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略年上美强惨(女尊)》 1. 第一章 [] 青瓦红墙下,两妙龄女子正神神秘秘地凑成堆说话儿。 “棠姐姐,这、这样穿行嘛?” 陶呦缩在树荫下,蚊子叫般嗡声嗡气问了句。 她那一向高昂着的小脑袋此刻也压的低低的,只露出半张红得像是颗熟透了的水蜜桃般的小脸蛋,微卷的眼睫毛像是两把制作精良的小刷子,直挠的人心痒痒。 “瞧你这点儿出息!”说话的女子个子高挑纤细、一身月白罗衫粉罩纱。 正是陶呦从小玩到大的至友、刚过冠礼便已袭爵的广阳侯唐棠。 “怕的话还非要穿的这么显眼,像个待嫁小夫郎似的~”唐棠也知道她紧张,便故意将声调拉得长长的逗弄她。 也不怪她调侃,好友今儿穿了一身缀满雪白珍珠的齐胸红襦裙,珠白、衣艳、加上裙里的人儿因羞怯而颤颤巍巍的,简直像是一朵被层层叠叠簇拥着、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儿。 “这不是说人、人靠衣装马靠鞍!” 陶呦结结巴巴地辩驳,一双圆溜溜的杏眸瞪着眼前不着调的好友,还带着些许婴儿肥的脸颊鼓鼓的,瞧着更让人想欺负欺负她。 她的这副可爱样子逗得唐棠手痒痒,上前将人搂在怀里就是一顿挼,挼完还不忘捏捏她白软的小脸蛋。 “放、放开我!”陶呦被她气得脸通红,这人老是占她便宜,她的脸蛋只有未来夫郎才能摸才能亲! “好啦好啦,就算是尊贵的帝子又怎样,我们小呦可是天底下最好的小娘子了!”唐棠不顾她的反对,又抬手揉了揉她的小脑袋,心里却叹了口气。 要不怎么会被那位九五至尊给盯上呢。 听到这话的陶呦却一改往日的自信,失魂落魄地缩在好友怀里,“要真是那么好就好了…” 陶呦对自己有几斤几两很是清楚,要不是从小到大只顾着吃喝玩乐,此刻也不至于这般唐突地来到帝子府毛遂自荐。 这一切还要从阿父屡屡被刁难说起。 陶呦出身于宁安伯府庶出三房,祖母前宁安伯是个文韬武略、样样出彩、又一心建功立业的人,因此他们这一房虽是庶出,但也跟着享了好些荣华,钱财更是用之不竭。 加之母亲是个性子软和的人,阿父也是那出名的温柔才子,兄长虽是赫赫有名的冷面将军,但对陶呦这个幼妹那是有求必应、恨不得宠上天去才好。 所以陶呦前十八年的人生理想就是当个风流潇洒的小纨绔。 可谁想意外来得猝不及防。 母亲最宠爱的侧室陶李氏的夫家侄子自前年进了宫,就深得天子喜爱,封赏恩宠从未间断过,如今更是被破格封为皇贵夫,协助凤君管辖六宫,可谓风头无二。 李家以前只是个普通富户,李侧夫虽气焰嚣张,三番五次不将父亲这个正室放在眼里,但到底不敢如何。 但如今那李家一朝得势、成了皇亲国戚,李氏又怎甘再屈居人下。 可怜阿父被那人撺掇着祖父三天两头地立规矩、抄佛经、跪祠堂,膝盖的淤青就没下去过。 更令陶呦胆颤的是,前月阿父出府探亲,却遭遇歹人围攻。那些蒙面人出手极其狠辣、刀刀见血,要不是表姐拼死相护,如今只怕…… 从那以后陶呦每每做梦都是李氏站在阿父床边阴森森地笑。 可母亲却见天的躲在外面,兄长又被贬去千里之外戍边,陶呦真恨自己是个什么都指望不上的小废物。 好在还有消息灵通、脑袋灵光的好友不离不弃,帮自己四处打探,到处奔走。 皇天不负有心人,陶呦终于找到了一根救命稻草。 细雨绵绵,像是蜘蛛吐出的白丝,黏黏糊糊地落在人脸上,弄得人心里痒痒的。 “我与府里暗哨约好了,听到三声鸟鸣之后你进去。” 唐棠估摸着快到时候了,拉着陶呦,快步钻进又长又乱的杂草从,停至一处隐秘的墙角缺口处。 “届时你就从这个洞里钻过去,墙内是帝子府一个无人居住的偏僻小院。出了院子,沿着墙角一直朝东跑,穿过两座荷花池、三扇拱门之后出现的最恢宏华丽的那座宫殿就是穆华帝子的住所。” 唐棠说完看人懵懵懂懂的,不放心地环住她的肩膀,又耐心地重复了一遍,再三确认道:“记清楚了吗?” 陶呦脑子里正来回地记着她的话,郑重地点点头。 而唐棠瞧着她俏生生的小脸蛋,心里把那位骂了个狗血淋头,什么狗屁良缘,分明是老牛吃嫩草! 可她却又无可奈何,真是憋屈。 “真的记住了!”陶呦小鸡啄食般点点脑袋,又拍拍胸脯:“等我睡服了帝子殿下,以后这凤都你我就横着走!” “……” 这傻子。 唐棠叹口气,心想那帝子府连个端水丫鬟都有副玲珑心窍,何况他们主子,你这种这小羊羔斗得过才怪。 这恐怕也是她被盯上的原因。 “要是有危险就喊玄哥哥的名字知道嘛,他其实...”唐棠还要再说什么,被几声清脆急促的鸟叫声给打断了。 “我知道的,兄长是大将军,就算殿下不喜欢我也不能随便杀我!”陶呦点头应下,“等我好消息!”,说完就钻过洞口处,一溜烟地跑了。 唐棠在她消失在洞口处后,愣怔了一瞬,忽然上前就要跟着钻进去,一道冷白光影闪过,她的脖颈上多了一道细长的血痕。 “擅闯帝子府者杀无赦!” 唐棠死死咬住嘴唇,面若寒冰,神色阴翳,“要是她出了什么事情,我和大将军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无人回应。 半响,唐棠甩袖离去。 待她的身影彻底消失,暗处隐藏着的两个人才现出身影来。 “什么将军侯爷,我们殿下连王爷不也照样杀了好几个!” 一黑衣男子剑眉星目,神态傲慢,立于树梢之上,纹丝不动,如履平地。 正是穆华帝子的侍卫首领、人称青阎罗的尺霄。 旁边身材清瘦高挑的绿衣男子没理会他,正挑眉望着正扑哧扑哧朝前跑的红色身影,眉头皱得能夹根针来。 “就这小 2. 第二章 [] 青鹤瓷铜炉,云雾迷人心。 一身紫金绸衣的仲愫泡在特调的浓黑药浴中,像是淤泥里长出的一朵金色莲花,华贵又圣洁。 剧痛灼烧着他,那感觉似乎是将炽焰的岩浆喝进了肚子里,要将他烧成灰烬才肯罢休。 仲愫知道自己这次熬不住了,他任由身体慢慢滑向池底。 自六岁时父君逝世,仲愫带着皇妹拼命挣扎了二十余年。 从幼时冷宫里的艰难求生、到学宫里被欺辱陷害、再到战场上九死一生,好在皇妹成功登位。 但紧接着便是潘王拥兵自重、大臣倚老卖老、朝臣上下贪污受贿者更是数不胜数,仲愫明白权势和地位要用白骨与利刃来巩固,他与阿妹也做到了,那些血流成河的场景到现在还映在他的脑袋里。 如今便也轮到自己了。 仲愫雪白的脸庞上萦绕出死寂腐烂的气息,海藻般浓密的乌发将他紧紧缠绕包裹住,一同沉沦在着静谧的窒息中迎接死亡。 过往的事情如云烟般消散在眼前。仲愫神色安详地闭上了眼睛。 “咚!” 室外传来一声响。 仲愫皱皱眉头,没理会。 没一阵儿,女子一声接着一声的哭泣声像是鱼儿般钻进耳朵里,搅合得人死都不得安宁。 仲愫冷着脸从水池里爬上来,他连鞋子都没穿,赤足走向门口。 临死前再杀个人倒也无妨。 —— 门外,陶呦也顾不得哭了,贴着门竖起耳朵想再听一次那声音。 结果一歪头,掉进了门缝里。 像是一簇簇一簇簇的小花,在月光中绽放太多,一股脑地不管不顾地挤进别人的屋子里。 毒发多时被折磨得思维混乱的仲愫隐在昏暗中,默默盯着脚尖上那颗圆滚滚的雪白珍珠。 “哎,门开了!” 陶呦一声惊呼,顿觉还有希望,手忙脚乱地爬进去,身影很快消失在殿门口。 殿里昏黑的很,什么都瞧不见,陶呦耸耸鼻子,只嗅到一股甜腻腻的幽香。她伸出舌尖小小地朝空气中探了探,没尝到什么味道,只能遗憾地舔舔嘴唇。 活像只蠢小狗。 仲愫悄无声息地走到她的身后,将小狗提着领子给提溜了起来。 “大虾饶命,窝是个好鹅!”陶呦被吓得一哆嗦,立马大着舌头求饶,刚挣扎着转过头,就被一抹雪白给勾了魂。 那白裹在黑暗之中,湿漉漉的,像是有着千年道行的魅惑狐妖在柔柔媚媚地朝人勾手。 她楞楞地呆在空中不动了。 “看够了吗?” “愿意愿意!”陶呦喃喃道,话落才反应过来干了蠢事,她的脸刷得一下燥热起来,赶忙用双手死死捂住眼睛,急声道:“窝什么都么没看见,别挖窝眼睛!” “呵~”像是一滴水叮咚掉进潭水中。 仲愫轻笑一声,提着人朝外走。 连嘲讽人的声音都这么好听,陶呦痴痴地想,怪不得前人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好在嗖嗖的冷风灌进脑袋,陶呦被美□□惑的小脑袋终于清醒了过来。 不行,不能被丢出去! 陶呦当即一顿乱扭,像条滑溜的大泥鳅,一下挣脱开束缚来,接着又顺势一跪,双手死死扒在对方腿上不松手,一套动作那叫一个行云流水。 “殿、殿下,我的眼里心里都只有您,没了您我不能活啊,您不能赶我走啊!”陶呦边嚎边努力想着以前戏曲里那被休小夫郎是怎么成功劝得娘子回心转意的。 “自湖畔那一见,我对殿下早已情根深重,自此对殿下的思念犹如上千只蚂蚁在心间日夜啃咬......” “我的心日月可鉴、我的情山海不能阻……!” 叽叽喳喳的声音吵得仲愫头疼,原本还算可爱的小狗变成了一只旺旺乱叫的臭狗。 眼瞧越说这位殿下的脸色越冷,陶呦黑溜溜的大眼珠子急得转个不停,在被掐住脖子的前一秒怂了,她缩缩脖子,“其、其实窝还、还想来吃软饭,殿下别、别嫌弃窝...” 刚准备掐死这狗的仲愫:“……?” 陶呦眼见有戏,抓住这人骨节分明的双手,飞快地吧唧亲了两口。看他没反应,没忍住凑上前舔了舔那莹白的指尖。 凉凉的。 “蹭”地一下,仲愫抽出自己骨节分明的玉手。 陶呦以为他要打自己,吓得死死抱住头,却半天不见动静,于是大着胆子悄摸地抬起头瞅去,却见他转身朝室内头也不回地走了。 那曼妙的身影在层层纱幔中若隐若现,只是脚步看起来有些凌乱。 不过是只傻兮兮的小狗崽,仲愫边走边想,临死前还是积点德吧。 留在原地的陶呦不明所以地挠挠脑袋,小声嘀咕着:“殿下不赶我走了?” 她茫然地环顾四周,忽然灵光一闪,定是殿下害羞了!是的,即使他在外多么威风凛凛,这种事也还是要女子来主导才对! 想通了关窍的陶呦当即便屁颠屁颠地跟了上去,但没走两步又返回来将殿门给从内里仔细锁好。 帝子有锁门的习惯,这点自己已经注意到了,她可真是位细心体贴的小娘子啊,陶呦喜滋滋地想着! 躲在暗处接到主子指示正要现身将人带走的侍卫尺霄:“......” ———— 皇宫,勤政殿 “若这次陶呦没能入得殿下的眼,恳请陛下放她自由!”唐棠说完这句话,就匍匐在地上,像是个等待审判的囚犯,一动不动。 整个宫殿里陷入诡异的安静。 上首端坐的天子一身明黄的龙袍,她的神色不辨,只一根素白的手指在金丝案牍上来回画着圈,一旁的内侍看得心惊胆战,这是陛下生气的前兆。 不知过了多久,“啪”地一声,一蓝釉白荷盏被重重摔碎在地上,宫仆们战战兢兢跪了满地。 “朕告诉你,既然入了朕的眼,她陶呦生是皇兄的人,死是皇兄的鬼!” 唐棠深知这位掌权者的脾性,向来是霸道蛮横至极的,但她待阿呦不仅是好友,更似亲人。 她仍旧一言不发地跪着,不肯退让。 天子面目阴沉地走下龙椅,粗暴地拽起地上人的头发,居高临下俯视着她。 “幼年的时候有很多人试图威胁操控朕,就如现下一般,那时朕只能一步步忍一步步退。” 女皇陛下有一双酷似猛虎的眼睛,即使笑起来都带着不可侵犯的威严,更不论其怒时带给人的震慑与恐惧,她掐着手下人的脖子,慢慢用力,一直到人面目泛青,才一字一句道:“现在,她们一个个都死了。” “唐卿, 3. 第三章 [] 帝子府,红帐香浪,春宵一刻值千金。 “唔~” 陶呦迷迷糊糊地醒来,帐中依旧是黑漆漆的,她伸手朝旁边摸去,没人了。床铺都是凉的。 陶哟眨巴眨巴眼睛,心口涨涨的。 但她又想起昨夜风吹纱帐,一抹雪青月光透进来,映着那片白上的一个个红痕,还有那人微张着的淡粉薄唇。 铺满床榻的发丝是那般的软凉,像细雨、又像蛛丝,密密地粘连在一起。 陶呦的脸开始发烫,她痴痴地笑起来,美滋滋地翻了个身。床铺香香暖暖的,她抱着被子就好似抱着那人,很快又昏昏睡去。 —— 扶云殿,上书房 仲愫一身玄黑麒麟袍,端坐于书案前,眉头紧锁,翻看着递上来的一大堆折子。 屋内烧着地龙,暖烘烘的,却让人无端烦躁。 “殿下,您已经看了一个多时辰了。”下首穿着素白云衫、戴着一芙蓉玉簪的侍从柔声道。 这侍从名云霓,是仲愫去世的父君留给自己的人,自小跟在他身边侍候,最是细致贴心。 此刻云霓正端着一盘松子穰,并一杯冒着袅袅雾气的云山茶。 仲愫看他满面愁容,欲言又止,终是放下了帖子,接过茶抿了一小口。 “有些烫了。” “那奴给您换一杯去,您先尝尝这点心。厨房刚做的,正是可口。”云霓接过茶盏,将点心朝前递了递。 “阿霓哥哥竟也会出错,真是稀奇,让我瞧瞧!” 房门被推开,一身材健硕、腰间挂着一溜流星锤的高个子大步流星地走上前,三两下接过茶盏,“咦,这这茶温不是刚刚好?” 云雷自小五感异于常人,敏锐非凡。 仲愫闻言一愣,而那云霓却笑着摇摇头,径直去小间换了杯茶重新递上去,又问,“殿下,可是边关有异动?” 仲愫接过喝了一口,这次没说话,只是心里却又觉得有些凉了。不热乎。 但他没再纠结这等小事,说起正事来:“乌国贼心不死,近日屡次在军中安插密探,妄图窃取机要。” “边疆有陶大将军镇守,想来绝不会让他们的阴谋得逞。”云雷一听,便拍拍胸脯,一脸笃定。 云雷因体格硕大、皮肤黝黑,自小没少被人嫌弃欺辱。但好在天生神力,五感灵敏,跟了穆华帝子后便屡被重用。 但真正让他热血沸腾的,还是几年前跟随大将军大败乌国那次。当时亲戚邻里围在他家夸来夸去夸了足足半年之久,那可真是扬眉吐气、光宗耀祖! 因此除了帝子,大将军陶玄便是他最敬佩的人。 “说起来,咳咳,昨夜那人正是大将军的幼妹…”云雷边说眼睛边上下乱瞟,嘴都快咧到耳根上去了。 一旁侍候的云霓嗔了他一眼,殿下对此事一直缄口不言,想是并不愿提。 但他瞧那小娘子在屋内睡得香甜,便隐约猜出几分。 殿下想必是不讨厌的。 仲愫不可避免地回想起了那人初时的生涩懵懂,和那之后的热情,始终搂着自己亲亲抱抱个没完。 像个没断奶的小狗崽子。 但他很快回神,面色冷淡,似是毫不在意,“昨夜是…” “殿下赎罪,尺霄和尺霏也都是被陛下逼迫才不得已放人进来。”云雷立马接过话,跪得利落。但他没提自己,毕竟自个是自愿当个睁眼瞎的! 又是皇妹。 这些年阿芜一直遍寻名医为自己解毒,可都没有丝毫效果。这两年倒是没什么动静了,自己还以为她终于想开了,谁知道憋了这么个昏招。 “仅此一回。”仲愫沉默片刻,终是道。 “谢殿下开恩。” 仲愫示意下属起来,只是既已谈及昨夜之事,便该问个清楚明白才好。 “那陶呦瞧着心思单纯,皇妹可有胁迫与她?” “未曾。” 仲愫微微颔首,心里一松,又问道:“那小…那个小娘子是…” 云霓跟了帝子多年,自是明白自家主子想问什么,斟酌片刻便娓娓道来。 “陶小娘子这事,说来话长。” “那宁安伯府三房陶渔陶家主除了有一正室于室,也就是陶大将军与陶小娘子的生父,还有一侧室李室。” “那李室不仅长得妩媚动人,还接连为陶家主生下庶长女陶嘉与庶子陶温。陶嘉自小才华出众,十岁就中了秀才,十五就已是举人,前年殿选更是被陛下亲点为探花。” 云霓说到这里顿了顿,补充道:“据探子说,那陶嘉无论是外貌还是性子,都像极了他的祖母前宁安伯。” 而那宁安伯是个出了名的野心勃勃之人。 “至于那陶温自是不及陶大将军那般骁勇善战,但其长相随了父亲,也是凤都出名的美人,性格更是娴静柔和。” 仲愫自小长在皇宫,见惯了贵人们勾心斗角,直接问道:“那李室的性子如何?” “是个极嚣张跋扈之人。”云霓答道。 仲愫没再说话。貌美跋扈的侧室、虎视眈眈的庶女、美名在外的庶子,竟都聚在这一区区伯府三房的小庙里。 真是有意思。 怪不得那蠢小狗被吓得到处乱窜。 一旁的云雷早听得云里雾里,但他天生第六感奇准,便试探着问道:“莫非那陶小娘子在家中的日子不好过?” “原先是好过的。那陶小娘子的外祖母一家也非庸碌之辈,于家老夫人在原祖籍洹南是出名的大儒,而于大人也是百姓们称赞不绝的清官好官。” 云霓谈及两人,面带敬意。 “哪个于家,我怎么没听过?”一旁的云雷却面带疑惑,他只知陶家有个陶大将军,却不知还有其他亲戚大官。 对于此,云霓瞧了一眼端坐着的帝子,却是避而不答,只继续道:“而那李家原本也只是个略有资产的商贾人家,所以陶家三房这些年一直维持着还算和谐甚至正房压着侧室的局面。” “那莫不是最近出了状况?”云雷默契地没有再追问于家的事,顺着他的话问道。 “就在年前,那李室的侄子李家大房嫡长子进宫选秀被天子看中,接连进封,如今已成为皇贵夫。” 云霓说完不动声色地扫了眼帝子的神色,见其神色未变,斟酌着把话说完:“自此那于室和陶小娘子在府里的日子便不好过了。” “那个陶家主呢?”云雷真心崇拜陶大将军,听到这里着急地不行,“莫非她是向着李室和那个有出息的庶长女?” “这倒也不是,但那陶家主实在是个完全不管事的人。” “为 4. 第四章 [] 陶呦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查了个底朝天,半梦半醒间她卷起被子想继续睡。可是真的好渴啊! 她无奈地睁大眼睛,也懒得穿衣裳,裹着被子一耸一耸地爬到床头,脑袋左右推挤,从床帏中探出去。 温暖的阳光照在脸上,竟已天光大亮。 陶呦也彻底清醒,意识到自己在哪儿,一时有点脸红。 可她还记得喝水的事情,晃着脑袋左右望了望,殿里空荡荡的,一个奴仆都没。 那位帝子更是始终不见踪影。 陶呦不由得有些失落,耷拉着脑袋趴在床边,像是个被抛弃的可怜小狗。 尺霄一进来就看到这一幕,不过他速来是个铁石心肠的人,直接道:“醒来了就换上衣服滚回去!” 陶呦震惊地盯着他,一双无辜的狗狗眼里充满不解和委屈,“难道殿下嫌我昨天做的不好吗,我......?” “咳咳!”跟在身后的尺霏赶忙大声地咳咳两声,示意身后跟着的两位婢女端着衣物递到她面前。 “娘子,婢子们伺候您洗漱更衣。” 陶呦嗖地一下钻进帐中,不肯吱声了。 “陶小娘子,你最好赶紧换上衣服回府去,昨晚这事你也当没发生过,否则那城外的乱葬岗正缺新鲜的尸体增添活力。”尺霄一脸不耐烦,恶狠狠地威胁道。 不知道哪个犄角旮旯来的乱遭人,也妄想攀着帝子。 “ 说话客气点!”尺霏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他一眼,冲着帐子里的人耐心开解道:“小娘子,这擅闯帝子府的人里您可是唯一活着出去的,至于别的也是没可能的,您自己想来也明白。” “我让婢女把衣裳放在床边,您尽快穿好,我会安排车马送您回府。” 说完便扯着一旁直愣愣站着的尺霄,并两个婢女一同出去了。 陶呦听了难过地揉揉眼睛,帝子一定是听说了自己的废柴事迹,今天就看不上她了。 明明昨夜还夸自己可爱来着。 陶呦灰心丧气地换了衣裳,跟着侍从从后门出了府。 大街上人潮汹涌,步履杂沓,笑语声喧,时不时能听到高声的吆喝和呼喊。陶呦安静地坐在马车里,她感觉自己像是汹涌大海里的一艘破烂小舟。 也许哪天一个风浪就把她掀翻了。 “您就在这儿下车吧。”似是过了许久,车外的侍从叫停了车。 陶呦回过神来,掀开车帘,扭着头避开了车夫的搀扶,自个儿踩着木凳走下车去。 但她环顾一圈,心里一紧,这不是宁安伯府地界。陶呦又朝着四面仔细地看了看,才认出这儿是离府里还有半条街远的一个偏僻小巷子。 她死死咬着嘴唇,自己就这般见得不得人嘛。 陶呦甩下身后的马车,边走边小声嘟囔,什么臭帝子,她才不稀罕,大不了自己带着阿父去边关投奔兄长去。 毫不逊色与女子的可不是只有帝子一人,她的兄长还是整个凤都没几个女子比得上的大将军呢! 只是那群老古板臣子,不敢与出身尊贵的帝子作对,就来连番针对兄长。想到这里陶呦叹口了气,本来自己还想以后多哄哄帝子,看能不能把哥哥从那苦寒之地调回来。 如今全泡汤了,甚至没准还真要躲到哥哥那里去,看来自己果真是个小废物啊。 就这样自顾自地念叨着,没一会儿陶呦就走到了伯府后门。结果远远地就见一鬼鬼祟祟的身影正要朝门里溜进去。 她定睛一看,正是她那不着调的母亲。 这边陶渔刚要进门,转头就看见自家崽子蔫蔫巴地站在门外,她尴尬地咳咳两声。 不过又瞧她左右也没个奴仆,孤零零地一个人,小脑袋垂得低低的,无端地显出一副憔悴可怜模样。 陶渔不由得心一软,略加思索就猜测出她是在担忧于室。 她也不走了,上前将陶呦搂在怀里,轻声细语地安慰她,“担心你阿父吧,别怕,我心里一直最疼爱的就是你,绝对不会让你阿父出事的。” 这还是母亲第一次这么亲密地对自己,陶呦心里酸酸的,即使清楚母亲一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作风,但不免抱着一丝期望小声地为父亲鸣不平:“可父亲总是三天两头地被祖父和李室刁难……” “傻孩子,在这个府里,受气是难免的。”陶渔宠溺地摸摸幼女的头,“像我自小就是在那老妪翁明里暗里的欺辱中长大的,受过的委屈数不胜数。要是三天两头地叫冤,都根本活不到今日。” “娘……”陶呦低着头,即心疼娘又放不下阿爹。 “不过你可是我的小心肝儿宝贝,我自是不能让你和我一样过那种日子的。当初你娘我特意为你选了位无论是品行还是才华都极为出众的父亲,就连你外祖母与你舅母那也是天生要当大官的料。” “不过谁曾想倒是那李室的侄子先出了头,得了天子的宠爱。” 陶渔说着长叹一口气。 “想当初我好歹还有个宁安伯做母亲,但如今我是个不成器的,你外祖母家还未得重用,小玄又远在边关,我们实在不该与李室硬碰硬刚,一些小打小骂忍忍就过去了。” “日子长着呢,帝王的宠爱能维持多久!但靠你外祖母的才干,迟早会为宰为相,届时便是你们父女扬眉吐气的好日子了。” 陶呦从未听母亲说过这些,她一向对待父亲与李室、自己与庶姐从来是一视同仁的。 也许是母亲今天的语气格外温柔,也许是母亲今天说了一些以前从未说过的话,陶呦最终没忍住问了一个一直藏在心底的问题:“我、我以为您心中是更偏爱长姐一些的。” “怎么会呢!在我心里你庶姐根本比不上你分毫。”陶渔急忙瞪大眼睛反驳道。 陶呦揪着袖子,磕磕绊绊地说着:“可长姐聪慧过人、又才华横溢,谁见了她不夸赞一句!” “那是你外祖母更偏爱她,我最疼爱的一直都是你。” 听到这话,陶呦心里有些窃喜,“为、为什么?” “那自是因为你父…啊…你最像我啊。”陶渔嘴里的话转了个弯,说道。 “你外祖母根本就不喜欢我,只是她当初辜负了你亲祖父也就是我的生身父亲,在他死后便想要通过我来弥补自己的过错,但是却使我被嫡父姨父们视为眼中钉。后来见我长成这个胆小性子,估摸着更是看不上了。而你长姐 5. 第五章 [] 这边陶呦与母亲在凉亭又谈了会儿心,陶母说的开怀便拉着陶呦一同去她的院子里用午饭,到时继续说个尽兴。 两人便继续顺着回廊朝前走,陶呦的院子还是她满月时母亲开口向过世的祖母讨要的。 整个院子很是漂亮精致,院内石溪、池塘、垂柳、雕拦、并整片整片的花圃,应有尽有。 特别是后院处还有一座三层楼高的停星阁。 陶呦平日里最喜邀上从各处结交的好友,备着各类吃食点心、茶水清酒,夜里倚靠凭栏,观星赏月,彼时清风送爽,最是快意自在。 但也许这院子很快就不是自己的了。前年长姐高中,李侧室不止一次跑去祖父跟前哭诉长姐的院子又小又逼仄,光线更是昏暗,却明里暗里地夸自己的院子好。 陶呦陪着母亲边走边想着,还来不及伤怀,就听自己院子里不时传来奴仆婢女的尖叫哭喊、嬷嬷的怒骂声、似乎还有人推搡间撞得物件门窗咣当响。 简直是一派嘈杂混乱! 她顿觉不妙,撇下母亲,三两步冲进院子。 只见一老翁公身锦衣华服,正悠哉悠哉地坐在她的小桃木摇椅上,身后还排排站着几个膀大腰圆的粗使婆子。 而自己的贴身侍女大华则被两个婆子压在长板凳上,已经被打得有些神志不清,屁股上一片血污,嘴里还倔强地念叨着:“就…不告诉…你这…老贼翁!” 其他侍女奴仆想要上前救人,却被死死压在门框上不得动弹,一个个眼神喷火,挣扎个不停。 “住手!你们这是干什么!” 陶呦大喊一声,上前就要拦着打人的婆子,被之前坐着那老翁公一个蹿步,挡在了面前。 “三娘子一夜未归,府里上下忧心忡忡。这贱丫头却一问三不知,我就托大替您管教管教她!” 这不知来历的老翁公皮肤干瘪,头发也有些花白,偏神态举止傲慢无比,瞧着竟像是哪个富贵人家的老祖宗。 但陶呦好歹也是娇宠着长大的,大华更是从她呱呱坠地就照顾她的起居,平日又最好面子,如今却被当着这许多人的面打成这个鬼样子。 自己心里可是一直把大华当做亲姐姐看待的。 陶呦怒上心头,她也不说话,左右看了一圈,转过身,扑到门口,直接杠起角落的大扫帚,轰隆轰隆,对着四周一通扫打。 她虽然人小力气也不大,但绷着个小脸甩起扫把来那是又快又准,俨然一只发怒的彪悍小老虎! 那老翁公刚要叫喊,脸上就被狠狠扫了一下,顿时满嘴满鼻的土,“呸呸呸”地吐个不停,原本梳的光滑的头发也被扫得凌乱不堪,再没那神气劲儿。其他婆子也不敢真和府里的小娘子较劲,只一个劲躲着,院子里一下子空出一大片场地来。 那边大华没了婆子挟制,身体一下子从板凳上滑下来,疼的她一个激灵,“哎哟哎哟”地直叫唤。 陶呦听见她喊疼赶忙扔了扫帚,蹲在大华身旁,小心翼翼地把人紧紧地搂在怀里,心疼地不行,一着急竟开始对着她的脸一通呼呼吹气,嘴里还念叨着“不痛、不痛!”,好像大华是个小宝宝似的。 大华哭笑不得,觉得自家小主子傻乎乎,但心里却又暖暖的。 其他侍女也趁机挣脱开来,团团地将两人围住,你一言我一句地,紧张地不行,有那年龄小的吓得直掉眼泪珠子。 “做什么衰样,我大华可是给人做姑奶奶的命,死不了!死不了!” 大华眼看自家小娘子眼圈红红,也快被这群丫头小厮给带哭了,一下子浑身都来了力气,恶狠狠地朝着周围仆从瞪了一圈,顿时没人再呜咽了。 “好啊,陶小娘子可真是无法无天了!”另一边那老翁公缓过神来,枯枝似的手指头直指着陶呦,教训道:“不仅吃喝嫖赌彻夜不归,现在还打起客人来了!” 大华一听这话不得了了,自家娘子可是她从小看到大的,最是乖巧懂事,这老贼翁竟然空口白牙地污蔑人,她猛得伸长胳膊,指着对面就是一阵破口大骂:“我呸!你算个哪门子的客人!不过是个给人端茶倒水的老妪翁,也敢在我们娘子面前充起派头来了!” “人家凤君殿下和萧家还在呢,你们李家就想摆那皇亲国戚的范儿了,回府照照镜子,好好瞧瞧你那张老树皮脸,配不配给皇家的人端茶水!” 大华性子泼辣,嘴皮子又溜,一番话说的又急又快,半点没有刚被打了的气虚,直气得对面那老翁公“我、我、我”个不停,半天说不出句完整话来。 门口陶渔一只脚刚踏进来,就听见自家女儿院子里那出了名嘴巴厉害的侍女一通惊人言论,她缩缩脖子,咽了咽口水,又默默把脚给收了回去。 自己还是改天再来蹭饭比较好。 可她刚一转身,就瞧见一鬓发如银的老翁朝这边走过来,身后里三层外三层地跟着一堆人,那叫一个浩浩荡荡、气势逼人。 可不是她那嫡父、府里的老翁公陶王氏。 陶王氏早远远地就瞧见了那招人嫌的庶女,这会儿走近了,朝着旁边人一个眼神示意,那人立刻会意,朝着陶渔就调侃道:“庶妹这是去哪儿了,整个晚上都不见人,别不是领着女儿去那下流腌臜地了吧!” 一群人顿时哄笑起来。 陶渔沉着脸不敢吭声,说话这人是她大姐宁安伯的继室小王氏。 这小王氏虽面貌清秀,但性子实在刻薄。他原是那老妪翁的什么远方表侄子,家里穷的揭不开锅上门投奔陶家。结果在先头那个大姐夫病逝后,就顺势嫁给了她大姐。 这人一向以那虚伪老妪翁马首是瞻,心思又毒人又坏,陶渔一直以来没少被他整治,甚至被吓得曾一度都不敢娶夫郎了。 那小王氏瞧她这幅没出息的样子冷嘁一声,嘟囔道:“真是个怂蛋!”,骂完也不再理她,扶着陶老王氏大摇大摆地进了院子。 院子里双方正势同水火、僵持着不动,一时见来了人,视线齐刷刷地看过去。 陶呦见是祖父一行人,便悄摸声地把大华交给旁边蹲着的侍女小芝,自己则一个闪身挡在她们面前。 而那老翁公就像是野狗瞧见了肉骨头,一个猛蹿蹿到了陶王室跟前,一改之前的嚣张气焰,竟搂着陶王氏抽抽搭搭个不停。 “陶老翁公,我这张老脸可算是丢尽了。这陶家的门金 6. 第六章 [] 大华动作一顿,朝着那人仔细一端详,发现来人正是三房的主君、小娘子的父亲于主君。 于氏冲进院子,扑通一声跪倒在陶王氏脚边,恳求道:“父亲,求您让宫里来的那太医给皖姐儿看看吧,她已经发了整整一夜的高烧了!” “再这么烧下去人就废了!”于氏声音嘶哑,说着说着眼泪便不住地顺着洁白脸庞流下来。 他这段日子消瘦得厉害,往日常穿着的那件青直缀此刻套在身上空荡荡的,整个人单薄得像张纸片似的。 陶呦好几日没瞧见父亲了,父亲一向是最温柔得体的,如今却被逼成这般狼狈模样,陶呦心里像是针扎似得一阵阵的疼。 都怪自己不成器,护不住他。 而那陶王氏却面无表情,冷漠地站在那里无动于衷。 一旁的小王氏见此又开口了:“于氏,你这是什么样子,不在佛堂里好好为父亲诵经祈福,成天的只知和外人来往!现如今更是不顾父亲他老人家死活要把好不容易从宫里请来的太医往外拽,你这可是是大不孝啊!” “再说你那侄女还不是受你牵连,这算命的都说你阴气太重,是个天生孤寡的命。我瞧你要是去那乡下庄子里老实待着,没准她那病就好了!” 小王氏这话说的好不刻薄。上次于氏被袭击,就在于氏好不容易逃回府里的第二天,就有一个神神叨叨的算命老道上门来,说见府里阴煞气太重,还一下就把问题定死在了于氏头上。 可怜于氏还没从惊吓中缓过来,就被陶王氏给关进了佛堂,说要去去凶煞,这次出来估摸着也是着急了自己跑出来的。 于氏低垂着头没说话。 “大姐夫你这是说的什么话!”躲在人群后头的陶渔倒是探出个头,“这可是我家主君,他走了家里没人操持怎么行。” “哎哟我说两句诚恳话还被你给怨怼上了,这太医是看在贵君的面子上才来的,你们夫妻想要请人何必舍近求远,问问自己家里人不就行了!”说完瞟了一眼前头刚来的李侧室,双手环胸站定,一副幸灾乐祸等着看戏的样子。 之前还有些嘈杂的院子安静下来。 主子们没人发话,倒是有些胆大的丫头奴仆眼珠子不停乱转,心里不知在想什么。 按耐不住八卦之心、偷摸蹲在树上看戏的尺霏手里的香瓜子也不敢磕了,就怕被人发现自己。 心里倒是止不住的呐喊,像是有一万匹野马在心间撒欢跑,别提多亢奋了。 这小小的伯府家里的戏可真精彩,下黑手的不但没错,反倒是受害者自己命衰,现如今更是被逼着要来求那下黑手的帮忙,可真是头一状的怪事。 于氏遇袭那件事云雾的手下暗探早查清楚了,就是那李侧室私底下找李家人雇的打手。那李家也心狠,找的全是些手上沾满血的亡命之徒,那于家小娘子被打得到现在都还在床上躺着呢。 再说这事尺霏才不信这什么老王还是小王氏的不清楚,瞧这样子一个个眼明心亮着呢,偏偏在这里装瞎子。 他偷摸地呸了一下,心想再这么下去依那陶渔的胆小性子就得松口让出院子了,好歹这陶小娘子也对他家殿下有恩,怎么能叫他们这么欺负,这不就是打殿下的脸嘛。 就在尺霄犹豫是将那老王氏还是李翁公给出暗招弄晕时,一黄袍看门小厮惊惊慌慌地跑了过来。 “老翁主,大主君,宫、宫里来人了!” “什么!”“快、快带我换上诰命服觐见!”陶王氏一听顿时没了之前的镇定得体,慌慌忙忙就要转身走。 结果紧跟着就瞧见了府里管家过来了。 说起这管家,实是他夫家姐姐的老来子。 这孩子自小被宠的无法无天,整日无所事事,先前王家家境还算不错,也倒养的起她。但王家这几年得罪了人,家族里几个当官的贬得贬、降得降,便逐渐走了下坡路,落魄得厉害。 他禁不住姐姐再三哀求,只得把人安排进府里做了外院管家。平日也只负责些督促奴仆做活得杂事,好在这小子在管人方面有些门道,也就这么干了下去。 但真要遇到些大场面,那就只有丢人的份。 现下瞧见她过来,陶王氏顿时眉头一皱,不悦地问道:“你不在前院待着,跑这儿来干嘛?” “哎呦我的姑爷爷,您大侄女我今个可帮府里办了一件大事。” 一听他这话,陶王氏便顿觉不妙,一旁的小王氏一向是看不上这人的,直接道:“就你,不丢人就不错了!” “您这是什么话,刚才那宫里来的贵人要不是我安顿,咱们宁安伯府可要落个轻慢圣意的罪名。”那王管家得意地说道,说完还捋捋袖子,一派自得之样。 小王氏一听这话就崩不住了,厉声道:“你把人安置在哪了!汪管家人呢!” 这汪管家便是小王氏的夫家亲戚了,能说会道,很有些本事,专门负责招待来客、登记礼品等一干事宜,很是给他张脸。 “哼,前个时辰汪管家就急匆匆地出门了,到现在还没回呢。方才我一见那贵人,便立即把人领到大厅去了,还安排了一貌美婢子伺候喝茶呢!” 王管家说完脸上全是得色,“要是那婢女入了贵人的眼,我陶家也算是宫里有人,届时......” “你给我住嘴!你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陶王氏被她这话吓得脑袋嗡嗡叫,一个大嘴巴子就抽了上去。 顿时那王管家脸上就多了一显眼的红印。 小王氏更是气的脸发白,一旁的李侧夫心里讪笑一声,但面上还是瞅准时机上前搀扶住小王氏,又对着陶王氏道:“父亲您不用担忧,想必是皇贵君想要召我进宫叙叙话,那孩子自小就亲我,一日不抱着就哭的不行呢。” “是是是,是这样了。好孩子,你们俩先去陪着那内侍,待我去换了诰命服再来。”陶王氏一听这话顿时松口气,语气温和地对着小王氏两人嘱咐道,说完便又急急忙忙带着奴仆回平日居住的寿康堂去了。 他可得好好拾掇一番,上次进宫那 7. 第七章 [] 伯府正厅,主座端坐着一穿紫青祥云袍的中年女子,兴致昂扬地说着什么。 正是听到消息匆忙赶回府的宁安伯陶驰。 在陶驰下首,坐着一位有些年纪了的紫衣公公。无论陶驰谈论什么,他都始终面目沉静、不骄不躁地应答着。 但上首的陶驰心里别提多郁闷了,纵使自己说得口干舌燥也没能从这位公公嘴里套出一星半点的消息,只知道他是来传召三房那于室进宫去的。 也不知道是好事是坏事。她那窝囊三妹没有半点官职,三房唯一有出息的也不过是个上不了台面的儿子,如今也被贬到边关去了。 至于于家,那于老头都是一把年纪的老骨头了,她那女儿于家主这些年得罪的人海了去了,有本事算什么,还不只是个刑部小官罢了。 陶驰暗自分析着,最有可能就是陶呦那不成器的小子做了什么得罪贵人的事…… 陶驰越想越胆颤,这般弯弯绕绕的召人,莫不是被陶呦探听到了什么皇家辛秘,要拿父亲逼她自己彻底闭嘴? 如此一来,自己须得和三房划清界限才好。 陶驰自觉想得明白,正要开口,就见自家主君和三房最近正风光的李侧室领着一堆奴仆,匆忙忙地进了厅子。 “大人您久等了,李氏就在这儿了,我父亲陶老翁公去换诰命服,随后就到。”小王氏亲亲热热地拉着李侧室走到两人面前。 那紫衣公公站起身,皱着眉头,道:“咋家要找的是伯府三房的主君于氏,不知这李氏是……” 小王氏脸上的笑一下子没了,他忽地松开李氏,面带疑惑地瞧向一旁的宁安伯。 陶驰心里烦躁,那王管家竟如此不成事,传个话都能传错,她赶忙陪笑道:“估摸着是下人着急传错话了,劳您再等等。” 说完就使唤自己的随身侍从赶忙又去叫人了。 那紫衣公公面有不悦,没应声。 心里却想着这宁安伯府真是没落了,先是管家安排了貌美侍女,如今一府主君又领了侧室偏房上前,已全然没有半点堂堂伯府的规矩和体统了。 陶驰顿时紧张地额上直冒冷汗,狠狠地瞪了一眼李氏。 而李氏则尴尬地站在厅子里,不过好歹有个正得宠的贵君侄子,她倒是不怕的。 没多久,于氏一家也都来了正厅。 这回那紫衣公公却一见到来人,便一改之前的沉默寡言,拉着陶呦上下看了一番,稀罕地道:“这是陶小娘子吧,瞧这水灵灵的模样,真是谁瞧了谁都喜欢。” 陶呦此前一听说那内侍竟是来宣召父亲入宫的,她当即双腿就和那软棉花似的,站不住了。 别是那帝子秋后算账,要拿父亲撒气吧。 她脑袋空空地一路跟来,谁承想刚进来就被拉着夸了一顿,她呆呆跟着点点头,逗得那公公脸上笑意不断。 气氛瞬间和缓下来,那紫衣公公宣了凤渝,要带着于室即刻入宫觐见。 于室虽一头雾水,但来之前也换了身清雅得体的衣裳,简单地梳妆了一番,此刻便大大方方地接了口渝。 紫衣公公对着于室满意地点点头,要走时又瞧了一眼陶呦,状似不经意地道:“陶小娘子不用担忧,这皇宫又不是吃人的地方。” 陶呦这一听却更怕了,她一下抓住父亲,恳求道:“能不能让我陪父亲一同入宫,也、也好……” 陶呦也不知有什么好,说了半天没说下去,急得一张小脸皱的像个小包子。 “陶家主和主君是有福气的人。”那紫衣公公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对着陶呦笑着嘱咐道:“进了宫可不能顽皮,小心冲撞了贵人。” 显然是同意了。 陶呦赶忙点头,紧紧挽着父亲跟在了紫衣公公身后。 厅子里的宁安伯陶驰被那句略含宠溺的不能顽皮给惊得不轻,他眼睛大睁,目光呆滞,脑袋里反复地回荡着这句话,迟迟回不过神来。 而等盛装打扮、穿戴好整套诰命服的的陶王氏来到厅子时,里面早已人去楼空。 —— 皇宫,勤政殿 “宁安伯府陶呦,参见陛下!” 被内侍在去朝华宫的半路上传唤过来的陶呦胆战心惊地跪下行礼,目光始终盯着脚下,那叫一个老老实实。 上首一身皇袍的女皇绕有兴趣地打量着她,道:“抬起头来孤瞧瞧。” 陶呦听话地抬起头。 少女的脸色白皙而泛红,一双大眼睛亮晶晶的,像那黑宝石,透出无尽的纯真烂漫来。 她有些拘谨地跪着,身上穿着一件鹅黄蝶纹襦裙,梳了一个飞仙髻,髻边插着两朵珍珠盘丝小花,整个人瞧着娇俏轻快极了。 女皇越瞧越满意,真是鲜花一般鲜嫩的人儿,又像那初雪一般纯真无瑕,最关键的是性子如那小羊羔般温顺。 她朝着陶呦招招手,亲切地道:“来,坐到孤跟前来。” 一旁侍候的内侍心里诧异天子还有这般温和的时候,当即手脚麻利地在龙椅旁边添置了一个雕花软凳。 陶呦见女皇语气和缓,瞧着又是和自己一般年纪大,她也没那么惧怕了,起身在天子身旁乖乖旁坐下了。 “你可知凤君为何宣召于氏入宫?”女皇瞧着她故作严肃地问道。 陶呦先是摇摇头,又迟疑地点点头。 她双手交握放在腿上,背挺得直直的,而后抿了抿嘴唇,小声地道:“回陛下,臣女有、有些猜想。” “哦~”女皇来了兴趣,她笑着道:“那说给朕听听。” 陶呦却一下紧张地揪着裙子,嘴巴张了半天,不知怎的却说不出话来。整张脸更是不知道是羞得还是急得,瞧上去红扑扑的,额上甚至还渗出些水珠儿,像是一颗沾了晨露的熟透了的小苹果。 女皇摸摸鼻尖,一时竟觉得自己有些过分。 她伸出手轻轻拍了拍陶呦的肩膀,正要让她别紧张慢慢说,谁知本就神经紧绷的陶呦被这一拍给吓得猛得一动,竟直接摔坐在了地毯上。 更倒霉的是她的小脑袋“咣当”地一下撞在龙椅把手上,顿时眼圈就疼红了。 女皇赶忙起身把她扶起来,轻声细语地安慰人:“别怕别怕!”,还边用手轻轻帮她揉脑袋。 可不安慰还好,一得到安慰陶呦就忍不住开始掉金豆豆。 她也不敢大声哭,就坐在那里无声地抽泣,精致的小鼻子一耸一耸,面上的小绒毛都被哭的湿润润的。 女皇瞧着瞧着没忍住戳了戳她的小脸蛋,心里感叹皮肤可真好,又滑又软,结果弄得人哭的更厉害了。 这年纪太小也不好,就是个娇滴滴的爱哭包。 可不哄也不行。 女皇头疼地环顾一周,瞧见了书案上的一个金丝紫檀镂空雕花盒。 她依稀记得下属说这小娘子格外喜欢玉石珠宝,便伸手拿过盒子,递到小哭包面前。 “打开瞧瞧!” “看了这个可就不许哭了,要不然外人还以为孤欺负小孩儿呢。” 陶呦瞧瞧女皇,又瞧瞧盒子,一边抽抽搭搭地哭,一边听话地接过盒子打开锁扣。 只见盒子里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三颗拳头大的莹白夜明珠 8. 第八章 [] 接下来女皇又问了陶呦许多功课以及兴趣爱好之类的小事,才将人给放了出来。 刚一出勤政殿,陶呦便暗暗松了一口气,她紧跟着内侍的步伐,很快和父亲见了面。 阿父此时的精神面貌已经与进宫前截然不同了。 整个人瞧着容光焕发,笑意止不住地从嘴角溢出,仿佛枯木逢春、被冻了一季的枝丫长出了白嫩新芽。 陶呦兴冲冲地跑到父亲跟前,像模像样地行了一礼,笑嘻嘻地道:“贺喜父亲进奉诰命!” 于氏将她搂在怀里,捏捏鼻子,道:“你这孩子,连阿父都敢揶揄了。” 陶呦蹭蹭父亲,“您好久都没这么开心了,现如今这样真好。” “是啊。”于氏说完就跟着笑了,他拉着女儿,边走边说:“你表姐的伤也有指望了,凤君殿下安排了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太医去于家了,还叮嘱那太医要等小皖伤好的差不多再回宫就职。” 于氏说完就觉得心头的一块大石头落了地,一时整个人都觉得异常的放松和轻快。 陶呦瞧父亲这般开怀,心里别提多开心了。她又忍不住想凤君安排的如此妥帖,是否也是因为帝子。 但无论是不是,帝子在她心里都已经是自家最重要的救命恩人了。 “对了父亲,这个给你。”陶呦将手里的盒子递给阿父,踮起脚尖小声地在他耳边说道:“这是陛下赏赐我的夜明珠,您把这个随身带上一个,再给屋子里摆两个,这样以后祖父他们欺负您,您就拿着珠子挡在面前。” 陶呦说完将盒子打开一条缝隙给父亲瞧,眼睛里满是认真,嘱咐道:“这可是御赐之物,他们敢碰您就是对天子不尊,要被关进大牢里去的。” 说完她扬起圆圆的下巴,眉眼上扬,一脸的骄傲,放佛摇着蓬松大尾巴等待主人夸奖的小狗狗,明媚的阳光打在她还尚稚嫩的脸上,映出温暖柔和的光晕来。 于氏瞬间就红了眼圈,他一把将人搂在怀里,一下一下地抚摸着她的背,又在她额头上连亲了好几下,忍着泪意道:“我的小陶呦,这些天一定很害怕吧,是父亲不好,不仅没照顾好你,还让你这般为我担惊受怕。” 陶呦摇摇头,从怀里掏出小手绢轻轻地替阿父把眼泪擦去,“阿父是天下最好的父亲了,是李氏他们太坏了,老是欺负我们。” “不过以后一切都会好的。”陶呦道。现在父亲有了诰命,他们便不能随便把他关佛堂里去了。 于氏和女儿就这样紧紧依偎出了宫,却没想到一到宫门口,就见一个熟悉的人影鬼鬼祟祟地躲在宫门一侧。 “娘,您怎么在这儿?”陶呦走近一瞧,可不就是她那还没小兔子胆子大的亲娘嘛。 没想到今天还敢转悠到宫门口来。 吹了好一阵冷风的陶渔瞧见于氏和自家崽子平安出来,紧拽着的心顿时一松,她三两步上前就搂住于氏,问道:“没事了吗?能回府去了吗?” 正想着子不嫌母丑、准备上前给母亲一个大大拥抱陶呦就被无情晾在了一边。 “平日里也不见您如此关心父亲,怎得今日破天荒的出现在这儿?”陶呦撇撇嘴,还是紧紧地凑到母亲跟前道。 “你这丫头!我这还不是瞧着你们得意了,想来沾点光。”陶渔抓住她的脑袋就是一顿挼,挼完把人搂在怀里亲了亲。 陶呦心满意足地靠在父亲和母亲怀里,跟着他们坐上马车回府去了,一路上还不忘抱着珠子绘声绘色地将天子夸自己的话讲了个遍。 当然涉及帝子的事情她没敢说,女皇陛下嘱咐自己要保密,否则走漏了风声,帝子那些疯狗一样的追求者还不活撕了自己。 陶呦也觉得有道理,不过她是怕影响了帝子的声誉。帝子是个大好人,无论他喜不喜欢自己,陶呦都希望他喜乐顺遂才好。 很快,陶呦等人就到了宁安伯府,这次回来她明显感觉有什么不一样了。 门口的看门小厮们一见着马车就恭身跑了过来,抢着争着地侍候人下车。 “主君,您可回来了!这宫里赏赐了的珠宝物件摆满了院子呢!”于氏院子里的贴身侍从书琪领着几个小厮喜气洋洋地俯身恭贺主子,将陶渔一行人迎了进去。 正厅里,宁安伯陶驰和大主君一杯又一杯地喝着茶,听到门外传来的声响,默契地对视了一眼,起身朝外走去。 “三妹、妹夫,你家陶玄可真是有出息,这番封赏可真是羡慕死人了!” 陶驰上前握住陶渔的手,不住地拍她的肩膀,笑的胡须直颤,一脸的欣慰:“他可真是我陶家的好儿郎啊!” 小王氏更是一改几个时辰之前的凶悍嘴脸,拉着于氏的手弟弟长弟弟短地说笑着。 陶呦看得那叫一个目瞪口呆,她趁着众人的目光投向她之前,抱着盒子偷摸地跑了。 但等她回到院子,之前那个被撞得乱七八糟的院子俨然整洁如初,陶呦甚至能瞧到她的小桃木摇椅因被擦的锃亮而隐隐闪着的光。 刚出来手上正提溜着一壶茶水的小芝猛得瞧见自家小娘子,那双细细长长的小眼睛一下子睁得老大,她踩着小碎步快步跑到小主面前,兴奋地脸蛋通红:“娘子,我们主君这下终于要扬眉吐气了!” 陶呦捏捏她的小脸蛋,朝着屋子走去,调侃道:“我们小芝就算高兴也不用把院子打扫地这么干净吧?” 小芝神秘莫测地摇摇头,凑到主子跟前,道:“这院子啊,都是大主君派人打扫规整的!” 陶呦脚步一顿,朝着空气“呸呸”两声,“谁稀罕他的好处!小芝,我们可千万不能做他们那样随风倒的人!” 小芝跟在她身后连连点头,小鸡啄米似的,“娘子说的对!” 陶呦进了屋子,吩咐小芝晚些时候把盒子交给父亲,躺在床上便呼呼大睡起来。 这一睡,再起来就已快到黄昏了。 陶呦走出院子,府里到处都挂满了红灯笼,下人们喜气洋洋地打扫着府邸,老远路过厨房都能闻到扑鼻香气。 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欣喜开怀的气息,陶呦有点恍惚,这座死气沉沉的宅子忽然焕发出前所未有的光彩来。 一直走到父亲居住的怀竹阁,这种变化都没有消减反而愈加浓烈。阁里的小厮丫鬟们都齐齐整整地换了新衣,头上的每一根发丝都梳得光溜顺,三三两两地笑着、走着、攀谈着、…… “小娘子来了啊,主君正在后院库房归置赏赐物件呢,还说顺带要把一些旧物也拿出来晒晒太阳去去霉。” 书琪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也是笑容满面的。手 9. 第九章 [] 当天夜里,陶呦便缩在被窝里抓耳挠腮地想出路。 这首先嘛,她觉得自己可以当个文官。自家外祖母不仅是知识渊博的大儒、舅母也是出名的好官,甚至家里阿父也是男子里难得的才华出众的大才子…… 可想着想着,陶呦拍拍自己的脑瓜子,又开始思索为何自己就成了个年年考年年不中的蠢笨小秀才? 这么想了一路,她回过神来,不禁黯然伤神,意识到自己并没有做文官的耐力和聪颖。 这做个武官吧,陶呦回忆起兄长麾下那些敏捷利落、凶悍勇猛的士兵,又捏捏自己小肚子上的软肉,幽幽地长叹了一口气。 看来这官老爷是做不了了。 实在不行,做个声名清贵的书画大家? 陶呦又想到自己狗刨式的字和宛如三岁小孩涂鸦般的画作,头顿时摇得像个拨浪鼓! …… 就这么想来想去,第二天陶呦顶着两个大大的熊猫眼坐起身。 这可把端着水进来的小芝给吓得不清,放下水盆捧着主子的脸一顿细瞧,待确认只是脸色有些不好,才放下心,又关切地问道:“您这不是开心过了头,激动地一夜没睡吧?” “小芝,你家主子我果真是个一事无成的小废物啊!”陶呦大叹一声,又蔫巴巴地趴回床上。 “可是娘子有好多好多的银子、一辈子都根本花不完的银子,娘子还有什么好忧虑的?” “你说的有道理哦。”陶呦觉得自己要做顶梁柱的念头顿时有些动摇,她摇摇头,赶忙转了话题,问道:“小芝,今早小厨房做了什么?” “回娘子,是您最喜欢的红白鸭羹锅子,还有那金黄的薄脆饼,并一道木樨糕子汤。” 陶呦咽了咽口水,觉得自己又有了力气,一个打滚爬了起来:“这便洗漱用餐!” “好嘞!”小芝瞧自家娘子又是活蹦乱跑的了,高兴地应道。 用过早膳,陶呦去给祖父伯父还有父亲请了安,便又回了自个院子。 午时阳光正好,陶呦躺在自个的小摇椅上晃来晃去晒太阳,小芝给她准备了一大盘鲜甜多汁的提子并大杯茶饮,便去忙活别的的事情了。 “成家立业、成家立业……业立不起来……”陶呦猛拍大腿,“看来我现如今只能先成家了!” 说到成家,陶呦第一时间便想起来了那位帝子。 如果能把出类拔萃、尊贵无双的帝子殿下娶回家,那陶家还何愁不发达兴旺! 陶呦又想起兄长还曾夸那位帝子知人善用、是一位真正值得人尊敬效命的皇族。如此说来,也许帝子也能慧眼识珠,发觉自己的长处,届时自己这业不也就立起来了! 陶呦顿时兴奋起来,可一想这娶帝子,顿觉比立业还要艰难。 于是陶小娘子又开始了愁眉苦脸。 就这样掏空脑袋想了好几天,陶呦办法没想到一点,信笺倒是送出去好几份。 至于这信笺内容嘛,自是邀请她的各方好友来府相聚,共商人生大记。 于是在陶呦在府里足足憋了近七日之久,信笺流水般得送出去,茶水糕点、名画佳作皆准备得满满当当之后,第八日黄昏,她的停星阁陆陆续续来了客人。 第一个来客是位个头不高、长得圆滚滚的白胖小丫头。 这丫头一身粗布麻衣、怀里紧紧抱着一稻草架子,架子上零零散散地串了些裹满晶莹糖霜的山楂果子。 她边走边朝着府里好奇张望的丫鬟小厮们卖力地推荐着自己的糖葫芦,一张小嘴叭叭个不停,把自己那糖葫芦夸得那叫一个天上地下、绝无仅有。 可谁能想到这小丫头还是当今天子最小的妹妹,凤朝唯一还未成年就赐了封号、搬进府邸的皇女昭王。 陶呦和小昭王的相识全赖于小侯爷唐棠牵线搭桥。 彼时天子登基,大清后宫,被偷偷生下关在冷宫数十年的昭王这才被发现。 宫里私下皆传那被废君侍原本有了意中人,就要熬到年纪出宫去了,却被醉酒的女帝瞧上了。而女帝一向无情善变,加上那君侍既无背景、也无心机成算,被宠幸了没几次就被后宫其他人设计贬进了冷宫。 如此什么出宫、什么意中人都成了黄粱一梦。 那废侍自此便恨毒了女皇,生了孩子之后数十年内都把人关在屋子里,昭王被发现的时候连话都不会说。 天子虽唏嘘她的遭遇,但她一路摸爬滚打才得登大统,早心硬如铁,自然也不会对一个半路出来的妹妹多么上心,只是草草给了封号、就把人送出了皇宫。 至于那废侍,赏了一尺白绫便了了。 但小昭王骤然换了环境,日日躲在屋子里不吃不喝也不说话,急得王府里的奴仆们像是热锅上的蚂蚁,见天得跑到皇宫里求见天子。 于是天子大手一挥,便使唤了唐小侯爷去看顾昭王。 谁成想唐棠事务繁忙,时不时就把彼时闲得四处溜达的陶呦拉过去给昭王作伴了。 陶呦自小是个心软性子,听了昭王的可怜事迹本就心疼地不行,在亲眼见到这个干巴巴、瘦瘦小小的小妹妹,一下子上了心。 于是陶呦便一天三遍、五遍地跑到昭王府,硬是一个字一个字地教小孩说话、认字……说来好笑,陶呦教了两三年,昭王学得磕磕绊绊,倒把自己给教成了个小秀才。 不过好在昭王终于慢慢地适应了和以往在冷宫里截然不同的生活,甚至在陶呦接连带她出去街市、花会等地四处玩乐的时候,悄摸地养出了个奇怪癖好。 那就是热衷于扮演各行各业的小市民。 今天当个穷酸落魄秀才,明儿做个抠门市侩的小贩、后天再是个拥有良田百亩的土豪农妇…… 一开始众人都以为她是心血来潮,可她能跟在小贩跟前一跟就是一个月,摆起摊子来也是起早贪黑,这时候就谁也拦不住了。 天子对此倒也是不闻不问,只给够了金银任她胡闹。 于是昭王就经常十天半个月地不见人,昭王府的侍卫经常在街头巷尾艰难地一个一个拉着人辨认。 不过她不论做什么装扮,都会第一时间凑到陶呦跟前告知她一声,还叉着小腰嘱咐陶呦要是有任何聚会都必须要请她去。 陶呦本就心愧不已,觉得自个把小孩养歪了,又如何再狠心拒绝她的要求。 于是陶呦虽觉这番请她这 10. 第十章 《攻略年上美强惨(女尊)》全本免费阅读 正是陶呦的竹马哥哥宋宴。 说起陶呦和宋宴的相识,那可是陶呦能吹一辈子的事情。 他们的相遇,源于一场英雄救美。 毫无疑问,宋宴是那个美人,而陶呦则是那个拯救美人于危难的大英雄! 那还是陶呦七八岁年龄的事情,彼时她正沉迷于老邢写的一本江湖传奇话本,话本里讲述了一个名叫逍遥门的小门派里四位师兄妹们惩恶扬善、快意江湖的话本子。 看得热血上头的小陶呦背着把比自己还高的木剑满大街地找坏人,想要做一回书里匡扶正义的大侠。 但一来大街上有巡逻兵维持秩序,二来街民小贩虽偶有争执,但最后多是小事化了,陶呦转悠了大半个月也没找到一逞威风的机会。 就在陶呦灰心丧气准备就此放弃自己的江湖梦,宋宴出现了。 确切地说,正被恶霸欺负且无力反抗的美人宋宴出现了。 一堆被砸得稀巴烂的木雕残肢中,少年一身素白孝服,面无表情地站在中央,身后一位一脸病容的中年女人被他死死拽着,满目尽是哀切绝望。 陶呦背着把大木剑,混在围观人群里,嘴巴抹了蜜似得叔叔婶婶问了一圈,拼凑出了事情的始末。 这少年一家也是刚到凤都不久,但是很快便花光积蓄开了一家木雕店 。少年一家来历不明,起初众人都不看好他们的生意,认为肯定会亏本。 但谁承想那宋家主有着一手绝妙至极的木雕技艺,瞬间便吸引了凤都各方人士前来观摩。更妙得是,这宋家主君更是一个少见的、极善经营的人儿。 于是夫妻两人一个专心雕刻一个管理小店招待来客,一时赚得盆满钵满。 但好景不长,那宋家主君在上香祈福结束后下山的半途,遇到凤都一恶名昭彰的好色之徒的纠缠,宋家主君自是抵死不从,在挣扎的过程中,不慎踩空,两人双双坠崖,宋主君撞到石头上当场毙命,而那好色之徒却只是被摔晕了过去。 人都道真是天理不公! 另一边宋家主闻此噩耗当场便吐血昏了过去,而少年紧闭着嘴,不哭也不闹,请了大夫给母亲看病开了药,又将之托给了相熟的邻居照顾,而后自己一路奔向山脚下,一言不发地背起早已气绝身亡的父亲朝回走。 那天街上很多人围观,也有人拉了推车来,但少年语气冷冷,道了句:“人都死了,还管什么舒不舒服!”,一句话刺得没人再上前,硬是给他咬着牙将人背回了家。 当天,木雕店便关门了。 没两日,宋家主君便出葬了,那宋家主重病卧床,全程都是少年这个半大孩子操持的。 父亲死了,少年便接手了父亲的一切。 木雕店重新开业,生意虽不如从前火爆,但也是日进斗金。 少年半点不逊色于他父亲。 但就在两人的生活开始回到正轨时,那好色之徒的家人来闹事了。 当初那好色之徒被抬回家之后,请了大夫问诊,说是摔断了两根肋骨,躺在床上养了大半个月便能勉强能下地了。 但就在昨日,那人被发现七窍流血死在了自己屋子里。 而这人却是昭阳县主四十高龄拼命生下的唯一的一个孩子,现在却被发现如此凄惨地死在家里。县主一时怒火攻心,当即就下令杖毙了一院子的奴仆,只留了四个贴身侍女被打得半死不活,张口攀咬一定是宋家下的毒手。 之前女儿只称自己骑马摔了,昭阳县主现下才知道事情原委。 于是便是眼前的场景,昭阳县主领了家丁仆从气势汹汹地闯入木雕店,将里面的东西砸了个稀巴烂。 陶呦人小又不聪明,一顿话下来听得脑子直晕乎,但她只知道一件事,不管谁害得那恶棍,都是她罪有应得! “砸够了嘛,砸够了就滚!”那少年终于开口,冷声道。 一旁的陶呦被他桀骜不驯的性子惊得眼睛滚圆。 “大胆贱民!看来我那宝贝女儿果真是你们害得!” 昭阳县主原本并不确认女儿是否是被宋家所害,毕竟那些欺男霸女的事她自来没少做,并不只宋家一家受害。如今来宋家也只是想先发泄一番怒火,待查到真凶再抓起来好生折磨一番,定叫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如今这少年的嚣张气焰却叫他恶上心头,今日他便把这两人先送下去给女儿做个伴! “你家女儿是谁?大白天的疯狗似得乱咬人,看来天子脚下我们这种老百姓也不得安生。”少年毫不客气地讥讽道。 “你倒是提醒了我,来人,把他们抓起来带回府,我到要好好问问这两人为何狗胆包天毒害我女儿!” 昭阳县主一声令下,那些膘肥体壮彭、恶狠狠的侍女们便上前团团围住了两人。 一旁的陶呦瞧着眼前一幕颤颤巍巍地取下了自己背上的大木剑,激动得双颊通红,她的大侠梦终于要开始了。 “住手!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们不仅目无法纪、行这打家劫舍的卑劣之事,如今竟还要当街强抢少男民女,真是无法无天、胆大包天、目中无人了!” 陶呦绞尽脑汁想了一连串的词,也不管对不对都一股脑用上,扛着自己的木剑刷得一下蹿到少年面前。 “别怕,我护着你!” 陶呦回忆着书里大侠们行侠仗义时的说词,紧绷着一张奶包子脸,自认为潇洒地冲着身后人安慰道。 “哪来的小屁孩,滚开!”那少年却一脸不耐烦地推了陶呦一把,“什么个头就来充胖子!” 陶呦被他毫不客气地一推给推得身子一个歪扭,差点没摔个马趴,她赶忙手忙脚乱地那木剑稳住身子,才不至于丢脸。 当然也是从那时候陶呦就有幸见识了宋宴这人是多么地难伺候。 可惜她被自己的大侠梦冲昏了头脑,当时只觉这是自己好不容易等到的惩恶扬善、行侠仗义的机会,怎么能就这么放弃。 于是陶呦扛着剑继续屁颠屁颠地挡在少年面前,一脸严肃,长剑直指对面的人:“给你一个机会,现在立马赔礼道歉,本大侠就放过你们!” 对面的昭阳县主此时气得脸色发黑,没想到如今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也敢对着自己指指点点了。 他脸色阴沉,正要命令手下将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孩抓住先暴打一顿,谁承想剑穗上一个闪闪亮亮的东西映入眼帘。 他皱着眉头仔细瞧了瞧,果然是外番进贡的那颗稀有白宝石。这宝石被切割成多面,在阳光下能反射出漂亮的七彩光芒。 整个风朝只此一个,被天子赏给了刚立下赫赫战功的陶大将军,而陶大将军当场便回禀天子,说自家幼妹爱石如痴,他想把 11. 第十一章 《攻略年上美强惨(女尊)》全本免费阅读 宋宴落座后,小侯爷唐棠也紧跟着到了。 月色正好,这四个人看似毫无关联的人却都团坐在停星阁阁楼,视线齐齐落在陶呦身上。 “说说吧,有什么大事要找我们来这么多人来商议?”唐棠摇摇手里有四、五张的粉色信笺。 陶呦顿时脸一红,手忙脚乱地捏了块晶莹剔透的糕点塞进嘴里,眼神闪烁,含糊地道:“这个软糕好吃!” 老写书人老邢一眼就敲出了端倪,她慢悠悠地喝口茶,道:“莫不是小陶呦开了窍?想娶夫郎了?” “咳咳咳!”陶呦嘴里的糕点正要咽下去,一听这话一下子被呛得咳嗽个不停。 “慢点慢点,喝点水。”坐在陶呦左手边的唐棠瞪了对面人一眼,赶忙给她顺背,又端了杯花茶喂她喝下去,人方才好些。 “急哄哄地把我们叫过来,别真叫老邢说准了?”唐棠瞧人没事了,想到前日那事,又不由皱眉问道。 陶呦眼睛溜溜地转了一圈,低着小脑袋,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却顿时如热油里倒水,在阁楼炸开了锅。 小昭王坐在陶呦右手边,也是反应最迅速的。她蹭地一下窜起来,蹲在陶呦面前,一双小胖手捧着陶呦的脸蛋,目光炯炯地盯着她:“快说,是哪个家的小妖精勾搭的你!” 陶呦嘴巴被挤得嘟起来,像颗漂亮的红樱桃,她的那双含水杏眸亮晶晶得,语出惊人地道:“他、是个、好人,是我、想要、勾搭、他的!” 小昭王显然第一次听见这种说法,一时眼睛大睁,左右瞧瞧陶呦,似乎是要确认她是不是被谁给调包了。 “小屁孩快让开!”老邢一脸兴奋地扒拉开小昭王,变戏法似地从袖子里掏出一本又一本的话本子,一股脑塞到陶呦怀里。 “这你今天找我老邢那可是找对人了,天成想我等这一天等了多久!”老邢笑的满脸褶子,“这可都是我多年来四处收集的绝妙孤本,甭管你是什么蠢笨呆子,也甭管对方什么天仙下凡,看了我这话本子,还谈什么娶夫,保你三年抱两、儿女双全!” 陶呦一听双眼放光紧紧抱住手里的书,她低头瞧着怀里的宝贝,一眼就看见了一本大红封皮镶得金闪闪的话本子,当即把这本书抽了出来。 她也没看书名,就着急地从中央扒开书瞧了一眼,顿时就被一段工工整整的文字给吸引了去: 【昏暗宫殿里,一谪仙般清冷出尘的男子跪坐在地,绣满莲花纹的银白纱衣层层叠叠地在绒毯上铺散开来。 …… 玉骨般的莹白手腕被一根细长红绳高高拽起束缚在梁柱上,乌发丝丝缕缕黏在侧颈。男子的双眼被一根长长的红绸带紧紧地蒙住,如玉般的脸庞上只露出清冷挺拔的鼻子和那双嫣红朱唇。 …… 随着男子不住地摇晃挣扎,裙摆随之游动,像是一株盛放到荼靡的雪域白莲。 …… 半响,似是终于挣扎累了,男子高昂的头终于低垂下去,露出一段雪白细腻的脖颈,合应着身后纤细的双臂,仿佛一只濒死的白天鹅。 …… 许久,一只纤纤玉手拿下了男子面上早已渗满水渍的红绸带。湿漉漉的含霜睫毛下,是一双泛红、含嗔带颦的动人眼眸。】 陶呦痴痴地看着,一个个勾人字眼跳出书本,钻进她的眼睛里,她的脑海里不由地浮现出那人惊心动魄的美来。 可他却又不是这样的。他不是那云巅上似真似幻的仙子,他是威严殿宇里高不可攀的掌权者。 他的头上应该戴着镶有象征权利的碧玺做成的青龙的吉冠,吉冠的中央是皇家才能佩戴的大东珠。 他的身上也不会是单调的白衣,而是由名贵的绿松石、猫眼、珊瑚以及各色罕见的宝石点缀而成的华丽吉服。那吉服该是由上百位顶尖绣娘耗尽心血才能织就一件,上面密密地覆盖着四五层的花纹,前后用玄青线绣着两条睥睨一切的真龙 12. 第十二章 《攻略年上美强惨(女尊)》全本免费阅读 船只被放在厚厚的波斯毯上,一个个皆是精雕细琢、栩栩如生,瞧着就知道花费了不少心思。 宋宴露出了一抹极轻的笑,但稍纵即逝,涉及正事,他一脸严肃地撩开袍角蹲下身认真地检查起来。 陶呦则紧跟在他旁边,跪坐在花绣软垫上,大半个身子都趴在一旁的梨花木小几上,宋宴每提出一处问题,她便跟着记录一处。 两人配合默契,很快就将一堆木雕查阅了大半。 老邢坐在一旁瞧着瞧着,先是神秘一笑,接着又不知想到了什么,轻轻地叹了口气。 其他人则是吃吃喝喝,瞧着看起来还稍显稚嫩、缩成一小团的陶呦认认真真的样子,各有所思。 被老邢这么一打搅,再加之宋宴检查木雕也花了些时间,今夜到底没有谈论到正题。 陶呦蔫哒哒地送人回去,刚到了府门口,老邢就走过去亲切地摸了摸她的脑袋,语重心长地开口道:“小呦,无论做事还是婚嫁,最重要的是先勇敢地踏出第一步,再往后便是要心无旁骛地只管向前,其余的就随心随缘了,明白了吗?” “一定要切忌瞻前顾后、犹豫不决,否则万事难成!” 前方的宋宴脚步一顿,小昭王和唐棠也转过身来,陶呦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按照老邢的说法,如今自己追夫第一步已经完成,接下来便应该多多地凑在殿下跟前与他表表心意才是。 最好能再拉拉小手,殿下的手冰凉凉的,自己要给他捂热了才好。 陶呦想着想着便开始有些迫不及待,等殿下转了心意,就要立即把他求娶进门,免得被人抢走了。 唐棠原本要走,瞧她又是一副思春模样,又转了方向拉着人回了府。 府外,宋宴穿过热闹的街市,转身进了一暗巷。他斜靠在墙上,手里是一枚晶莹透亮的白宝石。 宝石尖锐的一角划破了皮肤,镶嵌进了血肉中,一半冷白一半炽红,就像他的心,一半沉寂一半躁动。 宋宴一下一下地将宝石抛在空中,眼睛空落落地没有焦点。 许久,宝石重重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原本握着宝石的人却渐行渐远,只留下一道清瘦挺直的背影。 待背影消失,暗处出现一戴着长长帷帽的男子,男子身后跟着一青衣侍从,正是那喜听八卦的尺霏。 尺霏正要上前捡起那宝石,却被人伸手拦住,只见他家最是喜好干净的帝子竟弯腰将之拿在手里,又取了丝帕细细地擦拭干净。 仲愫也不知自己怎会来到这儿。 只是凑巧听到窗外手下谈论起那小娘子,一时好奇那与她青梅竹马一道长大的男子是什么模样,又凑巧手上的事情暂时处理完了,他戴着帷帽一声不吭地出了府。 刚到街市,就瞧见穿了一身海棠色新衣的年轻男子走出伯府,男子姿容艳绝,偏神态冷淡,望之不俗。 “海棠不惜胭脂色,独立蒙蒙细雨中。”仲愫拿着宝石在月光下看着,又想起刚才隐在暗巷的男子,出声道。 “倒是个孤高之人,可惜了……” “可惜什么?”一道清冽声音响起,是宋宴去而复返。 他的脸微红,衣衫也有些凌乱,瞧着该是匆匆赶来。 “可惜偏瞧上了富贵窝里养出的人儿。”仲愫静静望着对面的人,缓缓道。 宋宴同样凝神瞧了会儿对面人,直觉告诉他,这就是陶呦想要求娶的那个人。 这人倒并不似那些闺阁男子般温婉娴静,反身似寒柏,凌冽逼人。虽着一身单调墨纱黑服,但其上若隐若现的金丝和那复杂繁琐的绣样,皆显出男子的地位不凡。 宋宴不想多待,他只想找回他的宝石,便直言道:“那宝石是我落下的,还望公子还给在下!” 仲愫这回却没再言语,一旁的尺霏双手怀胸,吊儿郎当地道:“这位公子此言差矣,如此罕见珍贵宝石,如何你说是你的便是你的?”一句问完,又话锋一转,紧跟着道:“便真是你的,也该小心妥善珍藏着才是,如何便随意丢下了?” “如何才肯还我?”宋宴瞧这男子这番高高在上的作态,冷笑一声,不欲与这侍从争执,直接道。 “如今倒是宝贝地不行,这泼出去的水尚且难收,若是这宝石再脆些,早碎成渣渣了,哪里还有什么还不还一说? 尺霏也冷冷一笑,与他家殿下抢人就算了,偏还这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