇文接过来一看，竟然还有更早时间唐辉来到别墅的照片。 苏琇文说：“这个你没有寄给监察室？” “没有，当时我和小靳都商量了，我们的主要目标就是解除你的嫌疑，如果寄了这个，你的嫌疑可能会更大。” 苏琇文不知道说什么好，程宗唯赶紧又说：“事情都过去了……，你过去的那个他现在应该是已经找不到了。很多事情，只有概念说法上的‘清楚’，有时候并不会有完全的‘水落石出’。只有记忆里的‘开始’，可能永远都没有‘结束’。” 第四十五章 仓雍变局 诗臣公司，许思涵关了门，问：“对了，宗唯，江盛那个女的，你以前认识吗？” “为什么这么问？” “那天我们出来的时候，我看到她和你有眼神交流，一定有问题。”许思涵用两个手指指着自己的眼睛比划。 程宗唯笑了，说：“这么善于观察干什么，不就是一般的委托客户嘛。” 许思涵摇摇头，“不会，明明你们是认识的。” 程宗唯只能说：“认识，永良也认识，但是我们最早认识的不是她，是她们公司另一个法务。” “我就说反应有点奇怪。”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一般的认识。” “喝过酒？” “喝过。” “所以我就觉得有问题。” 程宗唯说：“也就是几个人一起喝过一次酒，没有什么私人关系。” 许思涵撇了嘴，“有没有私人关系谁知道啊，不过真的说起来，这个女的还真的是长得挺好，要脸有脸，要肉有肉。” 程宗唯听了大笑，“要脸有脸，要肉有肉，小许，你这个归纳还真是刁钻啊。” “男的不都喜欢这种吗？” 许思涵一句下意识的话忽然让程宗唯觉得有些异样，对啊，孟娜的样子的确是男人常规都会喜欢的类型，但是靳永良自那次喝酒聚会后却从来没有提起过她，他平时可是一直在刷美女的视频，会不喜欢这样的女人吗？难道他真的只喜欢苏琇文那样长相普通到地平线的女人？ 苏琇文订了去成都的车票，连着一段时间的煎熬让她几近崩溃，回想起和靳永良的第一次，至今心里还是心潮澎湃，毕竟身体的反应总是诚实的。 两人的第一次其实还是源于渭南的劳务事件，从渭南回南京的高铁上，两人相邻而坐，程宗唯当时在另一节车厢。苏琇文对靳永良的一切都感到好奇，比如挑染的白头发，比如无人机，两人相谈甚欢，间或有拍拍打打的初级肢体接触。那时苏琇文和唐辉还在关系稳定的阶段，似乎并没有想亲密新人的念头，但是当之后几天靳永良约她时，她依然义无反顾地前往。在一场目的性非常明确的日料聚餐后，两人顺势在全季酒店超越了普通关系。 之后的一段时间，苏琇文就陷入了矛盾的心理之中，唐辉这边还在维持着，另一边，她却已经和靳永良疯狂欢愉。但是每次分开之后，苏琇文就会有深深的愧疚和疑惑，愧疚是因为唐辉，疑惑是不知道靳永良到底喜欢她什么，毕竟自己只是一个长相普通、性格常见的路人。 程宗唯也很快发现他们两人的关系已经发生质的变化，因为苏琇文脱口而出的“靳靳”。本来程宗唯以为自己会因为这个而难过，后来发觉其实并没有。以他这个年纪和性格，心动只是偶尔出现的情绪，麻木才是自己最适应的状态。 为了这次成都之行，苏琇文事先在劳务公司就放风要去考察，劳务公司本身就是一个四处跑的单位，没有人会觉得她的行程有什么问题。 第四十七章 善变的脸 江盛的战略咨询合同很快经过了内部流转，沈昊最后又看了一遍，然后指示孟娜可以将合同发给诗臣了。孟娜一回到办公室，就把合同发到程宗唯的邮箱，随即给他打电话。 “程总，合同我已经发到你邮箱了，你们内部赶紧商量一下，我希望明天能够回复我们。” “好的，一会儿我就走我们公司流程。” “然后，程总，你看你什么时候方便，我想我们可以单独聊一下，让我对这个方案了解得更透彻一点。” 程宗唯说：“那当然好，具体时间你来定吧，我都行。” “那就今天晚上，过一会儿我找好地方发定位给你。” “好，时间大概在什么时候？” “六点吧，差不多下班就可以过去了。” “好！我等你消息。” 挂了电话，程宗唯回想刚才孟娜在电话里的口气，这是一套非常典型的职业沟通，双方就好像之前并不熟识一样。打开邮箱看江盛拟好的咨询合同，果然在常规范本基础上增加了许多内容，最关键的无疑是捆绑经营约定，这是程宗唯事先能够猜到的。但是整个合同里并没有体现“仓储方向”，只是笼统地以“战略方向”一笔带过。这是程宗唯和江盛上次会议时确定的事，在转型实施前的任何正式资料上都不体现意向中的转型方向。整个看过一遍后，程宗唯就把合同上传到了oA系统。 工程咨询中心目前的审核流程只需要经过两个环节，总经理和董事长。自从顾其敏去了集团专家组，这两个环节的审批都由覃甬德来实施。 但是一直等了一个小时，覃甬德也没有审批，程宗唯只能直接去董事长办公室找他。 “覃董，有个事跟您请示一下。” 覃甬德正在沙发上坐着看报纸，见程宗唯敲门进来，赶紧站起身来，“宗唯啊，来来来，是有什么项目上的事吧？” 程宗唯走近覃甬德，说：“就是江盛的那个咨询合同，我刚刚已经发到系统上了，他们那边催得有点急，想这两天就把这个事情定下来。” “哦，咨询合同的事，我知道。刚刚在手机上简单看了一下，里面附带了一点配合经营的事，我不知道这个事对我们诗臣后续有没有什么影响，特别是要帮他们解决资源进出的问题，我感觉有点风险。” “这个我也考虑过了，针对战略咨询，可能每家都会提出一点他们觉得没把握的建议，目前我们部门正在做相应的调研。” “初步方向定了吗？” 程宗唯对这个问题非常警觉，因为目前确定的仓储方向是顾其敏提出的，但是以现在诗臣的局势，他不适合直接把顾其敏顶在前面。况且顾其敏在幽明山庄已经关照过，一切在没有确定之前都是高度保密的。 “大概筛了几个方向，不过现在都没有到成熟的阶段，还在过程论证当中。” 程宗唯的话太极感十足，覃甬德并没有什么把柄可抓。 “这个事啊，最早江盛联系的就是顾董，可能顾董对他们的需求更加了解一点，宗唯你看是不是要征求一下顾董的意见？” 这是一个明显的圈套，意图就是想知道程宗唯是否一直和顾其敏保持着联系，程宗唯自然不会轻易入套。 “但是现在顾董已经去集团专家组了，诗臣的事我就要由您覃董来决策了。” 覃甬德的脸上现出些许得意的笑容，“哎，也不能这么说，其实诗臣之前也没有做过太多这方面的业务，你宗唯一来，我们的业务边界就扩展了，这是一个非常好的事情。既然你也这样表态了，我最后只想了解一点，这个项目我们有多大的把握完成？” 程宗唯面露难色，“大概七八十的把握，再说不管有没有把握都要做，毕竟也是几十万收费的项目。成都仓雍那个项目现在也遇到点问题，后续可能资金也比较紧张。” “仓雍那个项目不是一年有九十多万吗？” 程宗唯说：“他们是按季度支付的，现在刚刚收了一个季度的。业主那边可能内部有了一点变化，后续负责他们公司的人看样子有调整。” “计划赶不上变化，行业就是这样。” “现在部门产值指标放在那里，能够做的尽量就去做好。” “工作态度很积极，是一个做事的人。好，我马上批一下。”覃甬德说着就在手机上点了流程确认，并且意味深长地拍了拍程宗唯的肩。 从覃甬德办公室出来，孟娜已经发来了晚上见面的地址定位，是一家沿河的粤式餐厅。 苏琇文回到了南京，这一次的成都之旅，算是给她和靳永良的那段有始无终的感情暂时划了一个句号。不知为什么，近半年的遭遇让苏琇文忽然生出一种想彻底离开江盛的念头，这个念头之前也出现过，在和靳永良再度相见后，这个念头变得更加牢固。 劳务公司依旧是不温不火，正在无聊地看手机时，沈昊的电话来了。 “小苏啊，近来怎么样？” “沈总，劳务公司也没太多的事情，就是这样耗着吧。” “哎，不能这样说，让你去劳务公司，也是公司对你的一种保护，不过，现在又要开始有事了。” “什么事，您说。” “公司正在进行战略转型，可能后期会涉及到用几家小型的劳务班组，你先找几家备着，方便的话再去考察一下他们做过的项目，公司转型方向一旦确定，就马上要用到他们的。” “公司不是有好几家固定的劳务队伍吗？” “那些队伍都已经养刁了，几百万的改造项目他们根本看不上眼。你这次找也不要找规模太大的，一个班组有个十几个人就够了。” “那好吧，我先找着看，只怕是要有些时间。” “那就抓紧，平时你应该也积累了一部分信息了吧？” “说老实话没什么准备，公司的项目一般都是那几家劳务在做，所以平常也不大会去留意小队伍。” “我给你提个建议啊，你和你师父老徐还有联系吗？他以前就搞过一段供应商选择，或者可以问问他。” 苏琇文只能说：“那好吧，我问问我师父看。” 实发集团的入围标书初稿已经发在了群里，黄野平打开看了，说实话也没看出什么亮点，于是找来了总师室的代理主任。 “宋主任，这个标书你已经审核过了？” 宋主任听出了黄野平的意思，赶紧婉转地说：“黄总，现在只有小苗在做，她的能力也只能做这样的标书了。” “那你告诉我，我们海营的优势亮点在哪里？大型项目业绩怎么一个都没有？” “我们做的都是行业里差不多的业务，本身也很难说我们有什么亮点，只能是根据招标文件的要求配一点资料，再说我们公司以往承接的项目里，大型项目也比较少，就算有也都是好几年前的，这次都不能用，业绩上肯定会有吃亏。” “那你们就不能想想办法？遇到这种情况，就做一点技术处理嘛。” “技术处理这个事还是要行政办公室的人来做比较合适，他们p图比我们熟练多了。” “那你就安排他们做呀，你是总师室主任，这点事还不能安排了？” “黄总，不是我不安排啊，小苗已经去找过行政办公室了，袁主任说这个事不合规，她们部门不配合。” 黄野平听了勃然大怒，“怎么？他们都是老爷，就我是长工啊？” 宋主任赶紧住了嘴，黄野平紧跟着说：“你去把袁主任叫来！” 一会儿，袁星雯一脸懵地跟着宋主任进来，黄野平沉着脸说：“宋主任，你先去忙吧，一会儿我再找你。” 宋主任一溜烟的走了，黄野平走去关了门，瘦削的脸忽而变成非常和蔼的样子。 “小袁，来，坐这里！” 袁星雯战战兢兢地在沙发上坐下，黄野平坐在斜对面，脸上现出一丝笑容说：“怎么样？海营的工作还适应吧？” “基本上还行吧。” “没事，有什么困难就提出来，大家都是为了公司嘛。我听说，总师室让你们行政部技术处理一点资料，你没有答应？” 袁星雯一听是为这个事，于是说：“黄总，我觉得这个事是有风险的，万一被人查出来，我们公司是要上黑名单的。” “这个事你做得对！我们海营公司怎么能靠这种手段呢，总师室这帮人一直不正规惯了，遇到问题总想走捷径，这是我最不赞成的。这次我可是为你挡了子弹啊，有人一直想把小苗塞到你们行政部去，我不同意。你看，如果这次小苗归到你行政部了，不又是一件麻烦事。” 袁星雯赶紧说：“谢谢黄总照顾！” “哎，照顾谈不上，毕竟我和你还是心有灵犀的。”黄野平的脸上堆满了笑。 “只是让黄总辛苦了！我也有点不好意思。” “那有什么？我是公司老板，我不照顾你谁照顾你。哎，这两天我要去苏州一趟，和几个做投资的老板聊聊合作。你看看手头工作忙不忙，不忙的话和我一起去一趟。” 袁星雯想了一想说：“部门里应该还没很多事，可以，我和你一起去。就是，总师室那个事接下来怎么办？” 黄野平拍着自己的胸脯说：“我来安排，我来安排。另外，财务部那边你也不要和她们有正面冲突，毕竟她们的资历都比你老，有时候讲话重一点也不一定是她们的本意，你不要放在心上。” “没事，没事。” “公司整个的布局我还在慢慢调整，年底的时候可能会重新梳理一下管理班子，把几个不太称职的副总撸下去，为整个高层班子换血做点准备。” 这句话让袁星雯不知怎么接好，最起码她来到海营，只是因为没有什么特长，其他单位都没人要而已。袁星雯从来也没有想过自己还会与黄野平所说的“高层班子”有什么关联。 “那你就先准备一下，我们大概明天下午出发，可能在苏州要待两天。” 第四十八章 没有想法 六点，程宗唯准时倒了沿河的粤式餐厅。孟娜已经点好了菜，程宗唯走进包房就说：“不好意思，还让你等我。” 孟娜微笑了说：“没事，这里我离得近，过来方便。” 程宗唯脱了外套坐下，“孟总今天是有什么事吧？” 孟娜咧开嘴笑着说：“叫什么孟总啊，在公司里打电话的时候装装样子，现在还这么生份，直接叫名字好吧。” “那就什么都不叫，叫啥都感觉有点不舒服。” 孟娜笑着说：“好，随便你，今天我们喝什么？酒我还没点。” 程宗唯说：“那我就跟着你，你喝什么，我喝什么。” 孟娜有些得意，“那就红酒了，我比较擅长。” “什么意思？擅长？你是准备把我灌醉了？”程宗唯故意说道。 “你不会醉，我又不是没跟你喝过，不过单独喝这还是第一次。” 两人倒了酒，孟娜说：“先直接闷一杯吧，气氛上来了也好谈事。”说着先一口喝完。 程宗唯没办法，跟着孟娜一口就喝了，孟娜接着倒酒，然后问道：“宗唯，你和苏琇文还有联系吗？” “上个月见过一次，也是喝酒。” “几个人啊？” “就我和她。” 孟娜听了故意用手指指了指程宗唯，“目的不纯吧？” “想多了，她找我喝酒。” “她现在状态怎么样？” 程宗唯摇摇头，“不太好。” “怎么了？不是和你们小靳还挺好的吗？” “可能有点问题了，一个躲，一个找，挺累。我夹在里面也不太好说什么，你呢，上次之后，有没有新的男朋友？” 孟娜赶紧摆手，“没有，没有。” 程宗唯忽然有些严肃地说：“这个我也是感到有点奇怪的。” “怎么了？” “按道理来说，你长得这么好，哪里会没有男朋友。” 孟娜忽然来了兴趣，凑近了问：“你觉得我长得好啊？” “那当然。” “那你怎么从来都没有对我表示过？”孟娜说完就诡笑起来。 程宗唯点了烟，故意说：“你长得好是你的事，跟我又没有多大关联，我们两个最起码要差十岁，我还能有想法还是咋的。” 孟娜哈哈大笑，“你怎么就不能有点想法，搞得我们像两个世界的人一样。” “同志啊，自知之明总要有的吧，你没有可以，我肯定是有的。” 听了这话，孟娜作势要来打他，程宗唯赶紧用手挡住，两人借着酒劲很快回复第一次见面后半程的状态，但是程宗唯一直都在想，今天孟娜约他见面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酒过半程，孟娜开始说起今天见面的重点。 “咨询合同你们看得怎么样了？” “基本也就那样吧，委托方什么都写好了，我们做乙方的一般只能接受。” 孟娜把椅子移到程宗唯的边上，盯着他的眼睛问：“仓储方向是一个让江盛很矛盾的选项，一方面的确是比较适合现在江盛的形势，另一方面既然你们提出了，肯定是留了后手，宗唯，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们留的后手是什么？” 程宗唯装傻，“我没听懂你说的后手是什么意思？” 孟娜一拍程宗唯的肩膀说：“就是你已经看到了我们设定的捆绑条款，为什么还能接受，你们一定是已经有了一大半的把握。我想知道，你们现在对于库房资源的进和出有多大的掌控力？” 要来的总会来，这才是孟娜今天约酒想达到的目的。 “其实说老实话，我并不知道资源的控制点在哪里，我只能说，这个项目是公司项目，势必其中已经掺杂了公司很多关键人员的资源积累，你以为这个方向是我定的吗？完全不是，我只是一个操作人，当我收到某种指令后，我的工作就是让这个指令看上去合理化。” “你没觉得其中有什么秘密吗？” 程宗唯想了一下，其实这是他早就在疑惑的事，上次和姚瑞讨论的结果已经看到了某种联系，但是还是有很多的地方并没有让这个联系合理化。 “我相信有秘密，但是之所以称为秘密，就是因为它公开的时候还没有到，有时候一个秘密的存在反而是一件好事，说明有人想更好的完成这件事，只是因为受众的心理状态都不一样，太早公开的事只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孟娜点着头，“你这样说，我反而更放心一点，我最怕的就是因为一个偶尔的念头提出了这个方案，这样的结果往往不会太好。” “所以你今天已经得到了你想要的答案？”程宗唯侧了头问。 孟娜却摇着头，脸上依旧带着诡笑说：“哎，还没有，还没有。” “还要知道什么？” 孟娜给两人的杯子倒满了酒，“这杯喝了我再问你。” 于是两人又喝了一满杯，程宗唯夸张地说：“有什么尽管放马过来吧！” 孟娜又大笑起来，笑完了才说：“最后一个问题……，” 程宗唯不去理她的故弄玄虚，又摸了一根烟点上。 “……你为什么对我没想法？” 程宗唯的手一抖，烟差点掉地上，“怎么又是这个问题？” “因为你先前没有好好回答。” “那我要好好想想……，”程宗唯是真的在想，为什么对孟娜没有想法。 “我警告你不能瞎编喔，你要是瞎编，我就再加两瓶酒，大家喝趴下算数。” “谁怕谁啊，同归于尽好了。”程宗唯说道。 正喝得差不多时，黄野平的电话来了。 “宗唯，有一件事想请你帮忙一下。” “什么事？” “我这边正要投实发集团的一个入围标，本来经营部负责这个事，上个月人员情况有了变化，现在做出来的标书怎么看都觉得有问题，我想请你帮我看看怎么样完善一下。时间上比较紧，你尽量帮我一下。” “入围标？要不然你发给我看看，不过我也不能保证可以完善到什么程度啊。” “没事，你帮我看看，一会儿我就把招标文件和投标文件都发给你。” “好吧。” 挂了电话，孟娜已经买好了单，程宗唯边穿外套边说：“今天让你破费了。” 孟娜笑着勾住程宗唯的胳膊，“有啥破费的，填张单子就报了。” 走出餐馆门口，程宗唯说：“我打个车送你。” 第四十九章 前景暗淡 霍振奇的校产办业务顺利完成，诗臣实际的收费将近五百万，竟然是诗臣以往做同类项目的翻倍。霍振奇快速在诗臣里建立了自己的地位，覃甬德将霍振奇奉为上宾。 在覃甬德的办公室，霍振奇大咧咧的在沙发上坐下，覃甬德问到：“振奇，为什么你做这种项目这么简单？我之前可是还没有发现啊！” “那是你这边的人都不会做。” 覃甬德不禁有些好奇，“来，来，交流交流。” 霍振奇带着神秘的表情说：“覃董啊，有的事是不好明着交流的啊。” 覃甬德扔了一根烟给霍振奇，“这有什么不好交流的，说个大概总可以吧。” 霍振奇见覃甬德还是坚持，只能说道：“项目不是一闷头就钻进去做的，上来要先知道其中的奥秘，你这边的人就只会盯着图纸算，根本不去关心这类项目里面的套路。” “那你说说有什么套路？” “学校维修这种项目，百分之八九十都是半真半假，一个学校只有寒暑假可以维修，每次最多不超过两个月的工期，进场退场都要花时间清理，你说这两个月能干多少活？只要一看到维修投资比较大的，基本一猜就知道里面有很多没有干的活……，” “你是说实际施工内容并没有那么多？” “当然了，双方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墙地砖刷刷干净，屋面补几块瓦，反正一般人也看不到屋面，绿化说翻新过了，又有几个人能看出来。这种项目，从来都没有真正按图纸去新做的。” “但是我看你们最后的审核报告也没审掉多少费用啊。” 霍振奇吸了深深的一口，吐出一个摇摇晃晃的烟圈，“覃总，这怎么能审掉呢？审得多了，不要说施工单位不接受，委托方也不会说你好。” “委托方怎么会有意见？审得多了不是帮他们省钱吗？” “谁要你帮他们省钱？审得多了代表什么？代表这个项目要么立项预算多报了，要么过程管理松懈了，这都是委托方的职责范围啊，一审审掉百分之三四十，这不是直接打委托方的脸吗？” “你就是抓住了这一点，让施工方多出一点费用，然后出一个接近合同价的报告？” “这就是技巧，上来就要把界面问题抛出来，现场有问题的地方照片都拍下来，施工方一下子就没有主动权，委托方也不想把这个事公开化，所以默认你们和施工方谈个总价出来。” “那要是遇到项目复审呢？”覃甬德问。 “复审一般都是一年后了，那个时候，现场哪些材料新做，哪些材料利旧，是根本分不出来的。”霍振奇颇有些得意地说。 “但是资料上能看出来呀，比如采购记录，施工日记，监理报告啥的。” “倒过来做资料啊，你以为我们收了钱出个报告就好了，我们还要负责把缺的手续都完善掉，省的复审的时候出问题，这个工作量也不小的好吧。” 覃甬德完全明白了，徐自毅几次都在他面前说霍振奇团队其实没几个人，这么大体量又时间紧的项目要顺利完成是有问题的，现在和霍振奇一沟通，整个路径豁然开朗。如果放在早几年，覃甬德肯定是不会赞成霍振奇的这种做法的，但是现在他刚接过顾其敏的班，需要尽快在集团里做出成绩来，擦边球的做法也是不得不去适应的方式。最起码现在霍振奇已经完成了覃甬德向上级同辉集团承诺年产值的一半，在这种情况下，首先保住数字指标才是对覃甬德最有利的。 仓雍的周恒林给程宗唯打了电话，先是客套地感谢了诗臣之前一段时间的工作，随即话锋一转表示因为产业园招商不力，公司的资金陷入困境，后面的项目进展可能要放慢，言下之意就是会暂时停工。 程宗唯也只能客套地回应一下，因为这一段靳永良的每天沟通已经让他提前做好了这个准备。 “周总，您看看有没有其他的项目我们能够参与一下？” “其他的项目也是受资金的影响，不过我尽量帮你留心一下几个朋友那边的项目，看看他们需不需要过程管理。” “那就多谢周总关照，毕竟我们已经在项目上投入了人员，能够有其他项目消化一下总要好一点。” “这个我知道，这个我知道，程总，方便的话你和姚瑞也打个招呼，我也不太好意思联系她。” “没事，这个我来，感谢周总了！” 挂了电话，程宗唯赶紧和姚瑞联系，一会儿姚瑞就急匆匆地赶来了。 “怎么会出这样的情况？”姚瑞一进门就坐在靳永良的位子上问。 许思涵朝着姚瑞点了一下头，算是打了一个招呼。 程宗唯说：“其实这个事，前一段时间就有点风声了，好像是仓雍内部要分家。” “一定又是他那两个儿子闹的，”姚瑞接着说：“几年前已经闹过一次了，小儿子从国外回来，一心想搞时尚产业，又是游戏又是赛车，反正不想做传统行业；大儿子是国内大本毕业，性格有点孤僻，总是觉得自己生不逢时。” “这次都在说公司可能给他大儿子，账面上的资金给小儿子。” “和之前的一样，几年前那次也是这样的想法，当时周总差一点就已经分家了。” 许思涵问：“姚总，仓雍的情况你比较熟悉，你觉得如果公司给了大儿子，后面可能会怎么样？” 姚瑞直摇头，“也不是什么做事的人，周总的大儿子已经搞过好几个公司了，最后都是黄了，最早开了一个房产中介，折腾了半年就关门了，那时他就吵着要接手仓雍。后来又搞过一个开发公司，没一两年也做不下去，整体卖给别人了。” 许思涵说：“那周总还敢把公司给他管？” “应该是这次闹得更凶了，两个儿子都已经结婚了，小孩也有几岁了，有两个家境不好的女方家庭串在里面，仓雍早晚都是要走分家这一步的。” “按道理说仓雍的实力还可以，怎么都会找家境一般的？” “还不是两个儿子的性格问题，小儿子先结婚，老婆原来是赛车啦啦队的，几次比赛的时候看对眼了，一来二去就混到一起，女方也非常聪明，直接怀孕了，知道仓雍多少还有点名气，不敢做出甩她的动作，于是就奉子成婚了。大儿子更是简单，原先房产中介做得不怎么样，倒是看上了里面的一个女员工，撩来撩去就结婚了。” 程宗唯说：“这样看起来，后面项目的事也基本上要到头了。” 姚瑞捋了捋头发，说：“今年你这里的100万指标可能也有难度了，项目只进了第一笔23万，其他的都还没有着落。” 第五十一章 虚假报告 周五下午三点，江盛公司。 程宗唯单枪匹马到了江盛，在会议室坐了几分钟后，沈昊就和孟娜一起进来了。 “程总啊，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沈昊爽朗地大声说着，走过来先和程宗唯握了一把手。 “没有没有，也是刚坐下。” 孟娜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在这样的场合，还是装作不太熟悉的样子最好。 沈昊在对面的位子上坐下，脸上堆满了笑，“程总，合同大家都已经没问题了，今天我们就直接签了。” “好。” “我们希望一个月之后能有详细的方案出来，包括整个操作路径，资源走向等等。” “没有问题。” “还有个事……，”沈昊似乎有些犹豫，“另外我们还有一件事想咨询一下。” 程宗唯赶紧说：“沈总别客气。” “就是我们江盛目前还有几个比较重大的项目在施工当中，你是我们的咨询顾问，你也知道我们江盛目前的管理力量，其实要完全覆盖这些项目还是有一点问题的，所以我们这次还想找一家第三方飞检的公司，不知道你们诗臣有没有这个兴趣？” 程宗唯的表情有些不理解，孟娜赶紧接着沈昊的话说：“其实也就像那种不驻场的监理。” 沈昊这时站了起来，指着会议室墙上的地图说：“江盛目前的项目比较散乱，全国好几个地方都有，本地的项目还好说，临时派人去检查一下还算方便，就是远的那些项目，一来一去就要好几天，管理人手又不够。第三方飞检也是我们公司章总的意思，想专门委托一家咨询公司来承担这点工作。当然具体的工作可能要比监理再宽泛一点，我们希望咨询公司不光是给我们找项目上存在的质量和进度问题，也要深入到一些更深的层次，比如合同执行情况，管理执行情况，还有款项支付的合理性等等。我们希望采用飞检的方式，也就是突击检查，这样才能真正发现项目上的问题。” 程宗唯明白了，于是说：“意思大致清楚了，只是有一个问题，我们诗臣并没有工程监理的资质，日常也不是以这个为主业，可能不太方便直接介入到现场的质量和进度检查。” “这个我们也知道，所以我们想是不是能够采用一种联合体的模式，由你们诗臣作为牵头方，另外补充一家有监理资质的咨询公司？” “理论上是可以的，只是我想了解一下具体的合同体量有多大？也就是大概有多少项目，每个项目需要保证至少几次的飞检？” “目前来说，需要进行飞检的项目大概有二十三个，我们是希望每个项目不少于四次进行飞检。至于费用方面，只能说江盛目前的情况也出不了一个很高的费用，程总看看如果按项目算，每个项目可能需要多少的费用？” “不少于四次的话，我考虑每个项目可能需要有10万的保底数，毕竟都是外地项目，沈总看看是不是能够接受？” 沈昊和孟娜对视了一眼，说：“说起来这个费用其实也不高，这样，如果程总有兴趣，先给我们出一个风控管理方案，另外附带一个报价表，我们内部也走一个流程，如果大老板同意，我么就进行下去。” 在第一时间，程宗唯已经想到了以后的合作方，就是黄野平的海营公司，因为他的公司差不多已经集齐了工程咨询行业常规需要的好几项资质，再说在现时整个行业环境并不太好的情况下，黄野平应该也是能够接受称为飞检业务联合体的一员。 “可以，我先准备一下飞检方案，再报个价。” “程总看看下周能不能就把方案发给我们？” “我尽快吧，最晚下周总可以完成的。” 沈昊走到程宗唯边上，程宗唯赶紧站起身来，沈昊用力地和他握了握手，爽朗地笑着说：“程总，这样以后我们就要全面合作了。” 程宗唯也微笑了说：“还是要感谢沈总对我们诗臣的信任！” 从江盛出来，程宗唯就给黄野平打电话，黄野平在听了大致情况后非常有兴趣，同时再三叮嘱道：“我周六晚上就到南京，到时候我订好地方发给你，我们见面细谈。” 站在马路边上等车的时候，孟娜的微信就来了。 “你不请我吃饭啦？” “当然请，稍等片刻，一会儿我就把定位发给你。” 因为时候尚早，程宗唯先回了诗臣公司，但是一进公司就发觉整个气氛有些奇怪，回到办公室，程宗唯问许思涵。 “怎么感觉公司有点怪怪的？” 许思涵跑去关了门，说：“你还不知道吧，有人举报诗臣出虚假报告，协会已经来人调查情况了，现在徐总师和覃董都在会议室里，霍振奇也正在往这里赶。” “哪个项目？” “就是二部那个校产办的项目。” “那个不是刚做好的项目吗，这么快就有人举报了？” “所以肯定是最熟悉情况的人了。” “霍振奇不是方方面面都搞定了吗？” “这个搞定没搞定谁知道啊。” 正说着话，忽然有人在外面敲门，许思涵跑去开了，是余剑锋，余剑锋一进门就说：“我说这个人不行吧。” 程宗唯问：“谁举报的？” 余剑锋笑着说：“哈哈，你们都不知道吧，这个说起来就有意思了，是霍振奇原来的手下，他是以前跟着霍振奇干的，那套路子熟得不要太熟，去年因为和霍振奇分配上出了矛盾，霍振奇就辞了他，这次他知道霍振奇又拿了校产办的项目，知道肯定又是老套路，他也没有任何证据，直接就向协会举报了。” 许思涵问：“没有证据也能举报啊？” 程宗唯说：“这种事要什么证据，资料收齐再审一遍，结果马上就有了。” “那也是，不过这个事情一旦闹出来就麻烦了，诗臣可能要线上通报的。”余剑锋说道。 许思涵看了看手机，说道：“霍振奇已经到了，进会议室了。” “这是有人和你实况转播啊？” 程宗唯有些奇怪，消息怎么都这么灵通。许思涵却有些见怪不怪，“这种事一出来，不就马上成为公司最爆的新闻，群里热闹着呢。” 程宗唯这才想起来看看手机，果然小群里风声四起，霍振奇从宝马车下来的照片都在群里。 余剑锋颇有些幸灾乐祸，回想当初徐自毅背着他和霍振奇单线沟通，又力撑霍振奇进入诗臣团队，余剑锋就有一股无处撒的野火。现在刚刚几个月时间，形势已经突变，这样下去，徐自毅的日子不会好过。 “我早就觉得徐自毅找来的不会是什么好人，你看，没说错吧。” 许思涵撇了撇嘴，“你就是马后炮！” 余剑锋一下子激动起来，“我才不是什么马后炮，这个事老程最清楚了……，” 程宗唯赶紧按住余剑锋，“少说，少说。” 余剑锋这才停了，“好，好，我少说。” 许思涵说：“线上通报就麻烦了，一旦被通报，诗臣三年都不能参加投标，这不是直接宣布死刑啦。” “总归有解决办法的，”余剑锋却有些不以为然，“以前也遇到过，后来不就是靠钱解决，尽量走线下处罚。” “算了，我们也不要在这里瞎猜了，都要下班了，还这么努力。”许思涵说道。 一听要下班了，程宗唯才想起来还没有定晚上的地方，于是马上找了一家餐馆订了，随即把定位发给孟娜。 “你晚上有饭局？”余剑锋问。 “是啊，今天江盛的咨询合同签了，总逃不掉这顿饭的。” “那倒是应该的，请甲方吃饭是正事。” 许思涵却幽幽地说：“就怕他还会吃出点其他花样来。” “什么花样？看起来有故事啊。” “你听她瞎鼓动，”程宗唯故意说：“唯恐天下不乱。” 许思涵拎起包，斜眼瞪了一下程宗唯，“有没有花样，自己心里清楚。”说完就走出了办公室。 余剑锋顿时来了兴趣，盯着程宗唯问：“看小许刚才的样子，甲方那边有女的吧？” “现在哪个甲方那边没女的？” 余剑锋诡笑了说：“看小许的样子就知道，你跟人家甲方女的关系还挺好。” 程宗唯摸了烟递给余剑锋，“这些不都是乙方该做的嘛。” “也是，也是，能够有一个互相看的顺眼的女甲方，工作也要好做很多了，小许不懂这个……，哎，好久没看到你那个合作伙伴来了。” “你是说……，” “那个姚总嘛，以前不是经常来嘛。” “她回上海处理之前公司的事了，不过也快了，这几天应该就回来了，你什么意思，想见她？” 余剑锋凑近了说：“哪天你组个饭局，我们一起，也让我跟她熟悉熟悉。” “怪不得这么关心她，原来也是有目的。不过我要告诉你，她可是结过婚了，虽然现在离了，但是要求还是不低的。” 余剑锋笑着说：“也不是非要怎么样，就是大家先认识认识嘛。” “那等她回来了找时间。” 第五十二章 旧意难平 覃甬德办公室内，协会派来的人已经带着校产办项目的资料走了。霍振奇像一只斗败的公鸡，垂头坐在沙发上。还只在三天前，霍振奇还在覃甬德面前洋洋得意，没想到一下子就遇到这样的事。覃甬德站在窗边抽烟，他要好好盘算一下后面的事怎么办。 整整抽完一根烟，覃甬德回到了沙发这里坐下，叹了一口气说：“振奇啊，这么关键的时候，你怎么能出这个事呢。” 徐自毅一言不发，的确，这件事不管最后什么结果，都会影响到徐自毅。因为以覃甬德的背景和性格，这件事早晚都要有一个人来承担责任的，而和这件事关系最密切的，除了徐自毅没有其他人。 “我也没想到会出这种事啊！” “你那些资料都完善了吗？” “那不是还没开始嘛，本来想着后面花一个月时间把资料完善了，就算碰到复审也不担心了。” “那就麻烦了，徐总师，你看这个事怎么办？” 被点了名的徐自毅只能摇头，“事情都这样了，又是系统实名举报，又是信件寄到了会长和秘书长手上，想撤也撤不了。” 覃甬德又点了一根烟，说：“还是想办法尽量搞定协会审核的人吧，徐总师，你明天再去趟协会，打听一下有没有松动的可能性，带几个红包去。” 徐自毅赶紧点头，“好，我明天就去，不过现在这种样子，恐怕是没人敢收这个红包啊。” “那我们也不能坐等，整个事情已经到了我们无法控制的状态，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了，尽量最后能走线下处罚，绝对不能线上通报。” 霍振奇的双手不停地搓着脸，去年一个轻易的辞退决定让他现在陷入了极大的麻烦，其实应该早点就考虑到。咨询行业里的大部分人都熟知很多私下里操作的套路，本来就是“合作”将资料完善成一个经得起复审的过程，大家都心知肚明。但是一旦是和内部人员翻脸结束，就必须承担因此可能造成某种结果的风险。所以在很多的咨询公司，要辞退人也是一个颇有技术含量的工作，几个月前，霍振奇当时正在狂燥自得的边缘，以为自己已经搞定了客户来源，后续就会有大把的项目源源而来，手下的人根本没资格和自己谈结算条件。直到现在东窗事发，才一下子感觉自己其实并没有那么大的能量。 “徐总师，你先去和几个部门的经理都关照一下，这件事一定要控制扩散范围，不要协会还没审好，其他的消息已经满天飞了。” “好的，我一会儿马上召集部门经理开个会。” 徐自毅边答应着边走出覃甬德的办公室。 霍振奇这时才凑到覃甬德边上，低声说道：“覃董，这件事你可要帮我平掉啊，要不然不光我在诗臣没面子，对你也有影响啊。” “那你有什么打算？” 霍振奇伸出一个手，说：“我出这个数，50万，不管协会那边操作多少，处罚多少，我都不打听。” 覃甬德说：“就怕是协会的人油盐不进啊。” 第五十三章 末位淘汰 徐自毅和行业协会电话联系，想约个时间去“拜访”一下，但是主要涉及此事的几个人，会长和秘书长都颇有默契地避开了不接电话，徐自毅赶紧向覃甬德汇报。 “覃总，协会那帮人都不接电话。” 覃甬德有些失望，但是同时也知道，协会的人今天刚来过，事件的敏感性还在最强的时候，不接电话是一个基本可以猜到的情况。 “老徐，你办事还是缺点技巧，这种时候不要在这个点联系，应该到晚上九、十点以后再联系，现在他们还在办公室里，就算接了你的电话又能怎么说，还不是那套面上的话。” “这我倒是没想到，那我晚上再联系？” “只能晚上再联系看看了，你啊，做事之前总是不知道前后盘算一遍。” “霍振奇那边和协会关系怎么样？” 覃甬德不屑地哼了一声，说：“他能有什么关系，你没发觉吗，霍振奇不过只是一个包工头一样的角色，砸钱搞定个把甲方还有点办法，但是要让他正正规规和管理部门沟通，马上就显出他的层次低了。你看他平时那个神兜兜的样子，好像自己已经是个大老板了，说起话来也不看对象，讲话口气都和给别人上课一样，这种样子的人，协会有人会看得上吗？” 徐自毅也不好再说什么，在他的印象里，霍振奇不是覃甬德带来的人嘛。改制初始，覃甬德还说了霍振奇的不少好话，甚至还就在前几天，覃甬德还当着中层的面表扬过霍振奇出手快，效益好，现在刚出了事，覃甬德便把他说得一文不值。 “还有，老徐，你让霍振奇把这个项目的资料再发一份过来，你赶紧组织一下跨部门审核，看看里面的问题到底有多大。” “好，我一会儿就联系他。” 从覃甬德办公室出来，天已经黑了，徐自毅赶紧跑去咨询一部看看谢金宽是不是还在，内部要安排跨部门审核，就只有叫一部去承担了。 谢金宽正在收拾东西准备下班，见徐自毅来了赶紧迎上前来。 “徐总，你找我啊？” “金宽，你到我办公室来。”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总师办，余剑锋已经下班走了，徐自毅关了门说：“霍振奇这个项目可能要你们一部参与一下。” 谢金宽坐下了问：“他的项目，我们怎么参与？” 因为霍振奇的加入，原本和徐自毅关系最好的谢金宽似乎感觉到一种被边缘化的趋势，毕竟霍振奇的二部开口就是五百万的产值，这对于哪个部门都是一个无形的压力。虽说谢金宽的一部每年也差不多可以完成这个数字，但是一部将近有10个人，人均产值当然没有办法和只有2、3个人的二部相比。谢金宽也知道从霍振奇加入后，自己在徐自毅和覃甬德面前的重要性已经快速下降，这个时候，徐自毅要他来参与霍振奇的项目，一定是高层的被动之举。 “覃总的意思是让霍振奇把项目资料发过来，我们内部先搞一个跨部门审核，看看里面到底有多大的问题，以后协会约谈我们的时候，最起码要做到心中有底。” 谢金宽听懂了，说：“那我们是全部审查还是部分抽查？部分抽查倒也算了，全部审查的工作量就比较大了，部门几个人手头又都有项目在做……” “你是担心产值分配的事？这个按公司规矩走，划三个点算你们部门的产值。” “好吧，”谢金宽装作很勉强的样子，其实心里知道以诗臣目前的体系，跨部门审核只能是由一部来进行，“那我等资料一到，就安排人手开始。哎，徐总，协会那边什么想法？” “现在还不知道，覃总反正又是批了我一顿，说我办事没有技巧，我也奇怪了，明明是霍振奇闯的祸，现在搞得好像是我的责任了。” 谢金宽显得有些微徐自毅打抱不平，“这也不能光怪你，以往总师室不就是主要应付一下年底的行业大检查，过程中的所有事情都是应该实施部门自己解决的嘛，覃总不是也一直默许这样的方式。” “那是没事情的时候，一旦报告有质量问题了，我是躲都没地方躲啊。” 谢金宽忽然想到还在一年多前，徐自毅搞过一个末位淘汰制的设想，现在就是一个多好的机会啊。 “徐总，覃总现在提倡扁平化管理，为什么不借着这次的机会，发几个指令，让覃总看看你的整体管控能力呢？” 徐自毅不解，“什么指令？” “覃总现在无非是觉得你在整体管理上有问题，这时候就要实行一点特别措施，你去年不是还准备搞末位淘汰制吗，现在就可以正式推动一下了。” “这个时候怎么推末位淘汰制，霍振奇那边人均产值比你们一部都要高。” “方案再完善一下，增加一条一票否决内容，就是报告质量问题。一是人均产值不到，二是报告出了质量问题，都要在部门里实行末位淘汰。我知道你一直看工程咨询中心不爽，给你透个底，他们今年的产值完成也出问题了。” “咨询中心不是做得挺正常吗？成都的项目一年就要九十几万。” 谢金宽摇摇头，说：“哎，我知道最新的消息，那个项目其实已经是停工状态了，甲方内部也出了问题，现在不是一个最好的收拾他们的机会嘛。” 徐自毅是第一次听到咨询中心的动态，自从中心成立，他就没有办法再给程宗唯制造什么麻烦，本来就非常郁闷，听到了这个信息，顿时感觉的确是一个可以重翻旧账的最佳时机。 “但是现在公司是实行扁平化管理，我们这个总师室和咨询中心是平行关系，就算发指令也不能约束到咨询中心。” “所以你要借着这次霍振奇的事情，把末位淘汰制推出来，让覃总以公司名义发指令，这样既把咨询中心拉进管理体系，又向覃总表示总师室还是具备整体管理意识的。” 徐自毅点了点头，谢金宽的想法忽然挑动了他的深层期许，让徐自毅有了搅乱整个局面的想法。霍振奇自从正式成为二部经理以来，对徐自毅的态度也有细微的变化，进贡也不像以前那么大方了。但是对于诗臣来说，又不能少了霍振奇这个团队，徐自毅只能通过一些措施来让霍振奇重新重视自己，这样既保留了以后的收益，又建立了自己的威信。在几件事的合围攻击之下，他需要好好考虑一下后面该怎么做。 程宗唯在包房等着孟娜，六点过了几分钟，孟娜推开了包房的门，程宗唯一下子感觉眼前一亮。 孟娜穿了一条天蓝色的修身打底连衣裙，罩了一件短外套，身材的玲珑有致尽显无疑。 “今天怎么穿得这么……，” 孟娜在程宗唯边上坐下，一手直接拍在他的肩膀上，“你想说啥？” 程宗唯笑了，说：“那算了，不说了。” 孟娜一把勾住程宗唯的手臂，盯着他的眼睛说：“你说，你说，我倒要听听看。” “这么……，这么有味道。” “那你告诉我，是一种啥味道？” 程宗唯摇了摇头，说：“要准确地说是啥味道，还真的不太好说，就是感觉非常有气质。” 孟娜大笑，说：“不是周末了吗，总归要穿得舒服一点。” “是看的人舒服吧？自己穿不觉得紧吗？”程宗唯的手指在自己的胸前比划了一下。 “不紧啊，你不知道女人穿衣服本来就不是给自己看的吗？” 两人有的没的聊了几句，服务员开始上菜，程宗唯说：“还是红酒了？” 孟娜点点头，说：“让他们再拿些冰块来吧。” “加冰块？” “是呀，你也可以不加。” “标准施工单位的喝法。” 孟娜很随意地从程宗唯的烟盒里抽出一根烟，说：“怎么啦，你看不起，我现在可是你的甲方啊！” 似乎有点心照不宣，程宗唯说：“那我总陪着你了，你怎么喝，我也怎么喝，好了吧。” 一杯酒下肚，孟娜说：“刚才来的路上，我们沈总给我打电话，说仓储转型的事要提前开始，让我通知你，江盛准备先开一个仓储项目。” “怎么这么急？” “听他的理由好像也没错，毕竟这个方向也是一个尝试，与其等到方案全部确定再动手，不如先弄一个项目实施起来，反正投资也就几百万，万一风险太大，也方便调头。” 真正的目的程宗唯已经猜到了，从捆绑经营条款开始，程宗唯就知道江盛一定会做这个动作，因为他们暂时还不确定后续的库房资源从哪里来，到哪里去，一切对于江盛来说都是未知数。 “那也不错，我下周就内部沟通一下，重新安排一下流程。这样一调整，资源的事就全部要提前去落实了。” “接下去我们可就要密切联系了，你可不要嫌我烦，我也是按着公司的指令走的。” “那怎么会，烦的时候就多看看你的……，马上就不烦了。” “你想看啥，你想看啥，你这个流氓！” “我又没说啥。”程宗唯低了头说。 “你还想说啥？你的眼睛已经出卖了你。”孟娜边掐着程宗唯的手臂边说。 第五十五章 合作愉快 周六白天的时候，程宗唯已经决定要让姚瑞深度参与进来，两人赶在下午已经见了一面，程宗唯只说在孟娜家里见过一本明吉商业的宣传资料，并没有说任何的其他前因后果，于是引出来一个让他怀疑的地方，姚瑞听了有些吃惊。 “你觉得靳永良可能事先和孟娜认识？” “只是有这种可能，但是整个过程中，两个人好像都有些刻意回避，靳永良和孟娜也一起在场过，以他那种喜欢聊天的性格，却没有和孟娜说起过之前明吉广场的事，而孟娜也没有问起过。” 姚瑞想了一下，说：“如果他们真的是之前认识的，现在又装作不认识，那就一定是有问题了。但是，会不会孟娜只是在偶然的机会拿了一本别人发的宣传手册，我们平时在路上也会随意收到几本这样的东西。” 程宗唯不能再多说，因为他自己知道在姚瑞住处看到明吉商业的宣传手册有十几本，这就不是马路上或者商场里那种发资料的习惯了。最大的可能就是：孟娜原本就在明吉商业待过，至少也是她有一个颇为熟悉的人是原本在明吉商业。 “应该不是，你有什么办法能够了解一下吗？” “我想想有什么办法，但是我好像有一种感觉……” 程宗唯盯着姚瑞，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整个事情好像都在一个有人事先设定好的路上走，你想，从你进诗臣，然后又跟江盛扯上关系，再到现在要替江盛做转型咨询，总觉得有一点奇怪。” 程宗唯努力想着之前的很多事情，有一个细节忽然浮现出来。就是第一次因为孟娜感情受伤害的时候，苏琇文拖着他们两人一起喝孟娜吃饭。虽然靳永良和孟娜并没有表现出认识的样子，但是随后聊天时两人体现出的快速熟络却好像显得有些进度突然，但是如果真的是这样，那程宗唯要面临的局面肯定是更加复杂了。 姚瑞忽然说：“我想到一个办法，可以试试看。” “什么办法？” “……，这样，我先试试看，因为毕竟有一些摊不上台面的东西，你现在也不需要知道太多了。” 程宗唯大概知道姚瑞要怎样去做了，多数就是找黑客，于是不再追问，想到余剑锋那天的话，于是直接换了话题说：“不如改天我们找机会吃个饭，我再带个人过来。” “带谁？” “余剑锋，他几年前应该就做过明吉的项目，你可以装成聊天的样子摸摸底。” “那也可以，你定时间吧。” 黄野平带着袁星雯到了南京，两个整天的厮混已经让两人如胶似漆。晚上，黄野平在一家潮州菜订了包房，把定位发了之后，就等待程宗唯的到来。 程宗唯推门进来的时候，袁星雯正凑在黄野平的身边起腻，一下子被惊了一下，赶紧坐直了身体。程宗唯也只当没看见，嘴里说着：“黄总，这么早就到啦！” 黄野平赶紧站起来，和程宗唯握了一把手，说道：“宗唯，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又见面了。” 两人坐下，黄野平指着袁星雯说：“宗唯，这是我们海营的办公室主任，小袁，袁星雯。” 第五十六章 配合默契 程宗唯想电话向顾其敏汇报江盛咨询项目的进展，顾其敏提出还是见一面。本来程宗唯就想着要顾其敏再介绍几个业务关系，于是欣然答应。两人又到了幽明山庄，这一次程宗唯熟门熟路，直接去到了上次顾其敏订的包间。 一进门，顾其敏就笑着说：“宗唯，合同签了，你的工作就可以正式开展了。” 程宗唯坐下了，说：“不过情况又有点变化了。” “又有什么情况？”顾其敏不免一惊。 “江盛想现在就开始仓储项目，希望我们提前进入到试验阶段。” “他们是想……” “他们想让我们先拿出几个备选的库房资源，从中挑一个先做起来，顾董你也知道，这个转型方向是我们当时商量下来的，但是我并没有对应的资源途径，您看这个事后续怎么进行？” 顾其敏忽然不像刚才那么惊讶了，“哦，这个事啊，如果他们是这样的想法，我们就直接配合他们操作起来，库房资源有，但是需要事先确定几个业态形式，不同的业态适用不同位置的资源嘛。” “但是江盛的说法是我们先提供几个资源的具体情况，然后他们再来考虑具体的业态设置。” “都是一帮很精的人，好，这个也没事，过两天我就先找几个资源，把详细信息发给你，你最好要全程参与他们关于业态的讨论，我需要知道最及时的动态。” “好，我全程跟着。” 顾其敏又掏出一包烟推到程宗唯面前，“宗唯，你自己抽。” 借着这个时机，程宗唯赶紧说：“顾董，还有一件事想请你帮个忙……” “你说。” “咨询中心目前的业务情况有点被动，成都仓雍那个项目停了，对我们部门今年的业绩是一个很大的影响。” “那个项目一开始不是挺正常吗，怎么会停了？” “仓雍内部出了一点问题，周老板的两个儿子要分家，算是家务事吧，但是已经很大程度影响到项目实施了。” “那你是希望我……” “我想顾董的关系那么广，是不是能够给咨询中心另外找几个项目？” 顾其敏哈哈笑了，“就这个事啊，没问题，下周可能我去集团的时候你一起去，我带你认识几个有项目的朋友，这不是小事一桩嘛。” “那就太感谢顾董了！” “小事，那都是小事，来，今天我刚让这里搞了几个土菜，我们喝点，顺便也聊聊。” 片刻之后，菜就上桌了，顾其敏问：“诗臣现在还正常吗？” “出了点小问题，霍振奇做的项目被人举报了。” “我听说了，这个霍振奇，做事就是不稳。好在我现在已经离开了诗臣，可以不用去管这些替别人擦屁股的事了。” 程宗唯没有接话，因为他知道其实霍振奇就是顾其敏的关系，现在顾其敏能够这么快的推得一干二净，其实也是在提醒自己，不要再提起以往的那些事情。 霍振奇的事情由覃甬德去出面摆平，行业协会最终采用了线下处罚的方式，罚了10万元，霍振奇心领神会，当天就给覃甬德带去50万，在他看来，这笔钱并不是单纯感谢覃甬德，更重要的是与他建立更深厚的利益关系。而且他还深知一点，一旦协会有人能够接受覃甬德的操作，那这个人就是霍振奇以后遇到任何检查问题的消化处理环节。 在覃甬德的办公室，霍振奇将考克箱里的马夹袋拿出来，放在覃甬德的桌上，说：“覃董，我说到做到的，你帮我平了事，我来出费用。” 覃甬德马上就把马夹袋扔到了办公桌底下，说：“这个事你要全部烂掉，不要在任何人面前提起。我知道你现在和徐自毅关系不错，但是有些事情要守住。” “我懂，覃董，我现在和他其实也没之前来往多了，之前不是你让我和他沟通一下，所以那个时候来往多一点，自打我在诗臣有了正式身份，和他基本就没什么来往了。今天这个事，我绝对不会跟他说半句。” 覃甬德拍了拍霍振奇的肩膀说：“老徐还是有很多欠缺的，这次你的事，他是要承担很大的责任的，你有没有想过，我让他承担责任，其实就是在保护你。不然所有的质量问题都要由你来承担，我怕你的团队马上又要被禁业了，毕竟你在外面还有很多的关系，业务量还是有一定的保证，再说，你到诗臣来也是看上了诗臣这个平台，我们互相都要珍惜这个合作关系。” “我知道，覃董你是爱护我，老徐这个人有时吃性大了一点，我其实也不太喜欢和这样的人多交往。覃董，有一点请你相信，我这个人很会看苗头的，如果情况不对，我是很快就会改变策略的。” “那就好，我们现在所有的事其实都没有一定的把握，都是走一步看一步。” 霍振奇给覃甬德递了一根烟，说：“这个总师，你打算怎么处理？” “承担他该承担的责任，另外，我问你一下，你和副总师余剑锋的关系还行吗？” 这是个非常致命的问题，霍振奇马上就感觉到了压力，这句话的隐含意义就是以后余剑锋可能上位。如果说和余剑锋关系不好，覃甬德会担心配合上的事；要是说关系好，覃甬德又会担心霍振奇以后联合余剑锋一起做手脚，快速考虑之后，霍振奇说：“之前联系可能少一点，不过，覃董你做任何决定我都是支持你的。” “老霍，我发觉你还是很圆滑的。” “覃董啊，我有什么办法？不就是看着你们领导的眼色做事嘛，我还能自己决定什么吗？” “那你就先有个思想准备。” 这句话做实了覃甬德要处理徐自毅的猜想，霍振奇不禁暗自庆幸，因为徐自毅前几天还在暗示他又到了上贡的时间了，但是霍振奇并不想按原来的方式行事，毕竟徐自毅已经失去了当时的重要作用。现在的徐自毅在霍振奇眼里，只是一个没有什么用的附庸品。 晚上，程宗唯组了一个局，余剑锋早早到来，姚瑞掐着点到，三人在家常菜馆碰头。 这个地方是余剑锋找的，家常菜馆的消费相对正常，三人也只是订了一个大堂的位置。两个大男人坐着瞎聊时，姚瑞穿着一身休闲的长裤风衣进来了。 余剑锋格外热情地站起来说：“姚总，你真是准时啊！” 姚瑞笑着说：“余总，你好，有时间不见了。” 程宗唯没有表现出很热情的样子，因为今天这个局是让余剑锋发挥的舞台，姚瑞坐下后就问程宗唯：“怎么，今天你好像有点心情不好？” 程宗唯说：“我不一直都是这样吗？老年人性格了。” 第五十八章 总师易人 黄野平一回到办公室，就找来了总师室的代理主任，询问刚调去的苗书云的工作情况。 “小苗现在在总师室干得怎么样？” “也就是那样了，小苗本来也不是工程专业的，能够把标书做到现在这个程度已经算是努力的了。只是，把她放在总师室总归有些不太合适。” 因为飞检项目的事，黄野平今天的心情还算不错，于是一反往常的和颜悦色。 “那你觉得小苗更适合去哪里？” 代理主任似乎有些犹豫，看着黄野平的脸，防备他随时的情绪变化。 “没事，我们聊聊想法，有什么想法都可以说嘛。” “我是感觉小苗去造价部更合适，本身她一直在做的就是造价标，她自己也表示希望多学一点，但是总师室的审核工作比较多，对她来说可能偏深了一点，如果去造价部，她可以从基础的内容开始接触，这样可能比较好一点。” 黄野平点了点头，把小苗安排到总师室是一个仓促之下的决定，如果不是刘虹灵那天的随意插手，黄野平本来是有时间慢慢考虑之后再定的。几天的思考下来，黄野平也觉得小苗这样的资历，放在总师室并不合适。 “我也觉得造价部好像更适合她，她今天在吗？在的话我和她聊聊。” “她请了几天假，嗯，也不算请假，应该是调休。” “她去哪里了？” “说是回老家一趟，可能她家里又给她相亲了。” “小苗还没结婚？我印象里她应该已经超过三十岁了吧？” “快三十五了。” 黄野平脸上带着些许的愧疚，“是不是我们这里的工作压力太大了，海营里面好像已经有好几个三十岁以上没结婚的女同志了。” “这个也很难说，有的可能是要求高一点，有的又好像性格有点闷。” “那她最近手上没什么标书在做吧？” “我问过她了，最近没有投标，再说她电脑带着，有事的话随时都可以做。” “那就好，都是公司的员工嘛，你们做领导的要及时关心她们的情绪和心理，不能光是关心工作，也要关心一下员工的个人生活。” “好的，我知道了。” “索性等她老家回来，我和林鹏再商量一下，看看是不是把她放到造价部去锻炼锻炼。” “好，反正黄董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 顾其敏给程宗唯发了三个仓储项目的库房信息，关照他都事先去实地看一下。程宗唯在电脑上打开文件，发现两个都在本地，但是另外有一个在太原，那曾经是他有过特殊回忆的地方。 “顾董，太原那个也是吗？” “也是，当时建材集团在外省也设了几个基地，本来是看好整个工程行业的大形势，没想到这几年一下子低迷下来，几个基地就都荒在那里了。” “这么大的体量适合在当地做什么业态呢？” “具体做什么业态，就是你实地去考察的时候要观察的，可能不光是拍一点库房的照片，还要看看附近现在主要有些什么行业，这样才能给项目的业态出建议。” “那我知道了，这两天我就去看。” 顾其敏接着说：“刚刚覃甬德给我打电话了，问我对去年徐自毅搞的那个末位淘汰制有什么意见，我也跟他说了，现在行业形势不好，内部尽量以稳定为主。我想，徐自毅在这个时候又翻出来末位淘汰制，肯定也是听到了你们中心的一些消息，想在这个时候再给你补上一刀。你也要留意一下，因为覃甬德刚才也没有最后表态，所以你要稍微做点防备。” “我已经听说了，基本今年的指标还是能够完成，就算最后差一点，我想还是会有个客观的说法的。” “反正这个事你自己留意，覃甬德现在还会问问我的意见，也说不定哪天他就开始自己说了算了，平时多留意一点风言风语，诗臣里消息灵通的人还是挺多的。” 刚说道这里，许思涵就推门进来了，“宗唯，覃总通知开会。” 程宗唯赶紧和顾其敏打个招呼，挂了电话，问许思涵：“在哪里？” “小会议室。” 程宗唯拿了记事本和笔，直接去小会议室。小会议室里几个部门经理都在，谢金宽正和霍振奇有一句没一句的聊天，余剑锋已经摊开了记事本正襟危坐。几分钟后，覃甬德端着茶杯进来了，在中间主位坐下。 “都到了啊，今天我们呢临时开一个紧急会议，通报几件事情。” 参会的都打开本子准备记录，程宗唯这才发现徐自毅并不在。 “几件事啊，一是二部的校产办项目，协会的处罚决定已经下来了，不做线上通报，只做线下处罚，处罚金额10万，一周之内将项目自查报告和罚款送交协会。” 霍振奇的脸色有些难看，本来希望一进诗臣就是一个高起点，现在一下子就成为反面教材。 “这个处罚金额由二部自行承担，内部我们也会给二部一个警告处分。然后第二件事，项目自查工作在我们内部采用跨部门审核，由一部来承担校产办项目的自查工作，金宽你赶紧负责组织一下，振奇你要全力配合。” 霍振奇点了点头，谢金宽飞速在本子上记下，边点头答应了一声：“收到。” “然后是第三件事，这个项目的问题性质非常严重，公司动用了很多的关系尽量把这个事压下来，要是被线上通报，那我们诗臣后三年就别想投标了，这对我们基本上就是毁灭性的打击了。现在线下处罚已经是一个最好的结果，希望大家后续工作要引以为戒，绝对不能再发生类似情况。” 参会人纷纷点头示意，覃甬德接着说：“最后我们董事会也紧急商量了一下，这次校产办项目出了质量问题，责任由总师室来承担，经过投票表决，决定徐自毅同志不再担任诗臣的总工程师，总师室暂时由余剑锋主持工作。等集团意见下来，我们再发布新的任命通知。具体徐自毅同志后面怎么安排，我们也会在综合各方面考虑的基础上作出一个决定。” 一场会议快速将诗臣的关键岗位作了调整，每个人的心里都感觉到了一种压力。对于覃甬德来说，他需要体现自己对于危机的快速应对能力，毕竟这是他接任后遇到的第一件麻烦事，整个同辉集团也在看着他的表现，他需要尽快向集团报送处理决定，进而最快且顺利地消除不利影响。 第五十九章 历历往事 太原是程宗唯将近十年没再去过的一个地方，之前几次在高铁上睡着时，程宗唯的梦境里始终都出现过一个身影，那就是一直杳无音讯的郭妍妍。 郭妍妍是个河南籍姑娘，长的还算眉目清秀，2010年程宗唯和她在项目上相识，虽然他对郭妍妍有着显而易见的好感，但是其实他们之间也并没有发展成很深的关系。几年前郭妍妍和他快速告别后就再也没有任何消息，重回旧地还是去往其他的城市，没有人知道。最初程宗唯的梦境中还曾出现过郭妍妍的身影，不过那也只是在虚幻场景中才会存在的记忆，后来他在网络上搜索过她的信息，网络大雪无痕。 但是那个曾经留在记忆里的时刻，却依然如昨天一般历历在目。 2010年夏天，郭妍妍与程宗唯是在上海嘉隆地产公司的新建商业办公项目上认识的，当时程宗唯还是嘉隆地产公司的招采负责人，郭妍妍是红天地板的供应商代表。在网络地板的内部招标中，红天地板和华源地板进入到最后的竞争。郭妍妍所在的红天走的是项目总工程师的关系，华源则是打通了嘉隆公司副总的通路。最后一次询标由程宗唯主持，当着地产公司副总的面，在几项竞争性报价的比拼后，华源顺利地以较大优势胜出，郭妍妍的红天地板败走麦城。 但是据程宗唯观察，郭妍妍对这个结果却是一种欣然接受的态度，其实虽然她没有拿到这单生意，但是个人的利益却是有保障了。这是建材这个行业里的常规操作技巧，华源其实是让红天的郭妍妍打配合来保住华源的地板价格，如果两家没有默契地进行死拼，华源无疑只会利润更低。 程宗唯早就看穿了其中的套路，凭着最后一次询标会上郭妍妍的表情，他就知道红天和华源两家地板厂商是有默契的。就在华源的合同即将签订时，程宗唯一剑封喉，拖进了和华源、红天同等档次的中景地板进行低位报价，并将中景的报价直接发给华源。华源一见形势不妙，赶紧与郭妍妍商量，最后决定由郭妍妍出面和程宗唯进行沟通。 郭妍妍约了程宗唯周五的晚上在小南国一聚，程宗唯准时在小南国出现，他的对面坐着郭妍妍和她的同事徐洁，平常她们俩总是同进同出。虽然开头大家颇有一种相见恨晚的客气，但是沟通过程其实却异常坎坷，程宗唯知道华源地板是他所在的嘉隆地产公司副总极力保荐的，以自己的职位层面也很难简单否定。但是在商务条件上哪个领导也不会公开拍板表态，程宗唯能做的就是及时拖进另一家同档次的供应商，以期在价格上掌握主导权。这个行业里总是这样，对于上层安排的供应商，如果你不设置操作中的技术障碍，中标的供应商就永远不会尊重你。 第一次的沟通并没有什么成效，郭妍妍送出的5000元购物卡被程宗唯退了回来，程宗唯甚至还在郭妍妍上洗手间的时候当着徐洁的面把餐厅的账都结了，这是明显的不想授人以柄的做法，郭妍妍因此没有任何进展。 第六十一章 太原事宜 徐洁开车送程宗唯去了高速公路边的那个建材基地，两人相约下午程宗唯完事后见面，随后徐洁就赶去上班。程宗唯知道这是这次提供给江盛的库房资源中唯一的一家外地资源，所以想尽量做得完善，免得的引起后遗症。他需要去核定库房资源的全部相邻条件，这次他要收集所有的资料，包括固定现场的影像资料。 和他配合的只有现场管理的一个当地人，两人的交流很成问题，当地人的语言丝毫没有辨识度，程宗唯的国语也没让当地人知道这次行程的原委。 幸好现场的物件还算齐全，程宗唯将整个场地走了一圈，把需要的细节全部拍了下来，又复印了大部分的资料。原本以为需要整整一天的工作花了半天就解决了。 回到市区，他在一家商务酒店住下，简单吃了午饭，准备休息一下，毕竟之前的十多个小时他只是在旅途之中，没有办法在安稳的床上休息。 将近下午四点，徐洁在微信上问他：“宗唯，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程宗唯回了：“基本上办好了，剩下一点电脑上就能干的事。” “一起吃晚饭吧！” “好！我在建设路菜馆门口等你。” “五点半，我下班过来。” 建设路口是一家当地一般的菜馆，没有很多人。程宗唯先到了，站在菜馆门口等着，五点半过一点，徐洁也到了，两个人找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点了几个常规的小菜。徐洁说：“稍微喝点酒？” 程宗唯没有反对，于是拿了几瓶啤酒，徐洁知道他能喝，先来几瓶垫垫底。 “还没结婚吗？”徐洁问。 “没，不用很急。” “是啊，你们男的不显老，不用那么着急。女朋友总有吧？” 程宗唯摇了摇头，“暂时没有，之前有过，这几年比较懒，不过真到了想找的时候，应该还是找得到的。” 徐洁笑了笑，“你还是那样，什么都不急。” “那你晚上也不回家吃？” “回家也是一个人吃，他天天在外面，说起来都是有应酬，也不知道他应酬点什么。” 程宗唯点了点头，说：“也正常，正是做事的时候嘛！” 徐洁苦笑了一下，“他那点工资全应酬掉了。” 程宗唯问：“你在哪个公司做？” “说起来是个金融公司，不过我也只是做做行政，没什么发展。” “以前上海做得好好的，怎么想起来回老家了。” 徐洁又是苦笑，“那时不懂事，在上海碰到老家人，激动过头，为了不给他增加负担，听了他的话回太原打工，最起码房子压力小多了。” 程宗唯点了点头，问：“你怎么样？家里一切还正常？” “这个家也就是一个名义上的家了。”徐洁幽幽地说道。 程宗唯不太好多问，两个人又拿了几瓶啤酒，似乎越喝越有胃口，天已经完全暗了，徐洁的脸看样子有些红，程宗唯感觉她不适合再多喝了。 “你慢点喝，”程宗唯说道，“喝多了你会不舒服。” 徐洁一下子有些感动：“没事，喝醉了你照顾我就是了。” 程宗唯没敢再接，毕竟徐洁是已婚女人，不能轻易陷入这样的困境。 “你住哪儿？”徐洁问。 程宗唯一指斜对面，“就那家商务酒店。” 这时徐洁的手机响了，她看了一眼，接通了电话。 “什么事？……我和朋友吃饭，……你又不回家了？……随便你吧！” 挂了电话，徐洁朝着程宗唯看，“你看，今天又是我一个人了。” 不出所料，徐洁喝多了，结了帐，徐洁一定要和程宗唯一起去商务酒店看看。程宗唯闹不过她，电梯一出来，在楼层走廊里，徐洁就勾住了他的手。 进到房间，程宗唯刚想开灯，徐洁一把按住了他的手，“…别开灯！”话音刚落，徐洁的双手就抱住了程宗唯。 挣扎中两人倒在了床上，准确的说，程宗唯几乎是被她硬拖着摔到了床上。徐洁温软的身躯靠在程宗唯的胸前，嘴里喃喃自语，两个人的呼吸一下子变得急促起来…… 半夜时候，程宗唯轻轻起身，替徐洁盖了被子，然后坐到了沙发上抽了一根烟，看着徐洁熟睡的样子，他甚至有些矛盾的想法。街上的灯影隔着窗纱照进房内，整个房间布满一种带着香气的朦胧，程宗唯感觉这样的环境还是挺容易沦陷的。 第二天，徐洁回家换了一身还算时尚的衣服，米黄色的大衣里就是当下流行的淡紫卫衣和蓝黑牛仔裤，她硬拖着程宗唯去了桃树巷，看到的都是各地来旅游的人，当然其中情侣居多。下午两个人又回到商务酒店边上的另一家饭店吃饭，在门口的时候，徐洁说：“你先去点菜，我去买点东西。” 程宗唯先去占座点菜了，徐洁过了几分钟来了，这一次，她执意要喝红酒，而且一下子就要了三瓶。 程宗唯看着拿上桌的三瓶红酒，不知为何想到了以前的郭妍妍。以前的郭妍妍就喜欢一下子上三瓶红酒，搞得一起吃饭的人压力很大。 “宗唯，你不会想起了郭妍妍吧？”就在程宗唯有些晃神的时候，徐洁突然问他。 程宗唯仔细想了想，算是还想吗？应该不是，只是这次经过的地方、或者是似曾相识的场景引起了他的某种思绪。 “也不是想起，不过说老实话，其实是有点忘了，时间长了，还是这次经过郑州的时候想起来了，毕竟她是我们都稍微熟悉点的人。” “你后来还有她的消息吗，我们也一直没联系。” 程宗唯望着她说：“没有联系，她就像人间消失了一样，其实这次我也犹豫了很久，怕影响到你的生活。” 徐洁鬼笑了一下，“有什么影响的，你就是看不上我嘛！” 程宗唯知道她说的是昨天的事，也不好对这个题目搭什么话。 徐洁问：“你这次回去还会再来吗？” “可能吧，如果这里的项目能够进行，就肯定是三天两头来了。” “你票订好了？” “订好了，明天上午就出发，这次买到了高铁。” 两个人慢慢地喝着酒，期间聊一些各自的过往。三瓶红酒下肚，两个人怎么回的房间都有些记不清了。 又是大清早到的太原，在广场的肯德基排队取餐时，程宗唯看到了一张似曾相识的脸。仔细想了之后，这不就是他去程火车上9排中铺的邻居吗？可能是第二次相遇的关系，程宗唯感觉她的脸较上次看似清秀了一点。两个人眼光一交接，就很自然地点头打了一个招呼，然后看似随意地坐到了一张桌上。 “你好！又遇到了！”程宗唯微笑着说。 女客也现出了笑容，说：“是啊，还真巧！” “你去哪里？”程宗唯问道。 “准备去杭州走一下。”女客顿了一下，问：“你去哪儿呢？” “我回南京。” “是南京人？” 程宗唯点了头，说：“你呢？哪里人？” “我是清徐的，没听说过吧？” “没听说过，你是出去玩吗？” “我休年假，到几个地方旅游玩玩。你呢？” “我到太原出差，怎么称呼？” “苗书云，你呢？” “程宗唯，工程的程。” 苗书云家里在清徐专门做融资，清徐做小生意的经常会找她家拆借资金，但是苗书云不太想靠着小商品融资过一辈子，甚至都不想在清徐呆一辈子。六年前家里人通过关系介绍她到上海工作，一直四平八稳。工作后和男友因为不知什么原因而分手后，一直没有再找过男朋友，现在年龄已经三十有四。 “你是做什么工作的？”苗书云问道。 “也就是做点项目顾问的工作，你对这个有了解吗？” 苗书云摇了摇头，“大致知道一点，工程管理吧？我们算是同行。” “是吗？还真巧啊！” 苗书云笑了笑，“你们做项目顾问应该是比较忙吧？” “还好吧，项目开始之前事情多点，真正项目进程中看起来忙，其实都是小事。平常看着忙，但是最起码不用像八小时坐班的那样，男的一般都坐不住的。” “其实我也一直想去做项目顾问，但是我还没有真正做过项目。” “那你在公司做什么？” 苗书云不好意思地笑了，“就是打打杂。” 程宗唯点了点头，“你原来学的是什么专业呢？” 苗书云摇了摇头，“专业对我们女孩子来说根本不是方向，我原来学的是工商管理的本科，一毕业就跟什么都没学一样。再说，现在有多少女孩子毕业后是做专业的，大概百分之十都没有吧。” “看起来这个工作对你来说好像没有乐趣？” “没什么乐趣，就是先做着看吧。不行我就换个单位做文员去。” 程宗唯笑了，“做文员，那你还读本科干什么。” 苗书云沉默了，就是啊，四年的本科，就为以后做个文员吗？ “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可以做的东西当然有，不过大部分可能都需要你再学习一点东西。直接上手的要么做销售，跟着跑跑自己摸索，如果想有点技术含量，可能考虑学点有深度的东西然后进专业公司。” 正聊着，程宗唯的手机响了，屏幕上显示“黄野平”，程宗唯赶紧走到一边去接电话。 “宗唯，上次碰头忘了问你一件事了。” “什么事？”程宗唯问。 “我一直想找你到海营来帮忙，不过现在这个形势，如果全程让你在海营可能也不合适，毕竟手头还有后面要做的合作项目，我是这样想，先把你作为海营的一个职业经理人，我给你留一个办公室，你有空就来坐坐，另外我每个月给你发5000块的补贴，等到以后如果你打算换地方了，就全职到海营来，你看怎么样？” “这样不会影响你公司的内部体系吧？” “没事，海营是我一个人说了算的。” “好，那你看着办吧。” 第六十二章 部门调整 挂了黄野平的电话，程宗唯预感到黄野平的目的应该是想拉他入局，因为这段时间海营公司虽然面上似乎还处在产值上升的阶段，但其实真正的后续形势并不看好。业务类型相对狭窄是海营最大的问题。咨询公司常常出现这样的情况，一旦从事了一个专业，就只会在一个专业上简单重复，掌舵人基本也很少会站在客户角度去想整个行业发展方向的问题。在几项专业资质陆续被取消后，整个咨询行业面临洗牌。从黄野平前几次的微信聊天来看，海营公司业务量减少，内部管理又问题重重。这次黄野平提出让他先做兼职的经理人，无非就是看着后面可以拓展的业务。 “不好意思，接了个老朋友的电话。” “没事，”苗书云拨弄了几下手机，将手机伸到程宗唯面前，“我们加个微信吧，你扫我。” 程宗唯顺水推舟扫了她的二维码，两人加了微信，程宗唯问：“你去哪里玩？” “杭州，不就是瞎玩嘛，”苗书云说：“也没什么正当事，哎，我去完杭州再回上海上班。” “家里人不管你？” “只要每天报个平安，爸妈都忙着赚钱，没空管我，再说我都三十好几了，又不是小孩。” “你老公也不管你？” 苗书云一把拍在程宗唯的手臂上，“哪里来的老公啊？到现在男朋友都找不到呢！” 程宗唯点了点头。 苗书云紧接着又问：“你呢你呢，你结婚没？” 程宗唯故作思索，“好像没有吧。” “什么叫好像没有吧。女朋友呢，总有吧？” “算有吧。” 苗书云用手指一指程宗唯，“哼，男人没好人。” “什么话。女人就都是好人了？” 苗书云睁大眼点了一下头，说：“最起码我是。” 程宗唯登上了回南京的列车，途中他又看了这几天徐洁给他发的微信，无聊之余，他翻看了一下朋友圈，黄野平居然又开始发那些感恩主题的鸡汤文了，但是让程宗唯惊了一下的是，他居然在黄野平发的鸡汤文底下看到了苗书云的点赞。 劳务公司的内部比选资料已经上报，一共是五家，除了李德新自己的，还有四家也都是他找的。苏琇文不想在这件事上太过麻烦，顺着师父老徐的意思，让李德新自己解决。 五家的人员和业绩资料装了满满两个文件夹，苏琇文在每一家的审批表上签了字，作为江盛仓储项目的备选劳务。沈昊收到资料后，打电话给苏琇文。 “小苏啊，这几家都是满足要求的吧？” “都满足，他们做过的项目也挑了几个考察了，具体比选指标我都在评审意见里写了。” “仓储项目会先开始一个，你觉得这几家里面哪家比较适合做第一个项目？” “这个还是领导来定吧，劳务公司这里只是走一个内部比选的流程，然后给各家打个分，具体哪家做什么项目，可能还需要领导具体和他们谈一下。” 沈昊应该是正在翻阅那些资料，片刻之后说：“我看分数最高的好像是李德新这个班组，你聊聊这家的情况吧。” “李德新班组，从考察情况看，他这边工种配置还比较全，大小项目也都做过，整个人看起来也不像是那种特别计较的。不过这也只是我个人的印象，毕竟我跟他也就谈了几次，具体还是请公司领导再面谈一下比较好。” 沈昊说道：“反正我们第一个也是尝试性的项目，等我和章总汇报了，就安排跟他谈一次。” 挂了电话，苏琇文就给李德新发微信，表示这个流程已经走到了公司，如果公司有人联系他，就是要和他面谈具体项目了。 李德新正在焦头烂额中，因为校产办项目被举报，李德新也不可避免地受到了影响，校产办已经通知他，这次的项目已经被上级单位列进了当季度的重点复审项目。李德新知道校产办的复审单位一直也就是那几家，由着以往的关系，李德新和几家复审单位都有过“交流”，应该是可以再次摆平，但是损失肯定是免不了的，因为几家复审单位都不是省油的灯。不管哪家接了这个2亿多的复审项目，开口几百万总是要有的。 李德新的注意力开始转到江盛的仓储项目上，原本这类改造项目并不能入他的法眼，主要还是投资额偏小的关系，但是近几年的形势确实是有些严峻，李德新也不能看着有项目还不做了，于是跟进仓储改造项目的频率明显加快了。 江盛里，章勇听从了沈昊的建议，在诗臣提供的库房资源里找了一个本地的中型库房开始租赁谈判，经过两轮和库房产权单位的协商，直接签了一个15年的物业租赁合同。随后章总在和李德新简单面谈后快速确定了第一个仓储项目的实施班组，授权沈昊和李德新签委托改造合同。 李德新也是说到做到，合同一签就给苏琇文捧去了10万现金，苏琇文在几番推脱之后还是收下了。这是苏琇文多年江盛生涯中第一次拿到这种比较大的回扣，开始的几天还有些忧心忡忡，随着时间的流逝，苏琇文忽然觉得其实这也没什么。在她的理解中，自己只是给李德新介绍了一个项目，又不参与后期的结算，并不能算是一种利益交换，充其量只能算是一笔居间费。 黄野平又召开了海营公司的办公会议，这次会议的主要目的是机构调整，黄野平意识到这次的调整一定会引来各种纷争。因为近一段时间，公司里的各种矛盾正在慢慢激化，某些自以为公司“老人”的员工已经不像前几年那么容易拿捏。 这个会刘虹灵却并没有参加，地区派出所刚刚来电话，她的无业丈夫因为按摩上头被抓了现行，刘虹灵正赶去领人。 “今天我们这个会，主要是想通报一下公司后期准备进行的机构调整，这个事我和崔副总商量好几次了，我们的意见也基本统一……” 坐在黄野平身边的就是海营的常务副总崔元彬，他的年纪和黄野平相仿，适中比例的脸庞配着中式外套，整体的气质较黄野平更加沉稳。 “接下去，海营准备成立四个事业部，原来的业务部门全部纳入到事业部体系里面管理，这四个事业部就是行政事业部、造价事业部、监理事业部和全咨事业部。” 在场的中层未免有些奇怪，海营公司一直都只有造价和监理两个板块，又哪里一下子出来一个全咨事业部。 “行政事业部由袁星雯担任总经理，造价事业部由林鹏担任总经理，阮慧丽担任造价事业部的副总经理，监理事业部还是夏溪若来负责，最后这个全咨事业部，我已经找好了负责人，他叫程宗唯，目前他还是一个兼职代管的状态，可能稍后一段时间大家就会看到。” 第六十三章 陌生的你 程宗唯直接到了苏琇文的劳务公司，事先并没有打电话，苏琇文正在开一个每周常规的碰头会，会议一结束回到办公室，就看到了坐着等她的程宗唯。 “宗唯，你怎么来啦？也没事先打个电话。” “不方便吗？” 苏琇文笑着放下杯子，转过头来说：“有什么方便不方便的，我是怕你等太长时间。” 程宗唯说：“没事，坐着歇一会，看看外面的风景也好。” 苏琇文给程宗唯泡了一杯茶，一起在沙发上坐下，说：“是去看什么项目了？” “江盛不是要转型仓储嘛，我们诗臣找了几个库房资源，有一个在太原，我先去实地看看。” “太原？这个是不是远了点？” “也有本地的，各个地方几句的产业类型不一样，诗臣也想多提供几种业态的可能性。” 苏琇文说：“我感觉，第一个项目不太可能选外地的库房，一是管理起来有问题，二是也会增加各种费用，江盛应该会先选一个本地的库房改造。” “具体选哪个，我暂时不考虑，只是上来来了几个资源，怎么样我都要去走个过场，把基础资料完善了再说。” “那倒也是，你做事总是思路清楚，不像我。” 程宗唯喝了一口茶，说：“今天我来，主要是有一件事……” “什么事？” “孟娜。” “孟娜？她怎么了？”苏琇文不免有些奇怪。 “你还有孟娜的简历吗？” “应该有，我找一下。” 几分钟后，苏琇文在手机里找到了当时陈辛燕发给自己的面试资料，把孟娜的简历发给了程宗唯，程宗唯看了一会儿，说：“你们招聘在前期一般都做尽调吗？” 苏琇文摇摇头，说：“尽调只是一个说法，一般都不会真的去做，怎么了？” “那你知道孟娜和沈昊原来可能是认识的吗？” 苏琇文大吃一惊，问道：“他们以前就认识？” “现在也只是猜测，因为他们之前在同一个项目上，所以有可能早就认识。” “你怎么发现的？” 程宗唯点了烟，说：“一个很偶然的机会，我们内部有人当时也在这个项目上做过咨询，两个人在他留着的通讯录上同时出现了。” 苏琇文似乎有些不敢相信，如果孟娜和沈昊原本就认识，而两人又从来没有提到过，那自己的一路下滑就是有原因的了。虽然苏琇文并不能快速厘清很多事件的过程关系，但是她知道自己可能很早就已经是别人眼中的棋子了。 “但是为什么会这样呢？” 程宗唯叹了一口气，说：“现在还不能完全知道，因为两个人的交集目前已经出现，如果我们想知道更进一步的东西，可能还需要找到点什么，你有没有办法拿到沈昊的登记资料？” 苏琇文想了一下，说：“完整的资料可能拿不到，不过有一版前两年的紧急通讯录，那上面可能会有一部分信息，当时江盛也是考虑到分包为了要账，可能会对公司中层以上的做出什么极端的事情，临时在公司进行了一次紧急通讯录登记。” “现在能找到吗？” “可能要找一下了，当时做的不是电子版，就是一个手填表格，后来中层人员都有一份，不知道放在哪里，我回去找找。” “如果找到，你就拍一张给我。” 苏琇文点了头，跑去开了一点窗，可能是不习惯香烟的味道，也可能是在考虑着什么，程宗唯随即掐了烟。苏琇文又回来坐下，说：“宗唯，现在江盛基本上所有的事都是他们两个在推进，我总感觉其中有什么猫腻。” “可能也不一定是有多大的猫腻，最大可能就是曾经配合默契，想再拉进同一个圈子而已，不过既然现在已经有点线索，再往下挖挖也不是不行。只是，现在开始，你不要跟任何人说这个事，毕竟万一有差错，就会影响你在江盛的一切。” 苏琇文苦笑了，“我在江盛已经没有任何追求了，说老实话，我都想着辞职了，只是你今天告诉我这个，又让我有了一点继续的动力，我也想搞搞清楚。” “还是尽量保持原来的样子，你应该也不想在江盛的前几年就这样浪费了，有时候是需要等待的，不管是工作还是个人生活。” 苏琇文收了苦笑，说：“保持原来的样子？可能已经很难再回到过去了，有时候我也想，以前那样尽心尽职到底有没有意义，辛苦奋斗了几年，除了一点虚名，没有得到任何的利益，要是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像他们一样勾结在一起，日子过得毫无压力。” 程宗唯忽然感觉眼前的人有些陌生，惊讶苏琇文的念头转变得如此之快，虽然他知道人的一生不会一成不变，但是当这些话真的从她嘴里说出来，程宗唯还是有些意外。 “那你以后是打算改变方向了？” 苏琇文叹了一口气，说：“可能会吧，以前都是为集体考虑，以后可能要多为自己想想了。现在到了劳务，才发觉其实有很多事，在我们这样的公司都是司空见惯的，没有人在意你的成长过程，他们只评价你的结果。” 的确，多数公司的绩效考核都是以结果为导向，这一点程宗唯无法反驳。 “再说，”苏琇文接着说：“我也老大不小了，再熬下去就成黄脸婆了。前几年都在忙工作，现在也要想想自己以后的事了。” “这段时间有没有新认识人？”程宗唯问。 苏琇文知道他问的是男人，转了头说：“有也是有的，不过都只是认识，还没有进一步的想法。” “这样也没错，好好找一个，先解决个人问题。” 苏琇文没有再说话，程宗唯走了之后，她忽然觉得自己已经很难再“保持原来的样子”，因为李德新已经顺利打通了她的环节，自从拿到李德新的10万，她近来的日子过得有些“奢侈”，不光换了手机，鞋也买了好几双。每天晚上自己一个人在家里，也要来点红酒配音乐。她知道自己已经有了些根本的变化，但是并没有觉得有什么问题，甚至有时候还会感觉之前的自己真的是有点傻。 回到咨询中心办公室，许思涵和靳永良都在，程宗唯刚坐下没一会儿，靳永良忽然说：“老大，我可能要休息一段时间了。” 第六十七章 惊人推测 李德新的第一个仓储项目开始实施，江盛确定的业态为物流仓储，项目因为需要改造的内容并不算多，改造进程没有多大的难点。由着顾其敏的邮件支持，程宗唯很快与众多租户达成意向协议，在将租户名单递交江盛沈昊后，属于诗臣公司合同范围内的招商配合工作已经基本完成。 周二下午三点刚过，沈昊敲开了章勇办公室的门。 “章总，仓储的事我来跟你汇报一下。” 章勇已经从财务李崇峰这里知道了一点情况，心情看起来尚好。 “来来，沈总，正好我也要和你商量一下后面的安排。” 沈昊和章勇在沙发上坐下，沈昊掏了烟递给章勇一根，说：“招商情况看起来不错，大部分租户的第一笔预付款已经到位，一共大概有一百多万，等下个月改造完成，租户正式进驻，基本上就可以形成一个有效的循环了。” “班组的施工还是要再盯一下，现在我们是早一天交房，就早一天收益啊！” 沈昊说：“这个我知道，在合同约定的期限内尽量往前赶，李德新那个班组也已经打过招呼，他答应尽快安排更多一点的劳动力进场，三个楼面同步赶工。” “李德新那边的工程款支付了多少？” “就付了一次，30%，其他的基本都要到交房以后。” “这个李德新，他倒是能够接受这样的付款方式。”章勇不免有些奇怪。 “其实也正常，我们劳务公司之前做内部比选的时候，这就是一个主要条件。” “这样我们的资金压力就要小一点，现在我们要考虑的是后续怎样衔接，李德新的班组尽量不要空档，我们第二个项目现在有没有确定？” 沈昊抽了一口烟，说：“我就是要和你商量这个事，你看第一个项目已经差不多出样子了，整体的投资分析也可以看出这个仓储市场还是很有前景的，因为整个电商的商业模式已经形成，我是想现在我们需要考虑的不能只是第二个项目，而是要考虑一连串的项目同步开始。” “同步开始？” “同步开始，我们需要快速扩大规模。现在整个市场都很敏感，大家都在找短平快的投资项目，一旦其他单位也加入到仓储这个赛道里来，现有的库房资源肯定会变得稀缺，那个时候，我们就很难再拿到价格便宜的资源了。诗臣那边有建材集团的资源，他们不怕租不出去，但是我们势必是会陷入被动。” “你打算同步开几个？” “至少五个，章总你想，如果我们手头有五六个项目能够稳定产出，每年差不多就要有将近一千万的收入，这对目前的江盛是一个多大的支撑啊！” 章勇掐了烟，说：“但是五六个项目需要投入的资金量也是非常大啊，你看我们第一个项目改造投资将近800万，基本就要稳定租出去8年时间才能收回，如果一下子再开五六个，最起码需要几千万的资金。” “所以我们必须趁现在把项目滚动起来，五六个项目也不是一下子开，我考虑三个三个开，其实如果滚动起来，需要的资金量就不是很大了，有个2000多万就行了，实在不行的时候，暂时先融一下资。这样做还能把诗臣一直捆绑在我们的计划里，不至于做着做着就生份了。” 章勇沉思了一下，说：“你说的也有道理，最起码我们现在还能充分利用诗臣的资源，如果只做一个就搁浅下来，诗臣也会想着和其他人家推销这个转型思路。这样，你尽快和他们沟通，让他们再拿出一批资源清单，资金的事我来落实。” “资源清单已经让他们又提供一遍了，一共有二十二个库房资源，都是建材集团的，看样子诗臣在建材集团的根基比较深。” “根基深有时候也是好事，毕竟比较容易掌控。” 沈昊说：“另外就是，施工班组也要及时扩容，上次让劳务公司已经做了一次内部比选，现在是只有李德新一家，到时候再从比选名单里挑两家，几家分着做。” “你考虑得还是比较周全的，这个事你就继续跟进。” “还有一件事，就是我们江盛毕竟是个施工企业，如果要保证后面仓储项目的稳妥进行，可能需要再注册一个商业类的公司，一是可以对外有一个专业的形象，二是可以防止万一目前江盛在施工的项目发生纠纷，不至于被法院封了账号。” 章勇点头说道：“这个事其实我也考虑过了，这样，还是你们三个牵头办一下，先把工商环节的事办了，是不是实际注资，我们后面再定。” “法人用谁的名字？” “肯定不能用我的，江盛就是我的名字，用我的不就跟公司名用江盛一样，万一碰到限高，新公司也要受影响。你的也不行，也是已经在几个公司上用过了，要不然就用李崇峰的，他现在没有在任何公司挂名。” “这个事你要确定下来，毕竟一报上去就不好撤了。” 章勇想了一下，“这样，你和李崇峰聊一下，看看他的接受度，不行的话，你再和孟娜聊聊，原则就是充分接受，愿意承担应有的责任。” “好，这个事我来办。” “飞检项目的事进行得怎么样了？” “方案已经来了，我现在正在评估我们自己能不能做，如果能做的话，也就不用再委托给咨询公司了。” 章勇皱了眉头说：“我觉得这个事还是有问题的。” “什么问题？” “我知道你是想省这个钱，但是如果我们自己做，光靠现在管理层这帮人，那不是跟我们以前由本部直管项目差不多吗？先不要说人手是不是够，就是成本也不一定打的住。本部这帮人才不会帮我们考虑什么管理成本，出去不是商务座就是头等舱，还动不动花天酒地，就怕到时候一算账，还不如直接发给咨询公司做来得划算，最起码他们会去考虑整个实施成本。” “那我再考虑一下，如果实在不行，还是发给诗臣，让他们去牵头组织。” “这个事也要尽快落实，要不然外地的那么多项目一直处于真空状态，随时随地都会发生意料不到的事。” 程宗唯约了姚瑞，把靳永良在苏州和上海的情况告诉了她。 “终于又有新的情况了，”姚瑞说道：“我感觉整个事情越来越复杂了，靳永良如果是一个家境非常好的人，那他待在诗臣干什么，除非……” 第六十八章 合适人选 “接下去打算怎么办？”姚瑞问。 “我是想请你去跑一趟苏州，腾云阁二期。” “你想知道靳永良是不是固定在那里？” “对，有的事是需要一点一点求证的，我去了怕万一碰到靳永良，他马上就知道我们在怀疑他了，你跟他基本没碰过什么面，应该脸还是比较生的。” 姚瑞说：“还是见过一面的，第一次去诗臣找你的时候他就在。不过没关系，头发扎起来再戴个口罩，基本上也就认不出了。” 正在这时，黄野平的电话又来了。 “宗唯，下周开始你有空就来坐坐啊，既然海营已经成立了这个部门，我们也要经常商讨一下后续的工作嘛。” 程宗唯说：“我也是想去坐坐，就是我的习惯可能比较早，如果去的话，一般我八点多就要到，可能坐不到十点就要回，毕竟我现在这里还有一摊事。” “这个我懂啊，我也可以早点到，有个一个小时商量一下也够了，哦，财务有没有把第一个月的补贴打给你啊？” “应该还没有吧。”程宗唯知道他说的是那个5000块钱的兼职费用。 “那我马上通知财务给你打钱，另外，目前兼职的阶段，你每次的来回交通费，我都帮你报了，你把车票啥的都留着，每个月报一次。” “那又要让你破费了。” “哎，这说的什么话，都是小钱，我还最希望你专职就待在海营呢，只不过现在不是还有项目必须要走合作方式嘛。对了，那个飞检项目进展怎样了？” “还在评估阶段，应该也没什么大问题，只是会拖几天。” “会不会有什么变化？” 程宗唯说：“有变化也无所谓，反正又不是这一个项目。” “那好那好，你下周几能够来，我让老崔也尽量能来，一起听听你的想法。” “那就周一，一上午我先去一趟。” “好啊，周一上午我大概九点到，聊完你就忙你自己的事。” 挂了电话，姚瑞问：“是上海的那家？” 程宗唯点了头，说：“也是看着能够有项目做，非要拉我进公司。” “也不是坏事，现在这个阶段，多联系几家总有好处。那你下周一去上海？” “是，可能很早就要出发。” “那我就去苏州，尽量周一下午我们再汇总一下。” “好，周一上午保持联系。” 姚瑞一走，程宗唯就给靳永良发微信。 “行程还顺利吧？” 靳永良回：“一切正常，前天刚到札幌，先休息了一天，后面可能要陪着她去几个地方，老大有事吗？” “没啥事，了解一下动态，基本上等你回来，我们大概就要开始飞检项目了。” “飞检项目要和江盛的人接触吗？” “不需要和他们本部的人接触，直接去外地的工地，开几个会，收点资料。” “那还行，只要不跟他们本部的人接触，我都可以去。” “好，哪天订了回程票，告诉我一下。” “ok，到时候我给你带日本香烟哦。” 手机突然来了一个短信通知，程宗唯一看，是海营打来的补贴，黄野平应该是非常急切地想要快速建立关系。这样也好，最起码让程宗唯的日常开销变得稍微宽裕一点。 第六十九章 老旧水管 周一上午，黄野平比约定的时间晚了半个小时到公司，一到公司就打了内线电话让程宗唯去他的办公室。 “宗唯，都9：30了，你看看大堂里只有几个人，现在公司的状况就是这样，基本上没有什么凝聚力。”黄野平给程宗唯倒了一杯茶，说道。 “从项目统计表看这段的业务也不多，那这些人都去哪里忙了？” “项目等到要出报告了他们就来了，要复印、盖章、装订，平时根本不知道他们在干吗。” “考勤和收入没有挂钩？” “咨询公司嘛，根本没办法挂钩，现在每家咨询公司都是按业务收入提成的，不太好调整到固定收入，再说，你要是调整到固定收入，他们索性连项目都不做了，就等着发工资了。” “就没有办法了吗？人员调整一下也不行？”程宗唯有些不解。 “招聘是一个大问题，根本招不到可以直接用的人，工资开到5000，只能招一个刚出学校的毕业生。再算上公司交金，一个毕业生的成本就是7、8千。如果要招有经验的，没有2万一个月搞不定，而且你还不知道他到底能不能适应海营公司的模式。” “海营现在的业务情况怎么样？” “也不好，去年一年只做了2600万，刨掉成本，毛利还有20个点不到，500多万吧，要负担本部职能部门的开支，税金、工商等等，最后也就剩个一百万。宗唯，我这是把整个公司的底都交给你了。” 程宗唯上午刚到时已经看了局域网上的有关公司统计资料，发现业务模式果然是极其单一的，同时他看到每月每个咨询人员的提成居然平均只有三、四千元，这是一个非常诡异的现象。结合前一天晚上苗书云所说的有关情况，他早就已经洞察其中的奥秘了。 “我看他们每个月提成也就3、4千，在上海这个地方，还有家有室的，这点收入能过日子吗？” 黄野平无奈的笑了，“兄弟，还是你内行，一看就知道了，面上只有这么点，他们倒是很淡定，日子还过得很滋润，你说这不是怪了吗。宗唯，以你的判断，这里面的问题主要在哪里？” “可能主要还是几个方面吧，一是飞单，二是收卡，三就是阴阳报告。” 黄野平惊了一下，“阴阳报告？什么意思？飞单、收卡我倒是知道，阴阳报告是怎么一个意思？” 程宗唯起身锁了办公室的门，回过来坐下，点了根烟说：“比如小项目，像东联置业集团的那些，据我所知，东联置业底下的那些施工单位在项目结算审计时都会送卡，1000，2000的都有，一个月只要做几个小项目，收的卡可能就上万了，这是一种；第二种飞单，和你的政策有关联，你现在给他们的提成是收费的10个点，加上工资一起算可能是35个点不到，如果他把项目飞到其他单位，那就算他的自接项目了，直接可以拿到70个点，即使去掉外联开拓费用，他还有4、50个点。这就是飞单的积极性。” 黄野平不停的点头，“差不多是这个比例。” “真正的操作来了，阴阳报告，阴阳报告才会产生最大的收益。操作人一直用你公司的身份做事，不需要承担飞单那样的风险。主要是对大中型项目，在海营出的报告并不一定是给到对方的那份报告。操作人真正需要的是盖着海营公章的报告，你想，如果报告的结论和盖章不在一个页面，他在这里出完报告回去替换一下，你就没办法知道了。” “报告不都是装订好出去的吗？” “有用吗？现在谁没有全套装订的设备，拆了重装不是小菜一碟吗。” 黄野平忽然意识到这是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一旦这种情况发生，表明整个公司的管理已经严重失控。 “你知道海营出过阴阳报告吗？” 程宗唯摇了摇头说：“我也刚来，没有确切证据，但是行业里已经有这个现象，我在嘉隆就有好几个这样的东西。我想，具体操作的人天天晃在外面，不会不知道有这个套路。” “你有什么解决办法？” “如果要从根本上解决，可能需要很长的时间，因为这其实是人的问题，但是紧急形势下，海营还是可以有一个方式来控制的。” 这时，有人在敲总经理办公室的门，黄野平马上朝着程宗唯做了一个暂停的手势，走过去开了门。 站在门口的是综合办公室的主任袁星雯，她向黄野平汇报公司车辆保养和保险的情况，黄野平简单指示打发了袁星雯后，又急忙把门锁了坐到沙发上，“宗唯，你说，什么样的办法？” “所有报告由公司综合办公室负责快递给委托单位，改变以前项目操作人自己去送报告的方式，另外，公司网站及时登录报告结论，即使是公司之外的人也随时可以上网查询审核结论。” 黄野平一听，茅塞顿开，“是啊，这样最起码能暂时约束一下了。” “至于人的问题，”程宗唯喝了口茶继续说：“不是暂时能解决的，没有备用人员之前不适合大动作，现在公司所有人员要做个性格特质趋势分析，再决定怎样换血。” 黄野平感到这次把程宗唯找来是找对了人，如果不是程宗唯刚才那番话，黄野平根本不知道还有阴阳报告这件事，以往的飞单和收卡并不新鲜，海营成立之前，黄野平在前一个单位也这样赚过不少钱，收卡是全被动，飞单是半主动，而阴阳报告则已经是完美策划了。以前他是一个和阮慧丽一样身份的操作人，任何做法的收益都是个人的，但是现在站在公司老板的位置，这样的漏洞是黄野平绝对不能接受的。更主要的是，他身处这个公司，居然还不如之前在公司外的程宗唯知晓得多。 程宗唯现在这个岗位，之前其实也走一样的来过好几任，但是都不是正当年的业内人士。黄野平总是喜欢在退休人员或待退休人群这个范畴内挑选人，选择退休人员的唯一好处就是可以省去日渐沉重的公司交金负担，但是最重要的眼界差别他没有想到。 “如果你是我，你怎么管理这个公司呢？” “现在公司的问题除了人的问题，恐怕最明显的就是业务种类的问题，海营现在的业务主要靠的就是工程结算的造价咨询，基本都在项目完成后。我们当年的时候，这种类型的甲级公司不超过20家，现在有200多家了，恶性竞争导致业务收费越来越低，项目前期没有收益点，是肯定会非常被动的。” 黄野平也知道这个问题，但是要想把业务延伸到项目前期，只靠目前这帮人是很难实现的，目前的咨询团队大部分都是学校毕业直接过来的，没有完整的几年跟一个项目的经历，说得难听一点，有时候咨询报告都出去了，大概连全套图纸还没看过的也有。 第七十章 项目落定 刘虹灵在家里吵了一架后满怀怨气地到了海营，丈夫的派出所之旅让她颜面扫地，但是刘虹灵却拿他没有任何办法。 二十年前，刘虹灵由着同事的介绍认识了后来的丈夫，一个当时还在装修公司打工的材料管理员。认识后不久，两人很快坠入爱河。丈夫是一个生性疲懒的初中毕业生，从没有在正式单位上过班，所有的工作经历都是临时性的。刘虹灵当时正在一家经济开发区做财务，恋爱经历丰富的她已经在单位里小有名气。因为同事时常看到她和不同的男人共进晚餐，和丈夫奉子成婚后，她的丈夫便不再上班，在家里过起了相妇教子的悠闲生活。 开始的日子总是非常和谐，丈夫似乎迷恋于锅碗瓢盆和家庭卫生，但是久而久之，无所事事的生活开始让她的丈夫花样百出。先是吵着要成立一个私营公司，刘虹灵和他辩论了几次后发觉并不现实，因为丈夫实在是没什么自己的能力，想要开公司只是想被外人称作“老板”，此事慢慢作罢。随后丈夫就开始不断地怂恿刘虹灵买一辆车，说可以每天接送她上下班。几个月之后，丈夫找到了一个可以既装又玩的事，就是在网上找搭车人。当着刘虹灵的面，说可以靠带别人上下班赚几个小钱，其实对于搭车人的选择却异常挑剔。他只选那种年轻女大学生联系，于是渐渐地成为她们的专车，当然他还是不忘和她们介绍自己是一个成功人士，开车搭人只是日常的“半公益”行为，最多只是收她们一点“汽油费”。 刘虹灵的儿子渐渐长大，无论是长相还是性格都与两人完全不像，刘虹灵的丈夫开始怀疑，于是刘虹灵只能小心翼翼地继续给丈夫钱，让他在外面自由行动。 随后的几年，刘虹灵换了一家单位，在里面认识了黄野平，黄野平的生性就非常喜欢折腾，一年后就辞职出去另立门户，成立了海营公司，当时的黄野平还对刘虹灵颇有好感，那是刘虹灵容颜优势的最后几年。几番纠缠之下，刘虹灵也到了海营。 两人初时的关系非常好，海营也只有几个老人，刘虹灵很快就倒在黄野平的怀里，过起了临时老板娘的生活。但是随着海营的慢慢扩大，不断有活力四射的新人被招聘进来，黄野平的目标开始转移，很多公司的决定也不再征求她的意见，刘虹灵在海营的特殊地位变得岌岌可危。 这次丈夫的丑事不能让其他任何人知道，刘虹灵只能自己消化。原本就对黄野平招来袁星雯满腹怨恨地她，更像是被人糊了一脸的糨糊。 黄野平也感觉到刘虹灵似乎有些异常地郁闷，但是现时的他已经无暇再去照顾她的情绪，因为和袁星雯突飞猛进的关系，黄野平的日常爱好变得更加简单。每天最重要的事情都在下午，或是找一帮人打牌，或是直接就去宾馆，袁星雯也已经成为一个随时随地可以外出公干的特殊人物。 姚瑞的苏州之旅算是比较顺利，在几包烟的作用下，姚瑞从腾云阁二期的保安那里打听到了更多的信息。中午不到的时候，程宗唯就联系了她，两人直接在火车站边上的小饭店里碰头。 “看起来好像收获挺大。”一坐下，程宗唯就笑着说。 姚瑞似乎并不开心，说：“其实我情愿不要这样的结果，这只能证明我们之前的猜测都差不多确定了。” “说说看。”程宗唯说着就给姚瑞倒了一杯啤酒。 “腾云阁二期35号，产权是一个叫张景芳的女人的，靳永良是她的儿子。这个女人几年前离婚再婚，嫁了一个公司的高层，这个高层比她还要小几岁，你猜这个公司高层是谁？” 程宗唯不紧不慢地说：“我大概猜一下，可能姓沈？” 姚瑞苦笑着点点头，问：“你怎么一下就猜到了？” 程宗唯打开手机，给姚瑞看苏琇文发给自己的紧急通讯录图片，沈昊的紧急联系人一栏清楚地写着：张景芳。 “这个你是从哪里搞来的？”姚瑞问道。 “还能从哪里，江盛。” “所以现在一切都联系起来了，原来我们一直在想，靳永良和沈昊之间到底有什么联系，靳永良又为什么一直不在有沈昊的场合出现，现在看起来都有了答案。但是，现在的局面也更加奇怪，到底是一个多大的目的，可以让他们费这么大的劲慢慢做一个局？” 程宗唯又仔细想了整个过程，真要说有一个多大的目的，可能也不见得，因为几个人都有着固定工作，即使做不成一个局，也不影响他们各自的生活。也或许是他们当中的某人看到一个机会，才能让他们有充分的时间来徐徐设计。 “也可能并不能算一个局，只是各人都想做点对自己有益的事，正好又有了条件。” 姚瑞望着程宗唯笑了，“宗唯，反过来说，如果是一个局，那你在他们这个局里到底是一个什么角色？” 程宗唯只能摇头，但是自己心里知道，如果一切猜测都成立，那他就只是一个如白手套般的工具人。现在可以想起来，过程中很多的事都是有人划好了路线图，从最早的马伟钧开始，他的任务应该是受顾其敏的委托找一个可以进入诗臣进行“攻坚”的人，即便不是程宗唯，也会有另一个合适的人选。沈昊看出了苏琇文身上的两种特性，就是愚忠和天生的好奇心，于是故意安排苏琇文参加这次培训，就是为了和马伟钧找的人建立最初的关系，哪怕程宗唯在培训班中并没有和苏琇文认识，以后也会因为参加同一期培训而倍感亲切。 姚瑞没有再问，两人默默地吃完饭。姚瑞看得出程宗唯今天的心情不太好，两个人连三瓶啤酒都没有喝完。 上了高铁，姚瑞坐在靠窗的位置，说：“我又想起我们第一次一起坐高铁的时候，那次还跟别人换了一个座。” “是啊，一晃也有一年多了，其实后来也不太记得请你的脸，只记得你的眼睛。” 姚瑞笑了，说：“有时候觉得有你这样的朋友也挺好的，心态会放得很平。” “但其实也不好，小许就说我缺少斗争的性格，不适合在职场。” “也是各人喜欢，有人喜欢争斗，有人只想安稳。不过有一点，后面再遇到这些人，你想好怎么面对了吗？” 程宗唯也笑了，“还能怎么样？尽量和以前一样了，要不然辛辛苦苦做了一年多，要把所有的东西拱手让出，好像我也不太情愿。” “这倒也是，毕竟现在做的这点事还是能体现你的能力的，如果换了其他人，我感觉很大可能还做不到这样。” 程宗唯不想再聊这个，于是问：“余剑锋后来和你有联系吗？” 姚瑞直摇头，程宗唯很不解，“没有联系？” “不是，联系得太频繁了，和他发微信都让我有点怕了。” “也没办法，谁让人家看上你了呢。” “我才看不上他。” 程宗唯问：“余剑锋不是长得挺像样的吗？” “像不像样不去说，我就是感觉有点婆婆妈妈，我不太喜欢这样的人。哎，宗唯，你什么意思？拼命把我往他身上靠。” “我也只当做件好事，两个人不都是单吊嘛。” “这个好事你别做，我想找人自己会找。” “就是，你心里怎么想，我肯定不知道。上次也就是他盯着我要组个饭局，认识认识你，要不然我也不会去管这种事。” 姚瑞想起了上次的饭局，原来还有前因，于是故意带着埋怨的口气说：“你倒是会做好人！” 飞检的方案经过了两轮内部的唇枪实战，终于还是不了了之，沈昊只能联系程宗唯，让他正式报服务名单，程宗唯心里也总算安定了一点，毕竟已经拿着海营的补贴，如果没有一个项目作为回礼，这个补贴也是拿得不太平的。 江盛的委托合同直接签了二十六个项目，黄野平得到消息，赶紧搞了一个联合体协议，正式做了一个项目分工，由着这个项目，海营预计有一百六十万的收入，黄野平同时还可以拿它堵住内部很多人的嘴，因为之前已经把这个项目说成是袁星雯的辛劳，黄野平必须替她创造一些业绩。 几天之后，副总经理崔元彬借调归来回到公司，黄野平马上再次召开管理会议，还是上次会议那些人。崔元彬与程宗唯第一次见面，基于程宗唯是黄野平长期的朋友关系，崔元彬也不打听程宗唯之前在哪里就职。因为公司刚进行过内部装修，程宗唯的办公室就在崔元彬的边上，便和崔元彬数次聊天，没想到两人因为都有地产公司的长期就职经历，一见面居然相谈甚欢，特别是对海营后期的业务方向有共同想法，阮慧丽感到逼宫这件事更加迫在眉睫了。 管理会议结束之后，黄野平马上又开了一个内部三人班子会议，对目前阶段发生的问题进行分析，总经办要求加强对各咨询部门的业务学习，黄野平和崔元彬都有意将此工作交给程宗唯来实施，之前的学习都是由部门经理阮慧丽负责，但由于工作中的一些利益冲突，阮慧丽实际并不能有效掌控整个咨询部门。程宗唯大致了解了海营公司的会议体系，在一阵假模假式的推脱后勉强表示可以接手这项工作。 第七十一章 暗潮涌动 还坐在大堂工位上的阮慧丽开始冥思苦想，怎样尽快地让黄野平将她的职务调整到更高一级。她在海营已经五年，从刚开始时的二级部门经理到现在刚刚有了第一次调整，黄野平在多个项目的操作上都是由她来对外沟通实施。几年下来，对于黄野平的性格她已经完全摸透，所以日常工作她最拿手的就是高调表态，因为黄野平最喜欢听的就是这个。但是说到真正的工作能力，她却并不全面，好几个项目因为她的指挥失误而被动受困。黄野平也并非看不懂这类人的特点，只是向来对这类特别有目的的人保持一种特有的防备，看在她拥有几个为保留公司资质等级必须要有的资格证书上，也不能拿她怎么办。 本来阮慧丽在海营的前途一片光明，小中层里就她的资格证书最多，之前有大型钢企的工作经历，阅历方面也并不欠缺，但是黄野平素来不会太过信任进入海营时间太短的人，所以她必须在海营耗够一定的时间才能成为黄野平的“自己人”。 阮慧丽的高光时刻始于刚进海营时的一次竞标，海营当时在冲钢铁集团的入围。钢铁集团每两年进行一次入围竞标，选择5家本地咨询企业作为第三方服务单位，当时参与竞标的有市内42家咨询公司。凭着原先在钢企的人脉关系，她找了钢铁集团的副总做了单独汇报，又花了黄野平3万的公关费用顺利搞定了入围资格审查，海营就此成为钢铁集团稳定的服务供应商。虽然之后钢铁集团的大型项目并不多，但对海营来说，毕竟是一个可以对外宣传的客户业绩了。 崔元彬在她之后进入海营，直接就任副总，这让阮慧丽第一次感到受到打击。但是因为崔元彬的履历比她高出不止一个层面，不过这次打击的心理阴影很快就过去了，后来她也想和崔元彬达成某种默契，但是崔元彬似乎是知道了什么，总是和她保持一种淡之又淡的工作往来。 现在看来唯一能借用的工具也就是钢铁集团了，阮慧丽下楼和钢铁集团的副总通了一个电话，约个时间见面。 下午黄野平又拎着包“拜访客户”去了，程宗唯难得有一个下午待在海营，于是与崔元彬在办公室里点了烟，从崔元彬的海外游历谈到海营的窘迫现状，两人的沟通非常顺畅。 “宗唯，之前的副总你遇到过没有？” “没有，我是放完假来的，听说之前那个大概是四月中就走了。” “什么时候走的我也不太记得，但是这个事提出来已经有好几个月，大概还是去年年底的时候就提出来了。” “好像听说还是黄野平的大学同学吧。” “是，他们大学时是上下铺关系，前年来的，黄野平答应给他配车，年薪30万。”崔元彬笑了接着说：“后来过了第一年，他的同学看看也没配车，一年实际到手的工资也只有8万多，就跟他谈，黄野平说是照顾他才让他有个工作，两个人就吵起来了。去年不知道为什么事，两个人打起来了，黄野平就说要开除他。” “怎么会到这种程度？” “具体就不清楚了，黄野平这个人喜欢画大饼，不过和谁都是三个月蜜月期。哎，宗唯，你来这里他答应你什么条件了吧，百分之一百画大饼了。” “倒是也说过配车，我说不用了，本来也不是天天来。” 程宗唯没有再说工资的事，崔元彬也没有追问。 “你之前也是地产出来的，眼光肯定比他要宽得多，你也知道，地产公司都是分级授权的，再小的职务几千块的权限还是有的。到了海营这里，小到几十块的钱也都是要黄老板签字才能花的。”崔元彬说。 “他是老板，规则总是由他定嘛。” “前年的时候，有一次他和我谈，说可以给我1000元以内的权限，我说不用，钱的事还是你一支笔吧。再说，我也要退休了，有了权限反而牵扯的事太多。” 程宗唯笑了，“崔总，你也是老江湖。” 崔元彬笑着说：“这也是没办法，来的时候都是信心满满，想着这样做那样做，后来几次的事情一出来，黄野平第一个反应就是问你怎么办，你提了方案他又来不停纠你的错，显得他早就有正确方案。现在都看懂了，索性就由着他去吧。” “那这次业务学习会整改也是这个路数喽？” “百分百又是老套路。” “员工这个层面平时有奖金吗？” “应该不能算有，黄野平喜欢把工资拆开，变成很多年终考核奖金的名称，其实本来就都是工资的一部分。” 程宗唯听了，心里对这次业务会议整改已经有了计划。虽然如此，表面上他还是作出一副很为难的样子。 “我怕这次整改也不会有多少人来参加。” “其实主要还是内容问题，之前的业务学习会，阮慧丽也就是找个规范，弄个章节读一遍，你也知道，书上那些东西过时的多，底下那帮小朋友们怎么有兴趣听呢？不过这次你放心，我们也挺聊得来，这个事我支持你，我来召集他们，他们肯定会来，不说百分之一百到，百分之九十的人肯定到。” 程宗唯一拱手，“崔总，你能召集是最好了，毕竟我也刚到，说实话在海营也没什么威信。” 崔元彬听了很满意，笑着说：“小事情，小事情。宗唯，你肯定行的，我看得懂。” “阮慧丽这个人怎么样？”听了一会，程宗唯问。 “宗唯，你说到这个人了，我告诉你，这个人你要当心，标准的两面派。她最擅长的事就是当着黄野平的面唱高调，背着他又开始打自己的小算盘。” “业务能力怎么样？” “除了几个证书还能用，基本就没有什么价值。之前有过几个大型项目需要项目经理面试，因为公司就她一个高级职称，所以都是由她去，但是她一开口就是国营单位那套管理上的大道理，实操方面的理念一塌糊涂。而且她往往是张嘴就停不下来，几次项目经理面试基本都是被甲方强行中断结束的。”崔元彬又递给程宗唯一根中华烟，接着说：“表态上非常高调，黄野平喜欢这种人。” 程宗唯点了烟，“我看这两年海营的经营状况好像不是很好，项目委托额只是比前几年稍微减少了一点，但是收益这块好像下降太多了，产出比例有问题。” “宗唯，你是老手，一看就知道了。我告诉你一件事吧，去年我去一个朋友的地产公司聊天，居然在第三方服务名录里面看到一个熟悉的手机号码。登记的单位是华瑞咨询公司，联系人叫李什么的，手机号码居然就是阮慧丽的，你说奥妙吧。” 华瑞咨询？程宗唯有点印象，因为华瑞咨询的孙老板他也认识，之前做过嘉隆地产的项目咨询，和程宗唯的关系还算可以。 程宗唯点了点头，“懂了，她有好业务也不想放在海营做，毕竟挂到外面去，直接就算是她的自有项目，比例可以谈得更高。” “所以我说这个人你要当心。” 程宗唯问：“她和自己部门的人关系怎么样？” “你说会好吗？赚钱的项目都被她抢走了，底下的人就是不断做点小项目。本来那帮小朋友进来的时候还算正规的，没两个月就学会私下收卡了。” “有没有稍微可以用的人？” “要看你打算怎么用，其实我觉得这帮小朋友本质还是可以的。” “那就先开一次会看看情况。” 崔元彬忽然想起什么，问道：“哎，宗唯，你会打麻将吗？” 程宗唯摇摇头，说：“从来不会。” “那你在这里也没什么前途，黄野平的日常爱好就是这个，不会的人走不进他的核心圈子。” “这也有讲究？” “当然了，我知道你们现在是在合作一个组合咨询项目，他对你的耐心还是能保留一段时间的，不过你也要事先有个准备，一旦不能给他带来利益，又不能融入他的麻将圈子，你很快就会被边缘化的。” 这倒是一个有价值的提醒，虽然程宗唯也知道其实这种情况在哪里都有可能发生，但是既然崔元彬说出来了，基本可以确定他和黄野平之间也是存在一定的界限了。 江盛很快又和建材集团商定了五个项目的租赁合同，建材集团也从中看出了门道，一定要在原先的价格标准上上浮5个点，章勇思来想去，最终还是接受了，因为目前的江盛需要这样一个“爆破点”，日常现金流的压力摆在那里，如果单纯靠承接施工项目，看着似乎款项很大，但是业主的支付困难是越来越严重的问题。不如转而进攻改造项目，维持一点稳定的现金流。 拿下五个项目的合同，融资马上变成一个现实的问题。沈昊提议江盛融资3000万，毕竟又要支付租金，又要支付改造费用。章勇已经非常犹豫，因为近来与几家银行和投资公司的商谈并不顺畅，大家都知道这个行业已经面临剧烈动荡，没有人愿意在这个时候向江盛提供融资。章勇最后的办法就是抵押自己的房产向银行借款，但是这样一来，以后的风险就变得无比巨大了。 李德新的第一个项目马上就要完成，在征得章勇批准之后，沈昊和李德新签订新的改造合同，五个项目里的三个又归到了李德新这里，还有两个给了内部比选确定的另外两家承接。 第七十二章 业务学习 “章总，李崇峰明确表示不想参与新公司。” 章勇叹了一口气，说：“这个李崇峰，关键时候要他撑一把了，还这么拿腔作调。算了，既然他这样表示了，硬要他参与也没有多大意思，其他还有没有人选？” “上次你也提到了孟娜，我和她也聊过了，她本人是没什么意见，只是我感觉她好像不是一个很合适的人选。” “为什么？”章勇有些奇怪。 “毕竟她进江盛后只在法务一个条线，虽然现在是升为总经理助理，但是在各个层面上的经验还不足，主要还是在江盛的时间太短，江盛真正对她有多少归属感并不知道。” “你这样一说好像也是，那你觉得还有没有人可以用一下？” 沈昊递了一根烟给章勇，说：“要不然就用小苏，苏琇文，她在江盛时间也够长了，虽然经过之前的一点事情，但是其实说到底，她本人是没有太大的问题，也不要一棍子把人打死嘛。” 章勇点了烟说：“还有没有其他人选？你再看看，如果实在没有，就安排和她谈一次。” “章总，你也知道，江盛这两年动得比较厉害，大部分老的都已经走了，剩下的多数都不满五年，我怕其他人的心思还不在江盛里。” “那就先这样定，具体有什么问题再说。” 从章勇办公室出来，沈昊舒了一口气，注册新公司的事，他本来也没想让孟娜参与，只是上次章勇提到了孟娜，沈昊才需要去想一个理由来应付章勇。沈昊知道新公司的以后注定是不会太平的，因为江盛的资金情况自己一清二楚，在这种情况下，他不能让孟娜卷到这个漩涡里来。 五月的海营业务学习会放在周五，程宗唯事先已经拟定了业务学习会议的内容，因为有崔元彬的召集，31个人坐了个满堂，这个情况表明他们对崔元彬还是有敬畏的，会议开始，崔元彬简单介绍了程宗唯的到任和公司这次会议的调整，随后由程宗唯主持这次业务学习会议，行政事业部袁星雯列席会议。 “各位，从这个月开始，月度的业务学习会由我来负责，”程宗唯故意环顾了一下四周，“请没有带笔记的同志带上笔记过来，两分钟！” 原本已经坐好的人哗啦啦的起身去拿笔记，在一阵凌乱刺耳的板凳拖动声过后，会议室的门重新关了起来。 “今天我宣布一个规定，月度学习会议从这个月开始作为年度考核的重要依据，开会缺席的，达不到学习要求的，在项目结算时视学习情况扣发10-30%的结算提成。” 底下一片安静，当然也有人表现出嗤之以鼻的表情。程宗唯接着说：“学习和考核的要求非常简单，会议结束后10分钟内，将你们各位的会议笔记复印两份，写好个人名字。一份交到我这里，一份交到行政事业部袁总这里，笔记清楚一点，如果看不清你记的是什么，只当你没有交笔记。另外说一句，这个制度从今天开始实行了，没有任何特殊性，只要你在做项目咨询，就要遵照这个制度。” 这是一个有点特别的考核检查办法，融合了会议考勤管理和学习深度检查，崔元彬一听不禁为程宗唯的方法感到叹服，他的脸上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同样现出不易察觉微笑的还有一个人，苗书云。在整个讲解项目咨询要点的过程中，苗书云几次在记录之余，偷眼微笑的看着程宗唯。崔元彬闲来无事，已经看到了她微妙的表情。 唯一对这次会议非常不满的是阮慧丽，本来想看程宗唯的热闹，没想到看到了一幕对她来说有点打脸的戏码，不但不好发作，还要和部门员工一样乖乖做笔记。 程宗唯在电视上打开了ppt，学习会议的ppt非常简单，但是要让这些已经不习惯写字的员工照抄一遍，还是有不小的工作量的，崔元彬也在选择性的记录一点内容，毕竟有些东西他也是第一次听到。 会议一结束，黄野平就把崔元彬和程宗唯召到了自己的办公室，其实他已经知道会议的大致情况了，因为行政事业部的袁星雯在此次列席会议之前，已经收到了黄野平的指示，要她把会议情况及时通报给他。知道了业务学习会议的整个过程，黄野平就可以扮演起一个先知先觉的领导角色来了。 “宗唯，辛苦，辛苦。会议情况我大致已经知道了，应该说宗唯为这次这个会做了比较充分的准备。崔总，你觉得这次宗唯的业务学习方式怎么样？” 崔元彬掏出中华烟给程宗唯递了一根，自己也拿了一根点上，“黄总，说老实话我没有想到宗唯会采用这样一种方式，不过当他一说出来的时候，我就马上发现宗唯其实解决了我们以往在业务学习上存在的一个主要问题。以往的业务学习会总是一结束就什么痕迹都没有了，这次宗唯给了我们一个既有新意又有实效的方法，这帮小青年平常不喜欢记东西，开会就算教给他们知识也不会学进去，现在把学习和考核合为一体，所有教的东西又都在他们自己的笔记本上，随时可以看看，我觉得非常好！” 黄野平点了头，有点严肃地说道：“果然宗唯给海营公司带来了新的管理方法，工作讲究痕迹，学习也要讲究痕迹。其实我刚才也在想，这个办法并不是说真的具有多高的技术含量，但是我们平常都没有想到过，不光我们管理层，就连公司里有点小职务的中层，恐怕也没有几个真正考虑过这个事，从这点上看，海营的管理手段好像是有点单调了。” 程宗唯忙摇了摇手，“其实也没什么，只是一个套路罢了。” 黄野平说：“这就是经验啊，宗唯，我和崔总都希望你把以往有用的经验对海营的管理做个提升，海营这样坚持下去早晚是会有颠覆性的改变的。” 崔元彬也马上接了上来，“宗唯，黄总的话没错，一开始黄总和我介绍你，我还有点不确定，今天这个会议一看，就知道你是个高手。” 黄野平也咧了嘴笑着说：“崔总，我没说错吧，宗唯就是一个一出手就知道能力的人，这样，以后对于这块业务学习，好的习惯要保持，并且我们还要继续探索新的考核手段，我相信你们两位如果紧密配合起来，海营是会收到很好的效果的。” 崔元彬听了后，一把勾住了程宗唯的肩膀，说：“没事，我和宗唯还是非常聊得来的。” 业务会议整顿的效果非常明显，程宗唯在崔元彬的支持下打响了第一炮，得到黄野平首肯的同时，也直接影射了阮慧丽以往工作的不力，在三人小会结束之后，黄野平把阮慧丽找了去，这是他的常规做法。 “慧丽啊，今天这个会我觉得宗唯计划得很好，你之前怎么没有想到这样的方式来进行呢？” 阮慧丽一肚子的火气，“之前我主持的学习会，崔总可没有这么支持过，光靠我召集他们来总归是力度不够的，我觉得公司在这件事上有明显的偏向。再说这次这个用笔记来考核的办法是不是程助理想出来的办法还不一定，我猜是崔总的主意吧！” “慧丽，很多时候我们要从事情本身来看，不要凭猜测。崔总要能有这个办法，不早就在公司实行了么？所以现在我关心的不是谁想的办法，而是我们还有什么有效的办法来提升公司服务的质量。再说如果你说这是崔总想的办法，那他为什么不指点给你，而要指点给宗唯呢？我也知道你的想法，不就是希望再上一个台阶，对得起你这几年的付出嘛。” 阮慧丽显然没话可说，黄野平接着说道：“既然有这个想法，那就站在公司的层面拿出一些办法来，对公司有实际作用的办法，这样我接下去做一点什么决定也就有别人不能反驳的理由了。” 阮慧丽感觉自己吃了一个哑巴亏，思前想后了一下，只能点了头说：“我知道了。” 下班前半小时，苗书云发了微信给程宗唯：“领导，晚上有事吗？” 程宗唯正在和崔元彬聊一个项目的事，顺手回了微信：“有啥安排？” “随便坐坐吧。” “知，你定。” “ok，6点。” 没过几分钟，苗书云给他发来了一个本帮菜馆的地址定位，他认识那个饭店，离公司大概有半个小时的步行路程。 临近下班的时候，黄野平又打了电话找程宗唯，和他聊接管内部质量管理的事，程宗唯答应先考虑一下，再提自己的想法，黄野平在电话里说：“宗唯，我想把这个公司的很多事逐步交给你，你也费点心。” 赶到本帮菜馆正好是六点不到几分钟，一进门程宗唯就看到了坐在角落位置的苗书云，她已经点了菜，桌上放了六瓶青岛，程宗唯坐下后就问：“还有谁？” “没有，就我们两个。”苗书云一手斜撑在桌上，托着半张脸，睁大了眼睛说。 “胃口挺好嘛。” “几瓶啤酒，对你来说小意思。” “今天又没方向了？” 苗书云当然懂他说的方向是什么，嫣然一笑说：“哪里来的方向啊？都没人要了好吧！” 程宗唯给她倒满了酒，“怎么会？不还是……，风韵犹存吗？” “你滚，还风韵犹存，我有那么老吗？” 两人碰了一下杯，喝了一口，苗书云盯着他问道：“哎，领导，你怎么会想出这样的考核办法来？我看阮慧丽后来可气死了。” “怎么个气法？” “她回到位置上就把笔记本往桌上扔，声音挺响的。” “那你觉得怎么样？这样学习有效果吗？” “肯定有效果了，现在的人笔头懒，当然是记下来更有收获。不过还是内容最重要，像以前阮慧丽准备的学习内容根本都没人要听，记下来也没意思。领导，你今天的项目咨询内容有点用的，我想其实大家都想学一点的。” 程宗唯忽然想到白天开会时她的微笑，于是问：“开会时什么事情这么好笑？” “没什么，看见你开心。” 第七十三章 友情卡片 喝了一会儿酒，苗书云笑着说：“领导，其实今天我想和你说一件事。” 程宗唯有些奇怪，“什么事？” “我在海营也已经好几年了，感觉没学到什么东西，今天这个会一开，我一下子觉得我想在项目咨询上面做做看，领导，你能不能收我做徒弟啊？” 原来是这个事，程宗唯喘了一口气，“我还以为什么事，吓了我一跳。” 苗书云笑了起来，一把抓住他的手，“你以为什么事啊领导？” 程宗唯缩回被她抓住的手：“还以为……，你要借钱呢？” “切，借什么钱啊，你想的肯定不是这个，老实说。” “就是想的你要借钱。” “不借钱，借情还差不多。”苗书云笑着接着说：“领导，你表个态呀，到底收不收我这个徒弟啊？” “你想学当然可以……，谁想学我都可以教的。” “别说别人，就收我一个徒弟，你肯不肯？” “我考虑一下吧，这样显得郑重一点。” “我不管，以后我就叫你师父，师父，一会儿我们去唱会儿歌吧？” 程宗唯想了一下，倒是也没有什么特别的顾忌，于是问：“不影响你个人生活吧？” “有啥个人生活，天天两点一线，除了单调还是单调。” 唱歌的地方离本帮菜馆步行有十几分钟的时间，一路上苗书云特别乖巧，一口一个师父的叫着，程宗唯只是淡淡的笑笑，没有反对。在夜晚习习凉风中悠闲地走，街边树丛间斑驳的灯影闪烁，苗书云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舒服。她知道自己的情绪已经有了很大的转变，以前她感觉自己总是很容易无端的来脾气，现在好像渐渐地有了控制。从在火车上和程宗唯初识开始，这是她近来最觉得变化最大的一个阶段。不光因为以后的大部分时间她都可以和他相处，更是觉得在她的业余生活中也有了一点亮点，虽然真正的将来或许现在并不能提前预见。 在程宗唯印象里，ktv是一个特别容易伤感的环境，无论男女。在一段感情刚开始的时候，大家都显得大度，所谓爱与不爱都是自己的选择，好似与他人无关。但是时间是一个大杀器，往往时光流逝，情不知所以起，然后逝水流年，情不知何时变，开始时的大度渐渐变成脆弱的自尊心。有一天你想放下去找另一段，但是纠缠不断的过时感情还在不停地折磨一方。然后每次感情伤害之后，不能听任何伤感的歌，感觉会即刻奔溃，而ktv总是伤感歌曲的集中营，程宗唯现在最担心的恐怕就是苗书云即刻奔溃后的行动。 选了一个包房后，苗书云又去拿了十几个小瓶的喜力，以程宗唯的判断，苗书云应该没事，于是也没有说什么。在随意点了十几首歌后，两个人在沙发上坐下，各开了一瓶喜力碰了一下。 包房里昏暗的灯自带闪烁，音乐响起，苗书云拿过话筒跟唱起来。 你给的回忆太好像刺青很难抹掉/ 我一直保持微笑真的我/ 别被你看到/ 第七十四章 切割痕迹 余剑锋又给姚瑞发微信，两人单独约在一个茶室碰头。 这是下午三点的时候，姚瑞走进茶室时，余剑锋已经洗好了杯子，见姚瑞进来，赶紧站起身来迎上去。 “姚总，真是不好意思，让你还专门跑一趟。” 姚瑞坐下了，说：“余总，你说有点事，不知道是什么事啊？” 余剑锋赶紧说着：“不急不急，先喝杯水。”随即忙着给她倒茶，姚瑞拿出手机放在桌上。 “其实也没有很大的事，就是打听一下，那个江盛飞检的事，你是不是也在参与。” 姚瑞摇了摇头，说：“我只是前期介入了一点，后面正式实施我就没有参与。” “不是应该和诗臣一起实施的吗？” “我看过方案了，里面要做的事并不复杂，我想就不用再夹在里面了，这个事我和宗唯都已经说好了，如果过程中有什么需要配合的地方，我再和宗唯商量。本来已经有一家联合体服务商了，如果又多一家，整个实施过程就会变得比较繁琐。” “哦，”余剑锋心不在焉，说：“我也就是了解一下。” “怎么了？有人说什么了？” 余剑锋压低了声音说：“诗臣内部有人跟老板反映，说宗唯自作主张把造价一块事情也交给了联合体，本来这块业务我们诗臣自己也可以做，现在我们变成只占三分之一了，老板好像有点不高兴，毕竟现在业务也比较难接，宗唯这样一搞，诗臣马上就少了八九十万的收入。” “谁反映的？” “就是我们里面新来的霍振奇，他一直都看宗唯不顺眼，本来也找不到什么理由，现在他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了。今天我就是问一下，因为有几天都没碰到宗唯了。” 姚瑞大致知道了，于是说：“几十万的东西对诗臣来说应该不算什么吧？” “这可不一定，反映的人不会单拿几十万的收入来说，只要这个事情一上纲上线，就变成另外一种性质了，姚总，你如果这两天碰到宗唯，也事先给他说一下，我猜哪天他一进公司，老板就会找他问这个事。” “那好吧，要是碰到他，我就提醒他一下。” 余剑锋说完了正事，开始转了话题，“姚总目前公司的业务情况怎么样？” “也就是那个样子吧，有时候会有几个，有时候也比较闲。” “有一件事我一直想问你……” “你说。” “就是，你看我也不太好意思问，就是我现在年纪也不小了，姚总身边有没有什么合适的人，帮我介绍一下……” 姚瑞微微笑了，说：“那我也要知道你想找一个什么样的。” 余剑锋马上说道：“就像你这样性格的，我觉得和你就特别聊得来，如果你能考虑一下就最好了。” “你又来了，我这种性格和你不合适，这样，我帮你留意一下，如果有合适的，我就带你认识一下，不过，这种事我可打不了包票，碰机会吧。” “好，好，有你这句话就行。” 和余剑锋分开之后，姚瑞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于是给程宗唯发微信，一个小时后，程宗唯到了姚瑞的办公室。 “姚总，又准备请我吃饭了？” 姚瑞倒了一杯茶给他，坐下将下午和余剑锋的碰头情况说了一下，程宗唯不禁直摇头。 “看样子余剑锋要开始变身了。”程宗唯说。 “你也觉得有问题？” 程宗唯笑了一下，说：“这也是早晚的事，按道理他现在是能够影响霍振奇的，毕竟直接管着霍振奇，再说有了校产办那件事，霍振奇在做什么动作前一定会和他有交流。现在按他的说法，霍振奇直接去找覃甬德了，那说明余剑锋在这件事上面的态度，他也是支持霍振奇这么做。那么问题来了，余剑锋看样子就要和我们做切割了。” 姚瑞问道：“那你把飞检的主要工作分给海营的动机是什么？” “其实也非常简单，从顾其敏离开诗臣，我在诗臣里面已经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了，咨询中心目前的产值毕竟还小，也并不能左右诗臣的业务体系调整，在覃甬德眼里，一个产值不大的部门基本上也不会对诗臣的后期造成什么影响，所以，我也需要适当的了解一下其他有兴趣在全咨上面想有所突破的单位。” “我能不能这样理解，你其实已经准备在某一个时段跳槽了？” “光从今天你们碰头的情况来看，余剑锋已经准备今后靠着霍振奇这棵摇钱树了，毕竟他目前还是有着一部分业务关系，余剑锋的未来也是由霍振奇来左右的，只有诗臣业绩上去了，余剑锋才有可能进一步往上爬。” “所以，飞检是你给海营的投名状？” “能不能算是投名状，我现在也不知道，毕竟企业都是差不多的，最后都会拿产值作为评判标准。或者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我是先尝试一下联合体的配合模式，即便海营不是我的下一站，我还可以挂其他单位的抬头，继续和他合作。” 姚瑞忽然有些伤感，说：“宗唯，你也看开点，这种行业本来就是变动性很大，好在现在还保留了一种组合型的服务模式，而这个组合模式又暂时不会有太大的竞争。算了，不去多想了，我们找个地方吃饭去。” 程宗唯说：“是啊，多想也没什么用，既然有的事早晚会来，就索性早一点开始吧。” 两人出了办公室，到了附近的小饭店，程宗唯随意点了几个菜，上了啤酒。 姚瑞又想起了下午余剑锋说的事，于是说：“余剑锋让我给他介绍女朋友。” 程宗唯有些奇怪，“介绍女朋友？他不是看上了你吗？” “我直接回绝了，他应该是要事先留个台阶吧。” “这种事，我也不太好说，毕竟是你们两个人之间的事，第三人说什么都不太合适。” “那也是，宗唯，你觉得我以后该找一个什么样的人？” 程宗唯笑了说：“还是以前说过的那样吧，找个和你三观配得上的。我们认识也将近两年了，也大概知道一点你的特点，你可能不一定习惯那种相亲式的认识，因为你太谨慎。你需要在一个相对长的时间里慢慢了解，然后才会产生好感。” “总体上也的确是这样，不过有时候也不一定。” 这个月刚过几天，钢铁集团的新项目咨询招标进入了网上招标平台，令人奇怪的是：招标文件居然明文规定这次的项目需要投标咨询公司具有行政级别的领导层带队实施，这在其他的项目中是没有出现过的。综合办公室刘主任刚把招标文件打印出来送到黄野平手里，黄野平就马上意识到这是一个有意而为的举动了，但是目前的局面有些难以处理，他需要再平衡一下整个局面的重要性。 周四的上午，黄野平又召集崔元彬和程宗唯一起商讨，在黄野平办公室，崔元彬一看到钢铁集团项目的招标文件，马上就知道这是阮慧丽在背后起作用了。 “黄总，这一看就懂了，有人想做公司领导了，这个事一定要你这个老板来做决策了。” “我也是这个感觉，”黄野平倒了三杯茶，“按说我本来也是会提拔阮慧丽的，只不过不一定是在现在这个时候，但是她这样的做法让我有点不舒服。” 崔元彬端起茶喝了一口，“现在我们有点被动，如果不提拔她一个职务，钢铁集团这个项目我们多数会流标，她能把招标文件设定成这样，说明她的关系已经比较牢靠了，不用海营公司的名义她也可以拿到这个项目，这个项目少说也有百把万的收益，按你黄总的脾气，肯定接受不了这样的结果。” “所以我也想过了，这次的项目我们只能冲了。前期阮慧丽已经以这个项目名义报销了不少协作费，如果不拿下来，这笔费用从哪里出？我的意见是提拔她做个副总，把原来崔总你手里的行政一块让她来负责，业务一块还是由你和宗唯管，你们看怎么样？” “还能有其他办法吗，我看也只能是这样了。被手底下的人逼宫，海营做到现在这个样子也是够讽刺的。” 黄野平转向程宗唯，“宗唯，你有什么好的办法没有？” 程宗唯摇了摇头，“现在这种情况，基本没有什么其他办法，对我来说，我反正配合好各位老总吧。” 崔元彬听了程宗唯的话，忽然做了个摆手的姿势说：“黄总，等一等，等一等，宗唯这句话有意思。我想起来了，这次你提拔阮慧丽一定要带备注，以前的总经理助理都是受副总和副总以上层面领导的，这次一定要明确宗唯只是总经理助理，只受你的领导，副总无权安排总经理助理的工作，如果没有这层牵制关系，阮慧丽会翻天的。” 黄野平点头说：“崔总，还是你想得周全，后面的事我来布置。”顿了一顿，黄野平又说：“这件事同时也让我们敲了个警钟，以后的客户关系维护要有些预案，一定要派我们自己的人去跟进，免得再发生这样的情况。” 崔元彬听了点开手机，“你说到这个我想起来了，现在就有一个客户关系要跟进维护，黄总，济南的孔总你还记得吧？” “当然，他也是我们的大客户了，我们这几年做了他们上千万的业务了。” 崔元彬将手机微信点开了说：“你看，孔总前几天在问我们，除了造价一块，我们还有其他什么业务内容没有？我看中秋节很快要到了，是不是借着这次机会让宗唯去拜访一下，宗唯对项目集成管理有丰富经验，去了可以介绍一下，以后这一类的大客户关系也让宗唯来跟进。” “这肯定是需要的，就是又要辛苦宗唯了。”黄野平朝向程宗唯客套地说。 程宗唯马上说：“没事，我去一趟。” “你就一个人去吗？”黄野平问。 第七十五章 网站风波 程宗唯有些不解，崔元彬马上说：“黄总的意思是你要不要再带个助手一起去？这样显得公司正规点，我看就让苗书云和你一起去吧，苗书云毕竟还算是我们的自己人。” 黄野平点了头说：“对啊，再带个人一起去，或者阮慧丽部门的小蒋也可以。” 崔元彬摆了摆手，“还是苗书云吧，她现在手头又没项目做，时间肯定充裕，再说小蒋他还是有点毛。” “那就小苗吧，宗唯，这次去了和孔总单独沟通一下，一会儿你填张单子我签一下，提3万元钱，去了想办法塞给孔总。崔总，你一会儿让综合办公室给宗唯他们订高铁票。” 诸事安排妥当，回到副总办公室，程宗唯问：“一定要两个人去吗？” “宗唯，你要掌握黄野平的思路，其实他就是想找个人监督一下你，以前每次大客户拜访都是这个套路。真正来说，他对任何人都不会百分百信任的，说得好听是你的助手，实际是给他自己安插一个眼线。” “小苗一起去不是要增加支出吗？她和我一起去也不能订一个房间。” “这个钱没问题，花在这种事情上，黄野平是一百个情愿的。宗唯，你把我们想做的项目集成咨询的内容准备一下，再结合海营公司已经成熟的咨询业务，过去之后先给孔总做个ppt汇报。” “可以，这个我来准备吧。” “孔总那里我来联系，碰头时间定在下周一，这样我们准备起来稍微宽裕点，我让办公室老刘给你们订周日上午的票。” “要通过袁星雯吧？” 崔元彬笑了说：“这个事直接安排就是了，虽说袁星雯的行政事业部管着综合办公室，但是适当的时候，你还是要挑战一部分架构设置，如果你上来就顺着她们的路子走，以后再改就不容易了。” 程宗唯懂了，既然黄野平把他当做重要人物带进海营，就不需要像普通员工一样走各式各样的流程，在民营企业里，特权是到处存在的。 周日的天气有些暗沉，空气中浮现一种极其闷热的感觉，看来一场大雨在所难免。程宗唯给许思涵发了一个外出的请假借口之后，在虹桥站等到了苗书云，苗书云穿了一件淡蓝色的上衣和黑色的七分裤，和平常的风格差不太多。 苗书云的心里并不平静，就在昨天晚上，黄野平给她打了电话，大致意思就是这次公司安排她和程宗唯一起去济南，要求她把程宗唯去济南过程中的一些细节及时汇报给黄野平，黄野平需要知道程宗唯在公司以外的表现。 在候车室等待的时候，程宗唯让苗书云上一下公司的网站，准备从网站上拖几段业绩介绍下来充实ppt，但是公司的网站居然不见了，不知是不是因为站点的关系，页面总是无法打开。在试了好几次后，程宗唯打电话给崔元彬，麻烦他上一下公司网站试试，因为这次去本来想用到公司网站来作为业务介绍的平台。 崔元彬一试公司网站，果然上不去了，他马上把这件事微信给黄野平。黄野平一听，急着联系袁星雯问情况，又在小群里@阮慧丽，让他们即刻提出解决办法。 袁星雯之前并没有看过海营的网站，说实话甚至都不知道网址，虽然企业宣传上好几个地方都清晰地印着。接了黄野平的电话后，就马上联系综合办公室老刘，让他尽快找人恢复。 老刘找到通讯录联系原来做网站的公司，因为已经过了好几年，建站公司的手机号码已经停机了。根据网站开始用的大致时间，判断应该是当时建站购买的时间早就到了却没有人通知续期。黄野平在群里严厉批评综合办公室的工作失职，这么重要的公司平台居然平常都没有人跟进维护，是属于渎职行为。阮慧丽打了几个电话后回复黄野平，说新做一个网站至少需要20天，费用基本在3000元左右，而且还只是个结构，内容需要公司自己准备。 程宗唯始终没有在群里发声，他知道黄野平的性格总是急火攻心然后上纲上线，所以不想在这个时候先做什么表态。 在兜了一圈没有有效办法的情况下，黄野平私信问程宗唯有什么应急办法，程宗唯只是淡淡的回复：我想办法。 “这下怎么办呢？”坐在身边的苗书云望着程宗唯说。 “应该没什么大事，只是我们今天晚上要加班了。” 列车差不多到了南京，车窗外下起了滂沱大雨，苗书云坐在靠窗的位置，空调的风有点大，她的手臂上似乎有些受凉的过敏，程宗唯从包里掏出一条干净的毛巾抖开了盖在她的手臂上。 “小苗，你带电脑了吗?” “带了，你不是也带了吗？” “一会儿我们分一下工，我们今天重新做个网站。” “今天？……就一天时间来得及吗？”苗书云满怀疑惑。 “来得及，快的话晚上就能做好。” “好啊！”苗书云颇有些兴奋地答应。 其实做网站对于程宗唯来说确实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或者说对谁来说都不是什么困难的事，他之前已经做过几个类似的网站，对这套路数早就熟捻于心，这次他有了帮手，只会更加简单。 “先确定一个域名，最好和原来海营的网站域名差不多。然后上西部数据购买，网上支付，再买个空间和网站模板就可以完成结构了。” “什么是域名？” “就是公司网站”，西部数据查询后上显示可以购买，程宗唯买了一个3+2一共5年的套餐，进入域名解析，随后就在淘宝上找能打包提供空间和网站模板的商家，很快就谈好了由商家负责在空间里安装好网站模板。大概一个多小时的时间，那个域名已经可以登陆看到网站模板了。 等待的过程中，程宗唯的电脑上插了移动硬盘找可以在海营网站上显示的内容，单独设了一个文件夹后就发了邮件给苗书云。 “一到酒店，马上开始同步做，文件夹里的东西全部排版一遍，统一字号大小。” 整个过程苗书云大概只看懂了一半，虽然有些云里雾里，但是毕竟看了整个过程，这也是她第一次知道可以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完成一个网站的结构。 出了火车站是下午一点半，两个人打了一辆车直奔酒店，进了酒店大堂，苗书云伸手问程宗唯拿身份证，“领导，我去开房去。” 程宗唯找出身份证给她，然后坐在大堂的休息区坐着，他要考虑一下网站的内容还缺点什么内容。现在的关键是需要赶紧找一部分能用得上的图片，大堂的无线信号似乎并不很好。 苗书云很快过来了，两人上了电梯，房间是在15楼，1519的门开了，程宗唯站在门口问：“我是哪一间？” “就一间。”苗书云说道。 “什么意思？” “领导，今天我们晚上加班总不能还在两个房间吧，再说公司给我们两个的报销标准不一样，不如凑在一起开间大的，反正发票也是开成一笔的。” 程宗唯没有再说什么，于是进了1519，这是一个套间，但是只有一张大床，外面是一个挺大的客厅。 “你看，领导，套间里还有个大桌子可以摊两个电脑，单人间就没有这样的桌子了。我聪明吧。” “你啊，就是聪明过头了。” 两个人装好了电脑，连上酒店的wifi，程宗唯说：“小陆，你收一下邮件，检查一遍各篇文章里有没有错别字。” 程宗唯开始上网找图片，适合做公司网站背景的和一些抽象的百搭图片，然后找出名片合成了海营公司的logo，苗书云很快检查完了，就搬了椅子坐在他边上看他怎么编辑后台。 程宗唯的动作非常快，只过了一个小时的时间，新的海营网站已基本成型，一、二级栏目的设定里加进了这次需要向孔总推广的项目集成管理内容，整个色调是一种深浅蓝相间的风格。苗书云有些不敢相信这是一个下午做出来的，望着程宗唯有些发愣，“领导，这……，你算是做好了吗？” “还没完全好，还需要整体修正一遍。” “好像已经比海营原来的网站不知道好多少倍了。” “小陆，修正过程你来做，修正完之后同步刷新一下手机网站，后台的用户名和密码一会儿抄给你，以后这个网站就交给你维护了。” 苗书云用力地点头，“遵命，师父。” 傍晚六点刚过，程宗唯给黄野平和崔元彬发了一个网站链接，让他们提提修改意见。会有意见吗？这样的效率是海营从没有过的，黄野平和崔元彬只觉得不可思议，网站一改之前灰暗的色调，公司logo简洁明快，栏目标题条理清晰，文章内容完整，业绩图片合理。最重要的是在企业简介里还插进一张黄野平几年来最满意的半身照，下方标着“公司董事长、总经理黄野平”。而这一切都是在短短的一天之内完成的，黄野平马上感觉到程宗唯身上应该还有很多暂时没被发现的价值。 完成了这件重要的事情，程宗唯和苗书云一起将第二天需要的ppt又检查了一遍，然后下楼去吃晚饭。 “师父，你这种效率太吓人了。”点了菜，苗书云盯着程宗唯的眼睛说。 “这没什么，以后你也会这样变态的。” “结构我是懂了，可是网站内容是要有积累的，我恐怕没那么快做得起来。要不然你把你移动硬盘的东西都拷给我，让我先学习学习。” “想得美，吃你的。” 因为第二天要和孔总见面，两个人的晚饭吃得相对朴素了点，回到1519，苗书云又刷新了几次网站页面，越看越觉得顺眼。程宗唯很自然的躺到客厅的沙发上，把大床让给了苗书云。 第七十六章 重新定位 和济南孔总约了第二天上午的10:30，沟通过程意外顺畅，程宗唯详细介绍了ppt的内容，特别重点介绍了这个行业里还不算主流的项目集成咨询和商业管理咨询业务，又在公司网站上回顾了一下以往的业绩。孔总非常有兴趣就海营的项目集成咨询业务进行合作尝试。随后中午一起和孔总共进午餐时，程宗唯借着中秋的由头顺势将装有3万元钱的信封塞到孔总的公文包里。 回到酒店客房已经是下午三点，程宗唯照例在客厅里的沙发上躺下，因为喝了不少酒的关系，他需要好好休息一下。醒来的时候，苗书云正在他面前的椅子上坐着，见他醒来，故作夸张的样子，“师父，你打呼真厉害，我都没办法休息。” “那真是不好意思。” “没事的，其实我白天也不睡。”苗书云说着做了一个鬼脸。 程宗唯开了电视，正要开始的是中超联赛，他起身泡了一杯茶。 “师父，我们晚上怎么吃？” “中午的还没消化，晚上倒是也不知道想吃什么。” “要不然我下去买点吃的，我们就在房间里吃算了。” 程宗唯一听，也是个办法，一直在饭店里坐着吃总有点腻，于是点头了。 苗书云拿了钱包下楼去了，电梯刚到楼下，苗书云就给黄野平打了电话，将他们和济南孔总沟通的情况作了汇报，黄野平问道程宗唯的细节时，苗书云说：一切正常。 程宗唯的手机响了一声，是徐洁的微信。 “我到南京了。” “什么时候到的？” “今天早上，我现在先住酒店，你看你什么时候有空，我们见一面吧。” “我现在还在济南，明天回南京，明天晚上我们一起。” 徐洁回复了一个笑脸，程宗唯看着这个笑脸，不知道徐洁这次是什么样的状态到南京，在他看来，徐洁这次可能是会和他谈到一些涉及到以后的事。经过太原的那次，他能大致知道徐洁的基本性格，但是毕竟整个六年中接触的机会不多，即使她之后有任何的变化在程宗唯看来也是完全能够接受的。 苗书云很快回来了，她在楼下餐厅打包了四个小菜，又拎了一打啤酒，两个人在客厅的桌上布置好，一边看球一边喝酒。碰了两次杯后，苗书云说：“师父，啤酒喝了涨，我们还是喝点红酒。” “算了，啤酒就可以了。” “不行，我想喝红酒，我再下去一趟。” 苗书云又跑下楼去，这次又拎了两瓶王朝，红酒的瓶口已经在小店里开好，苗书云再次坐下后，程宗唯说：“我还是喝啤酒，中午的白酒有些多，喝得不太舒服。” “我没事，我喝。”苗书云把自己酒杯里的啤酒喝完，倒上了红酒。 “小苗，平常能喝多少？” “一瓶吧，本来想我们两个一人一瓶，现在也无所谓了，喝了再看。” “慢点喝，反正在房间里，没人催着早点收摊。” 苗书云很有兴致的喝着，两个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点海营公司里的事，苗书云渐渐有点喝多，忽然又对程宗唯的个人情况感起了兴趣。 “师父，你那个女朋友怎么样了？” “女朋友啊？可能很快要到南京了吧。” “你们认识多久了？她好看吗？” “认识应该也有六七年了吧，不过当中有四五年都没见了。好看不好看的，那就各人眼光了。” “她现在还是别人的老婆？” “其实我也不太清楚，因为当中有几年没有联系，她已经结婚了，前段日子又联系上了才知道。怎么说呢，以前有过好感，以后的事谁也不知道。” 回程也是上午的车次，回到海营是下午的两点，黄野平没等两人休息一下就把他们找去，一同的还有崔元彬。 “宗唯，辛苦了，还有小苗。”黄野平拍了怕程宗唯的肩膀说道。 “应该的。” 崔元彬笑着说：“宗唯，你又让我们刮目相看了。海营公司的网站你居然一天就搞定了。黄总，你看我没说错吧，你百分百是高手啊。” “有小苗这个帮手在嘛，我们分工做的。” “哎，对了……”黄野平接过来问：“这个网站做一下多少钱？” “我做了一个五年的，一共1300块钱。” “五年的只花了1300？阮慧丽跟我汇报的那个，做两年要3000块。”黄野平摇着头说。 崔元彬开始切入正题，“济南的孔总对我们这次汇报还满意吗？” “应该是相对满意的，本来这次他关心的就是我们还有些什么新业务，我和小苗就顺带着给他介绍了后面我们想做的项目集成咨询和商业管理咨询，这些都是想介入项目前期服务的内容。” 黄野平点了头说：“我也和孔总通过电话了，孔总觉得我们这次的汇报很有质量，当然，公司的一点意思也是起到作用的。” 崔元彬接着说：“汇报是比较成功的，只不过接下来这块业务该怎么推进下去是我们要考虑的了。黄总，我看目前这块业务只有宗唯比较熟悉，要不然就给宗唯配几个人，主攻这一块东西。” 这席话正中黄野平的下怀，以往每逢节日，海营公司都是就事论事的拜访，送了卡就走人，基本没有业务扩展的沟通，这让海营丧失了大量的发展机会。这次的拜访探讨出了新的服务模式，是海营一次重要的机遇。 “宗唯，我和崔总都在考虑你的定位，以后你肯定是要承担更大的职责的，这个职责我们也反复权衡过，现在的海营公司没有一个人能够担当。我同意崔总的意见，你在现在的咨询部里挑几个人，主要把项目集成咨询这块业务搞上去，现在你既是总经理助理，也是新设立的项目咨询部领导。总经理助理是你的行政职务，部门领导是你的业务职务，你看怎么样？” 程宗唯没有马上表态答应，苗书云却有些急迫的问：“我也想做项目集成咨询，公司领导有意见吗？” “小苗，这个事由宗唯来决定，不管宗唯这次要挑几个人，我和崔总对宗唯的决定都全力支持。” 程宗唯这时回应道：“业务初期也不需要太多人，再说现在咨询部的人员还需要筛选一遍，原则是不影响公司现有的业务实施。” 黄野平颇有些得意的站起来又坐下，“很好，在公司马上要迎来股东扩大会议的时候，我们的业务类型也要有一点拓展了，这是一个非常好的苗头。” 第七十七章 所谓感情 一回到诗臣，覃甬德不出意外地找程宗唯谈话。 “宗唯，这几天都在忙什么啊？” 程宗唯在沙发上坐下，说：“也就是飞检项目的那些事情，覃总有什么指示？” 覃甬德给程宗唯递了一根烟，说：“我听说这次飞检项目里面是有三个板块，我们诗臣做了几个？” “一共三个，管理咨询一个，造价一个，还有监理一个，诗臣主要就是负责管理咨询这块。” 覃甬德点了烟，故意有些随意地问：“我们诗臣不是也有造价咨询吗？为什么要把这个板块让给联合体去做呢？” 程宗唯说：“江盛这次的飞检项目时间都比较紧，项目又散得比较开，如果按每个项目都要配置三个板块的人员来看，每个项目至少需要四到五个人，第一批同步有十二个项目，一下子安排这么多人手不太现实。” “我想听听联合体这家的安排，是不是比我们诗臣有很大的优势？” “这次的联合体是上海的一家咨询公司，之前我和这家的老板就认识，江盛的项目把他们拖进来，主要是看中他们的公司里有很多双证人员，既有造价证也有监理证，这次飞检主要就是为了完成委托的咨询内容，直接用双证人员可以一个人兼两个人的工作。我们诗臣因为没有监理业务，所以内部的人最多也只有一个造价证，这一点上，我感觉还是把造价和监理板块都放在联合体那边比较合适。” “哦，是这个情况啊，你这样一说也有点道理，不过毕竟这次的合同金额比较大，直接把两个板块放到联合体那里，诗臣就少了一块收入。我也不是批评你，以后遇到这种情况你可以先通报一下，虽然我们诗臣自己没有双证人员，但是也有经常合作的咨询公司，他们那边总还是能找到一点资源的。” 程宗唯略带歉意地说：“哦，这是我事先没考虑周全，以后如果有同类项目，我一定先征求一下公司的意见。” “就是啊，诗臣也不是少了这点收入就有多大的影响，但是毕竟是一个涉及到联合体配合的事，在内部审批流程上一定要做到完善。” 回到办公室，程宗唯的脸上只是带着淡淡的微笑，许思涵见了就问：“是为了飞检的事吧？这两天内部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说你肯定是和联合体勾结起来了。” “随他们说去吧，反正也就是这么一回事。” “我看这个样子，后面可能有人要给你上纲上线。” “就为了飞检的事？” “是啊，按流程说，这一类涉及外部配合的事都是先要打一个报告，等老板审批通过才能进行合同，你事先也没打过报告，合同就直接签了。” “合同不是在系统上都审批了嘛。” “系统审批的时候基本没有人会去打开文档看一遍，都是看着前面流程过了，自己也过一遍。” “那他们不看的责任也算我的了？这好像有点过了吧。” “你这几天去哪里了？”许思涵看程宗唯有些不悦，于是转了话题。 “上海，就是联合体那里，一个是看看整体的进展，一个也是聊聊进一步合作的可能性。” “宗唯，你是有什么新的打算了吧？” “什么打算？” 许思涵关了办公室的门，说：“我总感觉你在这里可能待不长了。” 程宗唯笑了，“说说你的理由。” “这一段你一直往外跑，以前还和行政打个招呼，现在应该连招呼都不打了吧，搞得行政三天两头跑来问我你去哪里了，我也只好借口飞检的事。” “行政还一直来问？” “问过好几次了，我感觉他们也不是自己想问，多半是有人想知道你的动向。” “那就只有覃了，本来我们这个部门就是顾董一手扶起来的，现在顾董一走，我们这个部门就没有什么后台了，随便让人拿捏也是正常的事。” “我猜你是已经有了方向了吧？” 程宗唯不以为然地说：“要找方向总还是能找到的，如果诗臣这里实在是看我不顺眼，我也基本上就快了。” “那你走了我怎么办？我一个人又做不了那些事。” “这个你倒是不用担心，我如果走了，覃甬德马上就会安排人来接手我的事情。” “谁能接手啊？就现在诗臣这帮人，有谁能够做你做的这种事啊。” “你又傻了吧，这个人选是一猜就能猜到的……” 许思涵忽然想起了一个人，“你说的是……，余剑锋？” 程宗唯点点头，说：“除了他还有谁呢？” “但是他的能力好像没办法做啊？” “能不能做是另外一回事，只要覃甬德认为他能，他就能。” 许思涵非常不解，“余剑锋？他连基本的经历都没有多少，怎么做得起来？” “这个就不用你去多想了，哎，靳永良还没回来吗？” “……啊，你不知道？……” “怎么了？” “你自己上系统看看吧。” 程宗唯赶紧打开电脑，赫然出现的流程是靳永良的辞职报告，时间是两天前。 “他离职了？” “最起码报告已经走流程了，人反正是没看到。” 晚上程宗唯和徐洁在酒店见了一面，因为距离上次隔了一段时间，两人的谈话有些生疏和客套，好像是在刻意回避之前一些敏感的过程。徐洁没有提及个人的状态，只是说她太原的工作已经辞了，准备在南京重新出发。程宗唯表态会全力支持，并且详细询问了她的想法。在基本了解了之后，程宗唯感觉可以让徐洁成为自己在海营的外围配合，因为海营的咨询业务在繁忙的时候，本来也是靠很多的特约人员来完成的。这次程宗唯和济南孔总介绍的两项业务中，项目集成咨询是黄野平有兴趣做的，但是商业管理咨询却不是黄野平感兴趣的点，程宗唯需要为这项业务储备人员。于是他把这个想法和徐洁沟通，徐洁也觉得是一个不错的想法。更主要的是，徐洁的经历做项目集成咨询还缺乏一点积累，而建设行业的商业管理咨询却正是她一个很好的切入点。 “反正具体我都听你的。”徐洁说道。 “你现在住哪里？” “暂时住在橘子酒店。” “明后天我们去找个房子，你不能一直住酒店，不是很划算。再说，前期工作其实也有很多。” “宗唯，我到南京，就只听你安排了。” “什么安排不安排的，有你在我们就可以一起做很多的事了，本来我还想着找不到人怎么办呢。” “南京的房租也挺贵的，我也没带多少钱。” “你不用管了，我来找，你只要准备好开始做事就可以了。” 第七十八章 暗度陈仓 吃了晚饭，程宗唯带着徐洁来到楼上的酒店式公寓，靠门口的卫生间里还算干净，新买的牙刷牙膏和毛巾还没拆封，走廊边的电磁灶上放着水壶和杯子，走过几步，客厅里已经布置了一套黑色皮面的商务型沙发，两张宽敞的办公桌和几个不大的柜子，走到里间，床上用品已经铺排整齐，电视柜上的液晶电视都已经连上了线，外墙是整面的玻璃幕墙。 “暂时客厅做你办公用，里面是你休息的地方，床上用品都是下午新买的。” “宗唯，这都是你今天弄的？” “上午就来了，本来想排三个桌子，后来感觉排不下，就放两个了，橘子酒店毕竟不是最舒服。”程宗唯说着掏出钥匙拆了三把给徐洁，“一把是外门的，我留一把。里面的门有两把钥匙，都给你。这里楼下就有物业保安，安全性应该还是可以的。” “这里价钱大吗？一个月要多少？” “一个月6000，其实算下来跟你住橘子酒店一个月差不多，但是橘子酒店毕竟只有一间房，这里多一个客厅可以作办公，宽敞得多，只是窗帘还没来得及买，电脑我明天带个笔记本过来。你看看还需要点什么东西，我们这个星期都配置齐。” 徐洁环顾了一下四周，“暂时也想不到什么了，我这两天想到什么再说吧。” 落地窗外的远处是这个城市很有意境的秦淮河，伴着周边的高楼林立，徐洁不禁很悠闲地倚靠在沙发上，看着窗外的夜景。 “我一会儿就去橘子酒店退房搬过来，宗唯，你平常有时间来吗？” “白天要看情况，海营如果忙，你这里也会忙。下班我可以过来，陪你吃个晚饭再走，休息天听你的，你如果要我过来我就过来，你临时有节目的话，发个微信给我就可以，我自己安排。” 徐洁点了头没有再说什么，两个人在公寓内坐了二十分钟就出来了，徐洁回橘子酒店整理自己的东西，程宗唯直接回自己的住地。 没过两天，海营公司的任命通知就贴在了公司走廊上，当天上午，行政事业部就通知相关人员在会议室开会。黄野平首先是老套路介绍了一下当前的行业形势，然后切入正题。 “今天我们开这个会主要是内部统一几件事，一、根据公司发展的需要，慧丽同志从今天开始任公司副总经理，主要负责行政和人事一块；二、造价咨询部由小蒋接任部门经理；三、公司根据行业形势，准备开始推进项目集成咨询业务，这块业务由新来的总经理助理程宗唯负责。” 崔元彬接着说：“这次我们海营公司应当说是做了一个结构性的调整，以往业务和行政都是我来统抓，难免顾此失彼，这次公司考虑到方方面面的原因，决定由慧丽同志来帮我分担掉行政这一块事情，同时我想这也是公司加强管理的需要，上周公司网站的事故已经暴露了我们日常行政工作中的很多问题，我在这里也先做一个自我批评。” 崔元彬说完望向黄野平，黄野平很自然地接上话头，“这次的网站事故很严重，我在这里也要批评崔总，还要批评行政事业部，希望慧丽同志上任后把公司的行政服务和人事管理全面抓起来，绝不能再次发生类似的事情。来，慧丽同志，你发表一下你的就职感想。” 阮慧丽今天换了一身颇为整齐的灰色套装，显然是事先知道今天会有这样一个会需要她发言，正襟危坐到现在，终于是有了一个看似圆满的结局。 “首先我非常感谢公司领导对我的信任，让我来担任公司副总这样一个责任重大的职务。我到海营应该已经很多年了，对我们公司有非常深的感情，对黄总的处事风格也非常敬佩，今天黄总安排我走上新的岗位，我一定会尽我最大的努力把公司的发展和管理搞上去，同时，我也希望在座的公司各位同仁对我的工作给予帮助，我想我们海营公司的未来将会是非常美好的！” 随后是造价咨询部小蒋的发言，也是常规的一番表决心，会议室里的大部分人对这个场景极其熟悉，因为这样的任命或是就职演说每年都会有好几次。黄野平接着布置了行政条线近期的一项重要工作，就是组织公司股东扩大会议，整个会议活动由阮慧丽主责，行政事业部负责实施。最后，黄野平在会议尾声说了几句看似很随意的话。 “还有就是，程宗唯同志现在的岗位是总经理助理兼项目咨询部经理，因为他同时要兼顾两方面，所以他的总经理助理的岗位是只对我一个人负责的，以往我们公司副总比较多，总经理助理也往往不能兼顾到每个副总的工作安排，现在公司作一下调整，总经理助理就是只受公司总经理安排，某种层面上宗唯同志的的这个助理职务与两位副总甚至是平级的关系，所以班子成员间要加强沟通，保持团结。” 这席话一下子将阮慧丽原本的兴致搅了稀碎，本来按海营公司之前的习惯，总经理助理都是同时受副总及以上职务的领导的，阮慧丽觉得自己一旦上任副总，就可以全面压制程宗唯这个新来的威胁者，没想到黄野平最后还是留了一手。 崔元彬不失时机地表态，“这个也是考虑到宗唯手头还有很多业务上的工作，不适宜多头领导。我非常赞成公司的这个调整。” 会议结束后，阮慧丽与综合办公室的老刘一起坐到公司进门处的小会议室，她要及时控制住袁星雯手下这个最直接的下属。 “刘主任，刚才黄总也已经布置了，我们这次一定要把海营股东扩大会议办好，你对这次会议有什么好的想法？” 老刘在这个公司的时间不长，满打满算也只有十个月的时间，对海营的各种信息都是来源于自己办公室的几个年轻同事，平素里老刘的工作安排并不能顺畅进行，因为在综合办公室，虽然他是主任，但是资历却远不如手下那些员工，更不要说那位不知底细的袁星雯了。 “阮总，你也知道我来的时间不长，其实上周我就布置我们部门里的人准备方案了，但是直到现在也没有一个初步的东西，事业部层面一直都没有确定的说法。” “刘主任，之前行政这块是崔总分管，你知道他又要管业务部门，又要管行政部门，难免抓大放小，行政管理在海营成了一个薄弱环节。现在好了，我来专管这块工作了，你的工作重点就明确了，刘主任，你也要把握住这次机会树立你的威信啊！” 老刘当然听得懂阮慧丽说的是什么意思，“阮总，你放心，你现在是我的直属领导，今后我只听你的安排。” “不能说是我的安排，我也不是遵照黄总的意思做事嘛！” “对对对，是听从阮总和黄总的安排。” “这次啊，黄总对这次股东扩大会议的总体要求是花小钱办好事，刘主任，你手下的人不帮你分担，你就自己多想想方案，主要就是从几个方面入手，一是场地，二是会议内容，三是餐标。最重要的是场地的事，场地不要订市区的，郊区的性价比比较高，去多跑几家谈谈。会议内容主要看看之前公司股东会都有哪些流程，适当补充一点就可以了。还有就是餐标，你也可以参照往年的标准，尽量不要突破。” 老刘勤快地记录下来，“好的阮总，我马上联系。” “三大块内容基本确定后列个支出计划给我，我来和黄总汇报。还有，刘主任，这个事在我们意见统一之前不要对外，免得其他人说三道四的。这次黄总的安排你也看得懂，行政事业部只是一个空的抬头，具体工作还是要直接向黄总负责的。” “阮总，这个我懂，反正你交待我的我都会尽全力去办，行政这块有你做主，我做起事来也有方向了。” 阮慧丽满意地点了点头，临结束时她对老刘说：“刘主任，部门里有不同意见的时候要注意记录下来。” 综合办公室的问题由来已久，海营公司里除了副总是一个更换最频繁的岗位外，排名第二的就是综合办公室主任了。这个办公室几乎云集了黄野平所有重要的外部资源，看起来只是一帮二十几岁的年轻人，实际都是黄野平碍于各级重要客户的情面安排的子女岗位，这些年轻人平素更擅长的不是电脑，只是手机。虽然已经在海营公司多年，但是行政办公的常规技能仍是极其不足，多任的办公室主任并不能掌控这个能力不足却自由自在的团队，最后只能选择离职。原先崔元彬分管的时候，也因为考虑到各方面的关系而不能大刀阔斧，一个副总尚不能作为，办公室主任又怎能盲动。 阮慧丽的此番调整出乎了很多人的意料，不但使刘虹灵彻底死了心，也让袁星雯搞不懂黄野平的操作。大福农庄的话语言犹在耳，黄野平却很快做了一个让袁星雯非常不舒服的决定，袁星雯一时也不好发作。 第七十九章 真相浮现 仓储项目开始陷入困境，李德新的劳务班组因为新开项目的第二笔付款没有到位，已经明显放慢了进度。章勇的房产正在抵押流程中，离拿到贷款还有一段时间，沈昊这时却不紧不慢，似乎一切的紧张都与他无关。新的商业公司已经查名通过，注册资金500万，苏琇文担任法人代表。 章勇赶紧找沈昊商量对策，沈昊一口答应去找李德新谈一下，争取把进度赶上去，但是新的问题又来了，新项目的招商并没有落实多少。 “沈总，招商的事好像进展不大啊！”在章勇的办公室，一脸愁容的章勇带着叹气的口吻说。 沈昊却似乎胸有成竹，老样子抽起了烟，“章总，招商的事我已经安排咨询公司在做前期意向确认了，现在有的客户基本可以消化一半左右的物业，不过我们江盛还是要自己承担一部分商户的开拓，这个事可能需要一点时间，毕竟我们之前也不是专业做这个的。” “老沈，我的房子都已经抵押了，就怕到时候这个钱给了李德新，而后面的钱却不知道从哪里来。哎，你有空再了解一下，建材集团那边有没有商户资源，能不能让他们帮我们解决一部分？” “这个事我可以去沟通看看，具体有多少资源只能看情况了，对了，章总，宫总那边有没有这方面的客户，是不是也要问一下他？” “你问一下吧，毕竟这也是公司的事，他也应该参与一下。不过我感觉他已经无所谓了，自从去年开始，他就基本不想再搭手江盛的事，现在这种情况，多数他又是躲得远远的。” 沈昊说：“不管了，我先问一下再说，万一他能搭把手也好。” “飞检那个事怎么样了？” “那个事倒还好，反正现在用的都是项目上的钱，咨询公司已经做了第一轮的工作，很快就要出首次飞检报告了。” “这个事是还算早正常，只是仓储项目感觉还是差一口气。” 沈昊说：“行业都是在这样，一旦有个风吹草动，大家就一哄而上，如果当时我们直接就拿几个同时开，现在差不多已经在坐等收钱了。” 章勇无奈地坐在老板椅上，说：“让咨询公司再努力一把，尽量再找点商户资源进来，我们可以在合同外再增加一部分费用给他们。” “好，既然章总你有这个想法，那这个事我来联系。” 从章勇办公室出来，沈昊轻轻舒了一口气，这一次，他要去和顾其敏见面了。 沈昊和顾其敏是在几年前一个高管培训班上认识的，当时沈昊还没有进江盛，和顾其敏相谈甚欢的沈昊很快就变成了顾其敏的挚友。几次小范围的交流之后，两人产生了一个一起做点事情的想法。顾其敏最早在建材集团工作，和建材集团的几任领导都有着良好的关系，诗臣早年的业务也受益于建材集团。 沈昊不到三十岁时就已经结了第一次婚，前妻是一个长相出众的美女，当时的沈昊英俊潇洒又志向远大，前妻一度相信了他的事业心。后来沈昊的事业却一直没有起色，前妻终于不想再守着一室一厅生活。沈昊与前妻离婚后净身出户，认识了做小商品起家的张景芳，彼时的张景芳已经身家过几千万，但是感情生活却是一败涂地。之前的丈夫因为另有新欢也在几年前提出离婚，张景芳带着儿子靳永良一同生活。靳永良的早年生活非常优越，但是太多优越的生活可能也导致了他并没有特别的能力。之后小商品行业竞争激烈，张景芳也适时退出，平平静静地过起安稳的日子。但是靳永良的无所事事却一直是张景芳心里的隐患，靳永良在尝试过多次创业后依然没有找到工作的方向。 在前后只有一年的时间里，沈昊凭借着看似成熟的气质和稳定的性格很快取得了张景芳的信任，于是两人顺理成章地再次结婚。张景芳希望沈昊能把靳永良带成一个有事业方向的人，沈昊当然一口答应。因为唯有这样，沈昊才能在张景芳的眼里依然保持那个即将事业勃发的形象。 顾其敏多次和沈昊说起建材集团的资源，让沈昊看到了一线希望。几年前沈昊加入江盛，便开始在江盛里面构建一个可以看得见的未来。在江盛公司里，对于沈昊最大的威胁就是副总宫智彬，毕竟沈昊在江盛的根基不深，要拿到实在的权力，就必须要削落宫智彬的势力范围。风控部是宫智彬一手创立起来的，首当其冲成为沈昊必须要妥善解决的重要环节。 孟娜是沈昊之前项目上的下属，沈昊能够看出孟娜是一个想做事的人，于是日常特别照顾孟娜，明吉商业广场的项目里，沈昊先是给靳永良找了一个外包拍全景的活儿，那时靳永良就已经认识了孟娜，随后在项目管理过程中，沈昊和孟娜联手一起收了总包方50万。这个50万中，孟娜拿了20万，沈昊拿了30万。两人的默契配合由此展开，在沈昊离职前往江盛的时候，孟娜就和沈昊达成了约定，有机会还要一起做项目。 江盛的风控部里，当时的苏琇文正春风得意，沈昊只能先从苏琇文的师父老徐下手。其实沈昊早就知道老徐与当时诉讼案的对方隆宇公司素有来往，却一直都没有向章勇说起，因为他一直在等一个机会。直到老徐和章勇因为诉讼策略产生矛盾时，沈昊才装作不经意的样子说起老徐和隆宇的关系，章勇知道了自然心中不平。沈昊趁机劝说老徐及时告老还乡，说最起码还能保持一个晚节。 之后的事情就非常简单了，老徐一走，孟娜进江盛的机会就来了。 阮慧丽的办公室换到了原来代理总工程师待的那一个单间，年迈的代理总工程师被赶去了大堂原来阮慧丽的工位办公。在这个调整过程中，办公室主任老刘充分发挥了作用，让阮慧丽在办公环境上似乎又占了崔元彬的上风。黄野平默认这种调整，只要不是爆发几位副总之间的矛盾，他乐得不去管这些事，在他看来，谁让崔元彬一年中有半年都不在公司的呢。 阮慧丽的职位调整在无论在公司层面还是在黄野平的层面都有一丝迫不得已的感觉，她自己也完全清楚。但是不管怎样，升任副总对她都是一剂强心针。阮慧丽开始一改以往的穿衣风格，开始裙装上阵，正值七八月的时候，她就换上了及膝裙配丝袜的打扮，这与她之前天天裤装的打扮相比，真是天上地下。因为海营股东扩大会议的事情，阮慧丽有更多的机会往黄野平的办公室跑，黄野平也感受到了阮慧丽的改变，渐渐开始赞许阮慧丽的打扮精致，并对由她主导的行政工作寄予不知从何而来的期望。 但是阮慧丽的目的并不简单在于主政行政和人事，从两年前开始，她就希望有一天插手海营的财务决策。她也知道黄野平的性格较之前已经发生了很大变化，以前的黄野平虽称不上出手大方，却也不至于现在这样财政紧缩。她刚进海营的时候黄野平烟酒不拒，几年后已是戒烟戒酒，脱口就是养生之道。因为老婆和女儿都已移民澳洲，黄野平每天都是独来独往。在她眼里，黄野平对于财富变得比以前更加贪婪。海营咨询公司的股东每年都没有分红，黄野平最擅长的就是开空头支票，几年下来，公司的创始骨干们渐渐成长为一批阳奉阴违的部下。 钢铁集团的项目是阮慧丽插手海营财务决策的最好机会，一旦项目竞标成功，海营至少就有200到250万左右的收益，她不但有理由决定大笔费用的使用，更可以因此主导黄野平的成本体系。但是这个项目的投标文件因为原来咨询部门的人没有一个肯帮她做，她只能自己来操刀了。之前光想着和钢铁集团的老总设定项目负责人的行政级别资格，对于技术要求不免有些忽略了。现在当她深入到那些招标条款时，才发现以她的能力要独立完成整个投标文件要求的内容还是非常吃力的。 “黄总，我还是要和你汇报一下钢铁集团这个项目的进度。”阮慧丽又坐到黄野平的办公室，这是她思量很久后决定实施的一步。 “好啊，慧丽，我来听听。” 黄野平和阮慧丽在沙发上相对坐下，马上黄野平就感到有些不合适，因为今天阮慧丽的裙子有些短，他甚至都能一目了然的观赏到她些许的裙底风光。 黄野平站起身来拿了茶杯，然后换到阮慧丽的侧面沙发上坐下。 “黄总，投标文件我基本弄得差不多了，只是其中有一块针对性方案的部分还想请黄总指导指导。” 黄野平对这个情况早已有了准备，阮慧丽的能力其实他早就知道，钢铁集团的项目为了避免其他公司的肆意竞标，已经在招标文件中设定了可以由钢铁集团评标小组主导打分的重要环节，那就是针对性方案。按以往阮慧丽在项目投标中表现出来的能力看，因为她业务能力的单一性，她并不能解决针对性方案有效得分的问题。 第八十二章 迫在眉睫 沈昊的车到了幽明山庄，这是他近一年来与顾其敏极少的面谈之一，之前所有的联系基本都在微信上，因为他要考虑到整个局面的敏感性。这次如果不是章勇让他出面与建材集团再谈一下配合事宜，他也没有理由单独来见顾其敏。 包房里，顾其敏已经泡上了茶，静静地看着窗外的风景。 沈昊一进门就放下包，然后脱了外套，“老顾，好久不见啊！” 顾其敏也迎上前来，和沈昊用力地握了一把，“老沈，辛苦你跑一趟啊！” 两人复又坐下，顾其敏问道：“靳永良怎么辞职了？” 沈昊一脸的不以为然，说：“谁知道他脑子里在想什么，一天到晚想的都是那些没结果的事，嗨，随他去吧，反正我也已经是尽到责任了。” 靳永良是几年前由沈昊推荐给顾其敏的，其实沈昊当时就是为了堵住张景芳的嘴。顾其敏也无所谓在诗臣里塞进个把人，咨询公司一向都是要消化各种关系的。于是顾其敏在诗臣里成立了咨询三部，把马伟钧介绍的许思涵和靳永良放在一个部门，咨询三部因此也让诗臣内部的人感觉更像是一个退休俱乐部，直到程宗唯的到来。 顾其敏从身后的包里拿出一个档案袋，从桌上推给沈昊，说：“这是你那一份，建材集团那边前天提出来的，我们还是走现金牢靠点。” 沈昊知道这其实就是江盛支付给建材集团仓储资源租赁费中的一部分，于是赶紧拿起来放到自己包里。 “老马现在怎么样？”沈昊问的是东咨的马伟钧。 “他最舒服了，到处开开培训班，游山玩水，顺便再物色物色合适的人。” “你还别说，老马找人真是有一套，那个程宗唯的确是一个有能力的人。我和他接触了几次，看上去性格很慢，反应倒是真的快。” 顾其敏微笑着说：“那本来就是老马的强项，最早我还打算直接把余剑锋拉过来，后来老马说这个人不合适，功利心太强，如果拉进来，万一以后涉及到利益问题，这个人是很容易翻脸的。” “我看程宗唯倒是可以和我们一起干，老顾你觉得呢？” 顾其敏却摇了摇头，说：“这个事还需要再想想。” “怎么了？” 顾其敏若有所思地说：“我们需要的人一定要有明显的缺点，但是这个缺点不至于影响利益关系，余剑锋是一个缺点太过的人，而程宗唯虽然也有缺点，但却是一个缺点不太明显的人，这两种其实都不适合我们以后的合作关系，缺点不明显的人往往不容易掌控。” 沈昊仔细想了一下，好像是这个道理，于是说：“那我们后期还用得上他吗？” 顾其敏叹了一口气说：“其实到目前这个程度，程宗唯的价值已经没有多少了，诗臣内部的改制已经结束，覃甬德以为诗臣里面都已经是他的人了，你江盛那里，转型的事也已经定了方向，而且这个方向并不容易调整，我们就静等着章勇一到时间就给建材集团支付租赁费，我们以后十几年的保障都有了。这种情况下，程宗唯再穿插在里面可能就会坏事了，因为我感觉他已经一点一点把我们的事摸清楚了。” “我也有这种感觉，他好像连江盛里面的事也知道得差不多了，孟娜和苏琇文都是好奇心抢的人，难免会有很多的事情向他打听，只要几件事一串起来，他基本就知道整个局了。” “飞检的事一完，你这里就不要再委托他做什么了，他在覃甬德手下待不长的。” “就是有点可惜，如果这个人一心是和我们一起的，我们很多的事就有了最合适的操作人。” “这个也不用担心，老马有机会还是可以再找到合适的人的。” “章勇昨天和我提了，想让建材集团再找点商户，后面几个项目的入驻率还是比较低。” 顾其敏笑了笑，说：“商户有啊，不过现在还不是进去的时候，再等等。” 沈昊也笑了说：“我就知道你都安排好了，那行，这个事我有数了，到时候我先和章勇说正在找，让他先急一急。” “周六你来吗？”徐洁在微信上问。 “周六我准备去趟重庆。”程宗唯回。 “有事？” “没什么事，只是想去走走，或者和朋友吃顿饭。” “朋友？男的？” “是。你有时间吗？” “有啊。” “跟我一起去吧？” “好。” “一会儿你把身份证发我，我来订票。” 重庆可以算是程宗唯的后花园，每次无聊的时候，他都会跑去重庆闲走一圈。相较于江南水乡的柔美，他更喜欢重庆的山水景致，有一种很深厚的古朴情结。军区旧址里有他的朋友，每次去他们都会在边上的火锅店热情接驾然后畅饮一番，这已然成了一种习惯。 徐洁很快发来了身份证照片，程宗唯上手机订了来回票，周六一早去，周日的晚上回。订完票就把信息发给了徐洁，徐洁回了一个笑脸。看到这个笑脸，不知为什么，程宗唯的心里泛起一丝仿佛是矛盾的感觉。 回海营的路上，程宗唯反复想着许主任说的那些话，那些不能记录的话。苗书云也觉得有些奇怪，按道理委托单位布置工作要求，就是应当书面记录的，但是她不知道程宗唯早就已经做了全程录音，只是其他人都没注意而已。程宗唯每天都会带着他的u盘式的录音笔，这是他的习惯，也是他可以准确把握对方深意的最有效手段，只是这种录音的方法不适合让对方知晓，因为任何人在知晓即将录音的情况下，都只会言不由衷。 “师父，回去怎么查啊？” “回去你就调统计表，查一下这一段日子北郊的项目都是谁在做，时间很紧，下班前就把名单发给我。” “哦。” 一进公司，程宗唯直接和崔元彬一起去找黄野平，把和东联置业集团审计室沟通的情况做了一个汇报，黄野平有些意外的是他并不认识这个许主任，在马上联系东联置业集团的关系人后才得知，审计室的主任已经换人了，新上任的许主任之前在东联置业投资部任部长，与另一家咨询公司倒是关系甚好。这是一个不太理想的信号，黄野平隐隐觉得年底的入围续签可能会有变化了。 “宗唯，这个事情已经迫在眉睫了，我们这里没有人和新来的许主任有过交集，十有八九他不会支持我们年底续签，现在已经是四月了，六月就要开始集团入围审核，我们只有两个月的时间来扭转局面了。” 程宗唯说：“现在看来，一个是这次的情况回复非常重要，另一个可能还需要我们尽快去建立和许主任之间更近的联系。” 崔元彬在边上一直没有说话，直到黄野平望着他有一会儿，崔元彬才开口，“黄总，你不觉得这个事有点蹊跷吗？” 黄野平点了头说：“的确是有蹊跷，新的部门领导上任居然我们都不知道，以往东联置业集团审计条线人事有调整都会召集我们先开个会，让我们认识一下新领导，便于业务沟通。这次我们事先有没有收到过会议通知？” “应该是没有。”崔元彬回道。 “宗唯，既然这样，我们只能去打通许主任这条路了。”黄野平摊了手说道。 程宗唯思量了一下，“情况就是这样了，可能也只有这一条路了。” 但是他心里知道，真实的原因大半还是在黄野平的操作，并不是搞定了上层领导就能解决所有的事，有时具体的部门经办人才是狠角色，黄野平虽然是有东联置业集团的上层关系，但是也不得不照顾到东联置业具体经办的部门。 “黄总，你看看需不需要带点卡去操作一下？”程宗唯问。 黄野平还在迟疑的时候，崔元彬就开口了，“当然要带，而且还不能太少。” 黄野平听了转向崔元彬，“崔总，你看我们这次怎样操作？” “还是宗唯出面吧，想办法约一下许主任，带1万块卡去，许主任5000，底下的人看情况给。” “会不会多了点？”黄野平望着崔元彬。 “都这个时候了，黄总，就不要再试探了，争取一次搞定把。” 黄野平不好再坚持，点了点头，“好吧，宗唯，这个事还是你去办。” 苗书云的名单很快发来了，程宗唯一看也就是三个人在固定做北郊商业广场的项目，于是通知三人分别过来了解情况。在排除了几个重要嫌疑项目之后，程宗唯锁定了那个可能存在问题的项目。详细了解了项目的整个过程后，程宗唯长出了一口气。 问题应该并不严重，因为出问题的是一个只有几万元金额的布展预审项目，在常规的操作中，这类预审项目不到现场勘查是常有的事。预审时现场还没有做，到了现场也看不到任何东西。但是东联置业集团审计室拿这个项目做文章确是有点奥妙，为什么？ 除非就是一种可能了，许主任刚刚上任，找个内容体现一下他的存在感。但是接下去的情况回复就有点难写了，这个事需要集体决定了。程宗唯给黄野平发了一个微信，“召集商量一下怎么回复吧。” 五个人聚集在黄野平的办公室，除了总字打头的，还有苗书云。苗书云将调查情况通报了一下后，黄野平说：“大家都出个意见吧，这个回复怎么写？” 有一会儿的沉默，黄野平只得点名，“慧丽，你看怎么写？” 阮慧丽有些懒洋洋地说：“既然有问题了，我们就主要写怎么整改吧。” 崔元彬转头看着程宗唯，“宗唯，你觉得呢？” 第八十四章 一段感想 两个多小时，列车到了重庆站，程宗唯带着徐洁直接去往之前军区下属的宾馆，那是他每次到重庆的固定居住地点。工程处的老郭正在大堂等着，见到程宗唯就一把抱住，之前老郭也做过嘉隆地产的爆破拆除项目，和程宗唯有着多年的交情。当年就是靠着程宗唯的设计，老郭才从嘉隆地产的合同纠纷中顺利脱困。 “程总，好久不见啊！” “老郭，辛苦你啊。” “哎，都是老朋友了，不用这么客气。我们先去客房，东西放一放，中午郑主任已经在火锅店订好了，你们跟我车过去。” 程宗唯也不再客气，三个人去到客房放了行李，然后坐着老郭的奔驰车去火锅店。郑主任在套间内坐着，一见到程宗唯就高兴地站起身来，紧紧地握了一把手，“程兄，欢迎欢迎。” 程宗唯向郑主任介绍了徐洁，“老郑，这是我的合伙人，小徐。” “哦，徐总，幸会，幸会。” 因为是周末的关系，中午的火锅店还是人头攒动，郑主任照例订了最大的套间。 “老郑，重庆现在真是热闹，”程宗唯说道，“今天一路过来，到处都是花枝招展的明星小姑娘啊。” “你是说那帮搞自拍的吧？”老郭马上就反映过来了，“这样的小女人重庆太多了，也不知道谁唱的一个重庆的歌，现在马路上到处都是拍视频的妖怪妹子，基本上都穿得够暴露。有时候我就想问：你确定那么短的裤子穿着不冷？” 郑主任听了一个劲地摇头，“世风日下啊，说起来惭愧，我的儿子也不学好，也是一天到晚的搞小视频。大学毕业了不想做正当工作，动不动就学网上的那种什么浪漫套路追女朋友，精力全用到这种事上了。” “都学了哪些套路了？”老郭倒是很有兴趣。 “广场放气球，火车站搞什么快闪，光自己练舞就花了5万。” 程宗唯一听，觉得这个话题继续下去有些风险，于是开始转移。 “老郑，这段工作忙不忙？” “还不就是老样子，你怎么样？有没有什么项目可以一起弄弄的？” “正在看几个方向，老郑，你们三产也可以投资项目？” “三产当然不能投，不过只要有好项目，资金不愁的，有的是想投资的。” “好，老郑，那我们就说好了，有好的项目我就把信息给你。” “好啊，程兄，只要你有项目，几千几百万的资金还是能找来的。” 老郭也点着头，“就是，郑主任的朋友都想做点投资。” 郑主任转向徐洁，“徐总现在在搞什么项目呢？” 徐洁有些不好意思，“没有没有，我不是总，我是程总的手下，现在也就是做点配合的事情。” 郑主任爽朗地说道：“你跟着程总做没错的。” 徐洁笑了一下，郑主任迟疑了一下，转头问程宗唯：“程兄，你觉不觉得她像一个人？” “你觉得像吗？”程宗唯显然知道老郑说的是谁。 “像，起码有一大半很像。” 徐洁一头雾水地看着程宗唯，程宗唯却说：“不提了，不提了。” 第八十五章 顺势接手 “白天的时候，郑主任好像说我像一个人，那个人是谁啊？”徐洁就着酒意，试探着问程宗唯。 程宗唯想了一下，想起白天的事，“噢，也没谁，只是一个我和老郑以前都认识的人。” “不能说？” “也没什么不能说，是几年前一个大家都看着觉得还挺好看的人，其实我们并没有多近的关系，就是那种经常见又只是朋友的人。” “她是做什么的？” “算是一个……，怎么说呢，文艺工作者？也不算，应该说是一个商业化的演艺人员。” “她现在在哪里呢？” “两年前去云南组织演出，就没有联系了。” 徐洁不知道程宗唯说的是不是真的，但是如果他只想说到这个程度，那自己也不合适再继续追问了，每个人可能都会有自己内心的一点不想提起的东西，从程宗唯的反映来看，这应该是他没准备说起的内容，十有八九是一段无疾而终的感情吧。 窗外的闪电比之前更加厉害，程宗唯朝着窗外看了一眼，似乎有些不是非常安稳。电视里正在播歌唱的选秀节目，这类节目里最受欢迎的基本都是伤感情歌，突然有一刻，程宗唯发现很多歌都不能听了，歌词总让他控制不住眼眶湿润。 从他接近四十的年纪开始，他也觉得自己的性格比以前更加感性了，二三十岁的时候，他根本不会被任何一首歌曲所感动，那时的他只是普通到尘埃的一个人，而后经历了种种个人感受的变化。有些人走着走着就散了，有些梦做着做着就醒了，大部分的人甚至都是无法知道近况的。身体看似已经渐渐发福，但是他从来都没有健身的打算。 “宗唯，你是累了吗？” “还行吧，只是今天的天气有些吓人，还是早点回房间躺着比较安心。” “都这么大的人，胆子原来这么小。”徐洁笑着说他。 程宗唯起身和徐洁一起收了桌上的残局，十几罐啤酒已经空了，将垃圾扔在了走廊的垃圾房后，程宗唯走到门口说：“你也早点休息吧。” 不知为什么，程宗唯感觉这次和徐洁的同行稍微有些陌生，两人的熟络程度甚至还不如没有太原那时候，但是这其实也是非常正常的一种状况。两个人都试图摆脱庸俗套路，某种程度来说，可能是更加想把对方当成一个长久关系来选择。 大雨下了一夜，程宗唯一夜都没有睡熟，临近清晨的时候，雨止转晴，程宗唯起床洗脸，他想出去走走。 朝阳的光线透过密密的梧桐叶，间或有些树叶上的雨滴落下，阳光偶尔晃过潮湿的路面，泛起一阵炎夏的热气。以前他也曾经在这样清晨的时间走在这条路上，那时是为了谁他还记得，应该是两年前来重庆的那次，当时老郭就是在街角的石凳上找到他的。 昨夜的雨还在路面上留着一点淡淡的痕迹，树叶上也有很多的水纹波动，又是一个静逸到可以让人遐想的环境。那时老郭就住在附近，经常在夏天的上午出来闲逛，后来老郭由着部队末班车的优惠政策，买了环境更好的住宅。 和老郑是当时因为老郭的关系认识的，当时老郭的工程处通过国企的关系承接了嘉隆地产的项目，因为面临资金压力，嘉隆地产实行大规模的反索赔行动。嘉隆地产实施反索赔行动的主要目的就是通过清理各家施工单位日常过程的薄弱环节来压制谈判价格，包括人员不到位，资质有疏漏，和层层转包等。这些情况在工程处这个项目中都有，老郭知道以自己的能量并不一定能在这次动荡中占得主动，于是请已是工程处主任的老郑出面。老郑和程宗唯居然一见如故，在几次重庆之行后，程宗唯设计帮工程处从嘉隆地产的项目中顺利突围。 “宗唯，你去哪儿了？”徐洁发来了微信。 “就在楼下路口。” “怎么这么早就起了？” “睡醒了，平常也起得早，你也醒了？” “我给你房间打电话没人接，不知道有什么情况。” “没事，我这就上来了。” 程宗唯回到楼上，徐洁房间的门开着，他就走了进去。徐洁正在洗脸，见程宗唯进来就简单擦了一下脸，“宗唯，没什么事吧？” “没事，早上空气好，下去晃晃。” 徐洁拉住了他得手，“我不太确定我们的关系，所以也一直有点犹豫，宗唯。” 程宗唯拍了拍她的背，说：“我只是不知道会不会影响你。” 徐洁听了，高兴地转过脸来，盯着程宗唯说：“不会，我的事都已经解决了，就在上个月底。” “那你怎么没说？” 两个人的心情如这个上午的阳光一样灿烂，临近中午，两人收拾了东西，把门卡交给了前台，程宗唯给老郭打了一个电话，然后两个人打车去火车站。 回程的车上徐洁已经完全放下了心结，全程都紧靠着程宗唯，列车到达上海，徐洁拉着程宗唯的手一起回到了公寓。这一趟旅程终于还是让两个人找回了太原的热情，程宗唯感觉自己的心情明显好多了。 周一下午，程宗唯又带着苗书云来到东联置业集团审计室。相比第一次，这次许主任的神情还算缓和，走向会议室的时候，苗书云故意拖在了后面，这是程宗唯事先关照的，一来是有了一对一的环境可以让许主任安心收礼，二来可以防着有没有其他偶然闯过来的人。一进会议室的门，程宗唯就掏出装成两个小袋子的1万元的购物卡塞给了许主任，“许主任，这是我们公司的一点意思，具体怎么安排你来操作一下，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许主任捏了捏小袋子，终于第一次对程宗唯现出了笑容，“哎，程总，怎么这么客气呢，谢谢啦！” 程宗唯也假模假式地说：“应该的，应该的，也怪我们信息得到得晚了，要不然早就来拜访你了。” 许主任这时展开了笑容，握着程宗唯的手说：“程总，我们沟通沟通。” 坐定之后，苗书云慢悠悠地才进来，靠着程宗唯边上坐下。许主任摊开了海营的情况回复，用笔点着说道：“程总，你们的情况回复我看过了，对上次我们提的问题也大致做了个解释，基本上还是比较认真地。就是后面你提了两点关于我们东联置业集团审计工作中的细节，我觉得还是有必要修改一下。” “可以，你请说。”程宗唯不失礼节。 “这两个细节问题，一个是说我们和供应商的合同不够严密，还有一个是说我们委托外审的资料不是很规范，这两个问题最好不要在这个情况回复中出现，因为程总你也知道，合同审查和资料审核我们审计室都是有责任的，这样一提容易让高层领导误会，也不利于我们审计室以后向集团提工作建议。” “那前面两个问题的解释许主任觉得还有没有问题？”程宗唯先要落实之前东联置业审计室提出的问题究竟怎么定性。 “这个我觉得基本可以了，就是后面两点细节你看能不能……？” 程宗唯马上接上去说：“许主任，这个也没什么问题，我们在正式的情况回复中可以把合同严密性和资料规范性的内容去掉。” “哎，这样就好了，大家工作都比较辛苦，不能自己找自己的麻烦嘛。” “许主任，还有一个事，就是今年年底又要进行中介单位的入围续签了，公司也委托我向许主任打个招呼，请许主任也帮帮忙，我们公司一定会尽力做好各项工作的。” 话说得很隐晦，但是许主任很明白，“这个事我会安排，程总，我们要密切保持沟通喔。” “一定一定，多谢许主任。噢，许主任，为这个事公司也已经严肃批评我们了，批评我们没有及时掌握东联置业集团人事调整的信息，也没有及时取得新领导对我们工作的要求，你看是不是给我们补补课？” “哎，补什么课嘛，我上任也只有两个月时间。” “许主任，之前一个半月的时候好像已经开过一次中介单位交流会议吧？” 许主任想了一想，“对啊，当时你们海营好像不是你来的吧，我记得是一个姓阮的老总来开会的，女的。” 一个半月前阮慧丽还没有任命，原来已经以副总身份来参会了。这是一个重要信息，苗书云听了看了一下程宗唯，程宗唯笑了一下。 “对对对，那是我们新上任的阮总。” “不过她当时那几句话好像不太好听。”许主任回忆起开会的细节。 “是吗？我们阮总当时说了什么？” “具体说了什么我也有点忘了，大致意思就是说我们东联置业集团的项目太小，又比较分散之类的，反正好像有点看不上。” “没这个意思，没这个意思，我们阮总应该是太随口了。” 许主任忽然显示出很大度的样子，“不去说她了，东联置业的项目的确也是小的比较多，程总，以后关于项目的事是和你联系还是和其他人联系？” “直接和我联系吧，我们沟通起来应该还是很顺畅的。” 下到东联置业集团的楼下，苗书云带着嘲笑的口气说：“师父，你看阮慧丽，两个月前就已经自己上任副总了。” 程宗唯说：“小陆，这个事回去先不要提。” “为什么？” “现在说这个事没有任何效果，还会起反作用。” “好吧，反正回去后师父做汇报，我就在旁边听听，点点头。” “我们还进公司吗？”苗书云问。 程宗唯看了一下时间，已经是下午四点了，“不进了，现在过去也差不多下班了，没多大意义。” “那师父，我请你吃饭吧。” “又是吃饭，你就知道吃。” “那你陪我看电影吧？”苗书云吊住程宗唯的胳膊说。 程宗唯甩开了苗书云的手，“还是吃饭吧，简单点。” 第八十六章 越俎代庖 综合办公室关于海营股东扩大会议的方案放在了阮慧丽的桌上，阮慧丽看了一肚子的气，朝着门口就喊“老刘！”。 袁星雯听到了阮慧丽的喊叫，心里虽然不满她猖狂的样子，但是脸上却不好做出什么反应。 老刘跑了过来，阮慧丽敲着方案说：“老刘，你工作是怎么做的？场地找了这么多，价格又大的大，小的小，你们综合办公室的意见是什么完全看不出来。” 老刘有些畏缩地搓着手说：“阮总，不是多找点让领导选吗？领导一向是做选择题的呀。” “做选择题是没错，但是你这样不是让黄总难看吗？价钱大的你让黄总选还是不选？你怎么连这点操作都不懂，拿去重新改了。” “怎么改呀，阮总？” “场地就报三个，挑便宜的三个，大福的价格在中间。” 老刘听懂了，三个都是便宜的，领导可以在里面选一个相对价钱最大的，面子上也过得去，省的让员工说黄野平尽挑最便宜的。 修改方案一出来，阮慧丽就拿着去了黄野平的办公室，黄野平瞄了一眼，拿起电话把崔元彬和程宗唯也找去，说班子成员一起看看股东会的方案。 人一坐定，黄野平就说：“慧丽啊，你介绍一下股东会的方案吧。” 阮慧丽照着方案读了一遍，黄野平思考了一下，说：“崔总，听听你的意见。” 崔元彬马上就说：“整体可以，场地，流程，餐标三大块内容基本都清楚了，黄总，你定个场地就可以了。” “宗唯，你的意见呢？” 程宗唯也附和，“基本都考虑到了，股东会嘛我也没参加过，相对之前有点变化就可以。” 黄野平端了杯子喝了一口，“场地现在有三个，价格分别是2500、2800和3000，你们倾向于选哪个？” 崔元彬和程宗唯点了烟，程宗唯做了一个请崔元彬统一发表意见的手势，于是崔元彬就说：“就挑个最便宜的吧。” 黄野平摇了摇头，“不好，股东会嘛总要挑个好一点的，定这个3000的，大福农庄吧，该花的钱不要省。” 崔元彬朝程宗唯笑了一下，其实他早就知道黄野平的套路，只是一定要把这么漂亮的话让给他来讲而已。 黄野平接着说：“那就这样定了，慧丽也辛苦了，做这个方案也花了不少精力，整体上这个方案做得还是比较好的，看来慧丽很快就熟悉了行政这块工作，说明我们这次班子调整还是非常成功的。” 阮慧丽面无表情，这么虚假的场景她又不是第一次见。 对黄野平来说，现阶段把阮慧丽稳住是最重要的，有了钢铁给她撑腰，黄野平面临的形势还是比较危急的，不能太过冷落阮慧丽，那可能会造成想象不到的后果。在目前的形势下，顺其自然的发展最可靠。 钢铁集团的投标文件流转到了崔元彬和程宗唯这里，看了一遍后崔元彬说：“宗唯，你看，真的逼着她写，她不是也只能写吗？” 程宗唯笑了，“就这么想安排我们给她做事。” “所以我早就跟你说，要防着阮慧丽这个人。现在她刚有了副总职务，更加想通过支配很多资源来体现她的存在，你看，现在老刘已经被她耍得团团转了，早晚我们黄野平同志也会被她耍得团团转的，百分百。” “黄野平会甘心被她耍？” “那要看她怎么玩了。” 程宗唯笑了，“说不定已经在她的掌握之中了。” 崔元彬听了也笑了，“有可能，有可能。” 两人开始同步看投标文件，崔元彬看的是纸质版。 “宗唯，这个投标文件你看下来觉得怎么样？” 程宗唯在电脑上翻了一遍电子版，“基本过得去吧，稍微圈几个错别字就算审过了。” “那我们也不留着了，一路下去吧。” 两个人只改了几个字就签字放行，黄野平是最后审定人，在确定基本符合招标要求后，黄野平找来崔元彬和程宗唯。 “崔总，宗唯，这个标你们都看过了？” 崔元彬直接就说：“看过了，基本过得去。” “你们觉得这个标中标的可能性大不大？” 崔元彬继续回答，“单纯从投标文件看，基本上都满足了招标要求，阮慧丽现在是行政级别的公司副总，这一条也满足了这次招标文件特定的一个奇怪的要求，既然我们的阮总有这个能量，这次的标如果再不中，那就是她操作上的问题了。” 黄野平知道崔元彬和程宗唯对这个文件不会作多大的改动，他也知道这个标如果真的中了，阮慧丽不光会得大头，还肯定会翘尾巴，那时他的心里也不一定舒服，于是一切心照不宣，签了个字又回给他们。 投标文件回到阮慧丽手里，阮慧丽翻看了一遍修改记录，发觉基本都没有怎么改动，知道这是流转的几个人都不想沾这个项目的事。在重新审核一遍后，她就扔给办公室调整后打印装订。 因为股东会的方案已经经过黄野平审核确定，阮慧丽马上找来了老刘。 “老刘啊，你看一下黄总对这个方案的意见。” 老刘翻了一下，“黄总定了大福农庄，这个场地还是可以的，阮总，你和黄总要去考察一下吗？” “不用了，你看好就可以了。”阮慧丽有些懒洋洋地说：“老刘啊，这次是公司股东扩大会议，相对比之前几年要办得隆重一点，现在总的费用计划已经定了，但是我们的工作还有很多。” 老刘卖力地记录着，“阮总，你吩咐吧。” “首先，费用计划黄总定的是一个总额，但是你要再去谈一谈，争取把各项费用再往下压一点，在内容不少的情况下，费用如果可以再下来一点，你的工作成绩就可以让黄总看到了。第二，组织上一定要完善，现在这项任务是整个综合办公室的，你要充分调动综合办公室的资源。我也知道你不一定安排得下去，我教你一个办法，安排任务不要口头安排，书面用表格形式分清每个人的工作内容，我签完字再让黄总签字，然后你部门里开个会，把任务压下去，这样他们这帮小青年就知道轻重了。” 老刘边记边说：“阮总，我明白了。” “还有就是，必要时候，你可以要求公司其他部门无条件配合你们办公室的工作。” “阮总，这个恐怕有难度吧。” 阮慧丽眼睛一瞪，“有什么难度？老刘，这个调子不是我定的，是黄总定的，他们还有人敢反对吗？” “这就好，这就好。”老刘嘴上虽然这样说着，心里还是不免怀疑这个调子的实际操作性到底怎么样。 第八十七章 早晚的事 诗臣还是出手了。月度工作会议上，覃甬德当着全体中层的面提出了一个新的想法。 “诗臣的改制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改制以后的诗臣其实也遇到了一系列的问题，咨询二部被投诉，公司也花了很大的精力去解决，现在总算是压了下去。这个事情暴露了我们工作中存在的一些问题，并不是简单的能力问题，更有思想上的问题。” 霍振奇装作面有愧色，默默点了点头。 “但是二部的产值还是让公司满意的，这一点我还是要表扬振奇的，不过在以后的工作中要更加精准，同时要抓好员工的思想道德教育。” 霍振奇赶紧朝着覃甬德点头，因为这几句话已经表明，投诉的事在覃甬德这里已经画上了句号。 “我们二部一定会以这次的事情作为教训，深刻反思工作中的问题。” “另外，咨询中心运营了一段时间，虽然是有几个项目，产生了一点效益，但是同时暴露的问题也是非常明显的，主要是流程脱离了整个体系的管理，对外合作方面也存在把握欠精准的问题。大家都知道，咨询中心是我们的老董事长顾董倡议成立的，我也就这些情况专门向顾董征求了意见，顾董也同意诗臣可以适当对这个部门的设置做出调整。根据顾董的这些意见，我和总师办的小余也商量了一下，准备把咨询中心和二部合并，当然，具体的方案还没有确定，也想听听两个相关部门对这件事的意见。” 霍振奇无疑是早就知道了这件事，在覃甬德打了头阵后，霍振奇就赶紧开始表态。 “覃总刚才说的事，我想也是根据目前诗臣面临的实际情况，本来我们两个部门的人员也不是特别多，合并起来大概也只有一部的一半，部门人员太少对我们项目实施还是有一点困难的，公司也不能充分发挥综合的优势，所以我非常同意公司在目前这个阶段对部门进行的调整。” 程宗唯知道，这件事在诗臣层面其实已经是板上钉钉了，所谓的“征求意见”也只是一个流程上的形式，因为从近来余剑锋对自己的态度上，程宗唯已经明显感觉到了差异。 “宗唯，谈谈你的意见。”覃甬德点了程宗唯的名。 程宗唯似乎是淡淡笑了一下，随后说道：“覃总是站在公司层面作的提议，我作为咨询中心的部门负责，当然是全力支持。” 覃甬德等到了程宗唯的这句话，于是说：“宗唯同志的能力在诗臣都是有目共睹的，这一点公司也非常看中，不过毕竟宗唯同志在诗臣的时间也不长，可能在流程的把控上还不是非常精准，我想，如果后期把二部和咨询中心合并起来，也可以帮助大家在流程上理解得更加透彻。公司初步的考虑是，合并后的部门还是叫咨询中心，毕竟我们在集团批复改制的时候就定了这个探索型的业务，所以还是要保留这个名称，中层方面，经过公司董事会的研究，咨询中心经理由振奇同志担任，宗唯委屈一下，担任部门副经理，两位看看有没有不同意见？” 霍振奇低头不语，这个决定是覃甬德事先就和他统一好的，他不需要在这个时候做什么反对。 程宗唯却开口说道：“我想说两句话，一，公司这个决定我赞成，二，考虑到目前我手头的项目也差不多都完成了，新项目暂时还没有出现，所以，本人已经决定休息一段时间。” “休息？什么意思？”覃甬德忽然感觉到一种不安，这次的会议本来只是想打压一下程宗唯，但是如果程宗唯彻底退出，对诗臣却不是一件好事。 “可能还是前一段比较累，现在项目正好有空档，我先养养身体。” 覃甬德见气氛有些朝着尴尬的方向走了，赶紧望向余剑锋。余剑锋也没有想到程宗唯会这样说，也是一脸的茫然。 “那我们今天的会先这样，会后我再和你们两位沟通一下思想。”覃甬德赶紧收场，一旦程宗唯在会上直接提出离职，那就一点退路都没有了。 “今天我还有点事，沟通思想就过两天吧。”程宗唯说完就收了本子，悠闲地第一个出了会议室。他已经定了中午的车票，海营那边也是一堆事在等着他，况且他也早就想到了自己在诗臣早晚会有这么一天。 覃甬德也有些懵，本来他以为程宗唯最多也就是挣扎一下，不会到这样一个地步。 下午的时候，崔元彬找了个理由外出了。程宗唯发了个微信给姚瑞，让她到海营公司，他们要商量一下商业管理咨询的业务。 将近四点的时候，姚瑞到了海营公司，为了让别人看起来更像是前来合作洽谈而非私人关系，程宗唯带着姚瑞看了一下海营的整体情况，然后一起回到办公室开始聊商业管理咨询业务上的配合事项。 “诗臣那边可能做不了多久了。” “怎么了？” “部门合并了，和二部合并，霍振奇做正职。” 姚瑞并不十分惊奇，说：“这也是早晚的事，反正以后如果有差不多的业务，就放在这里做，没有多大的区别。” 正说到一半，苗书云径直走了进来，“师父。” “小苗啊，有事吗？” 苗书云瞥了一眼姚瑞，“你什么时候有空啊，项目集成管理那套资料里还有很多要你指点的呢。” 姚瑞也打量了一下苗书云，两个三十左右女人的目光有些对峙，姚瑞的眼神还算正常的冷静，苗书云的眼里则现出一种别样的味道。 “今天没时间了，明天吧。” “还有，东联置业的事还没和黄总汇报呢。” “这个不急。” 苗书云悻悻地出去了，姚瑞问：“这个小姑娘是你徒弟？” “算是吧。” “挺可爱的嘛。” 程宗唯望着她笑了，“什么意思？想说什么？” “没什么，为你高兴嘛，身边还有那么可爱的小妹妹。” 程宗唯摇了摇头，望着姚瑞说：“妹妹多了没好事啊。” 临近下班，程宗唯对姚瑞说：“我们在外面随便吃点再回去吧。” “好呀。” “你先去，往前走十分钟，路口有一个广东汤馆，随便点几个菜，我一下班就过来。” 姚瑞拎了包，望着程宗唯说：“那我先去了，等你啊。” 程宗唯点了点头，姚瑞就出了海营公司。刚走没两分钟，苗书云就闪了进来，“师父，这个妹妹是谁啊？是不是你女朋友？” “以后和我们配合业务的。” 苗书云撇了一下嘴，“我看不像，你看她看你的眼神，一定有故事。” “有什么故事？” “这只有你自己清楚了，我怎么知道。” “不知道还瞎猜，准备下班吧。” 苗书云赖在门口，“师父，你一会儿肯定和她去吃饭吧？” 程宗唯点点头，“恭喜你答对了。” “流氓。”苗书云小声骂了一句就生气地跑出了副总办公室。 几分钟后，程宗唯走进广东汤馆，姚瑞已经点好了菜，啤酒也倒上了，程宗唯坐下就喝了半杯，姚瑞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说：“是不是你徒弟又去骚扰你了？” “你怎么知道？” “能不知道吗？我走出你们公司大门的时候她还瞪了我一眼。” 程宗唯无奈地笑了，“女人啊，天生的好斗动物啊。” “她平常经常骚扰你吧？”姚瑞说着和程宗唯碰了一下杯。 “上班嘛，有事找我就会来，也不能叫骚扰。” 两人慢慢聊一点天南海北的事，外面的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但是马路上的灯倒是亮得透彻。程宗唯还是比较喜欢上海的夜晚的，总是灯影迷幻，总是人来人往，不夜城的称号也算是名副其实。 饭吃得差不多的时候，程宗唯忽然发现对面路口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是黄野平。黄野平正站在路口等绿灯，手里不停戳着手机。程宗唯有点奇怪，一是奇怪他怎么这么晚还没走，二是奇怪黄野平不是应该一出公司就是开车吗？ 在一个红灯翻绿后，黄野平过了路口，径直走进了一侧的锦江之星。程宗唯有些奇怪，黄野平怎么会去锦江之星，是约了人吗？看他的样子，既没带包，也没有左顾右盼，应该是方向明确。 十分钟后，程宗唯看到路口又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是阮慧丽。阮慧丽倒是背着一个每天都有的小包，及膝的裙子在晚风吹拂下不停摆动。过了路口，阮慧丽边看手机边进了锦江之星。 这真是一个重大的发现，黄野平和阮慧丽先后进了同一家宾馆，程宗唯和崔元彬猜想的事看来已经成为了现实，而这个现实会给以后的海营带来什么样的变化，恐怕谁也不知道。 “你看到什么了？” “刚刚过路口的那两个人你看到吗？” 姚瑞点了点头，“怎么了？” “是我们公司的，男的就是现在的老板，女的是他刚提拔上来的副总。” “搞潜规则？” “不太清楚了，之前没有看见过他们两个这样。” 姚瑞笑了一下，“说不定别人是真爱呢。” 第八十八章 流标疑云 周三下午，钢铁集团会议室里坐了前来投标的五家单位，海营公司的投标代表是阮慧丽和办公室的小李。这一类服务的投标在价格上基本没有什么比拼的余地，一般都是按照地方收费标准然后做到招标文件设定的区间最低值，所以商务标并没有多大的竞争性。能够拉开差距的就是技术标，即所谓的个性化方案。 钢铁集团的评标小组有7个人，2点一到，主持人宣布投标截止，马上进入开标程序。首先拆的是资格标，其中一家因为没有响应具有执业资格的项目负责人必须为公司行政级别领导这一项而作为废标处理。接着开商务标，四家单位并没有什么不同，都是按设定区间的最低值报价，于是开标汇总表上就留下了四家同样的报价数据。 最后开的是技术标，各位专家轮流翻看各家的技术标后进入了为时半个小时的商讨时间，会议室清场。 四家单位都跑到大楼平台上透透气，阮慧丽看起来信心满满，和小李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家长里短的琐事，间或发几条微信。 半个小时很快过去了，会议室的门迟迟没有打开，隐约还可以听见里面正在争论着什么，一直到过了四十五分钟，会议室的门才开。四家单位鱼贯进入坐下，主持人通报开标结果。 “首先感谢各家咨询公司对我们这次招标的热情参与，我代表钢铁集团向今天到场的各位代表表示感谢。下面我们公布本次招标的中标单位是：华瑞投资咨询有限公司。” 阮慧丽有一会儿傻坐在位置上，然后朝着她熟悉的钢铁集团副总望着，副总并没有和她眼神交接，但是一脸的不满似乎已经表达了自己的所有情绪。 主持人向参标代表各发了一张评分结果，评分结果上显示，海营的总分和华瑞的差了1.5分，个性化方案各家都拿到了同样的28分（总分30分），但是海营却在投标文件其他必备条件中被额外扣了2分。 “那个，我想问一下，”阮慧丽醒过神来，问主持人，“我们海营在投标文件其他必备条件里扣的2分是扣在哪里？” 主持人翻看了一下评审记录，“投标文件密封处盖章漏盖。” 阮慧丽一脸愤怒地望向小李，办公室居然会漏盖这么重要的章，小李还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阮慧丽说了声谢谢站起身来就走，小李快速收拾了东西，也随后跟了出来。 黄野平很快知道了开标结果，一场暴风骤雨即将到来。 当天下午4点半，黄野平召集本次和钢铁集团投标有关的全体人员在大会议室开会。会议开始，黄野平就单刀直入宣布了钢铁集团投标的结果。 “各位，今天我非常气愤，我们为钢铁集团这个项目的投标准备了这么长的时间，今天居然因为漏盖了两个章，被扣掉2分流标了。我们和第一名的总分差距只有1.5分啊，如果不是因为漏盖这两个章，我们本来是可以以半分的优势拿到这个项目的。” 参会的人一片寂静，黄野平接着说道：“这次公司丢了这么大一个项目，综合办公室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我已经通知人事，这个月综合办公室的人员工资全部扣掉30%，当时盖章的人公司内部警告一次。” 阮慧丽坐在黄野平的边上，仍是一脸怒气，桌子中央扔着那张评分结果表，没有人愿意去看一下。 黄野平扫了一眼参会的人，“这个事让我们发现海营公司其实存在的问题非常多，一是我们重视了投标文件的编制过程，却没有重视封标的细节；二是我们内部的流程设定还是有疏漏，标书全部完成居然没有人去验收，管理上也存在着巨大的问题。这么大的项目流了，你们知道公司损失多大一块收益啊，你们各位看看我们海营接下去怎么办？” 这个短会基本上就是黄野平一个人的独角戏，眼看着没有人发言，黄野平在又发了一通牢骚之后也只好宣布会议结束，程宗唯站起来离开的时候，眼角扫了一下扔在桌子中央的评分结果表。 阮慧丽跟着黄野平到了他的办公室，坐下之后，阮慧丽颇为委屈地说：“黄总，这次的事我也有责任，没有把综合办公室调教好，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故。” 黄野平拍着阮慧丽的手说：“慧丽，事情已经这样了，你也不要太消沉了。你也看到了，海营在行政这块上还有这么大的问题，就是因为之前对这块工作的管理有偏差，这次我特地安排你来主持行政工作，你要更用点心啊。” 阮慧丽脸上透着慢慢的感激，“黄总，我一定加倍努力。” 第二天下班的时候，程宗唯打了内线电话找苗书云，苗书云满怀疑惑地跑去他的办公室。 “师父，什么事啊？” “小陆，晚上你有时间吗？” 这好像是程宗唯第一次问苗书云这样的问题，苗书云赶紧答应：“有啊。” “跟我一起去吃饭。” “就我们？” “还有一个人。” “谁啊？” “去了就知道了。” “噢。” 是谁呢？苗书云有些疑惑，不会是程宗唯的女朋友吧？如果是的话，苗书云可要醋性大发了。转念一想，好像也不可能，程宗唯不是这样的性格。不管他了，晚上去了吃饱再说。 下班之后，程宗唯带着苗书云来到3公里外的红馆，这是一家相对来说比较高端的港式餐饮。饭店的整个布局偏传统中式，绕过精致深幽的走廊，两人到了标着“唐风”名称的包房，程宗唯推门就进。 包房里已经坐着一位浅灰上衣的男人，看年纪应该有五十几岁，方方正正的脸上戴着一副黑色的金丝框眼镜，见到程宗唯进来忙站起身来。 “老兄，好久不见啊！” 程宗唯迎上前去，和他握了一把手，说：“好久不见，孙总。”随后他向孙总介绍了一下苗书云，“这是我徒弟，小陆。” 孙总伸出手，和小陆礼节性地我了一下，三人重又坐下，孙总说：“我听说你不在嘉隆地产了？” “早就出来了，嘉隆的情况太复杂了，实在没兴趣再待下去了。” “现在在哪里高就？” “现在和你是同行。” “噢，也在咨询公司？哪家？” “海营。” “黄野平那里啊？”孙总毕竟是咨询行业里的老人，一听公司名称就知道老板是谁了。 “是啊，以前在嘉隆，你们还一起来开过会的。” 孙总拍了一下手，“那你一样到咨询公司，怎么不到我这里来呢？” “主要还是考虑路程近一点。”程宗唯笑着说道。 服务员开始上菜，三个人很随意的聊天喝酒，苗书云大部分时候就是听着他们的聊天，偶尔“嗯啊”几句，虽然还不知道孙总是哪个公司的，但是已经非常清楚是程宗唯的老熟人了。 “孙总，现在还住在静安寺？” “没有，我现在住到青浦了，不过静安寺的房子还在，说到这个还特别感谢老兄了，当年你告诉我房价会一直涨，我才没把静安寺的房子卖掉，现在已经翻了好几倍。” “那不用说，肯定车又换了？” 孙总笑着说：“换了，奔驰。” 程宗唯和孙总碰了杯喝了口酒，“现在你公司的业务情况怎么样啊？” “还行吧，在外地搞了几个分公司，以前在上海的投资商现在都去外地开发了，我之前的几条线已经投入了不少，只能跟着去外地设点了。” “上海有大项目吗？” 孙总摇着头说：“基本很少，难得出来一个也不一定抢得到。” 程宗唯看似很随意地说：“这次你们不是中了钢铁集团一个大项目吗？” 孙总的神情有些迷茫，“钢铁集团？……哦，你说的是那个，老兄消息这么灵通，我今天下午刚刚收到中标通知。” 孙总说着点开手机，翻给程宗唯看，“你看，是这个项目吧？” 程宗唯看了看，正是钢铁集团上周刚开标的项目，中标单位联系人一栏填的是“李芳”，但是边上的联系方式他实在是太熟悉了，那是阮慧丽的手机号码。 “你看你运气多好，又是两百多万进账了。”程宗唯故意说道。 孙总递给程宗唯一根烟，两人都把烟点上了，孙总说：“老兄，这个项目没什么钱赚的，是别人挂靠在我这里的，我只收20个点。” “只收20个点，也是朋友关系？” “说起来都是朋友关系，其实我连具体的人也不认识，是我底下的人带进来的，以前因为有过合作，这次就正常继续了。” 程宗唯弹了一下烟灰，“不管怎么样，20个点你也可以了。” 孙总摆了摆手，“这个事说起来我还不是很舒服的，你也知道现在挂靠项目一般都是收30个点，关系好一点的谈到25个点，钢铁集团项目的那个挂靠的女人之前在我们这里的项目也是按25个点结算的，这次这个女人死活咬定20个点，一点都不肯让步，我让副总都和她谈过几次，也没谈拢，我想不管怎么样，毕竟也是我们公司的一项大型工业项目业绩，算了，20就20吧。” 听到这里，苗书云已经有些明白今天程宗唯带她来的用意了，这不是一次简单的老友会面，分明是程宗唯想查一个透底。 “哎呀，喝酒喝酒，有20个点也够你孙总平常潇洒了。” 三个人喝到九点多结束，在红馆门口，孙总从奔驰的后备箱里拿出两个袋子，“老兄，我给你带了点烟酒。” 程宗唯没有丝毫客气，顺手就接了过来。 第八十九章 股东会议 孙总刚走，程宗唯和苗书云说：“去上岛坐一下。” 苗书云心想今天的程宗唯怎么这个有兴致，和平常的程宗唯有些不一样，但是尽管疑惑，还是非常顺从地跟着程宗唯进了上岛咖啡。 “师父，这个孙总是哪个公司的？” “华瑞咨询公司，老板。” “钢铁集团那个项目是他们中了吗？” “是阮慧丽中了，挂在华瑞做。刚才可能你还没看清楚，钢铁集团的中标通知上，中标单位的联系人叫李芳，但是联系电话是阮慧丽的手机号码。” “那你是怎么知道阮慧丽会挂在华瑞做的？” 程宗唯看着苗书云，“小苗，现在开始有些事你要听过记住，记在心里，但暂时不要对外透露。” 苗书云感觉到有些严肃了，“我知道，师父。” “阮慧丽挂靠在外面公司做业务，我不是现在才知道的。两个月前，崔元彬已经告诉我在他朋友的房产公司里看到了阮慧丽的手机号码，挂的就是华瑞的名称，联系人也是姓李。这次钢铁集团的标非常诡异，那天开标结果出来之后，阮慧丽除了脸上演得比较失望，大部分时候她的状态是非常正常的，你还记得那天扔在会议桌上的开标评分表吗？” 苗书云想了一下，想起那天黄野平在下班前急匆匆开的那个会，“是有一张表，不过当时因为我们已经流标了，也没人去关心具体分数了。” “那天走的时候我看了一眼，看到了中标单位是华瑞，马上就有疑问了。阮慧丽看样子是做了两套准备，海营投标只是幌子，真正的操作平台是华瑞，你想一下，海营中标阮慧丽可以拿到50%左右的费用，挂华瑞的牌子她就可以拿到80%，对一个收费两百多万的项目来说，基本上一百多万左右就是她的了。” “但是我们不就是因为没盖章被扣了2分，如果当时盖了，那我们就比华瑞多半分，不就是我们海营中标了吗？” 程宗唯笑了，“如果章没有漏盖，其他地方就扣不出这2分来吗？” 苗书云终于理清了思路，她之前从来没想到过还会有这样的操作方式，现在她回想了一下前后过程，果然是深不见底。 “那……，师父，这个事要和黄野平汇报吗？” “还是那句话，不要急着说，看看形势再说。后天就要开股东会了，现在如果一公开，就等于把黄野平摆在一个很尴尬的位置了。” 苗书云似乎在想着什么，“师父，你让我知道这么重要的事，你就不担心我漏出去？” 程宗唯望着苗书云，“你会吗？” “那可不一定。”苗书云故意说。 “在这个公司，我真正能够相信的目前只有两个人，崔一个，你一个。” 苗书云一把捏住程宗唯摊在桌上的手，“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我也想教会你很多东西，不是单纯的培养之类的套话。”程宗唯顿了顿，有些犹豫，“其实，……，苗啊，有很多事需要自己去做判断，不能完全相信别人。” “什么意思，师父？” “黄野平这里已经面临一个很危险的局面，必要的时候你要帮他，但是你也要正视他缺陷的一面。他现在最大的问题是做事方法，每一件事都会有不同的几个人在同一个节点进入，看似背靠背有监督，事事都在受控范围，其实这样的做法已经形成了内部矛盾，很难形成海营的凝聚力。但是这种事对黄野平来说也挺正常，他最喜欢做的事就是让你们互相牵制，互相揭发，然后他来定性。” “那为什么还要帮他？” “因为不帮他，海营只会更乱。” “我有什么可以帮他的呢？” “很简单，掌握好所有的信息，在形势最需要的时候拿出来。” 回到家里，苗书云反复想着这一段时间的几件事，东联置业集团的投诉、钢铁集团的投标，其中都有阮慧丽私下动作的影子，这几件事都是苗书云之前没有遇到和想到过的。如果不是程宗唯带着她跑，她根本不会知道咨询行业里还有这么多的内幕。现在最重要的是，她必须暂时守住这些秘密，虽然她已经对阮慧丽的动作有了明确的判断。程宗唯无疑是非常信任她的，这是一种说不清关系的信任，完全不是几年来黄野平口中所说的对她的那种信任。但是程宗唯为什么要说在必要的时候帮黄野平，这倒是她暂时还没有想清楚的事。 很快到了海营公司股东扩大会议的日子，这一天海营公司的中层高层和都去到大福农庄，黄野平一早就约着袁星雯一起出发了，崔元彬则直接从家里出发。 大福农庄位于市区的北部，崔元彬上午一上高架就堵了很长时间，循着导航开到大福农庄的门口时，一种因为破败景象产生的不爽感觉立刻涌了出来。 因为资金的关系，大福农庄只开放了一期，二期还处于一个缓慢施工的阶段。一期的建筑略显粗糙，砖红色的外立面有一种深深的土味，农庄的停车场居然是建筑垃圾铺成的临时场地，这让非常爱车的崔元彬深感不满。绕着一期园区狭小的场地兜了半圈，崔元彬只能把车停在靠大门进口的一侧。 海营公司的大部分人已经到场，办公室老刘刚迎出来，就被崔元彬劈头盖脸一顿批评。 “老刘，这个园区怎么地方这么小？你事先有没有来看过啊？你看看，车都没地方停，这个房子的颜色也特别不舒服，这个场地黄总来看过吗？” 老刘赶紧附耳到崔元彬身边说：“这就是黄总点名的场地啊。” 崔元彬一转头，“是他定的啊，老刘，带路。” 走近会场门口时，程宗唯正好低头走了出来，崔元彬一见到他就朗声招呼：“宗唯。” 程宗唯迎上前来，“崔总，你到啦！” 三个人一起站着会场门口交流着后续跟进项目的事，老刘因为对项目集成管理业务不甚了了，除了随口答应几句外，就剩东扯西拉地说些无关紧要的话了。 9：30，参加的人都已在会场坐定，股东扩大会议准时开始。按照流程，崔元彬首先做了海营15年的回顾，然后是程宗唯就海营今后的发展方向进行展望，在他们两人各自半个小时的报告结束时，会场进入到短暂的休息。 程宗唯脱了西装找到苗书云，指示她要对黄野平的报告做适当的记录。 此刻的黄野平正被阮慧丽拖着，在会场外面的走廊上。今天他的心情并不很好，虽然农庄的毛老板如第一次一样热情，但是黄野平心里最记挂的老板娘却不见踪影。这次把股东扩大会议定在大福农庄，本来也就是想再见一见身材样貌都一样出众的老板娘。但是今天到了之后，却听说老板娘有事外出，黄野平的心情一下子降到谷底。 “黄总，今天是海营非常重要的日子，是不是把新公司的方案向大家介绍一下啊？” 黄野平听了阮慧丽的话后不免有些来气，“慧丽，今天这个日子不适合谈得这么细，今天的主题是强凝聚共发展，只有统一了大家的思想，才能做后面的事，你都已经是副总了，怎么连这个道理都不懂。” 阮慧丽还是不依不饶，“早晚都要说的嘛，黄总，你可是答应我做新公司的总经理，你不会就是说说的吧？” “什么说不说的，慧丽，你不能只想着自己，要为公司考虑。今天的时机合适说这个吗，不要再和我说这个事。”黄野平一脸怒气地说道。 阮慧丽不敢再说什么，这时老刘跑了过来，“黄总，该你做报告了。” 黄野平气呼呼的进了会场，老刘诧异地问阮慧丽：“阮总，黄总怎么了？” 阮慧丽正没地方出气，“老刘，你做好你自己的事就好了。” 老刘一见形势不妙，赶紧说：“噢，噢，我去看看餐厅布置得怎么样了。” 黄野平在主席台坐下，隐隐感觉对阮慧丽已经开始有些厌烦，在公司股东扩大会议的日子，她想的居然是海营计划中的新公司的身份，毫无疑问这个女人以后是一个只顾自己的主儿，并不会为他考虑什么。回想自己多年打拼的经历，海营从无到有，毕竟也是倾注了所有的心血，如果这次真的让阮慧丽成为新公司的老板，以后必定会面临更大的困境。但是前几天生理上的一次心血来潮，却让他彻底掉进了阮慧丽的陷阱。他知道自己现在已经完全被动了，原本随口一说的话需要重新找个理由来慢慢扭转了。 黄野平开始做长篇报告，因为受了刚才阮慧丽的影响，黄野平特意将报告从原定的公司管理延伸到了公司历史，这次讲话的时间非常长，原定半个小时的报告一直做了一个小时十五分，从公司成立之初谈到当前的经济形势，从业务的初级阶段谈到今后的发展方向，从大力发展谈到警钟长鸣。他平时善于总结问题的能力充分显露，也让参会的人对整个海营的历史有了新的认识。随后黄野平提起了海营公司股权调整的设想，这是他近几年想得最多的事。 海营早年的股权设置是黄野平一手决定的，为了全面控股，当时自己占了75%，多年的发展之后，整个行业已经进入到一个低迷的状态，黄野平虽然已经积累不少的资金，但是他自己也知道身上的冲劲正在慢慢消失。过了五十岁后，黄野平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怎样让自己的股权在海营内部继续生钱。 第九十章 薄弱环节 老刘像个无头苍蝇一样，一会儿看看餐饮的布置进度，一会儿跑进会场拍照倒茶，一会儿又询问宴席开始后的才艺节目安排，最重要的还有黄野平之后的麻将牌局，对于参会人一直在吐槽的wifi不通，老刘选择充耳不闻。 上午的会议总算顺利结束了，一行人转到餐饮大堂，主桌坐的是公司行政一级领导和特约而来的重要客户，在黄野平又一次长达20分钟的致辞后，宴席终于开始。阮慧丽坐在黄野平的身边一直摆着一张不甚满意的脸，黄野平懒得理她，只顾吆喝各部门人员互相敬酒。 之前程宗唯并不完全认识海营公司的大部分人，因为平常几个分公司的中层都不在公司出现，借着酒席的机会，程宗唯在崔元彬的介绍下差不多兜了一圈，同时以公司行政领导的身份和他们都喝了一杯。 海营工会组织了几个暖场节目，有街道请来的老年舞蹈队，还有海营职工的才艺展示，活动持续到下午三点半才收尾，黄野平径直前往老刘提前安排好的房间去玩两把，陪同的都是海营公司平日里经常陪黄野平的几个老员工。 程宗唯站在园区的拐角问崔元彬：“崔总，你不陪黄总玩玩？” 崔元彬一摊手说：“我不会，刚来的时候他让我学，我没理他。” “我怎么感觉今天他们两个人有矛盾。” 崔元彬知道程宗唯说的是黄野平和阮慧丽，于是说：“应该还是谈条件的事情，阮慧丽肯定希望黄野平今天有什么重要决定公布。” “但是没有，所以……”程宗唯接了半句。 崔元彬摇了摇头说：“我总觉得他们之间已经有一点奥妙的关系了。” 程宗唯不好提起之前几天晚上看到的事，只能说：“如果有的话，海营要进入混乱阶段了。” 这时苗书云有些摇摆地走了过来，看样子也喝了不少，程宗唯及时岔开话题：“小苗，今天黄总的讲话你都记录了吗？” 苗书云尬笑着说：“有啥好记的，他每次报告都没有稿子的，东讲西讲根本没有重点，开头我还记了几个字，后来就不记了。” 因为没有晚上的安排，参会的人陆陆续续开始离开，崔元彬和程宗唯一起向老刘作别，苗书云也赶紧跟着就走。 走到回去的车站，程宗唯和苗书云一同等车，苗书云问：“师父，你去哪里？” “当然是回去喽。” “你有时间吗？”苗书云有些醉意地问。 “你是有什么事吧？” 苗书云不好意思的笑了，“我有事要师父帮忙。” “说，我看看能不能帮。” 苗书云拉着程宗唯走到候车亭的后面，“师父，我家里的电脑坏了，启动不了，你帮我去看看吧。” 程宗唯想了一下，应该也没什么事，于是说：“就这个事？” “就这个事。” “好吧，去看看，我不保证一定会修好。” 苗书云咧嘴笑了，“你帮我去看看。” 公交车很快来了，程宗唯和苗书云一起上了车，下午这时候车比较空，两人坐在车厢后门并排的两个位置，苗书云有意无意地贴紧了程宗唯，程宗唯说：“没那么挤吧。” “有，很挤的。”苗书云异常认真地说。 程宗唯赶紧将自己的身体脱离了一点，因为这个动作，两人似乎陷入了一种尴尬。 到了苗书云住的地方，程宗唯按了一下电脑的主机电源，果然没有反应，于是他拔了电脑电源线，将主机箱搬上桌子，拆了盖板后说：“只能先试一下硬启动了，我也只会硬启动，如果还是有问题，可能就要拿出去修了。” 苗书云在边上看着他弄，程宗唯说：“你给我泡杯茶，酒喝多了口渴。” 苗书云跑去烧水，程宗唯拆了机箱里的电池，放在一边。过了有十几分钟，程宗唯把电池重新装上，接了电源后，机箱可以启动了，显示器的屏幕也亮了。 “应该好了，一会儿再看看稳定不稳定。” 苗书云噢了一声，坐在边上看着他，程宗唯问：“有啥好看的？” “师父，有件事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 “你说。” “就是上次去济南，……，其实，黄野平是叫我一直盯着你的。” 程宗唯做了一个停止的手势，“我知道。” “你怎么知道？” “小陆，我比你了解他，怎么会想不到呢？” “师父，你没有生气吧？” 程宗唯笑了说：“这有什么好生气的，你也只是按他的意思做事，我能理解。” 程宗唯也有很多时候要考虑这样几个问题，在工作之后的年月，这其实也是正常常规的问题，在做什么，值得吗，浪费吗？好像每个人总是因为职业的关系一直在一条没有方向的路上奔跑着，可能一开始还有看似合理的目标，跑着跑着就彻底没了，世事无常总让人不断刷新自己的底线，直到最后在某个节点无奈放弃。工作如此，感情也不外乎如此。 考虑到第二天的上班可能略微有些尴尬的气氛，程宗唯故意去的很早，因为不想在正好上班的时间进公司，那时很容易在门口遇到苗书云，但是这一天苗书云没有来，将近中午的时候，程宗唯遇到咨询部新上任的经理小蒋，随口问起苗书云，小蒋说苗书云已经和他打了招呼请假一天。 程宗唯有些犹豫要不要给苗书云发个微信问一下，思来想去决定还是不要轻举妄动，这种时候你以为的普通关心在苗书云那里可能被无限放大。于是程宗唯暂时抛开苗书云的事情，与东联置业集团许主任约了后，前去沟通年底中介单位入围续签一事的进展。 下午黄野平召集行政条线人员开会，就这次的股东扩大会议后续工作进行布置。连阮慧丽在内的行政人员心想，股东会议都已经结束了，还要布置什么工作呢。 黄野平先是很客套地肯定了一下行政部门在这次活动中的努力，然后就几个他不满意的情况提出总结整改意见，一是今后活动类的组织必须事先在群里汇报，场地应当先拍照发群，再提交方案意见；二是希望公司类的活动应尽量配合年轻化一些的节目，不要每次都是街道老年舞蹈队的演出；三是既然邀请了重要客户，行政部门必须事先做好伴手礼的准备。 阮慧丽听得出黄野平其实是对这次活动组织有诸多不满，于是她只是在笔记本上记录，并没有说什么解释的话。 会到末尾，黄野平说：“办公室把这次股东会上几位行政领导的发言整理一下，明天交给我。” 老刘猛地一惊，崔元彬和程宗唯的发言还好说，都有电子文件，黄野平的发言怎么整理，他那个洋洋洒洒的报告都是随口而来，根本就没有办法整理。 “黄总，”老刘畏畏缩缩地问：“你的报告有草稿吗？” 黄野平一脸的不屑，“这种报告哪里来草稿，怎么，你们都没有做记录？” “我都在忙各个环节布置的事，没有来得及记录。” “忙其他的事就可以不做报告记录了吗？公司领导讲话，你们居然都没有安排人做记录。阮总，这件事你们办公室想办法去，我不可能再给你们做一遍报告，你们看着办吧。” 阮慧丽用眼神示意老刘不要再说什么，老刘只得瘪气不语。 会议一结束，老刘就跑到阮慧丽办公室，焦急地问：“阮总，这件事怎么办啊？我也不知道活动上领导讲话也要做记录的啊。” 阮慧丽也不知道有这一层工作，因为之前的活动都是崔元彬分管的行政组织，今年事先也没人说起过这件事。 “还能怎么办，你先去看看谁有记录，汇总一点是一点，黄总已经说让我们自己想办法了，我们总要尽量去做。” 第二天，讲话记录回收的工作没有多大进展，有谁会在这种会上记录黄野平随意聊天一般的讲话呢，老刘横搞竖搞就整理出了300多个字，又忙了半天在电脑上打了出来，就夹在崔元彬和程宗唯的发言稿中给黄野平送去。 黄野平拿着手里的稿子，粗看了一眼，问老刘：“崔总和程助理都在吗？” “在。” “召集他们到小会议室开会，你和阮总也一起。” 老刘赶紧去通知各位领导，一众人员在小会议室坐下，黄野平拿着稿子进来，转身就关上了门。 “我们开个会，昨天下午因为崔总和程助理都有事外出，我已经组织行政条线对这次周年庆活动进行了总结，并且要求办公室把几位领导的发言都整理出来，现在老刘已经整理好了，崔总，阮总，你们看看这个整理稿怎么样？” 崔元彬翻看了一下整理好的稿子，他和程宗唯都有满满的一整页，黄野平的发言只有半页都没到，他知道这次又要有大事了。 “蛮好，主要意思都差不多。”崔元彬故意很轻松地说道。 阮慧丽不发一言，她可以肯定黄野平是非常不满意这个只有半页的整理稿的，但是这个工作归属在她的条线，她只能装聋作哑了。 “蛮好？我做了一个多小时的报告，只有这么半页不到？老刘，你说说是怎么回事？” “黄总，实在是很难整理，大部分人都没有记，我都已经问过了。” “老刘，这是你们办公室的工作还是其他部门的工作？” 老刘没话可讲，只能朝着阮慧丽看。阮慧丽只得接口说：“黄总，这个事办公室确实是疏忽了，老刘能调动的人也没几个，底下那帮小青年又不肯做事。” 黄野平一拍桌子，“他们不肯做事你们就早点提方案啊，是辞退是开除也要你们拿意见出来。平常我看你和他们关系都很好嘛，一派你好我好大家好的景象。现在工作出问题了，你们再说这个话是不是有点晚。” 老刘不敢说话，阮慧丽也沉默了，黄野平接着说：“这个事我今天定个调，如果明天再看不到讲话记录，老刘，你就准备自动离职吧。” 说完，黄野平站起身来就走，会议在一种乌云密布的气氛中结束。 第九十一章 一招压制 崔元彬回到办公室关了门就笑了，“宗唯，你看，黄野平是随时随地都会找出管理问题来的呀，按道理这种讲话记录可有可无，也不算是什么重要的资料，还能把老刘逼到这种程度。” “其实这个事一点都不困难。”程宗唯轻松地说道。 “哦，看样子你有办法？” 程宗唯扔了一根烟给崔元彬，却又没有接着刚才的话说，“可能也不光是为这个记录吧。” 崔元彬一听，“有道理，应该不是光为了一个记录那么简单，好像有点杀鸡儆猴的意思。” 程宗唯故意说：“崔总，你错了，是杀猴儆鸡。” 崔元彬一听就懂了，“对对对，杀--猴--儆--鸡。” 正在这时，办公室的电话响了，黄野平召集两人过去，两人掐了香烟，收起笑容就去黄野平的办公室。 坐下之后，黄野平关了门，也到沙发上坐下，“崔总，宗唯，你们有没有可以合适做这个办公室主任的人选？” “真的要换老刘？” “这次我下决心了，一定要把老刘撤了。几个原因啊，办公室里的小青年他没办法管理，这次股东会的策划其实我是非常不满意的，领导讲话也没人布置做记录，出现问题了还给自己找理由，这几条让我非常不满意，一定要换。” “人选也没有太好的，”崔元彬说：“这个岗位，太年轻的不行，岁数太大的又电脑不行，我看还是抓紧招聘吧。” 黄野平望向程宗唯，“宗唯，你有没有人可以推荐？” 程宗唯还没说话，就已经看到了崔元彬的眼神，那是明显示意没有的眼神，于是装作思考了一下说：“好像也没有合适的。” 黄野平一拍自己的大腿，“那就招聘算了，你们两个负责面试。” “要不要会开车？”崔元彬问。 “会开车当然更好。” 从黄野平的办公室出来，崔元彬轻声跟程宗唯说：“宗唯，一定不要找自己熟悉的朋友，黄野平这碗饭不好吃。” 第二天一上午，程宗唯就知道了老刘自动离职的消息，随后办公室主任的招聘工作即刻展开。网上的招聘信息发布之后没几天，就收到了几份简历，人事通知了两个人前来参加面试。经过两轮面试，年届四十的周建群接任海营公司办公室主任。 又是一次介绍新中层的会议，周建群之前在汽车销售公司任行政主任，这次也是想换换环境，在常规会议结束后，黄野平照例又拿股东会发言的事来布置。 “慧丽，之前的老刘离职了，但是他手头的工作不能因为他走了就不做了，由新来的周主任接手完成，你给小周交个底。” 阮慧丽感觉讲话记录这件事就如一张狗皮膏药一样粘上就撕不下了，但是黄野平的话又没有错，否则一遇到问题就有人离职，工作就不再进行，那好像也是不可能的。 过了一天，阮慧丽就把周建群找到自己办公室布置工作，在听完整个事情的情况后，周建群感觉到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更让他感到困难的是，海营的整体氛围似乎都不是非常团结，这种局面，既是他的风险，可能也是他的机会。 周建群并不是一个只会傻做的人，要不然崔元彬和程宗唯不会看上他，想起面试时的融洽情景，周建群觉得可以向他们两个寻求一点帮助。黄野平给了他新的限期是三天解决讲话记录的事，他必须尽快和崔元彬和程宗唯及时沟通。 下午下班前，周建群来到崔元彬的副总办公室，借着招聘面试的由头和两人套近乎，崔元彬也看出周建群是一个脑子活络的人，想起那天程宗唯说这个事并不困难的话，于是说：“小周，这个事你找程助理帮忙，肯定能解决。” 程宗唯只是笑笑，于是周建群又转向程宗唯，“程助理，你总要帮我一把吧，这样，晚上我们三个人一起吃个饭，你们两位教教我。” 崔元彬说：“我就不去了，程助理你和小周沟通一下就行了。” 程宗唯笑着说：“好，我就代表我们崔总勉强给你提点建议。” 下了班后，程宗唯和周建群就在路口的广东汤馆坐下，周建群很想尽快知道这件事怎样解决，但是程宗唯却丝毫不急，东一句西一句地聊其他的事情，直到喝了三瓶啤酒后，才和周建群说：“不用急，这也就是半天的事。” 周建群兴奋地问：“这么简单？” “当然简单了，因为其实当时是有记录的，只不过不是办公室的人做的记录。” “但是谁能够记录一个多小时的讲话呢？” “这不是很简单吗？录音。你回去之后，我把录音文件发到你邮箱里，你最快速度把它打印出来不就行了。” 周建群长出一口气，原来最重要的东西还是有记录的，这才是真正能够解决问题的方法。 “但是要记得，你打印好之后要修整一遍，黄总的讲话有时太过随性，有些不太合适的话也会讲，要把这些以后可能引起麻烦的话处理掉。还有，如果黄总问起记录的来源，就说当时是有人做了手机录音的。” 周建群满怀感激，“程助理，你和崔总帮我过这一关，我会一直记得的。” “那我们今天就收摊了。”程宗唯做了收尾。 周建群一收到程宗唯的音频文件马上就连夜翻成文字版，第二天一上班就把修整过的稿子拿给程宗唯和崔元彬看，两个人帮着又修改了几个说法，那是几个黄野平对今后业务上的认识误解，需要调整到正确的定义上。 完成的稿子在当天下午放到了黄野平的办公室，黄野平看了之后不禁怀疑，稿子不仅完整记录了海营公司的发家史，也修正了许多黄野平本不太明了的定义，让人看起来觉得黄野平完全就是一个能够把握业务全局的领导。把周建群找来详细问过，周建群只说是得到崔元彬和程宗唯的帮助才完成的，黄野平知道崔元彬并不擅长文稿，一定是程宗唯起了决定性的作用。 这件事让周建群的开局变得有利起来，从入职的第一天他就感觉到阮慧丽和崔、程他们两个并不合拍，但是阮慧丽是他的顶头上司，崔、程又是两个非常重要的业务领导，他需要妥善处理这其中的关系。从职务层次他需要服从阮慧丽，但是从另一层面，他更需要和崔、程走得更近，只有兼顾行政和业务两个层面，才能让他的处境更安全，这是周建群从长期的行政工作中得到的最大经验。 苗书云有好几天都没理程宗唯了，程宗唯也不找她问工作上的事。两人就像患了选择性失明一样，每逢迎面而过的时候就装作没有看见。崔元彬把一切都看在眼里，故意在下午的时候借着“了解项目情况”的由头打电话把苗书云找过来。 “小姑娘，这一段在忙什么呀，人都不怎么看到？” “有人不想见我。” 程宗唯听了笑了，也不搭话。 “谁，谁不想见你？你告诉我。”崔元彬顺着苗书云的话说。 苗书云望了程宗唯一眼，“说谁谁自己知道。” 崔元彬笑了，“两个人怎么跟小孩子一样，闹点小矛盾就不说话啦。” 三个人交错着看了一下，崔元彬又说：“宗唯，你是男的，气量大点。” 程宗唯只得笑了对苗书云说：“苗啊，不要让崔总误解好吧。” 苗书云却不依不饶，“崔总误解又不要紧的，就是某些人啊，用人的时候有笑脸，不用人的时候就给脸色看，不要那么绝情好吧。” 程宗唯赶紧站起身来，把苗书云往外推，“你走吧，你走吧，再说下去我就要奔溃了。” 苗书云也不禁笑了起来，“你爆炸了才好。” 阮慧丽的确是拿到了钢铁集团的项目，在四年之前，她就因为提成系数的考虑在外面找了几家挂靠单位，而后有过几个项目挂在华瑞，因为华瑞的档案管理相对简单。这次在钢铁集团项目招标的初始，她就决定好了要增加保险系数，于是除了海营之外她还有备选方案，开标的那天在平台上等候技术标评分结果的时候，她其实就是在和钢铁集团的副总微信联系，钢铁集团的副总也知道她的计划，只是在当时为了演得更真，才故意有了一个延长时间的过程。 她现在已经不用再担心海营公司对她的约束了，一百多万的项目费用唾手可得，现在她更想进一步的只是海营的股东位置。周年庆上和黄野平的争执让她看清了他的虚情假意，老刘的被逼离职更是让她觉得黄野平是在釜底抽薪，新来的周建群又特别的善于观察局势，这种情况下，如果她不主动出击，必定会面临被逐步边缘化的境地。 思量许久，阮慧丽发了微信给黄野平，“黄总，近来感觉身体不适，想请假修养几天。” 黄野平很快回复了，“身体出了什么状况吗？” “也没有明显的状况，只是不太舒服。” “来我办公室聊吧。” 阮慧丽踩着高跟鞋去了黄野平的办公室，一进去黄野平就把门锁了，坐到沙发上问：“慧丽，是有什么不舒服吗？” 阮慧丽故意装的有些疲惫，“黄总，这两天总是精神不振，有时还有一点反胃的感觉。” 黄野平吃了一惊，这是一个不太好的信号，毕竟是一个婚姻的过来人，这种话的含义他是懂得，但是光懂有什么用呢。现在的形势已经到了一个关键的时刻，因为一次偶然的外出已经形成了他和阮慧丽之间的非正常关系，这种关系往往开始起来容易，想要收尾却没有那么简单。 “慧丽，到底怎么了？” “黄总，我感觉有点像怀孕了。” “这可不行，你赶紧去查一下，如果有了就尽早处理掉。” “再看看吧，也不一定的。” 黄野平已经感觉有一丝冷汗渗了出来，“慧丽，早点去查一下吧，费用我来出。” 阮慧丽眼看自己的套路初见成效，于是又说：“有了我也不一定会打掉。” 黄野平只得坐近阮慧丽的身边，拍着她的肩膀说：“有了就一定要处理掉的，要不然你在公司还怎么待？” 阮慧丽幽幽地说了一句：“不行就生下来嘛。” 黄野平知道大事不妙，他知道以阮慧丽的性格，生孩子是绝对不可能的，明摆着是有其他的目的。 “那你说吧，有什么要求？” “黄总，你不知道我有什么要求吗？”阮慧丽望着他说。 黄野平知道新公司这件事是回避不了了，想了一想说：“这样，慧丽，新公司的事这个月解决，你呢也去好好查一下，如果有的话尽快处理，你看怎么样？” 阮慧丽怀疑地说到：“这个月真能解决？” “一定解决。” 第九十三章 重操旧业 这是一段每个咨询公司都面临很大压力的时期，二十年前，建设管理行业开始细分，细分到每一个单独的专业都存在无以计数的公司。对社会来说，看似是解决了很多只有一技之长的人员的工作问题，其实也是增加了每一个项目实施的过程成本。海营起步于十几年前，也是这种只能做一两类阶段业务的公司，人员的老化成为海营最主要的问题，有时候人员的老化并不只表现在年龄上升，更会表现在心态保守。大部分人员不单是工作经历欠缺，学习能力也极其薄弱。市场竞争快速演变，行业整合开始成为主流。 程宗唯本身进海营公司也是想以经验来带动公司适应行业变革的需要。但是进入之后，他发觉真正的阻力其实来自于高层的认识。逐步老化的团队已经无力接受新的业态，海营公司的股东们并不想推行整合式的服务产品，只想按此现状的混到退休。 青岛项目无疑是一个最好的契机，程宗唯在很短的时间内完成了青岛项目的全过程管理规划，然后和崔元彬一起讨论细节，两个人都想用以往的经验优势来拓展新路。在这个过程中，苗书云也是全程参与，咨询行业就是如此，没有实际项目时的学习都不会有快速的长进，只有在实际项目的激励下才能最快地得到真正的收获。 与此同时，黄野平也做了一个在身体上逐步疏远阮慧丽的决定，不要说他和阮慧丽在一起并没有身体上的互动愉悦，最主要的是每次和阮慧丽的苟合总是带有一种对未来不确定的压力，这让黄野平开始觉得索然无味。借着这次阮慧丽的所谓怀孕，黄野平口头上说着让她调养好身体，实际上已经在考虑用一种新的方案让她进退两难。 但是在回看自己整个的感情生活后，有一个影子却始终在黄野平的脑海里挥之不去，那就是大福农庄的老板娘。自从去过大福农庄后，黄野平的心里就始终不能平静。有时黄野平甚至想，如果那天晚上不是大福农庄老板娘的魅惑眼神和紧致身材，可能不会随时调动起他生理上的兴趣，后来也不至于和长相一般的阮慧丽步步深入到现在的境地。 崔元彬按既定计划又去往国外坐移民监了，海营公司的一切暂时归入发酵阶段。程宗唯带着苗书云去了两次青岛，基本完成项目开工前的咨询服务准备。因为有苗书云这个助手，程宗唯在这个项目上全面采用了资料电子建档的方式，这样一个基本的技术操作在海营公司居然已经是属于先进的工作方法了。 周建群自任命以来，主要就是在搞竞聘上岗和股权方案的事，在黄野平的直接指派下，周建群换了一个办公室，离阮慧丽的办公室有几十米远，那样才不至于让任何事情都在阮慧丽的监视之下。 黄野平为了减少与阮慧丽的接触，开始经常去外面打牌，在他看来，离开公司的环境，就不用面对阮慧丽的目光审视，会更让他感到放松。 周建群当然不能承担海营的变革策划，于是只能私信崔、程提供支持，崔元彬一得到情况通报，随即与程宗唯单独联系，就海营竞聘上岗需要进行一次网络会议。因为时差的关系，崔元彬把网络会议的时间定在了第二天上午的七点，并且特别询问程宗唯，是否需要苗书云参加。程宗唯表示网络会议时间不变，至于苗书云是否参加，他会尽快摸清苗书云对今后的真实想法再定。 晚上程宗唯就在新公司加班，网络会议之前他需要尽快确定竞聘上岗的主要细节。苗书云当然不会放过这样一个能够快速深入管理领域的机会，程宗唯在列提纲的时候，苗书云出去打包了几个菜，并且遵照程宗唯的意思带了啤酒。 这是程宗唯长久以来的习惯，某一个偶然的机会，程宗唯发现每逢需要打开思维的时候，酒是一个最好的引流剂，稍微喝点的时候效果明显。 “师父，你教教我怎么确定调整方案的重点。” “首先当然是找问题，小苗，你在海营时间长，你觉得海营现在存在哪些问题？”有了一点酒精的作用，程宗唯感觉思路已经渐渐完整。 “我不一定说得对，只是觉得业务有问题，管理有问题，人员也有问题。” “这只是一个大概念，你需要把问题的原因也列出来，不对不要紧，只要有问题了，原因总能找到，找到原因你才可以想对策。”程宗唯说着就在手边的纸上随意写着。 “业务好像还是一个单调的问题，管理上就有点民营企业都有的随意性，人员应该主要是老化的关系。”苗书云基本说了一个大概。 程宗唯觉得苗书云还是有长进的，以前她只是一个除了自己什么都不关心的人，现在知道看一点全局层面的东西了。 “其实这三个问题还有一个共同的原因，就是黄野平的思路。他从单一业务起家，经过一定时期的发展，前几年可能到了高峰，现在开始进入低谷。但是整个行业的形势已经变了，他也需要改变。他一开始不一定会这样认为，他会感觉是运气的关系，但是其实这是个错觉。” 苗书云对这个还是理解的，“我在海营这些年，看到他判断错误的时候还是挺多的，特别是投大项目标的时候。” “常规情况下，他总是纵向看海营的哪几个年份运气比较好，有时甚至会归结为他的属相和什么年份相冲，这就不太像一个老板的思路了。这些年他基本没有在横向的角度看看当时其他效益好的人家都在做什么，每个单位的问题到后来都是一样的，这是发展过程中必定有的，所谓新人和老人的冲突，新人才会带来新的角度，老人更多的是想安稳。”程宗唯并没有一下子说很多，他怕苗书云不能快速理解。 “师父，如果海营转型，你觉得现在公司里能用的人有多少？” “应该有一半的人能够适应，同时需要有新人补充进来带活气氛。这又牵涉到一个用人的技巧，你看周建群，为什么一进来就要让他得到黄野平的重视，因为刚进来还有冲劲，一旦半年一年一耗，有冲劲的也变成没冲劲的了。再说他的职位在阮慧丽之下，如果不及时让他冲出来，很难说什么时候就变成阮慧丽的人了。” “以前黄野平从来没有这样看中过新来的人。” “所以需要有人来影响他的思维，求新求变也是需要很大的勇气的。”程宗唯说道这里，突然话题一转，“小苗，如果哪天一下子把你提到一个位置，你敢不敢接？” 苗书云想了想，“如果有你帮我我就敢。” “那你对海营以后的形势怎么看？” 苗书云挠了挠头，说：“我现在有点感觉到了，如果是你和崔总主导的话，海营是会有不一样的路，但是我也不好说结果会是怎么样。” “你希望海营有改变吗？” “当然是有改变好，现在都已经到这种地步了，不改变真的有一种等死的感觉。你看我们现在的客户资源，其实我一直在一线，经常听到他们评论我们海营就是只能做点小项目，大项目没本事做，你听到这种话的时候真的很不舒服。因为在这些客户那里，我们已经没有机会做什么大项目了。” “不舒服也只能自己消化了。” “是啊，要不然呢？你又不肯帮我消化。” “以后的事没人能够预料。”程宗唯接着说：“但是我是一心想把你培养出来，让你能够在一个有利的位置上做点事，可能你没有意识到你在海营是有和别人不一样的区别的。” “有什么区别？” “你看同样是通过朋友关系进海营，办公室那帮小姐姐们整天就是消费的事情，你最起码已经在专业上已经有了努力，这种努力是可以帮到海营的。” 正在这时，程宗唯的电话忽然响了，是黄野平打来的。 “宗唯，你明天没什么安排吧？” “没什么重要的事吧，黄总，你有什么事？” “明天我准备去边上走一趟，我想你如果没事就跟我一起去。” “大概几点？” “从公司走，大概十点出发。” 程宗唯一想，倒也没什么问题，于是说：“可以，我们在公司楼下碰头。” 挂了电话，苗书云问：“是黄总？” 程宗唯点点头，说：“明天我还要和他出去一趟。” “去哪里？” “他没说，反正也无所谓，跟着他走就是了。” 苗书云笑了说：“师父，你是海营里最稳定的助理，以前的助理也都是时间不长的，平均寿命都不知道有没有两个月。” 程宗唯却说：“我也不是一直服从的类型，可能在海营也不会有很长的寿命。” “不会的，我看人很准的。” 程宗唯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说道：“小苗，时候也不早了，要不然你就早点回家吧。” “你不走吗？” “我可能要在这里过通宵，我想一个晚上的时间应该可以理得差不多了。” “那我陪你。”苗书云丝毫都没有犹豫地说。 第九十四章 彻夜未眠 临近半夜的时候，徐洁给程宗唯发微信问：“这一周你会来吗？” 程宗唯有些意外，因为还没到周末，之前的徐洁都不会问。 “你有安排？” “我找了个工作，是一家商贸公司，先做着看，周末可能还要上班。” “那你就先好好上班，我们反正什么时间都可以见面的。” “好，我就是先和你说一声。” “知，你早点休息。” 这个通宵的工作量是巨大的，有了程宗唯和苗书云先前对海营现状的判断，其实已经可以看出海营目前正在一个非常危险的阶段。业务主要只集中于两到三家集团，业务线的支持无疑是极其脆弱的。在这种前提下，程宗唯已经向黄野平提出需要业务变革，虽然江盛飞检的项目已经让黄野平看到了创新业务的优势，但是他却始终显出一种犹豫的状态，既想通过业务变革来拓宽海营的方向，又怕因为业务延伸而失去了对海营的绝对控制。 黄野平一直认为如果是新设业务模式会导致从头开始的努力，其实他考虑更多的是需要清洗现有的人员，新招入一批适合新业务推进的人员。这样的话不免会有前期试错阶段的大量投入，但是在程宗唯看来，世界上从来就没有从零开始的事情。一旦当一项工作进入到考虑范围，那它就已经有了思想基础，这才是要做一件事最大的的准备环节。从来不会有人做没有基础的事情，要做成一件事，思想基础和行动基础是关键，所以有时候只是因为大家想得太过复杂，以为有这样那样的坎坷在等待，人生很多的犹豫都源于此，往往在等待中失去了最好的时机。 海营毕竟是需要首先确定未来的方向，根据行业在这么多年的发展，说到底不外乎一句话：合久必分，分久必合。业务同样也是如此，发展的初级阶段往往业务细分，业务细分才能照顾到更多并没有综合能力的人，但是市场一旦成熟，细分型的公司就会面临投入和收益的不平衡，同样养了一百个人，每年支出了一千万的费用，却只能营收比支出稍稍多出一点的款项，无疑等待海营的就是没落和裁员。只有将一百个人的业务拓宽，才能产生真正的利益。况且在咨询行业来说，业务很多时候只需要有效地整合，触类旁通的前提就是通过简单的汇总、整理来快速熟悉。 当变革进入到深水区时，变革的对象自然会浮出水面，那些不适应变革的人早晚会流转出去，去到他们觉得适应的公司去继续组成企业的各种层次。现在唯一的疑问是怎样通过黄野平的决心来实施变革，如果没有决心，一切还是会和以前一样只是停留在偶尔一现的想法中。 程宗唯意向中的方式就是参考江盛飞检项目的途径，对产业链进行分块，进而形成对整个项目管理阶段的业务设置。这样既可以充分利用原有人员和业务成果，也可以穿插进新的服务内容，在他的历史经验里，咨询的业务从来都是由人来进行设计和开发的。这一点在诗臣当时的改制中也非常明显，只不过离开了程宗唯的诗臣，可能已经不会再把这个方向坚持下去。 对于苗书云来说程宗唯的一切考虑都让她感觉到通透清晰，特别是他对海营的现状分析，还有就是对行业形势的判断。两个人一直忙到凌晨时分，苗书云终于有些撑不住了，于是就倒在沙发上打盹，程宗唯把空调的温度从23度调到了26度。 清晨的阳光照进室内，程宗唯没有想睡的感觉。小半个人生过程，他抛弃过很多东西，厌倦过很多爱好。最后好像只有一两样始终如一坚持到底的，包括他蓝色的性格选择。最开始他喜欢的是深蓝，深到让人感觉是黑的蓝。上学之后，他又增加了最接近蓝的黑，因为他的肤色比较黑。他所有的东西都是蓝了又接近于黑的基调。鞋子、裤子、电脑和手机。一直有人说蓝是低调的忧郁。他感觉自己一点也不忧郁，但还是喜欢蓝。 随着年龄的增长，他喜欢的蓝范围渐广。淡淡的蓝，或者其他蓝色基调的色板变化都是他能接受的。这似乎暗示他的性格方向是宽容的，是有开拓空间的。只是一种颜色，变化其实就已经是无止境的。 精神的最高境界是韧性，过重和过轻的负载都能承受。可以看惯绵延的群山，可以看惯潺潺的流水，也可以过垃圾山而不掩鼻。十年前有一次在浙江的村落，他站在猪舍边看坦然的猪，科学说它最聪明，他赞成。因为看到的是一种大智若愚的韧性。树身愈要往上伸展，树根就愈要向下延伸。人愈想不寂寞，就愈要适应寂寞。 平时他都是公交上下班，每天的公交旅程是看清人性的绝好舞台。经常有那些任何事都可以拿来炫耀的女人，在这个舞台上尽情表演。十年之前，他还对她们永不停歇的嘴极端厌恶，现在好似有些麻木了，再多在他身边爆发的惊奇、傻笑、争论和暗语都不能引起他的侧目了，因为车厢里到处贴着“和谐社会”。他也知道如果没有素质基础，这种精神口号只是掩饰推广者无知的空中楼阁。 这个城市，车身也分了档次，绿的是浦西，蓝的是浦东。绿的张扬，蓝的低厚。和很多人性的东西一样。 上午七点，程宗唯准时开启了和崔元彬的视频通话。程宗唯向崔元彬大致介绍了和苗书云一同设想的竞聘方案，崔元彬在反复斟酌后觉得还是可行的，唯一今后要面对的就是人员的调整，新增业务模式势必牵涉到调整公司部门配置，调整配置意味着新人上线，以目前的方案可能会引起老派股东的反对，于是三人商定首先推出业务调整计划。 视频会议进行了半个小时，程宗唯把方案的调整文本发给崔元彬，然后结束了关于竞聘方案的第一次沟通。 9：40，程宗唯的手机响了，是黄野平打来的电话。他已经差不多要到新公司了，因为不想再进公司，于是让程宗唯准备一下直接就走。 程宗唯跑到门外，没两分钟，黄野平的车就到了。程宗唯上了车，“黄总，今天我们去哪里？” “就上次的大福农庄，你和我一起去看看。” “想投资？” 第九十七章 唇枪舌剑 “江盛是不接受霍振奇还是不接受他的团队？” “现在看起来都有问题，一开始江盛有个姓沈的副总，倒是对霍振奇非常看中，本来还撑了一段时间，后来他们的章总出面了，一下子就把霍振奇讲得一钱不值，我也搞不懂其中是什么原因。” 程宗唯内心非常清楚，沈昊当然会看中霍振奇，因为他们之间有一个共同人，就是顾其敏。打压了程宗唯之后，顾其敏自然会和沈昊说这一摊事会由谁来接手，沈昊又怎么会为难霍振奇呢。 “覃总以后的想法是什么？我是指诗臣在集团的地位方面。” 覃甬德非常奇怪，程宗唯怎么一下子把主题引到了另一个方向，但是现在这个情况下，覃甬德也只能顺着程宗唯的思路走了。 “当然是希望能够在集团有我们诗臣的一块牌子，但是这个和我们刚刚聊的事有什么关系？” 程宗唯说：“你觉得诗臣现在的班子是不是可控？” “应该还是比较可控吧，毕竟都是我亲自提拔上来的。” “不一定吧？” 这是一句最让覃甬德害怕的问话，这句话的意思表明程宗唯知道的很多事情覃甬德并不知道。 “宗唯，我当你是朋友，你知道什么能不能告诉我？” 程宗唯笑了，说：“我们换个地方吧，这地方不能抽烟，谈事总有些不舒服。” “好好，隔壁，隔壁有个茶楼，我们换地方。” 覃甬德感觉今天将会有自己从来不知道的事情公开出来，于是赶紧收拾东西买单，一路到了隔壁的茶楼包房坐下，就马上给程宗唯递烟。 “宗唯，你就给我透个底吧。” “那我先说对江盛这个项目的意见，只是建议啊。”程宗唯点了烟说。 “你说。” “这个项目在目前的诗臣来说，已经没有继续实施的能力，后期只会越做越被动，因为本身这个项目的真正目标已经完成。” “怎么完成了？不是只做了一半吗？” “覃总，有时候你以为的一半就是别人计划中的全部。” 覃甬德摇摇头，“没明白。” “那你最起码知道这个项目的真正甲方是谁吧？” “难道不是江盛？” “江盛是名义上的甲方，其实它的真正作用就是一个白手套，或者说是一个操作平台，有人利用江盛现阶段的困境和转型的迫切愿望组了一个局，这个局现在已经完成了设计人的目的，所以，我的建议是，诗臣现在已经可以退出这个项目了。因为再做下去，根本是达不到对方决策人的目标，只会越来越糟。” 覃甬德仔细回味程宗唯的话，有人组了这个局，但是组局人是谁呢？ “你是说这个项目一开始就是一个套？” 程宗唯点点头，说：“而且设计人不止一个，江盛里有人，诗臣里也有人。” 覃甬德接着递烟，“宗唯，你就别卖关子了，诗臣里谁是设计人，余剑锋？还是霍振奇？” “你想到了两个最关键的人，但是他们都不是，他们的能力和经历并不足以设计这样的项目。” “那还能有谁？” “你只要看江盛后来都是租了哪家的库房就知道了。” “我只知道租的都是建材集团的存量……，什么？你的意思是顾其敏？” 程宗唯并不搭话，自顾自抽着烟。 “顾其敏？怎么可能？他已经调走了，又没有办法掌控诗臣的业务。” “那是你的想法，如果现在诗臣里还是有他的人呢？” “不可能吧，不可能吧！”覃甬德怎样都不相信。 “覃总，你回忆一下和霍振奇是怎么认识的。” “霍振奇？我想想，应该是前几年一次商业联合会的活动。” “那次活动本来是应该顾其敏去的，后来他找了一个借口让你去了，所以你认识了霍振奇。霍振奇早年就出过质量事故，这个情况其实余剑锋也知道，后来你们的关系突飞猛进，你也一直以为他是你一手掌控的人，但是很遗憾，真实情况是，他以前也是建材集团的。顾其敏当时之所以一直坚持向上合并的第一方案，就是猜准了你会坚持第二方案，而且猜准了你会把你以为的自己人霍振奇拉进来。” 覃甬德顿时懵在那里，如果真实情况是这样的，那他早就已经是别人眼里一个完全可以任意掌控的人了。 “在这个局里，我也只是一个弃子，也可以说是一个工具人。我和东咨的马伟钧在培训班认识，马伟钧以前也是建材集团的，和顾其敏还有霍振奇一起共事过，他推荐我来诗臣，可能是他看中我能够去攻江盛这个堡垒。只能说，很多的情况我也是这段时间才一点一点知道，最后江盛转型方向确定时，顾其敏给我指定了仓储方向，其实是已经确定了建材集团的主导地位。” 这是一个多么有耐心的局，覃甬德自此知道，以往所有的阶段性成功不过就是别人已经事先设定好的路径。 “第一个仓储项目的招商成功让江盛看到了希望，沈昊于是建议他们的章总同时再开几个，建材集团趁机提出一下子预付八年租金，但是市场反应是很快的，游资很快也开始进入仓储市场，所以江盛的后续几个项目招商马上就遇到了困难，但是这不影响这个局的设计人，他们的目标只到收进八年的租金这里，所以我说，你以为的一半其实就是别人的全部。” “那沈昊就是江盛的设计人了？他和顾其敏也是认识的？” “他们应该是某一期培训班的同学，具体是那一期我也并不清楚。” 覃甬德不敢再想，程宗唯接着说：“现在好了，江盛已经彻底被拖进一个看不到光明的陷阱里，如果我估计没错的话，沈昊也会很快离开江盛，因为他要的东西已经拿到了。” 两人有几分钟都没有说话，覃甬德闷头抽烟，没想到今天和程宗唯的见面是这样一个结果，但是一切又都是有理有据的，他知道程宗唯不会信口开河。 又过了几分钟，程宗唯问：“覃总，后面你打算怎么办？” 覃甬德一摊双手：“我也不知道怎么办好，宗唯，你说说看。” 程宗唯说：“无非是一个耐心的问题，现在你知道了这些，也要装作不知道，余剑锋和霍振奇都不是你可以信任的人，你需要重新找自己人。” “那你能不能回来帮我呢？” “我已经不合适了，毕竟最早我也是马伟钧介绍进诗臣的，现在的我已经是他们的一个弃子，如果现在回去，他们马上就会知道你已经了解全部了，这样不利于你慢慢筹划。” 覃甬德马上回味过来了，“对，对，还是你想得周全。” 第九十八章 顺理成章 “哦，那我也通知大家一下，黄总刚刚发了指令，从现在开始，公司的运营由我来负责，所以，我可以参与任何部门的会议，或者说，以后你们任何部门的会议都要及时给我报送计划。” 阮慧丽赶紧点开手机看群，就在两分钟前，黄野平在群里通知： 海营公司自本日起，由程宗唯主持常务工作，代行一切事务，待本人回公司后再行调整。 程宗唯看着阮慧丽看完手机，问道：“还有什么疑问吗？” 阮慧丽只能转了态度，说：“哦，我也刚刚看到，那程助理，你觉得我们应不应该开这样一个会？” 程宗唯说：“开会是必要的，但是在什么范围内开这个会，不是行政条线能够决定的，这牵涉到整个公司的对外口径，如果没有事先汇报，这个会就是不合适的，所以，今天这个会暂时到此结束，之后如果没有经过批准，不能自行决定召开任何内容的会议，散会。” 周建群第一个收拾东西站起身来，阮慧丽见已经全盘失控，也不再坚持，于是所有人各回各部门。袁星雯无疑是受了先前阮慧丽的影响，脸还是红红的，站起身就走，程宗唯赶紧说了一句：“袁主任，你和周主任暂时留一下。” 这句话让阮慧丽非常的地不舒服，因为这表明程宗唯有单独要和他们交流的事情。看着一行人走出了会议室，程宗唯站起身来关了会议室的门，随后在会议桌前坐下。 “袁主任，周主任，黄总已经决定你们两个部门在这段时间里暂时可以不受阮副总的直接管理，直到他回来再定。” 周建群的脸上现出一丝犹豫，“程助理，这样安排怕是有点问题，我们如果这段时间不听阮副总的，等到黄总回来又把我们两个部门归到她的管理范围内，我们的日子怕就是很难过了。” 袁星雯却有些不以为然，愤愤地说：“那有什么，现在黄总一受伤，什么责任都往我身上推，我早就不想受她的管了。” “方法其实也非常简单，”程宗唯说道：“既然这一段时间由我来主持工作，那么任何事情都需要经过公司决策，阮副总可以给你们安排事情，但是你们一定要知道，任何事情如果没有经过我和崔总的同意，都是不能够进行的，在阮副总那里，你们也是这样的一个说法。” 周建群点了点头，说：“好，我也只能在自己的职权范围内走流程。” “周主任，这个公司毕竟是黄野平的，我们再有层级概念，也最终是要听他的号令做事，所以，现在只是看你们的处事能力和协调能力，尽量不要搞出让黄总为难的事。” 袁星雯却并不买账，转头就说：“程助理，我脾气不太好，她要是再给我脸色，我恐怕是要和她翻脸的。” “你也暂时控制一下，现在这个时间，黄总希望看到的是你的综合能力，不管遇到什么麻烦事，能避开的尽量避开。” “那我尽量吧。” 回到办公室，苗书云已经在等着了，程宗唯坐下就问：“你怎么来了？” 第一百章 套现诱惑 周三一上午，江盛就传出了孟娜离职的消息，章勇一到办公室，就召集沈昊和李崇峰碰头。 “她人呢？”章勇开口就问。 沈昊却不慌不忙，“有一周都没看到了，一开始以为她自己家里有点事，后来周末的时候就联系不上了，昨天晚上她在流程系统上发了离职报告。” 李崇峰也非常奇怪，孟娜在江盛的趋势比他都好，怎么会一下子离职。 “事先都没有一点迹象？” “没有，看起来一切都挺正常，上周还流转过几个合同，现在打她电话也没人接。” 章勇不禁有些疑惑，孟娜的过往他基本都清楚，也没发觉有什么问题，即使要离职，也可以走正常程序，先提出再批准，怎么就会一下子消失呢？ “沈总，你赶紧去看一看这段时间她经手过的几件事，特别是合同要仔细看一遍，有没有留下什么麻烦。” “这个我已经都看过了，也没什么奇怪的地方，李总这边有听到什么消息吗？” 李崇峰摇了摇头，“平常我也不太注意她，再说，她算起来级别还比我高，一般我都不会去打听领导的动向。” 章勇叹了一口气，“真是会凑热闹，江盛现在正是一团糟的时候，转型项目眼看着就要进入诉讼，她又是原先法务条线的，本来也可以帮上一点忙。这样一搞，我们这套班子不就又缺了一个角，沈总，你看后面怎么调整？” “李德新那边还在吵着要工程款，不然是不是先付他一部分，最起码不要这么快就走法律途径？” 章勇愁眉紧锁，资金的问题本来就是江盛这段时间最头疼的事，如果再支付资金给李德新，那江盛就真的熬不了几个月了。 “但是公司账面上现在只剩多少钱啊，付了李德新的，我们后几个连工资都发不出了，那不就是等着被劳动仲裁吗？” 沈昊转头问李崇峰：“李总，账面上的钱还有多少？” “六百万不到吧。” 沈昊对着章勇说道：“章总，现在这种情况，江盛也不要再端着原来的架子了，我们分两步走，一个是和李德新谈一下，他要四百万，我们尽量支付一点，一百万或者两百万，这个事还是有的谈的，另外，内部看样子也只能开始缩减，部门里不是特别需要的人裁掉一批，剩下的工资打折。” “现在我们每个月固定的工资费用大概五十万，那就尽量压缩到30万，沈总，这个事你来安排，先看一下有哪些人差不多合同到期，特别是原来有几个高薪挖来的，裁掉一个就相当于裁掉几个普通员工了。” “好，我马上先摸一下底，然后把名单报给你。” 章勇转头对李崇峰说：“李总，你们财务部有没有压缩的空间？” 李崇峰一脸为难，“财务现在只有四个人，从岗位层面已经没什么压缩空间，不过既然公司情况已经这样了，我动员一下，尽量工资打个折扣。” “好，这个事辛苦你了。” 两人从章勇办公室出来，互相都没有话，江盛的困境在整个行业里也非常普遍，差不多每家建筑公司都在断臂自救，这是他们前几年从没想到过的事。本来公司情况就危急，孟娜又在这个时候消失不见，更是让整个公司的其他员工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危险。 李崇峰回到财务部，开始查看部门的人员状况，他清楚地知道，这次裁员和降薪是不可避免的。他并不试图找到一种最公平、最合理的方式来处理这件事，只是想尽量减少对自己部门的影响。然而，他也知道，无论如何，这都是一次痛苦的决定。 阮慧丽开始安排海营财务部的工作，这让刘虹灵非常不满，因为黄野平之前对阮慧丽的任命中只包括行政和人事，并不包括财务。但是阮慧丽借着黄野平受伤住院的机会，一下子感觉到自己快速上手的时机到了。 “刘总监，上个月的营收数据出来了没有？”阮慧丽故意走到财务部门口，站着问刘虹灵。 刘虹灵听到了是阮慧丽的声音，头也没抬起来，说：“没有。” “以往不是月初就应该出来的吗？” “这有什么好急的，黄总还在医院，看营收数据也不急在这个时候。” “现在黄总不在，我作为副总当然要替他关心一下。这样，你尽快把数据汇总出来，发一份给我。” 刘虹灵这才抬起头来，没好气地说：“对不起，阮总，我没接到这样的指令，再说，副总又不是你一个。” “现在海营就我一个副总在正常工作，我不看怎么行。” “好啊，你让黄总给我打电话，他如果说给你看，我就发给你。” 程宗唯在另一头的办公室听到了两人的对话，并没有作什么反应，他就是要看看这几个女人究竟能把海营搅成什么样。 “好，我现在就给他打电话，你等着！” 说完，阮慧丽踩着高跟鞋怒气冲冲地回到自己办公室，关上门就给黄野平打电话，但是一直过了好几分钟，阮慧丽也没有再出来，程宗唯估计黄野平并不支持阮慧丽这样做。 夏溪若踱到了程宗唯的办公室，诡笑着轻声说：“这下好了，宫斗又开始了，程助理，你怎么不去协调一下。” 程宗唯给夏溪若递了一根烟，说：“这种事没办法协调，本身就是历史遗留问题，只有当事人能够解决，我们顺其自然就好。” 夏溪若哈哈一笑：“还是你最沉得住气。” “本来就是嘛，我去又能协调什么。” 刚说完，就见副总办公室的门开了，阮慧丽拎着小包铛铛铛的走出公司，夏溪若靠近程宗唯说：“你信不信，她现在就去找黄总了。” 程宗唯微微一笑，点燃了自己手中的烟，深吸了一口，然后缓缓吐出，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他淡定地说：“去找就去找吧，这些事情，他迟早是要解决的。” “你就不怕她真的说服了黄总，然后在海营里大权独揽？”夏溪若略显担忧地问。 程宗唯摇了摇头，笑着说：“我是没什么好怕的，如果黄总真的被她说服，那说明黄总本身就有这个想法。而且，阮慧丽要想在海营独揽大权，还得看其他人是否同意。别忘了，刘虹灵和袁星雯两个女人也不是吃素的。” 夏溪若听后哈哈一笑，说：“对，她们也不是吃素的。那就让我们的阮总去试试吧，看看她能不能在海营翻起什么风浪。” 程宗唯点了点头，看着阮慧丽离去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深沉的光芒。他知道，这场看似简单的权力斗争，实际上却隐藏着更深层次的复杂性和不确定性。 半个小时后，阮慧丽就到了医院，黄野平已经换到了单人病房，正坐在双人沙发上接电话。见阮慧丽进来，黄野平点了点头，阮慧丽就拖了一把椅子在边上坐下。 “黄总，您身体恢复得怎么样了？”阮慧丽轻声问道，她的脸上满是关切之色。 黄野平微微一笑，说：“谢谢慧丽关心，我已经好多了，过几天应该就可以出院了。” 阮慧丽点了点头，然后说：“黄总，我今天来是想和您汇报一下海营的工作。” 第一百零一章 滴水不漏 覃甬德开始重新布局，经过几天的思考和观察，他基本确定了程宗唯说的那些事情的合理性，现在摆在他面前的问题是新的人选从哪里来。霍振奇一直都没有和他坦白过自己和顾其敏的关系，让覃甬德已经疑惑重重，余剑锋日常也特别喜欢神神秘秘地外出，也是让他心存不安的重要环节，覃甬德最怕这两个直到现在还频繁地和顾其敏互通有无，这对覃甬德来说，始终是一个最大的风险。 关了办公室的门，覃甬德给程宗唯打电话。 “宗唯，你看看有什么合适的人可以推荐一下？” “你想找一个怎样的人？” “当然是能找一个忠诚度高一点的人，业务上的能力有时候并不是第一位的。” “那我只能先关心着，一下子要找这样的人，还是有一定难度的，毕竟忠诚度要靠很多途径来检验的。” “我知道，我知道，你先帮我找找看，现在我只能相信你了。” 程宗唯深知覃甬德的担忧，覃甬德一直想让诗臣褪去顾其敏的影子，自从顾其敏去了集团之后，整个同辉集团都在看着覃甬德能不能带着诗臣再上一个台阶。但是现在覃甬德的身边，基本都是原来顾其敏的人马，如果不赶紧布置整个自有网络，覃甬德恐怕永远都要生存在别人的影子之下。毕竟，在这个复杂的商业世界里，每个人都可能为了利益而背叛。 思考了一小会儿，程宗唯说：“覃总，我有个想法，不知道你觉得如何。” “哦？说来听听。”覃甬德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期待。 “或许可以考虑把徐自毅找回来，他在公司已经待了很长一段时间，以前一直是你这个条线的人，对公司的业务和文化都有一定的了解。而且，因为上次霍振奇的质量事故，徐自毅其实对霍振奇和余剑锋都已经换了看法，这个时候把他找回来，他对余剑锋和霍振奇就不会想以前那样客气了，这样应该有利于你的重新布局。” 覃甬德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这个办法听上去倒是可行，不过就是好像没什么特别的理由。” “这个还不简单吗？你先和他聊一次，看看他的反应，如果可以的，你就拿一个外面的项目给他，让他用这个项目作为回诗臣的理由。”程宗唯保证道。 “你是说送他一个投名状？”覃甬德叮嘱道。 “基本就是这个意思，但是项目不能大也不能小，必须是一个差不多规模的东西。” “这个好办，你的意思我也懂，毕竟也是需要一点耐心。” 挂了电话，覃甬德开始翻起自己的通讯录，看看有什么长久没有沟通的朋友，经过和程宗唯的那次沟通，覃甬德忽然发现，其实经常沟通的人一般都带有自己不可明说的目的，反而是那种平时不怎么联系的朋友，大部分才是纯粹的关系。应该说，要找到一个中等规模的项目并不很难，唯一要事先确定的就是徐自毅现在的状态。 黄野平把程宗唯叫到了医院，在病房里，黄野平提出了自己新的设想。 “宗唯，上次之所以让你把那个竞聘方案先停一下，是因为我想在这个方案基础上再完善一部分激励措施，这几天我也差不多想成熟了，这次我准备拿出25%的股份，作为今后海营经营班子的集体持股，你考虑一下，怎么样把这个内容结合到方案里去。” 程宗唯一下子想起了之前和崔元彬说到过的事，于是说：“这个事要事先确定一些细节的，比如溢价倍数，比如是不是工商变更。” 黄野平有些意外，程宗唯居然一句话就找到了要点。 “当然要确定，溢价的事，我是考虑根据这次内部的反响定，但是至少溢价一倍，工商变更暂时就不做了，本来也是经营班子持股，在这套班子中间找一个持股人就行，我看袁星雯就比较合适，其他新进来的股东和袁星雯前一个代持协议，免得一做工商变更，又要交去一大部分税钱。” “好，我就按你的想法调整方案。” 黄野平忽然坐直身体，问道：“宗唯，你有没有兴趣一起加入？如果你加入，我准备给你10%的股份，而且这一部分股份按原价，你只要出60万就行。” 终于说到这句话了，程宗唯之前就已经猜到，既然黄野平看清了行业前景，股份套现就是他最后的出路。而在这个计划开始时，任何一个人都会成为他套现的对象。 程宗唯微微一愣，然后淡淡地笑了笑，道：“黄总，我很高兴你想到我，但是我现在暂时没有这个想法。” 黄野平有些失望，他看着程宗唯，问道：“宗唯，你是觉得我们的企业前景不好吗？还是你有其他的顾虑？” 程宗唯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黄总，你的提议很诱人，但是我如果参与到经营班子，可以会有很多的想法和现有的股东不一致，本来我也就是把自己当做一个经理人，再说，我目前的经济状况也并没有能力来支撑这个。” “钱我可以先借给你，后面的事我们可以慢慢商量，但是我是真的希望你来领这个头，你也看到了，海营里面这帮人，没有一个有思路的，我怎么放心把将来交给他们。” 程宗唯笑了，说：“但是我是有条件的，光按原价给我股份并不够。” “那你说说看还有什么要求？” “两个要求，一是我占的股份必须要工商变更，另一个就是，我需要先看到海营之前所有的股东协议，可能还要走一下公证的流程。” 这两个要求一下子捏住了黄野平的命门，在他的计划里，之所以坚持工商不变更，就是为了之后能够无所限制的进行股份转让。向内部员工转让一遍后，因为没有工商变更，外面人始终是以为黄野平还有七十几的股份，一旦他在外面牌桌上找到了可以一骗的人，就可以继续以股份转让的名义套现，大不了最后做一次名义上的增资，让已经套在其中的股东哑巴吃黄连。 之前的股东协议就更是麻烦，夏溪若虽然进海营只有一年，但是他的8%股份却是很早就确定的，当时夏溪若是以投资人的身份，黄野平和夏溪若签过原始股东协议，保证夏溪若一开始投入的股份比例不变，也就是说，以后不管海营怎么增资，夏溪若永远都是占有8%的股份。所以夏溪若是迟早会进海营的，一切只看黄野平和他的关系进展。在两年之前，夏溪若已经开始为进海营布局了，先是频繁地带着黄野平光顾各类娱乐场所，而后又是不断启发黄野平，说钱留着没什么用，还准备以后留给傻女婿吗。终于在一年之前，黄野平把夏溪若拉进了海营，成为他平时随叫随到的“三陪骨干”。 第一百零二章 同学之谊 晚上的时候，程宗唯忽然接到了徐洁的微信。 “宗唯，我已经搬走了，非常感谢你这一段时间的照顾。” “你去哪里了？” “我找到了自己该去的地方，你不用担心我。” “那你最起码告诉我一个原因吧？” “你别误会，是我的问题，我找到可以依靠的人了。所以，可能我们以后也不会再见了。” “好吧，既然是这样，只能祝福你了。” “你也保重自己！” 看着徐洁微信平和的语气，程宗唯意识到她的离开一定和上次那个奔驰车上的中年男人有关，但是这一切又能怎样呢，毕竟自己一直都是一个打工人，并没有更大的能力能够帮到她。 他叹了口气，心中满是无奈和遗憾。窗外的夜空星星点点，程宗唯忽然感到一种莫名的失落。 公寓里徐洁的东西都已经带走，程宗唯疲惫地坐在沙发上，点了烟，看着窗外迷离的灯影，一切仿佛如同梦境一般。这一年，他先后遇到了徐洁和郭妍妍，两个之前曾经缠绕不清的影子，但是物是人非，再度重逢后的相遇并没有让他的内心得到安静，反而是对之后的前景更加迷茫。 程宗唯知道，这次徐洁的离开意味着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走到了尽头。虽然心中也有遗憾和不舍，但他也明白，有些事情是无法改变的。这一年，他的生活发生了太多的变化，遇到了太多的人。他需要时间来整理自己的思绪，找到自己的位置。 沈昊已经从老徐那里知道了苏琇文的意思，第一个反应就是苏琇文一定是和程宗唯又有了联系，不然不会这么快就知道整个事件。思考再三，沈昊还是要和顾其敏通个口讯。 “老顾啊，这个事现在有些麻烦了，商业公司的小苏好像也已经知道我们的事了，现在她提出来要退出，你说这个事怎么办？” 顾其敏沉思片刻，说：“既然这样，你也只能在江盛里再找一个人去顶她了，毕竟江盛和建材的合同还能再创造一点利益，这个时候还是要尽量地把控的。” “找人的事倒是不麻烦，就是章勇那边，可能会觉得有问题，一旦他开始有怀疑了，必定会去找小苏问，这样就有很大的风险了。” “那你就找她谈一次，之前总包不是已经搞定她了吗？把前后关系捏在一起聊，让她把嘴闭牢，要不然她也会有麻烦。” “现在也只能这样了，对了，总包那边问要不要现在就起诉？” “他的工程款收得怎么样了？” “下一笔钱还没有付。” “那你就在章勇面前先吹风，说总包可能很快就要起诉了，逼着他把这次的进度款付了，然后先准备好起诉材料，随时准备开始。” “好，也是到了最后的时间了。” 挂了电话，沈昊就给苏琇文发微信：小苏，我已经在找商业公司后面接任的人了，你稍微再耐心几天。 苏琇文并没有回应，片刻之后，沈昊在手机系统上看到了苏琇文的辞职申请。 第一百零三章 调整建议 沈昊到了章勇办公室，坐下了就点烟，章勇也走过来一起坐在沙发上。 “章总，几件事和你汇报一下，李德新那边已经谈过了，他接受的最低付款是200万，要不然就马上提起诉讼，我说这个事我也不能定，要请示领导。内部人员已经排查了一遍，大概这次可以优化掉11个，还有就是苏琇文不肯再挂商业公司的名了，我准备在劳务公司另找一个人，已经在做筛选了。” 章勇一脸愁容，问道：“苏琇文怎么突然提出这个？” “不太清楚，可能是外面又找了新的单位。” “本来我是想和她谈一下的，打了几次电话都不接，我也搞不懂她到底是为什么。” “嗨，女人嘛，脑子里想什么我们经常是不知道的，随她去吧，硬留着也不见得是件好事。” “李德新这个事这样，你再和他谈一次，尽量把数字再降下来一点，不过一定要把握好节奏，如果实在不行，200万就200万了，江盛现在实在是折腾不起。” “好，我今天就约他。” 章勇坐直了身子，“哎，另外有一件事，这次优化的名单里怎么还有邹玲？” 成本部的经理邹玲跟着章勇都有十年了，虽然说能力并不强，但是忠诚度绝对是能保证的，如果不是当下江盛已经无路可走，估计也不会被列进优化名单。 “哦，她呀，这也是没办法，成本部的人这几年已经减了好几个，我们在外面的应收账款有两千多万，成本部本来就担着清欠的责任，这一年她们部门清欠的效果非常差，她是部门经理，以往一直拿着高薪，其实说到能力又没有那么强，所以这次只能……” “小邹毕竟也是我的老部下，这样好像有点不近人情，你看要不然让她去兼商业公司的法人，最起码脸面上也好看一点。” “那倒也可以，一会儿我跟她先谈一下。” 一周之后，苏琇文买了回老家西安的车票，这一次的回家是她将近十年工作生涯中仅有的几次之一，经历了江盛如过山车般的沉浮，苏琇文已经完全对尔虞我诈的工作环境感到厌倦。一个女人在她生命里最好的阶段忙于工作，又在她最需要有人关怀的时候遭遇冷落，让苏琇文的内心充满了失望。 经济上她暂时不需要太过担忧，李德新的钱足够她在老家待上一阵子。但是和靳永良的一段经历，却让她感觉到彻骨的心痛，曾经是江盛风光的明日之星，却最后落得一个被算计的下场。 工作日的高铁车站并没有太多人，但是目所能及的乘客中，居然一大半都是茫然的表情。离发车还有半个小时，苏琇文这才想起来要去买一点路上的干粮。几十步远就是麦当劳，苏琇文站起身来朝着走去。 两个异常熟悉的身影在她面前十几米的地方晃过，苏琇文不禁一下子被惊到了，那是靳永良和孟娜。 靳永良穿着一身休闲的运动装，虽然戴了一副墨镜，但是头上刻意挑染的白发却逃不过苏琇文的眼睛，孟娜还是如之前在江盛同样风格的打扮，一身裙装淡雅而活泼。 第一百零四章 迷茫之间 “宗唯，你有什么看法？”黄野平转头问。 “我觉得老夏的思路还是比较清楚的，我们业务条线对体系调整没有意见。只是要做好一点，一旦调整，很多的资料都要及时修改，包括对外的企业宣传，还有网站，投标方案等等。” “这个提醒非常好，这几天我也看了群里几个投标文件，组织结构一块可以说是五花八门，有原来部门体系的，也有这一段事业部体系的，都没有一个统一的版本。按道理说我们前几个月实行事业部制了，所有的投标文件里的组织结构都要及时改成事业部，这个工作几个部门看起来都没有重视。” 程宗唯接着说：“至于是不是要重新调整为原来的部门设置，我暂时没有发言权，因为我也是刚来，原来的部门设置情况也不是非常了解，我只是说一个决策稳定性的事，事业部刚刚实行了几个月，是不是需要调整，或者是不是需要在现在这个阶段调整，我建议可以在股东层面进行一次讨论。” 黄野平终于捞到了一根救命稻草，“对，宗唯说得对，这样，我们接下去先安排股东扩大的事情，然后由扩大了的股东组织来讨论这个事。这样，今天我么就设定一个时间节点，各个部门的负责人马上和部门的员工沟通一下，有意向参与公司股份的在下周一之前上报，这次我准备采用暗标形式，就是有意向的人自报额度，装在信封内开标，每个额度以40万的整数倍计算，先认领后在一个月内到位，然后我们马上开会评估一下，争取这个月内确定下来。” “好，监理部我来负责传达。”夏溪若赶紧跟了一句。 其他部门的经理只是点头，并没有更多的表示。 会议一结束，夏溪若就跟着黄野平到了董事长办公室，刚点了烟，黄野平就问：“老夏，你觉得这次参加的人会有多少？” “有多少都无所谓，主要你要马上再出一个规定，把业务提成的比例降下来，现在整个行业都不景气，很多公司已经在裁员，你就借这个机会降提成比例，同时再裁掉几个人，这样一来，股东分红就变成他们主要的额外收入，要不然那帮人都已经习惯原来的模式，怎么会想着加入股东。再说，公司再裁员，一般也不会裁股东。” 黄野平笑了，“这倒是一个好办法，你这个家伙，也不是一脑袋糨糊嘛。” “我又不傻，你脑子里想什么我还不清楚吗。” “这样一来，你监理部也要降比例了，你摆的平吗？” “有什么摆不平的，本来现在项目就少，总监留那么多干什么，趁这个机会清理掉一批老的，能一下子省下来不少钱。” 黄野平也点起了烟，说：“就是啊，不是光扁平化，要把精简机构真正落实下去，行政现在也有八个人，要那么多人干嘛。” 夏溪若赶紧说道：“行政这条线你还是要慎重啊，都是方方面面的关系来的，一旦事情处理不好，容易影响你和那些领导的关系。” “嗨，其实到现在这个时候，还讲究什么，再说好几个介绍人进来的领导大部分都退休几年了，现在也没什么能量，还总是摆出一副老领导的架势。” “那行政一块调整的事你不要问我，你自己决定，我只是给你提个醒。” 第一百零五章 新人上位 徐自毅已经有一年多没事干了，之前一直在诗臣的总师管理岗上，对于外界的业务渠道涉及甚少，从诗臣出来之后，徐自毅的大部分时间只能在家里，因为整个市场疲软，其他咨询公司也没有岗位可以给他。覃甬德和徐自毅聊了之后，徐自毅非常感谢覃甬德又想起他来，覃甬德并没有和徐自毅说太多的内情，只是说想拓宽一下业务路径，徐自毅欣然接受。 覃甬德于是将已经联系好的一个项目交给他，并且一再强调，这个项目在诗臣内部一定要说是徐自毅找来的，不然就会有麻烦。 徐自毅大体猜到了覃甬德的想法，就是送一个项目给自己当投名状，只有借着这样一个理由，徐自毅才有重回诗臣的可能。 “我准备给你单列一个咨询五部，这个部门暂时是一个挂靠的状态，如果后期产值有保证了，就直接列为诗臣的正式部门。自毅，在没有正式回到诗臣之前，一定要保持和那几个人之间的距离，更不要有什么矛盾。” “覃总，这个我懂，我尽量少去诗臣，除非出报告去一下。” 覃甬德点了头，然后接着说：“还有就是，空闲时间再去联系一两家乙级公司，以后你的部门需要有一个团队，不能光靠你自己，我知道你现在其实已经很难直接做项目了，早点计划起来，以后你就纯做部门经理。” “好，找乙级公司还是方便的。” 覃甬德拍了拍徐自毅的肩膀，说：“这一次一定要慎重，所有前期调查的流程一个都不能少，不要到时候又找了一颗定时炸弹进来。” “那业务这一块以后怎么搞？” “业务方面稍微也要拓展一下，有的业务可能你之前接触得少，比如以前程宗唯搞的那些业务，看起来目前还是有一定的市场，我会具体给你打好招呼，你直接去谈就可以。” “但是那些业务可能我不太擅长。” “没关系，程宗唯的电话你总还有吧？” “有。” “如果有这类业务了，你直接找他配合你。” “他不是已经离开诗臣了吗？” “离开了也可以再一起嘛，再说，这次如果不是他，你可能也没机会再和诗臣关联起来。” 徐自毅这才明白，原来还是程宗唯提出的建议。想起以前在诗臣的时候，自己还一门心思地和程宗唯斗，现在不禁有些愧疚。 “好了，其他的话也不多说了，接下去你就安排和项目对接，等到差不多出结论了，我再在诗臣内部公开。” 股份转让的事竟然出乎意料地顺利，暗标报价后，阮慧丽认领了80万，造价部的林鹏认领了40万，周建群出人意料地认领了120万，黄野平新近在牌桌上认识的刘海金认领了80万。 刘海金年届四十，长期都是一个个体承包人，由着前些年的施工项目，刘海金积存了不少资金，一直在为投资方向到处沟通。平素里的爱好就是女人和麻将，在和黄野平最近的几次牌局中，刘海金觉得咨询行业似乎还有潜力可挖，于是在黄野平的数次忽悠之下，答应投资海营公司。 周建群的出手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但是他的手上并没有现钱，谁也不知道他这次会认领这么大的一个数额。 阮慧丽自然也没有想到，但是整个报价过程是暗标自报，阮慧丽本来心心念念的海营总经理位置只能看着落在周建群手里。 开了标之后，黄野平坐在办公室看着这几笔投资额，心里有一种即将落袋为安的满足，虽然说这次的暗标报价并没有达到意想中的360万，但是终归也有320万了。回想两天之前和周建群的面授机宜，黄野平觉得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两天前，黄野平已经单独在外面和周建群碰了一次面，鼓动他参与这次的暗标报价，周建群以自己并没有多少钱为由，似乎并不想参与。黄野平于是说了一大堆好话，说在目前的海营里，他最看好的接班人就是周建群了，钱的事都好解决。于是在一阵泡沫炸弹之后，周建群接受了黄野平的提议，并且顺着黄野平的意思，用自己尚在居住的一室户作为120万投资款的抵押。 阮慧丽是不想出钱的，所以她的80万投资纯粹就是黄野平的借款，至于这笔借款以后怎么还，两人似乎根本不需要讨论，有刘虹灵的前事放在那里，阮慧丽一点都不用担心最后怎么解决。唯一让她感到不爽的是，本来她以为80万的额度就可以顺利拿到海营总经理的位置，没想到周建群却报了120万的额度，顺利摘走了总经理的位置。 但是她怎么会知道，黄野平又怎么会让她这样一个实际一分钱不出的人来做总经理呢，他是一定要为所有的事都设定好一个路径的。 “黄总，你不是说80万就能排在第一了吗？”阮慧丽在黄野平的办公室追问。 “这是个好事啊，慧丽，说明大家对海营的前景还是非常看好的，所以有人愿意出更高的投资。” “如果早知道周建群会出120万，那我当时就直接报160万了。” 黄野平心想，这有什么意义呢？阮慧丽报的再多，也是一个虚幻的数字，不如其他人的真金白银来得实在。现在除了阮慧丽的80万，黄野平就可以真实到手240万的投资，在目前的这个形势下，把钱牢牢捏在自己手里才是最重要的。 “既然周建群有这么大的信心，那就让他带着海营的员工冲一冲，说不定会有一番新气象。好了，你的事就先这样了，你又没有出一分钱，还占了海营的股份，已经可以了。” 阮慧丽意识到黄野平肯定是事先有了私下里的动作，要不然不会出现这样一个结果，但是转念一想，也的确是，自己又没有花一分钱，平白无故就成了股东，于是也不再啰嗦。 当天下午，海营就贴出了新一届经营班子的通知，周建群任公司总经理，阮慧丽和刘海金任公司副总经理，夏溪若任总经理助理，任期两年。 程宗唯和姚瑞赶到了长临县，这次项目的委托单位是长临家具协会，程宗唯和姚瑞需要首先考察当地的家具市场。 长临是一个集聚了众多民营家具公司的地方，由着临近地区木材市场的优势，长临在最近的几年里发展迅速，但是同时，由于民营企业的不断加入，整个行业的内卷也已经空前激烈。 长临一个小小的地方，光是几万平米以上的家具广场就有十几家，姚瑞事先找了三家，这是他们此行要重点考察的地方。但是看下来的情况似乎并不好，市场内冷冷清清，半数以上的门面已经另做他用，剩下的门面也是门可罗雀，鲜有顾客光顾。姚瑞不禁皱起了眉头，这与她之前的预期大相径庭。她原本以为，长临作为家具制造的重镇，应该会是一片繁忙的景象，但现在的情况却让他感到有些失望和困惑。 两人继续在市场的各个楼层穿行，店铺也大多呈现出同样的萧条景象。程宗唯不禁开始思考，这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的呢？是市场饱和了吗？还是消费者的购买力下降了？或者是其他什么原因？ 在和几家店铺老板的攀谈之后，程宗唯逐渐发现了一些问题。首先，由于长临地区的家具制造业发展迅速，许多企业为了追求规模和效益，盲目扩大生产规模，导致了产能过剩。而市场上的消费需求并没有跟上这种增长的速度，导致了产品积压和滞销。其次，产品的单一化是一个更大的问题，基本市场里能够看到的都是板式家具，他们此行特别想看的中式家具相对较少。 晚上回到县里，两人找了一家土菜馆，忽然发现土菜馆的生意却是火爆异常，程宗唯不禁点开手机，查看吃客对土菜馆的评价。 评价里有很多都是为了这里的环境而来，的确，土菜馆的环境特别具有古朴风格，桌椅板凳虽然是做工稍差的手工制品，但却处处透着一种不完美和和谐。 “这算中式家具吗？”姚瑞问。 程宗唯又仔细看了一下，说：“风格上接近，不过主要还是和环境的配合度比较高，需要有那些木格屏风，异形地砖和餐厅摆件相呼应。” “怪不得中式家具一到了时髦的商场里，就总有一种格格不入的感觉。” “这也没办法，商场的风格都是统一的，一般厂家也不太可能在商场里再搞一块中式装修。” “今天这样看一下，你对后面我们的行业研究有没有一个大致想法？” “应该是稍微有一点启发，但是总是觉得造成目前这种情况的原因也并不是一个两个。” “那我们就尽量多看看，毕竟最后我们交给家具协会的报告是要登在《江南家具》杂志上的。” “明天我们找两家中式家具厂再看看，行业研究嘛，总要找到一些深层次的原因，要不然就没有研究的意义了。” 第一百零六章 扫地出门 余剑锋已经渐渐感受到覃甬德对他态度上的变化了，以前每周，覃甬德都会有两三次找他商量诗臣的内部事情，现在这种频率已经变成每月的“偶尔”。期间余剑锋也主动找覃甬德汇报过几次工作，覃甬德表现得并没有多大的兴趣，余剑锋感觉整个形势已经朝着不可控的方向进行了。 霍振奇同样感受到了这种心理上的落差，于是和顾其敏联系，两人约在了幽明山庄，顾其敏考口就问：“他是发觉什么了吗？” “我也不清楚啊，就是最近总感觉他有些故意避开的感觉。” 顾其敏沉思了一下，说：“按道理说他不会知道太多的细节，除非有人告诉他。” “你是说……” “其实是有人差不多知道了整个细节，但是我感觉他似乎和覃甬德并不会走到一起。” “这个事可不好说，现在谁能看得到谁的真实想法啊，顾董，江盛那边基本也没什么项目了，后面打算怎么办？” “这个你不用担心，我已经在排后面的计划了，咨询这个行业基本上已经没有太大的前景，我们可能要直接对接施工了。” “施工？那项目不是更难操作？” “不一定，研修班的赵总那边，最近可能有一个成都的ppp项目，我准备冲一下。” “这种项目不好做吧，听说都是先垫资然后才结算的。” “那都是套路，其实也不过就是上来先成立一个基金，然后由基金来承担整个施工费用。” “这个我以前也没接触过，反正有你顾董在，我跟着你干就是了。” “另外，”顾其敏又转回之前的话题，“你和老马说一下，让他有空探探程宗唯的情况，毕竟我们现在都不太好再和他沟通什么，这个事还是让老马去吧。” 霍振奇有些犹豫，“我担心老马现在和程宗唯也沟通不上什么了。” “没事，套套话摸摸底。” “那诗臣这边我还是继续？” “先待着，反正只要覃甬德没有动作，你就待着。” “那好，毕竟现在也搞不清到底是什么情况。” 程宗唯一回到海营，苗书云就来找他。 “知道了吧？总经理换人了。” “进门的时候看到通知了。” “你的总经理助理位子是不是也没了？” “应该是吧，新一届的班子，总要找自己合适的人。” “你怎么不参加股份呢？” 程宗唯说：“我没钱，所以……” “我看你是压根就不想投吧？” 正说着话，周建群已经站到了门口，对着程宗唯说：“宗唯，到我办公室坐坐吧。” 程宗唯赶紧说：“哦，周总，我泡杯茶马上过来。” “泡什么茶，我那里有。” 程宗唯只得站起身来，跟着周建群到了总经理办公室，一进门，周建群就关了门，然后给程宗唯泡了一杯茶，程宗唯接过了放在沙发前的茶几上。 “怎么样？这几天都在哪里忙呢？” “外地有一个厂房项目，先去看看情况。” “哦，你也辛苦，这一段时间黄董身体不好，还帮着管理了一段时间，现在新的班子已经确定了，虽然这次连总经理助理也做了调整，你名义上没有什么头衔了，但是我还是非常想得到你的支持。” 第一百零七章 匿名短信 夏溪若又带着黄野平去了市内一家颇为高档的场子，但是这一次黄野平却有些心不在焉，本身他的样貌就并不受夜场女人的天生喜爱，精瘦且狡黠的脸型和中年的岁数，让夜场女人无论如何都喜欢不起来，这也是黄野平之前人生中最大的心魔。 夜场女人只是从其他人对他的吹捧中判断他算是一个老板，夏溪若几次对黄野平不经意的讽刺让夜场女人都知道黄野平只是一个抠门的铁公鸡，于是渐渐集体冷落了他。 “你也稍微有点气氛啊，”夏溪若贴着黄野平身边轻声说：“来都来了，还想那么多其他事干嘛，要不然，我马上给你再找几个人过来，公司里有的是喜欢这个的人。” “哦，那你找，反正今天你买单。” “我买单就我买单，这有啥的，都像你这么小气，哪里还有人到这里来玩。” 夏溪若说着就给周建群打电话，让他通知林鹏和刘海金一起过来，半个小时候，三人陆续结束各自的酒局赶来，夏溪若招呼领班给每人都安排了一个，黄野平的身边则安排了两个。 坐到一半的时候，林鹏身边的女人被其他房间的老客户叫走了，刘海金提出让黄野平身边的小妹去陪林鹏。 小妹显然是有些不乐意，于是嘟着嘴对黄野平说道：“大老板，我是你的女人，怎么让我去陪别人呢。” 黄野平也觉得这个建议有些不妥，于是朝着夏溪若说：“就是，老夏，你再给林鹏找一个。” 夏溪若却不以为然地说：“现在再找就没啥意思了，又要花一个人的钱，你反正有两个，拆一个出来就好了。” 刘海金酒意正浓，嘴里嚷嚷着：“就是，陪谁不是陪，还挑挑拣拣，你们不就是做这个的嘛。” 黄野平一下子感觉失了面子，趁着酒劲，对夏溪若大声说道：“我的女人，只能陪我一个人！” 林鹏颇为尴尬，说：“没事没事，我就是来坐坐的。” 夏溪若却还不依不饶，“黄董啊，场子里的女人嘛，那么坚持干什么。” “不行！我说不行就不行！” 周建群赶紧打圆场，给每个人杯子里到了一倍洋酒，说：“来来来，大家喝酒。” 黄野平愤愤地一口喝完，周建群和林鹏的样子有些不知所措。夏溪若和刘海金并没有受什么影响，和夜场小妹依旧玩得开心异常。 一场喧闹之后，场面逐渐冷却下来，时间已是下半夜，借着黄野平沉沉打盹的机会，林鹏先逃离了，周建群和夏溪若打了一个招呼后也走了。 刘海金凑到夏溪若身边说：“老夏，黄董这个反应好像太执着了把？” “不用管他，他就是这样的人。” “我要是早知道他这样，我就不加入你们了。” 夏溪若笑着说：“现在你已经没退路了，只要进了海营，成了股东，你就再也没有全身而退的时候了。” 刘海金一脸疑惑，“怎么了？不行我还可以退股嘛。” “退股？你肯定是没仔细看章程，海营的股份一律都不能退，进了海营，你就要做好投资完全消失的准备。” “还有这种事，这不是他妈的骗人吗？” “还有很多事你以后慢慢体会吧。” 刘海金不再说话，心里盘算着，这算什么事，自己是来投资的，不是来扶贫的。 夏溪若又给刘海金倒了一杯，刘海金端起杯子说：“算了，这天这个样子也没什么好说的了，这杯喝了我也先走了。” 说完刘海金一口闷了，随即站起身走了出去。 夏溪若不知什么时候也跑了，最后等黄野平醒过神来只剩自己和几个等待他结账的小姐了，黄野平感觉这种情况下让自己来买单毫无面子，于是给夏溪若等人打电话，二十几个电话全都是无人接听，黄野平只能愤怒地结了将近三万的帐。 第二天，前一晚在场的几个人都颇为默契地说去项目上了，黄野平心头的怒火顿时燃烧起来，开始挨个儿给他们打电话，要他们赶回海营开会。一直磨蹭到下午三点，几个当事人才陆续回到公司。 在黄野平的私人休息室里，几个人刚坐下，黄野平就大发雷霆。 “昨天晚上你们什么意思，最后是让我来买单吗？” 夏溪若不以为然，说：“你是大老板，偶尔买一次也没什么，又花不了你多少钱。” “我是董事长，你们陪我去，还要我买单？” “到了场子里，还说什么董事长不董事长的，不就是去玩的吗，再说，你藏那么多钱干什么，以后路都走不动了，想花都没地方花。” “不行，昨天晚上我花了五万，你们几个人给我转过来，我不管你们怎么分摊，今天下班前如果我收不到这个钱，马上就通知财务从你们工资里翻倍扣！” 夏溪若一听赶紧问道：“昨天晚上不就是三万块钱吗？我走的时候问过领班。” “你走的时候是三万，后来我不是还有消费吗？” “那是你一个人的消费，也算在我们头上啊？” 黄野平对着夏溪若说：“老夏，昨天是你拉着我去，如果你当时就买单了，是多少就是多少，谁让你当时没买呢。” 几个人都不说话了，不管是新来的还是老的，谁都没想到黄野平会这样搞。 “算了算了，我出三万，其他的也不要说了。”夏溪若已经没了兴趣。 黄野平转头朝着周建群，说：“还有两万，你们三个想办法解决，我既然话说出来了，肯定是收不回去的，具体怎么分摊，你们自己商量去。” 刘海金嘴里说着：“怎么又和我们有关系了？不是老夏组的局吗？” 黄野平一脸的不满，“现在说谁组的局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你们昨天晚上的表现，我不管你们怎么商量，我只看结果。” 几个人从黄野平办公室出来，一脸的莫名其妙，刘海金说道：“后面那个两万块不是他自己消费的吗？” 夏溪若拍拍他的肩膀说：“你还真以为他后面还有消费，不过就是借个由头嘛。” “那我们这算什么，平白无故还要摊两万块钱，他这样也太没有老板样子了。” 夏溪若笑着说：“老刘，说起来你和他认识也有大半年了，就一点都没发觉他是怎么样的人？” “这哪里能知道，本来大家就是玩玩牌，难得再吃一次饭。” 回到办公室，刘海金就关起门来，联系自己以往合作过的郭律师，他想了解一下在海营现在这种情况下，是不是有退股的可能。详情不容细说，刘海金和郭律师约了晚上碰面。 章勇收到了一条匿名短信，发短信的陌生号码从来都没有见过，但是短信的内容却让他倒吸了一口冷气。 “章总，江盛目前的局面都是有原因的，你可以去找一下苏琇文。” 章勇赶紧给这个号码打电话，但是很长时间都没人接听，挂了电话后，章勇就把行政的陈辛燕找来，询问苏琇文去了哪里。 “前一段时间好像是回了老家，现在还在不在就不清楚了。” “她平时和谁关系比较好？” “好像也没有关系特别好的。” 章勇问：“那她之前从劳务公司离职的原因是什么？” “也没说得很清楚，只说是个人原因。” “辛燕，你觉得小苏这个人怎么样？” 陈辛燕稍微想了一下，说：“前年之前，应该还是一个事业心比较强的人，又连着几年是先进，这两年可能在她身上发生的事情多了一点，整个人好像也有点变化，再说，本来她对于风控这块业务还是有一点心得的，去了劳务以后，总觉得有点躺平的感觉。当然，这也只是我个人的看法，也不一定能够全面反映小苏的真实心态。” “是啊，我也觉得她在劳务并没有发挥什么能力，李德新这个班组的选择现在看起来，就是一个很大的问题。” 陈辛燕赶紧摆手说道：“章总，我也只是随口说说，不是对她有什么成见啊。” “我知道，我知道，再说她现在已经从江盛离职，也不会影响什么。” “章总是有事要找她？” 章勇喝了一口茶，说：“毕竟是老员工嘛，有时候想想，她对江盛应该还是有感情的，哦，我也没什么特别的事找她，现在公司风控这条线有点薄弱，如果到一定时候非要找人了，肯定还是老员工相对牢靠点。” “这倒也是。” “那你把她以前登记的信息找出来，哦，这个事不要和任何人说，任何人。” “好，我马上就去找。” 一会儿，陈辛燕就给章勇发了苏琇文的登记表，章勇看了一下，这才知道苏琇文的老家在西安。之前的很多年，章勇并没有关注过这类信息，现实的事常常让他焦头烂额。想了一下之后，章勇在手机上订第二天去西安的票。既然有匿名短信这样说，就表明苏琇文一定知道很多的细节，章勇此行一定要揭开这个秘密，同时，为了不至于引起更多的麻烦，章勇不想用驾驶员，自己单独前往是最牢靠的。 第一百零八章 流水飘萍 顾其敏开始全力跟进成都的ppp项目，沈昊暂时还要等着看项目的进展，如果顾其敏落实了这个项目，一定是会把施工一块放在沈昊这里的，这样，两人等于又有了一个可以深入的东西。但是沈昊这几天却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因为章勇去了哪里谁也不知道，打他电话也就是几句模棱两可的寒暄，这可不是一个好的兆头。 下午两人在咖啡馆碰头，顾其敏听了沈昊的担心后，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如果江盛有问题，你就赶紧另找一家民营总包，体量要稍微大点。” “单位是有，就是要去好好谈一谈，老顾，你那边没有单位吗？” “我不适合出面，这个项目虽然是一体化的，但是最好还是要让那边交通局感觉是通过正常招标出来的。” “我懂，那我赶紧去谈一次。” “你准备和哪家谈？” “青都建设集团，原来几次开会都和他们陶老板有交流，也聊过有项目的话一起合作。” “这家倒是也可以，好像以前也做过ppp。” “是做过，如果有项目合作，可能我就可以直接进青都了，江盛现在的情况明显已经危险了。” “章勇会放你走吗？” “不去管他了，项目落实好了，他不让我走我也要走的。” “大致流程你先摸一下，估计就是总包和地方上指定的一家公司合作成立一个项目公司，然后再把施工一块往下发包。” “这个我会去青都了解一遍，他们做过，一定知道是怎么一个流程。” “还有，”顾其敏接着说：“设计单位就用同辉的，我知道青都也有自己的设计公司，但是不能用他们的。如果可能，把同辉的设计单位一起拉进项目公司。” “好，这个事我和青都谈。” 刘海金从郭律师这里得到的反馈并不有利，郭律师在看了刘海金签署的几份协议之后，竟然有很长一会儿沉默了。 “郭律师，我要拿回投资有没有可能？” 郭律师这才回过神来，说：“你和海营老板是怎么认识的？” “也就是打牌认识的。” 郭律师不禁直摇头，“又是这种朋友，老刘，海营的情况其实我也做了一点调查，应该说他们今后的形势并不值得看好。” “你有什么结论？” “海营的早期业绩还是可以的，但是这几年因为破坏咨询行业的游戏规则，外面的业务关系已经断得差不多了。这个行业和很多其他工程行业都是类似的，每做成一个项目，就要给甲方的关系人送一笔费用，工程施工的体量大，一般就是几个点的返还，咨询行业因为是无本买卖，返还的比例一直都有（百分之）二三十，但是海营很多项目的甲方最后都没有拿到这笔钱，所以也不再会有项目给到他们。” 郭律师点了烟，继续说：“海营近两年的情况并不好，他们的黄老板已经开始动脑筋把自己的股份转让，行业里有好几家咨询公司都和他聊过，不过聊的结果不太清楚，很有可能他已经把部分的股份卖给了其他公司，和你现在遇到的情况一样，因为有人代持，没有工商变更，所以在公开信息上还是他占大股。这种情况下，你又签了那么多不对等的协议，要想短期内拿回投资，可能性不太大。” 刘海金叹了一口气，说：“那就没有办法了？” “其他的都是不上台面的办法。” “你说说看。” “我只能说个大概，一个是发票的报销，一个是交金的基数，我也只能说到这里了，具体要靠你在海营里面找证据，拿到证据你就和他谈，说你准备举报，我相信你的投资就有机会回来。不过你也要做好一个准备，这不是一件短时间就能完成的事。” 章勇从西安回来，一切的事情都已经清楚，章勇也答应了苏琇文不再追究从李德新拿钱的责任，现在唯一剩下的事就是怎么处理后续的麻烦。虽然章勇有些后悔当时没有把苏琇文紧紧拉在身边，但是同时也觉得，像苏琇文这样很容易被人蒙骗的人其实对他也没有太大的价值。 沈昊就像一根嵌在章勇肉里的刺，让他感觉浑身不舒服，在这么长的时间里，沈昊居然一直在精心布自己的局，这个局在很多的节点都有破绽，但是章勇却始终没有发觉。 回到江盛，沈昊一如往常地向章勇汇报几项工作的进展，章勇始终心不在焉，虽然已经知道了全部的内幕，但他却不能随性地爆发，简单地敷衍了几句后，章勇打发了沈昊，将自己关在办公室里。 一周之后，程宗唯的行业研究成果完成，姚瑞将成果发给长临家具协会，竟然受到了一致的赞扬，协会说将会尽快安排在《江南家具》杂志上刊登。 你的生命里永远都有一个若有若无的人，他（她）并不会和你有很深的关系，但是却一直都是你的朋友。有时候，你们之间的关系只是不见不想，见时深聊的那种，但这不影响你和他（她）一直保持。 姚瑞和程宗唯一同坐在临江的长椅上，两年前他们认识，随后并没有发展成亲密关系，但是互相的尊重和理解却让两个人能够保持最稳定的联系。人的一生总是这样，有时候越想关系紧密，越会提前终结，反而一直保持可深可浅的沟通，倒是使关系更为长久。 “海营的事都结束了？” “结束了。” “接下去有什么打算？” 程宗唯听了笑了，“还能有什么打算，先休息一段再说。” “要不然你就到我这里来，我们一起做做项目，最起码我这里没有那么多的勾心斗角。” 程宗唯摇摇头，“暂时不想接着做什么，可能也是需要有一段调整的时间。” 姚瑞望着程宗唯说：“没事，现在不急，等你休息好了再定。” 程宗唯说：“最起码要有个时间复盘一下，其实在这一两年里，很多时候我还是反应慢了，如果早一点想到，可能都不会是这样的结果。” “你说的是那个局？” “也不单是那个局，我现在在想，自己是不是还适合那种环境，可能我已经不再适合职场。” “那你想得就有点多了，本来也没有人一辈子都是一帆风顺的。” 程宗唯点点头，说：“正常，一切存在的，都是合理的。” 姚瑞拧开一瓶水，递给程宗唯，“我这两天要去长临一趟，等我回来了，我们再商量商量。” 程宗唯点了烟，看着江面上缓缓驶过的轮船，忽然有一种流水飘萍的感受，每个人都仿佛是水里无根的浮萍，随风摇曳，飘然而至，飘然而去。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