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没想和黑月光女主he》 1、第一章 “滋——” 长而尖锐的电流声压过人声,穿过着陆时蓁的耳朵,就像是坏掉了的机器发出的警报声。 这电流好像知道这具身体最脆弱的地方时哪里,一下一下的击打着陆时蓁跳动的心脏。 拧疼像是要将她整个人吞噬湮灭,人类求生的本能也因此被激活,陆时蓁挣扎了起来。 而后安静的空间里响起了“咚”的一声。 冰凉的地板接住从床上掉下的人,电流声轰然散去,疼痛真实的在陆时蓁的全身蔓延开来。 从肩膀手臂,到尾椎大腿…… 等等。 腿? ……她的腿有知觉了? 什么情况?! 疑惑压下了疼痛感,陆时蓁紧闭在一起的眼睛不可置信的猛然睁开。 头顶的灯光紧跟着争先恐后的涌进了她的视线,过分明亮的灯光吞噬了世界。 陆时蓁发现自己身上穿的的病号服不知为何原因的换成了高档丝绸的睡衣,原本苍白无力的小腿也透出了有血液流过的红润活力。 她好像感受到了肌肉的鲜活存在,小心翼翼又万分期待的动了一下自己的腿。 而那腿竟然真的如她所愿的伸展了开来,流动的绸缎滑下过她的肌肤,带来丝丝凉意。 简直比梦里的还要真实。 陆时蓁的眼睛里写满了讶异,还不等她缓过来,一个声音就在她耳边响了起来:“恭喜宿主激活系统成功!欢迎绑定“上天再给我一次机会”系统!我是您的专属系统0253号系统!” 这声音穿插着电流,像是刚才缠在陆时蓁大脑中的电流幻化出来的东西。 陆时蓁还没来得及惊恐,紧接着便有一个东西闪现到了她眼前。 那是一个周身环绕着着诡异电流的白色小球,一对小翅膀正在它的头顶上方敬业的扇动着,努力承托起这个跟它的大小不成正比的身体。 这什么东西! 陆时蓁被吓了一跳,手脚并用的在地上连退了好几步。 “抱歉宿主,吓到您了。”小球见状忙向后退,主动跟陆时蓁保持友好距离,“我是您的系统,刚具象化,还不够稳定,再过一会就好了。” 周围环境安静的过分,小球的声音显得格外诡异。 陆时蓁听着它口中的“宿主”跟“系统”,刚刚清醒过来的脑袋嗡的一下。 因为腿部有残疾,陆时蓁能选择的兴趣不多,带在身边最多的就是小说漫画。 而读过不少穿书文的她瞬间意识到自己这好像是“穿书”并绑定“系统”了。 比这要让陆时蓁拒绝接受的是,结合穿书文的套路,跟一开始系统口中那个“上天再给我一次机会”,她好像意识到自己穿到了哪本书。 就在前几天,书荒的陆时蓁点进了最近大爆、被她的好基友推过无数次的百合文《白月亮》。 一开始陆时蓁的确是抱着“随便打发时间看看,毕竟自己是钢铁直女”的想法翻开的第一页。 谁知道后来熬夜读完整本,顶着俩黑眼圈被臭骂一顿的人是她;二刷三刷,凌晨薅起基友来,心疼女主到痛哭流涕的人也是她。 其实陆时蓁也不想,主要是女主许拾月实在是太令人怜惜了。 明明身为天之娇女,有着无比美好且安稳的人生,却因为父亲二哥的设计,家破人亡,双目失明,还被疯批女配花言巧语将她骗到家里,虽然保护了她不被二伯杀害,但也掐灭了她最后一抹希望。 最后白月光变成了黑月光,报恩报仇,以牙还牙,哪怕最后她的官配出现,陪她伴她,都没有办法让她变回原来的样子,甚至不少人都觉得她身上有那个疯批女配的影子。 陆时蓁看得是眼泪哗哗的往下流,抽纸巾都被她用完了。 许是同病相怜的原因,她格外能体会到许拾月最初在疯批女配那里的心情。 可偏偏这个天杀的疯批女配跟自己同名同姓。 陆时蓁经常是跟基友骂着这个恶毒女配,哭着就做起了反思。 许拾月做错了什么? 她又做错了什么,要跟这样的疯批重名! “宿主?陆时蓁?”系统见陆时蓁保持着同一个动作,许久没有说话,有些紧张。 听到系统喊出了自己大名,陆时蓁头皮一阵发麻。 她就这样看着眼前的系统,艰难的挪动着唇瓣:“所以,我现在是《白月亮》里的陆时蓁?” 话音落下,陆时蓁就看到自己眼前的小球闪了一下光:“真不愧是拥有大量穿书知识的宿主!没错,您就是《白月亮》世界的那位疯批女配!” 此刻的系统早已经稳定,没有电流干扰的声音里完完全全的都是兴奋。 要不是陆时蓁知道原文中这位疯批女配最后被黑化后的女主断手断脚,死在火场,她都要以为自己这是得到了一个什么很值得高兴雀跃的顶级身份。 “宿主不要露出这样的表情嘛,虽然原主的确不是什么好人,但她有一双格外漂亮的腿呀!这不是您最想要的东西吗?”系统看着陆时蓁脸上溢出来的无语与不信任,忙诱惑道,“您只要顺利完成“上天再给我一次机会”的任务,就可以永远拥有这样一双腿。” 陆时蓁就这样看着闪烁着期待光芒的小球,眼里满是惊恐与心动。 她惊恐于系统竟然知道自己最想要的东西,又心动于她此刻正拥有的她毕生最想要的东西。 其实原主除了自己有点问题,身世配置可以说是顶级了。 父母溺爱的美满家庭,含着金汤勺出生的背景,所有人都高看她一眼的环境。 更何况原主的这双腿匀称而修长,没有一丝萎缩的迹象。 光打在上面,隐隐的还透着几分匀称有力的健美。 天秤微微倾向了心动,陆时蓁想了想,斟酌着问道:“你能告诉我现在剧情发展到哪一步了?” 系统闻言沉默了一下,而后在陆时蓁的注视下,扭捏艰难的讲道:“那个……抱歉宿主。系统数据还没有更新完毕。” “……” 陆时蓁有些无语。 她看着面前这个小球,突然觉得自己这个系统不太靠谱。 “当当当。” 而就在这时,陆时蓁的房门突然被敲响了。 一个打扮利落的女佣推开门站在了门口,毕恭毕敬的问道:“小姐,您要的烩牛肉已经做好了,要下去吃吗?” 陆时蓁还没有接受自己这个新身份,听到这话先是怔了一下。 一旁的小球不淡定了,忙提醒道:“宿主需要扮演好原角色,防止角色崩坏,世界崩塌!” 陆时蓁作为穿书文爱好者,当然知道世界崩塌的严重性。 她刚获得一双行动自如的腿,可不想这么快失去,忙回想着文中原主的行为举止,懒懒的对女佣“嗯”了一声,道:“待会就下去。” 女佣闻言并没有什么异样,对面前她们家小姐壳子里已经换人的这件事情依旧一无所知,微微颔首,转身便要离开。 “咳。” 安静的房间传来一声轻咳。 女佣听出这是陆时蓁的声音,唰的就停了下来:“小姐。” 陆时蓁知道文中原主对许拾月的心思周围人尽皆知,既然系统无法给自己一个可靠的答案,不如问这些人:“对了,许拾月呢?” “她还没来,小姐。”女佣回答道。 “哦。”陆时蓁闻言不由得松了口气,眼眉微微扬起。 没想到这个小球看起来挺不靠谱的,穿书的时间掌握的还不错。 既然女主还没来,这不就意味着她的任务很容易吗? 不该做的不做,按照故事线跟自己当时的承诺,毕恭毕敬的将女主安置在家里,顺便刷些好感值,等到相应的情节把她送回去,自己就可以永久拥有这双腿啦! 陆时蓁正在心里欢欣鼓舞的盘算着她的美好未来,女佣再次响起的声音却击碎了她所有的幻想:“花园里的花哪里这么好挑呀,小姐,许小姐看不见,得下一番功夫呢。” “……!” 陆时蓁只觉得有一枚炸|弹朝自己丢了过来,不仅计划全被炸毁,她自己也避无可避,瞬间被炸了一个懵。 “你说什么?!” 陆时蓁有些难以置信,连带着声调也高了些。 许是原主在家里的威严太过,女佣听着立刻结巴了起来:“我……我说,许小姐正在按照您的吩咐,在找,找花园里开得最,最漂亮的那朵玫瑰花呀……” 有风窗外吹过,穿过树梢发出有些尖锐的声音。 前几天断断续续的下了三天的雨,将夏日寄存在秋初的热意全都打湿掩埋在了泥土中,太阳刚挂在山腰,世界就凉了下来。 连带着凉下来的,还有陆时蓁的心。 所有读过《白月亮》的读者都知道,许拾月最厌恶的就是玫瑰。 而她之所以厌恶玫瑰,除了因为它红的像火一样,还有就是因为原主喜欢。 原主将玫瑰花圃交给许拾月打理,要她每天都为自己摘一束玫瑰,作为报答收留她的报酬。 这听起来很是浪漫,却是原主设置的一个陷阱。 她要采摘的是许拾月这朵玫瑰。 这不过是静待花开的温养罢了。 陆时蓁当时看到这里拳头都握紧了。 可能对艺术的追求是世界上所有的变态的共同点,原主为了她的玫瑰花圃,请了许多园艺大师,最终将这座花圃修造成了一朵立体的玫瑰花形状。 这对于正常人来说个值得人去驻足欣赏的好地方,但对于眼睛看不见的许拾月来说,却是危机四伏的致命陷阱。 可能正常人无法体会一个残疾人的危险与困难,但陆时蓁可以。 窗外有风声传进来,不安摇曳的树影让她对此刻的许拾月的境遇格外担心。 陆时蓁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用原主的语气命令道:“太阳都下山了还找什么玫瑰,去给我把她找回来!” 女佣明显对陆时蓁这个命令表示意外,愣了一下:“小姐……” 陆时蓁却不给她多想的时间,径直打断道:“怎么,你对我的话有什么异议吗?” “没有没有……”女佣立刻连连摇头,连滚带爬的跑了出去。 她们家小姐向来喜怒无常,无法猜测琢磨,还是不要多嘴惹的小姐不快的好。 房间的门被匆匆关上,飘在陆时蓁身旁的小球雀跃的飞舞起来:“不愧是宿主,上手很快,扮演得超级成功!” 陆时蓁并不想理睬系统的马屁,撑着床无比生疏的站了起来:“许拾月在哪你能找到吗?” 原主家的这些佣人也不知道靠不靠得住,只能试试这个看起来不太靠谱的系统了。 “可以。”像是为了证明自己的靠谱,系统飞速运转了起来,不过一会便给出了一个准确地点,“宿主,许拾月现在正在玫瑰花圃的西南方山坡上。” 太阳已经沉在了山脚,烧得热烈的夕阳也一点点褪去它的红色。 浅浅的橘色透着昏暗,秋风毫不留情的将花园里的花打的凌乱,陆时蓁也走得踉跄。 她刚刚拥有了一双完美的腿,就像是个刚刚学会跑步的孩子,脚步生疏又急迫。 凉风涌进她呼吸的嘴巴,像是有玫瑰的倒刺勾过了她的喉咙,血腥味愈攒愈浓。 而就在陆时蓁累极了的时候,系统的提示声响了起来:“宿主,许拾月!” 陆时蓁闻言朝着视线前方连绵不断的玫瑰花海看去。 浅橘色的天空将世界变得昏暗,玫瑰紧挨堆叠,将土地染成红色。 而就在这一片绯红中,站着一个穿着白色裙子的少女。 她的怀里捧着一大捧红色玫瑰,肌肤却白的像雪一样。 这两种相悖的颜色交叠在一起,干净的不掺一丝杂质,合适的无与伦比。 落日又向下沉了一分,夕阳不偏不倚的将她卷曲的长发镀上一层了浅浅的金色。 上行的风吹拂过她的裙摆长发,将玫瑰簇拥在她身边,美得就像一副西式油画。 只是那原本应该是这幅画点睛之笔的眼睛,却比世界上任何一个没有生命的东西还要空洞。 纯净的黑色被蒙上了一层灰色的膜,像是被磨砂纸破坏掉的宝石。 周遭寂寂无声,陆时蓁却听到了宝石开裂缝隙,就要破碎的声音。 呼吸像是被冷刃刮过,凉的发疼。 陆时蓁忘了,许拾月看不见。 【检测到许拾月有摔下山坡的风险为49.99%。】 系统的警报声跟花枝折断的声音同时发生,许拾月朝前迈了一步,绯红的花瓣像是秋日里的一场雨,带着它告别的味道,簌簌的飘散在空中。 黑暗的世界连变故都是突然的,极速坠落的失重感挤压着许拾月的心脏。 风声划过她的耳朵,玫瑰的倒刺割过她的手臂,将怀中的玫瑰花瓣碾破。 香气零落飘散在湿冷的空气中。 可下一秒许拾月却并没有迎来她预料中的疼痛。 像是有什么柔软的东西垫了她一下,阻止了她向下的冲力。 风中布满了泥土翻新的味道,她听到了另一个人的心跳声。 熟悉却又满是陌生。 习惯了用感觉分辨身边人的许拾月第一次感受到了陌生的感觉,失去视觉的她只能依靠其他方式确定此刻的状况。 那泛红指尖缓慢的向下摸索着,风沾满了湿润,温热的落在她冰凉的手指。 而后她触碰到了什么柔软的东西,湿润的风化作唇间的吐息,吻在她的小指,熟悉的感觉在她的掌心形成一个人的模样。 她跌在了陆时蓁的身上。 2、第二章 天色愈发深沉,月亮像一抹浅白色的圆印悬在太阳的对面,淡淡的月光泛着橘调,给这世界披上了一层过分美丽的不真实。 就在系统警报声响起的瞬间,陆时蓁近乎下意识的朝着许拾月下坠的方向跑了过去。 可她还没完全适应有腿的身体,左腿绊右腿,就这样跌在地上,成了许拾月的肉垫。 比从床上滚落的痛感还有更甚的疼痛从她的尾椎骨袭来,陆时蓁还是第一次感受到这个地方传来的疼痛,不由得眉头紧皱的咧起了嘴。 这种感觉实在是太疼了。 夕阳朦胧的抹在陆时蓁因为疼痛而拧成一条线的视线,像是扭曲了一样,世界都变得不真实起来。 泥土潮湿的味道将她包围着,疼痛中陆时蓁嗅到了一缕不同的味道。 那味道像是碾破的玫瑰花瓣,算不上浓烈,羸弱却又恰到好处的让一人嗅到,让人意识回笼。 疼痛在慢慢褪去,陆时蓁尝试着睁开了眼睛。 许是吹过的夜风太过刮人,那刚刚睁开的眼瞳不自然的眨了两下。 漆黑,而钝钝。 有柔黑的长发从陆时蓁逐渐清明的视线倾泻而下,浓密而卷曲的围成一只将她环住的网。 而那名她方才遥遥一望的少女,此刻正近在咫尺。 太阳逐渐落了下去,风含着土壤潮湿的气味擦过陆时蓁的小腿。 陆时蓁的腿从小时候开始就失去了知觉,这还是她第一次感受到同人接触的感觉。 这种感觉奇怪极了,布料的感觉同肌肤的温度交叠在一起,极近的距离让她可以清楚的感觉到那透过布料传递过来的体温,还有没有被布料包裹的小腿肌肤的细腻柔软。 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只听得到心跳咚一声咚一声的敲击着她的心腔。 而在这时,有影子慢慢攀上了陆时蓁一侧的脸。 许拾月的手指染上了玫瑰的汁液,带着浸透了的凉意缓慢靠近着视线下方的脸。 ——她看不见,只能靠摸索确定此刻的状况。 而这种状况形成了一种奇妙的对视假象。 许拾月就这样“看着”被自己压在身下的陆时蓁,鸦羽般眼睫在陆时蓁的视线中铺展开来,没有聚焦的眸子躲在后面,迟钝缓慢的眨眼透着一种无辜。 就像是一只误入玫瑰森林的小鹿。 陆时蓁看着许拾月缓慢试探的手指,瞬间意识到了要发生的事情,人却接着不动了。 像是怕自己的动作会惊到这头小鹿,陆时蓁就这样看着那手指小心翼翼又万分谨慎的落在了自己的唇上。 夜风瑟瑟,温热的吐息暖不过唇上的手指。 反而那柔软的指腹就这样肆无忌惮贴在少女的唇上,似有若无的移动,让人的心情有些微妙。 那个她在原世界对着基友高呼心疼,想要拥抱安抚的人,此刻正用手指描摹辨认着她。 那纤细的小指就这样似有若无的点在她的唇上,轻缓的吐息将它包裹,在这微凉的黄昏傍晚染上属于自己的温度。 少女漆黑的瞳子无序的闪烁着,加速的心跳声中满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无措,直到许拾月的声音响起,才缓解了这份无所适从:“陆时蓁。” 这声音跟陆时蓁看文时想象的有些相似,却又不太一样。 冷冷清清的,透着比此刻傍晚的凉风还要生冷的距离感,微微蹙起的眉头里似乎还有些不解。 陆时蓁张了张嘴,慢半拍的回应道:“嗯,是我。” 回应落下,陆时蓁明显感觉到原本落在她唇上的手顿了一下,紧接着便有什么东西被放在了她的手里,叠在她身上的重量也骤然撤开。 许拾月的嗓音比方才还要冷淡几分,字里行间满是疏离感:“这是我找到的玫瑰,如果你觉得可以,就收下吧。” 说罢,陆时蓁便感觉到原本压在她身上的重量撤了开来。 缎面的裙子毫不留恋的掠过她的腿,凉意肆虐,好不容易在两人之间微微烘起的温度也随之消逝在风中。 许拾月没有停留,头也不回的朝风吹来的方向走去。 前几日刚下过的雨让玫瑰花圃中间开出的小径有些潮湿,一下一下的吞没着她的鞋跟。 而少女的步伐依旧平稳缓慢,像是种在骨子里的优雅,又像是小心翼翼的试探。 真的很难想象失去眼睛的许拾月是怎么自己一个人走到这里的。 本就不堪一击的玫瑰被下坠打得凌乱,未经处理的玫瑰带着倒刺,握在掌心里钝钝的发疼。 陆时蓁知道这些花显然不能打动原主,反而会让她接下来对许拾月要做的事情更顺理成章。 但她不是原主。 玫瑰在少女手中微微颤抖,陆时蓁无比生疏的撑起了自己的身体。 只是就在她想去搀扶许拾月的时候,像是被摔宕机了的系统突然在她脑内响起了声音:【检测到许拾月体温有持续升高的趋势,发热昏倒的概率为:99.99%】 陆时蓁稍怔了一下。 下一秒许拾月的背影就如折断的玫瑰,忽的倒在了回去的路上。 . 白炽的灯光倒映在房间里,药剂在输液管中静默有序的下落着。 玫瑰插在金丝雕花的花瓶中静默舒展,并不在意房间此刻有些紧张的气氛。 “许小姐身体本来就不好,今天晚上又受了凉,身体受不住,就突然烧起来了。”家庭医生帮昏迷的许拾月固定输液管,对陆时蓁讲道,“小姐放心,只要输液治疗,烧退了就没事了。” “嗯。”陆时蓁点了下头,偏侧了下脑袋,佯做随意的看向了许拾月。 挂着的药剂袋子折射着灯光,安静缓慢的将药剂输送进少女的身体。 露出的手臂看不到血管存在的痕迹,灯光打下来,剩下的只有苍白。 陆时蓁想起了刚才她将许拾月从地上抱起来的事情。 秋风萧瑟而无序,像是要吞噬人的体温来换取温度。 陆时蓁根本没费力,轻而易举的就将许拾月从地上抱了起来。 方才还冰冷的肌肤此刻正滚烫的贴在她的手臂,少女苍白的脸上透着异样的红。 陆时蓁一路走得吃力,许拾月在她怀里就像是一张随时都能被风吹起来的纸张,稍微走快一点都怕她会被颠簸的散架。 如果没有原主,她还至于如此吗? “还有就是……” 陆时蓁思绪还未飘远,就被医生的话拉了回来。 只是这位医生好像在犹豫什么,话说到一半就停了。 接着陆时蓁清楚的看到他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做了什么决定一样,道:“许小姐的身体本来就不好,几个月经历火灾的后遗症还没有完全治好,身体亏损严重。小姐,您将许小姐带到家里,肯定是希望许小姐能在您身边更久的吧,还是好好治疗调养比较好。” 医生的声音里带着一种坚实的温吞,他说的委婉,明眼人却都能听出他这是在对陆时蓁之前吩咐他的事情表示反对。 虽然说良医难寻,治病还是要听医生的话。 但是面对这样一位有权有势,自己的决定不容他人插手置喙的雇主,这家工作过的几任医生没有一人敢说出这样的话。 陆时蓁坐在椅子上,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一旁的佣人们看到陆时蓁露出这个表情,纷纷嗅到了危险的味道,周遭霎时就安静了下来,夜风流进偌大的房间,气温一降再降。 陆时蓁想起来了,这位医生叫秦文。 许拾月能在原主变态折|磨下恢复好眼睛,除了有她爸爸的私人助理不惜自毁形象,伪装混入原主家中给她送药,还有这位偷偷对她情根深种的秦医生的暗中协助。 看来原主为了能更好的控制许拾月,故意让家里的医生不要彻底治疗好她。 难怪原文中许拾月的眼睛迟迟没有痊愈。 你不死谁死。 陆时蓁在心里又对着原主的墓碑啐了一口。 房间里的所有人都在等一个回应,周围安静的针落可闻。 就在管家盘偷偷算着下一任家庭医生该去哪里找的时候,陆时蓁的声音响了起来。 少女翘着二郎腿靠在椅子上,有些玩世不恭的样子。 她就这样看着站在对面的秦文,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嗯,那就按你说的办吧。” 陆时蓁的声音没什么起伏,平静的格外异常。 秦文明显对她这次如此痛快的点头有些意外,不由得怔了一下,甚至都忘了点头回应。 陆时蓁谨记自己要保持好原主人设,见状偏托着自己的脸,挑眉反问道:“你有什么不满?” “没有。”秦文也反映了过来,立刻摇头。 接着,他就快速的收拾起了自己的东西,执行力满分:“我这就去为许小姐接下来的治疗制定计划。小姐您放心,我一定会将许小姐的身体调养好的!” “嗯。”陆时蓁点点头,她还是很信任这个站在主角团这边的人的。 家里的佣人都知道原主对许拾月的意图,在秦文提着他的大药箱离开的同时,房间里的佣人也紧接着一个一个的离开了。 窗棂将室外的天空分割成了一块一块,圆月像是分割开的拼图,高悬在右上角的位置。 绸缎流淌着落进的月光,许拾月就躺在这光的中央。 原主是真舍得为许拾月花钱,价值不菲的绸缎像随手拿来的纸张,铺满了她的床围。 那烫着小卷的长发柔和的贴在她的脸侧,波浪的曲线柔化了光源,配合着周围堆砌的白绸,只是往那一躺,朦胧就围绕在她身边,干净漂亮的像是皓月化作了人形。 原主不愧是疯批中的疯批,变态中的魁首,在艺术品位上还是有不错的造诣的。 许拾月就应该配这样的事物。 陆时蓁坐在这边想着,耳边突然响起了警报:【检测到宿主有被原主同化的风险,请立刻停止您的危险想法。】 那颗快要被陆时蓁忘掉了的小球在这时又重新跳跃在了她眼前,一闪一闪的警告着她刚刚脑袋中闪过的对原主的认可。 不知是对隐私被偷窥的恼怒,还是对认可了一直唾弃的人的心虚,陆时蓁睨了小球一眼。 她觉得这个地方实在不是个可以放心谈话的地方,接着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转身离开。 关门的声音咔哒一下,许拾月的房间彻底安静了下来。 圆月透过窗户注视着在床上睡着的人,那浓密的眼睫在光下轻颤了几下,紧接着便缓缓睁了开来。 长发摩挲过枕头发出窸窣的声音,少女的视线平静而死寂的转向门的方向。 那漆黑的瞳子覆着一层灰蒙的雾,赤|裸|裸的写满了厌恶与不屑。 许拾月醒了。 她早就醒了。 输液袋剧烈的晃动了几下,细长的管子被随手掷在了地上。 有血洇出在白色的医用胶布上,而后不紧不慢的向下流着,猩红的攀在少女白皙的手指上。 陆时蓁有一点没有想对。 许拾月的眼睛在原文中迟迟没有恢复,不止是原主的问题。 3、第三章 冷月高悬,玫瑰融在夜色,连绵的鲜红摇曳倒映在窗户中,一切好像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只是那个坐在床上的人显得不是那么同过去一般淡定从容。 “你们系统可以读取宿主的想法吗?”陆时蓁对刚才系统给她的警告耿耿于怀,跟小球质问道。 “当然不会!系统并不能知道宿主的想法。”小球立刻否定,“宿主的想法属于系统数据。经过高度处理筛选后,成为系统判断宿主心理状态的根据。” 陆时蓁听着松了一口气。 应该是刚才她心里对原主的评价呈现出了正面状态,所以才会出现警告有被同化的风险。 毕竟如果她被原主同化,她的任务就可以直接宣告失败了。 “宿主放心。系统高度服务于宿主,致力于让每一位宿主完美的完成任务,不会给您拖后腿的!”小球表忠心道。 陆时蓁对这个看起来不是很靠谱的形象没有多少信任,将信将疑的又一次问出了刚开始自己的那个问题:“那你现在知道故事时间线到哪了吗?” “目前世界线故事进度为:宿主承诺给予许拾月安全保护,将她带到别墅一周了。许拾月对原主好人的印象转变为极度警惕与厌恶。” “……” 系统回答的比一开始的吞吞吐吐干脆多了,可陆时蓁听到后却沉默了。 那最后的两个词像是两把锋刃的利剑,左一下右一下地插进了她的心口。 陆时蓁就这样捂着自己的心口,幽幽的吐出一缕残魂:“那……还有的救吗?” 系统硬着头皮:“试一试吧。” 而后接着说出了那句人类都不会拒绝的话:“来都来了。” “而且……”小球担心陆时蓁态度消极拒绝完成任务,热情地给她种下了诱惑的种子,“上天再给我一次机会,也包括宿主你哦。” 小球说的直白,陆时蓁垂下的目光晦涩难辨。 她就这样看着自己这双如今可以自如盘在一起的腿,顿了顿,问道:“也就是说,我完成了任务,就可以彻底拥有这具身体了?” “不止哦。到时候宿主可以根据积分,选择在任意世界健康的活很多年。”小球的声音跟陆时蓁的沉静形成强烈的对比,过分积极的就像是某某氏的推销员。 细腻的手掌摩挲过膝盖,温热的掌温缓缓的沁入满是活力的肌肤。 对于过去只能生活在轮椅上的陆时蓁来说,永远的健康与随心所欲的活着,这的确很是诱人。 如果她没有体验过奔跑行走,很可能拒绝接受原主这样一个变态疯批的身体。 可是偏偏她刚才体验过了。 “正是因为宿主这样强烈的愿望,主神大人才选中了您。” 小球的话像是一把钳子,夹断了陆时蓁一直禁锢着内心渴望的锁链。 不受控制的种子发疯似的从贫瘠的土壤中钻出,迅速爬满她的心腔。 她感受得到身体快跑带起的风略过她耳边的微凉,感受得到不被人用怜悯眼神看着的自由。 她真的很想要拥有一具这样正常的身体。 小球口中的主神听到了她的渴求,给她送来了命运外的馈赠,她又凭什么选择放弃。 陆时蓁看着在自己操纵下动了动的脚丫,询问道:“那我该怎么获取积分完成任务?” “积分由许拾月对宿主的好感指数以及宿主在世界安全指数共同组成,宿主只需要在既定的死亡前获得足够积分,就可以兑换新身份离开。”小球见状积极解答起来,说着却又犹豫了一下,“不过似乎因为女主对原主好感指数实在太低,系统显示出现了bug,当前无法查看。” “……” 这是得有多低啊! 天杀的原主! 陆时蓁一个后仰,直接倒在了床上。 她知道此行任务艰难,但没有想到会这么艰难,刚刚激起的斗志一个仰卧起坐,又掉了下去。 小球忙飘到陆时蓁视线上方,打气道:“距离结局还有一年多,宿主放心,积分显示bug我一定会在结局前修好的!而且宿主您已经算是众多宿主中很幸运的一位了,刚才您已经触发过一个金手指了!” “方圆二十米内,系统可以向宿主提供许拾月的处境、身体等状况,并作出预判。” 陆时蓁想起了刚才关键时刻系统对自己的两个概率提醒,缓缓地又从床上坐了起来。 虽然说方圆二十米不是多大,但许拾月现在没办法上学,活动范围也就是原主这个藏匿她的别墅。 “我可以利用这个金手指帮她恢复身体,有什么突发问题我也能及时出现,这些都是刷好感度的利器。”陆时蓁总结着她看过的穿书文,掰着手指头盘算道。 小球闻言连连点头,“是的!宿主的计划真不错!真不愧是宿主!” 陆时蓁不是很喜欢恭维的马屁,但这种话听多了,也还感觉不错。 夜色渐深,陆时蓁看着浓黑的窗外,对这个世界心中有数的她终于感觉到了困倦。 在长长的打了个哈欠后,陆时蓁直接钻进了被子里,对一旁的小球指挥道:“关灯睡觉,我要养精蓄锐,迎接明天的挑战。” “嗻。”小球格外狗腿,听话的飞过去给陆时蓁关掉了房间里的灯。 . 太阳慢悠悠的爬上了天空,给刚来到十月没几天的世界带来了难得的晴天。 日光晒得窗前金黄的叶子暖洋洋的,让人满是想要赖床的欲望,就连系统也不例外。 只是它还没有享受多久,就被陆时蓁从窗台上薅了起来。 许是对一具健全的身体渴望已久,她对这具新身体适应的很快。 随手从衣帽间里抓了件衣服套上,满是动力的对缓慢忽闪着翅膀的小球道:“清醒一点,我们要去刷许拾月好感了。” “好——”系统拖着长音跟在陆时蓁后面。 它在入职前看过不少宿主案例,像陆时蓁这样这么有干劲的,还是第一个。 难道,拥有一具健康的身体对她来说就这么重要? 怀着这样的想法,小球迷迷糊糊的扇着翅膀跟陆时蓁来到了一楼。 脚步声在安静的别墅格外明显,正在做早餐的管家孙姨有些不确定的抬起了头。 她就这样看着陆时蓁平静的坐到了餐桌前,对她们家小姐七点起床这件事格外讶异:“小姐。” “嗯。”陆时蓁点了下头,佯做随意的问道:“许拾月呢?” 孙姨有条不紊的先给陆时蓁端上了一杯咖啡,而后一边组装着三明治,一边答道:“许小姐一早就去玫瑰花圃了,小姐交代给她照料玫瑰的任务,她不敢怠慢。” 陆时蓁端起咖啡的手顿了一下。 她起的就够早的了,许拾月竟然比她还要早。 原主到底还是不是人,竟然要一个双目失明的人照顾她的花圃? 怕不又是在为她的图谋不轨做铺垫。 陆时蓁压着心中的怒意,又问道:“那她吃早饭了吗?” 孙姨闻言顿了一下,仔细看了眼厨房才道:“应该没有,厨房里的东西没有被人动过的迹象。” 原本原主对许拾月的喜欢,应该成为她被家中佣人好好对待的有利条件。 可原主在她来到家后的怠慢,又成了家里的佣人对她逐渐不上心的原因。 就连家里最得力的管家,也要在判断一圈后,才能勉强答出一个并不准确的答案。 相比之下,看起来不靠谱的系统都靠谱了许多。 在孙姨回答完后,它立刻对陆时蓁提醒道:【检测到许拾月身体健康指数为c,体温较低,身体机能较弱,是个刷好感的好时机。】 陆时蓁闻言眸色沉了一下,余光里孙姨拿着刀子将包装纸包好的三明治对半切了开来。 厚切的牛排溢出浓稠的肉汁,咬一口就是能量上的大满足,尤其是在秋日微凉的清晨。 不仅能果腹,还是刷好感的绝佳利器。 事不宜迟,陆时蓁行动满分的拿起了刚刚装盘的三明治,朝后花园走去。 难得晴天,日光明媚,晒的人暖融融的。 可风却已经有了秋日的气息,吹过指尖,凉的刮人。 陆时蓁的步伐少了些昨天摸索的笨拙,却依旧不是很快。 她将怀里的三明治小心翼翼的揣了揣,刚站到玫瑰花圃门口,远远就听到苛责声从里面传出:“你当我们秋天培育这些玫瑰很容易吗?小姐让你采一朵玫瑰,你倒好一踩踩断了这么多,你成心的是不是?” “你知不知道这是小姐的心头肉?小姐要你负责照顾它们,你自己照顾不好,还要让我们一大早给你擦屁股,我们吃饱了撑得吗?” 风吹拂过空旷的土地,环绕着的全是土壤翻新的味道。 倒伏的玫瑰被重新扶回了地上,几片垂下的花瓣上被人压过的痕迹格外明显,被人刻意藏在了不易察觉的花海中。 几个身上围着围裙的负责修剪花枝的妇人掐着腰,嘴里满是抱怨。 那或壮硕或高瘦的身体织成了一圈密不透风的墙,将孤立的少女扣在里面。 风推着云遮住了头顶的太阳,在玫瑰花丛中投下了一片阴沉。 尖锐刺耳的语言不断的划过许拾月的耳朵,她就这样站在原地,低束在脑后的长发露出了她整张小脸,那没有光亮的眼睛平静无波的注视着对面站着的人,死气沉沉的,让人有些发毛。 “喂,我跟你说话呢,你听不见吗?”为首的女人被盯得很是不自在,见许拾月一直不回应,伸手便推了她一把,“说话啊,眼睛瞎了,耳朵也聋了啊。” 许拾月本就身形瘦弱,被这人泄愤似的推了一下,几步踉跄,差点跌倒。 日光晃过许拾月的眼睛,玫瑰的红色鲜艳的铺满了她的视线。 而妇人的身形就像甩在油画布上的颜料点,丑陋的让人厌恶。 许拾月的目光依旧平静,就这样注视着面前的人,紧抿着的唇瓣分开一条线,语气比秋风低沉:“我听得见。” 不知怎么的,女人听到许拾月的回应莫名的觉得身上有些发凉。 只是她见许拾月终于被自己逼迫着开口了,有些得意,肆无忌惮的命令道:“既然听得见,那就听好了。上午之前把这些倒掉的玫瑰扶起来。不然小心小姐生气,把你这个瞎子丢出去。” 说罢这个带头的女人便对周围的妇人招了招手,三两成群的坐到马扎上悠哉的喝起了茶。 倒伏的玫瑰花茎贴在地上,干净的花瓣被掩埋在土里。 许拾月一言不发,低下身子在玫瑰花海中摸索了起来。 秋风乍时吹起,摇动着玫瑰羸弱的花茎。 玫瑰的倒刺毫不留情的勾过少女纤细的小腿,浅浅的一下便是一道划痕,绯红刺目。 日光明媚而美好,如火的玫瑰一望无际。 一切看起来都是那样的美好而充满希望,却没有人愿意走过去帮她一把。 4、第四章 风略过偌大的玫瑰地,回荡着妇人们聊着家里八卦的放肆笑声。 难得晴好的天空湛蓝无云,日光洒下满是秋日忙碌过后的闲适。 然而日光明媚,却照不亮漆黑的世界。 身处在黑暗之中,能做什么呢? 许拾月也不知道。 这是她失去眼睛的第三个月。 她最讨厌的红色成了她现在唯一能强烈感受得到的颜色。 “哎,她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听说过去还是个什么富家小姐?” “过去是又有什么用?现在不还是一把火烧给没了,在这里给人家种花种草的。” “那个咱们村出去往北的那块地你还记得吗?去年就是被他们弄去了的。” …… 妇人们八卦的音量一开始还在控制,说着说着便彻底放开了。 风推着这些对话吹过许拾月的耳廓,玫瑰摇曳在风中,像是飘散弥漫开来的火苗。 木头被烧断的声音同警笛由远及近的声音不安分的搅动着许拾月的记忆,玫瑰的倒刺一点点地深入她的指腹,几乎就要刺破进去。 而就在这时,有温热忽的覆在了她的手臂上。 有一道黑色的身影挡住了从她背后落下的光,刹那就压灭了燃烧在她视线中的火苗。 那人温热的掌温毫无阻隔的贴在许拾月冰凉的小臂,给被秋风冻透了身体带去丝缕温暖,拉着她从地上站了起来。 太阳缓慢攀上了穹顶,日光照得许拾月有些恍然。 她不敢相信在这个地方还有人愿意伸出手帮自己一把,却在下一秒听到这人声音的时候,面色冷然。 陆时蓁:“这不是你该做的事情。” 许拾月在心底闪过一声哂笑。 这不就是她陆时蓁让自己来做的吗? 她又要耍什么戏码? 温暖也好,安全感也罢,在许拾月察觉到对方是陆时蓁的刹那全都消散湮灭。 她就这样往回收着自己的手臂,想要将自己的手腕从陆时蓁手中脱出。 这种抗拒表现的明显,就连系统也不由得在一旁提醒道:“宿主,我觉得许拾月好像很抗拒跟你接触。” 陆时蓁睨了它一眼。 她哪里能不知道许拾月对她的厌恶,这个天杀的原主在自己来之前,实在是给自己累积了太多的仇恨值了,导致许拾月现在连跟自己触碰一下都会反感至极。 可她又有什么办法。 许拾月看不见,手边也没有个能引导她的棍子,自己要想将她不受伤的带出这片玫瑰地,也只能握她的手腕了。 她真不是什么想要占人便宜的变态。 在第二次感觉到许拾月想要挣脱自己,陆时蓁沉了沉自己的胆子,学着原主的口气提醒道:“许拾月,你要踩坏我多少玫瑰才罢休?” 话音落下,许拾月果不其然停止了她的挣脱。 陆时蓁心里顿时有些欣喜,耳边却在此刻传来一声突兀的机械音:“-1。” 系统的提示声平静而没有感情,却让陆时蓁觉得这是世界上最令人心碎的声音。 霎时间,她似乎感受到了未来她的手臂被人折断的痛苦。 陆时蓁有些难以置信的看向一旁的小球,小球也是一脸无解,艰难的分析道:“可能……宿主刚才的话有些太原主了?” 可明明是你们系统要我维持原主的人设的啊! 陆时蓁顿时有些抓狂,小球立刻安抚道:“我觉得现在积分被扣主要是许拾月对原主的印象十分不好,所以您无论做什么都有很大的几率被扣分。但是!宿主您只要通过不断的示好,转变许拾月对您的态度,她对您的好感值就一定会加上去的!” 小球说的道理陆时蓁也懂。 可是眼睁睁的看着自己都已经倒扣成bug的积分又被扣除了一分,她的心痛还是无法纾解。 那不是她的积分,是她的命根子啊! 为了防止本就不富裕的积分雪上加霜,接下来的路陆时蓁选择了闭嘴。 长风悠悠荡荡的穿过一前一后的两人,许拾月随意挽在脑后的长发微微浮动。 她步伐轻缓的在玫瑰田的埂道上穿行,走的却不够专心。 主动让她握住手臂的人是陆时蓁。 走在前面帮她开路的人也是陆时蓁。 可那个原本会借机对她动手动脚的人却不是陆时蓁。 这不符合这个人平时的行事作风。 她到底在计划什么? 许拾月的眉间隐隐透出几分轻蹙,空洞的眼睛随着微微转动的头颅落在了陆时蓁的手臂上。 这样的行为明显同她做出的预判不同,连带着刚才所做的警惕预备也落了空。 她不喜欢这种跳出她判断经验的事情,平静漠然的表情下藏满了戒备。 . 日光融融,妇人们聊得忘乎所以,一声轻笑违和的插入了妇人的笑声中。 “各位,今天的阳光好吗?” 杯盖做的茶杯在手里猛地一晃,刚刚还在谈笑中的妇人们瞬间怔住了。 为首的妇人眼球放大,用一种缓慢又难以置信的眼神抬头看着那道笼罩在她们头顶的阴影。 刚刚将许拾月带出玫瑰花海的陆时蓁笑着问道,微微眯起的眼睛里却没有丝毫的友好。 她可还记得刚才许拾月被这群妇人欺负的事情,那些恶毒的言语令人生厌。 太阳此刻已然攀上穹顶,艳阳比方更甚几分,妇人的手指却是冷的透彻。 她看着站在许拾月跟前的陆时蓁,结结巴巴说不出一句完整问候:“小,小小,姐……” 陆时蓁却不想当她这声小姐,嗓音低沉:“小姐?这个家不已经是你的了,我的喜怒不也要你来做主了吗?” 妇人闻言登时心底一震,她知道陆时蓁听到了刚才自己跟许拾月的对话,语无伦次的解释道:“是您,小姐您前几天说的,要许小姐来照顾花园……” “而且许小姐昨天实在是压倒了太多的玫瑰,我们一时忙不过来,这才喊许小姐过来帮忙的。” 妇人解释着,另一个妇人也站出来附和,字里行间全是推卸责任。 就仿佛说法一样的人多了,那根本不存在的事情就成了事实一样。 而作为风暴的另一个中心,许拾月只是站在后面,冷眼听着这些人的话。 那浅浅的泛着一层粉色的唇瓣微抿在一起,没有丝毫要诉说真相的样子。 不是不想要真相。 而是她知道面前这道被光晕开的虚影给不了自己应得的正义。 没有人会想要向一个疯批愉悦犯寻求正义的。 日光被风缭乱着微微偏斜,陆时蓁的笑声分秒不差的在许拾月的预判中响了起来。 却不想打错了靶子,下一秒许拾月听到的却是陆时蓁对那些妇人们的质问:“你们的‘喊’是通过辱骂的方式吗?” 因为话音里带着些笑意,陆时蓁的话听起来仿佛算不上责难,可妇人的头却彻底抬不起来了。 她在后花园里也算一个小管理,哪里不知道她们家这位小姐不似常人的情绪,陆时蓁脸上的笑容越甚,她的心底就越是发毛。 可是能还想要给自己这份佣金丰厚的工作寻求一点生机,妇人迅速滑跪:“对不起小姐,我们知道错了,以后绝对不会再犯了。” “不。”陆时蓁却摇了摇头,“你们不应该给我道歉。” 薄云挡住了偏斜的日光,陆时蓁脸上的笑意冷却回落了下来。 她实在是学不了原主始终笑着的变态,嗓音比方才低了几度。 周遭安静了几秒,接着几个反应迅速的妇人就忙转向了许拾月。 她们不敢对许拾月攀扯,将方才趾高气昂的姿态放的一低再低,一口一个对不起。 “许小姐,我们知道错了,您跟小姐求求情好不好。” “对不起许小姐,对不起。我家老二刚上高中,您心善,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我保证绝对不会再犯了。” …… 道歉的声音带着惶恐与后悔的颤抖,听起来仿佛有些忏悔的意味。 可许拾月却明白,这些人只不过是因为想要留住这份工作,才不得已对自己低头。 她们才不是真的对刚才言语羞辱自己而感到内疚后悔。 薄云被风推着遮住了太阳,又缓缓的挪开,许拾月始终没有开口。 忽的一个女人的声音猛拨开了周围的嘈杂,格外明显的闯了进来:“许小姐,我刚才什么都没有说,您还记得我吗?我是无辜的啊。” 这话说的急切,声音里也满是无辜,许拾月闻言唇瓣微微动了一下。 女人见状觉得自己有被原谅的机会,下一秒这种虚无缥缈的希望就被打得稀巴烂。 “可是我看不见,怎么能知道你是不是你呢?” 许拾月的声音很轻,礼貌而文弱。 却又像是一把刀子,狠狠地扎进了女人的心口。 没有说原谅,就是不原谅。 系统一直在一旁旁观,听着不由得有些担忧:“宿主,许拾月是不是有些太记仇了?” 系统的意思陆时蓁当然明白,苦涩的对自己的积分与未来又添了一层忧愁。 但这些她也只是在心里表现,现实中随即便对这些人摆了下手,说的格外干脆:“既然这样,那就都赶出去吧。” 没有人可以替受害者原谅什么人,哪怕这种原谅是为了给自己的以后留条后路。 许拾月的决定,陆时蓁是可以理解的。 主犯是犯人。 那冷眼漠视的人就没有责任了吗? 秋日总带着一种迟暮的温和,阳光能将每一个人都晒得暖融融的。 可偏偏就是这样一个最能感染人的东西,却没办法点亮许拾月平静而空洞的眼瞳,只能无力徒然的衬出她备受命运折磨而毫无血色的苍白肌肤。 陆时蓁从心里觉得,她不应该经受这些的。 想着许拾月这半年的遭遇,陆时蓁轻握了一下她的手,认真的跟她叮嘱道:“下次再有人这样对你,记得跟我说。” 少女的手落在冰凉的手背上,说罢便有分寸的离开。 秋风吹过,许拾月能感受得到从那手渡过来的温热。 陆时蓁就像是从哪路过的天神,抬手便将那些欺辱她的人处理。 按照神话故事里说的,收到恩惠的人应该感恩戴德,感激涕零。 可许拾月没忘。 那个真正导致她经受今天这番折|辱的人,也是这位天神。 下次? 是指她将她又一次推入囹圄后,自导自演的解救吗? 呵。 微风荡过玫瑰,穿过各怀心思的两人之间。 陆时蓁还没有等来许拾月的回应,管家孙姨就从摆渡车上下来,快步朝玫瑰花田走了过来。 “小姐,秦医生给许小姐带来了一位眼科界的专家,现在要过去吗?” 对话被打断,陆时蓁却没有丝毫的不悦。 甚至眼睛里闪过了一丝欣喜。 这可是她增加许拾月好感的利器! 说不定因此还能因此冲一波积分,把bug修好! 没有犹豫,陆时蓁当即点头:“当然,现在就去。” 主人的态度真的会影响着家中佣人的态度。 孙姨见陆时蓁对许拾月的上心是真认真了,不由得也小心仔细了许多。 玫瑰摇曳着目送陆时蓁跟许拾月离开,几人坐上家里的摆渡车。 没有了四四方方的墙做阻碍,风略过玫瑰花瓣,微凉中渗出自由的味道。 陆时蓁想起刚才自己对许拾月出头,收拾言语羞辱她的花园佣人的事情,带着点期待的看向身旁的小球,在心里问道:“怎么样?我的积分有没有加回来?” “可是积分系统没有提醒,哎……”小球挠了挠脸,话没说完便兴奋的亮了一下,“显示了!bug好像导致系统有延迟。” 微风拂过缓慢启动的车子,陆时蓁坐直了身子,准备迎接自己任务史上第一次加分。 却不想,下一秒她脸上刚扬起的笑容就僵住了。 小球调出了记录,读道:“积分系统显示,9点55分36秒,宿主倒扣了一分。” 5、第五章 日光浮动,将未变黄的树叶镀上一层暖阳,陆时蓁却感觉到了无比真实的萧瑟秋凉。 她就这样坐在摆渡车的最后一排,那微怔的瞳子正定定的看着少女坐在前排的背影,光在其中流转,漆黑的写满了不可置信。 自己刚刚这可是帮许拾月狠狠的出了一口恶气,为什么还会被倒扣一分? 这是什么农夫与蛇的故事情节? 还是说…… 陆时蓁想着,将自己的视线转向了飘在身旁的系统。 好像有什么东西闪过了摆渡车的后视镜,系统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就被陆时蓁拎在了手里。 接着它就感觉自己身体传来了剧烈震动,陆时蓁就像修理家里不使唤的电器一样,对着自己的身体拍了好几下。 “滋,滋滋……” 有电流在日光下迸现,闪动着的翅膀抖出许多电流状的星星。 小球被陆时蓁拍的晕晕乎乎的,就这样东倒西歪的被她放开,委屈巴巴地讲道:“宿主,系统不是你们人类世界的产物,你们人类这种修理电器的方法对我根本没有用的。” “而且积分系统并不跟我体内的数据连接,您怎么拍打我也不会有用。” 陆时蓁闻言肩膀又往下塌了几分,像是捏着一丝希望的质问道:“那它出问题了怎么办啊?” “不会的。积分系统是主神大人编写的一个算法精度极高的庞大体系,运行这些年来都没有出过问题。”小球义正严词的对陆时蓁讲道,“宿主积分不显示的bug也是因为需要统计的分数太过庞大,算法一时无法统计全部才导致的。” 这两天相处下来,陆时蓁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不靠谱的小球用这样严肃的语气对自己讲话。 那种感觉就好像是在维护自己奉为神明的信仰,不准任何人去质疑它。 也正因为这样,陆时蓁不得不接受了自己的积分的的确确又被扣了一分的事实。 微风穿行在摆渡车周遭,撩动起陆时蓁的长发。 她就这样看着自己现在拥有的这座偌大的别墅,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即使坐拥无数财富又有什么用?积分攒不够最后该消失还是得消失。 什么都不会是她的,也包括这双她刚刚拥有的健康的腿。 风吹过纸袋发出微微的声响,陆时蓁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手里的三明治已经凉掉了。 她真的觉得自己拿到的穿书简直不是一般的难,自己现在是做也是错,不做也是错。 少女泄了一口气,干脆打开冷掉的三明治自己吃了起来。 小球看着陆时蓁垂下的眼睫,瞬间就意识到自己刚才说的话有些过于激动了。 那圆滚滚的小球忙忽闪着它的迷你翅膀停在了陆时蓁的头顶,笨拙的安慰道:“宿主,不要灰心呀。前路漫漫,不可一蹴而就嘛,不经历风雨哪能见彩虹呢?” . 摆渡车很快将陆时蓁跟许拾月带回了别墅,电梯送着她们上到了二楼。 原主才开始为了迷惑跟讨好许拾月,专门给她打造了一间高档诊疗室,如水的钱花出去,造价不菲的仪器却被放在了这里吃灰,只在刚将许拾月带回来时用过那么一次。 不得不说,也只有原主这种疯批变态才能做出暴殄天物的事情。 陆时蓁在心里感慨着,诊疗室的门就被孙姨推开了。 秦文看到来人立刻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紧跟着他站起来的还有一位身形瘦挑的女人。 这应该就是孙姨口中所说的,他带来的那位眼科界的专家朋友。 陆时蓁判断着,秦文就已经走到了她跟前,主动给她介绍道:“小姐,这位是我同门师姐,沈橙,现任s大附属第一医院眼科副主任医师。” 陆时蓁听着秦文口中的职位,着实对吃了一惊,不由得感叹钞能力的厉害。 只是这些感叹注定只能藏在心里,身为纨绔疯批的她得表现出一副司空见惯的样子,语气分外平静:“您好。” 沈橙也语气礼貌,没有架子:“您好,陆小姐。许小姐的情况小秦昨天晚上都跟我讲了,我今早看了沈小姐之前的检查报告,接下来想对许小姐进行一些简单的检查,可以吗?” 这可太可以了! 陆时蓁在心里偷偷激动地点着头,艰难的在维持着原主那幅风轻云淡的样子,淡然的对沈橙点了下头:“可以。” “好,那我们现在就开始。”沈橙点点头,走向了站在陆时蓁身后的许拾月,“许小姐,这边。” 日光穿过窗户投映在房间中,安静的房间响起了仪器启动的声音。 这还是陆时蓁第一次用旁观者的角度观看医疗检查,好奇也好,对许拾月病情的关心也罢,她都想留下来。 环顾了一圈整个房间,陆时蓁锁定了一旁看起来格外舒适的单人沙发。 这个地方极好,不仅可以毫无阻挡的看到这房间里的各种仪器,窗外的日光也是正正好的落在这一隅。 就好像被人精密计算过,才确定的位置。 陆时蓁刚刚坐下,脑海中就浮现了一个事实。 这样好的位置绝非意外,是原主刻意安排的! 陆时蓁从心中冷哼出一句“不愧是她”,再抬起头来,许拾月就已经被沈橙安排着坐在了专业仪器的座椅上。 她的身子比坐在对面的沈橙还要笔直,那纤细的手臂就这样轻搭在腿上,每一个弧度都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优雅。 日光明明,她就这样安静的坐着,只有低束在背后发丝被空调吹拂过的风拨动的略微浮动。 那笔挺的身子给人一种永远都不会塌下的感觉,就像是从山石中挣扎生出的青竹,在这满是秋意萧瑟的季节,透出一种清冷孤高的疏离感。 陆时蓁看着,不由得放缓了呼吸的频率。 过去的经历让她更能对许拾月感同身受,想要让她的眼睛快些好起来,也不只是为了任务。 她想许拾月这样漂亮的模样,该是怎样的一双眸子才能配的上。 而如果她的眼睛并没有受损,这又该是一双多么漂亮的眸子。 这是第一次,陆时蓁觉得小说里的文字形容比不上此刻她所看到的半分。 “唉。” 许是感叹,又或者是可惜,陆时蓁从口中叹出了一口气。 怕自己的行为会影响检查,她连叹息都是小小的,可不远处的许拾月还是微微抬起了眼睫。 这是她今天听到的陆时蓁的第二声叹气。 第一次是刚才在摆渡车上。 陆时蓁模糊的身影同折射着日光的后视镜融为一体,根本看不清楚,许拾月的眼中却浮现出那人满含笑意的脸。 这个人好像永远都是笑着的,哪怕是在她心情不好的时候,笑容也依旧挂在脸上。 会有什么事情能让她连着叹息两次? 开除佣人、找眼科专家给自己看诊。 她是察觉到自己对她的信任不够了,所以又开始重新策划怎么博取自己的好感了吗? 许拾月的眼底闪过一丝冷然与不屑,垂放在膝上的手微微握起。 ——如果她知道校庆晚会上的那场表演会带给她今天这番无穷无尽的折磨,她怎么也不会撑着病体上台表演。 日光透过新叶,每一抹颜色都是春日里的生机。 大提琴的声音低沉而充满磁性,就在许拾月过去美好的记忆随着乐声缓缓渗透翻涌上来的时候,沈橙的声音却将她拉了回来。 拉回了黑暗而模糊的现在。 沈橙:“许小姐现在是完全看不到吗?” 许拾月看着面前那只在这片模糊的世界来回晃动的手掌,轻轻摇了摇头:“看不到。” “好。”沈橙点点头,认真的将情况记录到了手中的本子上,丝毫没有注意到许拾月眼中一闪而过的晦涩。 许拾月是沈橙碰到的最配合的病人,乖巧而听话,回答问题也回答的认真仔细。 整个检查下来,进行的都很是顺利,只是因为有些数据下午才能出来,诊疗结束时就已经傍晚了。 “……许小姐现在主要是体质弱,药物吸收的效果不会很理想,手术也有一定风险,我跟小秦都是建议先进行药物治疗,同时给许小姐的身体进行调养。双管齐下,效果会好一些。” 陆时蓁听着沈橙对许拾月病情的分析与诊疗方案,认可的点了点头。 学术性的事情她虽然听不太懂,但她在原世界接触最多的就是医生,秦文这位师姐从谈吐气质中透出的专业性,还是让她很是相信的。 陆时蓁深知医生职业的辛苦,在跟沈橙敲定许拾月的治疗方案后,便吩咐孙姨安排车子送沈橙跟秦文回家。 汽车的灯光划过别墅的玻璃,原本还忙碌的别墅一下就静了下来。 有了方才玫瑰田的前车之鉴,陆时蓁也不敢贸然去找回自己房间输液休息的许拾月刷好感,想了一下还是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轻巧的门被人从里面关上,在房间灯亮起的瞬间,陆时蓁一下就卸下了原主的人设。 她活动着自己酸疼的肩膀,转头就紧张又兴奋的对小球询问道:“刚刚没扣分吧?” “没有没有!”一直盯着积分系统的小球忙摇头,激动地表示道:“宿主,咱们今天只扣了两分!” 陆时蓁闻言脸上的表情垮了大半,不悦的睨了小球一眼。 小球顿时觉得有些委屈,跟在陆时蓁身后小声的嘀咕道:“跟过去原主的数据比,这就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嘛。” “是嘛。”陆时蓁苦笑了一声。 进步也好,原地踏步也罢。 陆时蓁现在只觉得自己今天这一天比读了八百本烂文还要累,没力气再跟小球玩文字游戏,扭过身去就将自己丢到了床上。 反正现在沈橙也给许拾月制定了治疗方案,等她的眼睛治好了,察觉到自己对她没有恶意,不愁好感度拉不回来。 甚至说不定许拾月还会因为过去对自己的误解在心里产生愧疚,然后疯狂对自己示好道歉,积分成倍成倍的增加。 半弯的月亮皎洁的挂在窗边,映着这一室的温馨美好。 正当陆时蓁躺在柔软的床上,对幻想中的未来扬起唇角的时候,系统的提示声却格外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 【检测到许拾月身体健康指数再次停止恢复,已排除系统bug可能性】 【宿主,许拾月似乎一直都在拒绝治疗。】 6、第六章 窗外突然起了风,树枝摇晃着,惊起了一片刚刚沉入梦乡的麻雀。 陆时蓁一整个垂死病中惊坐起,满脸愕然:“你这个金手指会不会也出bug?” 小球有些无奈,又有些委屈:“宿主,给我一点信任好不好。” “其实昨晚我就有检测到许拾月身体健康指数停止恢复,虽然当时我也以为是出bug了,但上报主系统后,今早得到的反馈是系统内没有bug,检测情况属实。” 陆时蓁闻言蹙起的眉头更深了:“那她的那个什么健康身体数据指数,为什么会停止恢复?” “是身体健康指数数据。”小球更正道。 它给陆时蓁脑内传输去《系统名词大全》,接着又解释道:“根据被监测人身体状况,药物在其身体内起作用的程度为指数,有益呈现正数,即为恢复,有害呈现负数,即为破坏。” “许拾月在这两天输液时系统都有检测到指数上升,但是它在只达到系统估测值一半多的时候就停止了,这远不符合系统偏差。” “同时没有人在这个时间段进出她的房间,所以能让她的数据停止的只有她一个人?”陆时蓁托着下巴,接着小球的话,若有所思的推断道。 “是这样的!”小球兀的一亮,语气兴奋,“不愧是宿主!一下就跟我想到一起去了!” 陆时蓁已经习惯了这个小东西不分情况的激动,只睨了它一眼。 而吹捧也不能解决掉心中的疑惑,陆时蓁脸上的不解格外明显,提问道:“那你知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拒绝?” 小球当然不可能探知到这种事情,但心中却有一个答案,含蓄的提醒道:“宿主,会不会是许拾月害怕药被做了手脚?” 陆时蓁听着怔了一下。 她都忘了自己在许拾月那边可是一点信任度都没有的这件事了。 “那我们要想让她接受治疗,就得让她信任我。”陆时蓁道。 “是这样的。”小球点头。 陆时蓁苦恼的叹了口气:“这不又回到了起点吗?” 她不敢相信自己无限完美的计划刚刚迈出去第一步,就摔了个结实。 小球见状缓缓落在了陆时蓁的头上,安慰道:“起码我们知道该在哪一点下功夫了呀,宿主。” 月光同灯光交织在一起,落在陆时蓁的视线中。 原文对许拾月在原主这边的经历描写的不是很多,甚至于她家破人亡的经历都不是很详细。 不知怎么的,陆时蓁回忆着这片空白,总觉得许拾月拒绝治疗不止是因为这样。 “她难道不想要自己的身体好起来吗?” 远处的乌云被夜风推着来到了月亮的旁边,遮去了它大半的光亮。 陆时蓁就这样低下头看着她盘在一起的腿,喃喃的声音有些低沉。 她一个从来都没有体会过健康的人,都在体验过健康后,毅然选择接下这个艰难的任务。 那深受孱弱与失明相折磨的许拾月,难道就从来都没有怀念过她过去健康随心的时候吗? 还是说,现在的她觉得这些对她来说都不重要了。 所以连试都不愿意试一下。 . 风戛然而止,停在月亮前的云迟迟没有移走,还没有到深夜,夜色就深了下来。 药水缓慢的透过早已被浸透的土壤,在寂静昏暗的房间中发出细微唯一的声音。 许拾月已经睡了,柔软的枕头托着她白净的脸,衬得她格外乖巧。 那乌黑卷曲的长发披在她的身上,就像是蜷缩在母亲怀中的婴孩。 窗外的乌云厚重的像是包裹了雨水,火焰侵蚀木材发出的噼啪声在她的耳边蔓延开来。 父亲坚实的胸怀将她与母亲紧紧护在身下,而母亲那温软却永远可靠的怀抱又将她更加用力的护住。 空气中弥漫着炽热又呛人的味道,许拾月却嗅到了烟草与栀子的气味。 她想要再朝那味道靠得更近一些,下一秒却被浓烈霸道的消毒水味碾过撞散。 白炽的灯光像是要代替窗外的太阳,将病房照的分外明亮。 各种监护仪器的声音堆在一个空间,永远不知疲惫,永远都在折磨着她。 “十月,你不能这样呀,你这样不打针也不吃药,身体很快就会垮掉的。” “十月,你爸爸妈妈为了保护你都已经不在了,你不能这样糟践你这条命的,知道吗?” “你得活着,你已经成人了,是大人了,你的命不只是你的命,听大伯的话好不好。” …… 灯光从病床的一边打过来,男人厚重的身影将许拾月整个人笼罩住。 他就这样一遍又一遍,语重心长的跟少女说着,而她的脸上也是平静听话的乖巧,浓密的眼睫轻缓的眨着,好像认真听进去了一样。 如果一旁没有那些被她扯下来的输液针头与监控仪器的话。 如果竖起的床栏杆上没有那些用来控制束缚她的绑带的话。 无论是为着还没有从她手中刮干净的家产权利的二伯,还是为血缘亲情的大伯。 所有人都默契的要她活下去,默认将她父母双亲的灵魂死死地缝在了她的肩上。 没有人在意她究竟愿不愿意活下去。 更没有人想过失去父母双亲的她该怎样活下去。 反正只要是活着的就好。 毕竟人们都说只有活着才有无限的希望。 只有活着才能让为你而死去的人不白死。 只有活着。 呵。 冷笑从少女紧闭的喉咙哼出,苍白而毫无血色的脸上满是嘲讽。 “活着”成了句永世的诅咒,随着那轻眨的眼睫一寸一寸的吞噬着她本就模糊不清的世界,挤压蚕食着她脆弱的心脏。 像是要帮她解脱。 “!” 急促的呼吸压迫着大脑神经,许拾月猛地睁开了眼睛。 乌云早已经被风推着离开了月亮,窗外投进一缕皎洁。 可那本应该从梦魇中挣脱出的黑暗却依旧笼罩在她的眼前。 少女削瘦的影子倒映在墙上,撑不起一具成人的骨骼。 许拾月低俯下身将自己的脸枕在了膝上,死寂的眼睛罕见的透出了几分阴郁。 她已经很久没有再这样梦到那些事情了。 她本以为她都已经忘了,可今天的检查还是让她想了起来。 沈医生跟秦医生一起认真的做着计划,信誓旦旦的向陆时蓁保证着自己眼睛的治愈率。 哪怕只是勉强能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子,许拾月也能看出陆时蓁那满意的样子。 她也不知道陆时蓁为什么突然这样用心的为自己做恢复治疗。 只不过她恐怕要让这位陆大小姐失望了。 她不信任这个人,也不寄希望于自己的身体机能恢复如初,更没兴趣让自己的眼睛好起来。 反正她只要是活着的就好了。 “当当。” 零点的钟声闷沉微弱的从一楼别墅客厅传来,新的一天到来了。 背脊的黏腻与梦魇纠葛在一起,墙上的影子缓缓直起了身。 刚刚那场梦让许拾月出了些汗,就仿佛是那些不美好的回忆的具象化实物。 这让许拾月想去一楼的浴室泡个澡。 房门被人从里面推开,发出不易被察觉的吱呀声。 凌晨的别墅内一片漆黑,连走廊的夜灯也关闭了。 许拾月走的不算快,却比摸黑行走的正常人快些。 她早已习惯在黑暗中行走,开灯与否,对她来说,没什么意义。 而且这也不是她第一次在深夜去洗澡了。 之前为了躲避陆时蓁的不怀好意,她经常是这个时间点去洗澡。 有水从浴缸中漫了出来,许拾月就这样摸索着浴缸边缘,长腿轻抬,缓缓没入了浴缸。 接着便是她的腰肢、锁骨、脖子,直至头顶也没入了水中。 均匀的气泡一颗一颗的升到水面,接着变得稀少,缺失…… 平静的水忽的涌动了起来。 在缺氧的前一秒,求生欲架着许拾月逃了出来。 窗棂将一侧的窗户分成四块,月亮安静的呆在右上角。 皎洁的月光就这样落在少女身上,偷偷的在那弯纤细的锁骨上落下一捧光亮,像是在温柔的拥抱她。 也要她活下去。 蒸汽腾的整个浴室都满是温热,在少女苍白的肌肤染上生机的红润。 梦中带出来的情绪溺死在了水里,警惕紧跟着重新占据了她的大脑。 是时候离开了。 水面又一次涌动起来,许拾月在热气蒸腾中迈出了浴缸。 月光遥望着少女那扇如蝴蝶般的肩胛骨绽开,下一秒就被浴巾全部围住了。 因为周围没有可抓扶的东西,许拾月一如既往的小心向外走去。 却没想到,刚刚浴缸里溢出的水已经蔓延到了外面的瓷砖地面。 那赤白的脚就这样毫无戒备的迈出了浴室,冰凉的水瞬间包裹住了它。 湿滑的瓷砖没有摩擦力,失重感猝不及防的扯着许拾月的身体向后仰去。 只是当冰冷的积水刚要触碰到少女的发丝,那一秒却已经是它与她最近的距离。 属于另一个人的温热贴在了许拾月的腰间,陆时蓁的声音格外不合时宜的在这一方空间响起:“这么晚还出来洗澡?” 7、第七章 狭小的空间堆满了温热的蒸汽,拥挤中似乎有一瞬的凝滞。 许拾月脸上的惊慌还没有消散,放在陆时蓁手臂上的手却要扶不扶。 沾湿的手指贴在陆时蓁裸露在外的小臂上,虚握疏离的感受格外清楚。 小球配合打开的照明灯光将整个空间点亮,打湿的长发贴在许拾月的脸上,挂着几颗水珠的眼睫不受控制的眨动了两下,透着无所依靠的羸弱戒备。 陆时蓁知道许拾月不信任自己,佯做自己为了站稳已经分身乏术的样子,道:“喂,你扶好,地上都是水,别带着我也倒了。” 陆时蓁的声音含着点抱怨,但也正是因为这负面的情绪,反而让许拾月放了些心。 她既然分身乏术,也就不会有什么机会对自己动手动脚。 门已经从外面被人打开,逐渐变凉的积水一点点吞噬着许拾月脚掌的温度。 尽管厌恶,尽管想疏离,但溢水的瓷砖地面实在是太滑,周围的情况又看不到,许拾月垂了下眼睫,选择了听一次陆时蓁的话。 不过就是个趁手的工具罢了。 抱着这样的想法,落在陆时蓁手臂的力气终于实了几分,附着少女掌心难得的温热。 许拾月就这样缓慢而又小心的重新站稳她的身体,而陆时蓁则在一旁安静的支撑着,真就像是在做一只没有生命的导盲杖。 热气萦绕在缓慢移动的两人之间,淡淡的玫瑰香气落在许拾月的肩头,难得的和平。 许是因为失去了视觉,她在其他感觉上都变得灵敏了许多,就好像此刻她在那安静的玫瑰香气中还嗅到了一点其他味道的味道。 不是很浓,寡淡的被蒸汽裹挟住,偏偏又恰巧的落在了她的鼻尖。 微凉中带着凛冽,是酒精的味道,却也不是很确认。 安静中有倒吸的风声微弱的陆时蓁的耳廓。 轻嗅就像是小动物的试探,暖烘而潮湿的鼻息挠得人心痒痒。 陆时蓁很少与人有亲密的接触,对什么都有些敏感。 她不是很喜欢这种痒痒的感觉,转头去想要查看一下原因,心跳却猝不及防地漏跳了一拍。 浅白色的浴巾将少女的隐私遮住,水珠划过锁骨缓慢的在边沿涂上更深的颜色。 那原本苍白无血色的小脸被周遭的热气烘的红润,连带着肩胛锁骨都染上了这抹颜色。 许拾月不知何时垂下了她的眼睫,就这样平静又专注的微微朝陆时蓁这边微微侧过脸,刚刚给她带来瘙痒的鼻尖轻轻耸动。 她自己可能意识不到,但旁人却看得清楚。 就像一只肆意妄为丝毫不觉得自己行为冒犯的猫。 其实也说不出许拾月这个行为是不是太过亲昵,毕竟陆时蓁做为她的导盲杖被她握在手里,两个人之间的距离现在还没有一厘米远。 但仿佛偏偏就是因为如此,让周围的热气堆积着久久挥散不出去,陆时蓁就这样看着许拾月像猫咪一样凑过来轻嗅的动作,心跳竟慢慢莫名变得快了起来。 陆时蓁没有多少人际交往的经历,也无法解释这究竟是为着什么。 时间慢慢流逝,一旁的镜子退去了雾气,许拾月平静的脸上逐渐浮现出几分厌恶:“你喝酒了?” 清冷的嗓音盖过了周围温热的气流,霎时间,陆时蓁脖颈处的微痒也好,失衡的心跳也罢,统统四散遁逃,消匿无踪。 风仿佛在此刻活了过来,落在陆时蓁的身上,让她毫不意外的也闻到了自己身上的味道。 原本淡不可闻的酒精被热气烘托得浓了几分,她看着许拾月脸上的表情,瞬间就意识到她误会自己了。 ——她真没喝酒。 只不过是刚才想事情想饿了,背着孙姨又多偷吃了一份她下午做的酒酿圆子…… 说起来陆时蓁能这样快速赶到浴室救下许拾月,还是托了这碗酒酿圆子的福。 要不是她偷偷下楼觅食补充能量,根本不可能这么迅速的执行系统给她预警。 真是成也是酒酿圆子,败也是酒酿圆子。 陆时蓁仿佛看到那时刻悬在头顶的“-1”旁就要落下一个“未成年酒鬼”的标签。 这样沉重的代价她承受不起,忙在许拾月给自己定性前,献宝般的解释道:“吃酒酿圆子吗?桂花味的。” 许拾月神色一顿,声音算不上有什么变化的答道:“谢谢,不用了。” “哦。”陆时蓁有些遗憾。 她今天还听孙姨说,酒酿圆子有健脾开胃,促进血液循环的好处呢。 接下来的路没有再说话,两个人很快就走出了卫生间这个弹丸之地。 陆时蓁看着许拾月穿上了她放在外面的鞋,未曾停留的撤去了那只护在许拾月腰际的手臂。 原本紧靠在后方、令人安心的支撑就这样消失了。 许拾月不知道怎么的空了一下,但半秒都没有就又恢复了原样。 漆黑的一楼不知什么时候被人打开了灯光,明亮亮的将她模糊的视线涂上一层淡淡的颜色。 连带着还有那个此刻只作为自己的导盲杖,被自己握住手臂的人。 对于许拾月来说,这是她认识这个人这么久以来,她对自己真正有礼貌的一次。 这个认为很是奇怪。 明明许拾月比任何人都知道,身边这个人是最冠冕堂皇、虚与委蛇的了。 想不明白,也不想费精力去想这些没有意义的事情。 许拾月略微放开了她握着陆时蓁手臂的手,披上放在外面的浴袍,礼貌而满是距离的讲道:“那我就不打扰陆小姐吃夜宵了。” 夜色沉沉,每一扇窗户都是涂了浓墨的画布,倒映着房间里的景象。 宽大的浴袍将许拾月整个身子都罩住,纤细的小腿从裙摆下露出,绷起的跟腱连起一道削瘦的线条,同那柔软的毛绒有些违和。 光对她来说并不是什么重要的辅佐道具,踩在楼梯上步伐依旧缓慢。 红色的玫瑰静默开在走廊的花瓶中,陆时蓁没有欣赏的心思,只觉得每一只不被固定的花瓶对许拾月来说都是一份潜在的危险。 原主这样的安排明显是没有考虑过许拾月的情况,甚至于她就是故意的。 不然她怎么找借口要许拾月“赔”自己些什么呢? 陆时蓁真的是佩服这位原主无所不用其极的手段,没有犹豫,上前就扶住了许拾月:“晚上吃太多甜的也不好。” “不用。”许拾月下意识的就选择了拒绝。 她说着就要将自己的手臂从陆时蓁手里抽出。 却依旧没能成功。 陆时蓁并没有松开许拾月的手。 她当然知道自己在许拾月心里是个什么样的人,但她更知道花瓶一旦被撞破,首先划破的就是她探在前面的手。 她现在又一直拒绝治疗,拖久了身体肯定吃不消。 陆时蓁已经想过了,既然要重新获取许拾月的好感与信任,就免不了同她接触扣分。 就像是对人类有敌意的猫咪,一开始肯定无法避免被抓伤,但到后面,猫咪察觉到你对它没有敌意威胁,它就会露出它的肚皮,躺在你的怀里打呼了。 陆时蓁也不奢求许拾月躺在自己怀里打呼,日后反应过来,多给自己涨点积分就行了。 现在,扣分就扣分吧。 陆时蓁心一横,又对许拾月讲道:“你没听过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吗?” 少女的声音里被故意带上了几分傲慢,握着许拾月手腕的手却没有那样偏执的勉强。 许是有了刚才在浴室里的接触,亦或者今早的证明,许拾月罕见的没有再拒绝这个人的帮助。 陆时蓁担心自己说多错多,一路上也没有跟许拾月找话题,两人很快就走到了她房间的门前。 折腾了一通,泡澡驱散的疲惫感又重新附在了许拾月的身上。 她先陆时蓁一步走进了房间,却不想陆时蓁扶着她手臂的手并没有放开,还有再将她往里送的动作。 月光落进没有开灯的房间,在少女的脸上浮现出了许多戒备。 许拾月感知着步伐下自己跟床的距离,偷偷将手摸进了口袋。 一步,一步…… 就在许拾月被陆时蓁扶着就要坐到床上的时候,忽的有一只手护住了她的膝盖。 少女藏在口袋里的手几欲发作,却在同时听到耳边传来一声提醒:“小心。” 陆时蓁的手就这样挡在床头柜跟许拾月的腿之间,带着几分嫌弃的挑挑拣拣,对许拾月道:“啧,这个床头柜跟你房间的不搭啊。” “行了,我困了,明天再找孙姨给你换吧,真的太丑了。” 没太有形象的哈欠声穿过许拾月的耳朵,少女微微怔了一下。 不等她反应,陆时蓁原本停在她膝侧的手就利落的撤了出来。 黑暗中仿佛有人影朝门口走去,许拾月看到有一束光晕划过她的视线,接着便消失了。 房间又重新恢复了它原本的安静死寂,停留在手腕膝盖上的温度却迟迟没有消散而去。 许拾月就这样看向那扇门的方向,被月光点亮的眸子里翻涌着晦涩。 她不会忘记,她现在这个床头柜是当初陆时蓁费尽心思,花大价钱买来,摆在这里讨好自己的。 诚然这人刚才的所有话都可以用阴晴不定来解释,那么那只迅速精准的横在她的膝盖与床头柜之间的手又该怎么说? 这个床头柜的高度很不合适,医院里的那个也不合适,许拾月看不见,稍不留神就会磕到。 可无论是在这里还是在医院,从来都没有人在意过她的这个问题,即使偶尔她的膝盖会被这尖锐的拐角磕到青紫。 这是第一次,有人站在她的角度,为她考虑一件事情。 可这个人却是陆时蓁。 她,究竟想做什么? 8、第八章 陆时蓁想干什么? 她不过是个想要赚取女主好感,获得永久健康身体的可怜宿主罢了。 虽说昨天晚上豁出去了,但当陆时蓁看到积分系统里一下被扣掉的五分后,面如土色。 有的人明面上看起来强势又阴晴不定,背地里却躺在床上,抱着被扣掉五分痛哭流涕。 太阳缓缓的升上了天空,阳光普照,陆时蓁却还没有彻底缓过来。 她就这样披着一条珊瑚绒披肩坐在餐桌前,温热的咖啡捧在手里,暖不过她悲凉的心。 这可是整整五分啊。 这个代价是不是有点太大了。 “唉。”陆时蓁长叹了口气。 小球趴在杯沿上偷喝着咖啡,含含糊糊的鼓励道:“宿主不要灰心呀。” 陆时蓁看着逐渐变成咖啡色的小球,提起了几分精神,忍不住伸过手去戳了戳它:“你喝这个不会短路吗?” “不会的。”小球摇了摇头,贪婪的又喝了一大口,一点都没有小说里系统的威严,“人类的东西不会对我们造成任何威胁。” 不知怎么的,陆时蓁看着小球,突然想到了她看的那些仙侠文里偷渡下凡的神仙。 明明都已经辟谷可以不吃不喝,却还是会被人间美食吸引,主角动动手指,就讨好了他们。 要是许拾月有这么好俘获就好了。 许拾月喜欢的东西又是什么呢? 陆时蓁想到这里,托着下巴,陷入了深深的思考。 原文中许拾月直到后期才恢复了视力,为了拿回属于她的东西,她好像放弃了很多东西。 那永远都夹在她指间的细烟好像也说不上是喜欢,只不过是她用来疏解愁绪的工具罢了。 日光明明,陆时蓁微微眯起了眼睛。 可还不等她从原文的蛛丝马迹中回想起什么,孙姨便打断了她:“小姐,家里不稳的东西已经固定了,易碎品也撤掉了,装扶手的工人已经开始陆续安装了。调来了您要的床头柜,佣人们也已经去许小姐的卧室更换了。” 孙姨不愧是极少数能在这个家任职极长时间的老人,小姐吩咐的事情不过半小时就完成了。 陆时蓁对孙姨处理自己交给她事情的速度很是满意,刚要捧起手里的咖啡舒心的喝上一口,却在下一秒听到她的话时候顿住了。 一块平板被摆到了陆时蓁面前,孙姨毕恭毕敬:“小姐,这是花房主管筛选出来的新佣人名单,请您过目。” 陆时蓁看着文件封面写着的《玫瑰花圃秋季管理名录》十个大字,脑袋嗡的一下。 原主对玫瑰的喜爱到了事必躬亲的程度,但她这枚套在躯壳里的灵魂可是对这些事情一窍不通啊。 陆时蓁就这样看着放在自己面前的平板,钝钝的滚了下喉咙,佯做不满的看向身为管家的孙姨:“这也需要我亲自过目?” 孙姨听得出来陆时蓁话里的意思,忙将平板中的内容往后翻了几页,捡着重要的讲:“主要是这个人,主管觉得她有些奇怪,想问一下小姐您的想法。” 陆时蓁点了点头,脸上的表情也踏实了几分。 反正只要不是关于玫瑰培育的专业事情就好,要是这个人真的跟他们说的那样奇怪不靠谱,pass掉就是了。 只是这个想法还没有在陆时蓁脑袋里停留多久,接着就被这人简历上的信息敲碎了。 也不是说这个人的简历有多么的惊为天人,就是很普通的花匠简历,照片也是肉眼可见的扭捏粗糙。 可偏偏就是这个人的名字,陆时蓁怎么看,都觉得有些熟悉。 罗寂…… 这不是那位许拾月父亲生前的得力助手,原文中在机缘巧合下,偷偷潜入陆家,忍辱负重的暗中帮助许拾月的罗总助吗?! 日光落在平板屏幕上,仿佛洗去了照片上故意扮丑的障眼法。 那故作不自信而垂下的眼睛里透着几分迫人的气势,一种奇妙的感觉萦绕在陆时蓁的大脑。 她意识到现在好像就是原文中的那个契机。 “为了小姐的安全,每一个家里的佣人都需要做背调,而我们在做背调的时候发现,这个人并不是简历上村子的原住民,她刻意掩饰了她的籍贯、年龄……” 孙姨在陆时蓁身旁严肃的汇报着这个人的情况,字里行间都是透着这个家制度的严谨。 陆时蓁听着不由得替罗寂捏一把汗,怪不得文中说她费了很大的精力才混进了这个家,如果今天不是她在,她可能就要被pass了。 孙姨还在那里说着他们的调查,陆时蓁抬了手打断了她:“我觉得没什么问题,你看她这样子,灰头土脸的,可能有什么难言之隐吧。” 孙姨的话猛然被打断,不由得怔了一下,眼睛里全是对陆时蓁这个决定的诧异。 陆时蓁当然也知道自己这个决定明显跟原主会做出的决定相违背。 只是她转念一想,原主这个人本来就是个阴晴不定的疯批,做事根本没什么逻辑可言,干脆也不多解释,语意不明的对孙姨来了一句:“我最近信奉日行一善。” 许是职业操守摆在那里,尽管不是那么理解,孙姨还是听从着点了下头:“好的小姐。” 陆时蓁点了点头,接着又想起了什么,喊住了要走的孙姨:“还有一件事。” 孙姨立刻停下了脚步:“您说。” 陆时蓁刚要开口,余光里就看到了喝撑了咖啡此刻正飘在上面摸鱼的小球,顽劣顿时涌上心来。 她就这样故意躲着这枚已经变成咖啡色的小球,微斜过身子凑到了孙姨的耳边:“我要你去帮我……” . 将一系列事情都给孙姨交代安排完了,陆时蓁顿时觉得浑身如释重负。 她就这样端着盛着小球的咖啡上了楼,踩在楼梯上的步伐都带着一种轻快。 想着自己替许拾月张罗的事情,陆时蓁在路过许拾月的房间,不由得探过头去看了一眼。 她的房间罕见的房门大开,孙姨安排得人在这个时间全都挤在了这间屋子。 整个屋子透着一种乱哄哄的嘈杂气氛,再宽敞的地方都被各种东西占满了。 陆时蓁远远地看着,放缓的脚步停了下来。 人来人往的忙碌中,许拾月是最格格不入的那一个。 她并没有坐在床上等待,各种器械摊在地上,装修工人满不在意的将碍事的她逼到角落。 明媚的日光从窗前泻下,白色的裙摆垂在她的腿上,木屑毫不留情的挂在脆弱的衣料上,将少女娇嫩的肌肤划过一道红印。 许拾月看不见,也不知道这样的情况下自己该去哪里。 她就这样低垂着眼睫,像一只被人惊吓到的奶猫,一言不发又格外无措的站在这块没有人经过的地方,身边还放着一个跟她差不多高的盒子。 这盒子通体漆黑,硕大的像是一道阴影,轻而易举的就将许拾月笼罩在了下面。 陆时蓁不通乐理,也不知道许拾月手边这是个装什么的盒子。 只是房间里的人走来走去,少女纤瘦的身躯稍前于这个盒子,明明是自顾不暇,却还在尽力地保护着它,这让陆时蓁觉得她好像很宝贝这个东西。 “哎呀。” 忽的,女人的一声娇嗔恼怒的尖叫突兀的在充斥着电钻声音的房间响起。 一个倒着走的女佣被许拾月手边的盒子绊了一下,差一点就要摔倒在地。 本来一大早被派来做这样的力气活这位女佣就十分不爽,现在险些被这个人手里的东西绊倒,心中点火气更是一发不可收拾。 反正她们家小姐本来对这个瞎子也不怎么上心,现在甚至连送给她的连价值不菲的柜子都收回去了,想来怕也是对她厌弃了。 卑劣的人总是习惯柿子拿着软的捏。 女佣上下打量着孤立无援的许拾月,用力踹了踹她护着的盒子,高声质问道:“喂,这是个什么东西啊,这么大?你刚刚故意的是不是?” 那硕大的盒子就这样被人毫不留情的踹着,发出嘣嘣的闷沉声。 少女纤瘦的身形本就撑着勉强,踱了几下的步子看着有些狼狈。 只是那双手,依旧死死的护着盒子。 “是你自己没有看到。”紧抿着的唇瓣分开了一条缝隙,许拾月冷冷的开口。 她面色不善,嗓音也低沉了几分。 那垂下的眸子并不像是看不见,而是因为不屑。 “是我看不见还是你看不见啊!”女佣没想到平日里许拾月一声不吭,一副很好欺负的样子,这次会这样怼自己,当即指着她的鼻子骂了起来,“自己看不见就不要在这里挡路,你能不能有点自知之明,找一个不碍事的地方坐着。臭瞎子,你信不信……” 女佣说着,就要变本加厉的动起手来。 只是她伸出去的手还没有碰到许拾月的一根发丝,就被一股力带着朝后扯去。 有一道人影闪进了许拾月的视线,挡住了房间嘈乱的虚影。 陆时蓁就这样站在女佣身后,笑着对她问道:“不好意思,你刚才说的话我没怎么听清楚,能麻烦你再说一遍吗?” 9、第九章 阴影从女佣头顶直直落下,一侧窗前的日光变成了只剩下照明功能的巨型灯泡。 她就这样看着窗玻璃上倒映着的陆时蓁的侧脸,微微上挑的眼尾垂着几分眼睫,玩味的不屑之余还有些令人心悸的阴鸷,冷意瞬间从她的头皮渗到四肢百骸,像是要将她吞吃掉。 其实陆时蓁也不想这样有些粗暴的去拉扯一个佣人。 但她不这样赶忙上去拉住又能怎么办,这个人下一秒就要过去对许拾月动手了,她那本就负分到bug的积分还不知道要被扣多少分。 陆时蓁看着一旁的女佣,有些愤懑。 她觉得这个家的佣人简直就是来给自己反向冲分的,原主这扣到bug的积分,家里这些佣人也是功不可没! 方才还闹哄哄的房间瞬间就安静了下来,每个人都战战兢兢的。 女佣更是被吓得不敢说话,方才趾高气昂的蛮横样子荡然全无。 只有许拾月平静的站在原地。 那纤瘦的手臂依旧紧紧的扶着手边的盒子,淡漠安静的仿佛与这场风暴毫无关系。 可她才是这场风暴的中心。 陆时蓁知道女佣不会也根本没有胆子再复述一遍她刚才跟许拾月说的话,转而看向了许拾月:“没事吧?” 许拾月淡淡的摇了摇头。 不是没事,只是觉得没必要跟这个人说自己哪里痛。 刚才那个女佣走的很快,盒子的边沿直直撞到了许拾月的小腿,现在已经出现了淤青。 白皙的小腿晕开一团混沌的青色,脏兮兮的一团,格外的碍眼。 陆时蓁看的比谁都仔细,这样一块淤青当然也藏不过她的眼睛。 她微微皱了下眉头,对另外一个女佣命令道:“去拿药来。” “哎。”女佣立刻点头,飞似的跑了出去。 房间里依旧安静的针落可闻,许拾月在陆时蓁声音响起的瞬间就知道腿上的伤被她看到了。 回避一如既往的起不到作用,一道椅子被拖拽过来的声音独奏般的在房间响起,下一秒许拾月的手腕就覆上了一道熟悉的掌温。 陆时蓁:“椅子在你正后方,先坐下。” 许是察觉现在的情况对自己没有威胁,或者这人握住自己手腕传来的分寸感。 许拾月没有说话,就这样按照陆时蓁的指示,扶着自己手里的盒子坐了下去。 女佣脚步飞快,说话的功夫就将各种跌打损伤药抱了过来,满满当当的堆了一桌子。 陆时蓁满意的对她点了点头,又指了下她旁边的那个女佣道:“告诉孙姨,她明天不用来了。” 那名女佣还想辩解求饶,却不想自己孽力回馈,早就对她行事作风不满的拿药女佣回答的格外利落,还不等她开口就应了下来:“好的,小姐。” 陆时蓁对这个小女佣的机灵劲很是满意,多看了她一眼,接着对房间里的人道:“都出去吧。” 陆陆续续的人从房间里出去,在门被彻底带上的那一瞬间,房间的安静变得温和了起来。 经过刚才这么一通闹,陆时蓁实在是不放心家里这些佣人。 再说又有谁比她还了解“腿”呢? 瓶盖被打开的声音格外清脆,陆时蓁在许拾月的身旁蹲了下来:“这是活血化瘀膏,推开可能会点疼,你稍微忍一忍。” 影子挡住了许拾月脸侧的光,她就这样看着一旁那团人影目光晦涩。 她迟迟没有回应陆时蓁,陆时蓁也仿佛只是通知一样,话音落下便将乳白色的药膏涂抹到了许拾月的腿上。 蘸着药膏的棉签碾过小腿上的淤青,丝丝的凉意中带着点蛊惑的柔和,疼痛也变得微微的。 许拾月有些讶异于这位陆大小姐居然会这样的控制自己的力气,而后便像是想通了什么似的,心中兀的闪过一丝哂笑。 差点就被她骗了。 又是一场身为始作俑者,却充当正义使者的戏码。 这样好的剧本,不去当编剧,真是可惜了。 陆时蓁对给腿涂药这件事驾轻就熟,不一会儿就给许拾月上好了药。 她一边收拾着药瓶,一边道:“明天淤青就能退掉,如果不放心,药给你放在床头柜了。” “谢谢。”许拾月嗓音淡淡,疏离的态度有些逐客的意思。 陆时蓁却没感觉到,她的注意里正落在一旁刚才被许拾月牢牢护着的那个硕大的盒子上,想到刚才那名女佣狠狠地踢了它几下,便主动道:“要不要我帮你将盒子打开,帮你看看这里面都哪有没有事?” 许拾月闻言顿了一下。 她是想拒绝的,只是她清楚自己现在看不见,根本没办法仔细查看。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头:“麻烦了。” 陆时蓁的动作小心翼翼的,盒子打开后里面躺着的是一把漂亮的大提琴。 淡淡的松木香气从里面散发出来,光穿过窗户流淌在琴身,画出一道漂亮的曲线。 陆时蓁记得原主好像就是在学校汇演时,看到了在舞台上演奏大提琴的许拾月,有了将这抹月光私藏占有的兴趣。 小球褪去了咖啡色,悠悠的飞在陆时蓁身边,讲解道:“这是许拾月母亲送给她的大提琴,一直寄放在学校的交响乐团,原主当初为了讨好她,专门从学校帮她拿了回来。” “这得算遗物了吧。”陆时蓁仔细检查着这把漂亮而沉重的大提琴,在心里跟小球讲着。 “是啊。”小球也点点头。 两个人不由得都觉得原主难得做了一件人事儿。 “怎么样。” 就在一人一统在心中对话的时候,许拾月的声音响了起来。 陆时蓁不敢怠慢,小心翼翼又格外笨拙的抱着大提琴,道:“我看着琴身没有什么问题,你摸摸试试。” 陆时蓁说着,便将大提琴从琴包里拿出来放到了许拾月手边。 两人的手指有一瞬间的交错,微凉又温热,不过一秒便又倏然分开了。 很多时候,一个人的眼盲并不能代表她什么都做不好。 就像此刻,许拾月从陆时蓁手里接过大提琴,熟练的甚至不用犹豫,轻而易举的就将它精准的架在了自己腿间,只一个动作就比陆时蓁笨拙的抱着专业多了。 琴弓划过绷紧的弦,共鸣的震动发出低沉而悠扬的声音。 许拾月就这样坐在椅子上,测试般的拉起了她的大提琴。 其实许拾月也不知道自己要拉什么曲子测试琴是否有问题,只是琴弓落在弦上,她的手腕就不由自主的拉了起来。 命运对她实在是不公平。 琴弦微微的颤抖少了许多少女这个年纪该有的天真,浓厚的音节放入萦绕着无数的愁绪。 像风,像云。 像飘在半空中的绸带,茕茕无依,飘摇的没有活着的信念。 陆时蓁不通乐理,却也兀的停下了手里的所有动作。 琴弦的震动仿佛同她的心跳产生共鸣,她好像听到了许拾月同这乐声一般低沉的心绪。 上一次拉琴的时候,许拾月还是坐在琴房偌大的窗下。 而如今物是人非,小小的窗户将阳光框的方方正正,多一点都不给予这名少女。 旧时的阳光仿佛在玻璃窗上与此刻的太阳重合,毫不吝啬的描绘出少女笔挺的身姿。 乌黑微卷的长发如瀑布般从她的肩头倾泻而下,露出小半张干净冷淡的侧颜。 少女握弦的手端得笔直却不至于紧绷,优雅中又透着一种游刃有余的随意,轻盈的动作随着乐声缓慢舒展着,却又不至于慵懒。 她更加觉得命运与系统将许拾月困在黑暗中实在是做的最愚蠢的事情。 这样的人就应该站在更大的舞台上,向所有人展示她演奏出来的音乐,闪闪发光。 她想让她好起来。 陆时蓁的眼神变得格外坚定起来,耳边的琴声忽的戛然而止。 许拾月并没有将她随手选的曲子拉完,像个不负责任的乐师,嗓音冷淡的对她的听众讲道:“谢谢陆小姐,琴没有问题。” 陆时蓁顿时心里有些不上不下的,像是看得入迷的小说突然就没了。 只不过她现在面前这位太太自己催不得,只得失落的愣愣点了下头:“哦,好。” “没问题就好,我就不打扰你了。”陆时蓁说着,不等许拾月赶自己,很是识趣的转身离开。 而往往很多愁绪很久的事情都是在这样不经意的时候突然有了转机。 就在陆时蓁格外坚定要治好许拾月眼睛的这一分钟,她注意到了一件事情。 就在许拾月房间左边不引人注意的墙角,放着一盆看起来不怎么有精神的盆栽。 那湿润的土壤上面浮着一层异样的潮湿,像是连续浇多了水,就快要涝死的样子。 陆时蓁眼睛兀的一亮,她忙走出许拾月的房间,迫不及待的跟小球讲道:“我知道许拾月的药都倒到哪里去了!” “哪里!哪里!”小球格外兴奋,激动的凑到了陆时蓁脸前。 “她都倒进了她房间那株盆栽里。”陆时蓁小心分享道。 小球回想着它刚才扫描的许拾月房间,有了点印象:“就是那颗快要死了的植物?我还纳闷房子又不漏雨,它怎么快涝死了。” 接着它就像是想到了什么,对着陆时蓁猛地亮了一下:“宿主是不是打算把这株植物没收了!这样许拾月没办法倒掉药物,就只能乖乖接受治疗了!” 陆时蓁被小球闪的眼睛疼,听着它这个满是扣分点主意,忍不住吐槽道:“你才是原主吧?” 小球委屈,一球坐到了陆时蓁头上:“那宿主你想怎么办嘛!” “我想,把它养回来。”陆时蓁认真的讲道。 . 从那天后,花园温室里多了一盆快被涝死的植物。 整个别墅都是陆时蓁的,想瞒着看不见的许拾月调换一株植物,不成问题。 清晨的日光明媚中带这些清新的味道,还没有到上工的时候,花园格外寂静。 温室的玻璃挂着缓缓落下的水珠,植物纤长的叶子缓缓舒展,浓郁的绿色一片静谧。 而就在这片寂静中,有人影拨动了叶子。 铲子翻动着花盆中潮湿的土壤,陆时蓁就这样蹲在花盆前,小声絮叨着:“今天比昨天好了些,待会她们会带你去晒晒太阳,这样你能好的快一点。” “不过好了之后你还得去上班,那位替你的植物兄弟也遭不住啊。药它的确是没毒,但被这么个浇法也是会被浇死的。” 说到这里,陆时蓁便怜惜的摸了摸面前的叶子,叹气道:“你也不能怪你的主人,她不信任我嘛。” 铲子的角轻轻扒拉着表层土壤,陆时蓁将自己的小脸靠在手臂上,有些愁绪。 只是这愁绪不过一会便消散了,又变回了平日里为了积分充满了动力的样子:“反正你只要好好活着,久而久之,她见你没有死掉,也就能放心接受治疗了吧。” “毕竟谁不想好好活着呢?你也是吧。”陆时蓁眉眼微微舒展,看着面前支棱起几分的叶子,像是问它,也像是在问自己。 潮湿的土壤逐渐被铲子翻得松软有了间隙,陆时蓁撑着自己的腿站了起来。 她完成了今天的工作,对这盆植物道:“行了,我走了,你好好活着啊。” 老旧的铁门拉着吱呀的声音被少女关上,下一秒摆满盆栽的架子后便露出了一张黝黑的脸。 许拾月也跟着从这人身后走了出来。 罗寂满眼厌恶嫌弃:“小姐,这个疯子对着一株植物在这里神神叨叨的说什么呢?”! 10、第十章 老旧的铁门被带上,涌动起一阵微风。 成片的绿意在许拾月的视线中摇曳混合,她就这样沉沉的看着那颗原本蹲着一名少女的绿植。 前几天罗寂混进了陆家,找准了机会给她递去了她在陆家花园做花匠的消息。 许拾月摸着那纸条上凹凸,难以置信,利用清晨她要去照顾玫瑰花的机会跟罗寂约定了见面。 却不想两人刚碰到一起还没有上说一句话,门就又被人小心翼翼的推开了。 而进来的人也不是别人,正是许拾月印象中那个从来都不会早起的陆时蓁。 两人正担心这是不是陆时蓁设下的埋伏,却看到这位陆大小姐竟然亲自给一株植物翻起了土。 因为失去了视觉,少女的话许拾月听得比罗寂清楚,也比她要明白这人神经兮兮的在说什么。 这株被陆时蓁亲自伺候的植物是从她的房间被悄无声息的搬走,亦或者说是偷梁换柱的。 而最终目的居然只是想要让她相信,给自己的药没有毒,是可以安心接受治疗的。 没有人能理解一个疯批的脑回路,但要继续用阴晴不定来解释陆时蓁的这一系列行为,许拾月始终没有办法说服自己。 她可以将两次处置对自己出言不逊的佣人,当做这个人在自己面前继续做友善的戏码。 可背地里喃喃的自言自语,她却无法用过去的经验来总结出一个答案。 少女平静的眉间微微蹙起一座小山,她实在是不明白这个人费这样大的功夫干什么。 她陆时蓁要是真的非想让自己治疗,大可以在发现自己拒绝治疗后,学自己的二伯,直接捆了自己,每天派人盯着打针吃药就是了。 想到这里,许拾月眉间闪过一丝轻蔑的讥诮。 那垂下的手腕下意识的动了动,温室里的循环空气绕过手腕,温和压住微凉,就像是那晚在浴室被她当做导盲杖的手。 萎靡的绿植在周遭的生机勃勃中分外明显,沉厚的一抹压得许拾月平静漠然的眼瞳漫上了一层情绪不明的晦涩。 这是自从她失明以来,第一次有人愿意尊重她的意愿,尝试纾解她。 可这个人却是陆时蓁。 …… “小姐,任务失败后我一直再找您。这个疯子实在是做的太天衣无缝,我们费了不少时间,让小姐久等了,是我们计划不周,真的很抱歉。” 罗寂响起的声音打断了许拾月的思绪,她不着痕迹的回过神来,轻轻摇了下头,宽慰道:“我还是从那个地方出来了,目的已经达到了,没有什么可抱歉的。” 许拾月之所以会因为陆时蓁的承诺跟她来到这里,是因为当初罗寂计划将她从病房带走时,出了岔子。 没等来接应人的许拾月独自出了医院,不知道是不幸还是万幸,那辆差点撞上她的车子里坐着的是陆时蓁。 尽管有许拾月这句话,罗寂仍是满脸愧疚。 她就这样看着终于重逢的许拾月,黑黢黢的小脸紧皱着,满是关切:“小姐您最近怎么样?这个疯子有没有为难你?你有没有受欺负?” 过得不好,也受了为难跟欺负。 但真实的回答刚汇聚在喉咙中,许拾月犹豫了一下却没有说出口。 说不好也还好,陆时蓁前些日在家里安遍了扶手,她随便站到哪个地方,伸手就能摸到。 最近一次的为难也是好几天前,她让她去采玫瑰,而后她受的所有欺负,都能得到撑腰。 如果说阴晴不定的性格注定这个人会忽好忽坏,那她现在好的这一面也表现得太久了。 许是想让罗寂安心,许拾月轻轻摇了摇头:“没有,我还好。” “但我看小姐您还是瘦了。”罗寂眉头紧皱,语气里满是愤愤,“这里实在不是一个很好的落脚点,我跟着先生这么多年,还没有见过有哪里的人非要秋日里也要玫瑰开放的呢,这样的疯子我们还是尽早远离的好。” 罗寂的话里满是对陆时蓁的厌恶,许拾月却依旧平静。 她并没有接着“离开”这个话题谈下去,而是问道:“他们都在找我?” “是的,您的大伯跟二伯都在找您。”罗寂点头,接着又让许拾月放心,“不过所有能提供线索的东西我们都已经销毁了,包括我们找到您的那些蛛丝马迹。想必现在更难查到您在这里了。” “还有一件事……”罗寂回答的利落,后半句却犹豫了一下。 她看着比自己稍矮一点的许拾月,嗓音艰难:“我们查到,先生的事,是许守闲干的。” 相比起被佣人刁难受伤的疼痛,罗寂的这句话才是许拾月无法承受的事情。 家中瓦斯爆炸,父母意外离世,最终获利者是谁许拾月不是没有察觉到。 她就像是外面花园中秋日里还在盛放的玫瑰,命运跟他人合力摆弄着她,却无力反抗。 厚重的云停在了花房的上方,许拾月的嗓音随着被撤去的日光一同沉了几分:“爸爸那边还有什么东西是我的?” “许守闲的侵吞速度很快,地产、商场等很多大头的实际控股人都已经变成他了。咱们手里的就只剩下一个今年刚成立的小科技公司还算是拿得出手了。”罗寂回答道。 从小,许拾月的父亲兴起就会跟她讲一些商业的事情,浸染着她也能听懂不少。 少女冷笑了一声,嗓音淡淡的总结道:“所以他差得就是一个名正言顺了。” “嗯。”罗寂艰难的点了下头,接着又安抚道:“但是小姐不要灰心,我受先生帮助多年,一定不会让先生太太死不瞑目,也不一定不会让先生辛苦发展起来的家业被奸人占据,我就算是豁出这条命去,也一定会帮助小姐复仇的!” 罗寂的声音格外坚定果毅,许拾月脸上的表情却不如方才时平静。 日光擦过云层落下一条缝隙,少女的脸上写着不易被察觉的排斥。 又是一条“命”。 她不喜欢听到这个字。 两手空空,活着都像是一种负累。 更惶论复仇。 安静中,许拾月淡声讲道:“不着急。” 许拾月搁置的意图明显,罗寂听得清楚。 像是滚炭落进了冷水里,她的脸上满是不解:“小姐……” 可许拾月不给她继续说下去的机会,转身打断道:“罗总助,我不能出来太久,先回去了。” 风缓缓将云推得离花房远了又远,日光像是拉起的帷幕从罗寂视线中重新升起。 少女浅紫色的棉质裙摆摇曳在周遭的绿意中,谨慎的步伐将裙摆划过绿叶的过程拖得很慢。 罗寂就这样看着许拾月离开的背影,张了张嘴,还是没忍心追着她说下去。 她想,让这样一个刚成年不久的孩子接受并承担这一切,真的有些太过残忍。 但加害者仍逍遥法外,她迟早有一天还是要承担起来。 . 轻松自在的日子总是如白驹过隙,十一国庆假期眨眼的功夫就过完了,陆时蓁也迎来了她在这个世界的校园生活。 “听得见吗?”陆时蓁坐在班上自己的位置上,手指轻扣了两下藏在长发下的耳机。 早晨的班级总是闹哄哄的,即使是贵族女高也不例外。 聚在一起的人不是在抄作业,就是在分享十一假期的旅游照片。 而就在这片吵嚷中,陆时蓁的耳中传来了一声清冷的回应:“嗯。” 是许拾月的声音。 许拾月从小身体就不好,比人晚上了一年学,虽然她已经成年了,但依旧是一名高三生。 因为失明,她在这学期开学办了休学,但陆时蓁看到原主的橙色软件中的盲文教材购买记录,就知道许拾月这不仅是自学了盲文,还不想落下课程。 秉承着一切服务为女主的方针,陆时蓁又一次发动了自己的钞能力,让孙姨弄来了现在最好的收音通讯设备,准备偷偷将上课的内容跟许拾月同步。 许是这几天自己的日行一善做的还不错,系统的频繁倒扣变得缓慢了许多。 许拾月也接受了自己的这个提议。 日光从一侧的窗户落在陆时蓁的课桌上,自然翘起的腿一晃一晃的。 她就这样看着放在书后面的迷你收音器,脸上不由得浮现出几分满是成就感的得意。 扣分都变得慢了,加分还会远吗? 就在陆时蓁美滋滋的幻想自己加分时的情景,门口突然传来的一阵骚动。 像是有什么金贵的东西被运了进来,女生趾高气昂的指挥道:“你们小心点,碰坏了你们可赔不起!” 坐在后排的女生见状满是好奇:“晨晨,你这是把家里那把特别贵的大提琴带来了吗?” “嗯。”那个女生点了点下巴,脑袋始终高昂着,“我现在是首席,当然要用这样的琴才行。” “哇……” “听说这个琴是晨晨爸爸特意从意大利空运来的,世界上只有五把。” “这样好的琴,得七位数吧?” …… 这样声势浩大入场不难引来全班的目光跟讨论,女生上扬的唇角格外享受此刻的吹捧。 陆时蓁托着下巴看着这个形状有些眼熟的琴盒,不由得微眯了眼睛,在心里问道:“她谁啊?” 小球反应格外快,调着陆时蓁班上同学的信息,道:“孙晨晨,家里做器材生意的,这两年发了,跟许拾月一样是学校交响乐团的成员,也是拉大提琴的。” “哦。”陆时蓁点点头,瞬间就明白了这个人这样声势浩大的把大提琴拿到教室的原因。 不过她不是个捧臭脚的人,也看不惯这些人,看了两眼就不屑的收回了自己的视线。 只是空白的作业刚被翻开,连个字还没写完,一个陆时蓁再熟悉不过的名字就在门口的那场炫耀吹捧中响了起来。 “现在许拾月不在了,晨晨你就成首席了?”一个女生好奇的问道。 这个问题问到了孙晨晨心里,她十分不屑的笑了一声,拉踩道:“她在我也应该是首席的!她小学才开始练琴,我可是三岁就开始了,天赋资历我都比她高出一大截。” “看着她平日里那一幅假清高的样子,现在是怕原形毕露,干脆休学不来了吧?” 只是孙晨晨的拉踩还没有等来周围人的附和,冷笑就先响了起来:“三岁学琴,怎么被小学才开始学琴的人压了两年啊?” 陆时蓁依旧是坐在她的椅子上,支起的手臂托着她微微歪着的脑袋。 那柔顺乌发从她脸侧倾泻而下,在日光中有一种浓郁而黑冷的感觉。 意识到是谁在说话,方才还热闹的班上突然就安静了下来。 孙晨晨炫耀不成,反被噎了一下,当即厉声喝道:“陆时蓁,你一个连琴弓都不会拿的人,在这里胡说什么?” “许拾月她就是不行,指法不行,握弓的手势也不对,艺术节彩排,好几次她都拉错了!” “那她正式演出的时候出错了吗?”陆时蓁撑着自己的脸,轻飘飘的问道。 “那……”孙晨晨顿时被陆时蓁这话塞得哑口无言,气急败坏的讲道:“那不过是她运气好!我老师跟我说过,她本来就没什么天赋,不过是强捧罢了。” “也不知道她家有没有听说过,德不配位,必有灾殃。学校的好资源都向她倾斜了,霸占了首席这么多场,现在都是她垃圾技术的孽力回馈罢了……” 恶的开关一旦被打开,就会无法控制。 孙晨晨的话越说越难听,嫉妒产生的恶毒堆积起来,穿过耳机,滔天的黑暗一层一层的朝远隔万里的许拾月涌来。 而就在这个时候,周遭忽的安静了下来。 窗前的日光并不温柔的将少女吞噬在刹白的世界中,耳机轻微的震动抵在她的耳骨。 许拾月的耳朵好像被人捂上了。 像是有蝴蝶划过她的视线,在寂静苍茫中,她听到了这些日来她最熟悉却又最陌生的声音:“你不要听这个弱智的胡言乱语,你拉的琴是世界上最好的!” 11、第十一章 窗外的风吹不进这片白刹的世界,没有其他声音的世界像是突然空了一样。 许拾月就这样独自坐在世界的中心,清楚地听到了她心跳缺失的那一节拍。 陆时蓁的声音并不算大,耳机的振动轻轻的抵在她的耳骨。 幼稚,却也偏执。 白炽的光在她的视线中浅浅的画出一轮圆日,给她微微张开的手掌落下一道温热。 少女那哪怕刚才在面对刚才孙晨晨恶毒言论时也依旧平静的眉间,轻轻皱了起来。 孙晨晨那趾高气昂的声音极尽恶毒,尖锐的声音格外遥远,像是闷在布里的嘶吼:“许拾月她就是个废物,家里有几个臭钱就一副谁都看不起的样子,呵,现在好了,家破……” “啪!” 只是那尖锐刺耳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在一声清脆后,戛然而止。 那特意做的精致长发被掀了个凌乱,火辣辣的刺痛感顿时蔓延在孙晨晨的脸上。 她整个人都愣住了,捂着自己的脸,难以置信的看着站在对面的人。 就在跟许拾月说完话后,陆时蓁不急不慢的站了起来。 而后,转手就给了她一巴掌。 方才还吵吵嚷嚷的班上瞬间鸦雀无声,周围看热闹的同学脸上满是惊愕。 世界真的安静了下来。 班上所有人都知道陆时蓁喜欢许拾月。 可她们却都没想到,陆时蓁对许拾月的喜欢已经到了这种程度。 跟人动手。 还是在后排正对着的监控下面。 就连系统都惊到了。 它紧张的在陆时蓁身边窜来窜去,失衡的电流也在它周围窜来窜去:“宿……宿主,这样是不是有些太莽撞了。” 陆时蓁却不以为然。 她揉了揉自己被震得有些疼的手腕,声音有些仗病欺人的病娇:“可是我是疯批哎。” 不知道是不是被家人保护的太好,陆时蓁从来没想过一个人能对另一个人有这样大的敌意,只是因为被敌意的人所拥有的才华与天赋远远超过了她。 她还是那句话。 许拾月不应该经历这些。 而这个方式,是能让这个人,甚至所有想要编排嘲讽许拾月的人,最快闭嘴的办法。 杀一儆百的道理嘛。 系统既然给了她一个病态恣睢的烂人牌,那她就好好利用好了。 “陆时蓁,你敢打我?!” 孙晨晨从出生到现在就被家里人捧在掌心里,哪里为自己的骄纵付出过代价,更惶论这样一个跌面的巴掌。 尖锐的声音划过耳机,发出一阵电流滋啦的噪音,坐在那边的人微微皱起了眉头。 孙晨晨像是疯了一样,叫喊着冲着陆时蓁就扑了过来。 却不想,陆时蓁一个闪身便直接闪了开来,看着她像个黑苍蝇似的撞到了一旁同学的身上。 打脸、扑空、出丑。 一连三个暴击让孙晨晨圆瞪着眼睛,像只疯兽,张牙舞爪的非要撕下陆时蓁一层皮来似的。 可还不等她再次朝陆时蓁报复,一声呵斥便从教室后面传了进来:“没听到早自习铃打了吗?在班里吵什么呢?” 班主任吴清双手抱胸前看着这后排的一片混乱,脸黑的彻底:“滕王阁序看来是都背过了,待会上课抽查,背不过的抄写十遍,下午放学交给我!” 她说着,又将视线落到了就横在门口的大提琴盒子上,呵道:“孙晨晨,大提琴是可以放在教室里的吗?为什么你没有按规定放到你们交响乐团的排练室?” 孙晨晨本来就满腔的气愤委屈,听着吴清不仅没关心自己,还呵斥自己,竟一下哭了出来。 那梨花带雨又隐忍不发的样子,还真像自己刚刚受了什么滔天的委屈一样。 可吴清早就摸清了班上人的脾气,也不惯着她:“这就上课了,该放哪去放哪去,快点处理!” 而后她又看向了站在另一边的陆时蓁,抬了下手,道:“跟我来。” 窗外的桂树被风吹得晃动,日光穿过摇曳的密叶,在少女的眼瞳中闪烁。 那如鸦羽般的眼睫就这样低垂着,光透过不过灰暗的瞳子,在里面铺满了晦涩。 罗寂说的没错,这个人就是个疯子。 可她实在是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被这样一个疯子护住。 “抱歉,我要暂时消失一下。” 就在这时,许拾月的耳边贴着传来一声礼貌的抱歉。 平静温和的就仿佛刚才的一切都不是她做的。 许拾月紧抿了下唇。 她想说什么,可又不知道说什么。 可也不等她酝酿出想说的话,她的耳边就传来几下滑过布料的声音。 像是有个罩子将她牢牢罩住,方才还苍白混乱的世界彻底安寂平静了下来。 安寂平静的让人觉得有些寂寥。 一颗心好像被什么架起来似的。 可这世界上又没有什么值得她悬心担忧的东西。 太阳不曾偏爱,将同样的日光落在学校里面。 安静无人的教学楼走廊上倒映着一前一后两个人影。 这还是陆时蓁第一次被老师喊走。 她也知道自己理亏,跟在吴清身后主动检讨道:“老师,我承认我刚才是冲动了,但的确是她出言不逊在先。” 吴清听着陆时蓁的这份“自我检讨”,看向她的眼神满是无奈,命令道:“三千字检讨,写好后交给我。” 陆时蓁对这样温和的处理打了个措手不及,眨了好几下眼睛。 虽然原主在学校里一直将自己伪装成成绩优异好学生的样子,但是这偏袒的是不是有些太明显了? 而小球在这时在她耳边响起了提示:“你们班主任从你怼孙晨晨的时候就在班门口站着了。” 陆时蓁闻言顿时豁然,忙点头道:“哎,好!” 不过吴清将陆时蓁叫来也不是为了刚才的事情。 她推开办公室的门,似是无意的问道:“我听你刚才维护许拾月,你最近跟她有联系吗?” 陆时蓁闻言有些警惕。 文中这样的路人人物太多了,是敌是友她也无从知晓。 只是她看着吴清桌上贴着的各种班上同学参加活动的照片,许拾月拉大提琴的照片就被放在最显眼的地方,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头:“嗯。” 虽是意料之中,吴清眼中还是闪过了一丝惊喜,接着又问道:“她现在情况怎么样,眼睛有好一点吗?有没有想要复学的想法?” 她问的满是期待,陆时蓁的答案却让她失望了:“她的眼睛里还是看不见,回来上学可能有些困难。” 手里的杯盖被转的微微作响,吴清叹了口气,有些惋惜:“国庆假期前高三级部的综合成绩排名已经出来了,拾月的成绩很优秀,是全校第一,可以拿到推荐报送s大的名额。” “你也知道她本来就晚上了一年学,现在家里发生了这些事,这个报送的名额对她的未来可以说是很有帮助东西。” 陆时蓁听着不由得眼睛一亮。 原文中许拾月因为被原主困在家里,并没有拿下保送名额,吃了很多苦才有了上大学的机会,陆时蓁心疼的不得了。 现在文中那个原本就应该属于许拾月的机会来到了她的命运,而陆时蓁也不是那个要给她的命运设置无数障碍的疯批了。 “真的吗,老师?”陆时蓁有些激动。 吴清点头,表情却没有陆时蓁乐观:“不过她现在综合素质这一项还差一分,需要参加一次学校组织的任意活动获得加分。” 陆时蓁不由得紧张了起来:“可是她现在处于休学阶段,可以参加学校活动吗?” “不影响。”吴清摇了摇头,“拾月这其实已经很好了,很多成绩够了的学生都用高三一年来恶补这些分数,很少有人能像拾月这样,两方都很具备。” “前不久,校乐团的陈老师来找过我。她很惋惜许拾月,并且告诉我说,乐团的曲子她们上学期已经在排练了,失明也不会妨碍大提琴演奏。如果拾月还能保持上学期的水准,首席的就还是她的。” “这可以说是拾月现在很容易获得的加分项了。”吴清说到这里,抬眼看向了站在面前的陆时蓁,“你能联系到她,最好也劝一劝她,好吗?” 晨读时的语文组办公室空无一人,安静的只有时钟转动的声音。 吴清的话语远比方才要温和,藏着些不易被察觉的暗示跟试探。 老师不会放弃她任何一位学生。 陆时蓁对自己刚才对吴清产生的一瞬怀疑有些愧疚,郑重的对她点了点头,承诺道:“我明白的,老师。” . 秋日倦怠,太阳早早的从穹顶之上缓缓落到了山腰。 靠窗的桌子被夕阳铺上了一层浅浅的金橘色,少女身子笔挺的握着细笔,尺子规划着落笔的位置,落笔声被拉的很长,像是油画里过得很慢的老时光。 “当当。” 就在许拾月换上墨水笔伏案书写着什么的时候,两声清脆的敲门声打破了此刻的安静平衡。 她放下了手里的笔,随手拿过一本书将书写的东西盖住,脚步不紧不慢的朝房门走去。 却不想,开门的瞬间就听到少女不同于敲门时的平静的粗糙喘息。 去学校的第一天,陆时蓁翘课了。 虽然是跟班主任报备过的翘课。 陆时蓁是跑着回来的,刚刚在门口站定粗喘还没有平息,额发下铺着一层细汗。 像是在跟太阳赛跑,她也没有跟许拾月多说什么,对楼下正在布菜的孙姨喊道:“孙姨,帮许拾月拿琴。” 许拾月立刻紧张:“你要干什么?” “我给你发的语音你没有听到吗?”陆时蓁分外疑惑。 许拾月当然听到了陆时蓁上午发来的那一连好几条语音,但她却远没有替她转述的人那样兴奋:“谢谢你的好心,但是我现在的情况根本走不上舞台。” 陆时蓁怔了一下。 房间里的夕阳同走廊的灯光交织在一起,明亮又昏暗的落在站在交界处的少女身上。 那清冷孤高的疏离感后仿佛还夹着一层光照不进去的阴郁,同这双平静却空洞的眼睛合在一起。 她看不见。 就像自己过去无法行走一样。 心口蓦地有些拧疼。 陆时蓁轻吸了口气,佯作轻松的讲道:“上舞台不一定需要走啊,反正你只要坐到舞台的椅子上不就好了吗?” 许拾月不由得皱了下眉。 这是什么歪理。 走廊骤然落下的安静让陆时蓁有些不安,她就这样抱着自己岌岌可危的积分,求生欲拉满的换了一条劝说的思路:“而且你不就想狠狠地报复一下孙晨晨这个小人得志的弱智吗?究竟谁才是德不配位的那个?” “虽然这么说有些不那么善良,但是你就不想让她为她言行付出代价吗?用你的琴屁股下的针把她钉在地上狠狠摩擦。” 陆时蓁的声音带着一种铿锵,明明是质问却让人觉得就应该如她所说那样。 人们就应该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如果他们拒绝,那她也不应该介意亲自送他们去…… 像是有什么东西松动了,几颗累叠死压在上面的石子滚落了下来,在许拾月耳边发出咔哒咔哒的声音。 许是说到了激动处,陆时蓁竟直接探过手去拉住了许拾月的手腕。 窗外摇摇燃烧的太阳同少女瘦高的身影重合,黑色的眸子像是天然的宝石,坚定的刻在许拾月的视线。 “许拾月。你不是一个人。” “你只管拉响你的琴,剩下的交给我。” 12、第十二章 西沉的圆日被走廊那头的窗棂一分为二,夕阳像火一样逐渐要将整片天空烧红。 陆时蓁吐出的每一个字都满含热情坚定,漆黑的瞳子期待的注视着面前少女。 按照某些故事的套路,在配角对颓废的主角发表一系列鼓舞的言论后,主角是会被振奋到的。 然后紧握着配角的手,点头认可,然后怒吼着发挥出自己超常的实力,一举消灭讨厌的反派。 只是陆时蓁穿进来的世界不是什么热血少年文。 她的那种期待,根本不会发生在许拾月的身上。 落日沉寂,少女清冷的嗓音像是掉进烧热的杯子里的冰块,轻轻冷冷的响了起来:“尾柱。” 这个词来的突然,没前没后的。 陆时蓁愣了一下。 许是猜到陆时蓁会不明白,许拾月又接着解释道:“琴屁股下的针叫尾柱。” 明明刚才这个词从自己嘴里说出来没这么别扭,可被许拾月一复述,怎么听都觉得不文雅。 陆时蓁高昂的气势顿时下去了一半,就这样尴尬的挠了挠自己的脸:“哦……” 尽管被许拾月破了功,陆时蓁还是没有放弃,又用起了激将法,“那你要不要去?太阳快下山了,晚一点就取不到那么好得景了。” “我可不像你,抱着大提琴只想孤芳自赏。我还想趁给你录视频的机会,炫耀我的玫瑰田呢。” 陆时蓁说的理直气壮,语气里是对许拾月选择放弃的低视。 只是她的下巴随着她说的话狂妄的昂起,低垂的视线却在偷偷的朝许拾月的方向瞟。 说不紧张是假的。 要不是只剩下这一个办法了,她才不会冒着被扣大分的风险开口讽刺许拾月。 那可是她的命根子啊! 窗外的夕阳吞噬了整片天空,世界一片热烈。 而许拾月脸上依旧没有表情,平静的像是一张白纸。 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些什么,沉寂的眸子一成不变的垂着。 半晌,她才道:“的确,现在这个时间太阳快落山了,光线不如白天好。” 许拾月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却又是一次否定。 准备的法子都已经用尽,方才还动力十的足陆时蓁有些挫败。 她真的无法说服许拾月吗…… 只是陆时蓁的这个想法还没有在脑海中维持多久,许拾月的声音就又响了起来。 她的声音跟刚才比没有什么区别,却平静的让人难以忘记:“但十分钟足够了。” 正准备安慰陆时蓁的小球还没有落在她的头顶,这人垂下的脑袋便猛地抬了起来。 陆时蓁从来都没觉得一个人能用这样平静的语调说出这样令人振奋的话,但她此刻的脸上的确是又惊又喜。 时不待人,陆时蓁忙招呼着候在一旁不敢过来的佣人:“快过来帮许拾月把琴搬到摆渡车上,我们去玫瑰花圃。” 佣人很快走进了许拾月的房间,陆时蓁让路的身影就这样挡住了许拾月视线的小半光亮。 夕阳与背影划出一道明显的交界线,这一次许拾月并没有跟往常一样同陆时蓁分开距离。 脚步声与叮嘱声打破了方才走廊单一的声音,即使许拾月不能看到身边人的表情,却依然能从她的声音里听出那跳跃的欢喜。 只是她清楚的知道,陆时蓁做的这件事她根本不会获利。 可就只是单纯的帮了自己,她竟也能这样开心? . 冷涩的风吹拂过玫瑰花圃,鲜艳的花朵将红色成片的铺开。 纯白色的琴椅已经被摆放好,稳稳当当的立于花海的中心。 许拾月被孙姨指引着坐到琴椅上,接过了佣人递来的大提琴。 因为是小姐特意叮嘱小心的东西,佣人的动作格外的谨慎,顾此失彼的,摇曳在许拾月视线的玫瑰倒伏下了几颗,绯红的贴在地上。 这个人竟也舍得。 她这次竟真的说到做到了。 太阳往山腰下滑了一块,少女视线中的黑暗混沌比方才又暗了一分。 没有再多想去耽误时间,许拾月收回了看向陆时蓁的视线,熟练利落的将大提琴在腿间放好,问道:“可以开始了吗?” 陆时蓁看着孙姨按照吩咐架设好的摄影机,又转头看着一旁的小球询问。 却见它不知怎么的身体周围又冒起了电流,心里不由得猛地一惊:“妈呀,你这是怎么了?” “刚才宿主抬头的时候撞到了我,不要紧。”小球摆摆翅膀,晃晃悠悠的停在了陆时蓁的头顶,“放心吧宿主,这个身体是假的,坏了也没问题,系统随时都可以向宿主提供360度无死角1080p超高清视频!” 陆时蓁听着小球没心没肺的积极声音,愧疚的摸了摸它,对已经准备好的许拾月道:“可以开始了。” 得到指示的许拾月微微垂下了眼睫,纤细的手指不急不慢的扣在了琴颈上。 长长的琴弓被少女的手腕慢慢推动着,划过琴弦,发出沉缓而悠扬的震动。 日落西沉,大提琴独有的声音慢慢的被推了出来。 那舒缓而醇厚的乐声像是游吟诗人轻声呢喃出的诗歌,低吟着让风也沉醉了下来。 习惯性的,随着音乐的深入,许拾月那浓密的睫毛缓缓垂了下来。 只是淡淡的玫瑰香飘摇在原本应当寡淡的秋日空气中,绯红的铺满了双眼合实后的世界,对于彻底身处于黑暗中,许拾月好像也没有那样的排斥了。 就好像,重新找回了过去拉琴时的感觉。 那个时候她的母亲会站在她身后指导她,帮她改正握弓姿势的手永远温热而柔软。 而她抬起头来就能看到父亲靠在门框旁,专心沉醉的听着她练习的哪怕还格外生疏的曲子。 许拾月曾经觉得,这就是她会延续很久的平静美好的人生。 可火警的铃声刺破了这份安宁,破碎的不止是窗上的玻璃。 有人破坏了它。 而那人依旧家庭美满,步步高升。 “虽然这么说有些不那么善良,但是你就不想让她为她言行付出代价吗?” 少女的反问在她的耳边再次响起。 像是一把撬棍,哐的一下打碎了封闭的彻骨寒冰。 她不允许。 她当然不能允许。 少女手中的弓长长的划过了琴弦,被左手操控着的弦共鸣出一段悠长又复杂的低吟。 陆时蓁没有什么音乐基础,当然也不知道许拾月演奏的是什么乐曲,但她就这样站在这花海的一边,远处夕阳沉沉,接天的红色让她有一种世界在这乐声中在燃烧起来的错觉。 好像还有什么东西在这里面活了过来。 可除了凤凰,还有什么东西可以焠火重生呢? 太阳拉过夕阳做遮掩,转眼便只剩下了半轮圆日。 姣姣的白月像是印在了橘色天空的中央,深沉的音乐也进入了尾声。 陆时蓁看着许拾月缓缓停下的手,这才发现,上次的戛然而止哪怕是在这次被补齐了,她也依旧意犹未尽。 打死她也不信,那个心比天高的孙晨晨能有这样的能力。 “都录下来了吗?”收好琴,许拾月问道。 “嗯,你放心。”陆时蓁看着小球用翅膀给她比的ok,保证道,“明天我就拿给陈老师看。” “最好不要拿给陈老师一个人。”许拾月道,给陆时蓁罗列着乐团排练时间,“乐团有三个排练时间,早上六点到早自习前,中午一点到下午第一节课上课前,下午最后一节自习到闭校。” 风将少女垂在肩上的长发吹得微微浮动,她心里已经有了盘算:“早上人不多,下午因为时间很充裕大家也不集中,中午是个不错的时间。” 陆时蓁也反应迅速:“这样可以直接在大屏幕上播放,让大家都看到,你的首席也就更名正言顺,对吗?” “是。”许拾月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少女,点了下头。 接着她又补充道:“陈老师习惯在第二组指导大提琴,大约一点一刻左右。” 如果说刚才许拾月的话是跟陆时蓁之前想的不谋而合,那么许拾月的这句话就让她有些吃惊。 这简直是杀人诛心啊。 不愧是黑月光女主啊。 “懂了!”陆时蓁点头,“放心,一定给你办成。” 可能是在学校迷惑老师的好学生伪装,亦或者方才给自己的承诺,许拾月听着陆时蓁这句话,也信任她一定可以能到。 收弦的动作好像隔断了勉强拽着太阳的绳子,天色在录制结束的下一秒渐渐开始暗了下来。 许拾月视线不好,并不想在黑暗中久留,只是就在她准备离开的时候,一下没距离的轻拍忽的落在了她削瘦的肩膀上。 许拾月根本没有准备,身体被拍的一晃。 她眉头微微簇起,接着就听到了陆时蓁认可的声音:“这样才对嘛,要有劲儿活得才有意思。” 陆时蓁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充满活力。 明明是机关算尽的报复,却被她说的好像就应该这样似的。 日落西山,天空中还飘着一层没有撤干净的浅橘色夕阳。 陆时蓁就这样看着站在身旁的许拾月,想着她刚才演奏大提琴时,同往日阴郁都不同的状态,又道:“你其实也该出去走走。” 这句话听着像是结束了,许拾月却知道这并不是完整的一句。 她眼眉微垂,脑海中闪过了很多陆时蓁接下来要说的后半句:“这样你的身体才好得快”、“这样才有助于治疗”、“这样你爸爸妈妈看到才会放心”…… 甚至于是之前她曾经将手探过自己的腰上,过分靠近的讲道:“这样你才能跟过去一样漂亮。” 可都不是。 许拾月听到了玫瑰被人采起,发出的细微折断声。 陆时蓁的神情应该是放松的,嗓音平静又温和的对她讲道:“这才是你的人生。” 许拾月怔了一下,空洞的眼睛下藏着复杂的情绪。 车子带起的风吹过她的侧脸,她蓦地想起了那天陆时蓁对着植物说的话:“毕竟谁不想好好活着呢?你也是吧。” . 落日余晖下,花田回归了傍晚她应有的安静。 花房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发出吱呀的一声。 看着许拾月跟孙姨她们坐着摆渡车走了,早上忙着赶去上学没工夫来看望她的植物老弟的陆时蓁悄默声的来了。 打招呼,松土。 陆时蓁一如既往地照顾着这盆关乎她未来命运的植物:“你刚才听见了吗?你主人的大提琴真的好厉害,真不愧是许拾月,我就不信孙晨晨那个草包能有她拉的这么好。” “对了,你知不知道,我们的学校老大了,教室都是单人单桌,到处都是钱的味道。” “哎,我感觉你比刚来的时候要好很多了,叶子都硬了,明后天是不是就能重新上岗了。” “虽然又要过之前那种日子,但老弟,你好好活着呀。你好好活着,你的主人才能好好活下去。我们都希望她能好好活着的吧。” …… 陆时蓁跟面前的植物自言自语着,松土的手忽的停了下来。 就在这株植物粗壮的根旁,钻出了一颗小芽,格外不起眼,却又让人很难不注意。 那青嫩的芽羸弱又坚韧,就像是在长夜黑寂中拼命突破了潮湿的土壤。 陆时蓁注视着这颗鲜活的小生命,小心翼翼又万分谨慎的伸出了手指。 枝叶交掩的灯光幽幽落在她的眼中,系统机械的播报声也在这一秒紧贴着她的耳朵传来。 “+1。” 13、第十三章 夕阳彻底淡去了最后一点橘红,天色逐渐沉了下来。 半圆的月亮挂在窗外的桂树上,皎洁的朝房间洒下一捧。 刚刚使用过的钢笔被扣好放在桌上,垫纸上留着星点浅浅的墨迹。 空荡的墙上倒映着少女笔直的身影,许拾月就这样靠在椅背上,柔顺的长发下藏着一对耳机。 就在许拾月回到房间不久,罗寂便发来了消息。 房间的门被关的严实,确定不会有人来,她点开了语音。 【好久没有听到小姐的琴了,小姐的技术又进步了,真的很好听。那个疯子倒还有点用处,也只有玫瑰花海能配得上小姐。就是她全程都在盯着小姐看,真是令人作呕。】 罗寂在许拾月爸爸手下做总助的时候就是风风火火,直言不讳。 经历了这些事情,许拾月更加喜欢罗寂的敢爱敢恨,也不介意她话说得直白,第一条结束,她便又播放了第二条。 【我刚才路过,看到那个疯子又去花房了。明明是盆快死了的东西,再换一盆就好了,也不知道她哪根劲不对,非要花房把它救活,我这几天每天都在伺候它。你说也是奇怪,本来都是快被浇死了的东西,还真被她给救回来了……哎呀,您看我,只顾着说那个疯子的事了,差点忘了来找您的正事。】 【小姐,我已经托人查到了,陆时蓁给您的药都没有问题,而且沈橙在国内眼科界是顶级专家级别的人物,小姐可以放心接受她的治疗。有她,相信您的眼睛很快就可以复明。】 罗寂的话说的愤慨激昂,又充满了希望。 再听到旁人想要她眼睛快些好起来的话,许拾月已经没有了过去的厌恶抵触。 只是那平坦的眉间却依旧在这话音落下后蹙了起来,并没有比过去轻浅半分。 不知道是不是误触,罗寂的第二条语音又重新在许拾月耳边播放了开来。 她说陆时蓁把那株快被她浇死的植物救活了。 “毕竟谁不想好好活着呢?你也是吧。” 陆时蓁蹲在那盆植物前说的话,第二次在许拾月耳边响起。 那颗在走廊曾看到的瞳子在她脑海中浮现,仿佛这话是在对自己讲的,那种为自己的坚定,让人心脏也莫名漏跳了一拍。 那场火灾之后,为了自己的利益也好,真的在为她好也罢,所有人都在引导着她,将死亡与苟活挂钩,将活下去与忘记仇恨融合。 替她释怀,要她活着。 可她没办法释怀,所以活着也费力。 都说成年后人就离开父母,可以拥有自己的人生。 她却像个附属品,所有人都要她为了死去的父母双亲活下去。 “这其实是她自己的人生”这件事,从来都没有人跟她说过。 误打误撞也好,真心得召也罢,陆时蓁说的一句都没有错。 自己要好好活着。 这条命是她自己的。 外人看她都觉得她人生顺遂,乖巧好控制。 可安知兔子也并非都是白兔。 她有权利选择自己活下去的方式。 她就要报复该报复的人,拿回她该拿回的东西。 孙晨晨,许守闲…… 许拾月一笔一笔的在心上记着,却在“陆时蓁”这三个字上,犹豫了下来。 偏偏帮她点明这一件事的,是陆时蓁。 帮她迈出报复第一步的,也是陆时蓁。 窗外的月光变得刺眼起来,由远及近的要将她整个人吞噬。 她听到了耳边近在咫尺的刹车声,这辆庞大的怪物差一点就撞到了她。 羸弱的身体根本经不起剧烈运动,血腥的味道充斥着她脆弱的喉咙。 慌不择路的逃亡中,她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从车的副驾驶跑了下来。 “许拾月?” 那人的声音满是讶异,许拾月却一下就听出了她是谁。 有些抵触,又像是碰到了救命稻草。 那因为干涸快要连在一起的唇瓣微微分开,许拾月谨慎小心的唤出了面前人的名字:“陆……时蓁。” “是我。”那道模糊的身影点了点头,一边将她从沥青马路上扶起来,一边道:“你这是怎么了?你家里又出事了吗?怎么穿着病号服就出来了?你……” 只是还不等陆时蓁问完,远处传来的男人的交谈声就打断了她。 “草,真是服了,一个不留意就让她跑了?” “妈的到底去哪里了?” “先生要是知道了,咱们谁都没好果子吃!” “我刚才看到人影了,都四处去找找,她就是个瞎子,能跑出这里去不成?!” …… 像是迅速了解了情况,许拾月听到陆时蓁问道:“你是逃出来的吗?” 许拾月闻言却久久没有回答。 她的确是逃出来的,这是她唯一的机会。 她不想再回去那个地方,被人用绑带控制在病床上,像个没有思想的傀儡接受着他们固执坚持的治疗。 留置针的疼痛卡在许拾月打弯的手腕,被破坏的绑带张牙舞爪的要将她重新拖回深渊。 而就在这让人有些绝望的时候,一只被光影包裹的有些模糊的手向许拾月的视线伸来。 陆时蓁的声音比任何她在学校纠缠自己的时候都要温和,主动道:“跟我走吧,我不会让他们找到你的,我家很大,可以容得下你,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车大灯的光将黑夜照的明亮,少女那空洞失真的眸子轻轻摇动。 家…… 许拾月曾经也以为那是一束她能抓住的帮她逃离深渊的光。 她也的确被这束“光”带离了那座深渊,可这束光却也将她推进了又一座深渊。 深渊…… 那她这次是又要打算将自己推进哪一座深渊吗? 少女笔直的身子靠在椅背上,手指略过还没有熄屏的手机,罗寂的语音又一次被点开。 夜风吹过窗外的桂树,金黄的花蕊含苞待放,又摇摇欲坠。 . 压着锋利褶子的校服裙摆掀起又落下,夜风从少女大步流星的步伐中掀起,缭乱了她的长发。 灌木被路过的风掀起摇落了不少落叶,却不见有萧瑟凋零的感觉。 陆时蓁抱着她脑袋里一闪而过的通知,紧抿着唇瓣的脸上前所未有的兴奋。 她就这样脚步飞快的跑回了自己的房间,再也忍不住的唇角彻底扬了起来,灯光倒映在她的眸中,满心满眼的全是高兴。 “你刚才在吗?你听到了吗?我我我我加分啦!”陆时蓁激动又小声的对跟自己飞了一路的小球讲道,一整个人都躺在了床上打起了滚儿。 她辛苦了这么些日,终于看到些任务盼头了。 许拾月终于看到她的好了!真的是太难得了! 小球也格外兴奋的绕在陆时蓁的头顶,彩虹屁跟连珠炮似的,哒哒哒的输出:“恭喜宿主!贺喜宿主!这真的是天大的好事情啊!今天真是里程碑一样的日子啊!!相信不久以后,宿主一定可以获得许拾月大批大批的好感,任务完美完成指日可待!!” 跟往日不同,陆时蓁一点也没有不好意思,在小球的马屁下笑得更甚了,甚至跟着吹起了牛来:“虽然我开局不利,说不定我会成为你们系统最快完成任务的人!出道即巅峰,一举刷新系统记录!” 接着,她便伸手勾住在脸前飞来飞去小球,想要再说些什么,却又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问道:“哎对了,你有名字吗?总是叫你系统,喂什么的感觉好别扭啊。” 小球闻言冷静了下来,回答道:“我的代号是0523,宿主以后可以喊我的代号。” 陆时蓁皱了下眉头,好奇的问道:“你之前不是也带过宿主吗?他们有没有给你起过名字?” 小球闻言顿了一下。 而后扭了下身子从陆时蓁的手里飞了出来,将画着“x”的那一面对着她,道:“他们……没,没有啊。” “他们怎么这样,你好歹是一起战斗的队友哎。”陆时蓁有些不满,忙对面前这个小东西道:“没事,他们不起我给你起。” 略想了一下,陆时蓁道:“湫湫,怎么样?” 小球转过身来歪了下脑袋:“球球?” 陆时蓁摇摇头,坐起来给小球在手心比划道:“三点水,一个秋的湫。” “我小时候就想过,要是我养宠物,就给它起名字叫湫湫,听起来就跟麻雀叫似的。只可惜我直到跟你来这里了,都能拥有自己的宠物。” 说到这里,陆时蓁脸上就露出了几分遗憾。 而后她就又觉得她的遗憾也不应该加给小球,这毕竟是它统生的第一个名字。 只是还不等陆时蓁收回她这个名字,小球就落在了她的头顶,声音清脆又愉快:“好呀宿主,我以后就叫湫湫了!” 陆时蓁顿时大喜过望,脸上刚刚落下的笑意瞬间浮现了上来,甚至更浓了,满眼期待的畅想道:“湫湫。你说既然许拾月对我有那么一点点好感了,她接受治疗,眼睛复明是不是也指日可待啦!” 小球点头,声音里满是动力:“当然啦!湫湫今后会更加盯紧许拾月的监控系统的!不放过宿主每一个加分的可能!” “不愧是我的湫湫。”陆时蓁说着就将小球揽进了怀里。 暖白的灯光将房间铺满了明亮,一人一统就这样分别为着自己开心的事情在床上打滚。 被子跟枕头穿在了一起,孙姨一早铺得平整的被子早就被蹂|躏的看不出原本的样子了。 宁静的夜充斥着少女初获成功的狂欢肆意,月亮停在窗棂上温柔的看着。 而就在这时,系统迟滞的提示声传了过来。 “-0.5。” 14、第十四章 扣分的声音像是突然敲过来的丧钟,撞的陆时蓁的脑袋嗡的一下,当场就愣住了。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起身正要发作的时候,积分系统的提醒又响了起来。 “+0.1” “-0.5” “+0.01” “-0.1” “?” 陆时蓁听着这连续跳动的加减分播报,头上顶着一个大大的问号。 她知道积分系统会减分加分,但为什么现在还出现了零点零几? 她转过头去看向上次为了自己怀疑积分系统可不可靠跟自己顶撞的小球,问道:“湫湫啊,你说这个积分系统它有没有一种可能……它被原主庞大的数据压垮坏掉了?” 湫湫态度依旧坚决:“绝对不可能的事情,宿主!” 说着它就飞速翻阅起了系统内的说明书,对陆时蓁解释道:“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宿主处境时好时坏,但宿主现在还没有进入剧情危险期,该世界稳定性呈现s+,所以不会出现这种可能。而另一种就是许拾月此刻的思想波动比较剧烈……” 漆黑的夜色逐渐浓郁起来,乌云飘过,挡住了月亮皎洁的光辉。 许是方才的欢欣鼓舞太过热烈,此刻房间里低沉显得格外落寞。 月夜寂寂,墙上那道挺直的身影塌了下来。 陆时蓁就这样坐在床上,慢慢转头看向窗外,眸色落寞。 那可是她的一分。 她的第一个一分。 湫湫也感受到了陆时蓁的挫败,忙安慰鼓励道:“宿主不要这样嘛,你看,我们今天一下产生了三次加分!” “可我从1变成了0.01。”陆时蓁依旧沮丧。 “再小的1也是1呀。”湫湫安慰道,“其实不管许拾月现在是醒着还是做梦,这都是一个非常好的现象。许拾月能有这样的心理起伏,就说明她之前对您的厌恶已经在慢慢变化了,她对您终于有正面印象了呀。” “而且加分都有了,那加多少不还是看您之后努力奋斗的结果了吗?”湫湫说着便落在了陆时蓁盘起来的腿上,“您想想您的这双腿正在不远处的未来跟您打招呼呢!” 小球没太有重量的身体滚在陆时蓁的腿上,即使微弱她却也能感受的十分清楚。 那白皙有弹性的肌肤下流动着鲜活的血液,比苍白要好太多。 “你说的倒也对。”陆时蓁有些从挫败悲伤的情绪中缓了过来,随手将一个枕头抱在了怀里,认同了湫湫,“0.01也是分哈,起码我今天是正收入了。” 这么说着,陆时蓁就将自己的脸靠在了怀里的枕头上。 前路漫漫,心理障碍这种事情也不是说一下就可以修复好的。 起码自己已经能劝动她重新带着大提琴拿回她本该的位置了。 一定会越来越好。 许拾月也是。 . 翌日,太阳仿佛预见了今天要发生的事情,格外明媚的挂在天上。 家里的摄像机跟湫湫的高清视频不相上下,陆时蓁看着湫湫在一旁期待的眼神,还是选择了它提供的录像。 就如许拾月说的那样,中午乐团的排练室里按照乐团演奏的座位排序坐满了排练的学生。 而那位站在乐团前方的就是班主任跟许拾月口中的陈老师。 许拾月说的时间一分不慢一分不快,大提琴组在陈老师的示意下架起琴弓开始了合奏。 炫耀自己坐上首席的孙晨晨正坐在大提琴组的最前面,架着琴的身子笔挺又有些做作,就像根绷紧了弦的琴弓。 一点都不如许拾月。 陆时蓁像个毒唯,远远地隔着窗户就对孙晨晨切了一声。 接着她就听到大提琴组的排练接近了尾声,轻吸了口气,忙推门进去:“陈老师。” “时蓁?”有些出乎意料的,乐团的老师认识陆时蓁。 只是陆时蓁一心想着许拾月的事情,根本没注意到陈老师认识自己这件事。 她就这样将手里捏着的u盘递到陈老师面前,道:“陈老师,许拾月对自己不能参加次交响乐团比赛的事情很是遗憾,这是她昨天刚刚录制的演奏视频,如果可以她还是想回来。” 陆时蓁的音量不算很大,却正正好好的能让靠着程老师最近的大提琴组听到。 话音落下,她不着痕迹就用余光里看向了一旁的孙晨晨。 刚才在窗外只看到里面人的左侧,根本没注意到孙晨晨的脸上居然贴着一块医疗纱布。 也不知道这人是不是在矫揉造作,只是那在听到“许拾月”名字后,这人方才还平静的脸上表情瞬间不自然了起来。 昨天还说的理直气壮的,结果今天视频还没看,就先害怕起来了? 她还以为她有多厉害呢。 陆时蓁心中哼起一声冷哼,接着就听到一阵高跟鞋走远的声音。 陈老师站到了一旁连接投影仪的电脑旁,将u盘插了进去,对房间里的交响乐团成员道:“那我们一起来看一看吧。” 她明白陆时蓁选这个点来的意思,当然也看得清是谁让陆时蓁选这个时间来的。 爱才之心是每个老师共通的特点,尤其是对于许拾月,她的偏爱更甚。 其实也不用这个录像,只要许拾月肯点头,她就能让她在坐上首席,可她既然已经筹划了,她也愿意顺水推舟,成全她的名正言顺。 玫瑰在风中轻轻摇曳,微风撩起许拾月脸侧几缕长发,鸦羽般的眼睫微微垂下。 少女握着弓的手游刃有余,琴声就像是秋日的溪水,沉沉而缓缓从音箱中流出。 排练室的音响比耳机要好千万倍,陆时蓁就这样站在原地,即使这段视频她已经看了很多次,也还是被带进了许拾月的音乐中。 自由、向往,沉郁、愠怒…… 各种复杂相对的情感在乐声中交织,却丝毫没有凌乱感的被琴弓拉过的弦表达出来。 陆时蓁就这样看着大屏幕上的许拾月,平静的眼睛翻涌起了些情绪。 许拾月对自己,乃至这个世界都充满了冷漠疏远的防备,只有在投入自己的事情时,才会有这样罕见的放松。 接天的玫瑰都只是她的陪衬,而她漂亮从容的令人失语。 陆时蓁突然很想让许拾月就这样,永远下去。 而她也本该就这样,永远下去的。 “不愧是许拾月,演奏的还是这么完美。” “你说她休学是不是被哪家考音乐学院挖走了?像她这样的技术,即使家里发生了那样的事情,哪家的音乐学院都会愿意免学费招她吧。这就是首席的天赋水平啊。” “可不嘛,这不比昨天还在弹错一小节的人强?” “何止是强。只要有许拾月在,谁都不能做她的首席。” …… 大提琴的乐声悠扬环绕过乐团的每一个人,周围的议论声一句又一句的叠起来。 走廊外的日光穿过玻璃落在排练室中,最好的光源全都在孙晨晨的位置上,不仅能将她在乐团排练中突出出来,还能将她此刻的表情神态照的清楚。 得意变得灰土,嚣张也好,趾高气昂也罢,那在昨天还得意洋洋的昂起的脑袋一下下的沉了下去,就像是一个偷了女王的王冠,却承受不了王冠重量的小丑。 到底谁比不过谁。 到底是三岁学琴的天赋异禀,还是小学才开始接触的天赋异禀。 而德不配位的又是谁? 随着乐声的收尾,陈老师从容的表情上又点缀了许多欣喜。 她站到了众人面前,公平的讲道:“拾月的水平大家都看到了。咱们乐团也是有休学的同学正常参加活动的先例,但是因为情况特殊,许拾月不能保证每一场彩排都来,所以关于这次首席的人选我还是想询问一下大家的意见。” “同意许拾月继续担任首席的,请举手。” 陈老师话音刚落,乐团的同学就纷纷举起了他们的手。 齐刷刷的,纤长白皙的分外养眼,只是有孙晨晨的面色难看,那始终垂着的手死死的握着琴颈,满是自诩不错的不甘。 “这样的话就不用再投票选别人了。”陈老师终于露出了她这学期第一个满意的笑容,“我们日后的训练就按照拾月的这个视频,大家都配合跟拾月的这一版靠近。” 可能真的有实力的人哪怕有点特权也特别容易让人服众,乐团的学生回答的格外干脆。 尘埃落定后,陆时蓁又回答了些陈老师对许拾月的关心,说了些让陈老师放心的话,便迫不及待的离开了乐团。 她还有一件最最最重要的事情没有做。 ——跟许拾月报喜。 正午的阳光明媚而灿烂,暖融融的铺在许拾月回房的路上。 她没有在客厅活动的习惯,估摸着时间快到了,用完午饭便回了房间。 果不其然,门锁扣下的声音刚刚落下,她口袋里的手机便震动了起来。 许拾月熟练的接起了电话,刚回应了一个“喂”,那边就传来了少女满是欣喜的声音:“成了成了,陈老师跟大家都一致同意你还是首席,孙晨晨的脸臭的像个烂倭瓜,你是没看到。” 许是因为失去了视觉,许拾月对其他感觉总是能捕捉的很准确。 她听得清陆时蓁说的每一个字,连带着她话音里的笑也感受的明显。 不同于过去她们之间接触时的别有意味,此刻的笑明显的让人觉得张扬,却又不令人反感。 它干脆又干净,明明只是为了一个跟她利益毫不相干的事情,就能灿烂的像轮太阳。 窗外的日光穿过玻璃落在许拾月的肩头,在她视线里落在明晃的一抹。 许拾月并不是很喜欢嘲笑奚落旁人的人,但不知道是因为这个人是自己要报复的人,还是因为什么别的原因,她的心里也扬起了一抹笑意。 “好,我知道了。” 许拾月回答的声音轻轻的,穿过手机听筒就消磨掉了更多的情绪。 她没有跟陆时蓁主动找话题,电话两头就这样默然的安静了下来。 陆时蓁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有些懊恼自己刚才将事情结果跟孙晨晨的脸色全都说出来了。 这本是一个能拉近她跟许拾月距离的事情。 现在倒好,什么都讲了,接下来还能跟她说什么? 没话找话的,陆时蓁询问道:“那个,你吃午饭了吗?” “吃了。”许拾月回答道。 “哦。”挠了挠脑袋,不擅长应付这种场面的陆时蓁选择了遁逃:“那个我还没吃,先去吃点饭了。” 而就在陆时蓁要挂掉电话的时候,她的耳边又紧接着传来了一声轻唤:“陆时蓁。” 是许拾月的声音。 条件反射似的,陆时蓁赶忙又将手机贴到了耳边,道:“我还在。” 桂枝摇曳在窗上,日光穿过金黄的花苞落在许拾月的脸上,看不出有什么情绪。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要喊住陆时蓁,只是觉得就这样挂掉电话有些匆匆。 少女的唇轻抿着,顿了一下,才道:“谢谢。” 那声音轻轻淡淡的,一如既往,又仿佛跟过去有那么一点不一样。 陆时蓁的眼睛猛的亮了一下,那孤寂的心野砰的一下升上了一束烟花,灿烂而盛大的在空中炸开,像是为她簇拥的星星。 陆时蓁开心的要命。 不止是那种关乎积分的功利开心。 这么些天了,她听过太多声许拾月对自己的谢谢。 但像今天这声她特意喊住自己的道谢,还是头一次。 像是缩短了距离。 终于在陆时蓁朝许拾月跑了许多步后,许拾月终于也朝她迈了一小步。 这天中午,陆时蓁一口气吃了两碗饭,还给湫湫打包了一根鸡腿。 虽然但是,谢谢都说了,给自己加那么一分也不为过吧? 陆时蓁这么想着,就这样撑着脑袋等啊等,等啊等。 从中午挂断电话到下午两节语文连堂课打了下课铃,那眼巴巴又满心期待的样子,就像个望妻石。 只是加分是没等来,却等来了叫去一趟教导处。 班上的同学走到了陆时蓁座位旁,道:“陆时蓁,窦主任叫你去教导处。” “啊?”陆时蓁满脸的意外。 她可从来都没有去过什么教导处啊。 而且在各种小说里但凡是去教导处,就没有好事。 高三的教学楼跟学校的办公楼挨得很近,陆时蓁很快就走到了教导处。 她的手放在门把上,那种忐忑的心情简直比中午推门进交响乐团排练室还要紧张。 一声“报告”后,陆时蓁便推开了门。 一进门就被那熟悉的哭声撞了个愣神。 孙晨晨靠在自己母亲的怀里,哭的是一个梨花带雨。 中午陆时蓁见到的医疗纱布已经撤了下来,右脸上红艳艳的一片,巴掌印比昨天打的还深。 陆时蓁顿时有一种自己被恶人先告状了的愤怒,她无比厌恶的看着孙晨晨。 却又注意到在这哭泣中,一位风华绝代的大美人正分外冷静的坐在孙晨晨对面的沙发上。 那浓黑的长发烫着波浪大卷,明艳的红色小套装丝毫压不下她白皙的肤色,反而衬得她更加美艳。 陆时蓁愣了一下。 不止是为了这个大美人,还有那个坐在她身边,清冷而不可靠近的人。 许拾月不知道为什么也坐在了这里。 15、第十五章 日光微微西斜,不偏不倚的落在沙发上,明媚没有一丝落日的迟暮。 陆时蓁还站在门口晃神,就看到沙发上的大美人面容带笑转向了她。 那带着鸽子蛋大小钻戒折射着头顶的光,毫不客气的在陆时蓁的视线中挥了两下。 接着她就听到眼前这位看起来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大美人嗓音温柔的对自己唤道:“蓁蓁,过来妈妈这边。” ……妈妈? 陆时蓁听着大美人的自称,不由得大吃一惊。 湫湫检测到有新人物出场,忙跟她提醒介绍道:“这是宿主您在这个世界的母亲成美妍女士,今年四十五岁,陆氏产业现在是她跟您哥哥陆时泽一起打理。” 陆时蓁闻言,震惊不仅没有消退,反而更甚了。 她就这样看着这位招呼自己过去的大美人,灯光落在她的脸上,竟一点都看不出岁月在她身上流经的痕迹。 这哪里是四十岁的人,就是现在说她二十岁她也信啊。 这皮肤状态,简直比她原世界真二十岁的身体还要好! 就在陆时蓁为自己拥有了这样以为“年轻”母亲而感到震惊的时候,一个女人愤慨的声音从不远处传了过来:“原来就是你打得我女儿,你这个没教养的小贱人,看我不啊——” 这人愤怒的就要冲去给陆时蓁点教训看看,却不想还没有走几步,就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 陆时蓁躲都没躲,就看到这位衣着鲜亮的女士格外滑稽的踉跄跌在了地上。 日光淡淡,将房间里的光线变昏暗了几分。 许拾月就这样稍整了一下自己的坐姿,默默的收回了自己方才放在过道的脚。 她也没有等女人转过头去质问,就先道:“孙阿姨,我看不见,您多见谅。” 少女的声音平静又冷淡,明明处于弱势,却丝毫没有低声下气,反而利用自己此刻的弱势,冷淡描述着对方的咎由自取。 那位被称作孙阿姨的女人面色顿时难堪到了极点。 她手脚并用的从地上站起来,怒火中烧的指着许拾月道:“你是故意的!” 只是这人的手刚伸出来,下一秒就被另一只横过来的手掰了过去。 那海藻般的长发如海浪般波动,成美妍气势十足的警告道:“孙晨晨妈妈,您这是要当着我的面教训我的两个孩子吗?” 成美妍练过几年散打,孙妈妈根本不是她的对手。 陆时蓁的班主任吴清看着这又要混乱起来的场面,忙横到了两人中间:“那个两位妈妈,今天叫大家来是来解决问题的,动手多不好。我们坐下,好好说,好好说。” “昨天的事情我们刚才已经将监控给大家看了,的确先动手的人是陆时蓁同学,但孙晨晨同学之前说的话也的确是……” “吴老师您这话是什么意思?合着还是我们家晨晨不对了?”孙妈妈高声反问,指着一旁还在哭的孙晨晨,“难道在咱们学校,因为说了几句嘴,就能由着人打成这样了?” “我昨天晚上带着我们晨晨去验伤了,软组织挫伤,牙齿松动。你们学校看怎么办吧!” 孙妈妈说的字字铿锵,仿佛正义降临。 成美妍听着哼笑了一声,毫不示弱的回怼道:“我们家蓁蓁从小正义感就强,最看不得的就是有人恃强凌弱。我们拾月这样好的孩子,可不是任由人编排的!你孩子纯属于咎由自取。” “陆妈妈,你真是好一张颠倒黑白的嘴啊。” “孙妈妈,您也真是好教养啊。” 两位妈妈说着就又杠了起来。 而就在火光迸现的时候,一声清清冷冷的质问突兀又格外清醒的响了起来:“王老师,我有一个问题。您觉得未成年女生,在没有练过力量的前提下,能有这样大的力气,一巴掌就将人的牙齿打松吗?” 陆时蓁寻着声音看去,这理智又有条理的提问者正是许拾月。 她就这样垂眼坐着,校服裙摆服帖的垂在她的膝上,清冷中又透着一种乖巧。 这还是陆时蓁第一次见许拾月穿校服的样子。 那长袖的白衬衫就这样服帖的垂在她的身上,轻薄而有筋骨的布料透着她笔直的身形。 有点违反校规的卷发垂在她的肩头,仿佛是成美妍的手笔,半束在脑后的长发别着一只漂亮的缎面蝴蝶结,干干净净的将属于她这个年龄的漂亮发挥到了极致。 即使有成美妍美艳在前,她也依旧不逊色半分。 反而因为她一直坐在成美妍身旁的原因,更显得冷静沉着。 教导主任听到许拾月的提问,深思了一下,谨慎回答道:“按道理来说是不能的。” 到底还是年纪小,少不经事。 孙晨晨听到教导主任这么说,眼底掠过一丝心虚。 成美妍经许拾月提醒,像是猜到什么,温声道:“孙妈妈,您找的这个医院看起来不是那么靠谱啊?” 她说这话的时候是笑着的,温和的眼里却满是跟原主同款的不屑。 她不紧不慢的拿起面前的咖啡,慢声提议道:“这样,我认识中心医院的李院长,警察局的不少案件都是去他们医院验伤的,不如我们去中心医院再做一次验伤吧。” 陆家本就在s市有着不可小觑的财势地位,现在成美妍又将自己的人脉摆在了明面上,说心不虚是假的。 但孙妈妈比孙晨晨心理建设强,想着不能让她女儿昨晚白牺牲了,强撑道:“陆妈妈你可不要随便怀疑人,我找的医院也是很靠谱的。” “既然孙阿姨提供的验伤报告没问题,再验一次又何妨。”许拾月淡声道,“而且由学校作为第三方出面做验伤,这才是符合流程的。” 孙晨晨听着又是许拾月的声音,早就激动的情绪再也按捺不住了,回怼道:“凭什么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啊?你不要以为你还是过去的那个许家小姐,你这个小x……” 只是她话还没说完,就被孙妈妈一把按住了。 可已经晚了。 成美妍面色当即就沉下来了:“小姑娘看起来这么漂亮,说出来的话怎么这样难听?” 陆时蓁也冷哼一声,在后面补刀:“是啊,也不知道谁才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人。” 王主任在女高有着灭绝师太的外号,向来是就事论事秉持公正,眼里揉不得沙子。 她听着这一来一回的对峙,对自己之前的判断更为认可,沉声对孙妈妈提醒道:“这件事陆时蓁的确有很大的错误,但辱骂同学也触碰到了校规底线。并且我看孙晨晨并没有要改过自新的态度,如果查到她妄图栽赃陷害同学,就不是道歉这么简单了。” “孙晨晨妈妈,您确定要走验伤吗?” 孙妈妈听到这话,气势就弱了下来,笑了下,缓和道:“其实孩子之间的事情,也不一定要这样严肃。孩子嘛,有机会还是要给的。” “是啊。”吴清点头,“今天叫二位家长来也是为了将这件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都高三了。” 接着她就看向了向来一丝不苟的王主任,为行为比较严重的陆时蓁辩解道:“而且主任,时蓁对她动手打人这件事也很懊恼,昨天已经对我反省过了,认错态度良好。检讨也写了吧?” 陆时蓁看着吴清朝自己转过的视线,心底骤然一紧。 她昨天只顾着为加分的事情高兴了,写检讨的事情全然忘了个干净。 这可怎么办…… 她们刚才还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对着孙晨晨母女指指点点…… “我……” “她写了,落在了家里。” 正当陆时蓁犹豫该怎么解释的时候,许拾月的声音响了起来。 日光浮动,少女纤细的手臂平静自然的横过了陆时蓁的视线。 学校专用信封纸被订得规整,那密密麻麻的小字镀着一层光亮,同少女透着浅粉色的指尖一起倒印在了陆时蓁的眼中。 16、第十六章 旁人可能都觉得事实就如许拾月说的那样。 谁又能想到眼盲的人能写出这样工整的字迹呢? 除了陆时蓁。 她就这样看着纸张透过光印下的黑色字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跟眼睛。 许拾月居然替自己写了检讨? 她是怎么知道自己要写检讨的? 她今天来这里一趟,就是为了给自己送检讨? 虽然她可以自由出入家里,但是她眼睛不方便,是怎么来的? 她不是很讨厌自己的吗? 无数个问号堆积在陆时蓁的脑袋里,撞的她思绪不清。 吴清径直略过了她脸上明显的犹豫,将许拾月递来的检讨交给了王主任。 其实王主任也没希望陆时蓁的反思能认真深刻到哪去。 她见惯了学生敷衍,检讨不过是从哪家网站抄的罢了。 于是她礼貌性的当着家长们的面看了一眼检讨,接着那沉着的脸便松缓了几分。 陆时蓁的检讨从开头,分段,每一点都跟那些千篇一律的检讨不同,除了认真,还有用心。字也漂亮,对错误的认识程度也深刻。 “嗯,不错。”王主任点点头,“既然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下次遇事就不要这么冲动,不然自己有理的事情都要变得被动。” 王主任的话没有挑明,却是说到了孙晨晨母女的脸上。 母女二人坐在一边,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 许是不服,孙妈妈挣扎道:“可是她还没给我家孩子道歉呢。” 办公室里的气氛一下紧张了起来。 成美妍听到这样话,顿时就要跟孙妈妈再辩驳一回。 却不想还没起身,就被陆时蓁按了下来。 少女看起来一副幡然醒悟的好学生样子,认真道:“妈妈,这件事我的确是冲动了。我觉得我也该道个歉。” 说着,陆时蓁就走到了孙晨晨面前,态度就像她写的那份检讨一样:“对不起,孙晨晨同学,我不该扇你的,下次不会了。” 房间里的人听到向来骄傲的陆时蓁肯这样主动诚恳的道歉,满是诧异。 尤其是孙晨晨。 她潜意识里觉得陆时蓁的道歉别扭又不怀好意,可是一直落败的她又急需要这样的道歉找回面子,干脆装作大度的样子,点了头:“我接受你的道歉。” 只是那检讨不是陆时蓁亲手写的,她的道歉又怎么可能是单纯的赎罪。 她就这样看着接受道歉的孙晨晨,图穷匕首见:“既然我给孙晨晨同学道歉了,孙晨晨同学是不是也该对许拾月同学道歉了?” 陆时蓁笑着,微微歪过的脑袋透着些诡异的天真。 远远瞧着,就像个为达目的不惜伤害自己的疯批。 陆时蓁想孙晨晨本就欠许拾月一个道歉。 既然今天许拾月来了,那她也不介意替许拾月讨回来。 反正她脸皮厚,也不在乎向人低头。 倒是孙晨晨,她向来看不惯许拾月,又格外骄纵…… 偌大的房间诡异的安静了下来,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比方才复杂。 谁会想到一个还未成年的孩子,能有这样的心机? 只有早就见识过陆时蓁这种手法的许拾月依然平静。 却也并没有看起来的那样平静。 她从来没想过,陆时蓁会为了给自己出头,不惜先跟对方低头。 即使她比谁都清楚,这不过是个让孙晨晨进到套里的诱饵罢了。 西斜的日光挂在窗上,湛蓝的天空被压得暗淡了下来。 好像有一根无形的线,模糊不清的将许拾月视线中的陆时蓁分成了两个。 一个自私自利,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是最令她厌恶的骗子。 而另一个…… 这日发生的事情在许拾月脑袋里打转,让她微微蹙起了眉头。 警惕着,她没将她认为的美好词语放到视线中的这个模糊影子上。 她今天来只是为了还陆时蓁一个人情的。 别的都不应该有。 “晨晨,你既然接受了蓁蓁的道歉,也应该跟我们拾月道歉。”成美妍道。 孙晨晨从小被娇惯长大,本就偷鸡不成蚀把米,现在要她向自己嫉妒到眼睛都要滴血的人低头道歉,简直就是要了她的命。 见孙晨晨久久不回应,王主任开口了:“孙晨晨同学,高三了,不要为这事分神。道了歉,这件事就算过去了,知错就改,学校也不会再追究下去。” 王主任本就严肃,中肯的话沉甸甸的压在孙晨晨的头上。 孙妈妈也扯了扯她袖子,让她见好就收。 顿时,她脸上那道红肿便火辣辣的烧到了她的脸上。 “……对不起。” 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孙晨晨终于从嘴巴里蹦出了三个字。 话音刚落下,她就抽噎了起来,几颗泪珠子真实的砸在地上。 有点懊悔。 又仿佛尊严跌碎的不甘。 许拾月跟孙晨晨打过不少交道,深知这人的劣根性。 只不过她也不要什么幡然醒悟,真心悔改,她又不是度化人世的菩萨。 道了歉就好。 道了歉就知道疼,就知道自己不能惹了。 片刻,许拾月点了下头,公式化的嗓音分外清冷:“我接受你的道歉。” . 这场原本被动的叫家长可谓是大获全胜,成美妍狠揉了揉陆时蓁的头发:“不愧是我女儿,一下子就把那个孙晨晨架到不得不低头的局面了,真聪明。” 陆时蓁对成美妍还是有些距离,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还是妈妈厉害。” 成美妍听着陆时蓁这么回答,顿时笑得格外灿烂:“嘴还挺甜。” “上车,妈妈送你们回家。” 说着成美妍就按了下车钥匙。 远远地,一辆跟学校画风格外不同的红色保时捷闪了两下,陆时蓁不由得眼瞳一颤。 介就是金钱的味道啊。 如果问陆时蓁第一次坐豪车的感觉是什么。 她只能说眼睛有点跟不上车速。 成美妍选了一条跟平日司机送陆时蓁上学不同的路,踩在高架限速的边缘飞速行驶。 跑车底盘低,远处的天空同视线齐平,陆时蓁朝窗外看着,林立的高楼一座一座不断的从她眼前闪过,让她有一种这个世界都悬浮在空中的感觉。 她就这样跟湫湫看了一路,在内心世界里像两个没见过世面的傻子。 直到车子进到了一个路口,熟悉覆盖住新奇,她们这才平静了回来。 成美妍熟练的将车开进院子里,看着坐在后排的许拾月,嗓音温柔:“拾月,今天阿姨晚上九点的飞机,没办法给你们两个庆祝。” 许拾月不是很喜欢跟人,尤其是陆时蓁家人接触,嗓音淡淡的婉拒道:“谢谢阿姨,不用了。” “客气什么。”成美妍却不给她这个机会,下车主动给她开了门,“等阿姨回来,请你吃饭。” 那仔细的手体贴的放在她的头顶,护着她出来。 许拾月顿了一下,还是答应了:“谢谢阿姨。” 尚且青绿的蔷薇花藤攀满了院墙上的铁艺栏杆,在算不上明亮的日光下郁郁葱葱。 风绕过花藤吹鼓起许拾月的裙摆,她走的不快,却也熟练顺利的到了门口。 陆时蓁从车上下来,突然觉得有些可惜。 刚才自己看到的景象,如果许拾月也能看到该有多好。 正这么想着,陆时蓁就听到耳边传来了带着点审问意思的话:“跟妈妈说,为什么许拾月会在你家里?我要不是今天接到你们班主任电话,想来家里看看,还不知道呢。” 成美妍靠在车门上,笑容饶有意味。 刚下车的陆时蓁怔了一下。 她这才明白过来许拾月不是自己去的学校,是成美妍发现了她,把她带了去。 只是消除了一个问号并没有让她豁然,反而提心。 她该怎么叙述“原主是想占有许拾月才把她从医院骗到了家”这件事,才显得不那么病态? 没有人说话的前院安静的不正常,成美妍看着自己这个女儿,猩红色的指甲轻点了点她的脸:“不要拿拾月成人了,自愿来的搪塞我哦。等我参加完时装周回来,你最好想好一个合理的借口来说服我哦。” 成美妍笑音温和,车门关上的声音利落干脆。 陆时蓁目送着车子离开,压力山大。 原来她不仅要收拾原主在许拾月这边的烂摊子。 还有原主她妈妈的。 陆时蓁苦恼的拖着步子走进别墅,孙姨快步过来接过了她的书包,小声道:“小姐,您安排的事情已经准备好了。” 陆时蓁眼睛亮了一下,难得的一件高兴事:“这么快?” 孙姨点头,看着远处映着灯光的走廊,询问道:“要现在送给许小姐吗?她刚刚去洗手了。” “嗯。”陆时蓁毫不犹豫的点头。 今天许拾月帮了自己这么一个大忙,她也该给她一些惊喜,多刷些好感! 水龙头流水的声音戛然而止,许拾月推门从卫生间走了出来。 她就这样平静的走回餐厅准备吃饭,时刻保持着的警惕却让她感觉周围有些不同。 昏暗的世界被人涂了一团模糊,她还没靠近,就远远地感觉有什么潮湿的热气扑在她的小腿,过分频繁的哈气在她耳边搅动着平日里的安静。 不像是人类…… 许拾月好像意识到了什么,接着就听到陆时蓁的声音响起:“不要怕,是只狗狗,可以帮到你的。” 孙姨紧跟着也补充道:“小姐特意叮嘱,一定要给许小姐您最好的导盲犬。这只拉布拉多的爸爸妈妈都是赛级犬,她也很聪明,是同期导盲犬里最优秀的。” 担心自己会排斥她送给自己的东西,陆时蓁主动引导道:“你可以摸摸它。” 少女的掌心带着点点汗意,仿佛是紧张,许拾月感觉得清楚。 她就这样任由自己的手腕被这个人抬起,接着那短粗的绒毛就附在了她的掌心。 柔软又温暖,心脏的跳动一下一下敲在她的掌心。 很神奇的感觉。 仿佛触碰到了一个生命。 “喜欢吗?” 许拾月感受着,耳边便传来一声提问。 那声音平静正经,又含着点不敢露出的期待,只黑亮亮的堆满了眸子。 日光西沉,灯光代替了太阳在许拾月的视线中升起。 她就这样看着对自己提出问题的少女,视线中好像出现两个会对自己摇着尾巴的生物。 其实陆时蓁也没想这么快问这个问题, 只是她看着许拾月抚摸导盲犬的手始终没有放下,觉得她应该接受了这只自己送给她的狗狗,一时没忍住,便脱口而出了。 其实不回答,也没关系。 毕竟她对自己的好感也没有多少…… 只是就当陆时蓁在心里给许拾月的拒绝开解的时候,她的耳边就响起了两道声音。 “喜欢。” “+1。” 17、第十七章 风吹得树叶藤枝沙沙作响,系统的声音同许拾月的声音无比清晰的印在陆时蓁的脑海中。 湫湫简直欣喜若狂,绕在她的头顶欢呼雀跃:“宿主!宿主!我们加分啦!” 陆时蓁听着湫湫的欢呼,不由得怔了一下。 许拾月的回答并没有多少情绪,平静淡定,甚至听不出“喜欢”这一词中应当含着的欣喜,可积分系统传来的清脆的“+1”却真实的要命。 客厅的水晶吊灯摇曳着一室的光亮,将少女干净的侧脸照亮。 鸦羽般的眼睫压下了本就空荡的眼瞳,长发垂过窥不见情绪。 只是纤细的手指就这样浅浅的没过狗狗的短毛,始终没有离开,正温柔的抚摸着它的后背。 而狗狗则乖巧的坐在地上,垂在地上尾巴不受控制的扫来扫去,仿佛面前这人的抚摸给它带来了格外舒服的享受。 她好像是真的喜欢。 耳边的声音安静了好一阵,系统的播报没有再次响起来。 许是有上一次的前车之鉴,陆时蓁顿了一会儿,才真的确定这个加分是真的。 她就这样蹲在了狗狗旁边,大力又小心揉了揉它的脑袋。 掩饰着自己要疯掉的开心,跟面前的狗狗说,也是对自己说:“听到了吗,她很喜欢你。” 而狗狗就好像听懂了一样,在陆时蓁话音落下后脆生生的“汪”了一声。 陆时蓁从小就喜欢小动物,见这只狗狗这么配合,不由得话也多了些:“,以后她就是你的主人了,她看不见,你要好好帮助她,不要让她受伤,知道吗?” “今天你就开始正式上班了,你要记住保护好你的主人你就有肉干吃,我还会给你买好多好多玩具,只要你喜欢,通通都有。” 落日在一侧窗台露出一小块白炽的半圆,徐徐的一圈光影巧合的落在少女头顶。 她的声音带着几分幼稚,却又恰到好处,认真温和的叮嘱就好像她蹲在植物前的絮絮叨叨。 也同样都是为了自己。 许拾月感受着狗狗被另一个人轻柔抚摸的动作,温热的皮毛将她总是泛着凉意的手指暖热,放松警惕的脑袋里突然冒出了这个想法。 不被人注意的,少女平整的眉间微微蹙了一道小沟壑。 这个想法冒出的没有逻辑,许拾月觉得自己不应该为着这些小事的契合点,有什么动摇的。 她陆时蓁的目的,不就是为了让自己重新对她信任吗…… 许拾月垂眸如是想着,突然就看到陆时蓁的眸子朝自己这边看了过来。 她不着痕迹的将自己的视线重新放空,接着就听到那人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许拾月,你要不要给它取个名字啊?” 少女的声音带着些犹豫,却依旧含着期待。 许拾月还没有反应回答,那声音就继续在她耳边形容起了狗狗的样子:“它的毛色比寻常拉布拉多都要淡,白白的泛着层金光……” 明明这只狗狗是这人送给自己的,她却比自己更加热衷。 明明这些密集的话乍时听起来同过去一样像是要操控她,却又不像是在操控她。 累叠的词语描绘安静的堆在旁边,静候选择。 她在等她的一个答案。 昏暗的窗外乍时起了一阵风,桂花树在窗玻璃上摇曳出水的波纹。 还没有完全盛放的金黄花蕊模糊的在许拾月的视线中连成了一片,她就这样看着面前的少女,鬼使神差的吐出了两个字:“圆子。” “我想叫她圆子。” “圆子?”陆时蓁觉得这名字奇怪,想来想去又问道:“是那种能吃的圆子吗?汤圆?糯米圆?你是喜欢吃圆子吗?” 欣喜难耐,陆时蓁没忍住一口气问出了许多问题。 许拾月就这样看着蹲在一起一人一狗,那细长粗张的尾巴在陆时蓁的身后摇来摇去。 顿了一下,点头道:“嗯。” 就算是吧。 . 周末清晨,万籁俱寂。 安静的走廊泻出一缕门缝中的光线,接着少女削瘦的身影便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许拾月依旧按照过去陆时蓁的吩咐去照顾玫瑰,没有让圆子跟着她。 一是怕圆子被玫瑰刺划伤,二是…… 罗寂发消息约她在这里见面。 许拾月知道不是特别重要的事情,她不会轻易约自己见面。 确定花房没有其他人,许拾月开口道:“这么着急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您大伯昨晚找到我了,他也知道您现在在这里的事情。”罗寂从暗处走出来,嗓音低沉。 许拾月微蹙了下眉头,像是想到了什么:“因为我上次出现在学校。” “是。”罗寂点头,“他一查发现我也在这里,就更确定了。” 警惕始终提在许拾月心中,她谨慎的问道:“他想做什么?” “他很想让您跟他回去。”罗寂答道,“他向我承诺一定不会亏待您。保证您还能像过去那样,接受最好的教育,享受最好的待遇。最重要的是,他不会让许守闲威胁您。” “小姐,血缘亲情终归比这个疯子的爱慕觊觎要好。” 罗寂的声音少了些方才的愤愤,更多的是劝说的诚恳。 许拾月听到她最后一句话,本就暗淡的眼瞳沉了一下。 的确,她跟她大伯感情很是亲厚,小时候经常骑在他的脖子上玩,住在他家里也是常事。 两家远比许守闲走得亲近,可以说是可靠的亲人。 可是…… 许拾月不知为何犹豫了一下,罗寂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小姐,您出现在学校的事,即使您大伯有意帮您隐瞒,很快也会被许守闲知道。” “这话可能有些挫败,但上次行动的失败,终其原因还是我们这些人……”罗寂哽了一下,“很难能保您周全。我们需要依附第三方势力。” 许拾月听出了罗寂话中的意思,主动道:“所以你接下来想跟大伯合作?” 罗寂点头:“您大伯与许守闲是有来往的,掌握许守闲的动向远比现在灵活。我们只有更多的接触到那边的消息,才有更大的机会拿回被夺走的家产。” “我知道这些事小姐不喜欢,但那都是先生跟太太的东西。就在上周,太太存在银行保险柜里宝石嫁妆,也被许守闲的女儿拿走了。” 这话一出,许拾月空洞的眼睛就猛地颤了一下。 像是死寂的人终于有了活着的反应,憎恶与恨意顿时蔓延的更开了。 那是她妈妈的私人东西。 他们竟也敢! “约定时间了吗?”许拾月问道,嗓音低沉。 “没有。但别墅每周二下午孙姨都会组织例会,别墅会疏于防范,是个好时机。到时候可以谎称小姐出去买书本,保安不会怀疑的。”罗寂道。 也就是三天后。 许拾月听着罗寂利落的回答,知道她已经做好了带她走的准备。 她也该走了…… 离开陆时蓁。 离开这个阴晴不定的疯子…… 许拾月在心里想着,紧皱的眉头却没有丝毫松懈。 她从没觉得自己是个优柔寡断的人,却莫名迟疑了:“你让我想想。” “好。”罗寂点头。 她没有再缠着许拾月,她知道她已经动摇了。 玫瑰在渗着凉意的风中飘摇,许拾月挎着草编的篮子绕回了后院。 远远地她就听到少女恣意放肆的笑声乘风而来,青绿的草坪上狗狗正追着什么东西,玩的不亦乐乎。 孙姨不知道什么时候凑了过来,主动接过了许拾月手里的篮子,笑道:“小姐真的是很喜欢许小姐呢。” 18、第十八章 太阳逐渐升上了天空,洋洋洒洒的明媚下是圆子跑回陆时蓁怀里撒娇的画面。 孙姨的声音带着几分和蔼的笑意,像是一句因为眼前的美好而不经意的感慨。 关于“陆时蓁喜欢自己”这件事,许拾月从一开始就知道。 她靠近自己,靠近的目的不纯,纠缠自己,也是纠缠的死乞白赖。 纸条上、聊天记录中,亦或是偶尔的接触,“喜欢”一词都被她挂在嘴上。 只是许拾月突然发现,她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这个词了。 现在的陆时蓁有分寸,有礼貌。 她要自己好好活下去,点醒了自己要让那些该付出代价的人付出代价。 她给自己送了导盲犬,而不是一再偏执的要“亲自”扶着看不见的自己。 好像凡是她需要的,她都能捧来给自己。 许拾月曾经认定了陆时蓁就是一个花言巧语的变态疯子。 可现在她的表现,对于一个疯子来说这也正常的太久了。 有浅浅的玫瑰香气绕过许拾月的手指,她不曾注意,那常隐藏在她眼底的警惕厌恶,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多了几分犹豫迟疑。 有风乍起拂过草坪发,小狗的爪子敲在铺着草坪的土地上,发出哒哒的声音。 许拾月正在这里站着,就看到远远的有一团低矮的模糊影子朝着她飞奔而来。 圆子看到许拾月出现在了不远处,立刻从陆时蓁怀里出来,小跑了过去,尽职尽责的守在主人身边。 浑身沾满口水的湫湫见状,顿时松了一口气。 它就这样看着在许拾月身边摇着尾巴的圆子,声音里满是疲惫:“按道理你们这个世界的生物是看不到我的,为什么偏偏它能看到?” “不知道哎。可能因为它是导盲犬吧?本身就要求苛刻,然后再外加些科学家也解释不了的事情?”陆时蓁也觉得新奇,看着狗狗甩身子一样的湫湫,眼睛里的笑意藏也藏不住,“你看,人家多喜欢你啊,恨不得把你含在嘴里。” “宿主!”湫湫难得对陆时蓁有了点小脾气。 只不过它实在是没力气计较了,身体储能不多的它疲惫的落在陆时蓁头上。 懒懒的将自己的身体往头发里埋了埋,想休息一会儿,给自己恢复点能量。 可是湫湫的安稳还没有多久,身下就传来一阵颠簸。 圆子太急切回到许拾月的身边,以至于忘记了穿工作服。 金属物件叮当碰撞的声音响起,许拾月微微抬起自己的视线,就看到陆时蓁拎着圆子的工作服走了过来。 “早上好。”少女的问候礼貌而温和,许拾月的嗓音也一如既往的清冷平淡,“早上好。” 风穿过两人之间,气氛看起来有些要转冷的样子。 却也没有。 陆时蓁看到了方才孙姨从许拾月手中接过的篮子,主动道:“天冷了,就不要去照顾玫瑰了。圆子很喜欢和你这个主人待在一起,你多陪陪它。” 圆子在一旁摇着尾巴,接着陆时蓁说完,它便表示赞同般的“汪”了一声。 想着刚才圆子追着湫湫要跟它玩的场景,陆时蓁莫名觉得这只狗狗很有灵性,黑亮的眼睛在日光下一弯,满是喜欢的揉了揉它的脑袋,道:“刚才这家伙为了快点过来找你,都忘穿了工作服了。” “稍等一下,我给它穿上。” 说着,陆时蓁就利落的在许拾月面前蹲了下去。 今天实在是个难得的好天气,风吹拂过草坪,带来一片秋高气爽。 日光毫无阻拦的落在草坪上,偏爱似的将许拾月视线中那抹模糊却又有几分清晰的图像点亮,一人一狗的身影就这样毫无预兆的占据了许拾月面前小半的视线。 只见陆时蓁手臂一抬,圆子也配合的钻进了背带里。 那默契的就好像过去的日子里她们经常这么做一样。 “你知不知道,像你这样工作态度不认真的小狗是会被辞退的。” 陆时蓁握着圆子的脚,一脸严肃的对它说着,声音里还带着些恐吓的意味。 只是那微微睁大的眼睛像在教育不听话的狗狗,语调里的温和却并不严苛,反而是一如既往的幼稚。 让人想要为这份大龄幼稚摇摇头,然后再笑一下。 狗狗细长而粗壮的尾巴将草坪周围的光搅出了虚影,少女微乱蓬松的发丝晕着金光。 朦胧派的画作在这一刻仿佛被注入了生命,虚幻而美好的值得任何一个人为此留恋。 可画终究是画。 即使站在同一片草坪上,她也不过是看画的人。 这一切并不属于她。 少女的眸子铺开一抹吞噬掉光点的晦涩,她现在需要的是能帮她报仇的力量。 而不是苟且的安逸。 陆时蓁不会给她的。 . 秋日的太阳还挂在天上,刚转到下午却已经有了凉意。 佣人按照惯例在孙姨的召唤下集合去开会,整座别墅有些过分的安静。 “当当。” 清脆的敲门声突兀的响起,许拾月却并没有丝毫慌乱。 她就这样不紧不慢的从椅子上起身,转身看向了推门进来的人:“小姐,接应的人已经在后花园监控死角等着了。” “好。”许拾月点点头,跟着罗寂走出了房间。 她的东西很少,只有一把大提琴,被罗寂藏在了后花园,准备放下自己就来取。 日光透过窗外的枝叶茂盛的桂花树,零散的落进室内,将干净的桌面镀上一层光。 房间整洁的就像是从来都没有人住过一样,只有窗台边的书桌放着一封叠起的信,证明着这个房间曾经也住过一位多么仔细的少女。 暂时不需要工作,经常陪玩的大姐姐也不在家,圆子缩在客厅落地窗旁的窝里休息了起来。 狗狗总能精准的分辨出不同人类的脚步声,许拾月刚跟着罗寂从楼上下来,它就睁开了眼睛。 那粗壮的尾巴瞬间摇了起来,敲得一旁的玻璃邦邦响。 罗寂登时心底一紧,许拾月却远比她从容。 她知道这是圆子醒了,忙走过去抚摸它。温柔示意它自己现在不需要它,它可以继续休息。 圆子这个导盲犬当得格外悠闲,许拾月并非全盲,习惯了独自一人的她也不是很经常用它。 它也是聪明,短短几天就已经明白了许拾月给它传递的各种手势指令,这次也不例外。它就这样被许拾月这样一摸,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又重新躺了回去。 “还是小姐有办法。”罗寂看着乖乖睡下的狗狗,小声赞叹着。 许拾月却没有回答。 她就这样缓缓站起身来,抄在口袋里的手微微握在了一起。 白金色的圆子被窗外的光包裹着,格外温暖惬意的落在许拾月的眼中。 而就在这抹白金色的旁边,往日里还应该有一名少女的。 大大咧咧,没什么脾气的跟这只狗狗玩耍。 有时候还会因为抢东西,两个人拗住好久。 有风吹起,窗外树影摇曳,日光落下的虚影晃在许拾月的视线中。 少女隐隐蹙了下眉头,就这样一言不发的将自己的目光收了回来。 她该走了。 孙姨召开的例会在这个时候已经开始了,偌大似小庄园的别墅寥寥无人。 风摇过少女的裙摆,轻盈的布料拂过玫瑰的枝头。 前院羸弱的玫瑰在风中摇曳,像是追逐着她一路燃烧起的火焰,亦或者挽留。 可少女却不曾停下脚步。 没一会儿,许拾月便跟罗寂畅通无阻的走到了别墅前院的门口。 值班的保安像往常许拾月要出门时那样探出了头,狗腿的笑道:“许小姐这是要出门呀?怎么不坐车?” “许小姐有些盲文课本要买,想着亲自到线下看一看。”罗寂解释道,演技一流,“上次去的时候,因为那个地方不好停车陆小姐发了好大的脾气,这次我们就打车去。” 保安闻言一副明白的样子,点了点头。 反正这也不是第一次许小姐去买盲文课本,虽然这是次没有陆小姐陪同,但想来也没有什么事情,便没怎么怀疑就放行了:“许小姐慢点。” “多谢。”许拾月微微颔首,如平常一样淡定的跟着罗寂出了门。 伪装成出租车的车子早就在路边停好了,罗寂将许拾月扶上了车后排,自己利落的坐进了驾驶室:“小姐,我们终于要去了!” “是啊。”许拾月轻点了下头,脸上却没有什么喜悦。 车子很快就启动了起来,行道树在她的视线中不断的后退。陆时蓁的药很有效果,她的眼睛现在已经能稍微看清楚一点东西了。 那幢她曾经很想逃离的白色庞然大物变得清楚了几分,它像是在追逐逐渐远去的太阳一样,也正离着她逐渐远去。 而后的路许拾月看得并不是很清楚,也算不上熟悉。 隧道的光不断闪烁在她的眼中,在穿过第二个隧道的时候,车子打着双闪的停了下来。 按照约定,许守德的人会在这里等候,许拾月跟罗寂还有后面跟着的保镖要换到他们准备的车上,消除陆时蓁跟许守闲之流可能追踪到的一切痕迹。 许守德的人也很守约定,近乎同时的从对面开了过来。 天色逐渐暗淡,许拾月看到了许守德从车里走了出来。 模糊的影子分辨不出人的胖瘦,只觉得花白的阴影多了不少。 那人依旧是素日里那副和蔼的样子,像是来亲自接她回去的。 这样的举动可以说成许守德很是重视许拾月。 但也可以说成他还有什么别的计划。 车子被背后隧道庞大的黑暗笼罩,双闪将停在前方的车子照的明亮。 许拾月迟迟没有吩咐罗寂将车门落下的锁打开,她这次要去的地方是距离许守闲最近的地方,纵然她从小跟许守德感情亲厚,也不得不防备着他。 而就在这个时候,许拾月的车内亮起了一道由远及近的光亮。 一辆黑色的宾利在许守德的车后缓缓停了下来,明亮的挡风玻璃上印着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影子。 许守闲信步自然的从车里走了下来,对坐在车子里的许拾月笑着打了打招呼:“小侄女,好久不见。” 第19章 第十九章 日光微微西斜,橘红色的夕阳拖长了世间万物的影子。 车子穿过花藤影子在地上绕成的门,缓缓驶入了别墅。 下午高三年级有一场理综考试,陆时蓁今天回家的时间比过去提前了半个小时。 可能是久违的考试消耗了太多的脑细胞,回来的路上她满脑子都是孙姨做的糟鹅,湫湫表示它也是。 一人一统在脑袋里对着话,推门就下了车。 孙姨一如既往地等在门口,陆时蓁一心扑在糟鹅上,丝毫没有注意到她表情动作的不自然,“孙姨,今天晚上我想吃糟鹅了,可以做吗?” “好的小姐。”孙姨点头,眼神有些飘忽犹豫。 陆时蓁听着,兀的停了一下。 纵然她再一心扑在糟鹅上,也注意到了孙姨的不自然。 仿佛是第六感在提醒,陆时蓁也不知道为什么,车子刚一开进别墅,就感觉到一种说不上来的不对劲。 她猛地停下脚步,回头问道:“家里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孙姨滚了下喉咙,不敢隐瞒:“小姐……许小姐,不见了。” “不见了?!”陆时蓁的心登时便提了起来。 她根本没有想过许拾月会离开,只觉得是家里又有人欺负她了,顿时有些怒意:“是不是谁又欺负她了?!” “不是。”孙姨忙否认,抬手将早就等在一旁的保安唤了过来,“许小姐下午说她要出门买盲文书籍,身边还跟着一个咱们别墅女佣打扮的人,他也没多想,就放许小姐走了。” “小姐对不起!”保安忙道,“是我的失职。” 孙姨没给保安分辨的机会,说着就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封信,“我察觉到不对劲,是例会结束后去给许小姐送药,发现怎么敲里面都不应。推开门一看,房间被收拾的干干净净,已经有没人了。然后在桌子上,发现了……这个。” 这是一封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信,信封开口处甚至连一个像样的封口都没有。 灯光落在被抽出来的纸上,尽管它被叠的整整齐齐,陆时蓁还是一眼就认出,那透出的字迹是许拾月的。 【陆小姐,您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回许家了,谢谢您这些日的照顾,也谢谢您这些天为我费的心思,圆子是只很不错的导盲犬,如果可以还是让它去真正需要它的人身边吧。 勿念,安好。】 许拾月的字迹就如同她平日里的声音那样,平静而冷淡。 浓黑的笔墨在纸张上只有寥寥几行,没有任何恶语埋怨,就像是窗外的一缕清烟,风吹过来,饶时便散了。 陆时蓁就这样看着封简短的信,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 许拾月走了,就这样走了。 明明自己今天早上还在盘算着怎么把今天下午的测试卷给她也拿一份回来,明明自己都已经把空白的卷子偷偷塞到了书包里。 陆时蓁是知道许拾月有一天会突然离开这座别墅的。 原文里清清楚楚的写过这一情节,她当时还在为许拾月脱离苦海,在评论其丢了好几个深|水|鱼|雷。 她是为她高兴的。 她想她也应该为她提前回去而高兴的。 她在将罗寂放进家来的时候,就应该有这种心理准备的。 许拾月有属于她的命运。 她可以更快的夺回属于她的东西,难道不是令人高兴的事情吗? 太阳又向下沉了半分,客厅的灯光将陆时蓁手里攥着的纸张照有些反光。 不知怎么的,她的心里并没有当初在原世界的那种高兴。 像是有什么东西被从她身体里抽走了,这具原本不属于她的骨骼猛地空了一下。 周遭就这样突然变得陌生了起来。 “呜呜……”圆子呜咽着凑到了陆时蓁身边。 它好像格外的难过,甚至自责,垂着个脑袋,两只黑圆圆的眼睛圈着一抹红。 陆时蓁从来没见过圆子这样低落,不由得有些担心:“怎么了,你哪里不舒服吗?” “我去查看监控了。许小姐走的时候,圆子醒了,但是许小姐摸了摸它的头,又重新让它回去睡了。”孙姨解释道,“圆子现在可能是反应过来,许小姐那个时候是在跟它告别。” “没关系的,她只是回她家了,你的这位姐姐,有很多事情要做……”陆时蓁安慰着圆子,勉强对它露出一抹宽慰的笑容。 只是那安慰的话还没有说完,湫湫那紧张到飞起的声音就从她耳边传了过来:“宿主!不好了,许拾月有危险!” “什么?”陆时蓁登时就愣住了。 “虽然许拾月是因为原主当初的承诺跟保护,才选择跟她来到这里暂住避难的,但这样的安排是主神大人通过各种计算,为女主选择出来的。对她来说,在陆家就是最安全稳定的。”湫湫解释道。 陆时蓁想起原文中许拾月的各种经历眉头就忍不住皱了起来:“这还算安全?” “相比于现在的许家来说。”湫湫道,“现在的许家可以说完全由许守闲掌控,许拾月没有能与之抗衡的能力,回去就是送死啊!许守德是什么样的人,宿主不清楚吗?” 陆时蓁听着湫湫这话,像是想起了什么,眼瞳兀的一睁。 她记得许拾月有两个伯父,二伯父许守闲是个人面兽心、弑弟夺权的恶臭小人,而大伯父则完全是一个憨厚和蔼的长辈形象。 只不过憨厚与和蔼都是基于家族安稳之上的样子,一旦出现动荡,他就会手足无措。 这位许拾月的长辈在文中是出了名的耳朵软,最在乎的就是他自己以及整个许家的名声。 而就是为了许家的名声,他选择默许纵容了他的弟弟,妥协将应该由许拾月继承的家产,让许守闲把持,装作不知道许守闲做的那些事情,硬是要将支离破碎的墙用烂泥糊好。 可烂泥怎么能糊好一座墙。 烂泥连它自己都上不了墙。 如果说原主的别墅是将许拾月娇养起来,徐徐图之。 那么现在的许家,就是立刻能将人吃掉的龙潭虎穴。 许拾月现在一没有自己的势力,二没有人帮助,重新回到许家就如同白兔子掉进了虎狼窝。 许守闲想要对她做什么都可以,许守德为了这个家的名声,也会选择沉默,最后能有副骨头出来就不错了。 不能让许拾月真的回去。 绝对不能! 陆时蓁瞬间紧张了起来,心脏都在疯狂的撞击她的胸腔。 像是方才被压制的情感重新活了过来,陆时蓁立刻对孙姨询问道:“你派人找过了吗?许拾月从哪里走的?走了多久了?” “我已经派人去找了,许小姐是在四点五十二分走的,距离现在只过了四十五分钟。”孙姨有条不紊的跟陆时蓁汇报着。 “刚才已经调取了大门附近跟别墅区的监控,那是一辆新式出租车,租车人名为罗寂,车牌号为tn-76x58。只是车子驶出别墅区我们就查不到了,目前只能判断往东郊那边去了。” 孙姨的汇报逻辑清晰,线索明白,却缺少了很多重要信息。 陆时蓁知道这是目前她可以找到的最多的信息,她已经尽力了。 可是面对生死安危的事情,尽力是远远不够的,甚至还会让人感到无力。 房间里的安静充满了低沉与负面,孙姨轻抿了下唇,对陆时蓁提醒道:“小姐,我觉得少爷应该可以查到许小姐的车子现在到哪儿了。” “哥哥?”陆时蓁陌生的喊着这个称呼。 她记得上一次湫湫介绍成美妍的时候,曾提到过原主的哥哥陆时泽。 他现在跟成美妍共同管理陆家的产业,在原文中是个许拾月都称赞的厉害对手,有手段有智慧,许拾月一度很想同他合作。 但败就败在他是个妹控。 妹控…… 陆时蓁微眯了下眼睛。 在各种里,妹控都是很强大且没有逻辑的存在。 孙姨在陆时蓁身边呆久了,看着她露出这个表情,便准备好的电话递给了她。 两声呼叫过后,电话很快就被人接了起来。 陆时蓁还没开口,那头就传来了一个男人声音:“蓁蓁啊,怎么想起来给哥哥打电话了?” 这声音温温柔柔的,跟原文中形容为常年冷脸的人设一点都对不上。 陆时蓁有些不适应,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话语,小心的问道:“哥哥,你能帮我找一辆车吗?” 陆时泽在那头听着,立刻紧张了起来:“怎么了,你出什么事了吗,蓁蓁?” “没有。”陆时蓁忙摇头,“就是,我的一个朋友。她可能要有危险,我得快点找到她,一点时间都不能耽误了。” 听着陆时蓁的声音透出的紧张,陆时泽也不耽误,当即就点了头:“好,蓁蓁你不要着急,把车牌号给我,哥哥一定给你查到。” 陆时蓁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还是原文里那个没有感情,做事有原则的陆时泽吗? 他都不问问自己要找的这个人是谁? 不会担心自己这是不是要做坏事吗? 尽管有些惊讶,陆时蓁还是立刻将电话递给了刚才已经讲过一遍的孙姨:“我让孙姨跟你说。” 孙姨也格外利落,很快就将刚才给陆时蓁说过的话同陆时泽复述了一遍。 陆时泽当即点头,说了句放心便挂掉了电话,利落的样子还有几分原文中果决干脆的影子。 “小姐放心吧,少爷一定可以找到许小姐去哪里的。”孙姨将电话放回一旁的座机上,轻拍着陆时蓁的肩膀安抚道。 夕阳铺满了一侧长窄的玻璃窗,绯红的像是正在燃烧的画卷。 陆时蓁抱着自责的圆子坐在这幅巨大的画卷之下,动作轻缓却又有些心不在焉的迟滞。 她看起来像是因为担心许拾月的安危,而不知道该将视线放到哪里。 实际上却是在心里跟湫湫对话,尝试动用系统的力量,保证许拾月此刻安全,毕竟这已经过去四十五分钟了。 陆时蓁:“你能监控到她现在身体数据吗?” 湫湫:“抱歉宿主,我的检测范围只有方圆二十米。” 陆时蓁眉头紧皱:“她可是这个世界的主角啊,要是出了事情,这个世界不就完蛋了吗?泯灭扭曲啊!你的主神大人难道不会生气吗?” “你就不能去跟你的主神大人汇报一下吗?”陆时蓁劝道,“这个世界要完了,要毁灭了,女主就要死掉了。” 湫湫有些不忍,小心的对陆时蓁讲道:“主神大人拥有很多世界,他甚至可能都不知道有许拾月的存在……” “而且,主神大人也不会干涉世界的泯灭的……” 陆时蓁的眉头猛地皱在了一起,顿时觉得这位主神大人有些不可理喻。 明明那个定下自己不可以让世界泯灭规则的人是她,不在乎世界泯灭的还是她。 这位主神大人究竟对她的手下的世界是在意,还是不在意? 难道这些世界对于她来说只是玩具吗? 各种情绪在陆时蓁的脑海中翻涌,混沌混乱中许拾月缓缓走进了她脑海。 清晨的日光落在她的身上,漫天的玫瑰在风中微微浮动,围绕在她身旁。 风吹拂过她瘦削的身形,像是要将她掩埋在玫瑰堆成的坟墓里。 可她远比玫瑰坚韧。 陆时蓁知道许拾月在原文中一路走来有多不易,更知道许拾月那感染到每一个人的强大信念。 许拾月还有没有完成的事情,这个世界没有善人死亡,恶人当道的道理。 陆时蓁不想让这样的一个人,因为她这个插曲的到来,就这样走向不同的命运,陨落泯灭。 她真的不应该就这样放低副本难度的让罗寂进来的…… 顿了一下,陆时蓁像是想到了什么,又问道:“人家那些穿书文,不是都可以跟系统兑换什么吗?你有这种功能吗?哪怕是用我全部的积分换呢?我把我赚到的全部积分都给系统,也不能操纵吗?不够我赊账也可以啊!” 秒针咔哒咔哒的挪动着,陆时蓁的话说的格外着急。 而就在湫湫又要否定的时候,它的身上突然闪烁起了靛蓝色的光亮。 像是突然被另一道程序插入一样,湫湫那平日里听起来格外不靠谱的声音变得格外平静有序:【检测世界线偏离濒临崩溃,宿主强烈的拯救夙愿,隐藏指令触发——】 【宿主可以用全部积分兑换一次系统无条件答应的指令,注意不可以破坏本世界线的安定,以及违法本世界法律。】 【请问是否兑换?确认取消】 靛蓝色光亮的三行字体在陆时蓁视线中闪烁,愣愣的眨了好几下眼睛。 她就这样看着最上方的检测提醒,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冤枉主神大人了。 时不待人,陆时蓁没有犹豫,点击了确认。 【请宿主输入指令。】 蓝色的语音检测标志在陆时蓁的视线中缓慢闪动,她略想了一下,语气坚定:“我要许拾月脱离当前的危险情况,转移到安全地点。” 虽然说是系统无条件答应,但陆时蓁还是不由得担心自己的指令会不会不通过。 她就这样紧盯着屏幕中那缓慢转动的更新条,心脏失衡般的跳动在她耳边回荡。 一圈,两圈…… 忽的,心跳疯狂跳动的声音同指令成功的提示音重合在了一起:【兑换完成,任务指令开始执行。】 陆时蓁眼睛兀的亮了起来,只是那兴奋还没有全然涌上来,系统就接着在她视线中闪烁出一行提示:【警告:宿主积分过低,许拾月可维持的安全时间为:一分钟零一秒。】 . 太阳缓缓从山头滑落到了山的后方,遮住了天边大半的光亮。 夕阳弥漫在空中,像是哪边不知道怎么烧起来的火。 许拾月就这样坐在车里,看着慢步从车上走下来的许守闲对自己打招呼。 模糊的视线中还站着那个承诺给自己安全的许守德。 许守德依旧是过去的那一幅和蔼的大家长样子,对许拾月道:“十月,大伯来接你了,下车跟大伯一起回去吧。” 他知道许拾月不愿意跟许守闲有任何接触,现在看到他更是不会愿意下车。 但他依旧将许守闲拉到了自己身边,劝说道:“你看你二伯也专门来了,他也是很关心你的。” “你爸爸留下的公司那么大,是咱们许家的基业啊,不能让它就这样垮了。你二伯他有能力将你爸爸留下来的公司经营好,我已经教训过你二伯了,他同意将一部分股份返还给你,你还是咱们许氏集团的大小姐。” “你说我们一家人何必要搞得这样僵呢?听话,跟大伯回家。咱们还是过去那和睦的一大家子,不好吗?” 那苦口婆心的声音不断的透过车窗玻璃,又是劝解,又是出谋划策,甚至还有承诺。 仿佛只要说的足够诚恳了,条件足够好,就成了真的在为你考虑。 逐渐昏暗的世界压低了许拾月视线的可见度,可她看着那两人的目光布满了阴鸷。 她就这样看着面前这两人的表演,紧闭着的唇瓣送开了一条缝隙,嗓音低沉的对坐在驾驶室的罗寂讲道:“你被人骗了。” “小姐……”罗寂轻唤着许拾月,满心的全是愧疚。 她不应该偏信许守德的,不应该因为觉得先生在世时,许守德跟他兄友弟恭,之后就一定会帮助小姐。 他跟能给他既得利益前的二弟站在了一边。 而不是本该继承全部遗产的三弟遗女。 “我也是个傻子。觉得仅凭亲情就可以让他站在我这边。”许拾月嗤笑了一声。 那垂放在膝上的手缓缓握在了一起,连带着握住的裙摆折起一圈褶皱。 仅存的信任就这样在这一瞬间全部湮灭,剩下的只有失望,还有厌恶。 说什么都是辩解,这的的确确是她的失策。 罗寂就这样看着挡风玻璃前的这些人,视线挪到了后视镜。 黑漆漆的隧道没有车的光亮,这条人迹罕至的道路并没有人从后面包抄过来。 许守德嗡嗡的声音中,许拾月听到了车子发动机启动的细微声音。 接着下一秒,她就感觉到一股后撤的力将她紧紧地贴在了车后座,周围的景象在她视线中猛地转了一圈。 罗寂没有跟许守德废话,一脚油门踩下去,掉头就走。 她已经辜负过许拾月一次了,这次怎么也不可以将许拾月再送回许守闲的手里。 隧道的光亮又一次忽闪忽闪的划过了许拾月的视线,嗡嗡的风声从她耳边呼啸而过。 游走在限速边缘的车速,像是一场赌上性命的逃亡。 罗寂手下的保镖见状格外配合,在这辆不起眼的出租车飞驰而过后,纷纷横在了隧道中央。 许守德顿时脸色大变,许守闲却是反应迅速,见状立刻示意手下走对面的另一条隧道去追。 原本接人回家的团聚,变成了一场没有感情的抓捕。 在穿过来时的两个隧道后,罗寂就看到几辆黑色的车子从一旁车道汇来,追在她这辆车后面。 虽然她这是一款新上市的出租车,但从各种性能上看来,远不及许守闲手下驾驶的车子,不出几里就被紧紧地咬住了。 被他们反超包围是迟早的事情。 罗寂紧握着手里的方向盘,想尽一切办法的甩开这些车子。 突然她感觉到车子仿佛不受她控制了,在一个路口,她握着的方向盘开始操纵着她的手臂,自动转弯进了一条陌生的路。 前方灯火通明,像是寂寥沙漠里的城镇。 一个还算大型的红绿灯路口出现在了罗寂的视线中,她下意识的踩下了油门,在绿灯跳红灯的瞬间擦线过了路口。 有警车从不远处缓缓驶来到岗,后面追来的车猛地被卡住了。 许拾月依旧身形笔挺的坐在后排,车子突然的变化她感受的清楚。 就在她看着后视镜模糊又空荡的道路时,耳边响起了罗寂的声音:“小姐,请您拉开左手旁的中央扶手,将里面放置的外套穿上。前面有一块未开发的大草坪,我会放慢速度,请您双手抱头,身体绷紧,保持弯曲,以滚姿跳出车外,这是您目前逃出许守闲一行人追踪的成功率最高的办法。” 这一长串叮嘱格外有逻辑,甚至还贴心的讲了跳车的专业保护动作。 许拾月听惯了罗寂向来大大咧咧的说话语气,此刻不由得怔了一下。 只是她们的车子一直都在行驶当中,罗寂也从来没有下车,她也跟本不会被人掉包。 半信半疑的,许拾月还是信任了她,拉开了中央扶手。 里面的确放着一件外套。 许拾月起先是想将它整个拿出来,却发现自己的手根本塞不进去。 无法,她就这样拉住衣服的领子,一点一点的将它从中央扶手中拉了出来。 最后,一件很是厚大的军大衣沉甸甸的放在了她的腿上,大到能将她整个人裹在里面。 尽管许拾月的眼睛看不清楚,但她还是知道中央扶手有多大的。 她就这样看着腿上的军大衣,心里的疑惑更深了。 而前排的罗寂没有给她解开心中疑惑的机会,在看着许拾月将大衣拿出来后便道:“请小姐穿上外套,听我的命令。” 这声音沉着而冷静,就像是无论在何种危险的境况,只要有她在就一定能逢凶化吉一样。 许拾月知道罗寂是被人骗了,她是自己现在唯一可以信任的人。 如果连罗寂都要背叛自己,那她的复仇就可以直接宣布失败了。 “好。”许拾月点头,利落的着穿上了外套。 繁华的光亮逐渐在许拾月的视线中撤去,车子的速度慢慢降了下来。 在一处完全没有光亮的地方,许拾月听到了罗寂的命令:“跳。” 说时迟那时快,许拾月没有迟疑的拉开了车门,紧裹着身上的大衣滚了出去。 车子轻微的晃动了一下,接着车门就自己关好,没入了更远的黑暗。 尽管秋日里的草已经逐渐枯黄,但铺着泥土的草坪还是起到了减震的作用。 厚实的军大衣紧紧包裹着许拾月的身体,因为惯性而不断翻滚的身体只能轻微的感受到石子硌过的微疼。 只是灌木并不柔软,将许拾月吞进去,毫不留情的划过了她裸露在外的手掌与脸颊。 树枝被碾压的声音不断刮过许拾月的身体,传进她的耳朵。 她也不知道自己滚了多久,只是在混沌中她听到耳边传来一声很模糊的倒计时的声音:【5…3…2……指令结束】。 电流穿过的声音跟翻滚的晕眩感混在一起,搅得许拾月那昏暗的世界一片混沌。 她根本没办法辨别这声音是从哪里传来的,将自己滚进灌木丛里的身子稳住已经花费了她全部的精力。 而就在这时,一道光亮从她背后一闪而过。 带着尖锐的声音,就像天空与陆地倒转后,在地面打出的闪电。 太阳逐渐落了下去,傍晚的夕阳一点一点褪去着她的颜色。 秋日的夜来的安静,风绕过灌木,静静地刮过少女的脸颊,像是在安抚那些被树枝刮出的细小伤口。 白雾徐徐的从少女口中轻轻吐出,在没有风的时候微微的打了一个颤。 心脏咚咚的敲击着她羸弱的身躯,许拾月知道那连续的几道光都是冲她来的,就这样躬着身体藏在绿色的军大衣中,迟迟没有动。 刚才发生的一切太过惊险,许拾月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车子穿过红绿灯的那一瞬间仿佛世界都空了,就像是有个罩子将她跟车子牢牢地保护住了。 秋日的太阳将光撤走得很快,不消片刻世界就暗了下来。 许拾月恢复了几分的视线有些受阻,她就这样静默的感觉着,直到路上没了连续飞驰而过的车子,这才小心翼翼的从地上站了起来。 刚刚经历了一番生死逃亡,许拾月努力让自己自己冷静下来,努力用着自己模糊的时间,判断着自己现在所处的环境。 忽然吹起的风凌乱的从许拾月背后刮过,将两侧的树叶沙沙作响。 远处的老式楼房整整齐齐的排列在一起,被万家灯火点亮。 这是一条在工业园区附近为职工建造的中型小区南北两区的中间路。 许拾月正处于这条路的尽头。 “罗寂”给她选了一个很好的地点。 她现在要做的是尽快找到一个安全落脚的地方,将自己藏起来。 鞋子压过枝丫发出咔哒的声音,许拾月挪动着自己脚步朝那聚集着无数灯光的地方走去。 她的腿好像磕到了哪里,走起路来会觉得有些吃力,可那沉重的大衣依旧被她裹在身上。 这个大衣就像是一个屏障,刚刚保护着许拾月刚刚从车上滚下来的时候不受严重的伤,现在还因为这衣服上被拉破的几个口子,远远地看过去就像个什么落寞讨生活的可怜人。 没有人会将这样的一个人跟刚才坐在车里的那个消瘦却体面的许家小姐联系在一块。 凉风没有规律的吹拂在街道,许拾月视线看不清,走得格外慢吞。 她仔细分辨着周围的景物,远远的听到有小姑娘哭泣的声音传来,小姑娘哭的很难过,好像刚刚失去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宝宝不哭了,妈妈再给你买一个好不好。”她的妈妈安慰道。 小姑娘却摇头拒绝,站在地上一动不动:“我不要,我就要我的小仓,呜呜呜呜。” “妈妈刚才在宠物医院看到了一只跟小仓很像的狗狗,妈妈明天带你去领养它好不好?”妈妈擦擦小姑娘脸上的泪水,接着讲道。 小姑娘却依旧拒绝,语气里满是倔强:“可那不是我的小仓,我就想要我之前的小仓,那只狗狗不是我的小仓。” 妈妈脸上的表情也跟着难受起来,她有些不忍心,却还是讲道:“宝宝,小仓……它不会回来了。” “为什么啊妈妈,我就想让它好好活着不可以吗?”小姑娘哭着说着,上气不接下气的,颤抖的语气中满是不解:“为什么不想好好活着啊……妈妈。小仓……小仓它为什么要离开我啊呜呜呜……” 许拾月慢慢走着,很快就越过了停在原地母女二人。 就像是这写满故事的世界的一个过客。 小孩子还没有经历过生死,理解不了永别的意思。 不知怎么的,许拾月莫名的想到了圆子跟陆时蓁。 狗狗的寿命相对于人来说,太短太短,有一天圆子也会死去。 它还会记得自己吗?陆时蓁会难过吗? “为什么不想好好活着啊。” “要好好活着啊。” 小孩的哭泣同陆时蓁的声音重叠在一起,一个字一个字的敲在许拾月的心上。 关于死亡,有另一个念头突然在许拾月的脑袋里冒了出来。 要是她今天没能逃过去,就这样死了,陆时蓁会难过吗? 毕竟这个人是那么希望自己好好活着。 可能不会吧。 她这样不辞而别,利用她对自己的承诺光明正大的离开了她的家。 她现在说不定已经气得要命,恨不得把自己抓回去,狠狠关起来。 纯白的雾气从街边店铺门前亮着的灯光中腾起,许拾月静默想着,微微垂下了几分眼睫。 不知怎么的,她又觉得现在的陆时蓁不会这样做。 学校的人都说陆时蓁是个看起来温和有礼,实际上却疯得很的人。 被陆时蓁纠缠半学期之久的许拾月曾经一度也十分认可这个说法。 这个人笑起来有些渗人,家里的佣人都因为她这样的性子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自己被她的承诺着带回了家,本以为她马上就要揭下伪装,露出她的恶劣本性,却不想之后竟是真的在好好对待自己。 直到自己今天离开,她还在发愁该怎么让自己做这次理综考试的卷子。 温文有礼是可以装的。 那在不被人看见时依旧透出的善良呢? 风轻轻吹过许拾月鬓边的长发,缭乱的发丝缠绕着浮动在空中,像是系住了什么牵绊。 “哎,走路看着点,瞎啊!” 忽的,男人粗狂的声音轰炸般的落在了许拾月耳边。 分神的她,差点撞到一个路人。 她微微低头,说了声“抱歉”,那平静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不是因为这个无礼的男人,而是为着她自己刚刚这一通胡思乱想。 她这是在想什么? 她不应该想这些的。 她现在应该想的是,这个看起来规模有些大的居民区是否有能让她落脚的旅馆。 她现在应该要做的是保证自己的安全,不再被人辖制。 日落西山,太阳撤去了最后一缕光。 道路上的声音慢慢变得多了起来,下班回家的人已经赶回了家。 店铺门前的光忽明忽暗的勾勒着少女行走的背影,厚重而孤独。 车辆匆匆而嘈杂,没有人停下来询问她一声。 夜风绕过道路两侧的树,不知道是不是刚刚被男人恫吓的原因,许拾月的手比方才还要凉些。 忽的,道路上车子喇叭的声音突然大了起来,将归家的有序忙碌搅乱。 许拾月没有心思去凑热闹看这是发生了什么,只寻着远处那个挂着“旅馆”牌子的地方走去。 可偏偏这声音像是追着她一样,越来越近。 有光从她身后落下,将她整个人包裹住了。 “许拾月!” 熟悉的声音像是破开这陌生环境的刀刃,兀的传进了许拾月的耳朵。 少女的步子猛地就停住了。 她不知道自己是用怎样的方式转过了身去,等她将自己的视线放到身后时,陆时蓁就已经从被堵住的车子上跑了下来。 她的手里牵着圆子。 一人一狗,在被堵了一个严实的马路上朝自己跑来。 天色昏暗,她却看得分外清楚。 “你怎么跑这里来了!”陆时蓁是被圆子扯着跑过来的,声音上气不接下气。 陆时泽速度很快,不过几分钟就定位到了许拾月的位置。 而那个时候罗寂,或者应该说系统,刚刚用一个红灯卡住后面追来的车子。 一路上,湫湫成了金属探测仪,在陆时蓁的金手指下,不断确定着许拾月的位置。 终于在这个地方找到了许拾月。 “我。”许拾月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解释。 许拾月觉得,陆时蓁找到她,她应该是心惊胆战,是想要逃离的。 可方才她听到陆时蓁喊她名字的声音,却并没有一丝一毫的慌张,甚至于有些安心。 难道这就是书里说的,在极度陌生的情况下,人会对自己熟悉的人产生的一种依赖感情吗? “你说你人也看不见,出来干什么呢?” 许拾月还在这边沉默着,陆时蓁的声音就响了起来“你起码带上圆子啊,它又不是什么人,又不会跟我打报告,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情况,你被车撞了怎么办啊!” “呜呜……” 陆时蓁说着,圆子便低下头应和着,对许拾月呜咽了两声。 “你知不知道,圆子急坏了,又自责又难过,就怕你出什么事情!” 陆时蓁说的着急,喘着粗气的语气里满是凶巴巴的味道,好像真的生了很大的气一样。 许拾月却听得到,陆时蓁话音里那含着的微微颤抖。 她说的是圆子。 其实也说的是她自己。 许拾月看不太清,依稀能分辨出陆时蓁身上大衣的牛角扣系错了。 这个人好像并不是来抓自己回去的,而是因为担心自己会出事情,所以才着急忙慌的出来寻找自己。 “我知道你想要什么,但是能不能先保证一下自己的安全?” “你没办法保证自己安全,你回许家就是在送死,你知不知道?” …… 路灯与街边店铺的光交织在一起,勉强点亮了陆时蓁的视线。 她看清许拾月身上大衣被刮破的口子,那露出的棉絮沾满了泥土跟树枝,看上去格外狼狈。 要不是有系统在,许拾月现在还不知道会怎样。 许是确定了安全,累叠压抑着后怕全都涌了出来,陆时蓁也不管自己会不会被扣分,语气算不上多好的一股脑的对许拾月说出了好多话。 “你以后不能这样冲动了,知不知道!” “嗯。” 陆时蓁问着,耳边就传来一声轻轻的认可。 像是方正的冰块落在了被火苗燎到的伤口,一下就抚平了那份可怖的后怕。 没有扣分,也没有反抗。 许拾月就这样点了下头,平静的脸上看不出多余的情绪。 陆时蓁顿时怔住了。 这不是她预想的发展,耳边的安静简直要命。 微风轻轻拂过少女的脸颊,厚重的大衣仿佛随时都能将她压垮。 陆时蓁注意到许拾月脸上有不少被划出的细小伤口,鸦羽般的睫毛就这样微垂着,清冷之下,更多的是我见犹怜。 她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逃亡,这样的教育好像有些过了。 陆时蓁心里有些后悔,磕磕巴巴的,道歉道:“那个,我也不是故意要凶你的,就是着急了。” 想着动物总能最好的安抚人的情绪,陆时蓁将圆子推了出去,道:“你的狗狗急坏了,你作为主人安慰一下它吧。” 许拾月点了下头,将自己的手放在了圆子头上,道:“抱歉。” “呜……”圆子一直自责的心得到了很好的安慰,就这样靠在许拾月的腿上。 少女身上依旧透着清冷,却也多了几分温柔。 陆时蓁站在一旁看着,温黄的灯光包裹着她,让她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一直吊在心口的那口气也慢慢吐了出来。 白雾飘在光中,慢慢在陆时蓁的视线中被微凉的空气分食掉。 而就在她放松下来的时候,忽的有一道阴影横过了她的视线。 月亮温和,挂在一旁的树上。 许拾月抬起她的另一只 第20章 第二十章 夜风透着点微凉,归家的人骑着电瓶车穿梭在小区的道路上,为着那盏为自己而亮的灯。 被树枝叶子掩盖住的路灯滋滋的发出电流穿梭的声音,忽的一下就亮了,透着光的树叶堆叠着青翠的绿色。 投映在地上的影子相对而立着,许拾月的手就这样落在了陆时蓁的头上。 陆时蓁可以清楚的感觉到许拾月的指腹轻抵在她头发下的温软,它就这样轻轻地穿过少女柔软的长发,像是在安抚。 那画着几道划痕的手掌依旧微凉,却又慢慢的攒起几分暖意。 像是秋日凉风里的一杯热饮,顺着那涌动的血液,直抵心口。 扑通,扑通。 心脏失衡过速的跳动声近乎盖过了周遭的一切声音,陆时蓁感觉自己的呼吸都要停滞了。 她就是个没开化的石头,从没跟人有过这样的互动,手足无措已经不足以形容她此刻的感觉了。 而在这片失衡的心跳声中,湫湫慢慢悠悠的飘了过来。 那微微闪着光亮的身体像个灯泡,一副看热闹的架势,提醒道:“宿主,许拾月好像把你也当成狗狗了耶。” 不知道是揭穿许拾月这个动作其实是把自己当作了狗狗,还是因为此刻的美好情景被人破坏,陆时蓁有些恼羞成怒,猛地瞪了湫湫一眼。 只是还不等这一人一统在心理世界对起话来,许拾月的声音就从陆时蓁的耳边传了过来。 她的声音依旧冷冷淡淡的,却又跟过去同自己说话时的语气有些说不上来的区别:“抱歉,陆时蓁。” 这么说着,许拾月落在陆时蓁头上的手便撤了下来。 凉风吹过一阵,将陆时蓁被压得有些塌的头发重新吹的浮动,连带着留着的温暖也消失了。 陆时蓁不知怎么的有些怅然若失的感觉,但还是紧接着回道:“既然抱歉,就不要乱跑了。” 周遭算不上特别明亮,昏暗的夜色下许拾月轻抿了下唇。 那略带几分苍白的唇,像是对陆时蓁回笑了一下。 而后陆时蓁便感觉到肩头一沉。 硕大的影子直直的靠在了对面纤瘦的影子上。 许是因为提心吊胆的生死危机终于解除了,那一直将身体紧绷着的弦“嘣”的一下就断掉了。 许拾月刚收回自己的手,脚下就突然一软,无尽的疲惫与难受瞬间在她的身体中碰撞起来。 【检测到许拾月身体指数在下降,即将高热昏迷。】 过分灼热的吐息扑在陆时蓁的脖颈,检测系统的提醒声在她耳边响了起来。 这提示声来得迟滞,甚至都不用它,陆时蓁也能感觉到许拾月此刻身体的虚弱。 “许拾月,你坚持一下,我们这就回去。” 陆时蓁说的干脆,也不等许拾月回答,便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那厚重的军大衣包裹着她,苍白的面色却衬得她如纸般轻薄,哪怕刚才陆时蓁已经被圆子扯着跑了一大段路,她抱着许拾月依旧不费力气。 像是跟时间赛跑,陆时蓁走的飞快,圆子叼着自己的绳子紧跟在后面。 夜风被脚步带起,风声与周围的人声、喇叭声交织,喧哗中她的耳边响起了少女慢吞的声音。 轻轻细微,又像是跟羸弱的身体挣扎出了很大的力气:“谢谢你……能找到我。” 扑通,扑通。 陡然加速的心跳声同飞快的步子颠簸混合在一起,在陆时蓁的心野吹起一阵狂风。 . 漆黑的夜色慢慢笼罩了大地,桂树静默矗立在风中,密密匝匝的叶子被摇的微微晃动。 温黄的灯光同窗外月光交织在一起,慌忙了一下午的别墅终于重新恢复了往日的安静。 药品与镊子触碰发出细微的声响,不断进出房间的佣人有序的忙碌着。 秦文一个电话就从家里赶了过来,他就这样看着那个躺在床上的少女,即使她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换过了,划着血痕的小脸还是难掩她的狼狈。 秦文眉头紧皱,他之前就提醒过陆时蓁要好好对待许拾月。 明明她也答应了自己的,可为什么许拾月又弄了这副样子。 秦文心里顿时窝满了气,狠了狠心,想着自己的工作不要了就不要了。 只是他又转头看向陆时蓁,那堆在喉咙里的话又慢慢吞吞的咽了下去。 不是他害怕了。 而是陆时蓁此刻表现出来的样子,让他觉得这不像是这个人做的。 许拾月身上虽然没有大伤,但划得有些深的口子混进了石子,要好好处理才不会留疤。 佣人正根据自己方才的叮嘱给许拾月上药,而陆时蓁此刻正坐在一旁静默仔细的看着。 那玉白的手一如既往的撑着脑袋,并不端正的坐姿多有几分随意顽劣。 只是眼睛却不像是最开始那几次贪婪又满是占有欲的游走,眼神落下,全然是在仔细看着佣人给许拾月处理伤口的手法。 秦文听说今天下午家里发生了些事,时间紧急,孙姨也没有跟自己交代太多。 现在想来,应该是因为这件事让许拾月身上多了这么些伤,甚至引起了高烧。 所幸许拾月这些日有按时服药,身体比之前好了很多,这次的情况远比上次要好。 秦文想再相信陆时蓁一次,仔细的给许拾月输上液,道:“小姐,许小姐身子虽然比过去好些,但还是弱,受了风寒这些日需要静养。” “好。”陆时蓁点点头,她很放心秦文的治疗。 “最主要的是许小姐的脚,左脚有轻微的崴伤,虽然没有伤到骨头,但也需要好好休息,按时上药,一周内不要有剧烈活动。”秦文又道。 “那我这就去吩咐厨房多买些大骨头之类的,给许小姐补补。”孙姨立刻道。 “可以。”秦文点点头。 而后他又叮嘱了孙姨一些食补的注意事项,看许拾月没什么大事了,便跟着孙姨走了。 给许拾月上药的佣人手脚也利落,不消片刻就处理完了全部伤口,收拾好东西也离开了房间。 安静的房间里现在只剩下了陆时蓁跟许拾月两人。 树影婆娑,将窗外的月光分割成点点星光,落在窗前的书桌上。 陆时蓁看着那收拾整洁的书桌,视线不由得绕着这间屋子转了一圈。 正如孙姨说的那样,房间被许拾月收拾的格外干净。 原主给她献的殷勤,她一样都没有带走,房间里依旧满满当当,却又整齐有序。 很难想象,一个眼睛看不见的人是怎么做到这样的。 转移着,陆时蓁环顾四周的视线最终落在了躺在床上的那人身上。 那洁白的医用纱布安静地贴在她的脸上,柔软的长发被整理服帖的披散在脸侧。 许拾月的高烧已经退了,正陷入了沉沉的睡眠,鸦羽般的睫毛低垂着,沉静的小脸上有一种不同的易碎感。 就像是一株刚刚从地里生长出来,开出纯白色花朵的雏菊,羸弱却又坚韧。 风想要摇断她的花枝,毫不留情的将她卷进风里,可最后她却依旧盛开着。 陆时蓁知道所有怜悯、可怜对许拾月来说都是一种羞辱,可她还是忍不住心头微微发涩。 所谓命运,竟然是这样一个残忍的剧本。 主神大人不会让她轻易死亡,她要让她经历一切的动荡,成长成一个支撑起世界的女主。 “……” 陆时蓁沉沉的叹出了一口气,头顶的头发却被吹了起来。 “啊世界终于重新恢复安稳了,我们得救了。” 湫湫慢腾的落在了她的头上,埋在头发里,长舒了一口气:“幸亏这次触发了主系统指令,不然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我说不定就要被送去销毁了。” 陆时蓁闻言不动声色的将自己的想法藏了起来,也跟着点了点头。 她也卸掉了浑身紧绷着的力气,没个小姑娘样的摊靠在了椅子上:“说的没错。我的腿说不定也要不保了。” 说到这里,陆时蓁就像又想起什么事情来一样,搓了搓手,抬眼看着正窝在自己头顶的湫湫:“湫湫,你看现在世界在咱们的努力下又重新恢复安稳了,咱可不是可以跟系统商量一下,拯救女主指令执行成功后,返还我一点积分好不好?” 湫湫有些嫌弃:“宿主,您这都花出去了,哪有再要回来的道理……” “我这不是要。”陆时蓁立刻否定,举例子道:“你看啊,人家某宝上还讲究什么确认收货后返还金币积分呢,你们这种大系统一点奖励机制都没有吗?你们得刺激宿主赚取积分啊。” 湫湫虽然觉得陆时蓁说的有道理,但还在她的头顶扭了扭身子,表示道:“我们没有。” 紧急的情况总能带动人的荷尔蒙,当时花的时候不觉心疼,此刻陆时蓁简直心疼死了。 她听着湫湫的否定,苦着一张脸,道:“可那是我花了好大力气才攒起来的1.01分啊……” 湫湫当然知道陆时蓁这点点分来的多不容易,像是为了让她心理平衡,主动给她科普道:“其实宿主,主系统的这种指令运行,都要进行庞大的计算,选取出指令成功率最高、对世界影响最小的结果。之后还要负责一系列善后工作,如果涉及到操纵人体,还要修改被侵入人的记忆,让他们觉得自己的行为合理。” “宿主您这点积分,主系统肯给您执行完成就很不错了。” 陆时蓁看了湫湫一眼,可怜巴巴的眼神更加复杂了。 她心疼她被清空的分,但好像系统也没赚到多少。 但谁会共情资本家啊! “宿主,我们之后还会有更多的积分的……”湫湫接着安慰道。 陆时蓁却哼了一声,态度有些消极:“你好几天前就这么说,你告诉我,我那‘更多的积分’现在在哪里啊?我那‘更多的积分’被谁捡走了?” 只是这次话音落下,还不等湫湫再开口帮陆时蓁调节心态,另一道声音就在两人间响了起来。 “+1” “+3” “+1” “+10” “+1” “+5” …… 积分系统的播报声平静而没有规律,全是加号的分数一个一个的累叠播报出来。 就好像是方才在外面被冷空气摧残着冻住了,现在终于迟滞的加载出来了一样。 机械的声音足足响了一分多钟,细碎的加分数在陆时蓁的脑袋里连成了一长串。 陆时蓁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就这样呆坐在椅子上看着早已沉睡的许拾月,眼睛一眨不眨。 房间里安静的针落可闻,湫湫慢悠悠的从陆时蓁的脑袋上飞了下来。 她就这样抱着自己用来计算的小白板,指了指被自己圈出的那个“100”,道:“宿主,好像在这里。” . 夜色慢慢深了起来,陆时蓁在佣人给许拾月起针后静悄悄的离开了她的房间。 月光洒落在安静的别墅与花园里,万物已然沉睡,纷纷等待着第二天的太阳。 “轱辘,轱辘……” 而就在这时,许拾月听到了有东西滚到她脚下的声音。 那是一颗硕大而通红的苹果,走廊的灯光落在上面,折射着漂亮的颜色。 许拾月有些奇怪这个苹果为什么会这么大,却发现是自己的视线变矮了,蓝白条纹的衣服格外肥大。 她好像变成了自己小时候的样子。 许拾月有些奇怪,但还是鬼使神差的伸出自己的两只手慢慢的将沉重的苹果捡了起来。 走廊幽寂的飘散着消毒水的味道,接着她下意识的便抬头抬头朝苹果滚来的方向看去。 那是一条比医院里任何的走廊都要长的长廊。 而在那边的尽头坐着一个在轮椅上的小姑娘。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淡淡的消毒水味飘摇在周遭,硕大的苹果带着点点凉意。 许拾月迟疑地看着远处那位坐在轮椅上的小女孩,她看起来好像并不是那么健康,垂放着的腿上搭着一条小毯子,枯燥单调的没有一点图案,微微脱线的边缘显得有点老旧。 从她放在腿上虚握着的手来看,这个苹果应该是她掉的。 小巧的鞋子缓缓敲在瓷砖地面上,少女平静的判断思路被这具稚嫩的身体操纵。 真的就是初生牛犊,许拾月的步子小心,却又大胆,像是要物归原主一样,拿着那颗苹果,就这样朝对面的人走去。 许拾月想这样也好,她可以去问问这个小女孩是谁,她这是怎么了。 可就在她刚刚走到小女孩面前的瞬间,视线就像是突然拉近的镜头,一间方方正正的小屋子唰的一下出现在了她的视线。 像是只有在无端的梦中才会发生的波动。 又像是什么潜意识操纵的结果。 这间屋子不大,一眼就能看尽。 方方正正的,连光都铺的格外均匀。 那个她刚刚在走廊里看到的小女孩,此刻正坐在窗边。 柔和均匀的光从一侧打过,衬得她每一寸的肌肤都透着稚嫩而干净的白皙。 算不上浓密的头发就这样松散的垂在她脸上,被光下镀上一层浅浅的栗色,脆弱美好的勾勒着小女孩稚嫩的侧脸。 许拾月觉得小孩对世界露出的好奇是最美好的画卷,就如此刻这个小女孩正静静地朝外看着,一只纯白的鸽子停在她的跟前,与她只隔着一块干净的玻璃。 那浓密的眼睫一眨一眨的,像是有星星藏在里面,写满了对外面的好奇。 盈着的一丝肉感的脸颊被太阳晒出了浅浅的红晕,看上去就像手里的苹果一样可口。 可就是这样的美好,许拾月却察觉出了一丝不对劲的地方。 那停在窗外的那只鸽子不曾动过一下,小女孩脸上的光影分布也不符合坐在窗前的样子。 她就这样环视着这间不大的小房子,意识到了问题。 ——小女孩面前的不是一扇真窗户,而是用画笔画出来的一幅画。 “咚,轱辘轱辘……” 许拾月正讶异于自己的这个发现,苹果便不堪重负的从那稚嫩的手中滚落在了地上。 而后一下一下的滚到了小女孩脚边。 小女孩就这样被这颗苹果打断了“看风景”的日程,熟练的将身下的轮椅调整好了角度。 老旧的毯子被带着向下滑了几分,小女孩弯腰探手,重新捧起了掉落在她脚边的苹果。 房间的灯光均匀没有偏差,绯红的苹果却无法将小女孩苍白的指腹染上颜色。 她就这样失而复得般将苹果抱在怀里,对许拾月缓缓而浓郁的绽出一抹笑意:“谢谢。” 小女孩的眸子漆黑明亮,像是拨开云雾般清晰明灿的倒映在许拾月的视线中。 仿佛同什么记忆扣在了一起。 有风从四四方方的房间里吹来,撩动起许拾月的长发。 她听到了树枝摇曳发出的声音,忽的就醒了过来。 光争先恐后的堆进许拾月的眼睛,柔和却又刺眼。 在梦中才会出现的清晰骤然褪去,周围的景物又重新变得模糊不清。 清晨的房间安安静静的,没有人回来敲门打扰。 许拾月就这样从床上坐了起来,垂在脸侧的长发挡住了她沉默的表情。 刚刚出现在梦里的小女孩是谁? 刚刚的梦难道只是一场单纯的光怪陆离吗? …… 许拾月向来不在意梦境里的这些虚无缥缈,却不知怎么的唯独对这个梦很是在意。 她还记得那双黑亮亮的眸子,小女孩对着自己绽出的笑容让她蓦地生出一种怅然。 不过,不等她再去回想梦中的那些细节,视线下方就有什么东西对着自己摇来摇去。 那是一条狗狗的尾巴。 圆子昨晚一晚没离开,就这样小心翼翼的蜷在许拾月的床边睡了一晚上。 它好像真的很害怕失去它的这个主人,寸步不离,又格外注意,一点响动它都能醒过来。 就好像刚才许拾月不过是从床上坐了起来,那浅金色的耳朵就动了动,瞬间就撑着还在梦里的身体站了起来。 狗狗的关心与在意总是最热烈又毫无保留的,许拾月觉得心口有一股暖流涌动。 她就这样轻轻揉了揉圆子的脑袋,而后下床握住了它身上引导。 . 清晨的别墅透着一种有序的忙碌,厨房声音不断,一早孙姨就忙碌了起来。 陆时蓁起得也早,精神饱满的坐在客厅吃着早餐,不停地跟湫湫翻出自己那100分的积分记录看。 而湫湫从一开始的跟陆时蓁一同兴奋翻看,到现在已经有些麻了:“宿主,这些分不会跑的。” 陆时蓁却不然,第二十五次翻起了记录:“我再看看嘛,这可是100分耶。” 湫湫知道自己拿陆时蓁没有办法,也是真的替她高兴,不想打击她的积极性,干脆不在劝了,抱着陆时蓁刚才偷偷分给自己的小块牛肉在她的头顶慢悠悠的啃了起来。 而就在这个时候,许拾月牵着圆子从楼上走了下来。 想着昨晚加了不少分,陆时蓁扬着一张格外友好的笑脸,主动问道:“醒了,身体好些了吗?” “好多了。”许拾月淡声回答道。 “圆子早上好呀。”陆时蓁跟圆子打着招呼,热情的给许拾月介绍道:“孙姨今天做了牛排三明治,特别好吃。” 许拾月点点头,拿起了孙姨刚放到她手边的三明治。 因为原主的历史遗留问题,再加上平时早上要赶去学校,陆时蓁很少跟许拾月在一起吃饭。 日光笼罩着相对坐着的两人,牛肉温厚的香气萦绕周围,让餐桌有一种平静而和谐的感觉。 陆时蓁咬着自己的三明治,偷偷抬头看了一眼许拾月。 她依旧是平日那幅安静的样子,纤瘦的身子笔直的坐在椅子上,只有脸上贴着的医用纱布记录着昨晚经历的动荡。 状态看起来还不错。 陆时蓁在心里判断着,道:“你那把藏在花园后面的大提琴今天早上花房佣人整理花园的时候给找出来了。我看琴盒上面有些划痕泥土,就让孙姨送去检查保养了,过两天就能送回来。” 许拾月当然还记得这是她为她的离开而做的准备,咬啮的动作顿了一下。 她还以为陆时蓁会对自己责难教育一顿,却没想到只是这样淡淡的通知。 模糊地视线看不透面前人的想法,许拾月嗓音轻淡的讲道:“多谢。” 陆时蓁轻抿了下唇,看着对面人吃的还没一半的三明治,道:“你要真的谢谢我,就多吃点。” “秦医生说了,你的身体要多补充营养才能好的快。” 许拾月听到陆时蓁的这句话,微微蹙了下眉头。 熟悉的叮嘱借口让她想起了许多不愉快的事情,她最不喜欢的就是这种叮嘱。 可陆时蓁却并没有感受到许拾月的这种反感,接着道:“你现在的主要任务就是在这里把身体慢慢养好了,有力气吃饭才有力气做的别事情,毕竟……” 陆时蓁顿了一下,笑着看向了许拾月:“毕竟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嘛。” 她想许拾月这样着急离开回去,是因为她太想要拿回属于她自己的东西。 但这件没有被被主神写进剧本里的事情,是注定失败的。 陆时蓁知道原文中许拾月像现在那样没有操之过急,是因为原主给她造成了巨大的阻碍。 但现在的她却不是许拾月路上的绊脚石了。 路上太顺,步子太快,也容易摔跤。 陆时蓁觉得自己作为知晓剧情的人,不如鼓励引导一下许拾月,做一个合格的战备后勤人员。 而且许拾月这样一个如玉般的人,本就不应该遭遇原文中的那些事情。 既然是玉,就应该被人好好养护,这样散发出的光芒才是最坚韧又干净的。 并且……这样刷好感也会很快的。 湫湫慢悠悠的啃着手里的牛肉,滚了滚自己的身子,嫌弃的用小翅膀捂住了耳朵。 它表示自家宿主这算盘声打得,它都听到了。 “而且……那个能帮你报仇的人跟机会,说不定要过一阵子才会出现。” 陆时蓁想再隐晦的给许拾月透露一点未来的事情,将她的心彻底安定下来,继续对她“预言”道:“你不在意了,它自己说不定就冒出来了。” “不是有那么一句话吗?强求求不得。” 陆时蓁一连说了好几句,想要表达的意思层层递进着。 没有苛责教育,没有强硬指挥,声音透着的只有认真。 抗拒厌恶就像是口腔中残留的牛肉的味道,慢慢被分解淡化。 许拾月觉得有些意外,这人竟然只是在单纯的鼓励开解自己。 许拾月知道陆时蓁这个人阴险狡诈,是最会花言巧语的。 但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这话在理,她听着又一次想要去试着相信一下。 “嗯。”许拾月淡淡的应了一声,算是给陆时蓁表示自己听进去了。 许是在一起相处的时间久了,陆时蓁也明白许拾月这声“嗯”的意思。 欣然跃然浮现在少女的脸上,她就这样微微倾身朝许拾月看去,试探着,又期待着:“那你要不要留下来?” 清晨的日光透着一股崭新的干净,窗外的伸过的一支树枝轻轻摇晃,许拾月低垂的视线中落着一个朝自己看来的模糊身影。 算不上对她有多么的好感倾向,但…… 也算不上讨厌了。 顿了一下,许拾月轻声道:“可能要再多叨扰陆小姐一阵子了。” “汪!” 圆子的反应比陆时蓁快。 它像是从两人的对话许是感应到许拾月不会走了,高兴的绕着桌子转起了圈圈。 细微的滑动声从许拾月耳边传来,堆满蓝莓的玻璃碗被陆时蓁推到了她面前。 漂亮的玻璃碗折射着光线,许拾月看到有一只错位的尾巴摇在陆时蓁的身后。 “多吃点,对眼睛好。” 许拾月轻抿了下唇,刚想要说什么,却被电视突然响起的新闻播报打断了:“昨天晚上在化工路与一号大道的十字路口发生了一宗严重追尾的交通事故。” 霎时间整个餐厅都安静了。 陆时蓁瞬间意识到了什么,连忙示意孙姨将电视声音放大。 “前车司机为避让横穿马路的行人紧急刹车,紧跟在后面企图超车的后车司机反应不及,辆车直接追尾,根据后车同伴描述,后车司机一直不服前车司机在前面开着,这才想要超速追她……” “事故造成一人轻伤,两人重伤。在这里我们呼吁大家,开车请保持平静的心情,不要为一时泄愤而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电视里的画面处于黑夜,女记者站在路灯下字字清晰的报道着刚刚发生的事故。 事故现场处理格外迅速,陆时蓁看到那背景画面里只剩下了汽车残骸。 孙姨看得仔细,指着不远处的那个熟悉的车牌,道:“小姐,这不是……” 陆时蓁当然也看到了。 而且她还注意到了黑夜里不被人察觉到的血迹。 这样严重的交通事故,罗寂的情况应该算不上很好。 如果后期许拾月很重要的助手丧失了战斗能力,结局会怎样? 陆时蓁的心兀的沉了下来。 而就在这则新闻播放完毕的瞬间,电视画面忽的就被暂停住。 别墅的大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缓步进门。 他就这样看着正在餐厅用早餐的许拾月,笑道:“许小姐昨晚,真的好大的阵仗。”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男人的声音里带着几分笑意,却又低沉的有些压人。 许拾月并不认得这声音,也对自己中这个模糊的影子并不熟悉。 她不知道陆家的安保是不是靠谱,也不知道许家那边的人是不是真的肆无忌惮到这种程度,不由得紧张了一下。 接着便有一道人影从她视线前方落在,被挡住的光压过来几分浅浅的玫瑰香气。 陆时蓁挡在了她面前。 许拾月就这样被人护在身后。 那偷偷握住切面包刀的手充满了戒备,却又多了两分不易被察觉的迟疑。 她没想到这个人会过来保护自己。 窗外的日光偏侧着落进房内,将陆时蓁跟不远处的男人划出一条界限。 陆时蓁没有继承原主的记忆,并不认得这个男人,只是这个陌生人又是能操纵得了家里的电视,又是能畅通无阻的进到屋子里来,还一副斯文败类的样子,还不够让人警惕的吗? 她昨天晚上可是赌上了全部积分费把许拾月找回来,不能再让她出差错了。 只是警惕着,也不知道为什么,陆时蓁觉得这声音有一点耳熟。 还不等她想明白这个疑问,一直在厨房的孙姨就快步走了出来,对着这个突然走进来的男人毕恭毕敬:“少爷。” 陆时蓁登时怔了一下。 这个对许拾月并不友好对男人居然就是原主的妹控哥哥? 像是感受到了来自陆时蓁的质疑,陆时泽主动问道:“蓁蓁怎么不跟哥哥打招呼?” 那声音比方才不止温柔了一个度,甚至听上去还有些失落。 陆时蓁对应付这些根本没有经验,努力设想着原主的样子,对陆时泽喊了一声“哥哥”,接着又问道:“你怎么来了?” “昨天的事情闹得这么大,妈妈也知道了。” 陆时泽说着便抬手按了一下遥控手里的遥控,被他暂停的电视新闻就彻底退出了界面。 漆黑的电视屏幕晃出几道仿佛在连接的电波,接着成美妍女士的脸就出现在了屏幕中。 她去的国家跟本国有不小的时差,镜头那边的天空已经黑了。 而她不知道是从哪里逛完回来,妆容精致又笑容满面的对这边的人打招呼道:“hello,我的宝贝们,几天不见你们有没有想我呀?。” “妈妈。”陆时蓁没想到成美妍也会出现,一时间有些手忙脚乱。 要知道,原主在家人面前一直都是一个伪装的很好的优秀好孩子,她万一应对过来,掉马了怎么办? 不过成美妍也不用陆时蓁应对。 她这样绕过她的女儿,直接看向了站在后面的许拾月:“拾月呀,你怎么样?下午听到这件事情吓死我了,你有没有被吓到?” “多谢阿姨关心,我没事。”许拾月平静的摇摇头,不动声色的放下了手里的刀具。 “哎呀。”接着电视那边传来一声惊呼,成美妍方才还温柔亲切的表情瞬间变成了紧张,眼睛直盯着许拾月脸上贴着那块医用纱布,“怎么脸上贴了这么大一个创可贴?有没有事啊?” 想着许拾月昨天回来的时候还在昏迷,陆时蓁替她解释道:“妈妈你不用担心,不是很大的伤口。秦医生昨天检查过了,伤口很浅,这是怕它被空气里的细菌感染。” “哦,那就好。”成美妍长舒了一口气,疼惜更甚了,“吓坏了吧,拾月。” “还好。”许拾月摇摇头,依旧是那幅平静的云淡风轻样子。 “好什么好。”成美妍却不然,她向来直爽,有槽必吐,“你那两个伯伯真不是人,还血亲呢。要是你当时坐在车里,真是后果不堪设想。” “就这样还想找我要人,我看就不该在电话里拒绝他,非得当场飞过去给他们两巴掌才行。” 说道激动出,成美妍还在视频里比划了两下。 陆时泽站在一旁轻咳了两声,提醒成美妍道:“妈妈。” 成美妍立刻反应过来,笑着收回了自己横在视频里的手,道:“不好意思拾月,阿姨也不是那么崇尚暴力的人。” 许拾月摇摇头。 她看不清电视那头成美妍的动作,也并不介意她的直爽直言。 因为昨天的风波,许拾月发现自己的视线又重新变得不是那么清楚了。 屏幕里的成美妍对她来说只是一个模糊地轮廓,光影在视线中变化着,却描绘不出她的动作。 说起来也是巧合。 眼睛的好转只是假象,就像是她这些日的异想天开。 没有人注意到少女眼底一闪而过的晦涩,成美妍想着刚才自己提到了许拾月的家事,接着安抚道:“拾月你不用担心之后的事情,善后工作时泽会去做。许家那边我去出面否了他们,我给你保证他们绝对不会来骚扰你,对你动什么歪心思。” 成美妍的话说的铿锵有力,甚至比上次跟孙晨晨妈妈们对峙还要有底气。 话音刚刚落下,陆时泽便抬手示意外面的人进来。 只见几个彪形壮汉步伐铿锵有力的走进了别墅,黑漆漆的西装穿在身上就像一座墙:“小姐好!以后二位小姐的安全就由我们来保护!” 陆时蓁就这样听着这洪亮的声音,有一种被刷新了认知的感觉。 她单知道原主家有权有势,是s市的顶尖人物,却没想到甚至还有能跟许家叫板的资本。 难怪原文中原主能将许拾月在家里的事情瞒的这样紧,甚至最后没被许家查到一丝一毫。 这样好的家庭做什么不好,为什么偏偏要去违法乱纪! 陆时蓁在心里狠狠地惋惜了一通,转头便对许拾月道:“现在你可以更放心的住下来了。” 日光落在少女的脸上,她垂眼听着陆时蓁的话,一时没有回答。 许拾月承认,自己这次的确是冲动了。 她跟罗寂都太过天真的以为她们还是过去的时候。 可是身为靠山的人已经倒了,她们现在两手空空,不会有人愿意站在她们这边的。 更何况她现在的状态根本无法博取大多数的信任,谁会冒着丢掉工作甚至家庭生活的风险,去听信一个瞎子孤女的指挥呢? 陆时蓁说的没错,在陆家先将自己的身体养好是最重要的。 她不仅要活下去,还要好好的活下去。 偌大的别墅安静静的,有人在沉默的思考。 只是陆时蓁还没有等来许拾月的回答,成美妍的声音便穿过了屏幕。 “蓁蓁。” 陆时蓁登时就像一个上课时突然被老师点名的学生,浑身的毛孔都紧张了起来:“妈妈。” “妈妈让你想好的解释你想好了吗?”成美妍托着下巴,靛蓝色的指甲在脸上一下一下的敲着,笑音温和的问道。 这下不仅是上课被点名,还是被点名查作业突然发现自己还没做。 陆时蓁顿时更加紧张了,左手不由自主扣起了右手掌心:“那个……妈妈,我……” 成美妍看着自己女儿的这个小动作,哼的笑了一下,大手一摆:“行了,你也不用解释了。怎么样都好,你这次做的都很对。” 陆时蓁顿时如蒙大赦,刚想要谢谢成美妍,却被她下一句话噎住了:“不过想让拾月在家里住下去,我是有个条件的。” “你们这两个小孩不论有没有成年,现在都还是一名即将面临高考的高三学生。你们的主要任务就是学习,学习,还是学习。” “所以,这学期期末考试,请你们务必都考进年级前50名哦。” 成美妍笑的格外温和,眼睛里却透着让人无法拒绝的压力。 陆时蓁滚了下喉咙,心里挣扎着的全是拒绝。 她在原世界的成绩并不是很好,高中毕业后更是把全部知识都忘光了。 这些天学校一轮复习,她觉得自己能做到保持原主年级前一百的名次不退步就很不错了。 年级前五十…… 为什么偏偏要来为难她一个学渣。 她为了自己这双腿付出的实在是太多了。 不知道是不是察觉陆时蓁脸上细微的小表情,成美妍说着就看向了一旁的许拾月:“拾月,我们家蓁蓁从来没有进过年级前50,你有时间可不可以多帮帮她?” 陆时蓁看着成美妍脸上的期待,有些不忍心看她待会的失落。 让许拾月辅导自己的功课,她怎么会肯。 虽然说昨晚自己上了个大分,但根据现在都还没修好的积分bug来看,许拾月对自己的好感也不会高的哪里去。 共处一室,还要帮助自己学习。 简直天方夜…… “您放心阿姨。” “谭”还没有从陆时蓁心中吐出来,许拾月的声音就打断了她的思绪。 她就这样歪了下脑袋,顶着一个巨大的问号看向了站在一旁的许拾月。 日光落在少女削瘦的身上,将她笔挺的身姿投映在墙上。 她就这样站着,表情平静,声音也听不出有任何波澜,更惶论厌恶:“陆时蓁有什么不会的都可以来找我。” 危机总会让人慌了手脚,冷静下来才能让理性重新回归它原本的位置。 许拾月不是对陆时蓁放下了戒备警惕,那画在“陆时蓁”的名字后面,依旧是一个问号。 只不过她明白她现在需要留在这里,韬光养晦。 而这个条件是能让她在这个地方呆下去的筹码。 成美妍脸上的笑意顿时更浓了几分。 她就这样撑在桌子上,笑着对陆时蓁道:“听到了吗?蓁蓁,你要多少向拾月请教。” “对了蓁蓁,我昨天听你们吴老师你们今天考试了,不如就今天晚上去问问拾月吧。” 也是仗着许拾月看不见,成美妍给陆时蓁的眼神示意带着几分撺掇的意味。 陆时蓁一时不知道成美妍是友军,还是来给自己捣乱的,勉强维持着脸上的笑意,点了点头。 夜黑如墨,乌云遮住月光仿佛有无限愁绪。 陆时蓁捏着手里的理综卷子站在许拾月房间门前,一脸的担忧:“湫湫,你们系统里有没有那种因为被嫌弃太笨,而扣分的先例啊?” “有……”湫湫没敢隐瞒,“之前我带过的一个宿主就是这样,那个男主是个顶级学霸,换了一百种方法教她解题,最后还是不会,光是那一晚上就被扣了一百多分。” 听到这个数字,陆时蓁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如果过去她听到这个数字并不会觉得怎样,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但她现在是真的有一百的积分,真的是一分都不想失去啊…… “咚,咚,咚。” “咚咚……” 楼下客厅的古董钟发出了整点的报时声,同楼梯间传来的脚步重合在一起。 来送东西的孙姨看陆时蓁站在许拾月房间门口迟迟没有进门,还以为她是害羞,主动就替她推开了门:“小姐怎么不进去,别让许小姐等久了。” 孙姨真不愧家里的老管家,一句话,一个动作,就把陆时蓁的所有退路堵了个严严实实。 卷子被握着发出细微的声音,她就这样站在许拾月房间的门口,彻底退无可退。 “许小姐不要见怪,我们小姐平时自己一个人习惯了,还需要慢慢适应。”孙姨得到了成美妍的授意,热情的将陆时蓁推着坐到了许拾月书桌旁的椅子上。 两把椅子原本是并列在一起的,陆时蓁被孙姨安排着坐下,两人的肩头便交错相抵在了一起。 盛着东西的托盘放在桌上发出细微的声响,有热气略过两人之间,轻薄的衣料毫无间隔的传递两人之间温度。 因为挨得太近,陆时蓁能嗅得到许拾月发间淡淡的清香,那不争气的心跳又一次咚一下咚一下的敲击胸腔的声音,她甚至怀疑这是原主残存在这身体里的微弱变态意识,在对她跟许拾月有接触做出的反应。 这是第一次两人在同时清醒的状态下有这样的接触。 许是这件事情发生的太突然,她们不约而同的安静了。 而身为罪魁祸首的孙姨却丝毫没有意识到两人此刻的窘迫,笑着握住了门把:“果盘、咖啡、茶饮都已经给两位小姐放好了,接下来不会有人来打扰二位了。” 接着关门的声音在房间响起,走廊的光被门彻底隔绝。 陆时蓁像是被解开了束缚的兔子,立刻抬起了自己的椅子,仿佛在抢救自己岌岌可危的积分一样,格外有分寸向外挪了挪:“那个,不好意思。” 许拾月轻轻摇了下头,她的声音依旧平淡,没什么波动的问道:“卷子对过答案了吗?” “嗯。”陆时蓁点点头,看着自己手里用红笔批注过的卷子有些紧张。 “估计能拿多少分?”许拾月问着,别了一下头发。 没人注意到,那垂在耳侧的长发下原藏着一抹红晕。 “生物83,化学89,物理……”一开始陆时蓁说的是很有底气的,只是到了物理声音便弱了下去,甚至有些听不清楚,“保守65。” 利落的笔尖划在纸上,敲出来的盲文记录着陆时蓁说的成绩。 许拾月脸上没有太大的变化,评价道:“生物、化学都可以,物理不及格。” 这评价中肯又格外直白,陆时蓁却不太想给许拾月一个自己成绩不好的初印象,挣扎着,小声嘟囔道:“就差一分。” “差一分也难进前五十。”许拾月却提醒道。 她的声音听起来严肃,有几分后期一丝不苟的感觉了。 陆时蓁立刻乖巧的坐在一旁,紧抿着嘴巴像只小鹌鹑。 “从三科成绩看,生物化学两科的知识点你自己可以解决,我今后给你的补习重点在物理上。”许拾月分析着,不紧不慢的将自己桌上的盲文教材拿了出来,“物理不及格是基础不过关,只解决讲这些错题是没有用的,我们先从基础打起。” “好。”陆时蓁一口答应。 刚刚已经摸到了许拾月认真的态度,陆时蓁也立刻跟着认真了起来。 她想自己哪怕是真学不会,但这样良好的学习态度摆在这里,许拾月也不会很为难自己……跟自己的积分吧。 只不过事情往往总是事与愿违。 许拾月的基础知识点讲解进行的有条不紊,陆时蓁忽闪忽闪的眼睛也闪烁的格外又规律。 少女方才还笔挺的坐姿像是被风吹弯了的树枝,慢慢慢慢,就低了下去。 手里握的笔抵在本子纸上记录着公式,眼看着“y”的尾巴越拉越长…… 慢慢的,慢慢的,那一睁一和的眼睛,已经闭了有九秒了。 “宿主,宿主,不要睡啦!” 忽的,湫湫着急的声音从陆时蓁的耳边炸响了。 少女的脑袋猛地往下一掉,在差点磕到桌面的前一秒猛地停住了。 陆时蓁就像只被突然惊醒的兔子,四处望着。 却发现手里的笔已经滑到了本子最下方,一个“y”让她拉了一个本子那么长。 许拾月讲解知识点的声音还在耳边平稳的传来,陆时蓁心虚的发现自己刚刚竟然睡着了。 “我的老天爷啊。” 湫湫飘在陆时蓁身边,看着她上下文并不连贯的笔记,道:“宿主,你这样下去会被扣分的。” 陆时蓁苦着一张脸,看着本子上被她记录的歪七扭八的公式:“可是我好困啊,湫湫。” “这个世界他有魔法的!她让我一看物理书就想睡觉!” 湫湫听着陆时蓁这一番讲责任归结到世界上的说法,一脸‘你看我信吗’:“宿主……” “你们系统没有这种可以自动填充知识的金手指吗?或者积分兑换也行,记忆面包也行。”陆时蓁异想天开,眼神里满是真挚,“我很能吃的。” 湫湫满是歉意:“抱歉宿主,我只是一个初级职称的系统,没有这种权限。” “……” 陆时蓁不想说话了。 她在原世界就没有学懂物理,这都毕业上大学,彻底放飞自我了,再学简直就是零基础。 为什么人家穿书就是各种金手指,逆天buff随便开。 她却要救女主、学物理,学不好物理还要面临被扣分的风险! 陆时蓁觉得她上辈子可能是一只被许拾月养护长大的苦瓜。 这辈子来报恩了。 看着陆时蓁十分苦恼的样子,湫湫作为一个合格的系统好伙伴,飞快运转着,道:“宿主不要有这么大的压力呀,学不会没关系的。我可以给宿主提供许拾月的教学视频,宿主什么时候想看都行。” “也不失为一种办法。”陆时蓁顿时眼睛一亮,“虽然我现在跟不上,但笨鸟先飞嘛。” “而且说不定我自己钻研,就不那么想睡了。” “是啊,宿主。”湫湫疯狂点头应和,“你可千万别睡了,这妥妥的扣分项啊!哪怕是清醒着走神也比睡着好啊!” “对对对对。”陆时蓁表示赞同,可怜巴巴的抱着自己的一百分,晃了晃脑袋,好让自己彻底清醒过来,“什么方法都好,她看不见,我只要不睡着就行。” 这么想着,陆时蓁开始才去走神方针。 环顾四周,但凡是能吸引她注意力,让她不想睡的事物她都要盯一会儿。 于是从许拾月房间的花瓶,到床头柜,再到二号植物老弟。 可物理加晚上的双重buff太致命了,陆时蓁的睡眠进度条一个劲儿的掉。 在她将许拾月的房间看了一个遍后,视线终于落在了这房间的主人身上。 宽松的居家服套在许拾月的身上,笔挺的身子却没有一丝松散的味道。 那柔顺的长发如瀑布般从她背后倾泻而下,月光落下给她染一抹光晕。 她的手缓慢的游走在看起来全白的书上,安静沉默的用手指感受着着一本书的文字。 陆时蓁觉得许拾月身上有一种奇妙的磁场。 她平静着,也能感染着让其他人一同平静。 许拾月叙述知识点的声音平静而缓缓,清冷的嗓音在这夜色下有一种空寂的好听。 陆时蓁发现,她只要不仔细听她讲的那些内容,甚至都不会产生一丝睡意。 于是陆时蓁就这样被她感染着,像是找到了不用扣分的灵丹妙药,那种在黑夜里昏昏欲睡的感觉顿时被击退了大半,视线完全落在了许拾月的身上。 比起方才一眼就能看清的东西,许拾月是无法用一言概括的。 绝佳的骨相即使是在身体状态不好的情况下也能撑起她皮相,浅樱色的唇瓣微微张合着,缀着一丝不至于太过凉薄的饱满。 那如鸦羽般的眸子微微低垂着,月光穿过书桌前的窗户,给原本暗淡的眸子点上了几分亮光。 陆时蓁觉得如果许拾月看得见,眼睛也一定会是这样,明亮亮的,像是缀着无数星星,或者是放在月光下的黑珍珠。 长方的窗户笼住桂树后的月光,柔和的洒进室内。 而许拾月就坐在那束月光下面。 真的好漂亮。 是那种让她这种直女都会觉得舍不得挪开眼的漂亮。 陆时蓁这样想着慢慢就把自己的手抬了起来。不由自主的将脸颊放在了上面。 真不愧是女主…… 就在陆时蓁的眼神逐渐变得肆无忌惮起来的时候,视线中的那名少女兀的停下了她的笔。 接着她就看到那枚方才被自己仔细描绘过的唇瓣微微张开,原本说着物理名词的话语变成了自己的名字:“陆时蓁。” 只一瞬间,陆时蓁就彻底清醒了过来。 想着许拾月看不见,她忙收回了自己的视线,保持着握笔的姿势,一副听的认真,对许拾月突然喊自己名字很是不解的样子:“怎么了?” 许拾月表情平淡,看着这个慢慢同她拉开距离的影子,饶有意味的提醒道:“你已经盯着我的脸看了十 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许拾月的声音不轻不重,却又像一颗炸|弹,嗡的一下在陆时蓁脑袋里炸了开来。 可偏偏屋漏偏逢连夜雨,陆时蓁还没反应过来,脑袋里就紧接着响起了一声系统播报:“-10”。 陆时蓁听到了她心碎的声音。 她就这样紧抿着唇瓣,艰难半晌,不敢相信的问道:“你……看的见了?” “模糊可以感到些光感。”许拾月平静的回答着,并不介意为陆时蓁举个例子,“就比如你低头记笔记的时候,在我视线中虚影是略低的。而你盯着我看的时候,虚影是高的。” 陆时蓁握着笔的手猛的一紧,整个人都定住了。 从刚才到现在她从来没有这样清醒过。 也就是说自己刚才困得慢慢低下头,差点跌在桌子上的过程许拾月是都看得到的。 自己环绕着许拾月的房间看了一圈,最后肆无忌惮的盯着她看,她也是看得到的。 “……救命。” 陆时蓁在心里幽幽吐出一缕残魂,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做如坐针毡。 窘迫跟悲伤铺天盖地的朝她涌来,她一时竟然不知道这两个感觉哪个更令她难受。 房间陷入了诡异的安静,而许拾月并没有将这个话题继续下去。 她刚刚讲完了知识点,将手边的本子摊开,利落的写出了一道题:“这是根据刚才的知识点出的例题,做一下。” 没有老师会喜欢上课睡觉加走神的学生。 自己若是能解对答案还是个弥补,要是解不对,还不知道自己又要被多少分。 陆时蓁抱着自己只剩下90的积分瑟瑟发抖,根本没空去感叹什么许拾月眼睛看不见也能把字写得工整利落,战战兢兢的看起了题。 许拾月出的这道题打眼一看就是最基础的动能题,但陆时蓁对它的了解这仅限于它很基础。 她就这样根据刚才自己睡前在笔记上记下的公式,勉勉强强的在纸上画着,道:“重力做功应该是……h。” “嗯。”许拾月点了点头,表示陆时蓁答对了。 陆时蓁心里顿时欣喜。 正当她要松一口气的时候,许拾月提醒的声音便响了起来:“还有一问,水平距离是多少。” 陆时蓁眨巴了眨巴眼,怔住了。 她就这样看着自己第二个,也是最后一个公式,那歪扭下坠的字母像是她的扣分曲线。 陆时蓁就这样干瞪眼的跟这道题对峙了有一会,看着一旁不知道在看什么书的许拾月,狠了下心:“许拾月,我不会……” 也不等许拾月对自己这句话有什么反应,陆时蓁接着就滑跪道歉一条龙:“我知道错了,我不该在你给我补习的时候睡觉,也不应该走神。就是物理它有魔力,它引诱我,让我老是想睡觉。” 许拾月闻言合上了手里的书,反问道:“那看着我就有用?” “嗯。”陆时蓁垂着脑袋,破罐破摔又很是诚实的点了下头。 风吹动着窗外的桂树,光影落在许拾月的脸上,是缭乱中唯一的平静。 她就这样坐在椅子上,没有再说话。 这是什么理由。 能说出这样的话,也真不愧是她陆时蓁。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今天跟陆时蓁接触多了,许拾月对面前这个人产生了诸多疑问。 陆时蓁连最简单的动能题都不会,是绝对不可能考进年级千一百的,她是怎么稳定高中两年都是这个成绩? 可她这样的苦恼,也不像为了延长跟自己在一起的时间故意装的。 许拾月微微眯了眯眼睛,厌恶警惕中又冒出了几分其他的情绪。 像陆时蓁这样被人娇惯大的人,向来是没有跟人低头的时候,即使是她自己做错了。 可这次她却承认了自己的错误。 没有恼羞成怒,没有扬起自己的爪子迁怒他人,也没有干脆撂挑子不干。 她就这样真诚的跟自己承认了错误,积极认真的态度中还有点无力的可怜。 月影从窗外投下,摇曳的桂枝影子垂在那模糊的人影后,轻轻扫过地面,就像一条耷拉下去的尾巴。 陆时蓁在这边等待着许拾月的处罚,安安静静的耳边传来一声笔帽被打开的声音:“我们可以设平面上滑行距离为s2。” 许拾月拿起了她的笔,在空白的本子上落下了笔迹。 陆时蓁顿时有些惊喜,忙点了点头,回应道:“嗯。” “接下来我们带入公式……” 碳素笔随着许拾月的讲解在纸上流畅的写画,平静讲解声仿佛将一切浮躁都压了下去。 陆时蓁端坐在一旁听着,令她觉得惊喜的是,这知识它还就真的就进脑子里去了。 “我懂了!这种题只用抓住起、始的两个状态就可以了!”陆时蓁看着许拾月简洁的解题过程,向她展示着自己总结的知识。 “嗯。”许拾月听着陆时蓁上扬的语气平静的点了点头,垂下的视线不由得又多注意了这个在她视线中晃动的影子。 明明刚才还是苦恼又抱歉的可怜样子,现下又满是活力的。 真是困得抬不起头来是她,兴奋激动到气势高昂的也是她。 真是阴晴不定。 却又不是那种的阴晴不定。 许拾月这么想着,就听到陆时蓁的声音从耳边传来过来:“可是这里呢?这个s跟s是怎么回事?” 像是被开启了物理探求的欲|望,方才还困得不行的陆时蓁这下态度出奇积极。 刚刚跟许拾月说着,她就又有了不明白的地方,就像在原世界里那样,她下意识的就凑过去给其实看不见的许拾月指了下她书写的某一处解题步骤。 影子在墙上微微挪动着,同另一枚靠在了一起。 宽松的衣服填补了两人间微弱的间隙,许拾月的视线中出现了一枚放大了的虚影,淡淡的玫瑰香气乘着从窗缝溜进来的风,落在了她的肩头。 那莽撞伸过来的手就这样无意识的抵在了许拾月的手背,突然被拉近的温热毫无遮掩的靠在了许拾月握笔的手上。 微凉总是贪求温热,许拾月感受得到那属于另外一个人的温度正迅速的在她手背蔓延开来,连带着周遭的温度好像都上升了。 少女问得认真,看不出有什么别的恶劣心思。 此刻被这一个细微的动作影响到的人只有她。 许拾月不喜欢这种感觉。 倒显得像是她多想了什么似的。 “这是公式,记住就行。”许拾月说着,便不自然的将自己同陆时蓁靠在一起的手收了回来。 她又翻了一页本子,利落迅速的写下了一道题,道:“这道题,做出来今天的补习就结束了,我去趟楼下接水,一会就回来。” 说罢也不等陆时蓁回应,许拾月就拿起了她桌上的杯子,起身离开了房间。 脚步有些快。 陆时蓁觉得许拾月有些奇怪,却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惹到她了。 只是等了好一会儿耳边也没有传来扣分的声音。 算了,还是先解题吧。 人家都亲自教你一遍了,再做不会可真的要扣分了。 陆时蓁在心里提醒着自己,将落在许拾月身上的视线放到了桌上的本子上。 这是一道跟刚才那道看起来相差无几的题,却也的确难度上升了一个台阶。 走廊的灯光落进房间,又接着在一声关门声后被隔绝在外。 房间一如既往的安静,少女低着头认真的分析题目的影子倒影在墙上。 接着,越来越低。 越来越低。 没有了许拾月,陆时蓁还是睡着了。 层层叠叠的雾气萦绕在少女的视线周围,整个世界都是一望无际的白。 陆时蓁也不知道自己这是在哪里,不停地拨开如棉花一般的迷雾朝前走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有光穿过雾气打进来。 瞬间周围的蒙蒙就消散了,她低头看去就发现自己正站在一个长长的滑道上,不远处的斜坡上正放了一个巨大的小木块,被按下暂停似的停在那个看起来根本支撑不住它的光滑斜面上。 而就在这块小木块上,坐着一个戴着面纱的女子。 她穿着一套素白色的衣裙,有风在她身边吹拂,飘逸的裙摆微微浮动。 那纤细的长腿交叠在一起,在裙摆下若隐若现,笔直而白皙,透着一种随意的轻盈。 陆时蓁远远的看着,脑袋不由得这跟视线向上抬起。 那人披散的长发像希腊女神一般半束在脑后,金橄榄编成的王冠如光环一样别在她的脑后,威严中透着清冷,让人不敢轻易靠近,又忍不住想要靠近。 不知怎么的,陆时蓁觉得这人有些眼熟。 忽而,一阵强风吹来。 像揭晓答案一样,轻盈的白纱被风吹着飘到了空中,在陆时蓁的视线中出现了一张干净而漂亮的小脸。 是许拾月。 “陆时蓁,你还敢来见我。”许拾月的嗓音比平日里陆时蓁听得要寒凉一百倍,那看着自己的眼睛满是厌恶。 陆时蓁感受得到许拾月对自己的憎恶,刚想要解释什么,那巨大的木块就从斜坡上滑了下来。 刚刚许拾月给陆时蓁出的那道题的示例图成了她此刻的刑场。 陆时蓁眼瞳震颤,扭头便开始疯狂的逃亡。 可木块却离她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陆时蓁。” 陆时蓁身体猛地一抖,从物理题的追杀中醒了过来。 疯狂逃命时的心跳还格外剧烈的靠在陆时蓁的心口,不知怎么的,她好像在最后还听到了许拾月喊她的声音。 “陆时蓁。” 就在陆时蓁靠在手臂上平复心绪的时候,又一声呼唤传到了她的耳边。 兀的,陆时蓁意识到了什么。 她就这样缓缓又格外艰难的坐直了身子,机械式的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月光朦胧,少女纤细的身影将她整个人笼罩。 许拾月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她身边,面无表情,却又像是藏了些什么情绪。 陆时蓁滚了下喉咙,忙此地无银三百两:“我有在做题,没有真睡着!” 只是这一次许拾月并没有跟她计较,揭短。 她就这样低垂着眼睫,嗓音里透着一种临危不乱的冷静:“圆子有些不对劲。”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什么?”陆时蓁听到许拾月这句话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她没有许拾月那样的冷静,起身便朝门外走去。 而许拾月就跟在她的后面,走的有点慢。 她的脚原本就崴了,这两天的功夫也没有彻底恢复好。 刚才察觉到圆子不对劲匆匆走上来,给脚腕施加了不少压力,现在又疼了起来,根本没办法跟上陆时蓁的步伐。 幽静的光将黑夜里的走廊照亮,缓慢的步子给许拾月的心里添了一层焦急。 虽然她知道陆时蓁已经过去了,但到底还是不放心。 她不想再失去些什么了。 窗外青黄的树叶在夜风中正经历着一场摧残,吃痛的感觉随着慢慢变快的步伐变得明显。 许拾月面色平静的走到了走廊尽头的楼梯前,刚刚要迈下第一节台阶,紧接着就有一抹温热落在了她的手臂,替她的脚踝撑住了她小半个身子的压力。 “是我。”不等许拾月疑惑,陆时蓁便先自报家门。 她就这样向上走了一台阶同许拾月站在一起,问道:“脚腕更疼了,是不是?” 许拾月脸上划过一丝诧异。 不知道是因为陆时蓁突然出现,还是因为陆时蓁居然看破了自己的伪装。 尽管不是很想承认,顿了一下,许拾月还是点了头:“嗯。” 而许拾月根本不会想到,陆时蓁能这样准确地说出来,是因为她这双耳朵。 许是太过想要一双好腿,陆时蓁总是习惯于观察每一个人的腿,甚至于对方的走路方式,久而久之,她不仅能听出这是谁,还能听出这个人的腿是不是有问题。 只是当陆时蓁转过头去想要去找许拾月的时候,却看到这个人依旧是平日里那幅平静的样子。 她不知怎么的突然就想到了过去无聊打发时间时看的动物世界。 他们说猫科动物善于掩藏,对疼痛一类的负面感受有比人类高出数倍的阈值。 就好像只要它们不表现出来,就没有这回事,进而也不会被它们的天敌看出破绽,死于非命。 陆时蓁知道许拾月的天敌是谁,眼睫就这样微微垂下了。 有些挫败。 但那负积分摆在那里,不被信任也是有的。 情绪对于陆时蓁来说总是这样来得快去得也快,接着她便反手让许拾月撑在了自己的胳膊上,道:“我扶着你下去,别着急。圆子要是看到了,肯定会内疚的。” 她想让她知道,这个地方已经没有她的天敌了。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陆时蓁做许拾月的“导盲杖”了。 少女那微凉的掌心就这样贴在温热的肌肤上,传递的温热更像是上一方对下一方的索取。 陆时蓁依旧是有分寸的同许拾月保持着距离,让她放心的将左腿上的压力落在她的手臂上。 可能倒塌的信任也是需要被一点一点重新堆起来的,许拾月这一次犹豫了一下,却也没有拒绝。 . 两个人从二楼下到一楼也没有费多少时间,许拾月刚刚站稳昏暗的视线中就亮起了光。 陆时蓁先是动作利落的打开了控制灯,接着就扶着许拾月走向了圆子在落地窗下的窝。 灯光亮起,圆子也察觉到了有人出现。 它就这样这样躺在窝里,寻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抬起了头。 那动作看起来也不是那么的吃力,尾巴却没有一如既往的摇起来。 只不过从它这边的视线看过去,最先看到的是许拾月。 它这样的表现仿佛是担心会吓到它看不见的主人一样。 圆子就这样看着,直到陆时蓁走到了它身边坐下。 那熟悉的掌温就这样轻轻抚摸着它的脑袋,狗狗感觉到了安全感,这才呜咽着将自己的脑袋靠在了她的腿上。 “圆子,你是不是很难受啊。”陆时蓁一边柔声对圆子问道,一边观察着它的身体。 不知道是不是生病的原因,那短毛浅金的毛色有些暗淡。 圆子的头是靠在陆时蓁的腿上的,身子却微微弓着,黑黢黢的鼻头触碰着也有些干燥发烫。 许是察觉到了陆时蓁的动作,许拾月在一旁讲道:“刚才我来的时候它就醒着了,我摸了摸它的耳尖,有些发烧。” 陆时蓁听着点了点头,眉头却依旧紧蹙着。 俗话说久病成医,她常年生病住院,对这些事情也有些了解:“主要是这些天圆子也没有受凉,不排除是体内炎症……” “对。”许拾月点头,这也是她刚才这样着急去找陆时蓁的原因。 她记得孙姨曾经说过,圆子是一只纯血种的狗狗。 就在两个人交流的时候,厨房那头传来了开门的声音。 孙姨听到响动,从保姆间走了出来:“小姐,怎么了。” “圆子看起来生病了,情况不太好。”陆时蓁道。 孙姨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是不是吃坏了胃胀气啊?它中午吃了好些肉,要不要我拿些健胃消食片给圆子?” “不是,它发烧了。”陆时蓁否定了,想着再动用一次自己的钞能力,“这个时候还能联系到现在还开门的宠物医院吗?或者喊他们开门。” “可以的小姐。”孙姨也看到了难受的靠在陆时蓁腿上的圆子,说的格外利落,“您放心,我这就去办。” 拖鞋哒哒的声音匆匆逐渐远去,落地窗前又恢复了原本的平静氛围。 陆时蓁并没有干等着,而是将手小心翼翼的探到了圆子弓起的身子下方,轻轻的揉了一下它的腹部,问道:“圆子,这里痛是吗?” 她们早就见识过圆子的通人性,它就这样靠在陆时蓁的怀里,点头似的应道:“呜呜。” 感觉到圆子绷紧的身体有些许的放松,它的回应不是假的,陆时蓁放心的使起了力气:“那我给你揉一揉。” 灯光温和的在许拾月的视线中模糊的画出一圈轮廓。 记忆里的色彩涌上来,将她此刻的昏暗添上了颜色。 那个曾经在她视线中永远都是一副纨绔讨人厌的大小姐此刻正蹲下了她“金尊玉贵”的身体,亲自帮圆子揉起了肚子。 先不要说她一个纨绔的千金大小姐,就是家里的佣人也很难会有她此刻的细心。 这人的“阴晴不定”这一刻变成了温柔的属性,纯粹的,没有藏在下面的病态,也没有故作温柔的假惺惺。 就好像她最近对自己的温和也不是为了讨好自己的惺惺作态,而是寻常。 这无疑又一次刷新了许拾月对这个人的认知。 客厅纯粹的灯光铺在许拾月的视线,她就这样看着视线里那道影影绰绰的身形,总觉得面前的这个陆时蓁有什么不一样。 却又说她究竟有哪里不一样。 “它肚子有点疼,揉了揉现在状态看起来好多了,眼睛也比刚才有点神了。” 许拾月这么想着,陆时蓁的声音就将她拉了回来。 像是为了让自己安心,她将她的判断说给了自己。 许拾月闻言不动声色的将自己视线收回,淡淡的“嗯”了一声,推理道:“刚才孙姨说它中午贪嘴了,所以不排除是吃坏了肚子,引发肠胃炎的可能。” “对。”陆时蓁点点头,表示同意。 两个人的对话结果一致,不知怎么的许拾月轻松了一口气。 她就这样半蹲在模糊不清的世界里,没敢擅自蹲下去抚摸圆子。 她看不见,也做不到。 月光将屋子里的景象倒映在窗玻璃上,站在一旁的少女有点孤零零的。 而就在这个时候,许拾月忽的感觉到自己垂在身侧的手被人牵了起来。 那手带着熟悉的温热,牵引着自己落在了那层微微发热的短绒上。 许拾月感受得到圆子略微急促的呼吸,耳边传来了陆时蓁的声音:“你也来摸一摸它。你是它的主人,它感觉到你的关心,可能会更好受一些。” 许拾月愣了愣,没有说话。 这人总是这样莽撞无礼,偏偏却误打误撞的,恰好填上了她方才那一瞬间的空洞。 让人有一种她好像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的一样。 而就在这个时候,孙姨拿着电话脚步匆匆的走了回来。 她的语速有些快,一边招呼着另一名住家女佣,一边向陆时蓁交代道:“小姐,我已经拨通了最近的宠物医院的电话,那里的院长表示他现在已经往宠物医院赶了,大概十五分钟就可以给咱们开门。” “我刚刚已经吩咐司机将车子开出来了,我们也快带着圆子出发吧。” 事不宜迟,陆时蓁忙点了下头:“好。” 孙姨跟女佣的动作很是利落,两个人合力默契的将六十多斤的圆子抱了起来。 清脆匆匆的脚步声逐渐远去,房间好像又恢复了过去夜里的安静,许拾月忽然就感觉到视线里的灯光暗了下来。 陆时蓁她们好像走了。 许拾月轻眨了下眼睛,像是有什么的东西坠了下去,扯着她心口空了一下。 想来也是,圆子情况这么危急,她们照顾圆子一个就很费力了,又怎么会想带着自己这个眼睛看不见的累赘呢? 宠物医院不是家里,她去了不仅不能帮上什么忙,还有可能会成为障碍。 刚才陆时蓁这样的紧张圆子,就算是它有什么大问题陆时蓁也不会轻易放弃它的。 她不跟着去,应该也没有问题。 应该吧。 月光淡淡的点在玻璃上,在许拾月的眼瞳抹过一抹暗淡。 而接着她的手腕处就传来一道熟悉的力气,陆时蓁的声音带着几分疑惑与独断,伸出手来就握住了她的手腕:“怎么,不要跟我一块去吗?”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巨大的落地窗倒映着房间的灯光,兀的冲散了许拾月眼中的晦暗。 她就这样被陆时蓁握住了手腕,视线中那只模糊不清的手臂像一抹就要融化的奶油,温热的抹在了她的手臂上。 许拾月有一种被遗弃后,又重新被找到的感觉。 被烘起的玫瑰的味道落在她的鼻尖,咚的一下,她听到了心脏顿跳的声音。 可…… 为什么又是陆时蓁。 陆时蓁当然不可能知道许拾月现在在想什么,她只知道许拾月是想跟着一起去的。 旁人可能觉得看不见的她跟着去就是碍事,到了那里还要照顾着她,格外的不方便。 但陆时蓁明白,第三个人的转述,总比不过自己亲眼,不对亲耳去听一听来的放心。哪怕是站在那里当个木头,只要能跟着一起去,也是好的。 “+1” 陆时蓁话音刚落,几分系统清脆的声音就在她耳边响了起来。 少女握着许拾月的动作不由得顿了一下,刚刚经历了扣大分的陆时蓁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就加分了? 她只是做了她觉得应该做的事情而已。 “宿主!加分了!加分了!”湫湫激动的不得了,绕在陆时蓁的头顶四维立体的欢呼着。 只是还不等到陆时蓁跟湫湫确定这是真的加分了,孙姨便快步站在了门口:“小姐,圆子已经在车厢安置好了,刚刚它吐了一次,咱们快点赶过去吧。” “好。”陆时蓁闻言立刻点头,也来不及核对自己那一分的真实性,就这样带着许拾月出了别墅。 . 夜色渐深,如墨般浓重的黑色泼在天空中。 长街黑漆漆的,只有一块明晃的光照亮了门前的法国梧桐与花色的人行道地砖,就像是的安静矗立着的一副画。 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推开里间的门走了出来,对等在外面的人讲道:“是急性肠胃炎。刚刚化验抽血的时候吐了一次,输液后就没有再吐,情况不是十分严重。” “陆小姐送医很及时,圆子应该不会有什么大事。输液观察一晚上,明天早上没有事情就可以出院了。” “好,今晚麻烦您了。”陆时蓁礼貌的对医生微微颔首,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是放了下去。 只是孙姨依旧紧张,脸上甚至还有些内疚:“医生啊,圆子怎么会这样呢?家里的饮食都是最干净的……我只有今天中午给许小姐熬骨头汤的时候,看这小家伙馋的不行,将几块肉捞出来给它吃了。是不是这个原因啊?是不是因为肉没有彻底煮熟?它体内会不会有寄生虫啊?” 医生被孙姨一连串的问题问的措手不及,忙道:“您不要紧张。正常来说,处理好的肉狗狗吃是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说道这里,医生顿了一下。 他将手里的化验单递给了陆时蓁,继续道:“只是从化验来看,圆子体内的各种抗体跟同类型正常成年犬比有点低了。” “我们考虑到它是纯血种拉布拉多犬,建议最好是做一个遗传病检测。” 孙姨听到带“病”的字,刚落下的心又提了起来,声音里透着难过:“可是我们圆子是我从机构带回来的,是最好的纯血种导盲犬,怎么会这样呢……” 房间刚刚落下的紧张气氛就这样压上了沉重。 陆时蓁从医生的话里好像明白了什么,而许拾月的声音就像是印证她这个想法一样,冷静的在她耳边响了起来:“您是担心圆子属于近亲交|配的纯血种犬,从而导致身体发育有问题,是吗?” “是的。”医生点头,“根据现有的检测技术,一周之内就可以出结果,很快的。” 医院大厅里的灯光在窗外的夜色下透着安寂,陆时蓁一直都没有说话。 她在医院里见过不少因为基因缺陷而深受折磨的孩子。 因为她也是那样的孩子。 病痛,手术,早夭。 她总是看着自己的朋友比自己先被推进手术室,然后再也没有回来。 死亡其实很简单,难熬的是活着的人。 陆时蓁就这样微微转头看向一旁用单向玻璃隔成的墙。 圆子正乖乖的躺在里面输液,湫湫溜到了里面陪着它。 那闪着光亮的小球咧开嘴朝圆子扮着鬼脸,逗它开心。 下一秒就被大狗狗湿漉漉的舌头欢脱的搞了一身口水。 真是一对活宝。 陆时蓁隔着玻璃看着比方才精神要好一大截儿的圆子,不由得放心笑了一下。 她就这样扬着唇,对圆子,也像是对她们这些等在外面的人道:“没事的,我们圆子一定吉犬自有天相。” 陆时蓁话音落下,孙姨跟医生都在一旁点头附和。 而许拾月则一如既往的没有说话。 却又跟过往不太一样。 不知道怎么的,她好像从刚才陆时蓁那带着笑音的话中感觉到了她的低沉。 少女高挑的身影印在她的视线里,侧过的轮廓显示她正目不转睛的看着病房里的狗狗。 这个肆意恣睢的愉悦犯,竟然在担心一只狗狗。 而且自己能细微看到的事情没有人知道,她也应该没有必要对自己装作这样才对…… 窗外的夜色侵蚀着大厅的灯光,在许拾月警惕的眼底铺上了一层晦涩。 她现在真的越来越看不懂这个人了。 . 检查结束还有些注意事项要叮嘱,陆时蓁主动跟医生去了他的办公室。 除了拿药房之外,她还想要再多了解一些狗狗近亲繁殖后带来的影响。 医院又重新安静了下来,很快熟悉了医院地形的许拾月独自坐回了大厅的长沙发上。 孙姨看了一眼手机里的消息,走到了她身边:“许小姐,圆子这输液要到明天早上。既然圆子暂时没有事情了,我现在扶您上车,等小姐从院长办公室出来,咱们就回去了。” 话音落下,孙姨就要扶许拾月起身。 可许拾月却依旧坐着,没有要回车上去的意思。 这个原本对她温柔的世界一夜之间露出了残忍,牵绊不在手里,想要拿回的无法一蹴而就。 她想她原本应该不会再对什么东西产生念想了,可偏偏动物是世界上最纯粹的。 陆时蓁方才握住她的手腕时留下的温热又在她的手腕灼烧了起来。 她原本是想要不去在意的,如果陆时蓁没将自己带到这里来的话。 许拾月摇了摇头:“您送陆时蓁回去吧,我在这里等圆子吧。” “许小姐……” “咔呲咔呲。” 孙姨想要劝说许拾月,却不想被苹果咬啮的声音打断了。 陆时蓁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了两个红彤彤的苹果,啃着其中一个,就朝这边走了过来:“怎么了啊?” 孙姨在陆时蓁身边待久了,知道她肯定是要回家的,也能劝得动许拾月,便道:“小姐,许小姐说她想留下来。” 却不想陆时蓁并没有要劝说许拾月的意思,说了句“她想留就让她留下来呗”,便坐到了许拾月身旁的空位。 孙姨先是怔了一下,而后又不明所以的问道:“可是小姐……” “你不用担心,我也留下来。”陆时蓁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反正也快天亮了,等圆子输完液一起我们回家。” 孙姨哪里会想到陆时蓁同意许拾月是因为她也不回家了,忙劝道:“小姐,您明天还得上学。昨天就请假了,今天再请假,夫人知道了会生气的……” 陆时蓁却不以为然。 她看了一眼身边的许拾月,语气别有深意道:“我不觉得妈妈知道后会生气。” 孙姨顿时哑火。 成美妍就不是个传统家长,她的孩子都是她不按套路出牌放养长大的。 陆时泽能成长成这么优秀的人,真的是个陆家祖坟都要冒青烟的奇迹。 要知道陆时蓁那位青年早逝的父亲可是一个什么都学不会的蠢笨富二代。陆老爷子在考察得知他的孙子陆时泽是个能挑起陆家大梁的可造之材后,第二天就安心的去了。 而也正因为有陆时泽这个奇迹,成美妍后面就更放心的放养起了她的孩子。 孙姨根本没办法拿家长作为让陆时蓁乖乖回家的借口。 陆时蓁知道孙姨这样是因为有了上次那件事,她现在不放心她跟许拾月两个人在这里,缓和了一下,道:“没关系的孙姨,你看啊,你们回去得开始忙圆子的事情,检查一下昨天圆子有没有在家里拉肚子,还得给它收拾出一间病号屋子。这样的动静我们还怎么睡。” “而且你看。”陆时蓁说着便抬手指了指站在医院门口的保镖们,“有他们几个在这,也不会出什么事情的。” 孙姨看着那列成人墙的几名彪形壮汉,有些被陆时蓁说服:“那……好吧,小姐。您可千万要注意安全啊。” “放心。”陆时蓁深深的对孙姨点了两头,挥手道:“回去吧。” 凌晨的长街任何细微的声音都格外的明显,许拾月听到了车门关闭的声音。 而那个刚刚说要留下的人也还真的坐在她身边。 可在许拾月的认知里,陆时蓁这样的人是应该将自己放在一切事物的最前面的。 她们高度为自己服务,就像是回去休息是一定会排在等一只已经没事了的狗狗前面的。 难道说刚才补习物理时她偷偷睡的觉,就足够让她将圆子跟自己的睡眠上下换个位置了吗? 许拾月余光瞟着这人,看着觉得陆时蓁也不是那幅凉薄样子。 又或许,这只是在对待宠物上。 “咔滋,咔滋……” 安静的医院大厅里并列着两个影子,陆时蓁吃苹果的声音清脆而清晰的传入许拾月的耳中。 不知怎么的,她突然想起了前天那个缓缓滚进她梦里的苹果。 还有坐在轮椅上的孤零零的看着假画风景的那个小女孩。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方才医生提起了基因缺陷问题,许拾月的脑袋里莫名冒出一个猜测。 那个小女孩是不是也是身体有问题,才会住在那样四四方方的病房里。 没有窗户,没有同伴。 隔绝了细菌,也隔绝了从真正窗户里透进来的光。 她是谁…… 许拾月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在意一个梦。 的确跟一个光怪陆离的梦寻找真相是无稽之谈,可许拾月却不为什么,将这个梦记在了心上,就好像在现实中曾发生过的真事一样。 为什么…… 许拾月微微蹙起了眉头。 那个坐在走廊尽头的小女孩推着轮椅,慢慢的走入了她的脑海。 她就这样同她对视着,鬼使神差中,她看到女孩唇瓣微微轻启,像是要对她说什么一样。 “许拾月。” 是陆时蓁的声音。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仿佛是有一颗硕大的石头被突然丢进了水中,许拾月猛地怔了一下。 她就这样注视着那个坐在走廊尽头的小女孩,有些难以置信自己听到的声音。 小女孩看着她的眼神有些无辜,明亮亮的眸子写着好奇与不解。 她看起来并不认识自己,又是怎么喊出自己的名字来的呢? 而且那声音还跟陆时蓁的一模一样。 不解像是一团混沌的漆黑笼罩在许拾月的心上。 可还不等她想明白,耳边就又传来了声音。 “许拾月?” 可小女孩并没有开口。 这声音也不像是要对自己讲什么,而是呼唤。 猛地,许拾月像被拉回了现实。 清晰的走廊逐渐被大厅明亮的灯光吞噬,变得模糊,一抹红透的颜色正靠在她视线下方。 冷涩的消毒水味在飘散在大厅,苹果的清香同熟悉的玫瑰混合在一起,落在许拾月的掌心。 而那声音的主人此刻正坐在自己的身边,疑惑地语气,仿佛表示她已经不是第一次喊自己了。 所以自己刚才“听到的”那个小女孩的声音是被陆时蓁的呼唤覆盖了? 许拾月这样想着,眉头却依旧微微蹙着。 她心里有一瞬的落空。 却不知道是因为自己得到的答案是错误的,还是因为小女孩不是陆时蓁。 可为什么要是陆时蓁…… 无解在许拾月的心里划出了一个问号,她就这样不动声色的收回了自己的思绪,平静的回应了陆时蓁的呼唤:“什么事。” 清冷的嗓音有些距离感,陆时蓁也没有要去询问许拾月刚才在想什么的想法。 她就这样看着重新回过神来的许拾月,将手里的另外一个苹果递到了她跟前,闪着双无辜的眼睛,问道:“没什么的事,就问你吃苹果吗?” 差一点就得到答案的梦被骤然插入的声音打断,许拾月不由得对此更耿耿于怀,婉拒道:“谢谢,不了。” 陆时蓁顿了一下,心里闪过一丝失落。 她还以为刚才自己的加分是拉近了许拾月跟自己的距离,却不想她还是跟自己隔的远远。 不过陆时蓁也没有因此挫败,脆生生的咬一口苹果,“尝尝也不亏,挺甜的。” “而且你没听过那句话吗?一天一苹果,医生远离我。” 许拾月看了一眼身边这个少女,嗓音分外平静:“我们现在就在医院。” 陆时蓁被噎了一下,苹果哏在了她的喉咙。 的确她们现在在医院,但是生病的人不是她们任何一个呀。 陆时蓁忽的有一丝豁然,看着湫湫向她实况播放的圆子现状,从塞着苹果的嘴巴中挤出了声音:“那等圆子可以进食了,我也让圆子吃。” 少女的声音是带着点笑音的,可许拾月却还是听到了一丝低沉的重量。 那苹果就这样一直停在她视线里,在模糊不清的世界里划出一轮圆润。 顿了一下,许拾月道:“其实导盲犬经过了高度筛选,不太可能会有遗传疾病。” 少女的嗓音分外平静,带着几分宽解的意思。 陆时蓁有些意外许拾月会对自己说这些,不由得扭头看向了她。 老式吊灯悬挂在两人头顶,悠悠的在寂寂深夜里洒下一抹明亮。 许拾月依旧坐的笔挺,灯光打在她的脸上,鸦羽般的眼睫微微低垂着,空洞的眸子透着平静。 她还是平日里那幅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让人不敢贸然前进。 可又好像比过去要温和了几分。 陆时蓁心里有点暖,用力点了下头:“就是。” “我们圆子就是单纯体质弱,哪有什么遗传基因病。”陆时蓁说着,就又将手里的苹果放到了许拾月手里。 其实陆时蓁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很想将这个苹果递到许拾月的手上。 只是下意识的动作跟意识驱使着她。 难道是原主残留在她体内的意识? 还是她太想要积分,不由自主的跟许拾月示好? 那冰凉的果子沉甸甸的压在许拾月掌心,靠近手指的那一侧还有几分少女的掌温。 这是陆时蓁第二次给自己推销她的苹果,像个偏执的小孩,拿着她觉得好的东西对自己示好。 鬼使神差的,许拾月握了握手里的苹果,没有再拒绝,将它收了来。 平静下来的夜又重新没入了沉寂,两个本就没有多少话题的人坐在一起,并肩的影子静悄悄的投映在窗外的人行砖路上。 陆时蓁害怕自己说多了惹许拾月讨厌,干脆做出一副放空的样子,调出了湫湫的实况。 湫湫还在陪圆子,不过看起来好像是玩累了,一犬一统正靠在一起休息。 小球的身子本来就没有质量,躺在圆子的肚子上随着它的呼吸一上一下,真的有些神奇。 如果放在过去,陆时蓁的想象力在丰富也不能想到有一天她会看到这样一幅画面。 那个在她读过的里都是超越人类、格外强大的系统,居然会有这副幼稚样子,扇着翅膀,跟一个比它弱小的生命依偎在一起。 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陆时蓁对许拾月道:“许拾月,你有没有觉得其实人类在狗狗眼里,就像是长生不死的老怪物?” “在它们眼里可能我们都不会有太大的变化,甚至有的都看不到我们老去的那天。” 陆时蓁总会冒出许多这样的想法,在原世界她每天都要跟她那位从未面基过的基友聊好多。 在这里,她想她能分享的人也就只有许拾月了。 “它们就像是那种蒸汽年代,一代一代都一直服侍在老爷身边的管家仆从,老爷永远都不会老,它们也世世代代永远忠诚。” 少女的声音有些跳脱鬼马,但又说不上是从哪个字里蹦出来的,还有些感染力。 许拾月就这样听着,只觉得这种神奇想法也就只有陆时蓁这样的人才能想到了。 虽然不想跟这个人有什么共同话题,但许拾月还是回应了她:“你这种想法倒是很有意思。” “的确,在这个世界上人类的寿命可以说是很长了。但我们也无法保证我们之上有没有比我们还要有智慧的更高生命体。” 比起刚才生硬地提醒,补习物理时的公事公办,陆时蓁感觉到了许拾月语气中传递出来平和。 这是第一次许拾月没有敷衍的友好在跟她对话。 有点意外,又有点欣喜。 就好像某一天的清晨,自己打开房门发现种在院子里的花种冒出了芽尖儿。 星点的一抹绿,却在荒芜的野地里格外明显。 简直跟得到加分还要开心。 不过如果这一秒耳边真的能响起一声“+1”就更好了。 怀着这样的想法,陆时蓁顿了一秒,两秒…… 安安静静的耳边却只有风声荡悠悠的吹过,提醒她想多了。 轻轻的挑了下眉,陆时蓁后倾着靠在了墙上,接着刚才的话题讲道:“这让我突然想起了一句古文里的话。” 许拾月闻言并没有插嘴。 她就这样安静坐在一旁,对陆时蓁接下来还能说出怎样神奇的话生出了几分兴趣。 “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哀吾生之须臾,羡长江之无穷。”陆时蓁饶有架势的念道,“人类的寿命固然很长,但又怎么不知道我们人类是不是蜉蝣呢?” “可见人不能妄自尊大,焉知是不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呢?” 如果说陆时蓁在念出这句话后的说出的第一感慨只是对课本白话翻译的再次加工解释,那后面她这句教辅书里都没有的理解就有些让许拾月吃惊了。 这个人从小就是含着金汤匙长大的,要什么东西父母不给,哥哥不让,整个世界恨不得都是围着她转的。 按道理来说是不会有这样的心性觉得并承认有人比她要强,可现在她居然真能说出这样有心胸眼界的话。 倒也不是一个疯子草包。 许拾月眉头微微松缓,倒是觉得自己小看了这个人。 可就这样想着,她的耳边又传来一声清脆的苹果咬啮声。 陆时蓁说的喉咙有些干了,干脆的咬了口手里的苹果。 她脑回路向来清奇,像是证明自己的成绩一样,问道:“怎么样,我语文掌握的还不错吧?” 少女的声音依旧是满含笑意,这次却有点炫耀的意思。 许拾月就这样看着视线中的身影慢慢昂起了脑袋,突然觉得自己刚才是高看她了。 这个人真是直白惯了,做什么都不掩饰自己的情绪。 开心就是开心,生气就一定要让身边所有人都不痛快。 如果她是圆子,现在怕是已经要把尾巴摇出花来了。 有风略过平静的池水,缓缓吹起了一层涟漪。 许拾月微眯了眯眼,慢慢收回了自己的视线,蓦地在心里轻笑了一声。 “不错。”许拾月中肯的评价道,也有些不正经,“不用帮你补习。” “嘿嘿。”陆时蓁笑了两声,又咬了两口苹果。 淡淡的果香气在这一小块空间弥漫开来,冰凉的苹果静默的在许拾月手里摩挲转动着。 她没有再跟陆时蓁接着刚才的话题聊下去,身边人的影子慢悠悠的遮住了她视线中小半片的光亮,困意慢慢攀上了心头。 漆黑的夜色朦胧了起来,像是抓着最后玩耍的时间,枯黄的叶子被风顽劣的吹在长街上翻滚。 正当陆时蓁靠在墙上半梦半醒的时候,她就感觉到自己的肩头被什么东西狠狠的砸了一下。 没有防备的肩膀被压的猛地一歪,陆时蓁差点歪倒,整个人瞬间就清醒了过来。 她一脸懵的转去查看发生了什么,就看到许拾月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睡了过去,放松警惕的身体正斜斜的靠在她这边。 少女平静的眼睛就这样轻轻合着,高挺的鼻梁划着一道几近完美的弧线,鼻尖小巧玲珑。 灯光从头陆时蓁的头顶倾泻而下,许拾月垂下的每一根睫毛清晰的倒映在她的视线中。 经历了这么多事情,这还是陆时蓁第一次这样平静的许拾月相靠在一起。 近到她的每一口轻微的吐息都会撩动许拾月鬓边的长发。 不知道是不是今天的确折腾的有些累了,许拾月睡得格外安稳,这份吐息没有打扰到她半分。 那微薄的唇瓣微张着一条缝隙,淡淡的樱粉色镀着一层晶莹的光亮,全然是没有防备的乖巧。 这种感觉就好像家里领养来半个多月不让靠近的猫猫,突然靠在你身边睡下一样。 顿时,陆时蓁连大气都不敢喘了。 她就这样任由许拾月靠着,想了一下,又小心翼翼的将自己的身子挪过去了半分,想着让许拾月睡得更舒服一些。 就当陆时蓁做完这一切的时候,湫湫的声音悠悠的飘进了她的脑海,声音满是诧异:“宿主我没看错吧,许拾月居然靠在您身上了耶” 陆时蓁看了一眼那颗躺在圆子身上的小球,很有成就感的问道:“你说这算不算许拾月在内心其实不是那么排斥我了呢?” “算的!”湫湫点了点头,“上次您救了她,不一下加了一百分吗?虽然昨天因为您上课睡觉,现在只剩下九十了。” 陆时蓁听着湫湫这话,觉得自己膝盖中了一剑。 她想如果她不是知道湫湫就是个说话直的系统,她甚至觉得这个小东西是原主造孽太多,主神专门派来给自己扎心的人工智障。 月夜寂寂,陆时蓁在安静的大厅中听到了许拾月无比真实的心脏跳动声。 她像是想到了什么,没有揪着跟湫湫计较,反而跟它试探起了系统规则:“你说我们能不能让许拾月保持她的纯白,不按原文那样黑化啊?” “宿主为什么会这么想?”湫湫并没有直接回答,一脸不解的问道。 陆时蓁低头看了一眼正在她肩头熟睡的许拾月,连带着将心里对话的声音也放低了:“因为月光黑了,就不是月光了啊。月光只有在纯洁皎白的时候才能称作月光。” 这是陆时蓁在读原文的时候,最遗憾的一件事情。 尤其是现在许拾月不再是一个只存在在书中,自己无力改变的纸片人。 “虽然宿主说的有道理,但是这个世界的发展已经被主神大人定下了,我们没有办法改变任何一个人的命运。”湫湫的声音严肃了几分,像是在提醒陆时蓁的任务,“就像您这个角色到最后一定会死掉,许拾月也一定会重新回到许家,拿回属于她的东西。” 湫湫说着就从圆子的身上起来,闪现到了陆时蓁的跟前,问道:“而且如果没有深沉的心机和过硬的手段,宿主觉得许拾月能斗得过许家老二那个狡诈小人吗?” “我不喜欢命运。”陆时蓁答道,声音里有些倔强。 “可每个人都在命运中呀,宿主。”湫湫却直白的讲道。 说着,它就缓缓的落在了陆时蓁的头顶,安慰道:“而且宿主您不应该留恋这个世界的。我们完成任务后,还有许多更加美好的世界跟完美的身体在等待咱们呀。” 就跟过去的每一次一样,陆时蓁这次好像又被湫湫说通了。 她轻轻挪了挪自己的腿,在这样的自由下钝声点头:“嗯……” . 太阳慢慢攀上了天空,从地平线开始一点点驱散着黑暗,世界亮了起来。 少女相抵在一起的影子被日光拉得很长,斜斜的落在窗外的人行砖道上,带着清晨独有的恬静与闲适。 许拾月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了,光透过她的眼睛,圆子哒哒的脚步声闯入了她的梦中。 少女模糊的意识逐渐回拢,可还不等她睁开眼睛,就感觉到自己好像靠在了一个什么东西上。 陆时蓁:“醒了?” 许拾月听到那声音跟自己近在咫尺的距离,兀的怔了一下。 她就这样故作平静的睁开了眼睛,尽管视线不清,但她还是从那个模糊的身影中认出了陆时蓁的轮廓。 也不等许拾月多想什么,陆时蓁便对她道:“你先醒一醒神,不着急起来。他们得先把圆子安排上车。圆子恢复得很好,已经可以自己走了,尾巴也摇起来了,院长说它没什么大事了。” “好。”许拾月轻点了下头,平静的面色下心绪复杂。 她不敢相信自己靠着陆时蓁睡了一觉,也不敢相信,陆时蓁居然真的让自己靠了这么久。 天已然亮了,街上行人车辆的声音多了起来。 许拾月就这样听着窗外电瓶车响起的喇叭声,顿了一下,有些生疏的对陆时蓁道:“多谢。” 陆时蓁摆了摆手:“没事儿,举肩之劳嘛。” 正说着,保镖便从外面推门走了进来,毕恭毕敬的讲道:“小姐,可以上车了。” “哦,好。”陆时蓁点了点头,利落的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咱们走吧。” 那被许拾月靠了一晚上的肩膀刚刚得到了解放,酸痛随着重新顺畅流通的血液涌了过来。 陆时蓁忍不住咧了下嘴,刚要倒吸了一口凉气,接着就遏制住了。 许拾月还在她旁边,她可不能表示出自己对她昨晚靠着自己睡觉的难受。 陆时蓁就这样轻轻转动着她这个有些僵硬的肩膀,不做声响的同许拾月一通出了门。 只是她不曾注意到,那抬起来的手臂挡住了太阳投下的日光,划过了许拾月的视线。 早晨的街道同夜晚一点也不一样,长街上车水马龙,早点铺子的香气推门便铺了陆时蓁满怀。 那漆黑的车子此刻正在医院门口正正当当的停着,陆时蓁稍后一点,让保镖先扶着许拾月上了车。 许是昨晚被陆时蓁及时救了下来,圆子看着陆时蓁坐了进来,摇着尾巴就要去枕她的手臂。 却不想那还扎着绷带的前腿刚迈出却,身后就传来了一声轻轻的命令:“过来。” 是许拾月的声音。 圆子是受过专业训练的导盲犬,听到这个命令便立刻靠到了许拾月身边。 它当然也喜欢自己这个真正的主人,只是尾巴摇的没有对陆时蓁那么频繁了。 圆子乖巧的在许拾月身边找着自己位置,下一秒就看到一截儿葱白的手臂放到了自己面前。 破天荒的,它这个向来冷淡,最多只是挠挠自己脑袋的主人居然将自己的手臂地给了自己。 圆子顿时大喜过望,摇起来的尾巴邦邦的敲在后方陆时蓁的身上。 陆时蓁拎着手里的药刚刚坐好,被圆子这举动打了个措手不及,疑惑的问道:“这是怎么了?能回家就这么开心啊?” “汪!”圆子像是回答一样应了陆时蓁一声,炫耀似的将自己的脑袋放在许拾月探过来的胳膊上。 陆时蓁却没有注意到,只当它是真的想家了,揉了揉圆子的脑袋:“我们圆子辛苦了,终于可以回家了。” . 穿过一条陆时蓁陌生的路,车子很快就回到了别墅。 孙姨早早的就给圆子收拾出了一间朝阳的屋子,来用作它养病的小房间。 陆时蓁真的是格外佩服孙姨的办事效率,只是一晚上,房间里的各种狗狗用品就已经齐备了,甚至还有一小块地方放上了她这个主人在这个屋子玩的时候会用到的懒人沙发、茶几等物品。 这就是传说中无所不能、事无巨细的顶级管家吗? “牛啊,孙姨。”忍不住,陆时蓁给孙姨举了个大拇指。 来陆家这些年,这还是陆时蓁第一次夸奖孙姨。 孙姨不好意思,敛着笑意接着讲道:“因为院长叮嘱这几天不要吃太多,我就准备了一点肉汤,给它补充体力。” “可以。”陆时蓁点点头,将手里提着的东西递给了孙姨,“这是这几天圆子要吃的药,它可能会不吃,就麻烦你想办法混到它的饮食里,让它吃下去了。” 有了刚才陆时蓁的夸奖,孙姨现在是格外有动力,接过药立刻点头:“哎,放心吧小姐。” “还有小姐,早餐已经准备好了,您跟许小姐要在这里用吗?”孙姨又道。 陆时蓁看了一眼被圆子牵引着正在熟悉这个房间的许拾月,点了下头:“嗯,拿过来吧。” “好。”孙姨微微颔首,拎着药走出了房间。 巨大的落地窗囊括进了后院的景色,日光毫无阻拦的落进来,晒的人格外舒服。 陆时蓁看着许拾月还在跟圆子互动,干脆拿着医院的报告单坐到了一旁的懒人沙发上。 小时候陆时蓁打发时间的东西就是这些报告单子。 可能别的小朋友认识一些复杂的词汇是老师教的,但她陆时蓁却是通过那些落在她病房或者夹在她床尾上的医疗报告。 那些医疗报告有厚厚的大几页。 陆时蓁从一开始需要抱着新华字典一个一个的查,到后来几分钟就能找到重点,轻而易举的就能看出自己哪里又不好了。 也是一项旁人都不会有的特异功能了。 每当跟人聊起这件事的时候,陆时蓁总会这么说。 温馨的房间有些安静,陆时蓁一如既往的拉过湫湫来一起分析,习惯性的小声念叨出了声音:“这狗子的身体数据跟人的就是不一样,圆子的范围居然在5到8,人正常范围的最高值居然只是它们的最低。” “当然了宿主,毕竟你们是不同种类的生物。”湫湫落在陆时蓁头上,在心里给她回道。 “倒也是,不是同一种类。”陆时蓁说着就翻了一页,饶有兴致的又道:“不过肠胃炎引起的数值变化状况倒是一样的。都是这一项高,这两项低一些。” 这还是陆时蓁第一次看非人类的检查报告,两相对比,不由得笑了一下:“有点意思……” “宿主。” 正当陆时蓁还要说什么的时候,湫湫晃着翅膀示意她停下。 她不由得有些疑惑,接着就感觉有一道视线朝她这边转来。 那种物理补习睡着后被抓包的感觉重新降临在了陆时蓁的头上,她就这样钝钝的转过身去,一双沉寂的眸子没有聚焦点的闯入了她的视线。 已经在圆子的带领下熟悉了新房间布局的许拾月正站在不远处,静默的朝着自己所在方向。 陆时蓁当然知道原主不可能知道这些事情,也知道自己的“自言自语”肯定被许拾月听到了。 她刚刚分析的一时太忘我,竟然忘记了许拾月还在这件事,心跳顿时一阵乱跳,反问都有些心虚:“怎么了?” “没什么。”许拾月嗓音淡淡,低垂着的眼睫透不出情绪。 她就这样站在日光明亮处,平静的挑破道:“只是觉得你对这些专业知识格外熟悉。” 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许拾月的嗓音依旧不轻不重的,像是随口来的一句。 这种熟悉的语气再一次让陆时蓁的心跳再一次顿跳了一下。 这简直比物理补习的时候偷看被抓包还要严重! 这是掉马啊! 不仅任务会失败,她还要失去她这双健康的腿。 清晨的日光带着温柔与和煦,陆时蓁却觉得周遭空气格外稀薄。 她就这样紧张的捏着自己酸疼的肩膀,大脑飞速运转的糊弄道:“其实我也没有很懂啦……就是昨天晚上你睡觉的时候我刷了会手机,看了点科普视频。” “而且……这些化验单上都有标注哪一项高哪一项低,狗狗的肯定也比人简单嘛。” 这么说着,陆时蓁就干笑着挥了挥手里的报告单。 那算不上多厚的纸张叠着阳光划过许拾月的视线,她就这样看着现在这个站在自己视线里的身影,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人们往往依赖于眼睛,却又往往会被眼睛所蒙蔽。 视觉上的缺失让许拾月能感受到更加细微的东西。 不知道是因为上学期陆时蓁的死缠烂打让她对这个纨绔产生了偏见,还是什么别的原因。 许拾月总觉得这个人跟过去那个带着疯子气息的她有些不太一样。 可,那耳边带着笑的声音却的的确确是陆时蓁的。 她到底有多少自己不知道的样子…… 许拾月正这样想着,房间的门就被人从外面推了开来。 孙姨端着两人份的早餐走进了房间,招呼道:“小姐,许小姐,吃早餐了。” 许拾月闻言,不动声色的收回了自己的心绪。 她有一点洁癖,并不想在圆子的房间里吃饭:“麻烦您帮我包一下,我想回房间。” 孙姨怔了一下,转头看向了刚刚吩咐自己将早餐端过来的陆时蓁。 可她这位向来独断专横的小姐却没有丝毫的不满,甚至还有一丝如蒙大赦的松气。 刚刚那种差点露馅的感觉让陆时蓁格外悬心,她真不知道如果接下来自己再跟许拾月待下去,还会不会让她察觉到自己哪个点又跟原主不同。 到时候真露馅了,就完蛋了。 就这样陆时蓁主动将自己的早餐拿了过来,对孙姨道:“你去把早餐送到许拾月房间去吧。” “好的,小姐。”孙姨点点头,没有再多嘴,只是脸上有些遗憾。 打开的门重新被人关上,许拾月牵着圆子跟孙姨离开了。 陆时蓁就这样站在原地注视着这两人一犬离开,下一秒整个人瘫在了懒人沙发上,对着天花板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陆时蓁也不知道自己这是为什么。 明明哪怕是在原主格外亲近的孙姨面前,她都从来没害怕过自己会掉马。 可偏偏是许拾月,即使她看不见,也还是能让自己为她的一句话而紧张。 难道这就是女主自带的气场吗? 又或者正因为她看不见,无法用眼睛来判断,所以才不好糊弄? “湫湫,你说我这是被许拾月怀疑了吗?”想不明白,陆时蓁将方才匆匆遁逃隐身的湫湫喊了出来。 “应该不会吧?”湫湫并不认可陆时蓁的猜测,“像这种玄幻的事情,许拾月她一没有经历过,二也不像宿主这样,拥有大量穿书知识,对这类事物接受度极高,不太可能根据你突然冒出的医疗知识就想到这一点。” 说着,湫湫就飞到了陆时蓁手里的贝果前。 这个小球越来越喜欢人类的食物,陆时蓁看着就知道它是想尝一尝。 她就这样熟练的顺手将抹着奶油的贝果掰了一小块给湫湫,道:“那她为什么要这样说啊?” “是这样的宿主,我刚才分析了一下,宿主您的行为有点偏离人设了,这会让许拾月产生您跟她认识的那个陆时蓁不一样的感觉。”湫湫抱着贝果声音含糊,却难掩有些严肃。 陆时蓁当然知道是自己刚才絮叨出了声音,心虚的为自己找补狡辩道:“可是作为一个变态,掌握一些医学知识也是很正常的吧。” 湫湫舔了口奶油,毫不留情的拆台:“可您刚才不是这么解释的啊。” “……” 陆时蓁还不知道这个小球这么会噎人,被噎得猝不及防。 她就这样盘起腿,小声又懊恼的嘟囔了一句“我不是没反应过来吗?”,接着表示道:“下次,下次我一定往符合人设里解释!” “宿主!您不能有下次!”湫湫当即就对陆时蓁这个想法亮起了红灯,“按照许拾月的头脑,您暴露的越多,她对您的怀疑就会越深,保不齐会联想到你不是你!您现在积分还是负数,任务终止,您的这具身体就会被收回,您难道不想要您的腿了吗!” “当然想啊!”陆时蓁回答得坚定,背却塌了下来。 她真的没想到,当初看文时跟基友大夸特夸的许拾月绝顶的洞察能力,会成为现在让她任务难度升级的致命因素。 许拾月方才那毫无波澜的声音到现在还让她心有余悸。 这个人永远都是一副平静样子,就像是一口古井。 那青石堆砌成的石壁幽寂成一团看不见底的黑色,越是平静就越让人心底发凉。 自己究竟该怎么做,才能让她不怀疑自己的身份,还能多增加点积分呢? . 十月的下旬秋日的萧瑟更浓了几分,午后一过日光就没有那样和煦了。 周五下午沈橙按照约定来上门给许拾月复查,两个人也算熟悉,各项检查很快就做完了。 沈橙看着刚刚拿出来的检查报告,坐到了一旁的沙发上,询问道:“感觉眼睛最近怎么样。” 许拾月在圆子的引导下慢步坐下,如实形容道:“可以感觉到人在她周围移动的模糊轮廓。” “可以分辨出来吗?”说着沈橙便将自己的手放到了许拾月面前。 许拾月看着面前那晃动的虚影,道:“你的手在晃动。” 沈橙轻点了下头,接着又问道:“手里有什么?” 孙姨在一旁听着不由得有些紧张。 能看清轮廓跟能分辨出轮廓听起来好像查不多,却完全是两种不同的情况。 “长条状物体。”许拾月形容着,推断道:“笔。” “嗯。还不错。”沈橙对许拾月的回答很是满意,将这个记录在了检查报告上,“现在来看,压迫视网膜神经的血瘀在慢慢消散,等到完全消散就可以看得更清楚了。” “前几天许小姐从车上摔下来了,会不会影响这个淤血化瘀?”孙姨问道。 “会有一点。”沈橙没有隐瞒,又接着分析道:“不过从检查结果看,片子没有问题,也是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前几天的事情不打紧。只是这样的事情以后不能再有了,你们要注意。” 沈橙的声音带着些温和,后面一句却有些严肃。 孙姨连忙点头,表示道:“哎,我们绝对不会再让许小姐发生这样的事情了。” 起先沈橙听秦文形容许拾月,还以为陆家不是个什么负责任的地方。 只是刚才看到孙姨这样仔细,也包括之前陆时蓁联系自己,她又觉得事实并非如此。 如果说请自己来跟配置导盲犬都是在金钱上的开销,对陆时蓁来说不算什么。 那这家里遍布的有些破坏房间构图美观的盲人扶手,就实在是难得了。 这么想着,沈橙便看向了一旁的许拾月,宽慰道:“不用对自己的病太过担心,心态放平,你还年轻,对药物的吸收也很快。现在能大致看出些简单轮廓已经很不错了。” “也不用担心自己身体底子弱的事情,我们的用药都是选的最温和的,虽然见效慢一点,但对您身体伤害是最小的。从长远看,是对您最有益的治疗方案。” 听着沈橙的讲解,许拾月淡淡的点了下头,道:“谢谢您,沈医生。” 沈橙浅笑了一下,不敢独揽功劳:“许小姐客气了,这是陆小姐一早就跟我们商量好的。” 想着让许拾月在这里可以更加安心的养病,沈橙又补充道:“当初陆小姐担心您身体弱,还特意来问了我用药的事情。而且我感觉她好像是读了不少医学类的书,我跟她交流起来,都没什么障碍,也是真的难得用心了。” 只是这原本应该让人安心的话,却让少女的眉头皱了起来。 检查室安静的响着纸张翻动的声音,许拾月久久没有回答。 像是问题终于得到了回答,又像是一下子多了更多的问题。 她好像有些明白陆时蓁为什么会对一些医学知识这样了解,却又对这个答案写满了怀疑。 房间里还没有停下的仪器声唤醒了许拾月一些并不美好的记忆,冰凉的渗进她的手指血管。 她身体不好,为此还晚上了一年学,周围人哪怕是学校里的同学都知道这件事,却很少有人真的为她着想。 失明后在医院为鱼肉的那段时间,无论是许守闲还是许守德都在追求一个疗效。 药水通过针头流进她的血管,痛得她整根手臂都在发抖,却没人在乎过她一次。 哪怕是许守德都只是摸摸她的手,安抚着她,叫她忍一忍。 忍一忍就过去了。 你都这样了,还有什么不能忍的呢? 都是在为你好。 不知道怎么的许拾月突然想起罗寂口中的那句“血缘亲情”。 这就是她的血缘亲情。 还不如一个变态疯子。 又是陆时蓁。 为什么…… 可能许拾月自己都没有注意到。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眼睛里的警惕变成了一个又一个的问号,漆黑而模糊的堆在一起,构成了那个总是带着点光亮的少女。 秋日的太阳总是带着几分消极怠工的状态,时针刚刚停在数字“五”上,天空便暗了下来。 许拾月的复查结果很是理想,沈橙又跟她叮嘱了一些注意事项,便在孙姨的引领下下了楼。 汽车停下的声音在前院隐隐响起,圆子剧烈的摇起了它的尾巴。 落地窗将外面的景象框进了室内,只见陆时蓁右肩挂着个书包,利落的从车上跳了下来,一点点的靠近着不远处的玄关。 下一秒,大门就被打开了。 陆时蓁知道今天沈橙回来,下课铃一打,一点都没耽误的直奔停在外面的车。 虽然说湫湫给她反馈的许拾月身体数据在稳步向好,但她不听听沈橙的分析,还是不放心。 想着之前差点露馅,陆时蓁按下了自己急切的性子,像原主那样,将自己的包递给女佣,又不紧不慢的换下鞋子,这才走到客厅跟沈橙询问了起来道:“沈医生,许拾月的检查怎么样?” “许小姐恢复的不错,已经有光感了,眼睛可以感受到大致轮廓了。”沈橙道。 这件事陆时蓁在前几天许拾月给她补习的时候就知道了,表现的还算淡定:“是个很不错的消息。” 沈橙点点头,又道:“陆小姐,还有一个好消息,上次跟您说,沈小姐治疗方案里有一种药国内暂时缺货,今天我们已经拿到了。” 陆时蓁脸上露出一抹惊喜,又紧接着遏制住了。 她学着原主的样子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问道:“明天就可以用上了吧?” “是啊。”沈橙答道,“这样下来,下个月许小姐复查会估计比我们预期的还要好一些。” 陆时蓁心里顿时开心的不得了,礼貌的讲道:“麻烦您费心了。” “应该的。”沈橙微微颔首,说着便在孙姨的带领下离开了别墅。 像是察觉到交谈结束了,圆子带着几分收敛的对陆时蓁叫了两声。 陆时蓁看着那对着自己要个劲儿摇着的尾巴,一如既往的过去揉了揉圆子的脑袋,按捺着自己心里的激动,对一旁的许拾月讲道:“这样来说,你很快就能看见了。” “应该吧。”许拾月嗓音淡淡的回答道。 “真好。”陆时蓁平静的说着,一旁的手却揉得圆子的两只耳朵乱飞。 她正努力保持着自己在许拾月面前的原主人设,嘴角偷偷的向上扬着。 日光微微西斜,玻璃窗倒映着的昏暗黄昏被房间明亮的灯光冲淡。 许拾月就这样牵着圆子,感觉得到陆时蓁藏在平静语气下的笑意。 收敛,却又容易被察觉。 明明在努力的掩藏自己,却偏偏什么的都露馅了。 这样的拙劣,许拾月之前是见过的。 从她认识陆时蓁的第一天开始,她就是这个样子,以为自己掩饰的很好,实际上自己的目的早就赤|裸|裸的掉在了地上。 只是这一次,她的目的好像不一样了。 她这是在为自己病情转好而感到开心? 自己的身体状况对她来说就这样重要? 光给蹲在许拾月视线下方的身影镀了一层淡淡的金边,她不由得想起了花房里那些絮絮叨叨。 少女的眼瞳中划过一丝晦涩,她就这样看着那个影子,轻声唤道:“陆时蓁。” 陆时蓁闻言茫然的抬起头来:“怎么了?” “给。”许拾月说着,就将自己手里刚才拎着的东西塞到了陆时蓁的手里,“缓解酸痛很有效果,沈医生带来的,如果用不着,可以丢掉。” 话音落下,她也不给陆时蓁反应的时间,微微拉了一下圆子身上的引导扶手,转身上了楼。 安静的房间里回荡着脚步敲在台阶上的声音,那东西宽长而扁薄,坚硬的划在陆时蓁的掌心。 陆时蓁被许拾月这个动作搞得猝不及防,脸上的茫然更甚了。 她就这样低下头往手里一看,却发现那被塞过来的不是别的,而是一盒价格不便宜的膏药。 要说原主这个身体除了那一双健硕而漂亮的腿,什么都不顶用。 就只是被许拾月靠着枕了一晚上,还抻着筋了,她这两天背书包都是用右肩背的。 陆时蓁脸上又困惑,又欣喜。 她不知道许拾月是怎么知道自己肩膀疼的,但她可以肯定沈橙不会莫名其妙带这种东西,这副膏药肯定是许拾月托沈橙带来的。 虽然说羊毛出在羊身上,沈橙拿药的钱肯定是记在家里的账上。 但这可是许拾月专门跟她要的! 落日慢慢沉下了地平线,偌大的别墅客厅安静的有些寂寥。 陆时蓁就这样呆呆愣愣的看着手里那包装简约的膏药良久,心上缓缓慢慢的升上了一束白炽的烟花。 霎时间,就在她心上就炸了开来。 这是许拾月给她的! 是许拾月专门给她的! 陆时蓁一时间根本形容不上来她这是怎样的兴奋,只觉得用再多的词语都显得匮乏。 像是有玻璃糖球从不知名的地方滚了过来,叮铃琳琅的,发出一阵清脆甜蜜的声音。 烟花也好,糖珠也罢。 许拾月只是单纯的不想欠陆时蓁人情,就像她替陆时蓁写那份检讨一样。 用也好丢掉也罢,她已经还完人情了,陆时蓁怎么处理都是她的事情。 房间门关上的声音在走廊轻微的响起,许拾月回到了她的房间。 正当她朝书桌走去时,就听到房间外传来一阵蹬蹬蹬的脚步声。 还不等她分辨,下一秒,身后那扇刚被关上的门被敲响了。 陆时蓁声音清脆,带着难以掩饰的笑意,对屋里的人讲道:“谢谢你,许拾月,我不会丢掉的!” 许拾月顿了一下。 只是她还来不及甚至根本没有想怎么回答,就听到耳边又响起一阵步子,哒哒的离她远去。 最后消失在一声关门的声音中。 这个人这样跑过来,就是为了说一声谢谢。 像只莽撞又小心的狗狗。 夕阳将窗棂的影子偏投进室内,落在了许拾月的脸上。 少女的上半张脸缀着夕阳,一如既往地平静无波,藏在阴影处的唇角却勾起了一抹弧度。 轻轻地,常年安静的房间里响起一声笑音。 只是沉重的房门隔绝了大部分的声音,走廊路过的佣人听不到许拾月的声音。 更不要说陆时蓁。 那被孙姨一早铺好的被子跟枕头又滚在了一起。 陆时蓁回到房间看着手里的膏药,跟湫湫在内心世界里好一阵的狂欢。 她实在是觉得这是一个历史性的大日子,拿过床头的日历就要记下来。 红色的马克笔利落在日历上画了个红圈,却迟迟没有被主人收回。 陆时蓁缓缓从床上坐了起来,满是欢喜的眸子换上了认真。 她就这样拿着十月份的日历,注意到了一个稍后面的日子。 “湫湫,我有一个计划。”陆时蓁说着看向了停在自己肩膀上的小球。 . 日子过得也快,转眼就到了十月的倒数第二天,也是一周工作日的最后一天。 夕阳难得有一次烧红了天际,即将走入凋零的玫瑰还勉强带着那么一点鲜艳,在少女望向窗外的瞳子中摇曳。 这是许拾月第二次看向窗外。 今天的家安静得出奇,她在听到陆时蓁一如既往的在耳机里跟自己说放学了后,迟迟没有听到她回家的声音,孙姨也迟迟没有喊自己下楼吃饭。 许是习惯被打破,或者什么别的原因,许拾月有些心神不宁的。 那落在书页上的手指顿了一下,接着少女的眉间蹙起一道小山。 她不应该这样的。 “当当当。” 这时,许拾月的房门被人从外面敲响了。 孙姨擅自推开了门,声音里有些紧张:“许小姐,玫瑰花圃里的花出问题了,小姐要您这个负责人去瞧瞧。” 自从上次陆时蓁跟自己说以后不用去玫瑰花圃了,许拾月已经很久的没有再去那里了。 这样突然的问责,让她本就没有放松的眉头蹙得更深了:“出什么问题了?” “这我也不知道。”孙姨摇摇头,着急的催促道,“不过许小姐还是不要让小姐等久了吧,这毕竟是小姐让您负责的事情。” 孙姨的话说的含含糊糊,明显就是别有意图。 玫瑰花圃可能只是一个由头,陆时蓁肯定还有别的安排。 过去那些沉寂的记忆忽而翻涌了起来,许拾月对这样说辞实在是再熟悉不过了。 她就这样看着自己桌子上准备好的习题册,眼底泛起一阵凉薄。 果然这个人又要故技重施了吗? 所谓的莽撞小心不过又是她让自己放下警惕的演戏是吗? 现在,她终于要撕下她的假面了。 “许小姐,咱们走吧。”孙姨又催促了一声。 许拾月沉了一下,还是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她倒要看看,陆时蓁究竟要做什么。 今晚的落日好像比往日要迟一些,夕阳借着挂在山腰上的太阳一点点将偌大的天空烧成红色。 风撩动着许拾月的长裙,她就这样在孙姨的搀扶朝出问题的花圃走去,飘逸的袖口映出一抹刀的形状。 正如孙姨说言,玫瑰花圃的确出了很大的问题。 就在花圃的中心,那些原本开的最盛大灿烂的玫瑰没有了大片,长方的桌子摆在中间,周围铺满了玫瑰做的装饰物。 许拾月远远地站着,困惑更甚了。 她不觉得这是她一个人能负责的了的事情,也不觉得陆时蓁能那这样的事情来作为怎么样自己的借口。 而就在这个时候,许拾月的视线中突然出现了许多漂浮在空中的亮点。 她听到了鞋子略过土地发出的声音,几乎就是一瞬间的事情,她看到有不少人影从周围走了出来,飘摇着的亮点其实是他们手里的气球。 这些亮着灯的气球或高或矮,簇拥着挤进了她的视线,将她有光感的昏暗世界一点点点亮,就像是坠进了满是星星的海洋。 黑暗好像也不是那么可怕。 少女轻缓的步伐分外明显的走进了许拾月的耳朵,她看到了一大簇星星朝她走来。 陆时蓁拿着最大的一串亮灯气球走到了她跟前,声音清脆,笑意烂漫:“生日快乐,许拾月!”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落日西垂,漫天的红色夕阳同花园里大片的玫瑰相映在一起,满目的烂漫。 花朵造型的杯子蛋糕簇拥排列在一起,微凉的空气混合着各种各样的花香,风吹拂而至,所及之处噙满了甜意。 束口的袖子抵住了藏在里面的刀刃,许拾月紧握着的手缓慢松了开来。 她就这样看着视线中难得清晰的光点,有些难以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 她说她只能看到光亮,所以她现在满目皆是光亮。 许拾月就这样看着视线中飘动的光亮,大抵也能想象得出此刻的玫瑰花圃是怎样的漂亮。 只为了这一个景,就将她那样视若珍宝的玫瑰铲掉,真不愧她陆时蓁可以做出来的事情。 过去的许拾月曾经觉得那些忘记自己生日的人很不可思议,毕竟她每年最盼望的就是这一天。 可那场火烧掉了她所有的天真与烂漫,她也变成了她觉得那个不可思议的忘了自己生日的人。 而她也没有想到,还会人替她记得。 陆时蓁很早就将这件事布置下去了,这是她瞒着许拾月给她准备的惊喜。 她还记得原文中许拾月家破人亡后,每一个生日都过的不甚开心,她也一直遗憾哪怕是到最后许拾月跟她的官配在一起,生日都因为突发事件没过好。 陆时蓁想既然许拾月给了她一副膏药,那她不妨动用自己的钞能力提前帮她补上一个生日。 这样哪怕后面她的生日过得依旧如书中那样不顺心,但她还有一个完美的生日,存在于她成人后的人生中。 这就很好了。 夕阳同玫瑰燃烧在一起,陆时蓁就这样拿着一大簇闪着光亮的气球走到了许拾月跟前。 就在她想开口问许拾月喜不喜欢她给她的这个惊喜的时候,她的耳边传来了两声播报。 “-10” “+50” 一负一正的数字,干脆利落的撞在了陆时蓁的大脑中。 哪一个都在她意料之外。 为了给许拾月一个生日惊喜,陆时蓁做好了吩咐给孙姨的那个借口会惹许拾月不悦的准备。 却没想到会一下子减这样多。 而更让她没有想到的是,只是这样一个生日惊喜,许拾月居然给她加了五十分。 还是十分干脆的五十分,没有一点积分缓慢冒出来的犹豫。 “宿主我们加分了”湫湫抱着一个漂亮的花朵蛋糕,慢慢悠悠的飘了过来。 杯子蛋糕里加了威士忌,这个明明说着人类食物不会对她造成影响的小球看起来有些醉了。 它就这样兴奋的一球坐在了陆时蓁头上,口齿都不那么清晰了:“是是是分,是是十分啊!!” 不用再问,陆时蓁知道许拾月很喜欢她给她的这个礼物。 这些天亲自盯梢的疲惫与忙碌统统化成了成就感,还有一丝不好形容的感觉荡在少女的心口,如风一般吹拂过她的心野,让她的唇角不由自主的扬了起来。 “我不喜欢热闹,今天也没有请别人来,都是咱们别墅里的这些人来帮忙,你都认识。”陆时蓁努力保持着原主的人设,带着几分原主的独断,主动给许拾月介绍道。 好久没有再接受过这个世界的善意,许拾月有些不知道自己该是怎样的心情。 冰凉的刀鞘贴在她的手腕内侧,她就这样看着满目明亮的光点,道:“你不必为我费心的。” “这怎么能行,这是你成年后的第一个生日,我得给你足够仪式感。”陆时蓁却不然,她向来奉行乐观积极,“活着嘛,就得在有限的资源下,给自己营造出最大的仪式感,这样才有盼头。” 盼头。 许拾月听着陆时蓁话语里最后一个词,不着痕迹的顿了一下。 不知道怎么的,她突然在这个时候想到了那个在她梦中看着窗外风景的小女孩。 明明那窗户是假的,风景也是假的。 可她偏偏看的那样认真,漆黑的瞳子里一闪一闪的,好像真的能透过这扇纸画的窗户看到外面的世界。 所以那是她的盼头是吗? 微风轻轻吹过来,撩动起许拾月鬓边的长发。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莫名其妙的想起了这件事,难不成她真的曾经认识过这个小女孩吗? 可是这样特别的人一个她即使认识,也不会忘记的。 落日渐渐沉到了地平线的位置,风变得凛冽了起来。 不等许拾月想明白,她的耳边就传了一声轻轻地喷嚏:“啊啾……” 陆时蓁揉了揉自己的鼻子,看着就要落山的天,道:“太阳落了山就冷了,等你许完愿,咱们就进去吃饭。宴席设在了一楼的会客厅,都是你喜欢的,孙姨她们忙了一天。” 说罢,佣人们便在陆时蓁的示意下将蛋糕推了过来。 朦胧的一个影子缓缓进入了许拾月的视线,她看不到这个蛋糕是什么样子,也对这个过去她最期待的环节失去了几分兴致。 可不等她垂眸,下一秒她的视线中就亮起了一抹摇晃的光。 陆时蓁亲自拿过佣人手里的打火机,给蛋糕上的蜡烛引火。 日落夕阳天空浓郁的红色淡了许多,两束幽幽的烛光在许拾月的视线中升起。 许拾月本以为到此就要结束了,也做好随意吹熄拉住的准备,却不想视线中又接着亮起了一束光亮。 接着又是第四束、第五束…… 摇摇晃晃的,许拾月的视线中陆续亮起了十九束烛光。 许拾月已经快要忘记生日蜡烛还有这种古老单纯的计数方式。 其实她小时候很喜欢这样在蛋糕上点满蜡烛,但自从五岁时家里佣人在给她点五只点蜡烛时不小心灼到了手,她妈妈就再也没有让人这样插过蜡烛,继而换成了数字蜡烛。 现在,她看不见插在蛋糕上的数字,但是她又看到了那插在蛋糕上的数字。 十九个,不多不少。 是她今天刚刚到达的年龄。 一种形容不上来的感觉在许拾月翻涌,孱孱的在她那贫瘠的土地挣脱生长。 她就这样看着,耳边接着传来了陆时蓁提示的声音:“好了,你可以许愿了。但是你只有三个愿望,不可以贪心。” 说着,陆时蓁便示意周围的人将手里气球的小灯关掉。 霎时间,许拾月的视线中只剩下了那在微风中缓缓摇曳的十九个光束。 许是为了配合面前这人口中所谓的仪式感,本就看不见的许拾月还是双手合十的闭上了眼睛,在心里想着自己的愿望。 关于眼睛,关于拿回属于她的东西。许拾月都不想许。 她能做到的,就不是愿望。 可是她又没有办法祈祷上苍保佑她重要的人身体健康。 上苍也不会因为她的一个愿望,就将已逝去的人再重新送回她身边。 仔细想来,她也没有很多愿望。 亦或者根本没有愿望。 风荡过低矮的玫瑰花枝,将世界铺满了日落后的凉意。 拴在一处的气球相互拥挤着,被推着发出细微的声音,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许拾月还记得一年前她也曾经被这些热闹簇拥,甚至比这些还要盛大奢华。 时移世易,那些为她鼓掌的人都转身离她而去,站在了另一个人的身后,为他鼓掌,满是恭维阿谀。 所以她也会吗? 许是落日的风吹过脸颊太过刮人,少女低垂的眼睫轻蹙了一下。 周围一片安静,沉默着许拾月听到了一声微弱的吸鼻子的声音。 是陆时蓁。 对于这个人,许拾月脑海中的形象永远都是穿不好校服的纨绔疯子。 而纨绔疯子的行为是最不能被人猜测意料到的。 顿了一下,许拾月好像想到了一个愿望,她就这样轻吸了一口气,在心里道:“我希望……我所信任的人不要辜负我的信任。” 话音落下,她便低头吹灭了蜡烛。 十九根,一根不落。 . 晚宴正如陆时蓁给许拾月说的,琳琅满目,丰盛到了极致。 只是陆时蓁放学回来便匆匆赶往了后花园,没有注意会客厅的摆席,坐下的时候还是不由得吃了一惊。 她原本以为原主平时吃的就很好了,没想到生日宴的菜肴会更上一层。 那些她给孙姨罗列出来的许拾月喜欢吃的东西竟然被她全都复刻了出来,甚至比她在看文的时候想象的还要精致美味。 陆时蓁承认是她东宫娘娘烙大饼了。 陆时蓁没想到,自己给许拾月庆祝生日,还能蹭到一桌好吃的。 再加上她刚才又一次拿到了两位数积分,高兴的背着孙姨偷偷开了一瓶果酒。 结果还没有喝几口就开始有些脸颊发热,晚宴到了后半段她直接觉得头顶的灯开始晃了起来。 陆时蓁怎么也没想到,原主常年健身的身体居然还这么垃圾,对酒精容忍度居然只有一点点。 很好,很符合疯批变态的身体设定。 “啊啾!”陆时蓁这么想着,不知道是不是自己骂了自己,坐在椅子上打了一个好大的喷嚏。 宴席已经过半,陆时蓁抬起头来,就发现孙姨跟许拾月都不知道去哪里了。 摇摇晃晃的,陆时蓁自己扶着桌子站了起来,开始朝孙姨放药的柜子走去。 她也没有什么想法。 就是单纯的听到自己又打喷嚏了,以为自己这是要感冒了,下意识的就要去找药吃。 从小到大,陆时蓁最讨厌的就是生病了。 生病她就要躺在床上好多天,这里也去不了哪里也去不了,挂在天花板上的输液袋每天变着花样的往她身体里送药,冰凉的,她整个胳膊都是麻了。 她讨厌生病,讨厌打针。 她的身体不能生病。 绝对不能! 就是这样强大的信念,让陆时蓁一路跌跌撞撞的走到了孙姨放药的柜子前。 许是喝了酒人的力量也被削弱了,那算不上多大的药箱陆时蓁居然是抱着拿出来的。 孙姨的药箱放满了各种药,花花绿绿的盒子被翻找的满地都是。 陆时蓁一时找不出来,干脆坐到了在地上,眉头紧蹙的念叨着:“头孢……头孢……” 终于,那映在墙上的影子扬起了头。 陆时蓁看着手里刚刚拿出来的药盒,脸上浮现出了傻乎乎的笑:“找到啦!” “一颗头孢孢,两颗头孢孢……” 这么数着,陆时蓁就将两颗蓝白色的胶囊放到了手里。 也不知道说她仔细还是不仔细,那用来吃药的杯子在她来的时候就一同放在了身边,可那里面装着的是刚才她没有喝完的酒。 熟练的,陆时蓁将药扣到了嘴里。 只是还不等她抬手将酒杯拿过来,那伸出去的手就被人扣住了。 而后,陆时蓁就感觉有一双冰凉的手掐到了自己的脸上,钳制住了她要昂头的动作。 许拾月不知道从哪里走了出来,嗓音低沉的命令道:“吐出来。”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许拾月当然是看不见的,当然也不看不到陆时蓁手里药盒上写的字。 只是她刚从卫生间出来,陆时蓁那声含含糊糊的“头孢”两个字就传进了她的耳朵。 其实许拾月刚刚想过,现在的她大可以借口自己看不见,看着已然不清醒的陆时蓁吃下去,就这样手不染血的除去这个曾经对自己图谋不轨的疯子,让她再也没有威胁自己的可能。 灯光摇摇,胶囊从锡纸包装中被挤压出来的声音钝钝又清脆的在许拾月耳边响起。 她就这样看着视线中那个正坐在不远处地上的模糊少女,垂下的眼睫铺满了晦涩。 “唔!” 突然被人掐住的脸发出了一声含含糊糊的声音搅乱了铺在客厅的阴霾。 许拾月还是快步走了过去,一把掐住了陆时蓁就要昂起脖颈来的脑袋。 “吐出来。”许拾月面无表情的命令道,说着就将自己的另一只手放到了陆时蓁的面前。 许是许拾月此刻的声音有点太过冰冷了,陆时蓁的眼睛里立刻多了许多被唬到的委屈害怕。那原本就盈着肉感的小脸因为被人掐着,柔软的肉肉都被挤到了前头,粉白的堆在一起,配上被挤成8字的嘴巴,看上去又好笑又可怜。 对于许拾月的畏惧还存在陆时蓁几乎已经全面崩盘的理智中,她就这样可怜巴巴的低下了头,听话的要将自己刚刚放到嘴里的药吐到了许拾月的掌心。 只不过陆时蓁的这个吐药并不是用“吐”的。 少女醉晃晃的影子就这样在许拾月的视线中慢慢放大前倾,骤然缩近了她们的距离。 她就这样在许拾月的辖制中低下了头,一点一点的靠近着那只放在她视线下方的手。 近乎是一瞬间的事情,陆时蓁像是控制不住自己垂下的脑袋,兀的就将自己的唇吻在了许拾月的掌心。 少女的唇瓣带着几分柔软,尚未干涸的酒水附着在上面满是温和的湿润就这样印了下去。 发酵的苹果味道在空气中淡淡的飘散着,还没有化开的胶囊就这样躺在了那摊开的掌心。 沾湿的,有些微凉。 印下的唇瓣远比胶囊要有温度。 说不上来是因为哪点不对,又或者根本就是哪哪都不对,因为看不见,所以感官更甚。 许拾月那被迫沾染上一层酒精的手霎时间便燃烧了开来,滚烫的灼在她的掌心。 一侧的灯光斜斜的打在两人所处的边柜前,那空洞安寂的眼瞳打上了光亮。 许拾月那棕黑的眼瞳在光晕中微微放大着,有些难以相信此刻的情景。 扑通,扑通。 是心脏失衡跳动声音。 也就是这个时候,那停留在许拾月掌心的柔软猛然撤了开来。 陆时蓁重新又坐回了地上,眨着一双看起来人畜无害的眼睛,小心翼翼的认真问道:“你也感冒了吗?这里还有。” 说着,陆时蓁就将自己刚刚找出来的药展示给许拾月。 那银亮亮的锡纸折射着灯光,在许拾月的视线中闪烁,让人又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许拾月清楚地知道这人喝醉了,只淡淡的答道:“我没有。” 而后她又将陆时蓁吐在手里的胶囊丢到了一旁,教育道:“但是你喝酒了,你知道吗?” 陆时蓁对这种严肃的声音天然畏惧,像个刚上幼儿园对孩子,掩耳盗铃般的将许拾月的面前的酒杯藏到了自己身后,心虚又义正严词的喊道:“我没有喝酒……我喝的是果汁饮料!” 许拾月的确是看不见,但也没有失去嗅觉,苹果混合着酒精的味道从面前人的嘴巴里跑出来,不用想也知道她是在撒谎。 不过跟一个喝醉了酒的人没什么好说的,目前要做的还是得将她送回房间不要乱跑的好。 为了单独给自己庆祝生日,陆时蓁将包括孙姨在内的佣人都赶出了别墅。 许拾月短时间内找不到人,又担心自己一时看不住,陆时蓁再将头孢吃下去,想着喝醉了酒的陆时蓁也不会对自己做什么,便拉过了她一根胳膊,道:“走,我送你回房间休息。” “不要。”陆时蓁却拒绝,沉着身子坐在地上,“我还没有给你庆祝完生日呢。” 房间里的热闹还没有散去,被挪进来屋的气球还闪着光亮。 陆时蓁的这话偏执又幼稚的要命,像个小孩似的不讲道理。 许拾月那拿着药的手如今正握着陆时蓁的手腕,她就这样听着,残留在掌心酒精又灼了起来。 沉了一下,她嗓音平静又带着几分严肃的唤了一声陆时蓁的名字:“陆时蓁。” 陆时蓁像个被老师点名的小孩,闻声立刻听话了起来:“好吧。” 因为喝了酒,陆时蓁的身子很不稳,许拾月没有多少力气,扶她起来也扶得吃力。 幸好圆子在这时从会客厅跑了出来,摇着尾巴帮许拾月将陆时蓁从地上拱了起来。 陆时蓁时意识已然模糊,她看着脚下摇摇晃晃的路,含含糊糊的醉话里满是许拾月的名字。 而许拾月看不见扶着陆时蓁回她房间已然有些困难,更没有功夫分神搭理一个醉汉,陆时蓁的轻唤她一声都没有答应。 可她越是这样,陆时蓁就喊得越发起劲,甚至带上了几分非要她答应的气势:“许-拾-月!” 无法,许拾月在上楼梯前应了陆时蓁:“你有什么事吗?” 陆时蓁却没有回答许拾月的问题,反而是皱起了眉头:“你在,你怎么不应我。你就不担心我这是被坏人带走了吗?” 她声音里有些委屈,话却全然没有逻辑。 许拾月看着这个由自己扶着的模糊影子,漠然反问道:“我为什么要担心。” “好冷漠啊许拾月……”像是想起了这些日她那不成正比的扣分与加分,陆时蓁脸上的失意明显了起来,“你什么时候才想着对我好一点点呢,许拾月……” 苦恼,失落。 陆时蓁声音的含含糊糊的,里面的情绪许拾月听得清楚。 却也因此眉头微蹙。 自己的想法对这个人来说就这么重要吗? 她向来不可一世,也不会有什么耐心去博取一个人的好感,怎么这次成了例外。 “我好难啊,真的好难啊……这就是人生吗?人生就是一副烂摊子吗?” 陆时蓁絮絮叨叨的说着,眼看着又要闹起来,许拾月握着她的手臂,道:“陆时蓁,我看不见,你能不能听话一点。” 她的叙述很是平静,又有些无奈,却更像是在故意绑架一个在意她的人。 而陆时蓁就是那个傻乎乎的在意她的人。 陆时蓁听到这话,先是怔了一下。 接着她就努力的将自己摇晃的身体站好,安静的表示道:“嗯,听话。” 像是印证了什么自己不愿意相信的事情,许拾月眼底抹过一丝晦涩,接着她又把这抹情绪压到了心底,淡声道:“那走吧。” 许拾月的那一句话果然管用,后面一路陆时蓁都没有再闹。 她就这样在许拾月的引导下扶着满屋子的扶手,许拾月也没有费多大得力,圆子的辅助也很给力,一人一犬很快就顺利将陆时蓁带到了她的房间。 喝醉酒的陆时蓁只觉得自己脚下飘飘然的,柔软的床刚包裹住她的身体,她就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舒适,不由得又说起了话:“许拾月你知道吗,我好喜欢现在这种状态啊。” 许拾月依旧没有理她,默然的帮她撑开了被子。 可陆时蓁却像是非要许拾月搭理自己似的,许拾月刚要将陆时蓁退下压着的被子拉过来,视线中就横过了一条看着不甚真切的匀称长影。 少女纤长的手指划过那白皙的长腿,柔软的肌肤随着指甲的划过画出一道漂亮的红色。 那酒气晕红的脸上满是炫耀,得意也是诱惑:“许拾月,我的腿漂亮吗?你喜不喜欢?” 房间的灯光在两人的头顶匀着一层淡淡的光晕,许拾月看的并不真切。 只是这人的话含着酒气,像是被发酵过了一般,吐出的热气满是暧昧不清。 许拾月面色平静如一潭死水,一言不发的看着面前少女的虚影。 她一时竟然分辨不出这个人是在拿自己看不见的打趣儿,还是单纯的喝多了在炫耀。 亦或者…… “我可喜欢我现在的这双腿了,超级好使,能跑能跳……”陆时蓁没有停下,她就这样一边说着,一边欣赏着,却又不肯孤芳自赏,主动邀请道:“许拾月,你要不要来摸一摸?” 陆时蓁有自己的人设任务,平时根本没有什么跟别人炫耀的机会,这种欣喜一直压抑在心底。 而酒精就像是一把打开欲望的钥匙,喝醉了的她也不顾上什么人设、任务了,说着就要伸过手去拉许拾月的手过来跟自己一起欣赏。 那温热的手掌刚刚攀上许拾月的手指,便像有电流猛地灼了她一下。 她像是猛然清醒,兀的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冷声对陆时蓁提醒道:“你喝多了。” “我没有没有喝多。”陆时蓁依旧不肯承认,“我很清醒,我知道你是许拾月,我还知道它是圆子,然后还有……还有……” 接着她就像是在证明自己似的,转着脑袋,满屋子的找起了湫湫。 可也不知道怎么了,那个平日都赖在自己身边的小球竟然不见了,想着面前这个人还等自己“证明”,她干脆换了一个证明的说法,道:“我我还可可以走直线呢!” 说罢,陆时蓁便要从床上起来。 许拾月反应很快,先她一步把重新按回了床上,无奈的顺着她道:“好,你没有喝多。” “就是嘛。”陆时蓁闻言格外满意,脸上露出了笑意,“也不知道他们有什么不放心的,谁都不让我喝酒,尝一点点都要骂我一顿。” 说到这里,陆时蓁那原本满是笑意的小脸就皱了起来。 她下意识的抬手捂住了自己的手肘,含含糊糊的哭道:“而且抽血真的好疼啊……我一点都不喜欢抽血……” 这话说的听起来前言不搭后语的,许拾月只当陆时蓁又开始说醉话了。 她大概也摸清楚这人发疯的习惯,一边帮陆时蓁盖上被子,一边顺着她道:“没有人要抽你的血,不早了,快休息吧。” “哦。”陆时蓁乖乖的,小脸放在被沿上点了点头。 酒精在房间里游荡,沉沉的吐息从少女口中缓缓吐出,房间终于安静了下来。 许拾月看着躺在床上的虚影,没有任何留恋的起身,牵着圆子准备离开这里。 却不想她的手刚放在门把手上,陆时蓁的声音便从她身后传了过来:“许拾月!” “干什么?”许拾月转身,嗓音夹着一丝凉意。 灯光从房间的中央倾斜了下,方才还躺着的陆时蓁在许拾月视线中坐了起来。 那轻薄的被子堆叠在她的腿间簇拥着她,而她就这样笑着,对许拾月叮嘱道:“你也要快点好起来啊!” 都说喝醉了酒的人会暴露本性,而陆时蓁的声音的确比过去还要莽撞且无序。 却又在混沌中透着真挚。 扑通。 许拾月的心跳咚的一声漏跳了一拍,握着门把的手不由得紧了一下。 不止是因为陆时蓁此刻所表现出的真挚。 还因为这话她听着莫名耳熟。 就好像很久很久以前,也有人对她说过这同样的一句话一样。 可那很久很久以前,是什么时候? 房间突然变得安静了下来,时间仿佛绕做缎带划过许拾月的手指,静默无声的扯着她的思绪。 许拾月想不明白,也不想在这个时候去细想。 她就这样看着这个突然坐起的少女,命令道:“躺回去。” “好。”陆时蓁也听话,抱着自己的被子就重新躺了回去,染着红晕的脸上透着难得的乖巧。 . 周末的天空总是带着几分闲适,风荡悠悠的拂过树梢发出沙沙的声音。 悠悠和煦的日光偏漏进没有拉严的窗帘,不偏不倚的铺在少女的床上。 “……” 房间被透进来的光照的难得暖洋,一切看上去都格外的富有朝气。 除了那个躺在床上的人。 宿醉的第一反应就是头疼。 陆时蓁将手臂搭在自己的头上,迟滞木讷的回忆着自己昨天断了片的记忆。 她还记得自己好像打了喷嚏,然后要找药吃,结果被许拾月拉住了。 然后呢? 然后…… 陆时蓁眉头紧蹙,她也不知道然后发生了什么,担心自己昨晚做出什么惹许拾月不开心的事,她忙调出了脑袋里的系统,查起了自己的积分。 加的那四十分还在,也没有被扣分。 呼—— 陆时蓁长舒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 可这样的安心还没有维持多久,湫湫焦急的声音就从她耳边响了起来:“宿主,宿主,昨天晚上为什么主系统弹出了许多条监测警告!” “什么?”陆时蓁猛地怔住了,“什么警告?” “稍等。”湫湫说着,点开了历史记录里的系统警告。 【检测到宿主与女主接触过分亲密,请立刻分开保持距离!】 【检测到宿主与女主接触过分亲密,请立刻分开保持距离!】 【检测到宿主与女主接触过分亲密,请立刻分开保持距离!】 三句警告间隔时间并不是很久,但却一声比一声的严厉。 陆时蓁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接着第四句警告就在她脑袋里响了起来。 【三次警告结束,宿主没有遵从系统指令,主系统将在10月31号23点59分前对宿主进行惩罚。】 第30章 第三十章 四条系统警告结束,偌大的房间安静的针落可闻。 陆时蓁呆靠着身后的枕头,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 她这些年生病住院,大半个身子都泡在医院里,从来没有经历过什么严肃的事情,更不要说这样突然的惩罚,一时间有些手忙脚乱。 陆时蓁顿时只觉得太阳穴突跳的更厉害了,辩解道:“是因为我喝醉了,许拾月才把我扶回来的,我们没有什么过从亲密的举动啊!之前我又不是没有包过许拾月,那个时候怎么没有处罚呢?你能不能去申诉一下?” 湫湫也觉得主系统不会这样草率的断定陆时蓁跟许拾月两人接触过分亲密,飞快的查了起来。 几秒后那忽闪的翅膀顿了一下,湫湫若有所思的讲道:“好像系统的提示不止是指宿主跟许拾月肢体上的接触,还包括宿主你自己的言行。” “我?”陆时蓁不解。 “你说你喜欢你的腿,然后还引导许拾月摸你的腿。”说罢,湫湫便将昨晚的系统记录调到了陆时蓁的脑海中。 那断片的记忆像是重新组合起来的拼图,一块一块的填补上了陆时蓁醒来时忘记的事情。 她就这样在自己的视角看着自己抬起了腿,醉醺醺的说着那些听起来有些暧昧社死的话。 什么我好喜欢啦,什么你喜不喜欢啦。 那声音含含糊糊又分外清楚,陆时蓁忍不住脚趾蜷缩,在床单上抠出了一道长长的印子。 她是直女啊!直女! 这都是在说些什么! 而就在陆时蓁觉得自己的社死场面就要结束了的时候,下一秒她便抬手要去许拾月的手。 接着她便缠着许拾月,要让她跟自己一同欣赏这双腿。 “……” 陆时蓁现在觉得许拾月昨天没有给她扣分,真的是她大发慈悲了。 “就是您的这个行为被系统判定为接触过分亲密,有诱导剧情偏离的嫌疑。” 湫湫跟陆时蓁一同看着那段记忆,给她认真地分析着。 而陆时蓁就这样坐在床上,白皙的小脸兀的烧了起来。 这根本不是什么24h公平公正的系统监控功能。 这简直就是公开处刑! 那原本断掉的记忆如同被点燃了芯子的烟花,砰的一下就在陆时蓁的脑海中炸了开来。 对许拾月说的话,引|诱着她要做的事情,一举一动全都清晰的印在了陆时蓁的脑袋里。 她觉得自己现在根本怪不得系统要加上感叹号的判定,她自己都觉得自己对许拾月说的这些话暧昧到了极点。 “你什么时候才想着对我好一点点呢,许拾月……” “许拾月,我的腿漂亮吗?你喜不喜欢?” “许拾月,你要不要来摸一摸?” …… 最不想面对的话偏偏会最深刻的停留在脑海,那醉醺醺的声音一遍遍的在陆时蓁脑海中播放,陆时蓁根本就不敢去回忆许拾月当时是怎样一个表情。 陆时蓁一整个生无可恋,抬头的看着湫湫,问道:“那你能知道,我的处罚是什么吗?” 湫湫闻言立刻露出了抱歉的表情:“抱歉宿主,我查看不了这次主系统给你的惩罚。因为我也被处罚了……” “连坐?”陆时蓁问道。 “玩忽职守……”湫湫支支吾吾的答道。 陆时蓁皱了下眉头,接着就想到昨天一晚上自己都没有听到湫湫给自己提醒系统警告的事。 她像是意识到了什么,问道:“……你也喝断片了?” 湫湫闪动着自己的小翅膀,缓缓的对陆时蓁点了下头。 “你不是说你们系统不会醉的吗?怎么会醉呢?”陆时蓁格外不解,“还是说之前你带宿主的时候就没有喝醉过?” 湫湫闻言好像有些心虚,声音完全没有平日里的理直气壮:“可能每个世界对我们系统的影响都不一样吧……而且我之前没有吃过带酒精的东西,喝过什么酒。我的前辈同伴也没有跟我说过这些……” 陆时蓁闻言叹了口气。 她可以理解湫湫的贪嘴,谁叫人类的食物的确美味的很呢? 尤其是昨天晚上孙姨准备的那一大些甜点跟菜肴。她自己也没忍住,背着孙姨吃了好几个小蛋糕。 现在想来要不是那些掺了真酒的蛋糕,她也不会只喝了几口果酒就醉了……吧。 而且事情已经发展了,既然没有办法回到过去改变,还是不要逃避,直面接受的比较好。 这么想着,陆时蓁就拉着被子躺回了床上。 接受了要被处罚的命运的她选择不出卧室:“现在是上午十一点,我要在剩下的十二个多小时里跟我的床锁死!” “宿主,你还是下楼吃点午饭吧。你昨天宿醉,胃里现在空空荡荡的,很容易胃疼。”湫湫却不认同,提醒道,“如果到时候惩罚来了,你身体拖后腿了,怕是会让小惩罚波及大方面。我们还是尽可能的减少惩罚有可能带来的受伤吧。” 陆时蓁转头看了湫湫一眼,并不是那么想动。 接着她的肚子就叫了一声,像是在抗议主人的忽略。 动了动,陆时蓁还是从床上坐起来:“走吧。” 她想,真正的勇士,就要敢于直面危险。 . 从楼上二楼走到楼下一楼,陆时蓁走得都格外的小心。 不是觉得客厅吊灯不安全,就是觉得放着各种展示品的柜子不稳当。 一时间,她有一种别墅里的东西仿佛随时都能倒下来的错觉。 警惕着陆时蓁终于走到了餐厅,远远地就看到许拾月坐在餐桌前用餐。 她跟昨晚看到的样子相差无疑,只是那条她常穿在身上的白色裙子换成了淡紫色的,白色圆领上绣着一束薰衣草,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清冷中透着乖巧。 想着昨晚的事情有些尴尬,陆时蓁低头拉着椅子,接着礼貌的问候了一句:“早。” “已经中午了。”许拾月却道。 她的声音依旧冷冷的,平静的提醒着陆时蓁时间的流逝。 不过也就是这种依然如旧的感觉,让陆时蓁放松了几分。 她就这样在许拾月对面坐下,道:“那个……昨天谢谢你。” “不用谢。”许拾月说着便慢条斯理的将一块牛肉送到了嘴里。 许是平日里没有别的事情影响,那种距离感陆时蓁感觉得并不真切。 而昨天发生了那些事,陆时蓁现在需要对方的一点认同让自己安心,可她却格外清楚的感觉到了许拾月跟自己的距离,不由得有些低落。 太阳穴突突的在陆时蓁的两鬓跳着,浓香温暖的汤被放到了她面前。 孙姨满脸的忧心,一边将陆时蓁的午饭放到她面前,一边道:“这是醒酒的汤,小姐先喝了这个,暖暖胃再吃午饭。” “小姐,您昨天真的太危险了。” “您怎么能喝酒呢?还翻出那么危险的药来吃。要不是许小姐在,我都不知道怎么跟太太交代。” 孙姨是真的担心,话音里都带心有余悸。 这样的感觉陆时蓁心中的不安稍稍有些被安抚到,她拿起面前汤碗里的勺子,主动保证:“你放心孙姨,不会再有下次了。” “那就好。”孙姨说着就没有再唠叨,转身又去厨房端刚刚做好的菜。 秋风卷着落叶划过窗外的院子,带着几分寒冷的萧瑟。 房间里飘着蒸腾的热气,让人觉得温暖。 只是不同于过去吃午饭的时候,现在的餐桌上有些安静的过分。 许拾月依旧是那幅漠然的样子,陆时蓁也不敢去主动惹她,低着头慢吞吞的喝着孙姨做的醒酒汤。 餐厅安静的过分,汤匙碰到碗沿都是轻轻的,仿佛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许拾月沉了一下,就这样不动声色的看向了对面那道朦胧的影子,在吃掉一口豆苗后主动问道:“今天什么安排?” “没什么安排。吃完饭就回房间。” 陆时蓁轻声回答着,又心里偷偷补了一句:然后安静等待惩罚降临。 可是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更何况这还是一个有些摆烂的计划。 于是在陆时蓁话音刚落下,许拾月便替她计划了:“今天下午补昨天晚上没有进行的物理补习,晚上正常补习。” 许拾月的声音依旧平静,像是看不到波纹的水面。 可偏偏就是这样的安静,让陆时蓁感受到了些不同的感觉。 难得许拾月肯主动跟自己说话。 而且还是昨天晚上发生了这样尴尬的事情之后。 霎时间,陆时蓁感觉着自己那颗悬在半空中的心好像触到了地面。 冰冰凉凉的,却又格外踏实。 哪怕是要补习自己最怵头的物理,也令人觉得欣然。 那短促的吐息从鼻腔吐出,发出细微的声响。 感觉对方有什么动作,却迟迟没有说话回应,许拾月抬了下头:“困难?” 陆时蓁忙摇头,“没有没有。” 她是笑着的,唇角微微扬起。 许拾月感觉得清楚。 汤羹翻涌着热气在陆时蓁的视线中腾起抹白雾,描摹着许拾月的身影。 接着她就突然想到,主系统是高度保护女主的,不然也不会在上次许拾月出事时被激活。 那么跟许拾月待在一起在一起,说不定还能减缓自己的惩罚! 这么想着,陆时蓁脸上的笑意就更甚了。 她就这样坐直了身子,笑音灿烂的补充道:“我很乐意,许老师。” 许拾月顿了一下。 勺柄碰到了盘子边沿,清脆的在她的心里发出咔哒的一声。 . 虽然陆时蓁下来的比许拾月晚了一会儿,但她还是非常迅速的跟许拾月同一时间吃完了午饭。 稍微休息了一会儿,许拾月便按照计划,喊着陆时蓁去自己的房间补习物理。 日光穿过楼梯间的窗户,将两人并肩走着的身影映在墙上,难得的安静平和。 陆时蓁觉得两人间有些过分安静了,想要开口跟许拾月聊点什么。 只是还不等她开口,很突然的,她感觉到自己有些抬不起脚来了。 那腿上的力气像是在一点点流失的水一样,无力的感觉逐渐攀上陆时蓁的身体。 而就在这时候,她的耳边响起了系统机械的平稳声音。 【惩罚开始,共计5分钟,倒计时4:59】 通告落下,倒计时的声音滴答滴答的在陆时蓁脑袋里响着,瞬间她的腿便失去了全部力气。 只是她的腿刚刚要抬起去迈到上一阶楼梯,骤然失去的腿部力量让她不受控制的朝后仰去。 出于求生的本能,陆时蓁下意识的就要去拉身边的手维持住自己的平衡。 只是下一秒她就意识到自己身边的是看不见的许拾月,主动选择了松开。 却不想那手在自己松开的一瞬间,反握住了她。 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少女的掌温一如既往地带着冰凉,就这样紧紧的握住了陆时蓁回撤的手。 陆时蓁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灯光如一条抛出的弧线在她下坠的视线中摇曳,而那个人正握着自己的手,表情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 其实许拾月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伸出手来拉陆时蓁一把。 可能是下意识的良善,亦或者是什么其他原因,她又一次在可以完美解决掉这个疯子的时候,出手救了她。 只是她不知道,陆时蓁并非是迈空后的寻求平衡,而是失去了腿部力量后做出的下意识动作。 尽管这些天许拾月的身体恢复的越来越好,但她力量依旧寥寥。 后坠的力量就这样拉着陆时蓁朝下面跌去,许拾月猝不及防,也被带着一起跌了下去。 霎时间天地都在颠倒翻滚,台阶坚硬的铁质边沿硌得人生疼。 也说不上是谁在保护谁,陆时蓁在下意识的将许拾月护在怀里的同时,在自己脆弱的脖颈上感觉到了属于许拾月的掌温。 “绷紧身体。” 少女冷静到极致的声音落在陆时蓁的耳边,让她下意识的就去听从。 恍神间,陆时蓁抬起了眼睛,蓦地发现她们两个原本保持友好的距离此刻骤然间缩近到了极致,鼻尖同鼻尖的距离微不可见。 光影闪烁着,一帧一帧的落在陆时蓁的视线中。 她看得到许拾月蹙在一起的眼眉,鸦羽般的眼睫一下一下的闪烁着。 属于这个人的味道正笼罩着自己,清冷却又因为她蹭在自己的耳边吐息而变得温热。 顷刻间,陆时蓁那因为惩罚的降临而惶恐乱跳的心脏咔的一下落回了它原本的位置。 这是一种不是很好形容的感觉。 双腿的失控让她慌张到了极点,而此刻她的身边出现了一个同她一起经历这一场变故的人。 好像患难与共。 可陆时蓁觉得用患难与共来形容,有些太过潦草。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可能只有几秒,又或者已经过去了一个世纪,陆时蓁混乱的思绪在一下略重的疼痛撞散了,紧接着她就感觉到了平稳。 终于从楼梯上滚到了平地。 陆时蓁觉得除了她的腿,浑身都在叫喊着疼痛。 她就这样躺在地上,还没完全回过神来,耳边就传来了脚步声。 “小姐!许小姐!” “小姐,你没事吧。” “这是怎么了?怎么从楼上摔下来了。” “快去打电话叫秦医生!” …… 孙姨还有其他女佣都听到了这声响,慌忙的从各处跑了过来,呜呜泱泱的围住了这一块地方。 每个人的脸上都是着急紧张,话叠话的塞满了陆时蓁的耳朵。 “来小姐,我先扶您起来。” 孙姨紧蹲在陆时蓁身边,说着就要将陆时蓁从地上扶起来。 可陆时蓁知道自己现在根本不能站起来,一时间有些心慌。 “那个我……” “嗡——” 正当陆时蓁想找借口拖延到惩罚时间结束时,她脑海中咔哒咔哒的倒计时突然扭曲了一下。 像是有一道电流穿过,嗡的撞在了她脑袋里,在她耳朵里发出了刺耳的声音。 那闪烁着靛蓝色光亮的读秒器像是突然坏掉了,原本缓慢倒计时的数字突然飞快后退。 直到那数字退到了00:01,而后读秒器被清空,陆时蓁的耳边响起了一声尖锐的声响:“滴——!!” 接着,主系统通告便机械的响了起来:【申诉成功,惩罚已撤回。】 陆时蓁被这一系列变化搞的云里雾里,还没有反应过来这究竟怎么回事,湫湫便闪着光亮冲到了她跟前。 那弱小的翅膀撑着的圆滚身体绕在陆时蓁视线里,甚至都飞出了残影。 湫湫兴奋到了极点,兴高采烈的宣布道:“宿主!宿主!申诉成功了!主系统大人已经将惩罚撤回了!你没事了!!” 陆时蓁愣了一下,接着就被孙姨跟女佣左右架着从地上站起来。 那方才失控的腿有些生涩,但还是在她的操纵下稳稳的站住了。 她的腿……回来了。 欣喜,还夹着些其他的情绪。 陆时蓁就这样感受着此刻自己能随意操控的腿,耳边突然传来一声惊呼:“呀!小姐膝盖上怎么破了这么一大块。” 孙姨的声音满是紧张,听起来还有些害怕。 陆时蓁不明所以的低下头,却看到有一道长长的血痕顺着自己的膝盖流了下来,那被娇养的肌肤擦破了皮,鲜明而残忍的露着猩红。 陆时蓁觉得这画面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 在很久以前,或者说不久前,她也曾经历过这样的事情。 感受不到的疼痛仿佛成了一种天赐的屏障。 她多希望也能感受到对面人在看到自己伤口时表现出来的那种感同身受的痛感。 而此刻,她感受到了。 腿上的知觉慢慢的才重新复原了起来,被遗忘的痛像是密密麻麻的蚂蚁,重新攀上了腿部的血管肌肉。 霎时间像是被冲击打飞的魂魄重新回到了主人的身体,后知后觉的疼痛如同汹涌拍来的海浪,打的陆时蓁措手不及。 疼。 真的好疼。 “去拿药箱来!”孙姨看着陆时蓁逐渐皱起的眉头,忙吩咐着旁边的女佣,搀着她就要走,“来小姐,我扶您去沙发上。” 慌忙的脚步声穿插在偌大的别墅,人影匆匆晃过窗户忽明忽暗。 许拾月像是被人遗忘了一样,坐在原地,只有圆子陪在她身边。 正午的日光明灿而晃眼,她就这样听着声音熙熙攘攘的朝自己涌来,又接着三三两两的退去。 仿佛这一切都与她无关。 许拾月清楚的知道这里不是她的地方,被关心紧张的那个人也不是自己。 只是她看着那个被簇拥在中心的人影逐渐离她远去,心里兀的落了一下。 周遭安静了下来,玫瑰香气在微凉的空气中慢慢消失。 顿了一下,许拾月撑着被磕红的手掌,准备独自起身。 而就在这时,她的耳边传来了一声寻找:“许拾月呢?” 刚被孙姨搀着挪了一步,陆时蓁便停下了她被孙姨扶着的脚步,慌忙的如是问道。 而听到陆时蓁这么问,孙姨才意识到许拾月没有跟着一同过来,忙呵道:“怎么没有人看看许小姐怎么样了?!” 话音落下,那铺天盖地的关心就朝着许拾月涌了过来。 她就这样被人从地上扶了起来,空洞的目光下有几分不易被人察觉的晦涩。 本来都要触底的失落又被人拾了起来,随着佣人替她整理衣服上的灰尘而重新干净。 许拾月就这样在周围人重新的簇拥下,不着痕迹的注视着不远处那个被人搀扶着的影子。 就像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要伸过手去拉她一把一样。 就在她以为她就这样被人忘记的时候,偏偏这个人还记得。 偏偏她总能记得些有的没的的小事。 “许小姐腿上没有伤口,只有手肘破了一点。”给许拾月检查了一通,女佣仔细的回道。 孙姨闻言也不等陆时蓁发话,便立刻道:“那还愣着干什么,不也快点扶过来上药!” “是!” 慌慌忙忙的,陆时蓁跟许拾月都被扶到了客厅沙发。 孙姨一边给陆时蓁上着药,一边问道:“小姐,您怎么会一下子跌下来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还是昨晚喝酒的原因吗?” 陆时蓁忍着膝盖上的疼痛,摇了摇头:“不是,就是不小心走神迈空了。” “小姐,以后走路还是不要想一些事情了。”孙姨叮嘱道,“可得小心,这太吓人了。” 陆时蓁点点头。 她就这样轻轻摩挲着自己的手指,又想到了那只在慌乱中握住自己的手。 鬼使神差的,陆时蓁微微转了一下身子,看向了坐在一旁的许拾月。 日光微斜了几分,算不上太过刺眼的落进了客厅。 许拾月一如既往的坐的笔挺,女佣正仔细的给她的手肘上药。 虽然说她手肘上的伤口比自己的小一些,却也是擦破了皮,猩红透着一片血色。 棕红色的碘酒抹过去,切实感受过疼痛的陆时蓁不由得在心里倒吸了一口凉气。 可许拾月却依旧面无表情,眉头甚至都不见她轻蹙一下。 淡然从容的好像对这些事情免疫了一样。 蓦的,陆时蓁想起了原文中许拾月在家中失火后经历的事情。 那个时候的疼痛应该比现在要疼痛百倍吧。 少女那尤有余庆的心沉了一下,半秒后陆时蓁对许拾月道:“刚才谢谢你,我现在欠你两个人情了,以后有什么需要随便说。” 许拾月不喜欢自己欠人人情,却也不喜欢计较别人欠自己的人情。 她就这样看着视线中的人影,平静的讲道:“那以后就好好走路,好好听课。” 陆时蓁哽了一下,好像感觉到了来自女主的嫌弃。 只是物理她的确是有错在前,但关于走路这件事,真不能怪她。 都是那个杀千刀的主系统! 只是这些话她没办法跟许拾月解释,干脆点了点头,保证道:“你放心,你说的这些我一定做到。” 少女说的信誓旦旦,格外可信。 许拾月就这样听着,却没有再说话。 她并不在乎陆时蓁的保证。 只是鬼使神差的,又觉得有她这一个保证仿佛也不错。 “待会看看秦医生那里有没有很有效的药吧。”孙姨给陆时蓁贴上了医用纱布,满是心疼的打断了两人的对话,“也不知道秦医生那里有没有好用的药。” 陆时蓁觉得孙姨今天反应特别大,不由得温声安慰:“没事的,慢慢就淡下去了。” “小姐您可是易留疤体质。”孙姨却不然,“大腿上的那个疤好不容易这两年才消下去,这个伤口可要好好处理,不然太太又要心疼难过了。” 陆时蓁觉得孙姨这话说的有些没前没落的,又莫名的有些讳莫如深。 她就这样看着自己这双重新属于自己的腿,好像在左腿外侧看到了一抹淡淡的印记,长长霸占了整块大腿。 为什么原主的这里会这么一个巨大的难以消去疤痕? 难道在书里没有展开的过去,原主的身上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 “说时迟那时快,我直接越过权限,就跑到了主系统那里。我就说,‘主系统大人,判我们家宿主过从亲密是不是判断的有点草率了?我们家宿主只是喝醉了,不是真的要去引诱女主。她只是太想要跟人分享她有一双健康的腿的事情了,这又何错之有呢?而且即使是在原文里,原主在之后也是对许拾月有这种心思的,怎么能说我们家宿主是脱离人设,故意的呢!’,主系统大人当即就陷入了沉思……” 日落月升,漆黑的夜晚早早地笼罩在了世界。 今晚的别墅格外安静,像是为了吓坏了的人专门刻意保持的。 可那个被吓坏了的人房间灯火通明,倒映着光亮的窗上仿佛有光影滑动。 湫湫的声音铿锵有力,器宇轩昂的闪着它的翅膀。 就这样有声有色的给陆时蓁讲述着它勇闯主系统,据理力争的光荣事迹。 只是坐在床上听的那个人却有些心不在焉。 她就这样盘着腿看着视线中不断晃动的小球,目光没有焦点。 这是陆时蓁第一次直面感受到来自系统的恐怖。 这种恐怖不同于未知神秘带来的畏惧,而是对于这个世界早就被写下了既定的轨迹,每个人都在遵循着他们命运的剧本而走着的恐惧。 陆时蓁原本认为她知道这里所要发生的一切,是跳出这个世界高度自由的人。 却没想到早就有人将一根无形的绳子系在了她的腿上,严格约束着她的自由。 她所要挣脱原主命运剧本的任务,也不过是主神大人赋予她的另一个剧本。 世界上没有免费的午餐,所谓的自由都是建立在框架规矩之下的。 她的这一双腿来得容易,失去的也会格外容易。 其实不对许拾月做出什么越距的事情是很容易的。 她也不喜欢女孩子,也不会像原主那样对许拾月有什么非分之想,做出什么过分出格的事情。 就像当初计划的那样,好好的将许拾月供在家里,等到她该离开的时候把她的手交到另外一个女主的手里就好了。 有什么好觉得低落的呢? 又为什么会觉得低落呢? “当当。” 就在这时,陆时蓁的房门传来两声轻敲,打断了湫湫慷慨激昂的叙述。 陆时蓁以为这又是孙姨来给自己送压惊补品,有些不情不愿的下了床。 拖着步子,陆时蓁慢慢腾腾的走到了门前。 只是不想,当她推开被自己从里面别住的门时,那站在门口的人却不是孙姨。 而是许拾月。 少女穿着宽松的家居服,笔直的影子将陆时蓁罩住。 她手里好像拿着个什么东西,嗓音一如既往的淡然,问道:“打扰到你休息了吗?” 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月夜安寂,走廊幽昧倾泻而下,照亮着门口这一片区域。 陆时蓁对于许拾月的到来完全没有预料,意外之中还夹着些说不上来的感觉。 面对着许拾月的疑问,陆时蓁忙摇了摇头:“没有。” 紧接着就对自己刚才的故意拖延找补解释道:“就是腿磕破了,走得慢了些。” 许拾月略点了下头,根本没有想要计较陆时蓁迟了很久才给自己开门的这件事,径直将手里的东西递到了陆时蓁跟前:“这药膏对伤口恢复跟祛疤都很有效果,你可以试一试。” 白色的药膏被交接到对面人的手里,两人的手指短暂的接触了一秒。 微凉蹭过陆时蓁的手指间,眼中的意外跟讶异这才变得真实了起来。 许拾月竟然真的来给她送药。 想到刚才秦文回复孙姨,表示手头暂时也没有这样有效果的药膏,陆时蓁不由得问道:“这种东西很难得吧?” “罗寂拿给我的。”许拾月不然,她知道陆时蓁知道罗寂的存在,说的也坦然。 而后她顿了一下,又接着反问道:“而且你不是很喜欢你的腿吗?” 许拾月这话说的很平静,像是在形容一件很不起眼的小事。 陆时蓁却听得老脸一红,不由得又想起了昨天她拉着许拾月非要让人家摸自己腿的事情。 一时间她不知道自己是该为许拾月记得自己在意什么而感到欣喜,还是为社死场面被人家记住了而找个地缝钻进去。 讷讷的,陆时蓁点了下头:“……谢谢你啊。” “不用。”许拾月淡淡的摇了下头。 当初罗寂害怕她在这个地方受伤,偷偷给她藏在植物兄弟的花盆下面,陆续塞了好几只。 被压得结实的尾端印着保质日期,许拾月摩挲着读取着那个距离过期还要很久的数字,犹豫了一下,还是给陆时蓁送了去。 也不为着什么。 可能就是觉得药就该在使用中消逝干净,而不是徒留过期。 这么想着许拾月便要转身离开。 却不想被陆时蓁喊住了:“许拾月。” “还有什么事吗?”许拾月顿了下步子。 “你把药给我了,你自己有上药吗?”陆时蓁问道。 她当然还记得自己是跟许拾月一起从楼梯上摔下来的,也记得许拾月手臂上的伤痕。 没有人会喜欢自己的肌肤上留下什么疤痕,她不希望,推己及人,许拾月又想要吗? “上了。”许拾月答道,声音有些淡。 她的眼睛只能看到模糊的轮廓,伤痕只能凭感觉摸索。 上药对她来说不是那么一件容易事,干脆就没有去弄。 许拾月知道她可以让佣人帮忙,反正现在有陆时蓁压着,家里的佣人不敢像过去那样对自己。 可是她并不想因为自己看不见这件事引来别人的可怜。她不喜欢,甚至可以说厌恶旁人在面对自己时露出的那种隐约的怜悯。 她不需要任何人的怜悯。 不过是伤口会好的慢点,疤痕淡的也会慢点罢了。 反正也没人真能察觉到,糊弄过去就算了。 许拾月如是想着,却听到耳边传来一声轻哼:“骗人。” 陆时蓁摸着手里没有开封的药膏,一下就联想到许拾月的眼睛,脑子难得灵光:“你看不见,要想上药得找家里的佣人,家里的佣人要是知道你有这样好的东西早就抢来给我了。” 少女的话说的又快又利落,满是无懈可击的推理。 许拾月听着不由得顿了一下。 其实很多事情不是不看不出来察觉不到,而在于是不是愿意去计较。 而陆时蓁正是那个计较的人。 偏偏陆时蓁是那个计较的人。 一种说不上来的情绪蔓延在许拾月的心中,陌生的,让人看不清楚。 她就这样轻抿着唇瓣,迟迟没有回应陆时蓁的推理。 而陆时蓁也没有等她的回复,主动道:“那个,你要是不嫌弃,进来我给你上药怎么样?” “你给了我药膏,我就给上药,咱俩谁都不欠谁的。” 没有居高临下的怜悯,也没有独断专横的强势。 许拾月就这样看着那支在视线中被晃动的药膏,难得在这人听起来有些丁是丁卯是卯的语气中,她听出了商量的感觉。 就只是为了给自己上药。 “好啦,不要犹豫了,本小姐仔细着呢,不会把你弄疼的。” 见许拾月迟迟没有否定自己,陆时蓁觉得有戏,干脆学起了原主的娇蛮,说着便径直将还在门口犹豫的许拾月拉进了房间。 这是许拾月第一次进到陆时蓁的房间。头顶的灯光将房间里的摆设镀上了一层浅浅的影子,陌生的摆在她的视线。 圆子早早地就被孙姨带回了它的房间睡觉,许拾月没有了它的引导,对这个陌生的环境充满了不熟悉的警惕,想要却寻找熟悉的点定下。 可却偏偏陆时蓁那只落在她手腕上的手,覆着她此刻唯一的熟悉。 这人动作熟练,就这样转过手腕,让自己搭住。 许拾月都快忘了,在有圆子之前,陆时蓁也曾经做过她的导盲杖,也是个可以信任的人。 不知道是不是正如她刚才给自己开门时解释的原因,这人走的也不快。 细微的椅子拉开声在许拾月耳边响起,接着陆时蓁就引导着自己停下:“你左手边是把椅子,跟你房间里的差不多,可以坐下了。” “旁边是书桌,你可以把手放上来让我上药。” 听着陆时蓁的引导形容,许拾月慢慢摸索着坐了下去,慢条斯理的撸起了袖子。 那米白色的衣袖就这样堆叠在少女的手肘上方,贴着医用纱布的手臂露了出来。 月光从窗外皎洁的落在书桌上,给少女的肌肤染上一层冷白的光泽。 那匀称的小臂白皙的透着干净,贴在一侧的纱布显得格外刺眼。 陆时蓁就这样小心翼翼的将许拾月手臂上的纱布取了下来,道:“我要给你的手臂上药了,可能会有点疼,你稍微忍一下。” “好。”许拾月闻言平静的点了下头。 未开封的药膏被扎开发出一声细微的“噗”,在安静的房间听得格外明显。 明亮的灯光将两人面对着面的影子映在墙上,棉签碾过已经结了痂的伤口,满是小心翼翼。 密密麻麻的痛感通过尚未恢复的伤口透进许拾月手臂上的神经,她的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 光晕描绘着她视线中微微低下头的人影,透过那算不上多么清晰的动作,她模糊的看到陆时蓁的小心。 这个人是真的在认真的给自己上药。 心无旁骛。 才没有。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从小缺失的健康,陆时蓁总是很喜欢去注意别人的四肢。 就像此刻,陆时蓁借着上药的功夫,偷偷看了许拾月放在她视线中的手臂好次。 许拾月的手臂手臂修长而匀称,偏蓝紫调的血管清晰的低伏在手背上,透着一层淡淡的粉色。 那微微凸起的手腕骨挑起薄薄得一层肌肤,光落在上面,冷白通透的,就像玉脂才有的光泽。 陆时蓁这些年在医院里泡着长大,见过那么多护士医生、病人家属,没有一个能比上的此刻许拾月的手臂。 兀的,陆时蓁想到了自己姥姥给自己听过的一首越调,“肤若凝脂,颜如渥丹,香肩凭玉楼,湘云拥翠鬟。” 小时候她总觉得那咿咿呀呀听不清的东西难受,又虚幻的让人无法相信。 现在她才发现,是自己见识浅薄,不愿意相信。 如果她能将许拾月的身体养护到她家出事前的状态,这句话甚至都不够形容她的。 这么想着,陆时蓁手里的棉签便又小心翼翼的滚过了许拾月的手臂。 只是还不等她再涂一次,她的耳边便响起了许拾月的声音:“涂两次就够了,你已经涂了第四次了。” 那声音淡淡的,像是在单纯的提醒。 陆时蓁顿时如梦初醒,忙掩饰着自己方才的走神,“哦”了一声,心虚找补道:“我还以为多涂几层会好些呢,不好意思。” “没事。”许拾月平淡的摇了下头,感觉着手臂上的药膏风干的差不多了便将手肘上的袖子放了下来。 温软的布料掠过肩膀带来隐隐的疼痛,她像是想起了什么,喊了陆时蓁一声:“陆时蓁。” 陆时蓁立刻停下了手里的事情,抬头道:“怎么了?” “还有一个地方,麻烦你帮我也上一下药,可以吗?”许拾月平静的讲道。 原本陆时蓁以为许拾月肯让自己上药就已经是好了,没想到她还拜托自己再给别的地方上药。 这可是难得的信任。 “当然可以了。”陆时蓁有些受宠若惊,立刻利落的将刚拧上盖子的药膏重新打开,“哪儿?” 却不想,许拾月薄唇轻启,淡声吐出三个字:“肩胛骨。” 夜色笼罩的房间透着一种静谧的安静,柔软的居家服滑落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话音落下,许拾月就背过了身去解开了衣领上的扣子。 昏黄的灯光在夜色中摇摇,少女圆润的肩头透着月色的皎白,就这样出现在了陆时蓁的视线中。 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许拾月身上穿的是一套白碎花的浅粉色居家服,极近简单的看不出什么设计。 那有些松垮的设计在少女削瘦的身形上本就有些挂不太住的样子,于是只松了一颗扣子,便滑了下来。 纯棉的布料揉在一起,光打下来有些钝钝的绵柔感,说不上有多么精致。 只是那偏漏出来肩膀,透着玉雕般的精致温润,细细的肩带就这样挂在白皙的肩头上,压下的痕迹带着一抹浅浅的绯红,格外的惹眼。 都说衣服衬人,却不知道有的人根本就不需要衣服来衬。 房间温和的灯光和着窗外的月光自上而下,将整个房间照的清晰明亮。 许拾月主动将碍事的长发别到了另外一边,左侧小半个后背就这样暴露在了空气中。 这是陆时蓁第一次看到女孩子的后背。 光总是偏爱于漂亮的人,房间里的光就这样随着陆时蓁的视线向她细致的描绘着少女的后背。 就像是她方才看过的手臂,许拾月的后背也透着如玉般温润的冷□□致,没有了长发遮掩的颈间流畅而柔和。 这种由精致的骨骼撑起来的曲线,简直比她临摹画过的所有人物都要完美。 那暴露在空气中的后背笔直却不死板,像是造物者捏好的绝佳的骨骼框架,而后又分外怜爱的赐予了她一套最精致的皮囊。 两相呼应着,在陆时蓁的视线中构成了那只伶仃的半扇蝴蝶骨。 只是陆时蓁这么看着,却微微蹙了下眉。 就在许拾月这扇漂亮的蝴蝶骨上,横亘着一道扎眼的红印,细长而透着血瘀,就像是一只被折断了翅膀的蝴蝶,即使是远远地看着也让人忍不住觉得怜惜疼痛。 陆时蓁就这样看着,忍不住抬起了手。 她就这样小心翼翼的轻碰了一下许拾月蝴蝶骨,也就是肩胛骨上的痕迹,谨慎的问道:“是这里吗?” “嗯。”许拾月点了点头,接着又问道:“我看不到,这里是有一道痕迹是吗?” 她的声音依旧平静而清冷,丝毫没有因为这个伤口被人看到而变得柔弱。 可就是因为这样,她那最后半句的陈述才让人听着觉得难过。 陆时蓁知道许拾月的这个伤是她们今天下午从楼梯上滚下来时磕到的,难过之余满是自责。 她就这样拿出了一只棉棒,仔细的沾取了药膏,道:“伤口不是很严重,但可能会有点疼,你忍一下。” “好。”许拾月点点头,一如方才的安静的背对着坐在陆时蓁的面前。 桂树在夜风中缭乱着,夹着金色花朵的叶子将两人的影子搅乱。 因为想要更好的给许拾月上药,陆时蓁主动朝前低伏下了身子,凑得离她近了些。 清凉的药剂在棉签的滚动下给蝴蝶骨伤的那敷上一层淡淡的白色乳膏,在房间里并没有散发出多少味道。 临时的靠近并没有很快的分开,也是在这个时候,陆时蓁嗅到了一股形容不上来的清香。 那味道悠悠的从许拾月身上散发出来,有些寡淡,却带着些被体温温热的香气。 就像是她过去听人形容的女孩子的味道。 干干净净的,不染一丝尘埃。 陆时蓁是第一次闻到这样的味道,不由得停留了一下。 那味道仿佛也很欢迎她这个不速之客,不偏不倚的钻进了她的鼻腔,随着她呼吸慢腾腾的落在她空旷的心野上。 倏然掀起一阵搅动平静的风。 陆时蓁兀的就顿了一下。 接着她就不知怎么的回避般的重新跟许拾月拉开了距离。 红色的淤痕已经差不多都被药膏涂上了,陆时蓁闪烁了几下眼睛,道:“……那个,好了。” 许拾月闻言,也慢慢的转过了身子:“多谢。” 棉签被丢进垃圾桶发出细微的声音,许拾月沉默的整理着自己的衣服,低垂的视线却在看着陆时蓁那道模糊的身影。 肩胛骨上这个伤口本就不是多么要紧的伤,她只是想要试探一下陆时蓁。 许拾月也知道自己这个试探的危险性,却不知怎么的就想去试一试。 去试一试这个人是不是真的如她这些日表现出来的那样,坦坦荡荡,正人君子。 而像是出乎她意料的,又像是正如她所愿,陆时蓁真的经住了自己的这个试探。 没有什么多余的动作,也没有什么油腻调情的话语。 她就这样坐在自己身后,认真小心的替自己上着药,连呼吸都是小心翼翼的。 月光柔和的落在少女平静的侧脸,如鸦羽般的眼睫低敛着。 她想虽然这个人现在依旧有许多奇怪的点让自己想不明白,但也的确比过去要值得信任。 “+10” 周围一片安静,积分系统机械的播报声兀的在陆时蓁耳边响了起来。 她正在收拾东西的手猛地顿了一下,白色的兀的喷在了她的手指上。 陆时蓁难以置信的看着默然整理衣服的许拾月。 灯光落在她的脸上,长发之下她依旧如平时般平静不可窥探。 不过是应她的要求给她上了一次药,这就加分了? 是不是有点…… “草率”两个字还没有从陆时蓁的脑袋里蹦出来,就被她及时扼杀在了心里。 这怎么能是草率呢,你怎么能对许拾月给自己加分而觉得草率呢? 这让主系统听到了,以为你对这个加分有异议,给你撤销了怎么办! 陆时蓁这么想着,立刻狗狗祟祟的看了眼周围。 而后在确定周围没有什么监控之后,她又将自己的视线收了回来。 可也就是这么一下,她的视线顿住了。 “哎?” 陆时蓁的一声疑惑轻轻又明显的传进了许拾月的耳朵,她在很之前的时候曾经听过陆时蓁发出这样疑惑的声音,整理衣领的动作不由得顿了一下。 那刚刚放下的心又重新提了起来,许拾月不动声色的问道:“怎么了?” “你额头上好像有一个小伤痕。”陆时蓁看着许拾月因为低下头而露出的前额,说着就凑到了她跟前,小心谨慎的用干净的那只手轻轻点了一下,指道:“这儿。” 少女的手指一如既往的带着温热,就这样点在了许拾月的额头。 她依旧莽撞的让许拾月猝不及防,收敛着力气的小心翼翼却又让那刚刚提起来的心略微放松了几分。 “像是之前弄得,还没褪疤。”陆时蓁判断着,又像是想起了什么,看着刚刚被自己一使劲挤到掌心里的药膏,接着道:“正好我刚才多挤出了些药,给你涂一下吧。” 说罢,热心市民陆女士便将自己盛着不少药膏的手掌摊了开来。 纤细的手指轻轻点了两下药膏,就这样朝许拾月的额头过去了。 许拾月根本没有拒绝的机会,就这样任凭陆时蓁靠近。 灯光穿过两人之间微乎其微的距离,将陆时蓁此刻的样子描绘在许拾月的视线中。 像是被人尝试不断擦拭的模糊镜头,许拾月就这样视线无处落放的看着面前的人,明明应该是模糊不清的画面,却又因为单一局部的放大带上了几分难得的清晰。 这不是许拾月第一次看到陆时蓁的眼睛,就在不久前这人劝说自己去争取首席的时候,她也曾有一瞬在靠的极近的时候看到她的眼睛。 那黑漆漆的眼瞳一如既往的闪着明亮,就像难得的宝石精心雕刻成的一样。 只是比起上一次她鲁莽到极至的冲动,这一次许拾月从这双眸子里看到了沉静的认真。 那黑亮的眸子就这样微微向上抬着,忽闪轻眨的眼睫一下一下的落在许拾月的视线中。 这人心无旁骛,焦点全都落在额上的那一小块浅褐色的疤痕上。 她们的距离实在是靠得太近,错落开的鼻尖没有抵在一起,鼻息却不可避免的交织相融,温吞的落在靠下方的许拾月的脸上。 是淡淡的玫瑰香气,却又带着一点中药的味道。 甜意与苦涩交织在一起,明明是最矛盾的两个,却配合的恰到好处,沁人心脾,就这样不可察觉到溜进了到许拾月的鼻腔。 微凉的药膏被人手指间的温度暖化,一圈一圈的在她的额头上打着转儿。 陆时蓁越是这样认真,就衬得许拾月的心有旁骛更加明显。 明明是模糊不清的世界,却偏偏让许拾月看清了这个人的眸子。 她突然莫名的觉得整个世界都像是那根染着药膏的手指搅动着,蓦然被热了起来。 这是一种奇怪又不好描述的感觉,让人觉得有些要脱离掌控。 沉默不语的,许拾月低下了眼睫。 安静的房间里谁都没有说话。 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陆时蓁给许拾月上完了药,利落的抬起了手:“好了。” 少女的嗓音听起来格外轻松。 像是因为刚刚加分了的原因,陆时蓁的语气没有之前那样的拘束,甚至还有点小自恋:“你看幸亏有我吧,不然等这个痕迹落实了,以后想去都不好去了。” 许拾月迟迟没有抬起自己眼睫,嗓音平静:“多谢。” 陆时蓁摆了摆手:“不客气。” 随着陆时蓁手指的离开,许拾月额上的那种热意也跟着褪去了。 她不是很喜欢这种奇怪的感觉,又重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起身道:“时间不早了,我就不打扰了。” 陆时蓁看了眼时间,没有留许拾月,主动站起来充当她的导盲杖:“好,我带你出去。” 不知道是因为刚才已经引导过一次了,还是两个人也有了些默契。 陆时蓁就这样把手臂放到许拾月跟前,她便抬手搭了上去。 两个人的步子依旧是算不上快,但从陆时蓁房间到许拾月房间也不过几步路远,不一会儿陆时蓁就将许拾月送到了她房间的门口。 “好了,不早了,回去就休息吧。”陆时蓁讲道。 “好。”许拾月点点头,说着便抬手握住了熟悉的门把。 只是就在她要推开门的时候,本该响起关门声的身后传来了一句话:“晚安,许拾月。” 幽昧的光照亮了走廊的一隅,许拾月推门的动作顿了一下。 她想她是不应该回这个人这样的话的,便要抬脚走进房间。 陆时蓁轻叹了口气,有点失落。 只是就在她也转身要回房间的时候,一声清冷的声音夹着夜色传了过来。 “晚安,陆时蓁。” 那人半个身子掩在了门后,不等话音落下走廊里接着响起一声咔哒,欲盖弥彰的掩饰着刚刚这句话。 . 难得两天的周末太阳都格外配合的给了晴天,连带着秋日里的萧瑟都淡了许多。 和煦的日光晒得房间暖烘烘的,明媚而灿烂的落在正骑着被子睡觉的少女身上,将梦都镀上了一层漂亮的金色。 陆时蓁此刻正站在地上仿佛是由棉花云朵堆成的地上,仰头看着堆满了云彩的天空。 系统的积分像是古金币,哗啦哗啦的从云彩上往下掉,成堆成堆的铺在地上,多的都快要把她埋起来了。 而许拾月就坐在那朵最漂亮的那朵云彩上,衣裾飘飘,不染纤尘。 她就这样俯视着站在一堆加分金币上的陆时蓁,嗓音清冷的问道:“还要吗?” 陆时蓁看着系统里自己那猛增的积分,高兴的在金币堆上跳着:“要!要!我还要!” 这本该是一个神仙实验人类是否贪得无厌的测试。 可偏偏许拾月在听到陆时蓁这个要求后,真就挥了挥手,云彩瞬间就如同下雨一般,又开始哗啦啦的给陆时蓁掉加分金币。 “嘿嘿嘿,许拾月你真好……嘿嘿嘿,我还想要……许拾月……再多给我些……” 陆时蓁在床上滚了一圈,呈个放飞自我的“大”字躺着,迷迷糊糊的声音里堆满了憨憨的笑意。 她就这样摸着堆在脚下的金币,看着积分系统里飞速变化的数字。 正当她看着主系统朝她这个“系统销冠”走来,阿谀奉承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当当。” 陆时蓁皱了下眉,没在意,继续注视着主系统朝她走来。 “当当。” 可还不等主系统过来,那恼人的声音就又传了过来。 陆时蓁依旧不想理睬,却不想主系统突然消失了,连带着她脚下的金币都化作了齑粉,纷纷扬扬的金色连成一片,变成了落进房间的阳光。 ……梦? 那被迫睁开的眼睛里满是懵懂,陆时蓁就这样没有焦点的盯着视线上方的天花板。 不是吧,她那么大堆的加分金币都是假的吗? 敲门声还在继续,门外的人好像有些等不及了,在第三次小心翼翼的敲门后,将门推开了一道缝隙,轻声唤道:“小姐,醒了吗?” 醒了,但是不想醒。 陆时蓁在心里想着,并不想开口说话。 她不是在怅然若失,而是以为梦境就是现实却突然醒来的失落。 她的积分…… 她还没看到主系统给她表彰呢! 孙姨声音落下,房间安静的只有呼吸灯声音。 见陆时蓁已经睁开了眼睛,孙姨又小心翼翼的对她讲道:“小姐,九点了,少爷已经在楼下等了您一个小时了。” 陆时蓁听到“少爷”这个关键词,一整个垂死病中惊坐起,“哥哥?” 她连忙起身换衣服,又打听问道:“他怎么突然来了?有什么事情吗?” “少爷听说了昨天下午的事情,一早就来了。”孙姨道。 陆时蓁懵了:“他听说?他从哪里听说的?” “小姐您睡糊涂了?”孙姨一脸疑惑,“少爷这样关心您,昨天发生这样的事情怎么可能不让他知道。” “啊……我还真忘了。”陆时蓁顿时恍然。 妹控啊。 没有这种关心紧张、时刻关注妹妹安危的闪现能力,怎么能叫妹控呢? 很快陆时蓁在孙姨的帮助下换好了衣服,慢吞吞的走下楼梯。 客厅跟楼梯挨得很近,远远地,陆时蓁就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看报纸的陆时泽。 金丝边框的眼睛架在他的鼻梁上,黑色的碎发虚虚的挡在眉前,眉宇间的锋利。 即使跟站在旁边的保镖同是黑色系的西装,他也能穿的比他们高出十几个档次。 斯文败类,莫过如此。 这这么看着,被注视着的人就朝陆时蓁看了过来。 瞬间那眉眼间的锋利也没有了,陆时泽声音温和:“蓁蓁,醒了?” “嗯。”陆时蓁点点头,“哥哥等很久了吧。” “没有,只坐了没一会儿。”陆时泽说着就放下了手里的报纸,关切的问道:“怎么样,昨天晚上做噩梦了吗?” 陆时蓁摇摇头:“我昨天晚上睡得很好。” “哪有,我看着你都有点黑眼圈了。”陆时泽不信,“我已经跟你们学校请了长假,在你的腿伤没有好之前,你先不要去学校了。” 陆时蓁听着有些惊讶:“这样是不是不太好啊?” 陆时泽却不然:“有什么不好的,你们班在二楼,你这行动不便的,万一又摔倒了怎么办?” 接着他就看着陆时蓁坐到自己身边,询问道:“蓁蓁,你跟哥哥说实话,是不是最近许拾月的事情牵扯了你太多的精力,你这才从楼梯上摔了下来?” 陆时蓁见陆时泽有迁怒许拾月的迹象,闻言连忙否认:“没有这回事,哥哥。” “真的吗?”陆时泽不信。 “真的。”陆时蓁继续点头,看着陆时泽的眼神很是坚定。 蓦地,陆时泽不知为何的叹了口气。 他就这样看着陆时蓁,语气有些严肃:“蓁蓁,许拾月跟你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懂吗?” “许家不比咱们家,许拾月的二伯并不是那样好对付的人,商场上很多事情都不是看起来那么简单,哥哥不希望你经历这些,哥哥就希望你可以一直无忧无虑的。” 陆时泽语重心长的说着,陆时蓁当然也听的出来他的意思。 许家上次闹出了那样大的事情,甚至要他亲自去收拾残局,他作为这样一个妹控,怎么肯让自己的妹妹有半点危险。 可是,无论是现在的她还是过去的那个原主,她们都没有一个是让他省心的。 想到最后自己这个身份也要按照剧本消逝在大火中,陆时蓁不觉得有些难过。 只是她的这种难过并没有维持多久,就被陆时泽打断了:“蓁蓁,哥哥跟妈妈一样,并不反对你喜欢女孩子。其实你现在还没有见过很多人,可以出去多看一看,高岭之花天之娇女并不只有许拾月,还是要多出去交些朋友。” 说着,陆时泽就从西装内里口袋里拿出了一打儿照片。 “这个是李伯父家的女儿,跟蓁蓁你曾经在上过同一个幼儿园、小学、初中,直到高中他们家去了a市,你们才分开的,我记得小时候你经常带她来家里玩,你们这也算是青梅青梅了,蓁蓁你还有印象吗?” “这个是王阿姨家的女儿,比你大一岁。这孩子挺不错的,今年全国钢琴比赛,她拿了成年组金奖,可以说是天赋斐然了。去年新年晚宴的时候我看你们在一起聊的还算投缘,她也挺希望交你这个朋友的。” “这个是孙总助的妹妹,你来我办公室的时候有时候不是还会碰到她吗?这小姑娘看起来文文弱弱的,能力很不错,去年考上了s大,拿的全额奖学金。如果你学习上有什么问题,你也可以去问问她。” …… 画质清晰的照片随着陆时泽的介绍被放到陆时蓁的面前,那站在或奢华耀眼,或清新自然的背景前的人各有各的漂亮。 陆时蓁坐在一旁看的整个人都呆掉了,她觉得她的哥哥好像误会了些什么。 又好像没有误会什么。 原主不是直女。 可她是直女啊!直女! 比门口站岗的张大爷还要直的直女! 而且,而且她还没有成年啊! 这些家长不应该将她的这种想法扼杀在摇篮里吗? 为什么原主的妈妈不阻止,连原主的哥哥也不阻止? 她的青春恋爱物语果然也有问题是吗?! “还有这个,这个是……” 就在陆时泽说着又要把一张照片放到陆时蓁跟前时,陆时蓁猛地站了起来:“哥哥!” 陆时泽瞬间就顿住了,有点被陆时蓁这个反应吓到:“蓁蓁……你怎么了?” “哥哥,我现在完全没有要谈恋爱的意向。”陆时蓁言辞铿锵的跟陆时泽讲道,“我已经高三了,转过年去就要高考,现在时间十分紧迫,我还要在期末考试完成妈妈的指标,我真的没有功夫跟别的女孩子交朋友!” 说着陆时蓁忍不住对哥哥,也对这个世界表示出了自己的疑问:“而且哥哥,你难道不知道未成年禁止恋爱吗?!这种行为在某绿色读书软件是会被举报锁文的!!” “锁……文?”陆时泽脸上的不解更甚了。 而陆时蓁也没有给他弄明白的机会,说话间就将放在桌上的以及陆时泽手里的照片拿了过来:“这些照片我都没收了,哥哥不要给我介绍女孩子了,我现在心里喜欢的只有学习。” 说罢,陆时蓁便匆匆将收起来的照片收好,一瘸一拐的往二楼走。 却不想,那被归置着的照片不小心失手掉出来了一张,飘飘摇摇的朝楼梯口落去。 陆时蓁快走几步去追,却不想它刚落在地上,接着就被一只落下的狗狗爪子按住。 日光偏侧着从窗外落进楼梯间,台阶上的阴影遮住了陆时蓁的阳光。 她就这样慢慢的抬起头来,却看到许拾月牵着圆子从楼上走了下来,寂然的眸子平静而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有那么一瞬间,陆时蓁觉得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圆子就这样欣喜的朝它的另一个主人摇着尾巴,却迟迟没有等来她的回应。 陆时蓁慢慢抬起了视线,猝不及防的就跟许拾月低垂下的视线撞在了一起。 窗外的日光从许拾月的方向顺着洒在楼梯间,明晃晃的刺得人有些眼疼。 那紧攥着的照片的手微微收紧,明明陆时蓁知道许拾月只能看得见光亮,根本无法看清掉在地上的照片,却偏偏不知道为什么心虚的不得了。 真的是,干嘛没收这些东西,直接塞回陆时泽的手里不就好了嘛! “那个我……” “拾月。” 就在陆时蓁想着自己是不是应该若无其事的说些什么时,陆时泽的声音从她背后传了过来。 而许拾月也像是因为陆时泽找自己才下楼来似的,就这样平静的收回了同陆时蓁对在一起的视线,礼貌的回道:“陆先生。” “到客厅对面的会客室来一下。”陆时泽的声音又恢复了平日偏低的音调,对许拾月示意道。 “我知道了,陆先生。”许拾月点了下头,轻拉了一下手里的扶手,示意圆子领她去会客室。 她像是对刚才陆时蓁跟陆时泽的对话毫不知情的样子,默然略过了停在自己身边的陆时蓁。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陆时蓁的错觉,她觉得许拾月在路过自己的同时,好像睨了自己一眼。 而接着不等她反应,少女那柔软的拖鞋便踩过了刚才她掉在地上的那张照片,不偏不倚。 陆时蓁看着那张她刚要捡起来的照片,喉咙钝钝的滚了一下:“湫湫,有没有一种可能许拾月看得见了。” “不可能的宿主,许拾月现在的身体数据根本无法支撑她恢复视力。”湫湫抱着一片薯片飘了过来。 “那这也太寸了吧。”陆时蓁说着就拾起了刚刚被许拾月踩到的照片,礼貌的掸了掸孙总助妹妹的身上的灰尘,“抱歉啊孙小姐,许拾月不是故意的,她看不见。” 日光和煦的铺在一楼的大厅,顿停了一下的脚步影子不甚明显。 还不等人察觉到,关门的声音就将两个房间隔绝了开来。 陆时蓁蹲在地上看着刚刚被关上的门,不禁有点担心:“湫湫,许拾月刚才被我哥哥叫进去了,你能不能偷偷溜进去看看里面发生了什么?” “抱歉宿主,系统不允许脱离宿主在独立空间停留。”湫湫有些抱歉,接着又出主意道:“但是我们有许拾月的身体数据监控,如果出了什么事我们也可以及时冲进去。” 也只能这样了。 陆时蓁叹了气,她也不清楚陆时泽现在对许拾月是怎样一个态度。 为了以防万一,能及时出场保护许拾月,陆时蓁从地上站了起来,重新又坐回了正对着会客室的客厅沙发。 . 算不上太大的会客厅关上门,就像是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声音。 两面落地窗将外围的竹景囊括进房间,看上去格外宁静雅致。 许拾月看不见,也就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开门见山的对陆时泽问道:“陆先生找我有什么事吗?” 她的声音比过去任何一个时间都要低沉,满是生冷的疏离感。 陆时泽闻言将手里把玩的印章放下。 他并没有回答许拾月的问题,而是问道:“你对许家有什么看法。” “我没有什么看法,是我的我一定会拿回去,不是我的我也没有兴趣。”许拾月平静的答道。 “嗯。”陆时泽认可的点点头,接着又道:“罗寂前两天醒了,我知道你们现在手里只有一个刚刚成立不久的人工智能方面的公司,你对这个公司有什么规划吗?” “如果可以我想让它现在先由陆先生接手,做明面上的持股人。这样可以给那边制造陆家将我收留也只是为了获取我手里的利益,却竹篮打水一场空,只获得了些蝇头小利的错觉。” 许拾月的嗓音平稳而流畅,就像是她早就做过准备一样。 其实这件事她之前也的确是有想过。 罗寂那边人手不够,又暴露的太彻底,这个办法是将她们隐藏起来的最好办法。 “蝇头小利也能有不少产值。”陆时泽微勾了下唇,抬眼看了许拾月一眼,“你就不怕我真把你这唯一的公司吞并了?” “你不会的。”许拾月答的笃定。 陆时泽有些好奇:“你怎么知道我不会?” “因为陆时蓁不会让你这样做的。” 没有犹豫,许拾月点破了她跟陆时泽现在能合作的那根纽带。 瞬间,房间的气氛仿佛冲到了最低点。 镜片折射着陆时泽的眸子,锋利的像是一把刀:“许小姐,你最好不要利用蓁蓁,算计她。” 有些事情,自己心里盘算跟同人说出来挑明了是两回事。 许拾月清楚的知道她需要陆时泽的力量,而能帮她操控住陆时泽的人只有陆时蓁。 可这跟软肋现在就在她的手里,她却不知怎么的下去重手。 想了很久的威胁突然就卡了壳,继而换成了一句提醒般的承诺:“陆先生也不愿意把她搅进这些事情里来,不是吗?” 像是在某件事情上达成了一致,陆时泽眼睛里的锋利褪去了几分 他就这样看着面前这个削瘦的少女,迟迟没有说话。 日光从一侧打过来,衬得许拾月的肌肤透着一种苍白。 明明就是这样一副看上去不堪重压的病弱样子,却能从家族斗争中活下来,还这样算的定、稳得住,也是难得了。 顿了一下,陆时泽对许拾月分析道:“我知道你在学校成绩很不错,蓁蓁还帮你争取回了学校乐团大提琴首席的位置。只要这月的比赛你们能拿到名次,你保送s大的资格就确定了。” “按照你们学校的一贯水平,拿到名次是很容易的事情。不用复习备考,你下半年的空闲时间会很多。我想你应该很清楚,你们家的事情越早解决,对你就越有利。” 许拾月点了下头:“是的。” 所有事情在初期的时候是最好瓦解的,如果发展成了成熟的利益集团,就不好摧毁了。 许是听从家里的命令,又或者是惜才,陆时泽对许拾月道:“我会亲自教你,你要做好准备。” 许拾月依旧是那幅不卑不亢的样子,对陆时泽微微颔首:“多谢陆先生。” “不要这么早谢我,我不喜欢笨学生。” 陆时泽的声音有些低沉的严格,说着就微微的昂了下头。 只不过那模糊的影子带着几分同陆时蓁相似的傲娇别扭,让人一眼就看透了。 正这么想着,许拾月就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似的,兀的顿了一下。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冒出这样的想法,竟然将陆时蓁挂在了脑海里,眉头不由得微微皱了起来。 “上课的时间我会提前联系你,这是我的私人微信,你扫一下。”陆时泽并没有察觉到许拾月细微的变化,依旧给许拾月安排着,“刚才孙姨也已经将一些会用到的书交给你了,好好利用。” “我知道你现在眼睛不方便,但是很多基础的经济学教材都有盲文版,省图书馆就有,你可以按照我给你的单子去找。” “好。”许拾月点点头,将这些都一一记了下来。 许是没有了原文中陆时蓁这个最大的阻碍,许拾月跟陆时泽的共识也达成的很快。 只不过单纯的建立在利益与任务上的合作关系也并没有让他们之间的关系变得多么要好,该说的都说了,陆时泽便转身准备离开。 只是当他刚推开房门,视线中立刻冒出来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唰的一下就闪了过去。 是陆时蓁。 陆时泽一时不知道自己是该为着这人幼稚的欲盖弥彰而发笑,还是为她这样不信任自己而感到无奈。 揉了揉陆时蓁的头,陆时泽道:“蓁蓁,哥哥走了,照顾好自己。” 陆时蓁无力反抗陆时泽的手掌,将自己手里没收的照片又重新塞回了陆时泽手里,半送别,半提醒的讲道:“哥哥再见,哥哥不要再带着些东西来了!” 陆时泽看着自己费了不少功夫才整理出来的资料,无奈的笑了一声。 也没说什么,接着就在保镖的陪同下坐进了车子。 日光流转在漆黑的劳斯莱斯上,追随着他缓缓的驶出了院子。 陆时蓁看着陆时泽已然离开了,有些担心的转回身去,看向了许拾月:“哥哥没有难为你吧?” 这人还是这样的莽撞,说话间就撞进了自己的视线。 模糊灿烂的在许拾月的视线中勾出一轮淡淡的金光,就像轮穹顶上的太阳。 许拾月轻抿了下唇,摇头道:“没有,陆先生给了我一份书单。” 陆时蓁顿时明白陆时泽这是打算给许拾月开小灶了,点头道:“这是好事呀。哥哥很厉害的,你跟他学,说不等能更快拿回你落在许家的东西。” 许拾月接着又道:“我想今天下去出去一趟,去图书馆借点书,晚饭前回来。” 陆时蓁闻言欣然点头。 她是全力支持许拾月去图书馆学习的,只是上次事件的阴影还没有从她心里消散,说话间她就又担心起了许拾月的安全。 要是许守闲的人又出来想要许拾月的命怎么办? 她的积分刚刚多了起来,上次豁出去一次就够让她心疼的了,她可不想再豁出去一次了。 也不是吝啬自己的积分,这样事情还是谨慎点比较好。 陆时蓁还是觉得除了高出现在科技水平的湫湫,谁都不靠谱。 想了一下,她干脆心一横,主动道:“那行,我待会收拾收拾,也跟你一起去。” “你?”许拾月有些疑惑。 “对啊。”陆时蓁点头,拿出了“物理”这个无敌盾牌,“你在那里看书,我就拿着物理习题册坐你旁边,这样有什么不会的题,我等你休息了就可以直接问你了,省时省力,效率还高。” “咱们不是落下好几次课了吗?我得抓紧赶上进度。” 窗外吹起了一阵风,树影缭乱的摇晃在许拾月的视线中。 陆时蓁的话音落下,许拾月便微眯了下眼睛。 那一阵说不上来的感觉又重新翻涌了上来,让她有些不知缘由的不悦。 “呵。”轻笑声浅浅的抹过陆时蓁的耳廓。 毫无防备。 陆时蓁蓦然停了下来,有些不明所以的看着站在面前的许拾月。 日光穿过明亮的落地窗直直的落在两人之间,有些刺眼。 许拾月就这样在陆时蓁的视线中缓慢的抬起自己的眼睫,眉眼间带着些疏离:“我还以为陆先生给陆小姐介绍了孙总助的妹妹,就不需要我了呢。” 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跟许拾月接触了这么久,陆时蓁都很少看到她笑。 就像原文中形容的那样,她的脸上永远都没有表情,平静的像是一潭池水。那乌黑的长发被她别在了耳后,在偏斜的日光下露出整张干净的小脸。她就这样眼眉微弯,薄唇轻勾,一下就将素日里的清冷冲淡,看起来格外温和。如果没有她后面那句话的话。 陆时蓁不由得心悸一下,钝钝的问道∶“你……听到了?” “下楼的时候正好碰到陆先生给你介绍新的女性朋友。”许拾月道,临了还不忘补充一句∶“都很优秀。” 风推过厚重的云遮住了小半的太阳,话音落下房间就暗了下来。 许拾月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冷淡,平静地叙述着方才发生的事情,陆时蓁的心咯噔一下。得,不是只听到,而是都听到了。 她不会认为自己是什么花心人渣,四处勾搭女孩子吧? 陆时蓁就这样看着站在自己对面的许拾月,不由得觉得自己耳边安静的有些可怕。 她仿佛看到了许拾月头顶上的积分正在缓慢滚动扣分的样子,大脑飞速转动起来,忙学着原主的口吻,有些骄矜自恋的反问道“难道所有优秀的人我都要跟她们交朋友吗” 许拾月闻言,兀的顿了一下。 接着她就听到陆时蓁继续道“哥哥只是担心我一直都是一个人也没什么朋友,所以才来建议我扩大一些交友圈子,多跟同龄人接触接触,也不至于脱节。 说到这里陆时蓁抬眼看了一眼许拾月,见她并没有对自己这个解释起疑,亦或者表现出什么厌恶,又接着讲道“不过本小姐现在一心只想学习,对这种相亲似的交朋友实在提不起什么兴趣。” 两句解释,陆时蓁说的格外顺畅,一点也不像扯谎。 许拾月闻言若有所思的点了下头,轻声道“原来是这样吗”“是啊。”陆时蓁点头,回答的笃定。 她不愿意让许拾月知道这个家不欢迎她,想用这些解释遮掩过去。 只是陆时蓁不知道,孙姨将她喊到楼下跟陆时泽见面后,又接着叩响了许拾月的房门。 陆时泽在客厅跟她讲的那一些话,许拾月听得一清二楚。 许拾月知道,陆时蓁在陆时泽心里有着很重要的地位,而自己则是那个会威胁到她安危的人。 陆时泽这样做不过是想让陆时蓁放在自己身上的精力少一些,最好能找一个代替品将她取而代之。 所以她现在清楚,陆时蓁刚才的解释都是扯谎。 她就这样看着理直气壮的站在自己面前的少女,眼底铺上了一层晦涩。她究竟是在遮掩陆时泽给她介绍新女朋友的事情,还是……在保护自己。保护此刻孤立无援的自己。让自己在这里安心的住下去。 “刚才我已经拒绝了哥哥,资料什么的全都交给他让他带着走了。”正这么想着,陆时蓁的声音就又在许拾月耳边响了起来。 她的声音亦如方才笃定,字字铿锵的保证道∶“你放心,我有你一个老师就够了,不会再去找别人当老师了,我要这么多老师干什么?”说着,陆时蓁便又看向了许拾月。 她觉得自己这个保证简直完美,既维持了原主纨绔的个性,又显得十分有诚意,简直可以纳入系统教学实例。 想必,许拾月也不会对自己有什么疑心。 果不其然,话音落下,陆时蓁就听到许拾月淡声道∶“知道了。” 只是还不等她扬唇高兴,许拾月的声音就又响了起来∶“不过,陆小姐有没有跟人交友的想法,跟我也没什么关系,不用跟我解释的。” 那声音寡淡平静,轻描淡写的像是并不在意一般。 陆时蓁怔了一下,瞬间觉得自己刚才那一系列紧张自恋的解释好像都是自己做贼心虚,自作多情了。 说罢,许拾月便没有什么再跟陆时蓁说30340;了,她就这样轻轻牵了下圆子身上的扶手,径直略过陆时蓁回了楼上。挡在太阳前的云被风吹开,不一会就消散在了空中,日光重新铺满房间。 陆时蓁没有注意到,就在许拾月略过自己的下一秒,那平静的脸侧勾起一抹上扬的唇角。 吃过午饭后,陆时蓁便跟许拾月一同乘车去了省图书馆。 这个时候还不是暑假寒假,是图书馆的淡季,人也不多,风卷着落叶滚过偌大的图书馆前广场,安静的有一种萧瑟的感觉。 这还是陆时蓁人生第一次来这种地方。 她就这样仰头看着视线盛不下的建筑,不由得在心里哇了一声。许是为了方便特殊群体,盲文书籍馆被设置在了图书馆的一楼。 一列一列的书架密密匝匝的排在偌大的借阅室里,瓷砖地板倒映着天花板投下的灯光,步子重一点都像是罪过。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圆子被安排着跟保镖一起呆在了外面,帮许拾月找书抱书的任务就转移到了陆时蓁的身上。 她其实也不介意帮许拾月做这种事情,毕竟能刷好感的事情谁会拒绝呢?这么想着,陆时蓁就接过了许拾月递给她的第一本书。 少女在前面根据索引慢慢寻找着,陆时蓁就跟在她后面,殷勤的像只小尾巴。这不过这只尾巴过了一会就摇不起来了。 不知道是因为盲文比正常的书写要繁琐,还是因为经济学的书本就晦涩难懂,许拾月借阅的好几本书都格外厚重,四本五本的摞过来,陆时蓁的手臂逐渐感觉到了压力。 走到一排尽头的尽头,陆时蓁看到走在前面的许拾月又拿了一本书,不由得将自己手里的书重新整了整,而后不着痕迹的试探道“这是倒数第几本了” 许拾月摩挲着这本书第二页上的封面字,闻声转过了身去。 她就这样看着面前这个模糊的影子,手指仔细辨认着书籍的名字,片刻便给了一个让陆时蓁松一口气的答案“倒数第一本。 100 “那咱们可以回座位了。” 陆时蓁藏不住情绪,声音有点欣喜,说着便等待许拾月将她手里的书放到自己手里。却不想许拾月根本没有把这本书放到她抱着的那堆书上。 少女的动作格外自然,抬手就将陆时蓁手里拿着的书分了一半自己抱着,平静的示意道∶“带路。” 那陆时蓁曾经在房间嗅到过得味道倏然掠过,接着她手臂上压得沉甸甸的重量便少了一半。陆时蓁有些意外的看着许拾月抱在怀里的那几本书,根本没想到她会愿意主动替自己分担。陆时蓁突然觉得欣喜好像也分很多种类。 就像此刻她心脏跳了一下的欣喜,跟刚才松一口气的欣喜完全不同。呆愣愣的,陆时蓁点了点头≈“ 说罢,便带着许拾月朝她们刚刚预约的座位走去。 安静的借阅室只有书页翻动的声音,陆时蓁在纸张上书写的动作都不由得变轻了。她就这样各种钻研的解着一道物理大题,终于在得出正确答案后中场休息了起来。 深秋午后的日光带着一种迟暮的温和,金灿灿的穿过窗户落进室内。 陆时蓁抬头朝排列在窗边的书桌看去,没有了四方方的墙做阻碍,安静的光里渗出自由的味道。 陆时蓁很喜欢这样的感觉,不由得将自己的身子朝椅背靠了靠。而后便有一道笔直而削瘦的身影挡住了她视线一小半的光。许拾月背打的笔挺,稳坐在椅子上读着她借阅来的书。 那纤细的手指就这样平稳而迅速的游走在书页上,不急不躁,仔细又认真。日光倾泻而下,给她镀上一层浅浅的金色。 那细密的眼睫微垂着,多有几分古画中遗世独立的静谧。 陆时蓁觉得许拾月的身上有一种很特殊的氛围,光落在上面都被沉淀的稳重起来,再温和的光也无法将她身上的清冷孤高融化,只不过是给她偏爱似的多添了一份独宠,让这幅画面活过来。 陆时蓁这么看着,视线便不由自主落在了她们两人中间的书上。想着许拾月看的这么聚精会神,她也好奇的偷偷拿过一本来看。 为了了解许拾月的状况,陆时蓁是有看过关于盲人的科普视频的,盲文的构成她也有所涉及,觉得解读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可事实证明,她错了。 就在这周围安静无声的摩挲读书中,陆时蓁磕磕绊绊的像个异类。 她发现她的手指根本无法分清楚印在指腹上的小点点哪个是声母,哪个又是韵母,甚至连哪一块是一组,哪一块又不是一组她都区分得很是棘手。 就在陆时蓁苦恼她到底该怎么分辨的时候,许拾月的声音从她耳边传了过来∶“感兴趣”那声音平平淡淡的,算不上疏离。 陆时蓁先是猝不及防的怔了一下,接着就点了下头∶“嗯。””看得懂”许拾月又问道。 ”不懂。”陆时蓁小声承认,有些挫败的形容道“摸在手上的全是小点点,一片一片的,我根本不知道哪些是声母,哪些是韵母。” 听到陆时蓁这么说,许拾月微眯了下眼睛。 这个人居然不是一时兴起,随便拿来玩玩,还真的曾经研究过这个东西。这倒有些令她出乎意料。 看着许拾月刚刚翻页的书,陆时蓁想着自己还是不要分散她精力捣乱的好。 只是就在她刚要决定将书归还给许拾月的时候,许拾月的声音却打断了她∶“我教你。”话音落下,安静的借阅室响起了椅子挪动的声音。 一道影子落在了陆时蓁的肩头,微凉的手掌握住了她摊在书页上的手“你不应该这样摸,要这样。” 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这不是今天第一次许拾月对自己的想法感到奇怪。 只是不同于上午的那种不知缘由的不悦,这一次她莫名对教人读盲文起了兴致。而且这个人还是她过去从来都不愿有过多接触的陆时蓁。 许拾月微眯了眯眼睛,平静的眸子下藏着晦涩。她发现失去掌控的好像不只她对陆时蓁的把握,还有她。 好像不知道从那一刻开始,她周围的世界就开始变了。 她所熟悉警惕的事情就慢慢发生了偏离,纷纷在某个中点脱离了原本既定的轨道。而那个中心,就是陆时蓁。 如果用表演来概括她变化,那这场戏她演的也太久了。这个人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许拾月就这样看着坐在自己身侧的少女身影,微眯的眼底透过一抹笑意。 疑惑慢慢攒聚着变成停留在掌心温热,她不是那种话说出去还反悔的人,也没有放开陆时蓁那只被她握住的这些字也有规范姿势。”许拾月说着,便开始了她的教学。 陆时蓁还陷在许拾月竟然要教自己读盲文这件事上,讷讷的就点了下头。 只是她迟迟没等来手指落在纸张上的动作,转而是那只伏在自己字姿势。 不知道是不是许拾月看不见的原因,她对陆时蓁的教导就像是在教导刚入学的小孩子。 那纤细的手指轻抬起半垂着的手指,骨骼分明的手指就这样划过手指内侧,轻柔缓慢,撩人心弦。 ”不是用这一整根取范围变得很大。”许拾月讲着便将自己的手指停在了陆时蓁的指腹,“识别文字只用指尖就可以了。” 许拾月讲的专业仔细,一丝不苟。 那修剪圆润的指甲就这样略过了陆时蓁指尖,原本就敏感的神经末梢被这样一略,在指尖迸起一阵飘忽而不真实的痒。 整个借阅室都是安静的,被压的声音裹着吐息就这样落在那铺着痒意的手掌。都说手指上的血管直连心脏,每一下的触碰变化都能让心脏更敏锐的感知到。陆时蓁以前是不信的。 可现在却成了验证这句话的例外。声音,吐息,手指略过手背留下的温度。 陆时蓁根本没办法形容描述的这种感觉,心猿意马的,像班上最恶劣的学生,注意力全都落在了自己的感觉上。 扑通、扑通、扑通。 像是有一根线扯着心脏,扯着它像荡秋千一样让它狠狠地砸在胸腔上。 心跳的声音逐渐变得明显且失衡,湫湫猛地从陆时蓁脑海中飞了出来,紧张的警告道∶“宿主宿主你心跳太快了不要这样心有杂念,主系统会发警告的 陆时蓁满脸愁容“我也不想啊,是许拾月她的动作太撩……”只是她的话要诉苦的话还没有说完,湫湫就立刻打断了她∶“宿主!”它分外谨慎的看了眼四周,提醒道“宿主,你想说的那个是系统敏感词!”陆时蓁想起了上次的警告,立刻闭上了嘴巴,委屈的问道“那你说我现在怎么办””冷静,冷静。”湫飞速运转着,又搬出了它的万能灵药“宿主,快想想你的积分,想想你的腿,想想如果你又被主系统警告,没办法收场的后果。” 此话一出,陆时蓁立刻冷静了下来,许拾月那原本飘忽的声音真实了起来∶“……盲文一个字符有空间,点数上下距离不会间隔太远,间隔太远说明你读到了下一行。” 听着许拾月这句讲解结束,陆时蓁做出了恍然大悟的样子,道“怪不得我读出来的都是密密麻麻的小点点呢。” 说着陆时蓁便佯做尝试的样子,满是演技痕迹的将自己的手从许拾月的手中抽了出来。原本握着什么的手骤然空了,许拾月就这样看了一眼身旁的少女。 空落的手指轻轻摩掌在一起,接着她就若无其事的继续讲解了起来∶&a;“盲文的声母如果按照声母的顺序不是很好记,其实初学者可以按照字母表的顺序先记下来,这样会容易一点,a是左上一点,b是左列两点,c是第一行两点……&a;“ 摈去了无关的杂念,陆时蓁终于得以认真的听了起来。 湫湫就这样在一旁看着,不由得问道“宿主,你说许拾月是不是故意的啊。”“什么意思”陆时蓁不解。 “就是想故意捉弄你一下啊……”湫湫道,“不然她为什么平白无故的要教你啊。”陆时蓁不然,甚至有点自恋∶“就不能是她看我很是渴望知识,被我打动了吗?”湫湫不语,一脸的“你看我信吗” 陆时蓁也抿了下嘴,觉得她也不信自己刚才说的话。 也就因为这样,她变得更不解了“那你说她为什么要捉弄我啊”≈“湫湫猜测道。 陆时蓁一脸嫌弃”你这是什么逻辑” “许拾月之前也不是这样冷漠的性格,在她家发生那些事之前,她也是有活泼的一面的,只是表现的不明显。”湫秋据理力争道,“或许宿主今天带她出来,她感觉到了外面的世界,心情就好了,也就变得不那么生人勿进了” 作为读过原文的人,陆时蓁对湫湫形容的许拾月的过去有很深刻印象。 就是因为狗作者把许拾月家破人亡前描述的太过美好,她们才会对后来许拾月经历的一切倍加怜惜心疼。 虽然也不能确定湫湫说的就一定是对的,但陆时蓁觉得许拾月曾经也一定是会笑的。只是这些日她唯一一次见到许拾月笑,还是今天上午在别墅。即使她笑得并不是那么真心,但也的确比平日里要来的明艳鲜活。就像是阳光在一瞬将她照透了一样,寂然的眼睛里没有丝毫阴霾。真的很漂亮。她本来就应该这样漂亮。 她不是书里的纸片人,也不是系统运作下的傀儡玩偶。她会冷脸,会不悦,也会笑.她是原本应该很美好的“人”。 ”你说,即使我们避免不了最后许拾月变成那抹黑月光,是不是也可以尝试在她心里留一抹净土”陆时蓁又一次尝试着向湫湫表达自己想要改变主角命运的想法。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非要保护许拾月不让她像原文中那样,黑化疯批,但但凡有一点点的机会,她就想去试一试。 试一试又不会怎么样。 而这一次湫湫没有像过去那样否定她,松口了“……嗯,这倒是可以试试。”陆时蓁闻言还没来得及欣喜,就听到耳边传来一声轻唤“陆时蓁。”是许拾月的声音。 陆时蓁飘远的思绪顿时被拉了回来。 她意识到自己又开小差了,心虚的“啊”了一声。“我刚刚给你讲了声母,记住了多少”许拾月淡声问道。“我……”陆时蓁看着面前白茫茫的书页,抬手挠了挠鼻子。”一个都没记住”许拾月问道。“倒也不至于。”陆时蓁挣扎道。 许拾月没有再说话,就这样看着陆时蓁,就像课堂上的老师那样。陆时蓁滚了下喉咙,她知道许拾月这是要让自己背一下自己记住的声母。“那个b是左列两点。”陆时蓁有自己的记忆方式,她回忆着自己那天了解盲文时看到的声母表”p是左列全满加右列最上方,差不多,但是没有左列下方那一点……” 陆时蓁描述的磕磕绊绊的,许拾月就这样坐在一旁听着,没有打断她开口就漏了马脚的背诵。她当然记得自己教陆时蓁的盲文声母是按照英文字母表的顺序而非中文声母的顺序讲解的。这个人刚刚的确是开小差了。 只是许拾月不知道为什么并没有对此感到生气,反而点头认可道“你的图像记忆很不错,很迅速。” 陆时蓁难得听到许拾月夸奖自己,有些不好意思“一般啦。” 她总是一高兴了就容易忘记自己的人设,话不由得多了起来∶“毕竟有些东西不是那么经常能见到,当然要快点记住才行,不然忘了怎么办?” 许拾月闻言顿了一下”什么东西” 许拾月的声音有点低沉,陆时蓁瞬间有一种自己说错了话的感觉。 她以为是自己这句话跟原主的人设又产生了有些偏移,大脑飞速运转的找补道∶“就是一些漂亮好看的东西啊。” “就像我那后花园的玫瑰,如今已经凋零了,它也只存在在我的脑袋里了。” 秋日的阳光穿过窗玻璃落在许拾月的脸上,明媚而和煦。 她就这样微垂着眼睫,光透不进她的眼睛。 她听着陆时蓁的解释,只觉得自己刚才闪过的念头有些可笑。 就算陆时蓁指的东西包括陆时泽今天带给她的那些照片,她不应该在意的。可既然指的不是人,为什么陆时蓁也慌了一下?她又有什么隐瞒 许拾月垂眸思索着,就听到陆时蓁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而且很多东西不一定要得到,只要能画下记住就很好了,你不觉得吗” 陆时蓁说着,眼睛亮亮的看向了许拾月。 在原世界那四四方方的小病房里,她没有很多娱乐的方式,将自己脑海里的想象拓到纸上,似乎成了她唯一的兴趣。 ”的确。”许拾月闻言也点了下头,认可了陆时蓁这句话。盲文专用笔在她手指间转动,发出哒哒的声音。 接着她就像想起了什么似的,抬眼看向了陆时蓁“不过,我记得上学期,你的绘画油彩拿了 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许拾月的声音有些随意,就像是随口的说笑。 那黑漆漆的眸子折射着日光落下的星点光亮,明明它没办法表达出任何情绪,可陆时蓁还是不由得心脏漏跳了一拍。 她哪里知道原主画技这么渣。 那些里的疯批反派不都是很会画画,但总是对自己的画作不满,而在发疯的时候亲手把画毁了的嘛…… 怎么这个原主不按套路点技能点 怪不得她的玫瑰花圃要找人设计,她是根本画不出来啊!这天杀的原主。 陆时蓁咬牙在心里如是想着,找补的解释道“对啊……就是因为画得不好,才想将那些画面尽可能的记住啊,不然忘记了岂不是很遗憾” 许拾月听到陆时蓁这句话,莫名想起了那个在梦中见过一面的小女孩。还有那幅挂在墙上几乎骗过自己的眼睛的画。 因为她曾经走出过这个四四方方的房间,才记得窗户与窗外的景色。也因为她不能那样经常走出去,才将自己的念想画到纸上,直到写实到了极致。有一种无处言说的孤独慢慢攀上了许拾月的指尖。 这不是她第一次因为陆时蓁的某句话,而又一次想起这个小姑娘。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意一个梦,难不成她曾经跟那个小女孩认识?但很快许拾月就觉得自己这个想法有些荒谬。 这些年她只长期住过两次院,一次是六岁那年她被检查出先天性心脏病,在医院里呆了一年多,一次就是不久前她被从火场里救出来,被许守闲看守在病房。 可是如果说她真的曾经跟这个小女孩有过接触,那也该记得才对。哪怕是六岁,她也不可能会忘记的。不可能的。 陆时蓁说着就抬头看了许拾月一眼。 许拾月还是刚才那副微抬起眼睫的模样,并没有什么怀疑警惕的情绪,只是眼眸深深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自己提起画画这件事,应该不会让她联想到其他的什么事情吧?陆时蓁一时有些摸不准,轻抿了下唇。 接着她脑袋里灵光一现,像是想到了什么,大着胆子将自己的理想跟目前原主的自身条件融合在了一起“而且画得不好也不能阻碍我想要画画的心。只要我勤加练习,一定可以画的很好的。” 陆时蓁的耳音在许拾月耳边飘着,还是一如既往地富有朝气。 她就这样回忆着记忆中小女孩画的那扇窗户,不知道这人哪里来的盲目自信。有时候天赋远远比后天的努力要可怕。 只是这样的话刚到许拾月的嘴边,却迟迟没有被说出口。 她就这样看着面前这道微微嵌着一层淡金色光亮的影子,像是想到了什么,若有所思的点了下头,淡声道“没错,你有很多时间。” 许拾月这话说的轻描淡写的,平静的像是一句鼓励。陆时蓁听着却蓦地有些心疼。 这个世界近乎完美的家庭配置成了树荫,荫蔽着她,让她不用为生活而苦恼,可以用她的这个身份去完成一些自己在原世界没有完成的梦想。 而属于许拾月的那颗树已经倒下了,她只能做她自己的树。 她有很多时间去改变自己的现状,但她却没有多少时间了,甚至在从时间里抢夺时间。陆时蓁看着许拾月桌上那一本又一本的书,不由得轻叹了一口气。 而接着许拾月的声音就打断了她的多愁善感“相互作用的习题都做完了吗” 那种上课被老师抓到的感觉又被落在了陆时蓁的头上,她低头看了一看自己已经用红笔批注修改过的习题册,点了点头“就是最后两道题没有做对,看答案也没有看懂。” 尽管陆时蓁的这句话气势有点弱,许拾月还是比较满意的她放下了手里的盲文专用笔,道“给我念一下。” “哦。”陆时蓁点点头,给许拾月念起了题,“如图所示,在一条足够长的木板上,a静止在水平地面上……” 安静少人的借阅室里轻轻地响着陆时蓁的声音,许拾月仔细听着。 她没有用笔,就这样靠在椅背上记着题干里的关键数据,微垂下的眼睛带着一种游刃有余的感觉。 陆时蓁用余光瞧着,顿时感觉到了学校里那种学霸跟学渣之间的巨大差距。甚至于她觉得许拾月这种境界,比学霸还要厉害,应该称之为学神。 “位移比是6∶11。”许拾月自然的说出了答案,接着用一种轻描淡写的语气问道,“哪里不懂” 陆时蓁有一种智商被碾压的感觉,扯着嘴角笑了一下,气势比方才还弱道∶“哪里都不懂……” 空气有一瞬的安静。 许拾月觉得自己其实不该问这句话。 顿了一下,许拾月抬手示意陆时蓁将笔跟纸拿过来。陆时蓁也忙不迭的,翻开一页空白的本子纸。陆时蓁拔开碳素笔的笔帽,许拾月伸过手来接住。 少女的手指与虎口短暂的碰在了一起,留下一抹默契的温热。 许拾月握了握陆时蓁递给自己的笔,没做停顿,接着就将模糊地视线将笔尖定在了白纸上,道“这个题应该这样分析……” 风穿过远处书桌旁没有关上的窗户,白色的窗帘在风中飘摇舞动着。许拾月的声音清冷又透着干净,在这近乎无人的借阅室里更加明显。陆时蓁坐姿端正,很努力的想要记下许拾月给自己讲的重点。 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湫湫可以给她提供高清教学视频这件事,让她失去了紧张感,听着听着,那熟悉的睡意便又一次攀上了她的大脑。 懈怠的太阳慢悠悠的挪到了半山腰的位置,还不到五点窗外的天空就带上了几分金红的暮色。陆时蓁觉得春困秋乏这句话一点也没有错,日光越过许拾月笔直的身子晒在她的脸上,剩下的只有催人的温柔。 物理跟秋乏两相夹击,简直来势汹汹。秋风夹着一丝凉意,吹拂过陆时蓁的脸颊。许拾月的声音像是乘着风一样,清冷飘忽。 眼看着陆时蓁的眼睛又闭上了好一会,湫湫紧张的声音又传进了陆时蓁的脑袋里“宿主,宿主醒醒不能睡呀” 兀的,陆时蓁睁开了自己的眼睛。 她看着许拾月还在写的解题步骤,意识到自己刚才差点做了什么,一脸的欲哭无泪∶“湫湫,怎么办。我感觉它诱惑我。” “宿主撑住啊!你这样不良的学习态度,哪个老师都不会喜欢的。”湫打气道,“人家许拾月这么费心的给你讲题,你可不能让她觉得自己在做无用功啊!” 陆时蓁听着,不由得想起了刚才自己被许拾月打断的思绪。 她时间都这么有限了还来给自己补习,自己要是再睡过去就太不是人了。这么想着,陆时蓁重新坐直了自己逐渐塌下去的身子。笔尖划过纸张发出沙沙的声响,这样的节奏听起来有些催眠。陆时蓁努力让自己清醒着,视线不由得落在了许拾月的手上。 她握着的笔是陆时蓁最常用的那只,黑色的笔管同衬白皙的肌肤行程鲜明的对比。日光从一侧窗户落下,含着几分凉意的手背透着一抹淡淡的浅粉色,骨骼分明的,格外漂亮。陆时蓁的关注点总是在这些上面,视线不由得追着这只手走。 那工整的公式就这样一行一行的倒映在她的眼中,慢慢腾腾的她竟然真的将许拾月的讲解听了进去。 ≈“嗯。&a;“陆时蓁点了下头。 她这次是真的胸有成竹,甚至还举一反二了∶“其实下一道题也是这个意思,就是位移跟时间,还有速度跟时间的关系。” “没错。”许拾月点了下头,算是认可了。 接着她就抬手摸了一下手腕上的表,道“时间不早了,今天就到这里吧。”陆时蓁还以为自己难得表现得不错,许拾月会给自己一句夸奖,有点失落,“哦。”许拾月闻声抬眼看了陆时蓁一眼。 不知道是不是在收拾东西的原因,那刚才还昂着的脑袋低下去了几分。 许拾月轻抿了下唇,趁着收拾要借阅走的书籍的间隙,对陆时蓁补了一句∶“再接再厉。”乍时,陆时蓁那空缺的一小块凹陷就被填满了。 她就这样看着许拾月,敛着心里的喜悦,像原主一样宠辱不惊的点头道∶“许老师放心。”登记完要借阅走的书,两个人就离开了图书馆。 图书馆门口的书店摆出了不少搞活动的书,陆时蓁有些好奇的驻目片刻,接着就停住了步子。她就这样看着,对身后的保镖道∶“你们两个先带许拾月上车,我稍后就回去。”“是小姐。”保镖们点头,一分为二的分别跟在陆时蓁跟许拾月身后。陆时蓁这个举动来的突然,许拾月握着圆子的手不由得顿了一下。 太阳已经有些要落山的迹象了,那并不明亮的光落在少女的眼中,有温度骤然凉了下来。黑漆漆的车子被保镖围着生人勿进,车厢内也亦如外面的安静。 不知过了多久,许拾月听到了开车门的声音,圆子闻声立刻从自己腿边起身,摇晃的尾巴表示着对来人的欢迎。 她知道陆时蓁回来了。 感受着视线里单调的光被一道模糊的身影挡住,许拾月问道“去做什么了” 陆时蓁却将手里的东西放到了自己这边,带着笑意的对许拾月道“秘密。”少女的声音带着几分神秘与狡黠,许拾月闻言没有再开口追问。她不是喜欢八卦的人,又觉得自己根本不应该关心这种事情的。 带着几分昏暗的车子缓缓启动了起来,落日余晖的寂静下许拾月微微蹙起了几分眉头。为什么要在意她去做什么了 你不应该在意她要做什么的。 卡在下班高峰期到来之前,陆时蓁跟许拾月回到了家里。 孙姨一如既往的在门口等着她们,陆时蓁有些饿了,也没注意到孙姨好像对自己有话说,匆匆换下鞋子,就走进了别墅。 只是紧接着迎接她的不是饭菜的香气,而是一个突然猛扑进她怀里的身影。那卷曲的长发浮动着浓郁香气,一下就将陆时蓁围住了。 少女娇嗔的声音从埋在陆时蓁的卫衣的脑袋中传了出来“姐姐,哥哥真是讨厌!为什么要给姐姐介绍那些女人啊” “姐姐可是之前就答应过我了,以后要让我做姐姐的新娘子的!” 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西沉&30340;日光有些寡淡,浅橘&30340;夕阳中掺杂了一抹灰色,天空算不上明朗干净。 鸽子停在窗外&30340;桂树上,红圈&30340;眼睛一眨不眨&30340;注视着房间突然传出&30340;声音,在风吹来之前拍了拍翅膀飞走了。 少女&30340;声音娇蛮任性,突然跑过来&30340;动作也是没轻没重&30340;。 陆时蓁膝盖上&30340;伤还没有好,猝不及防&30340;被这股冲劲儿冲得趔趄了一下。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就是这个时候一只手臂恰到好处&30340;靠在了她&30340;腰上,不偏不倚&30340;从后面稳住了她&30340;身子。 微凉&30340;手指贴在轻薄&30340;卫衣上,寡淡&30340;清香随着腾起&30340;空气落在了陆时蓁&30340;肩膀上。 是许拾月。 她就这样站在陆时蓁身边,纤瘦&30340;身形笼住了陆时蓁大半&30340;身子。 明明她&30340;眼睛是看不见&30340;,可往这一站,却让人有一种很可靠&30340;感觉。 陆时蓁犹豫着要不要开口跟许拾月说一声谢谢,孙姨就先过来拉开了紧搂住她&30340;少女,“时恩小姐,小姐&30340;腿上还有伤。” 少女听到孙姨这句话,立刻“啊”了一声,娇蛮变成了慌张,忙道:“姐姐对不起,我忘了。我刚才是不是弄疼你了,我不是故意&30340;。” 短短一分钟里,陆时蓁就听到了第五声“姐姐”。 她有些不知所措,就这样看着这个正在关切自己膝盖伤口&30340;少女。 巴掌大&30340;小脸一双杏圆&30340;眼睛,抹着亮粉&30340;眼尾好像在模仿当下最流行&30340;女团妆容。 高竖起&30340;半披马尾上别着一个粉色蝴蝶结,夸张又幼稚,同她此刻&30340;张扬格外适配。 如果自己眼睛没出问题&30340;话,这孩子应该还是未成年吧? 原主之前究竟做了什么?哪里来&30340;这么多好姐姐好妹妹?怎么还突然找上门来了? 就在陆时蓁心中&30340;疑惑抓狂快要堆成了山,像是游戏里碰到新人物就会触发人物介绍一样,湫湫在她耳边介绍讲道:“宿主,这是原主&30340;妹妹陆时恩,今年十四岁,刚上初三,是成美妍早逝&30340;小姐妹&30340;孩子,原主跟她关系特别好。” 这句话一出,陆时蓁兀&30340;一怔,猛地想起了些细碎&30340;剧情设定。 陆时恩&30340;确是该喊原主姐姐,但她跟原主也&30340;确没什么血缘关系。 成美妍曾有一个很要好&30340;姐妹,被渣男花言巧语骗怀孕。渣男在最后一次产检时偷偷得知孩子不是男孩而是女孩,直接跑路了。成美妍&30340;小姐妹身体也不是很好,又受到这种打击,当天晚上就早产了。 尽管后来成美妍将男人抓了回来,脱下高跟鞋给他脑袋上开了两个洞,可陆时恩&30340;妈妈却再也回不来了,陆时恩也就这样成了陆家第三个孩子,成美妍倍加宠爱&30340;二女儿。 陆时恩在原文中出场不多,可以简单&30340;用骄纵乖张概括。 但就是这样一个人,却对原主百依百顺,撒娇讨求,似乎有些超乎“妹妹”这个血缘词语&30340;定义。 原来是真&30340;姐妹。 幸好幸好。 陆时蓁那紧绷着&30340;弦松缓了几分,她现在对原主&30340;要求已经低到了只要不是做过什么违法&30340;事情就可以了。 “没事。”陆时蓁摇了摇头,学着原主&30340;口吻问道:“你怎么突然来了?” “我刚从编程大赛回来就听说姐姐你从楼梯摔下来&30340;事情了。”陆时恩答道,说着就带上了些不满:“哥哥居然还瞒着我!等我回来才告诉我!” 陆时蓁出生在一个大家族,但因为身体原因,她也没有过任何跟小辈相处&30340;经验。 对于这样一个突然出现还十分粘自己&30340;妹妹,陆时蓁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她这是在给我告状吗? 自己要应和她,说两句陆时泽&30340;坏话吗? 如果是原主,她会怎么做呢? 陆时蓁在这里犹豫着,就看到陆时恩&30340;手又接着攀上了自己&3034 0;手臂。 她就这样小女孩撒娇一样晃着自己&30340;手臂,一双杏圆&30340;眼睛巴巴&30340;看着自己:“姐姐,你之前都答应过我了&30340;,你不能接受哥哥给你安排&30340;相亲&30340;!你是我&30340;!” 那跟刚才相差无疑&30340;娇嗔刁蛮又缠着陆时蓁响了起来。 而紧接着,陆时蓁&30340;耳边就传来了一声系统通报:“-50。” 前所未有&30340;一个数字哐当砸在了陆时蓁&30340;脑袋上。 那不是系统播报&30340;声音,是她心碎&30340;声音。 就在陆时恩&30340;纠缠中,陆时蓁转头看向了一旁&30340;许拾月。 这人依旧平静&30340;站在一边,手里牵着圆子身上&30340;牵引扶手。 乌黑&30340;长发倾泻而下,光透去看不出来有什么厌恶&30340;情绪。 一瞬间,陆时蓁仿佛看到了自己未来被折断手脚时许拾月&30340;表情。 平静且漠然,只是在心里认定了自己就是一个该死&30340;变态疯批。 陆时蓁当然知道自己包括原主,跟陆时恩之间什么都没有。 但作为对自己家里这些事情一无所知&30340;许拾月,听到陆时恩张口闭口&30340;结婚,新娘,很难不会往某些会被和谐&30340;事情上想。 更何况原主本身在许拾月看来就不是一个什么好人。 这种事情很像是里&30340;疯批变态会干出来&30340;。 不行,不能让这种误会在许拾月心里扎根! 陆时蓁顿时求生欲爆棚,一边教育一边暗示洗白道:“你这小小&30340;孩子怎么张口闭口就是喜欢结婚&30340;,思想政治怎么学&30340;,我可是你姐姐!这月中考摸底考考了多少?” 陆时恩闻言瘪了一下嘴,像是每一个被问到成绩&30340;孩子,算不上愉快&30340;回答道:“语文110,数学117,英语115,政治90,历史94,化学95,生物90,物理……物理低一点,85……” 陆时蓁原本还想趁这个机会教育一下陆时恩,让她不要将这些话挂在嘴边。 却不想被人教育了。 她这个妹妹&30340;物理都比她高。 这才是病娇疯批&30340;预备役吧! 主神大人分配错剧本了吧?! 陆时蓁就这样在风中凌乱着,陆时恩就一边将书包打开,一边接着道:“姐姐你不用担心我,这是我出去参加编程比赛拿来&30340;奖杯,送给你。” 说着,陆时恩就将一个造型漂亮&30340;奖杯捧到了陆时蓁&30340;面前。 灯光从她头顶倾泻而下,亮闪闪&30340;眸子里明晃晃&30340;满是期待。 孙姨在一旁看着,扶着她&30340;肩膀替她补充道:“时恩小姐刚从a市回来就让司机开这边来了,第一时间就想先把奖杯拿给小姐呢。” 陆时恩很满意孙姨给自己&30340;补充,转过头就对她笑了一下。 可下一秒她脸上&30340;笑意就消失了,黑色&30340;瞳子里倒映着许拾月身形。 她&30340;脸色变得很快,语气不善&30340;问道:“你刚才跟我姐姐出去了?” “对。”许拾月承认道,嗓音比平日里都要冷一些。 陆时恩本就对陆时蓁将许拾月接到家里来住很是不满,话里满是刺:“明明都看不见了,怎么还要出去?能不能自觉一点,少给人添一些麻烦很难吗?我姐姐又不是你&30340;导盲杖,凭什么要被你连累着一起出去?我……” “时恩!”陆时蓁忙呵道。 想起陆时恩&30340;身世,陆时蓁大概能猜出来原主对陆时恩应该是百般宠溺,任由她撒野&30340;。 但悲惨可怜&30340;身世不是肆意妄为&30340;挡箭牌,在她这里是绝对不能容忍&30340;。 陆时蓁这么想着,就要开口教育陆时恩。 却不想许拾月&30340;声音先她一步,跟陆时恩回了一句反问:“是啊,凭什么呢?” 她&30340;声音淡淡,却有一种四两拨千斤&30340;感觉。 只是一句反问,就将陆时恩问住了。 按照许拾月&30340;性子,她是不愿意跟这种无所谓&30340;个人计较&30340;。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她偏偏要计较。 那种形容不好&30340;感觉在这个小姑娘踏进她跟陆时蓁朝夕相处&30340;别墅时便朝她涌了过来。 比上一次更要凶猛,将她那原本平静无波&30340;海面掀起了万丈海浪。 许拾月很不喜欢这种感觉,连带着心情也莫名不好了起来。 原本一句让人哑口&30340;反问还不够,接着她就又直接揭破道:“陆小姐跟你姐姐相处&30340;时间比我长,应该也比我清楚。按照你姐姐&30340;脾气,若非自愿,没有人能强迫得了她。” 话音落下,陆时恩像是一只被打到了七寸&30340;蛇猛地弹了起来:“你!” 那不愿意相信&30340;事情就这样被人猝不及防&30340;揭开放到了明面上,陆时恩不能容忍有人在她姐姐心里比自己重要,气急败坏&30340;指着许拾月:“你胡说!你这个麻烦精,扫把星!” 许是感觉到了对面人语调&30340;升高,圆子超前两步护在了许拾月身前。 陆时蓁当然知道陆时恩嘴里&30340;“扫把星”是什么意思,也立刻严肃&30340;吼了陆时恩一声:“时恩,你在胡言乱语什么?!” 她&30340;语气有些凶,陆时恩脸上瞬间溢满了委屈:“我胡言乱语吗?要不是她,姐姐你怎么会这么倒霉&30340;从楼梯上滚下来!” 陆时蓁立刻反驳道:“要不是许拾月拉了我一下,我摔得要比这还要严重。” 陆时恩满脸&30340;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怎么可能。” 陆时蓁却不给不相信&30340;余地:“怎么不可能。” 接着她就更加严肃&30340;对陆时恩教育道:“许拾月可以说是姐姐&30340;救命恩人,你觉得你刚才说&30340;那些话正确吗?” 陆时恩紧咬着嘴唇,一双眼睛紧盯着跟她姐姐站在一起&30340;许拾月,别扭又迟疑,久久没有开口回答。 别墅里骤然安静了下来,陆时蓁在一旁看得清楚。 她知道陆时恩这是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只是平日里娇惯惯了,不肯低头。 就这一点也比孙晨晨之流要好很多。 不知道是不是原主残留在身体里&30340;细微意志作祟,还是因为可惜这么一个好孩子被养歪了,陆时蓁有点想把这个小丫头扳正回来。 她就这样看着陆时恩,声音缓和了些道:“你应该给许拾月道歉。” 陆时恩闻言难以置信&30340;看着这个过去对自己极度纵容&30340;姐姐,委屈&30340;挣扎道:“姐姐,我刚刚拿了奖杯给你,你怎么能这样……” 陆时蓁却不然:“一码归一码,功是功过是过,功不抵过听过吗?” 陆时恩听到陆时蓁这幅语气,就知道她这是真&30340;在计较这件事了,自己这个道歉是没办法躲过去了。 房间里又安静了下来,陆时恩就这样看着陆时蓁“偏袒”着&30340;许拾月,心中&30340;不满越烧越旺。 只是当她委屈&30340;难以言喻&30340;低下头时,就又看到了陆时蓁腿上&30340;伤,还有许拾月膝盖上&30340;淤肿。 她依旧觉得这个靠着自己姐姐很近&30340;人有点讨厌。 但却也无法回避,她好像真&30340;替自己保护了姐姐。 想着刚才陆时蓁跟自己说&30340;话,尽管有些不想承认,陆时恩还是朝许拾月低下头:“对不起。” 接着,她就又小声&30340;补充道:“谢谢你救了我姐姐,我也不会再对你说那样&30340;话了。” 像是一场就要烧起来&30340;闹剧在还没有被扩大化&30340;时候戛然而止。 许拾月作为风暴&30340;另一处中心,比任何人都平静,却也没有看上去那么平静。 她曾经以为当初陆时蓁让孙晨晨给自己道歉,因为她自己也想出一口气。 可这一次,她并不认为陆时蓁有什么要出气&30340;理由,那个被她要求向自己道歉&30340;小姑娘,是她向来宠溺&30340;妹妹。 陆时蓁一如既往地为自己主持着公正,尽管陆时恩一直缠着她,但她跟陆时恩看起来也没有什么刚才话中描述&30340;不伦。 尽管许拾月&30340;心里还是有几分她也不知道为了什么&30340;不悦,可那不断汹涌着朝她拍来&30340;海浪却没有了方才&30340;气势,只忽上忽下&30340;摇动着海面&30340;平静,失去了攻击性。 看着场面平静了下来,孙姨主动走了出来,对三 人道:“那个咱们也不要在这里站着了,晚餐刚才就已经做好了,小姐不是一进门就饿了吗?时恩小姐先去洗手,小姐跟许小姐去换下衣服来,咱们这就马上开饭吧。” 三个人都没有异议,点了下头便结束了这场突如其来&30340;闹剧。 孙姨是跟着陆时蓁一起回房间&30340;,她一边帮陆时蓁整理着换下来&30340;衣服,一边小心翼翼&30340;提议道:“小姐,时恩小姐今天刚拿了奖,高高兴兴&30340;,您这样一弄她好像有些不开心,待会您要不要哄哄她?” 陆时蓁朝外走&30340;动作顿了一下。 哄? 如果之后还要哄,那她刚才还教育她干什么? “难道为了保护她&30340;开心,就可以让她在这一天肆意任性,说什么话都不管吗?”陆时蓁反问道,“你怎么不知道许拾月今天跟我出去有没有也很开心?你怎么不觉得陆时恩会破坏许拾月&30340;心情?” 孙姨顿时哑然。 她知道过去她们家小姐对陆时恩是有求必应,宠溺无度。 却没想到许拾月竟然超过了陆时恩在陆时蓁心里&30340;地位。 不知怎么&30340;陆时蓁突然想到了一句话:“会哭&30340;孩子有奶吃”,顿时就联想到安静&30340;许拾月。 她不喜欢这种看起来像是顾及了所有人感受&30340;事情,她只希望即使许拾月不哭,也能得到应有&30340;公平。 陆时蓁推开了门,用原主&30340;口吻提问起了孙姨:“那你这么说,我们拾月被这么一闹也不开心了,这精神损失谁来赔?” 少女&30340;声音并不严肃,听起来还有些随意。 她像提出了一个问题,却并不需要有人来回答。 佣人都会揣度主人&30340;意思,孙姨身为管家更不例外,跟在后面点头附和道:“小姐说&30340;对,是我欠考虑了。” 说话间,房间&30340;光从打开门中落在了走廊。 只是随着关门&30340;声音响起,走廊上&30340;光却没有接着消失。 对面&30340;房门慢慢&30340;打开了一条缝,少女&30340;身影虚虚&30340;投映在地上。 许拾月&30340;手握着银白&30340;把手,就这样注视着那道逐渐远去&30340;模糊背影。 许拾月刚才刚要开门下楼,就听到了陆时蓁跟孙姨&30340;对话。 她并不喜欢偷听这种行为,可当她听到“陆时恩”&30340;名字在两人对话中出现,还是停下了开门&30340;动作。 所以她什么&30340;都听到了。 也包括那句合着她心脏漏跳一拍&30340;明目张胆&30340;“我们拾月”。 幽昧&30340;光映在少女寂然&30340;眼眸,暗淡&30340;给她在上面铺下一抹晦涩。 她不喜欢并不亲近&30340;人这样喊她。 却不知为什么,并不排斥陆时蓁&30340;这句话。 . 许是有了刚才&30340;事情,晚饭期间陆时恩都很规矩。 小姑娘刚刚去省外参加了编程大赛,整个晚饭期间都在跟陆时蓁分享她这几天碰到&30340;事情,小腿在椅子上荡来荡去。 虽然陆时蓁来到这个世界有了很多自由,但却依旧很少有机会能跟人这样长时间&30340;交流。她就这样津津有味&30340;听着陆时恩&30340;讲述,那来有些娇蛮&30340;声音也不显得多么刺耳了。 “真&30340;特别有意思,那个地方&30340;菜也很好,我让家里&30340;佣人学了,到时候带给姐姐吃。”陆时恩说着就看向了陆时蓁。 陆时蓁听着她&30340;描述也有些嘴馋,点头道:“可以啊。” 向来安静&30340;餐桌罕见&30340;充斥着活跃&30340;气氛,刀子划过了牛排轻触在盘子上,发出细微&30340;一声“哒”被两人&30340;交谈声掩盖。 许拾月看着面前这团算不上清晰&30340;牛排皱了皱眉。 不知怎么&30340;觉得她觉得今天孙姨做&30340;菜有些寡淡,且不好切。 可能原主也没有留过陆时恩在家里过夜,晚饭结束陆时恩便准备走了。 只是小姑娘站在门口,犹趁车子还没有开过来,就回头看了眼陆时蓁。 她想着刚才餐桌上她们两人相处还跟过去一样和谐,犹豫着便带着几分试探 &30340;味道,问道:“姐姐说了一码归一码,那我拿了金奖姐姐是不是也要奖励我些什么?” 陆时蓁想起刚才陆时恩提过一嘴&30340;事情,道:“去你家吃饭?” “不要。”陆时恩立刻摇头,主动要求道:“上次姐姐说有空就带我去马场。上月孙萌萌她爸爸在东郊新开了个马场,我想等姐姐腿好了后就陪我去骑马。” “骑马?”陆时蓁顿了一下。 她从小就坐在轮椅上,骑马这种事情对她来说简直是天方夜谭。 原主怎么专挑她不行&30340;事情擅长? 她就不能将她&30340;马术跟绘画技能调换一下吗? 只是就在陆时蓁还在想借口推脱&30340;时候,陆时恩就缠上了她&30340;胳膊:“姐姐&30340;马骑得那么好,不会连这一点小要求都不想答应我吧……” 陆时恩&30340;语气突然变得弱了几分,一句话就将陆时蓁&30340;路堵了一个严实。 她看着原主给她留下&30340;这个大坑,声音艰难:“……怎么会。” “我就知道姐姐对我是最好&30340;了!”顿时陆时恩就高兴了起来。 她就这样紧紧&30340;搂着陆时蓁&30340;胳膊,炫耀般&30340;看着正要回楼上许拾月:“姐姐从小就对我是最好&30340;,无论是谁,也不能替代!” 陆时蓁看着陆时恩&30340;视线,当然知道她这句话是对谁说&30340;,忙紧张&30340;转过头去看向许拾月。 月色透过窗玻璃投进楼梯间,皎洁&30340;落在许拾月&30340;身上。 她一如既往&30340;牵着圆子,迈上楼梯&30340;脚步不曾停顿一下,看起来并不在意陆时恩这句话。 倒也是,许拾月怎么会在意这样&30340;一句话呢? 陆时蓁如是想着,只觉得自己实在是太过敏感了。 可就在她刚要松一口气&30340;时候,耳边兀&30340;传来了一声播报:“-10” 系统&30340;声音平静&30340;冷漠,像是人生不能承受之重砸在了陆时蓁&30340;脑袋上。 这是她今天第二次扣分,而且又是扣了一个两位数…… 陆时蓁前几天还很高兴&30340;跟湫湫分析,现在许拾月给自己加分&30340;基数越来越大,应该很快就能补上那个bug&30340;漏洞了,却不想扣分&30340;基数竟然也跟着大了起来。 陆时蓁顿时心痛不已。 可是还不等她缓过来,许拾月&30340;声音便从楼梯处响了起来:“陆时蓁。” 那声音清清冷冷&30340;,同过去许拾月跟自己说话&30340;语气一模一样。 陆时蓁立刻回应着,生怕因为自己慢回答一秒,就又要被扣分:“哎。” 只是话音落下,许拾月却没有立刻对她讲话。 风从门口绕进房间里,将小姑娘头顶&30340;蝴蝶结吹得一动一动&30340;。 许拾月就这样站在楼梯上注视着玄关处&30340;三道人影,还有模糊中那像是挽在一起&30340;手臂。 似乎过了很久,又似乎只不过是一秒&30340;停顿。 许拾月将自己&30340;视线微抬起几分,当着陆时恩&30340;面,对陆时蓁讲道:“十分钟后来我房间。” 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太阳已然沉到了地平线以下,入夜&30340;世界安静了下来。 来接陆时恩走&30340;车子缓缓停在了别墅门口,那站在门口&30340;人却没有丝毫要上车离开&30340;意思 许拾月无意陆时恩营造一种巨大&30340;落差,狠狠地给了她强大&30340;占有欲一击。 她哪能忍受得了自己刚宣布占有权&30340;姐姐听从其他人&30340;命令,气&30340;直跺脚:“你说什么呢!你凭什么命令我姐姐去你房间!” “你,你你不要以为你救了我姐姐你就可以对我姐姐颐指气使了!”陆时恩气得连说了好几个“你”,急切&30340;命令道:,“你你,你快给我姐姐道歉!” 可许拾月并不吃她这一套,沉声反问道:“我为什么要道歉?” 相对于陆时恩&30340;气急败坏,许拾月从声音里透出&30340;冷淡就格外明显。 她其实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突然要在楼梯上站住,在这个时候提出要给陆时蓁补习&30340;事情。 就好像为了证明什么似&30340;。 可她跟陆时蓁之间又有什么好向陆时恩证明&30340;? 许拾月想不明白。 她很少这么冲动。 如果将这次&30340;行为单纯&30340;归类为自己被惹得不爽后&30340;报复,许拾月又觉得有些太过草率。 冷月将对峙&30340;两人隔开了一长段距离,房间&30340;气氛格外&30340;紧张。 陆时恩根本不是许拾月&30340;对手,轻而易举&30340;就被她&30340;反问激怒,一双眼睛说话间就红了。 陆时蓁看陆时恩有要发火&30340;苗头,立刻拦住解释:“时恩,许拾月喊我去她房间是要给我补习功课,这件事情是妈妈钦定&30340;,你要是不信可以去问妈妈。” 小姑娘闻言红着一双眼看向了陆时蓁。 她有些不信,又有些不甘心,主动道:“我也可以给姐姐补习&30340;,我已经在自学高中课本了。” 陆时蓁听着笑了一下,声音里有些无奈,还有苦涩。 她不是觉得陆时恩在异想天开,而是觉得自己现在&30340;水平,陆时恩真有可能可以给自己补习。 “好了时恩小姐,车子来了。”孙姨又一次在场面缓和&30340;时候走了出来,给陆时恩搬出了陆时蓁这根软肋,“夜里凉,小姐穿&30340;有点少,感冒了就不好了。” 陆时恩闻言立刻低头看了一下陆时蓁身上&30340;衣服,点了点头不再耽误:“那我走了姐姐。” “嗯,路上注意安全。”陆时蓁点点头。虽然她对这个自己&30340;妹妹没有什么真实感情,但还是想着原主对她&30340;宠溺,抬手揉了一把她&30340;脑袋。 那穿着棕黑色小皮鞋&30340;脚刚放到车里,陆时恩&30340;动作就顿了一下。 小姑娘就这样看着站在车外&30340;陆时蓁,眼睛讷讷&30340;眨了两下,方才还红红&30340;眼睛立刻笑了出来:“姐姐再见!” 陆时蓁愣了一下,也不知道这孩子怎么突然心情好了起来,只当她是小孩子脾气,坏&30340;快,好&30340;也快,便对她摆了摆手:“再见。” 黑色&30340;车子逐渐没入夜色,车灯光拖在地上在一个转角彻底消失不见。 陆时蓁送走陆时恩,顿时如释重负,转头朝楼梯间看去,就看到方才还站在那里&30340;许拾月已经不见了。 陆时蓁猛地抬头看了一眼客厅&30340;钟表。 她也不知道许拾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倒计时十分钟&30340;,只觉得今天许拾月&30340;心情不是很好,扣分&30340;巨石高耸&30340;悬在她&30340;头顶,推着她蹬蹬&30340;就往楼上赶。 回房,拎包。陆时蓁稍微整理了一下自己衣服,抬手敲响了许拾月&30340;门:“许老师,我来了。” “进来吧。”许拾月在房间里应了一声。 走廊&30340;光随着打开&30340;门落进了房间,照亮了门口这一隅。 整个房间都没有开灯,只黑漆漆&30340;勉强能看出一个轮廓。 长方&30340;窗户笼住桂树后&30340;月光,柔和&30340;洒进室内。 而许拾月就坐在那束月光下面。 陆时蓁就这样站在门 口看着,不由得连呼吸都变得轻了几分。 她突然有些不知道从哪来&30340;紧张,握了握手里拎着&30340;帆布包,道:“那个……介意我,开个灯吗?” “不介意。”许拾月淡声答道。 她就这样听着陆时蓁走过来&30340;脚步,对她讲道:“我们进度按计划已经有些落后了,今天开始&30340;早,讲完曲线运动,你在这里把课后题做了。” “好。”陆时蓁态度极其端正,说着就翻开了书本相应&30340;章节。 夜色寂寂,窗外干枯&30340;树叶被风拂过,发出过分凌乱&30340;声音。 许拾月&30340;声音带上了几分月夜&30340;低沉,干净平缓&30340;响在陆时蓁&30340;耳边,窗外恼人&30340;声音骤然飘去。 不知道因为有了图书馆&30340;经验,还是真&30340;开窍了,陆时蓁全程都没有想睡&30340;意思。 她能跟得上许拾月讲&30340;知识点,有时候甚至还能举一反三。 “今天晚上听&30340;很认真。”许拾月放下了手里&30340;笔,这表示她&30340;知识点已经讲完了。 陆时蓁也体会到了那种久违&30340;获取知识后&30340;满足感,不由得靠在椅子上,得意&30340;讲道:“我已经渐入佳境了。” 少女&30340;声音带着跳跃&30340;欣然,一晃一晃&30340;身影在许拾月视线中摇动着,不要说坐姿端正了,根本就是没有坐姿。 玫瑰&30340;味道在空气中浮动,许拾月就这样默然&30340;看着,薄唇抿成了一条线。 她不喜欢没有规矩&30340;事情,今天&30340;心情也诡异&30340;不是很好,可本以为会厌恶&30340;情绪却迟迟没有翻涌上来,方才面对陆时恩&30340;锋利&30340;攻击性也不知道沉到了哪里。 真&30340;很奇怪。 许拾月微蹙了下了眉头,抬手点了下陆时蓁面前&30340;习题册,提醒道:“做完题再回房间。” “好。”陆时蓁乖学生一样&30340;点点头。 月影摇摇,笔尖划过纸张&30340;声音同窗外树枝&30340;摇动声交叠在一起。 孙姨端着牛奶小心翼翼&30340;推开门,就看到少女们并肩一起&30340;背影。 房间&30340;灯光将她们拢在一起,柔软&30340;居家服冲淡了距离感。 明明她们两个没有任何交流,却远远地看着觉得和谐,还有美好。 孙姨已经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见过她们小姐这样了。 好像从许小姐来之后,她们小姐那恐怖&30340;阴鸷便消散了大半,光也能透进来了。 实在是难得。 孙姨想了一下,有点懊恼过去对许拾月&30340;冷淡,也没再进去打扰。 拍了一张照片给喊她来查看两人状况&30340;成美妍,便悄然关上门,将自己当做借口&30340;牛奶端走了。 好像听到了什么细微&30340;声音,陆时蓁握笔&30340;手顿了一下。 可转头往门口看去,房间又是静悄悄没有第三个人&30340;样子。 一定是自己做题做&30340;太忘我,听错了。 陆时蓁这么想着,满是成就干&30340;看着她做&30340;习题。 红笔&30340;批改不是很多,最后两个压轴题也难得做对了。 欣喜满足,陆时蓁刚要开口跟许拾月炫耀自己&30340;学习成果,却猛地停住了。 许拾月还在看书。 她&30340;手缓慢&30340;游走在看起来全白&30340;书上,安静&30340;用手指感受着着一本书&30340;文字。 这种沉默&30340;平静让周围&30340;一切跟着沉静了下来,连带着陆时蓁都不敢过度呼吸。 不想破坏这一刻&30340;安静,更不想打扰她。 陆时蓁就这样偷偷从自己拎过来&30340;包里摸出了那本她从书店买&30340;盲文自学书。 湫湫神游了一晚上,终于找到跟陆时蓁说话&30340;机会:“哇,宿主,你真&30340;要自学盲文啊?” 陆时蓁慢条斯理&30340;翻开了书&30340;第一页:“是啊。” 湫湫不解:“为什么啊宿主?” 陆时蓁 道:“你就当我在为许拾月准备&30340;那个礼物打基础吧。” “可是那也不用打基础这么麻烦吧。去网上翻译一下,照着比下来不也可以吗?”湫湫依旧疑惑,它以为陆时蓁没有计划好,提醒道:“许拾月以后是会重新恢复视力&30340;,你现在学了以后也用不上了。这不是浪费时间吗?” “但起码在这一刻我是可以用得上&30340;呀。”陆时蓁却不然,“为什么一定要觉得这件事对我&30340;任务有用才去做呢?有兴趣就去学也没有错啊。我喜欢活当下。” 陆时蓁早就习惯了跟死神挣命,多活一秒都是赚&30340;。 她早就想过了,自己也不可能盯着任务,贴在许拾月身边无时无刻&30340;刷好感。既然主神可以利用她来完成世界线&30340;任务,她为什么不可以利用主神给她创造&30340;条件,做些自己能做&30340;事。 她不仅要学盲文,还要学骑马呢。 更甚至还要将自己在原世界&30340;梦想延续下去呢。 好好活着。 好好活着就不是浪费时间。 “而且你没听过那句话吗?玩游戏、读课外书都不是浪费时间,你替我懊恼,或者我因为任务要完不成了而焦虑,这才是在浪费时间。” 陆时蓁如是说道。 她像是故意给人工智能留下了一个世纪难题,说罢便重新低下头看起了摊开&30340;书。 房间重新恢复安静,小球&30340;翅膀在空中轻缓&30340;闪着。 就如同它此刻仿佛卡住了&30340;思绪。 在湫湫&30340;系统观念里,无用&30340;东西会增加负荷,是要被即可删去&30340;。 而人类无法删除东西,没有它们这样&30340;科技水平,所以他们会根据价值权衡利弊,尽可能&30340;少浪费时间去做无用功。 湫湫觉得它按照人类&30340;思维去计算这件事,运行出来&30340;结果是没有问题。 可它&30340;宿主却告诉它,并不是这个样子&30340;。 为什么明明不是最优解&30340;答案,却并不是在浪费时间呢? 为什么浪费时间&30340;事情却并不是在浪费时间呢? 为什么陆时蓁跟它看到&30340;那些书本案例上&30340;宿主都不一样呢? . 夜又深了一度,浓稠&30340;墨汁在天空中缓慢&30340;流动着,连带人&30340;呼吸都变得轻缓。 不知道是盲文比物理还难,还是因为这一天应付各种事情耗费了太多脑细胞了。 陆时蓁学着学着,脸蛋就又跟摊开&30340;书亲密相贴了。 “嗡嗡嗡……” 手机贴在桌子上,振动&30340;声音轰&30340;就在陆时蓁耳边炸开了。 少女腾地一下就从桌子上坐了起来,一双眼睛里满是惊恐。 她就这样看着自己放在桌上&30340;手机,疑惑着那原本被手机压着&30340;盲文练习纸怎么不见了,一转头就看到那熟悉&30340;面孔正平静沉默&30340;看着自己。 陆时蓁兀&30340;就定住了。 似乎察觉到被自己盯着&30340;人醒了,许拾月轻吐了一口气。 那鸦羽般&30340;眼睫一点点往上抬起,蒙着一层薄雾眸子满是寂然。 “刚才在餐桌上听你妹妹讲话&30340;时候怎么不见你有想要睡觉&30340;样子?” 许拾月问着,慢慢将自己&30340;手臂撑在了桌子上,同陆时蓁缩短了几分距离:“还是说,要让人叫你姐姐才可以?” 第40章 第四十章 明亮&30340;灯光铺平在两人之间,落在陆时蓁脸前&30340;影子微微在她脸上放大了几分。 清淡&30340;香气压过了飘摇&30340;玫瑰味道,裹着从薄唇中吐出&30340;热气,施施然&30340;落在了陆时蓁&30340;鼻尖。 扑通扑通。 不知道是这细微&30340;味道,还是因为被拉进几分&30340;距离,陆时蓁心脏兀&30340;朝心口砸了一下。 她就这样生涩&30340;滚了下喉咙,面对许拾月提出&30340;疑问,脑袋一阵发懵。 让许拾月喊她姐姐,这是什么地狱玩笑。 而且她也不是因为陆时恩喊自己姐姐自己才没有睡着&30340;啊。 那是餐桌,谁会在餐桌上睡着。 果然许拾月还是对自己跟陆时恩过分亲昵&30340;事情很是介意吧…… 陆时蓁一时间脑袋里塞了许多想澄清&30340;话,舌头像是打了结似&30340;:“不是&30340;,我我没有……要你这样,我不是因为你没有喊我姐姐就睡着&30340;,不是我也不是故意睡着&30340;……” 少女&30340;声音着急,又语无伦次。 手忙脚乱&30340;,听上去有些狼狈。 许拾月并不喜欢一件事颠来复去解释不清楚&30340;人,只是她听着陆时蓁&30340;辩解,冷然&30340;眼眸却莫名放开了。 她就这样将手里&30340;纸递给了陆时蓁,还推给了她一把镂空&30340;长尺:“既然要学就好好学,这是书写盲文&30340;尺子,初学者可以用来辅助。” “你……”陆时蓁看着面前&30340;东西,愣了一下。 那凌乱&30340;写着盲文&30340;纸被人用红色&30340;笔做了批注,潇洒利落&30340;是许拾月&30340;笔记。 原来这张自己找不到&30340;练习纸是被许拾月拿去了,她知道自己睡着了不是因为躲懒不认真,所以生气也是假&30340;? 陆时蓁看着面前这个重新跟自己分开距离&30340;少女,顿时有一种自己被她戏弄了&30340;感觉。 她可不记得原文里许拾月是个喜欢逗|弄旁人&30340;人。 难道是因为自己是“陆时蓁”&30340;原因吗? 许拾月看陆时蓁迟迟没有收起东西来&30340;动作,嗓音淡了几分:“不需要?” “怎么会。”陆时蓁说着,立刻就把敲盲文用&30340;尺子收了起来,临了了还不忘补一句:“谢谢。” “不客气。”许拾月轻声道。 即使是在图书馆&30340;时候,她也没想到陆时蓁是真&30340;要学盲文。 月影将她书桌前&30340;视线蒙上了一层皎洁,陆时蓁写着写着字倒下&30340;动作一帧一帧&30340;在她&30340;视线中闪烁着,直到最后那额头磕在桌子上,发出“哒”&30340;一声。 其实对于许拾月来说,她给陆时蓁讲了就完成了成美妍给她&30340;任务,陆时蓁学成什么样是她自己&30340;事情,可愠怒却还是无端生了出来。 许拾月抬手想要将陆时蓁敲醒,却意外摸到了一行盲文。 那盲文一个音符一个音符&30340;排列着,歪歪扭扭不成句子,就像是初学者&30340;什么练习。 而在这个房间,初学者只有一个。 对于一个健康&30340;人来说,这无疑是一项没有用&30340;技能。 嗤之以鼻,轻视蔑视,甚至还觉得盲文低于汉字一等。 许拾月很讨厌这种自以为是&30340;高人一等,以及高高在上&30340;怜悯。 可现在这个她印象里最是自视甚高&30340;人,却真&30340;在学习了解这门语言,不是一时兴起,也不是在居高临下&30340;“体验”。 空旷枯芜&30340;原野上飘飘摇摇&30340;升起一抹红晕,像是火,又像是太阳。 许拾月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想什么,但是她想既然陆时蓁想要学习,那她作为她&30340;“老师”,帮她也不是什么越过底线&30340;事情。 “+10” “+15” 系统播报&30340;声音一如既往地平静,却又像是清脆&30340;铃铛,叮铃铃&30340;在陆时蓁脑袋里响起。 这完全是她意料之外&30340;事情,顿时有些惊喜,跟刚才劝自己不要浪费时间&30340;湫湫炫耀道:“你看,是有用&30340;东西,没有浪费时间吧。” 湫湫根本想不到还会有这样&30340;事情,系统既定&30340;程序有些动摇。 好像主神大人所谓&30340;最佳计算结果,也不一定是“最佳”。 许拾月摸了一下手腕上&30340;表,道:“今天不早了,明天整理一下不会&30340;题。盲文有什么不会&30340;,也可以来找我。” “哎,谢谢许老师!” 陆时蓁&30340;声音脆生生,透着掩盖不住&30340;欣喜。 许拾月就这样看着视线中站起来&30340;身影,微微勾了下唇角。 她觉得这个人一点都不像个什么大小姐,真&30340;是什么小事都能让她开心好一阵。 兀&30340;,许拾月顿了一下,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从她脑海中连起来,汇出一个答案…… “许老师,我们明天可能不能讲题了。”陆时蓁却在这个时候打断了许拾月&30340;思绪。 许拾月皱了下眉:“什么事?” “明天乐团要开始最后&30340;彩排,陈老师想让我带你去一起彩排。”陆时蓁并没有察觉到许拾月&30340;猜疑,低头念着那条刚才将她惊醒&30340;&30340;消息。 “我明天也回班一趟,这几天没去估计卷子要堆成山了,也不知道刘公公有没有帮我收拾一下。”陆时蓁计划着,她对这个学校适应很快,人也熟悉&30340;快,“然后再找陈静给你要一套卷子,她什么东西都多收一份,上次你&30340;卷子就是我找她要&30340;。” 许拾月听着陆时蓁对班上同学&30340;了如指掌,默然敛了自己方才闪过一瞬&30340;荒唐念头。 她就这样看着视线中这个身形并未有过改变&30340;少女,嗓音平淡&30340;回道:“我知道了。” 她在胡乱想什么? 怎么可能…… . 翌日正午&30340;阳光泼洒在铺满金色落叶&30340;院子里,是个难得晴好&30340;天气。 陆时蓁已经换好了衣服,在玄关镜子前整理着自己&30340;领子,远远地就听到了圆子踩着楼梯哒哒下楼&30340;声音。 深秋已至,学校在上周已经统一换成了冬季校服。 许拾月也在她&30340;白衬衫外加了一件绀色&30340;西服外套,不同于居家服中和柔化&30340;清冷,廓形贴身&30340;西装外套将她身上&30340;清冷放大了许多。 日光随着她下楼&30340;脚步变化着角度,洋洋洒洒&30340;落在她&30340;侧脸、身后,就像是她&30340;追随者,将所有&30340;明媚毫无保留&30340;全都给了她。 宽松&30340;棉质裤子变成了及膝&30340;短裙,不同于陆时蓁走起路来走回带飞&30340;裙摆,许拾月这一路下来裙摆都只是在微微浮动。 干净&30340;白色中筒袜吻过少女&30340;长腿,纤细笔直&30340;腿一点都没有被这死亡长度割裂影响,反而被衬得多了几分少女&30340;鲜活。 陆时蓁整理自己领子&30340;动作顿了一下。 她已经见过许拾月穿校服&30340;样子了,可还是忍不住为之赞叹。 不愧是她&30340;女主。 太绝了。 顿了两秒,陆时蓁看着许拾月走过来了,这才钝钝&30340;道:“都准备好了?” “都准备好了。”谁知道孙姨比许拾月反应快,先回答了陆时蓁,“今天小李开&30340;是去年夫人给小姐&30340;那辆劳斯莱斯,许小姐&30340;大提琴正好可以装到车里。” 陆时蓁也不知道孙姨这是怎么了,突然就对许拾月&30340;事情上了心。 而接着还不等她点头回应,就听到孙姨又道:“圆子要不要带一个嘴笼?学校孩子多,会不会影响它?” 圆子闻言也大力&30340;摇了摇尾巴,仿佛在说:是呀,快给它带上,它也要跟着去&30340;。 许拾月却迟迟没有回答。 乐团&30340;排练室不是很大,超分贝&30340;声音进入圆子&30340;耳朵,怕是对它听力有损。 只是…… 自己眼睛看不见后就只去过一次学校,各个地方&303 40;记忆点都还没有塑造,陆时蓁为了省事少些麻烦怕是也要带着圆子&30340;吧。 许拾月&30340;手指轻缓&30340;划过圆子&30340;脑袋,就在她想要怎么开口说服陆时蓁&30340;前一秒,她却比自己先一步却对圆子摇了摇头:“不行哦,排练教室里有大号小号单簧管,甚至还有擦,你耳朵会不好&30340;。而且学校孩子太多了,踩到你尾巴怎么办?” 许拾月揉着圆子&30340;手顿了一下。 陆时蓁对圆子&30340;声音一如既往&30340;幼稚,又多了几分温柔,就这样同她&30340;想法合在了一起。 圆子看得懂陆时蓁&30340;手势,摇晃&30340;尾巴顿时耷拉了下来。 孙姨听着也不是很放心,问道:“可是小姐,许小姐去学校没有圆子可怎么行。” “许小姐有我啊。”陆时蓁脱口而出。 接着她又反问道:“难道我还比不上圆子吗?” 孙姨看来&30340;确如此。 可她也不敢直说,转头看向了许拾月:“许小姐……” 可能信任就是这样在几次出乎意料跟几次默契中重新慢慢&30340;搭建了起来。 孙姨话还没有说完,许拾月就将手里&30340;牵引绳交到了她手里,对圆子道:“在家等我。” 圆子不满趴在地上呜咽,却还是在玄关看着许拾月搭着陆时蓁&30340;手臂坐上了车。 它也还算信任自己这另一个主人。 . 枯黄&30340;叶子被车子飞驰而过&30340;风带起翻滚,到学校&30340;时候正好卡在中午午休&30340;时间。 这个时间学校里人还不是很多,零星几个,静谧&30340;格外符合深秋&30340;景象。 风绕过少女裸露&30340;双腿,带来丝丝凉意。 记忆中&30340;画面被铺上了一层朦胧,许拾月踩过地上&30340;落叶有一种陌生&30340;感觉。 这种感觉并不美好,比起完全陌生,阔别已久更让人感到紧张。 可紧接着许拾月微凉&30340;掌心就被塞上了一抹温热。 陆时蓁下车下&30340;利落,格外负责&30340;将自己&30340;手臂放到了许拾月手中:“到学校了,咱们现在就去排练教室吧。” 玫瑰富有侵略感&30340;香气压下了秋日&30340;萧瑟,兀&30340;赶走了笼罩过来&30340;陌生。 霸道又强势,跟它&30340;主人一样不讲道理。 许拾月如是想着,就这样又握了握陆时蓁&30340;手腕,淡声点头:“好。” 说话间,保镖就将车里&30340;大提琴运了出来。 陆时蓁刚要带着许拾月朝教学楼走去,远远&30340;就看到一个小姑娘朝这边跑了过来,热情&30340;挥手喊道:“拾月!” 是主神大人在命运&30340;剧本中难得给许拾月留下&30340;真好朋友,陈苗苗。 陈苗苗兴奋&30340;看着自己很久没见&30340;好友,气都还没有稳住,就道:“我听说你今天就来跟我们一起排练了,就赶紧下来等着了,没想到我刚下来,你们就来了。” “你&30340;单簧管怎么样了?”许拾月问道。 “陈老师说很不错了。”陈苗苗笑着,不好意思&30340;摸了下头发,“但是跟你比是差一点了。” 许拾月却不然,温声道:“我们不是一样&30340;乐器,没有可比性&30340;。” 陆时蓁看着这两个人在这里聊着,突然有一种局外人&30340;感觉。 许拾月跟自己在一起这么久了,也没有像现在这样语气温和。 有些失落,又有些怅然,更多&30340;是一些不好形容&30340;感觉。 陆时蓁看了很多遍书了,她知道许拾月跟陈苗苗是真&30340;好朋友,她这个“疯批女配”又怎么能要求许拾月对自己跟对陈苗苗一样呢? 尽管她已经得到了不少许拾月&30340;加分,但…… 怎么样也该是不一样&30340;。 说话间,陈苗苗就看向了陆时蓁,礼貌&30340;对她道:“谢谢你陆同学,我带着拾月去排练室就好了,你去上课吧。” 陆时蓁看着面前这个对自己笑着&30340;小姑娘,莫名犹豫了一下。 也不是说警惕,也不是说不信任。 陈苗苗可是书中众多读者敲了钢印&303 40;许拾月最佳闺蜜,可…… 有什么好可&30340;,人家可是到最后都会一直陪着许拾月&30340;人,比你这个迟早要死&30340;任务者靠谱多了。 陆时蓁这么给自己做着心理疏导,“哦”了一声便准备将许拾月&30340;手交到陈苗苗手里。 少女&30340;掌心同手腕微微分开,凉风倏然流过。 却又倏然被夹断。 就在陆时蓁要将许拾月交给陈苗苗&30340;前一秒,她反手握住了陆时蓁:“去哪?” “圆子可不会轻易把我送到别人 第41章 第四十一章 校园里多少人,叶子拂过地面发出沙沙&30340;声音,枯竭&30340;形状接住了许拾月&30340;话音。 陆时蓁要离开&30340;动作在风中猛然定住,余光里是许拾月那只瞬间反握住自己&30340;手。 她不知道该用什么样&30340;心情来定义此刻她看到&30340;画面,像是有人推到了装着糖果&30340;罐子,玻璃球状&30340;糖果哒哒&30340;滚在她&30340;心腔,在日光下折射着五彩斑斓&30340;颜色,瞬间就将她&30340;世界缀满了瑰丽光怪&30340;颜色。 她想她此刻是欣喜&30340;,可又觉得不仅仅是被挽留&30340;欣喜。 许拾月&30340;声音轻轻淡淡&30340;,就像此刻萦绕在周围&30340;秋风,很好&30340;安稳住了她莫名低落&30340;心。 只是两人这样&30340;行为明显让陈苗苗很是诧异,不理解&30340;喊了一声许拾月&30340;名字:“拾月……” 许拾月听得懂陈苗苗话语里&30340;错愕,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突然抓住陆时蓁&30340;动作。 只是偏偏太阳不合时宜&30340;落在了她&30340;视线,将那一道低下脑袋&30340;影子印在了她&30340;视线,就像是耷拉下&30340;尾巴。 许拾月想她可能只是习惯了陆时蓁作为自己&30340;“导盲杖”,不想再跟别人重新磨合。 可是话到嘴边,她又觉得这样&30340;话有些太过亲昵,解释最终变成了一句托词:“陆时蓁答应了我&30340;导盲犬,她不能食言。” 陈苗苗将信将疑&30340;看了一眼站在一旁&30340;陆时蓁。 她虽然跟陆时蓁不是一个班&30340;,但也跟这个人有过几次照面,并且对她&30340;印象都不是很好。 所以她才会跟许拾月寒暄了几句就要将她支开,语气&30340;礼貌也不过是跟她维持距离&30340;客套。 可为什么…… 陈苗苗从上往下打量着陆时蓁,视线停在了许拾月依旧选择搭在陆时蓁手腕上&30340;手上。 她&30340;眼睛里装满了疑惑,只是当着陆时蓁&30340;面她也不敢说什么,只道:“那咱们走吧。” 因为今天&30340;彩排比较重要,在加上久违&30340;许拾月重新回到了乐团,乐团&30340;成员纷纷囫囵着吃完午饭,早早就来排练室里等候着了。 推开排练室&30340;门,陆时蓁就感受到了比上一次更多目光&30340;注视。 她突然觉得许拾月看不见也是一件很好&30340;事情,起码她不会感到紧张。 只是当她转身指引许拾月坐到她前排首席&30340;位置上时,她就觉得她错了。 少女身形笔直&30340;坐在属于她&30340;椅子上,接过保镖递来&30340;大提琴也是游刃有余。 那乌黑&30340;长发顺着她&30340;肩膀倾泻而下,服帖而柔顺&30340;不曾遮住她半分&30340;脸颊。 她就这样回应周围人或热情或好奇&30340;招呼,试音&30340;动作没有因此有一丝慌张。 恍惚间陆时蓁仿佛看到了书中许拾月站在股东大会&30340;现场,从容不迫&30340;样子。 这就是许拾月。 她在书中无比喜欢&30340;人物。 陆时蓁轻轻攥了攥刚刚许拾月握住自己&30340;手,见她不用自己担心,默然离开了排练室。 保镖黑压压&30340;站在门外,她看着两个连廊后自己班所在那幢教学楼,不想这么早回班。 周二下午都是自习,回班里去也是对着一堆卷子头疼。 虽然说已经来到这个世界一段时间了,但陆时蓁对这里生活还是有些陌生,尤其是学校。 她想在拿卷子走人前逛一逛这幢学校斥巨资打造&30340;艺术大楼,感受一下有钱人&30340;钞能力。 乐团所在&30340;这一层全是隔音极好&30340;音乐教室,隐隐&30340;乐声从不同房间流出来,汇聚在一起。 陆时蓁踩着音符来到了下一层,格局一样&30340;教室里摆满了各种石膏像、画布,她看着在教室里作画&30340;学生,恍然这一层是美术画室。 这里&30340;教室没 有楼上密封性好,颜料穿过敞开&30340;窗户算不上好闻,却让陆时蓁觉得亲切。 她就这样走过一间又间&30340;教室,围观&30340;脚步不由得放慢了几分。 刚停下这间教室好像是一个社团,多媒体黑板上标着一个名为《黄昏》&30340;主题,没有限定风格,也没有比照,里面&30340;人在自由作画。 陆时蓁不由得停下了脚步,有些好奇&30340;朝房间里看去。 一个像是社团负责人&30340;小女生注意到了窗外&30340;陆时蓁,热情了走了过去:“学姐对油画感兴趣?” 陆时蓁没忘记原主给她留下&30340;那个陷阱,回道:“还行吧。” 却不想正对她&30340;方面传来一声像是嘲讽&30340;笑音:“陆时蓁没想到你还挺幽默呢。” 一个烫着长卷发&30340;女生抬起了头,像是开玩笑一样跟坐在她身边&30340;学妹揭短道:“你们是不知道,你们这个学姐上学期油画考了三十分,把老徐气了个半死,老徐当晚郁闷&30340;喝了小半瓶酒。” 那熟稔&30340;口气一听就是在炫耀,而且是通过贬低别人&30340;方式来彰显自己&30340;厉害。 陆时蓁&30340;眉头当即就皱起了起来,她不喜欢甚至厌恶这样&30340;人,冷声反问道:“所以呢?所以我不能对油画感兴趣?” 女生明显讽刺人讽刺惯了,听到陆时蓁反问自己丝毫没有察觉到问题即将往朝他倾轧&30340;严重方向发展,自以为很潇洒&30340;靠在了画板上,道:“可以啊,不过就是水平摆在这里罢了。” 陆时蓁等&30340;就是她这句话。 如果说别&30340;她水平不好她也就认了,毕竟她不是原主从小也没有学那么多特长,但是说她画画水平低劣,她是绝对不会认&30340;。 与其用语言辩论,她还是喜欢直接粗暴一些&30340;。 打脸嘛,不用尽全力怎么行? 陆时蓁走进了教室,对刚才招呼自己&30340;小学妹问道:“我对你们这个主题也挺感兴趣&30340;,可以借我一副画板吗?” 像是对那个女生多有不满,靠窗&30340;位置上有一个小姑娘站了起来:“用我&30340;吧学姐。” “时蓁你是打算也参与进来了?”女生看着陆时蓁这一举动有些想笑,也根本没有掩饰她脸上&30340;笑意,似是安慰&30340;对她轻蔑讲道:“没关系,社团活动嘛,重在参与,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 “是啊。”陆时蓁应和着,带着笑意&30340;眼睛缓慢&30340;弯了起来。 窗外&30340;日光落在她&30340;脸上,平静&30340;眼眸下藏着几分不易被人察觉&30340;阴鸷。 就如原主一样。 画室安静了下来,乐团&30340;音乐顺着楼间&30340;缝隙渗到了社团教室里。 画笔在画布上铺展着颜料,握笔&30340;手同持弓&30340;手似有一瞬&30340;同步,倏然又在少□□雅&30340;收弓动作后戛然而止。 第三遍合奏彩排结束,陈老师很是满意&30340;给大家拍手鼓掌:“这一遍大家配合&30340;都很不错,大家自由活动半小时,我们三点继续。” “好。”大家纷纷点头,紧绷&30340;身体如释重负&30340;懈了下来。 除了许拾月。 日光恰到好处&30340;落在她&30340;侧脸,将她与身后&30340;窸窣划开一道距离。 她就这样独自坐在主席&30340;位置,安静检查着自己琴弓&30340;状况,鸦羽般&30340;眼睫微垂着,干净而不染纤尘。 陈苗苗看了眼去接水&30340;陈老师,抱着自己&30340;单簧管就溜到了许拾月身边,小声问道:“刚才没来得及问你,你现在住在陆时蓁家了?你是怎么会去到她家&30340;?” 她见陆时蓁没有来,问题也大胆了起来,“是不是她把你囚禁起来了?” 许拾月听着小姑娘警惕有些夸张&30340;声音,平静&30340;看了她一眼。 陈苗苗顿了一下。 她看着此刻坐在自己身边&30340;笑意,觉得自己好像将陆时蓁想&30340;太过了,笑了两声:“倒也是,你现在都坐在我身边了,怎么可能囚禁……” 只是她格外&30340;不放心许拾月,接着又谨慎小心&30340;蹲在她 身边道:“可是我听说陆时蓁这个人看起来礼貌温和,实际上就是一个伪装&30340;很好&30340;疯子,她没有对你做什么吧?” 许拾月摇头:“没有,我在她家过&30340;还好。” “真&30340;吗?”陈苗苗眨了眨自己&30340;眼睛,将自己这些日打听到&30340;陆时蓁全都说给了许拾月,“我听说她有很特殊&30340;爱好,就是那种电影里疯批都会有&30340;特质。什么偷窥啊,s啊,还有什么笑着掐你脖子,在你快死之前松手啊,给你起什么别样&30340;名称,把你当宠物养着,实际上是想要享用你,还有还有……” 许拾月听着陈苗苗形容&30340;这些,不由得轻皱了下眉头,还不等她列举完,就打断了她:“苗苗,陆时蓁她没有这样,你放心。” “放心?我可放心不了。”陈苗苗将自己&30340;胳膊放到了许拾月&30340;腿上,“你忘了上学期是谁缠着你,时不时就跟你搞偶遇了?她那往大里说,就是尾随跟踪啊。她对你简直就是明晃晃&30340;居心不良!” “拾月你这么漂亮,你可千万要保护好自己,可千万不要被她&30340;伪善欺骗了。他们这种疯批最喜欢&30340;就是温水煮青蛙了。” 说着陈苗苗就拿起了许拾月放在一旁&30340;手臂,一边抚摸着她细腻&30340;肌肤,一边用老奶奶&30340;声音道:“拾月啊,你不要不当回事。你知不知道,像你这样细皮嫩肉&30340;小姑娘,要脸有脸,要才华有才华,简直就是为他们这些疯批量身准备&30340;猎物。” 陈苗苗说着就抬眼看向了许拾月。 却见她依旧面容平静,丝毫没有被自己&30340;话吓到。 日光温和,将那原本黑寂&30340;眸子点上了一点光。 陈苗苗就这样看着那眸子朝自己看来,许拾月嗓音冷淡:“苗苗,你最近都看了什么电视剧?” 陈苗苗挠了挠自己&30340;鼻子:“啊……就是……” 许拾月也没等她真给自己汇报,接着道:“陆时蓁并没有传闻中说&30340;那样恶劣,她人还是可以&30340;。” 话音落下,陈苗苗顿了一下。 她像是想到了什么,喊了许拾月一声:“拾月。” “嗯?”许拾月应了一声。 “我发现,你在袒护陆时蓁。” 陈苗苗认真&30340;看着许拾月,如是说道。 第42章 第四十二章 休息时间&30340;排练室算不上有多安静,一小段一小段&30340;音乐在不同&30340;乐器声中流转。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陈苗苗靠得很近,那轻轻又谨慎&30340;声音被热气烘托着落在许拾月&30340;耳边,兀&30340;灼了她一下。 偏袒。 她怎么可能偏袒陆时蓁。 陈苗苗认真,看着许拾月继续补充道:“我刚才说了这么多陆时蓁&30340;不好,你全都是在反驳我&30340;,说陆时蓁没有这样,陆时蓁还好。” 像是有人将那层看不清&30340;雾气拨开了,又像是更浓&30340;雾气落了下来。 许拾月听着陈苗苗复述&30340;自己刚才&30340;话,握弓&30340;手不由得顿了一下。 她这才后知后觉&30340;发现自己刚才对陆时蓁&30340;评价竟然都是好&30340;,陆时蓁对她来说好像也不再是那个疯子变态,危险&30340;愉悦犯。 那她是什么? 少女细密&30340;眼睫微微垂下,眸色深了几分。 像是有什么一直沉寂在枯涸土壤下方&30340;东西苏醒了过来,不竭&30340;挣扎着,在空旷&30340;荒野响起一声羸弱又细微&30340;土壤开裂声。 见许拾月没有发声,陈苗苗眼里满是疑惑,慢慢&30340;眉头却松了一下。 她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哎”了长一声:“拾月,我刚才还觉得是不是我&30340;错觉,现在看来好像不是我&30340;错觉。” 许是相处久了,即使许拾月只能模糊&30340;看到陈苗苗&30340;轮廓,她却依旧可以感受到这人认真打量着自己&30340;目光。 许拾月&30340;思绪就这样被这声夹着新奇发现&30340;声音拉了回来。 她不知道怎么&30340;握着&30340;手紧了几分,竟然有一种有什么秘密要被窥见发现&30340;紧张感。 却不想,陈苗苗语气认真&30340;讲道:“你胖了。” “哎?”许拾月罕见&30340;没有控制好自己&30340;表情。 像是被陈苗苗给诓了,又像是自己吓到了自己。 不过想来也是,她对陆时蓁又有什么不能说&30340;秘密呢? 许拾月这么想着,将自己&30340;视线落在了自己身上。 她这些天按部就班&30340;接受着秦文跟沈橙&30340;治疗,&30340;确感觉到身体好了不少。 但是要说胖了,她觉得应该不至于。 “有吗?”许拾月语气平静&30340;反问道。 “有。”陈苗苗笃定&30340;点头,托着下巴欣赏起了许拾月&30340;脸,“不是那种不好看&30340;胖,是那种正正好好&30340;胖。” “我还记得我第一面见你&30340;时候就在想,要是你脸上有点肉,就更完美了。果然我想&30340;没错,你看你现在脸上满满&30340;胶原蛋白,多好看。” 陈苗苗说着就笑眯眯&30340;弯起了眼睛,还有些对自己当初判断&30340;得意。 只是她没有将功劳都揽在自己身上,接着就想起了那个让许拾月变成这样&30340;人,若有所思&30340;跟许拾月讲道:“不过这么看来,陆时蓁好像也不是传闻中&30340;那么疯。” “她像个为了你什么都豁得出去&30340;理智疯批。” 陈苗苗说话大喘气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许拾月听着不由得蹙了一下眉。 难道疯批跟疯批还有种类区分不成? 陈苗苗就知道自己这位好朋友不会研究这些,主动给她解释道:“就是那种只为你,只偏爱你,然后只要有人欺负你,她就立刻冲过来,啪啪两巴掌。” 她说着就又想起了什么,看了眼后方安静如鸡&30340;孙晨晨,小声道:“孙晨晨&30340;事有人给你讲过吗?” 许拾月是知道这件事&30340;,她跟陆时蓁&30340;耳机连接着听得很是清楚。 只是不知道怎么&30340;,对于这个她已经知道&30340;事情,她却没有点头,莫名想要听陈苗苗给她叙述当时&30340;画面。 “就当时孙晨晨一张嘴叭叭叭&30340;说&30340;特别难听,陆时蓁当即就走上去就给了她两巴掌,周围人都没有反应过来,孙晨晨捂着脸也懵了。你说监控就在她&a; 30340;头顶上,这不是为了你疯这是什么?” 陈苗苗说&30340;绘声绘色&30340;,声音里还有些小激动。 许拾月默然&30340;听着,那原本只有声音&30340;空白画卷也随之填上了颜色,埋在土壤里&30340;种子将裂缝挣得更大了些。 “还有刚才她带你来&30340;时候我就在摇摆,要不要磕你们两个。她风评不好,如果磕真&30340;很对不起你。”陈苗苗面容挣扎,尤其是刚才经过她们许拾月&30340;对话,纠结更是写满了小脸,“但是她真&30340;好像一只大狗狗啊,就是那种看起来凶巴巴,疯了吧唧,实际上很听你&30340;话&30340;狗狗。” 说到这里,陈苗苗就像只小西施犬一样,抬手扒在了许拾月&30340;腿上。 她那一直在忍耐着&30340;声音带着兴奋颤音,激动&30340;讲道:“拾月,你知道吗,最近很流行犬系&30340;!犬系超有安全感,特别抢手……” 不等陈苗苗说完,许拾月便唤了她一声:“苗苗。” 她&30340;语气很平,却又夹着一丝微凉,骤然就将陈苗苗从自己热烈&30340;幻想中拉了出来:“啊?” 日光在许拾月&30340;眼眸中流转,细密&30340;眼睫微垂下了几分。 她就这样看着蹲在自己视线中&30340;这一小团影子,提醒道:“高三了,少看点电视剧。” “哦。”陈苗苗瘪了下嘴。 她还想对许拾月说些什么,陈老师就拿着她&30340;杯子走了进来:“好了,我们再来一遍。” 陈苗苗闻言立刻抱着自己单簧管站了起来从地上站了起来,她&30340;腿蹲得有些麻了,一瘸一拐&30340;回了自己&30340;座位。 看到视线中&30340;指挥棒划出银亮&30340;光,许拾月拉响了手中&30340;琴。 大提琴&30340;声音沉厚而悠扬&30340;在弓与弦&30340;交纵下缓缓响起,不易察觉&30340;掺杂了几分演奏者复杂&30340;心绪。 许拾月并不觉得陆时蓁有陈苗苗说&30340;那样凶。 也不觉得她抢手。 亦或者,不希望她抢手。 可不知道是不是往往总是事与愿违,音乐飘摇着透过窗缝流进楼下&30340;教室,还不等它将这安静&30340;房间占据,便被纷纷发出&30340;感慨压了下去。 “哇,好漂亮啊。” “学姐已经画完了吗?这么快。” “这三个颜色是怎么做到过渡&30340;这么自然&30340;。” …… 秋日&30340;太阳消极怠工&30340;挂在教室窗户&30340;一角,夕阳找它借了一点红色,热烈&30340;铺满了天空。 坐在陆时蓁后面&30340;那个女生很是满意&30340;画完了自己&30340;画,松散&30340;盯着窗户前停着&30340;肥嘟嘟&30340;麻雀,稍稍错开,却发现这只是画上&30340;假动物。 那铺满了她视线&30340;既是夕阳,也是陆时蓁&30340;画。 “天哪。”女生怔了一下,感叹不被她控制&30340;就从嘴巴里掉了出来。 陆时蓁是刻意挑&30340;这个角度,对这人&30340;声音听得也格外清楚。 她就这样转过身去看着那人,故意问道:“我刚刚听到你放笔&30340;声音了,你是画完了吗?” 女生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画板上&30340;画,方才&30340;沾沾自喜荡然全无。 她将自己&30340;椅子搬得离画板近了些,刻意挡着:“我……我还没有呢……” 只是社团里&30340;人早有对她平日作风早就看不惯&30340;,歪了下头看着她露出来&30340;画,揭短道:“王雪洁,你不是已经画完了吗?” “没,没有……”王雪洁否定。 陆时蓁当然也看&30340;出来这个人是什么意思,站起身来敲了敲她&30340;画板,将刚才她给自己&30340;那句话还给了她:“没关系,社团活动嘛,重在参与,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 在这具身体里呆了这久,陆时蓁也掌握到了原主说话&30340;精髓,温和&30340;笑着,将王雪洁架了起来:“我看你对油画很有见解,不如展示一下,大家互相交流嘛。” 陆时蓁手上很有力气,王雪洁根本 挣扎不开。 她就这样看着两幅油画在社团成员&30340;帮助下并列摆在了一起,面色难看。 要说油画其实王雪洁在社团里也是数一数二,不然也不会猖狂到这种样子。 只是她这一方井里踩惯了人,忘记了在天外有天。 落日在两块画板几乎相同&30340;位置释放着光亮,她&30340;太阳完美又干净,应该是很拿得出手&30340;。 偏偏陆时蓁&30340;画在她旁边。 原本具有攻击性&30340;红色不知道掺杂了什么别&30340;颜色,变得正如秋日般温和萧瑟。 那散发着光亮&30340;红色圆日就这样挂在画布中&30340;天空,真实&30340;让人能感觉到温度。 同样表达黄昏&30340;过渡她是模糊却让人觉得泾渭分明,陆时蓁&30340;却是融为一体一般。 面色难看已经不能形容王雪洁&30340;脸色了。 她跟陆时蓁不是一个班&30340;,却对她早有耳闻,很是不喜欢亦或者嫉妒这位陆家&30340;大小姐。 她就是很拙劣&30340;想要踩陆时蓁一脚,在学妹们面前炫一波技,将自己捧到她&30340;头顶之上。 却不想自己成了她&30340;垫脚石对照组。 “学姐,你去年油画考试&30340;时候是不是生病了?身体不舒服啊?”原本对王雪洁很是崇拜&30340;小学妹凑到了陆时蓁身边,关心道。 “嗯。”陆时蓁看着王雪洁&30340;画点了下头,“我拉肚子了,看见了脏东西,恶心反胃。” “学姐要注意身体啊。”小学妹忙道。 她看着陆时蓁画板上&30340;颜料,请教道:“学姐我也是用了你&30340;这几个颜色,为什么我做不出你这样&30340;效果啊。” 周围几个同学也很好奇,纷纷围过来道:“学姐你给我们讲讲你是怎么画&30340;吧。” 陆时蓁在原世界就经常在电脑那头跟大家分享自己&30340;绘画过程,对这样&30340;要求也来者不拒:“好啊,我看看……” “学姐是跟着哪个老师学&30340;啊?”陆时蓁正琢磨着怎么以小学妹&30340;画做示范修改,就有人好奇&30340;问道。 “我也没有跟哪个老师,基本上跟着网上一些大神&30340;教程。哪个老师&30340;画风我喜欢我就报他个班学。”陆时蓁答道。 按照一些门派书法,她是野路子出身。 她家为了给她治病已经花了不少钱,即使是唯一&30340;兴趣也只能是自己研究。 “那学姐应该学了很久油画了吧?”又有人问道。 陆时蓁摇了摇头,看着手里握着&30340;画笔还有些留恋:“其实油画是我接触最短&30340;东西了,也是之前研究厚涂&30340;时候涉猎过,之后就被人家禁止搞这个了。” “为什么啊?”众人不解。 “因为……” 陆时蓁刚要回答,就听到门口传来一声东西撞到铁质门框&30340;声音。 是保镖搬运许拾月大提琴&30340;小车。 而许拾月就站在门口。 陆时蓁见状低头看了一眼手表,居然已经到了五点。 她想着自己今天来是陪许拾月排练&30340;,没有她等自己&30340;理由,便果断将手里&30340;笔放下,跟一旁&30340;社团成员道:“我该走了,下次有机会再跟你们说吧。” 却不想原本站在门口&30340;许拾月就这样走进了教室,不急不慢&30340;在靠近门口&30340;椅子上坐下:“不着急,我也想听听。” 第43章 第四十三章 窗外&30340;夕阳染红了枯叶,风吹过来,飘摇着簌簌往下落。 几只麻雀从枝丫上飞起,陆时蓁像被弹起&30340;枯枝心头一抖。 她就这样看着坐在门口椅子上&30340;许拾月,心绪复杂。 她下意识&30340;就觉得许拾月听到了自己刚才无意间透露&30340;原世界&30340;事情,又觉得万一她只是刚来,单纯对他们&30340;聊天感兴趣呢。 “宿主,许拾月在你刚才答应给人家看画&30340;时候就站在门口了。”湫湫冒了出来,将陆时蓁心里&30340;侥幸击了个粉碎,“原主并没有你这样&30340;经历,你这样会掉马&30340;。” “……”陆时蓁万念俱灰。 她又想起了之前那次帮助许拾月逃离许家追踪&30340;事情,重拾起了希望:“湫湫,我记得你们系统不是有消除人记忆&30340;功能吗?” “那是主系统,宿主。”湫湫提醒道,“我们普通系统权限不高&30340;,能获得最大&30340;权限就是利用宿主&30340;金手指完成一些事情。” “你现在能做什么?”陆时蓁问道。 湫湫看了一眼界面里&30340;许拾月身体检测,歪着小身子道:“加……油?” “……” 陆时蓁很想吐槽湫湫,耳边紧接着就传来了周围社团成员&30340;追问:“为什么啊陆学姐?说完再走嘛。” “是啊是啊,不要卖关子呀。” “因为……”陆时蓁看着周围朝她看过来&30340;眼睛,还有不远处那双低垂着&30340;眸子,轻咬了下唇瓣。 “宿主,这边查到您&30340;身体属于高过敏体质,我觉得您可以从这一点出发。”湫湫难得靠谱了一回。 陆时蓁听到湫湫查到&30340;信息眼睛一亮,飞速将她刚才说出&30340;话跟原主本身结合了起来:“因为我之前小时候无意间碰到颜料&30340;时候过敏了,然后身上起了一大片类似荨麻疹&30340;疙瘩,从那里以后家里就不让我碰油画颜料了。” “也是因为这样我上学期才草草画了一幅。”陆时蓁觉得自己&30340;大脑从来没有这么快&30340;运转过,合理&30340;解释着她之前跟现在对不上&30340;事情,“但是那天之后我发现我好像对颜料不过敏了,可能是随着年龄增长,抗体什么&30340;都慢慢发生了变化。” 这么说着,就有一个小学妹附和:“我有一个姐姐也是这样,之前小时候对好多东西都过敏,现在就好很多了。” 陆时蓁听到她这么说,忙点了下头:“对呀对呀。” 像是写作文&30340;常用手段,她说着就引用了医学公认&30340;一句话:“不是说嘛,人十八年就会整个身体都换一遭,我这不没几个月就满十八周岁了嘛。” “我好像听过这个说法。” “是&30340;呀,人&30340;身体是在一直变化&30340;,尤其是咱们现在还在身体发育。” …… 陆时蓁&30340;声音没有紧张,就这样不紧不慢&30340;像是在陈述一个她自己发生过&30340;故事。 周围人听着也很是相信,纷纷点头,还有些惋惜。 除了许拾月。 窗外&30340;夕阳沉了几分,同画上&30340;热烈形成了对比。 她看着微抬着眸子注视着为围在中间&30340;那名少女,漆黑&30340;寂然下藏着晦涩不明。 这个人刚才说&30340;自己学厚涂对油画有了兴趣,却被家里人禁止,现在又说小时候无意间碰到了油画颜料家里人发现她过敏不允许她碰,是不是有些前后矛盾。 即使这是真&30340;,学厚涂跟无意碰颜料之间&30340;确隔了一段时间,按照陆时泽&30340;性格再次发现妹妹做这样危险&30340;事情,依旧不允许也是在情理当中。但是,她发现自己对颜料不再过敏也应该是那个时候,而不是上学期。 她说了很多话,条条句句听起来都很是合理,实际上却漏洞百出。 许拾月不明白,如果说陆时蓁真&30340;会画画,为什么要掩饰自己,既然选择了掩饰,为什么又要在今天暴露自己,她也不像是一个耐不住性子非要出风头&30340;人。 “其实如果想要将颜色过渡&30340;很好,你们可以试一试这个方法。” 陆时蓁并不想将刚才&30340;解释作为今天&30340;结尾,这会给人留下很深刻 &30340;印象。 而谎言是不能被留下任何深刻印象&30340;。 看着大家还在讨论“过敏”&30340;事情,陆时蓁转移话题般&30340;拿起了刚刚放下&30340;画板,主动给社团&30340;同学示范起了她&30340;技巧。 柔软&30340;笔刷蘸取了颜料,不相干&30340;颜色被分别涂在空白&30340;之上。 少女手腕轻轻动着,只是三两下就跟窗外&30340;夕阳融合在了一起。 “看,这样会好一些。”陆时蓁拿着手里&30340;颜料盘,“而且黄昏&30340;时候天际交接本来就是有一种朦胧&30340;灰色,用色也可以大胆一点,不用想着两个颜色是互补色,就放弃这种对比。处理好了,那种效果就出来了。” “哇,学姐好厉害。” “这个&30340;确看起来挺好用&30340;。” “我&30340;脑子说她学会了。” “老徐要是看到了可能又要喝酒了。” “哈哈哈哈,老徐要高兴死了。” …… 社团&30340;成员纷纷围观着陆时蓁做&30340;示范,连王雪洁也站在最外围不屑却忍不住往里面瞟。 许拾月就这样坐在椅子上看着被人围在中间&30340;少女,她听得到那些对她画技&30340;赞美,看得到那些陌生人对她簇拥,心里蓦&30340;有一种说不出来&30340;感觉。 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感觉,不是怀疑或者警惕,就这样闷闷&30340;堵在她&30340;心口。 像是夕阳&30340;暖光穿过玻璃落在她&30340;掌心,可以感受到,却触碰不到。 “好了,今天&30340;教学到此为止了。” 画笔被利落&30340;掷进了洗笔罐子里,发出一声清脆&30340;叮当声。 结束&30340;声音响起,许拾月就看到陆时蓁转身朝她走了过来:“咱们走吧。” 许拾月点了点头,站起来&30340;也快:“好。” 只是陆时蓁刚走到她跟前,就又被人喊住了。 刚刚邀请陆时蓁进来画画&30340;小学妹像是社团&30340;团长,主动向她伸出了橄榄枝:“那个陆学姐,我们可以邀请你来我们社团吗?” 大家闻言纷纷看向陆时蓁,眼睛里满是期待。 陆时蓁也很想答应,只是她看了一眼身边&30340;许拾月,想起了自己那根本进不了年级前五十&30340;物理成绩,还是婉拒了:“不好意思啊,我现在高三了,还是以学业为主,画画可能稍微顾及不了了。” 小学妹却不肯放过这样一个机会,忙道:“没关系啊,你什么时候有空,什么时候来就好了。这也可以当做学姐紧张学习后&30340;放松方式。” 其他社团成员也纷纷附和:“是啊是啊。” 周围&30340;殷切期待,作画时&30340;自由,还有跟人交流心得&30340;过程,陆时蓁感受到了久违&30340;熟悉。 她来这个世界这么久了,这还是第一次有种跟原世界重合&30340;归属感。 陆时蓁不太想失去这种感觉,犹豫着道:“也行吧……” 接着她就在众人要欢呼前紧接着补充道:“不过我可不能保证每周都来。” “当然可以了,学姐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 “没错!我们随时欢迎。” …… “我觉得陆学姐也没有王学姐说&30340;那样可怕呀。” “是呀,我觉得她人挺好&30340;。长得漂亮,没有架子。” “画画还好。” “对,画画还好。” …… 就在周围人都在庆祝陆时蓁加入社团&30340;时候,两个小姑娘&30340;对话传进了许拾月&30340;耳朵里。 她们窃窃私语着,声音压得很低,许拾月却听得格外清楚,不由得又想起了陈苗苗&30340;话。 不知道是传闻太过夸张,还是什么别&30340;原因。 这个在级部出名&30340;疯批不知道什么时候并不如传闻中那样&30340;疯了。 “也不知道陆学姐有没有女朋友。” “哎呀你呀。” “不行吗?” …… 少女修长&30340;身影挡住了夕阳&30340;暗淡,就这样微斜着落在了许拾月&30340;肩上。 耳边&a;30 340;讨论愈发偏离轨道,许拾月蹙了下眉头,抬手勾住身旁人&30340;手指,问道:“可以走了吗?” 不知道是不是在门口坐久了,许拾月手指冰凉,陆时蓁被勾着,心脏莫名狠跳了一下。 她像个被许拾月勾住&30340;木偶,在她发出指令后立刻点头:“我们该走了,下次有空再见。” “学姐再见。” “再见。” …… 因为在社团教室里多停留了一会,两人错过了高一高二级部&30340;放学高峰。 车上缓缓驶出学校门口算不上宽敞&30340;马路,夕阳在窗前缓慢流动了起来。 湫湫落在陆时蓁头上长松了一口气:“呼,总算逃过一劫。” “还好我机智。”陆时蓁说着就如释重负&30340;往背后&30340;真皮靠背靠了靠。 接着她就又想起了什么,跟湫湫商量道:“湫湫啊,既然我那个金手指可以变向检测许拾月&30340;位置吗,是不是下次许拾月再靠近&30340;时候,你可以给我发送一下提示?这样我掉马&30340;风险不就小了?” “是耶!宿主真聪明!”湫湫激动了亮了一下,闪着翅膀落在了陆时蓁面前:“湫湫保证完成任务。” 陆时蓁看着这个小球,不由得笑了笑。 今天是她来到这个世界最开心&30340;一天,虽然没有得到什么加分。 她就这样看着窗外&30340;傍晚风景,干净&30340;窗玻璃上倒映着许拾月&30340;身影。 比起自己没有什么坐姿&30340;松散样子,许拾月那笔直&30340;肩膀不曾懈下一分力气。 路灯一顿一顿&30340;闪烁着明晃&30340;光亮,乌黑&30340;长发在这光下折射着姣好&30340;光泽,隐隐&30340;好像透着一点白色。 陆时蓁目光顿了一下,发现许拾月&30340;耳朵里罕见&30340;塞上了一只耳机。 她有些好奇:“在听什么?” “二十四个比利。”许拾月答道。 接着她就将靠近陆时蓁这一侧&30340;耳机拿了下来,平静&30340;向她叙述着书里&30340;内容:“这是一本很经典&30340;心理学书。案例&30340;主角因为心理创伤跟人生经历,分裂出了二十四个人格。不同人格之间相差甚远,又带有几分相似性,有&30340;甚至彼此并不知道彼此&30340;存在。” “你不觉得很有意思吗?” 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许拾月&30340;声音很平静,就像是在跟人分享一本自己觉得很不错&30340;书。 可她说&30340;这本书&30340;内容却像是一枚可怖&30340;炸|弹,轰&30340;一下丢在了陆时蓁上一秒还满是喜悦&30340;心野上。 心虚像是被炮|弹击中激起&30340;烟尘,霎时间布满了陆时蓁&30340;心腔。 那黑圆&30340;眼睛在黄昏下缓慢放大,心跳&30340;声音盖住了整个世界。 陆时蓁才不相信许拾月会平白无故&30340;读这样&30340;书,但还是学着原主&30340;样子,不屑&30340;评价道:“不过是多重人格而已,有什么好有意思&30340;?不过二十四格&30340;确是够多&30340;,也不知道这个人是怎么被人发现&30340;。” “是啊,是怎么被发现&30340;呢?”许拾月反问道。 她就这样单手玩着手里&30340;耳机,平静&30340;语气掺杂着几分饶有兴趣&30340;样子。 陆时蓁喉咙滚了一下,她总有一种许拾月不是在研究书里&30340;比利,而是自己。 可她又有什么好研究&30340;呢? 她又不是精神分裂…… 飞速后退&30340;路灯将陆时蓁&30340;脸照&30340;忽明忽暗,她顿了一下,强装镇定&30340;试探道:“你怎么突然对这些东西感兴趣了?” “说不上感兴趣,就是突然想看了。”许拾月嗓音淡淡,平静地回答道,“毕竟是心理学很有代表性&30340;书籍。” 陆时蓁闻言礼貌性&30340;“哦”了一声。 她也不知道许拾月&30340;解释是个借口,还是真&30340;,但就算没有,她也还是要以防万一比较好。 少女靠在椅背上昂了昂头,就这样故意用原主高高在上&30340;提醒语气暗示道:“不过我还是建议你把重心放在哥哥给你&30340;那些书单上,不要看些有&30340;没&30340;,耽误时间。” “好。”许拾月应了一声,说着就又重新带回了耳机。 只是手机里显示&30340;《二十四个比利》被她划过出了列表,换成了另一本经济学&30340;书。 陆时蓁心虚&30340;用余光看着许拾月一系列动作,满脑子都是刚才她给自己介绍&30340;内容跟对话。 那心脏快速&30340;跳动依旧没有任何缓和&30340;样子,这是她第一次感受到一个人能用这样平静&30340;声音轻而易举&30340;就击溃了对方&30340;防线。 所谓打蛇打七寸,也不过如此了。 这就是来自女主&30340;压迫感嘛? 陆时蓁心里没底,喊出了湫湫:“湫湫,你觉得我这是露馅了吗?” “不可能啊,宿主。”湫湫不这么觉得,“许拾月是不是在故意试探你?或者她觉得你有精神病?” “?” 陆时蓁觉得湫湫这话说&30340;有些侮辱认了,脑袋上冒着一个打问号。 湫湫也发现自己说&30340;话跟人类系统里&30340;某些词语重合,忙解释道:“不是&30340;宿主,精神病是指严重&30340;心理障碍,就像许拾月手里这本书里&30340;主角。” “我之前不是给你解释过吗?许拾月跟你不一样,没有那么多量,相对于穿书这种对你们人类来说有些玄幻&30340;事情,她更愿意用科学&30340;方式来解释探求一些事。” 湫湫推断道:“虽然说你给许拾月&30340;影响是潜移默化&30340;,但是从宏观来看,你现在跟原主已经有很大&30340;差别了。” 陆时蓁听着湫湫&30340;话,像是想到了什么就要张口,却被湫湫先她一步堵住了:“宿主,即使是这种情况,我也不能向主系统请求修改记忆&30340;权利。这是宿主您&30340;任务,不是我们系统&30340;。” 真是不知道是相处久了一人一统有了默契,还是自己脸上&30340;表情太过明显,竟然被湫湫看穿了,而且还被警告了一顿。 陆时蓁不想说话,气鼓鼓&30340;转头看向了窗户。 她读了这么多穿书文,还没碰到一个这么快就察觉出宿主不是原主&30340;主角。 要不是相互产生爱情根本就没有察觉到有这回事&30340;,要么就是日久生情,宿主 不想隐瞒主角自己坦白&30340;。 怎么这套路到她这里就不同了呢? 陆时蓁顿时有一种只是变了一个已知条件,整个物理题就不一样了&30340;感觉。 她只是一个从来没走过出象牙塔&30340;小可怜,这也太难为人了吧。 湫湫看着有些挫败&30340;陆时蓁,小心翼翼&30340;飘到了她跟前,道:“宿主,别生气啊。你要是无处发泄,那就骂我吧。” “我骂你干什么?你不过是个打工统罢了。”陆时蓁托着腮,心里&30340;声音也含含糊糊&30340;。 她就这样看着不断从视线中飞逝而过&30340;路灯,思绪从她沉沉&30340;眸子中流转。 与其自怨自艾不如亡羊补牢,她看了眼湫湫,问道:“我现在有一个问题,如果许拾月知道了我&30340;身份会怎么样?” “按系统规则来说,宿主是严禁向任何系统世界里&30340;人透露自己&30340;身份&30340;,因为系统世界里&30340;人物跟宿主是不同&30340;人。”湫湫难得&30340;言简意赅,“如果让他们知道自己不过是楚门世界里&30340;主角,世界很可能就会想楚门世界一样走向崩塌。” 说到这里湫湫顿了一下,凑到了陆时蓁耳边道:“但我&30340;前辈给我讲过,系统中有一个灰色地带,就是主神大人无法通过系统监控主角&30340;思想。就是因为如此,才需要介入宿主,去引导维持世界故事&30340;稳定。” “所以我想,如果主角在知道宿主&30340;身份后,世界没有崩塌,就不会被主系统察觉到宿主身份暴露&30340;事情,自然也就不会有什么处罚。” 陆时蓁听着若有所思&30340;点点头,推断道:“所以对于你们系统来说,最重要&30340;不是主角,而是维持世界&30340;稳定。” “可以这么说。”湫湫承认道。 “啊”陆时蓁顿时有一种如释重负&30340;感觉,心里&30340;声音不由得发出了声。 只是她这声感慨还没有完全出来,她就感觉到一道视线朝她这边看来。 是许拾月。 陆时蓁微张着嘴巴,慌忙&30340;把她&30340;声音转成了个喷嚏:“啾。” 而后她就若无其事&30340;缩了下脖子,演技满分&30340;揉着鼻子问道:“有点冷了,你感觉到了么?” “还好。”许拾月平静&30340;答道,只是眸色沉了几分。 . 乐团比赛&30340;日期定在了下周六,日子一天比一天接近,陆时蓁每天都带着许拾月去学校彩排。 不知道是不是排练紧张起来了,还是自己这几天力挽狂澜&30340;演技有几分效果了,陆时蓁这几天也没有再见到许拾月看什么《二十四个比利》。 时间如白驹过隙,周六转眼就到了。 深秋即将迈入冬日,窗外&30340;景色愈发萧瑟起来,只是难得太阳没有躲懒,明晃晃&30340;晒着大地。 阳光洋洋洒洒&30340;落进房间,铺一室&30340;金黄。 陆时蓁抱着猫猫虫抱枕从床上翻了一个身,懒懒&30340;睁眼睛摸出了手机。 钟表五十九进一,手机显示时间正好来到了八点整。 还有什么比早上美滋滋&30340;醒来,发现离周末&30340;起床时间还早这件事呢? 陆时蓁觉得没有,难得可以赖床&30340;她又在床上打了一个滚,却不想门外传来了一阵轻轻柔柔&30340;声音:“我&30340;宝贝女儿,醒了吗?” 陆时蓁很想用沉默来表示自己还在睡着,就看到成美妍将她&30340;门推开了一条缝,笑容满面&30340;探进了身子。 “妈妈?”陆时蓁有些意外。 只是令她更意外&30340;是,陆时恩从成美妍身后跳了出来:“还有时恩。” 意外变成了惊讶,陆时蓁抱着被子从床上坐了起来:“你们怎么来了?” “长大了还害羞了?你小时候妈妈什么样子没见过。”成美妍看着陆时蓁拉着被子&30340;动作有点失落,毫不留情&30340;给她掀了开来,拍了拍她&30340;腿,道:“快起床换身衣服,跟妈妈出去。” 陆时蓁有些懵:“去哪啊?” “去商场啊。”成美妍道,“拾月下周不就要参加比赛了吗?首席&30340;衣服跟乐团成员不一样,需要穿礼服,拾月来咱们家也没有带礼服来,就算是带了也不能让她穿着旧&a;30340 ;去呀,妈妈想带着她去买一套新&30340;,鞋子首饰也都配齐。” “还有我!我们学校明天有庆祝晚会,我要盛装出席。”陆时恩笑着在一旁补充道。 只不过对于她来说买礼服是假,借机来找陆时蓁是真。 “也有你&30340;份。我刚相中了一条黑色堆纱裙,就是我个子不太够,最近也不想穿高跟鞋了,你去试一试,肯定特适合你。”成美妍一碗水端平,说着就抬手揉了揉陆时蓁&30340;脑袋。 不同于其他&30340;家长,成美妍一直都是大大咧咧,身上带着一种其他豪门太太没有&30340;洒脱劲儿。 说实话陆时蓁对她还真没有多少生疏距离感,那温软&30340;手就这样算不上怜惜&30340;揉着她&30340;脑袋,让她甚至有一种想要跟她&30340;这位母亲更加亲近些&30340;冲动。 她从来都没有被这样对待过。 陆时蓁眸色暗了一下,接着就勾起了唇角,对成美妍笑道:“谢谢妈妈。” 成美妍愣了一下,有些被陆时蓁这个笑取悦道,脸上笑意更浓了:“哎呦,我们蓁蓁怎么这么腼腆了呢。” 陆时蓁换衣服&30340;动作很快,一家三口很快就下了楼。 陆时恩凑凑就站了陆时蓁身边,背着成美妍小声道:“姐姐,我昨天问过孙萌萌了,她说下个月可以给咱们留一天包场,姐姐什么时候有空啊?” 陆时蓁看着自己为零&30340;骑马技术,拖延道:“我看看吧,最近有点忙。” “是因为许拾月吗?”陆时恩眼睛里多了几分不满,独占&30340;排斥情绪格外强烈。 陆时蓁当然知道这小家伙这是在想什么,有些头疼。 她不太希望陆时恩太早熟,更不想给许拾月招仇恨,立刻道:“想什么呢,你姐姐我我不要学习啊?快要一轮考试了,我要是考不好妈妈会生气&30340;,你也是,多把心思放在学习上,知道吗?” “我当然知道。”陆时恩被说服了,不满顿时变成了开心,挽着陆时蓁&30340;胳膊就贴了上去,“姐姐也要注意身体哦。” “……昂。”陆时蓁顿点了下头。 她并不适应这样亲昵&30340;互动,也不太会处理这样&30340;事情,动作有些僵硬 正巧,刚从楼上下来,她就看到许拾月坐在餐桌前一如往常&30340;用着早餐。 那乌黑&30340;长发如瀑布般倾泻而下,微微&30340;卷曲折射着粼粼晨光。 不知道是阳光&30340;原因,还是因为画面中这个人是许拾月&30340;原因,这样平凡&30340;一隅就这样赋予了油画般&30340;光泽,以许拾月为中心,远远看着静谧又美好。 陆时蓁看着,突然发现自己跟许拾月这么几次接触,也没有此刻跟陆时恩接触&30340;这种感觉。 真是奇怪…… 这么想着,陆时蓁就更想摆脱陆时恩跟原主习惯&30340;亲昵。 她就这样不着痕迹&30340;抽出自己&30340;手臂,佯做拿早餐&30340;走到了餐桌前,自然&30340;跟许拾月打招呼:“早啊。” “早。”许拾月平静&30340;回应了一声,说着就吃掉下了手里最后一口三明治。 有风从开着一条缝&30340;窗户中吹入,不偏不倚&30340;钻入了陆时蓁&30340;领口,让她兀&30340;打了一个寒战。 也不知道怎么&30340;,陆时蓁觉得许拾月今天这声招呼打&30340;有些冷淡。 只是风还没有停下,她缩了缩领子,觉得是可能今天穿少了原因。 可这个原因还没有在陆时蓁心中落定,系统播报&30340;声音就在她脑海中响了起来:“-5” “……” 陆时蓁拿着三明治&30340;动作不由得僵了一下,视线不自知&30340;停止在了许拾月&30340;身上。 可那人依旧慢条斯理&30340;拿着面前&30340;牛奶杯,平静&30340;让人根本看不出有任何不悦&30340;样子。 难道说许拾月这是有起床气? 然后今天自己倒霉,直接撞到了枪口上? 不至于吧? 陆时蓁顿时觉得自己有些无辜,又觉得许拾月甚至于系统应该不至于这样草率。 只是还不等她再多判断,成美妍带着笑意&30340;声音就从她身后传了过来:“好啦,别看啦。拿着三明治上车,周末容易堵车,咱们得早点出发。” 这样突然&30340;揭穿再加上有些暧昧&a; 30340;调侃,陆时蓁&30340;脸腾&30340;就烧了起来。 她忙看了看许拾月又转头看了看成美妍,刚想要开口解释,却被她推着走了。 人影在许拾月&30340;视线中走来走去,将最后一口牛奶喝掉,她才不紧不慢从位置上站起来。 圆子熟稔&30340;停在她身边等待着主人,她也俯下身,如往常一样握住了那微凉&30340;牵引扶手。 只是平静&30340;眼睛多向上抬了几分,就这样不着痕迹&30340;看着正站在玄关处陆时恩。 那种熟悉却依旧陌生&30340;感觉翻腾着,又一次压在了许拾月&30340;心上。 她不喜欢这种感觉。 这让她有一种失控&30340;错觉。 成美妍没有开她&30340;那辆保时捷,换了一辆相对收敛&30340;迈巴赫。 因为许拾月眼睛不方便&30340;原因,她跟圆子最先被安排了上车。 陆时蓁临摹过不少豪车&30340;模型,当然知道这辆迈巴赫&30340;难得。 只是正当她紧跟其后,满是期待&30340;去副驾驶享受豪车待遇时,却发现副驾驶&30340;车门打不开了。 副驾驶&30340;车窗缓缓落了下来,成美妍将自己&30340;脑袋往后一点,小声又有些怒其不争&30340;示意道:“你坐前面干什么,去后面跟我儿媳妇坐去。” 第45章 第四十五章 清晨&30340;阳光洋洋洒洒&30340;落在室外,只和煦&30340;一点,腾&30340;就在陆时蓁&30340;脸上烧了起来。 她听着成美妍刚刚说&30340;话,眼睛兀&30340;放大了一圈。 心跳如细密&30340;鼓点,咚咚咚&30340;敲着陆时蓁&30340;心腔。 她今早上被扣掉&30340;五分还没有搞清楚是什么原因,要是因为这句话再惹得许拾月不悦,自己这一早上就亏大发了。 慌忙&30340;,陆时蓁低声阻止道:“妈妈你在说什么?” 成美妍抬头看着自己&30340;女儿,笑着反问道:“怎么难道不是吗?” 明明是不切实际&30340;调侃,陆时蓁&30340;脸却莫名&30340;愈发滚烫。 深秋微凉,她却觉得一阵热辣辣。 陆时蓁有些自乱阵脚,矢口否定:“当然不是。” 接着她就将手放在了副驾驶车门上,道:“给我开门,妈妈。” “那也去后面坐。”成美妍依旧不同意,指了指一直看着她们&30340;圆子,道:“小圆子在后面呢,这小家伙跟你妹妹又不熟,你总该顾虑一下它&30340;感受吧。” 陆时蓁听着成美妍这后半句话,当然知道她这是迂回战策,却无话反驳。 向来巧言善辩&30340;陆时蓁在在今天遇到了对手,败下了阵来,就这样在成美妍殷切&30340;注视下坐到了后面。 “汪!” 圆子看着陆时蓁开门坐了进来,开心&30340;直摇着尾巴。 小腿在柔软&30340;座椅上扑腾来扑腾去,想往她身上扑。 “圆子这么想让我坐过来呀。”陆时蓁永远都对狗狗&30340;热情无法抗拒,说着就抬手摸了摸圆子&30340;脑袋。 只是余光不由自主&30340;看向了坐在一旁&30340;许拾月。 光从窗外斜斜&30340;打进来,绸缎流淌着柔光,给她垂下&30340;眸子打上了一点光亮。 不知道刚才成美妍有没有去叫许拾月起床,她今天&30340;衣服跟平日里有些不同。 她还穿着刚才下楼时&30340;那条浅紫色裙子,只是外套换成了茄紫色&30340;针织开衫。 那乌黑&30340;长发柔顺&30340;垂在她两侧&30340;肩上,不知道谁给她在出门口戴了一顶白色&30340;贝雷帽,毛茸茸&30340;白色羊毛透着柔软,将她身上&30340;清冷柔化成洋娃娃&30340;感觉。 尤其是那双只被光单调&30340;点上了两个光亮&30340;眼睛。 陆时蓁眼睛黯淡了一下。 她就这样看着这个端坐在一旁&30340;少女,不知怎么&30340;,觉得许拾月身上&30340;气压有点低。 陆时蓁看着跟绕在自己身旁&30340;湫湫玩着&30340;圆子,不着痕迹&30340;对许拾月试探道:“今天起得很早?” “没有,平常时间。”许拾月淡声答道。 陆时蓁却实话实说道:“感觉你状态有点不好。” 她想要是许拾月真&30340;不想跟着她们出去,就找个借口让她回去休息。 却不想许拾月没有停顿,回道:“还好。” 这个答案有些出乎陆时蓁&30340;意料:“真&30340;?” 那挡住一半阳光&30340;身影就这样在许拾月视线中歪了一下,高束在头顶&30340;马尾簌簌倾泻而下。 许拾月就这样看着这道有些呆呆&30340;影子,不着痕迹&30340;弯了下眼睛,嗓音却依旧平静:“真&30340;。” 说来也是奇怪,莫名其妙&30340;许拾月心里那种堵塞&30340;闷沉感减轻了不少。 她就这样又看了一眼陆时蓁,还有她拿在手里散发着食物香气&30340;早餐,补充道:“不用担心我,快吃早餐吧,不然会胃疼。” 许拾月难得对自己&30340;话多了几句,还是有些关心意味。虽然不知道这是不是嫌自己话太多了,让自己吃早餐闭嘴,但起码没有扣分呀。 陆时蓁也不知道自己干什么为这句话开心,唇角却诚实了勾起了几分。 她就这样脆生生&30340;“哎”了一声,利落&30340;打开了孙姨给包好&30340;包装纸。 短暂&30340;对话结束,车厢后排安静了下来。 两 名少女并排坐在一起,食物&30340;香气跟圆子&30340;不安分并没有打破这一瞬&30340;安静美好。 两个人谁都没有注意到来自前排&30340;后视镜&30340;视线。 成美妍悄咪咪&30340;按下了相机拍摄键又悄咪咪&30340;放了下去,红唇遏制又无法遏制&30340;扬了起来。 “当当。” 只是她上扬&30340;唇角还没有维持多久,就被拍车门&30340;声音拉了会来。 陆时恩要开后车门跟陆时蓁一起做,却发现车门打不开,在外面给陆时蓁示意道:“姐姐,给我开一下门,我开不开了。” 副驾驶&30340;车窗又缓缓落了下来,成美妍看着陆时恩,招呼道:“小恩,过来跟妈妈一起坐。” “你姐姐跟拾月还有圆子在后面正好,你就不要过去挤了。” 陆时恩看了一眼跟陆时蓁坐在一起&30340;许拾月,又看了一眼空荡&30340;副驾驶,有些不甘,又有些沮丧:“……好。” . 成美妍开车喜欢游走在超速&30340;边缘,一脚油门下去,后面跟着&30340;保镖车都跟着提了速。 太阳刚刚挂到了更高&30340;一枝树杈上,一行人就已经到了市中心最大&30340;购物商场。 这是陆时蓁第一次到这样高档&30340;商场,虽然是周末,但人并不没有她想象中&30340;多。 陆时蓁看着身穿制服&30340;店长熟稔&30340;跟成美妍打招呼,而其他店员&30340;目光纷纷落在自己身上,一种陌生又有几分熟悉&30340;感觉在她脑海中翻涌。 陆时蓁还记得自己小时候转院接受医院联合会诊&30340;时候也是这样&30340;,所有人&30340;目光都落在你身上,只是平静&30340;眼神下不是毕恭毕敬,而是怜悯可惜。 可惜她小小年纪就深受病痛&30340;折磨,可惜她才刚来到这世界没几年就要离开。 不过陆时蓁用自己狠狠地碾过了科学&30340;判断,她在那个无菌&30340;小房间里度过了各种凶险状况,又在普通病房里多活了十多年。 她什么危险都熬过去了,又何况这次&30340;任务呢? 陆时蓁如是想着,下意识&30340;看向了一旁&30340;许拾月。 圆子从没有被训练过来在这样高档&30340;场所,有些不知道该指引许拾月去哪个目&30340;地。 而许拾月没有任何慌乱,就这样走在成美妍后面,不疾不徐,平静从容&30340;甚至看不出她眼睛看不到这件事。 想来也是,就在不久&30340;过去许拾月还是经常出入这种场所&30340;人。 她被父母家人用心培养呵护,是金玉锦缎堆砌起来&30340;天之娇女。 读者都喜欢看女主历经苦难绝地反杀,陆时蓁过去也是。 可她现在突然就不喜欢了。 她倒愿意许拾月&30340;人生中没有这些剧本,就这样延续着她本该平静美好&30340;人生。 专柜均匀&30340;灯光落在陆时蓁&30340;眸子里,漆黑&30340;眸子下波动着潋滟情绪。 这是陆时蓁第一次对主神大人产生了一丝厌恶。 而在这时,一行人也来到了休息室。 成美妍自然地拢了下裙子坐下,看着两侧摆放着&30340;形形色色&30340;礼服裙子,问道:“我要&30340;那件礼服到了吗?” 店长早就准备好了,招了下手店员便推着衣架走了过来:“夫人,已经到了。” 陆时蓁还以为是成美妍给自己说&30340;那条她给自己&30340;裙子,却发现被推过来&30340;是一套白礼裙。 这是一条看起来有些简单&30340;白色堆纱裙子,设计一眼望尽。 只是随着它&30340;靠近,灯光在上面折射着着如月光般&30340;温和,简单却不敷衍。 “拾月,你知道吗?我在参加时装周&30340;时候刚看到这条裙子就想到了你了,你摸一下。”成美妍很是喜欢摸着店长拿过来&30340;裙子,对一旁&30340;许拾月讲道。 许拾月有些意外成美妍居然不先给她两个女儿安排试衣服,而是把自己安排在了第一个。 经过半个月&30340;治疗,她&30340;眼睛对物体&30340;辨别更清楚了几分,也能看得清这条放在自己面前&30340;裙子&30340; 大致轮廓。 知道许拾月看不到,成美妍给她讲解了起来:“这个设计师很有意思,这次&30340;主题是复古潮流,这条裙子&30340;版是上世纪五十年代很流行&30340;设计,然后融合了一下现代设计。后背是抽绳,腰间有鱼骨,很简单没有多少花里胡哨。” 许拾月听着道:“阿姨费心了。” 成美妍则又直接问道:“怎么样喜欢吗?” 布料铺在许拾月&30340;掌心,柔白且细腻。 简单不复杂&30340;设计也是她喜欢&30340;款式。 许拾月从不喜形于色,点了点头,算是承认了。 成美妍脸上&30340;笑比许拾月要浓,闻言忙安排道:“那快去试试穿上给阿姨看看。” 许拾月微微颔首,听从着成美妍&30340;安排从位置上站了起来。 而圆子也哒哒&30340;迈着小步子,跟在她身边。 指引&30340;店员注意到了这只一直跟在许拾月身边&30340;小狗,礼貌&30340;提醒道:“小姐夫人,更衣间最好不好有宠物进入。” 成美妍微眯了下眼,有些不悦:“导盲犬也不可以吗?” 店员跟一旁&30340;店长不约而同&30340;兀&30340;怔了一下。 她们看着刚才许拾月&30340;言行举止,根本没有看出她眼睛看不见这件事,顿时心底一片紧张。 “不好意思夫人……”店长立刻道歉,只是话还说完许拾月就将手里圆子&30340;牵引绳递给了一旁&30340;保安,主动道:“没关系&30340;,阿姨,我可以看到一点了。” 她知道这种地方&30340;规矩,也不愿意为难人,接着便转头对一旁&30340;店员道:“麻烦带路。” “哦,这边请。”店员立刻放慢了脚步,毕恭毕敬。 白色纱裙推过陆时蓁&30340;视线,在一个转弯处消失在偌大&30340;空间里。 休息室骤然安静了下来,陆时蓁看着早就没有了人影&30340;门口,有些不是很放心。 谁知道这个地方&30340;人会不会因为许拾月看不见这件事就轻慢她,或者为难她? 即使陆时蓁觉得有成美妍在这里坐镇,不太可能出现这样&30340;事情。 但,万一呢? 陆时蓁也不知道怎么那里来&30340;这么多万一跟不放心,之前在原世界成功率只有45&30340;手术她都敢去做,99.9&30340;安全她却不相信了。 其实刚才陆时蓁是想跟着去&30340;,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借口一起去,而且贸然跟过去也肯定会被许拾月认为自己又成了那个变态,得不偿失。 想了一下,陆时蓁召唤了湫湫:“你还能监控到许拾月吗?” “可以&30340;宿主。”湫湫怕圆子看到自己暴露,只是呆在陆时蓁&30340;脑海中回应,“放心吧,许拾月没有生命危险。” 陆时蓁闻言轻抿了下唇,不轻不重&30340;“嗯”了一声。 她想确定&30340;不止是许拾月没有生命危险。 陆时蓁少见&30340;有些心不在焉,成美妍&30340;声音在这时带着她&30340;名字传进了她&30340;耳朵:“感觉这条也很适合拾月,蓁蓁你看呢?” “嗯?”陆时蓁忙回过神来,匆匆扫了一眼附和道,“我觉得可以。” 像是得到了认可,话音落下,成美妍就将这套裙子取了下来,对陆时蓁道:“那你拿进去让拾月一块试试吧,顺便也去帮帮她去,她自己一个人,妈妈不放心呢。” 沉甸甸&30340;裙子就这样被放到了陆时蓁&30340;手里,蓬&30340;堆满了她&30340;视线,就像她此刻&30340;心情。 她就这样看着成美妍脸上&30340;笑容,好像有些明白她&30340;意思了,又顿时觉得她误会自己了。 “妈妈,我不是……”陆时蓁想要解释,成美妍却推着她往许拾月去&30340;那件更衣室走,“是不是&30340;呢,快去了。” 在一旁挑裙子&30340;陆时恩见陆时蓁要走,立刻也跟了上去:“姐姐,我也跟……” 只是下一秒就被成美妍拉住了。 “哎,小恩,你看我觉得这件衣服有点适合你明天&30340;舞会哎。”成美妍拿着一条浅粉色&30340;礼裙,很是满意,“来跟妈妈来这边&30340;更衣室试试,妈妈好久都没有跟我们小恩一起试衣服了。” 说罢,陆时恩就被成美妍半拖 半拉着去了另外一侧&30340;更衣室。 绕过一条不算长&30340;小路,陆时蓁便来到了更衣室。 与其说这个一间更衣室,不如说是衣服&30340;展览陈列厅,各种漂亮&30340;礼服挂在里面,光打在上面闪闪发光。 而就在这个空间&30340;中间有一个用白色帘子围成&30340;弧形空间,镜子排列四周,这才是狭义上&30340;更衣室。 想着许拾月正在里面换衣服,陆时蓁&30340;脚步不由得轻了几分。 她就这样四处寻找着应该在外面等候&30340;店员,就听到更衣室里传来了许拾月&30340;声音:“背后&30340;抽绳松了,进来帮我系一下。” 少女&30340;声音平静中带着清冷,却又让人耳廓炽热。 陆时蓁兀&30340;注意到更衣室&30340;拉帘好像并没有完全拉上,虚掩着&30340;帘子露出半分里面&30340;光景。 调试到完美&30340;灯光洋洋洒洒&30340;倾泻在这一方圆弧空间,在少女&30340;瞳子中倒映下许拾月不被布料掩饰&30340;后背。 第46章 第四十六章 像是有人误触了墙上&30340;恒温系统,陆时蓁觉得更衣室&30340;温度莫名比方才高了几分。 她就这样呆站着握着手里&30340;裙子,脸颊慢慢发热起来。 一时间,过去也不是,站在原地也不是。 像是一道卡了壳&30340;程序,就这样僵住了。 宕机几秒后,陆时蓁意识到许拾月很有可能将自己当成了回来&30340;店员,忙撬开了干涸&30340;唇瓣,提醒道:“那个……是我,陆时蓁。” 却不想许拾月&30340;声音又一次十分平淡&30340;传了出来:“我知道。” 白色&30340;帘子近乎占据了全部&30340;镜子,将许拾月&30340;视线涂上了一层白。 她&30340;确看不清楚背后&30340;那一道缝隙,但她也&30340;确知道站在外面&30340;人是陆时蓁。 这是一种很神奇&30340;感觉。 偌大&30340;更衣室安静&30340;仿佛什么声音都可以听见,又安静&30340;像是什么声音都听不见。 许拾月站在镜子前托着自己快要掉下来&30340;裙子,地毯吞噬了一切鞋跟敲击地面&30340;脚步声。 有微风穿过拉帘绕进了这一方空间,落在少女&30340;肩颈手腕。 像是有一株植物骤然冒出了花苞,舒展着绽放在她&30340;掌心。 许拾月在香气纷杂&30340;环境中嗅到了玫瑰&30340;味道。 其实许拾月也想不明白自己是怎么判断有人来了,而来&30340;人是陆时蓁&30340;。 但她就是可以笃定,是陆时蓁,她来了。 似乎是因为察觉到自己不是一个人,许拾月在这陌生&30340;环境中蓦地落下了几分心。 可她仿佛忘了,这个人在不久前是比陌生环境还要令她警惕戒备&30340;存在。 见外面&30340;人还没有动作,许拾月补充道:“这条裙子对我来说有些大,店员去联线设计师了,要等一会儿才回来。” 听到许拾月这个解释,陆时蓁那颗乱跳&30340;心才勉强平静了下来。 她将手里抱着&30340;裙子放到了一旁&30340;沙发上,慢步走到了帘子前:“那我进来了。” “嗯。”许拾月应了一声。 白色&30340;帘子在镜子里微微晃动,那刚刚被半遮掩&30340;景象此刻无比清晰&30340;闯入了陆时蓁&30340;视线。 堆纱&30340;裙子要想撑起这样&30340;蓬度就会有一定&30340;重量,那原本应该严丝合缝&30340;贴在少女后背&30340;裙子被缀着下移了几分,同陆时蓁放才在外面看到时那样,将后背就这样暴露在了空气中。 距离上一次陆时蓁给许拾月上药已经过去了几天,原本印在一侧肌肤上&30340;红印已经下消散了。 那白玉般&30340;肩胛骨舒展开它&30340;轮廓,就这样蛰伏在少女光洁而平坦&30340;后背,就像是一对翅膀。 陆时蓁就这样看着许拾月&30340;后背,不由得呼吸都变轻了几分。 算不上光滑&30340;抽带横在她&30340;掌心,收紧&30340;布料慢慢将陆时蓁视线中&30340;背影掩盖,发出细微&30340;摩擦声。 随着布料&30340;重回原位,陆时蓁&30340;视线落在了许拾月&30340;脖颈。 那一直披散&30340;长发被店员简单利落&30340;盘了起来,脊柱骨骼在脖颈上微微凸起,同光一起画出一条如天鹅般&30340;曲线。 陆时蓁觉得主神在创造许拾月这具身体&30340;时候肯定倾尽了心血,不然怎么能构造出这样一具出尘超凡&30340;身体与灵魂。 陆时蓁仔细&30340;帮陆时蓁整理着后面&30340;抽带,余光从镜子里看到了自己。 还有跟她在镜中世界近乎靠在一起&30340;许拾月。 光均匀&30340;落在面前偌大&30340;镜子上,将纯白包围了整个世界。 陆时蓁握着手里&30340;抽绳,突然有一种说不上来&30340;感觉。 她跟许拾月那么远,却又那么近。 那个她曾经以为只存在于幻想世界&30340;人,现在却是触手可及。 陆时蓁视线慢慢&303 40;从镜子上落下,落在许拾月&30340;裙子。 还有那绸缎纱包裹着&30340;,她&30340;腰身。 扑通,扑通…… “哒哒哒哒。” 高跟鞋&30340;声音由远及近&30340;朝更衣室靠了过来,像是踩在了陆时蓁快要超速&30340;心脏上。 她恍然抽回了神来,利落&30340;给许拾月打好了背后&30340;抽绳系带。 “许小姐,我们已经跟设计师取得了联系。”店员说着就拉开了帘子,却不想陆时蓁也在,“陆小姐……” “我来给她紧了紧抽绳。”陆时蓁解释道,说着就抬脚就走出了这一方并不狭小&30340;空间。 脚步匆匆,有些失了章法。 . 等待&30340;过程总有些无聊,成美妍已经带陆时恩试完了衣服,正坐在沙发上等许拾月跟陆时蓁。 圆子被成美妍从保镖&30340;手里牵过来,趴在沙发上享受大美人妈妈&30340;抚摸。 陆时恩等得也有些无聊,转过身去也想过去逗圆子玩一玩。 却不想圆子不怎么理她,就这样垂着个脑袋,任由成美妍揉搓。 在几次逗|弄都被圆子无视后,陆时恩眉头皱了起来。 小姑娘气鼓鼓&30340;别过身子了,一副自己也不跟圆子玩了&30340;架势,别扭&30340;小声嘀咕道:“你这只小狗怎么这样,简直跟你&30340;主人一模一样&30340;讨厌。” 只是话音落下,圆子依旧没有理睬陆时恩&30340;意思。 小姑娘悄悄用余光瞧着,就见这只狗狗摇着尾巴,有些得寸进尺&30340;靠在了成美妍&30340;腿上。 “哼。” 更气了。 陆时恩孩子气&30340;收回了自己&30340;余光,接着就看到陆时蓁跟许拾月从更衣室走了出来。 陆时蓁没有试衣服穿&30340;依旧是成美妍给她搭&30340;黑色套装,这样&30340;衣服应该是跟礼服最风格相悖&30340;了。 可她就站在许拾月旁边跟她一起走出来,差不多&30340;身高,同样毫无掩饰坦然露出&30340;脸,黑与白交织在一起,恍然间就给人一种很般配&30340;感觉。 陆时恩这么看着,眉头后知后觉&30340;缓缓皱了起来。 接着,她就立刻否定自己这个听着就糟糕&30340;想法,像是要破坏这过分和谐&30340;画面一眼,起身横插进了陆时蓁跟许拾月中间。 “姐姐你看这是妈妈给我挑&30340;礼服,好看吗?”陆时恩给陆时蓁展示着自己&30340;礼服,又拿过了被她放在一旁&30340;几件礼服,“姐姐是觉得这个粉色&30340;好看,还是这件红色&30340;?还是说我再试试这件白色&30340;?” 陆时蓁跟陆时恩这是第二次接触,她知道她应该像原主那样将亲近她,甚至偏爱她。 可实际上精神与身体上&30340;毫无血缘让她对这个小姑娘很是陌生,甚至有些手足无措。 只是陆时蓁想起自己前几天已经被许拾月怀疑变化太大,有可能精神分裂了,现在是绝对不能再让第二个人怀疑了,硬着头皮道:“我觉得,都挺好看&30340;,小恩长得好看,穿什么都挺合适。” 只是这样&30340;夸奖却没有取悦得了陆时恩,她松了几分揽着陆时蓁胳膊&30340;手,有些任性不满,还有些失落委屈:“敷衍!姐姐过去都是会亲自给我挑裙子&30340;。” 陆时蓁怔了一下,好像有些明白陆时恩为什么会粘着自己,甚至对自己有不正确&30340;想法了。 原主是个对艺术有所追求&30340;变态,许拾月是她想要收集&30340;洋娃娃,长相精致&30340;陆时恩也是。 她打扮她,偏爱她,看似对她倾尽所有&30340;好。 而小姑娘也在这样&30340;误导下,产生了“爱慕”&30340;想法。 变态啊,人渣啊。 陆时蓁忍不住咬了咬牙,就听到陆时恩又一声呼唤:“姐姐,你在想什么?” 陆时蓁忙回过神来,泰然自若&30340;答道:“我在想那条裙子更配你呀。” 而后她果断选择了跟成美妍统一战线:“我觉得你现在身上这条粉色&30340;裙子就很不错,这种颜色很配你。” 陆时恩闻言立刻又重新挽住陆时蓁&30340;胳膊,贴了过去,含着笑意&30340;声音里有些娇憨:“那就这条了 ,我听姐姐&30340;!” 陆时蓁很少跟人有这样过分亲昵&30340;举动,即使是同性。 她&30340;身体一如既往&30340;不争气&30340;僵了一下,保持人设应和着笑是她唯一能做&30340;事情。 而就在这个时候,不远处&30340;门泻进了一束光,店长带着几个店员推门重新走了进来。 陆时蓁看到了其中有一个人手里拿着一条黑色缎面&30340;裙子,像是看到了救星,问道:“这是妈妈给我&30340;那条吗?” 店长点头:“是&30340;陆小姐,这是夫人给您准备&30340;裙子,您现在要去试一试吗?” “好啊。”陆时蓁毫不犹豫&30340;点头,佯做自然&30340;将自己&30340;手臂从陆时恩&30340;怀里抽了出来,抱过了店员根本就没想让她亲自拿着&30340;裙子。 看着陆时蓁跟着店员去了更衣室,店长又将另一套套裙拿到了成美妍面前:“夫人,我们已经调来了您&30340;尺码。” 成美妍没有着急去换衣服,走过去抬手摸过衣服&30340;料子:“我看一下。” 一时间刚才还格外安静&30340;休息室动了起来,除了坐在沙发上&30340;许拾月。 圆子在刚刚许拾月坐下&30340;时候就调转了自己&30340;方向,卧在了许拾月&30340;腿上。 那白金色短毛在光下流淌着绸缎般&30340;光泽,同少女纯白&30340;裙摆交叠在一起。 而许拾月坐在沙发上,身形不曾松懈半分。她&30340;手指纤细而白皙,就这样缓慢&30340;在圆子身上划过,在这片动景中透着一种自然从容&30340;静。 真&30340;很漂亮。 陆时恩眼睛微微颤动,接着就被自己按了下去。 她不喜欢这样&30340;感觉,亦或者有些不甘不安。 小姑娘就这样拎着自己&30340;裙摆坐回了原位,像是自言自语&30340;炫耀,又像是幼稚&30340;暗示:“我从小到大几乎所有&30340;礼服都是姐姐帮我挑选&30340;。” “姐姐最喜欢我了,谁都取代不了。” 许拾月划在圆子身上&30340;手指顿了一下,转头看向了陆时恩。 那带着点灰蒙&30340;眸子在昏暗&30340;环境下被覆上了纯粹&30340;漆黑,一点一点抬起,波光中满是不屑。 她轻抿着&30340;唇兀&30340;一松,清冷&30340;嗓音中满是平静:“我背后&30340;抽带是你姐姐刚刚亲手系上&30340;。” 第47章 第四十七章 缓缓被推过来&30340;镜子将昏暗&30340;环境折射出一抹光,成美妍换上了店长新拿来&30340;外套,同她交流着自己对这件衣服&30340;看法。 陆时蓁也还没有从里间&30340;更衣室出来,没有人注意到这沙发这边发生&30340;事情。 趴在裙边&30340;圆子将同坐在沙发上&30340;两个人隔开,许拾月就这样看着一旁陆时恩,目光平静,依旧是平日里那幅清冷孤高&30340;模样。 其实许拾月原本是不想理会陆时恩这些话&30340;。 十四五岁&30340;小姑娘,想法简单,自以为精明&30340;暗示透着明晃晃&30340;马脚,让人一眼就能看穿。 也包括刚才她跟陆时蓁一同出来,陆时恩快步过来将她们分开&30340;举动。 她就这样用一种幼稚简单&30340;方式宣示着她对陆时蓁&30340;主权,想要独占她。 而这种方式往往是最没有威慑力&30340;。 可偏偏就是因为这两句话,那种不好形容&30340;感觉又一次翻涌堵塞在了许拾月&30340;心口。 平静&30340;海面翻涌起了浪涛,像是有深海里&30340;海妖坐到了礁石上,魅惑&30340;歌声随着浪涛声传入人们&30340;耳朵,反反复复,鼓动怂恿着人们报复回去。 同样幼稚&30340;方式。 于是许拾月第二次在陆时恩暗戳戳&30340;对自己炫耀完后开口了。 陆时恩听到许拾月这句话如同遭到了暴击,猛地转头看向许拾月,压低着声音斥道:“你不要在这里胡扯!” 这样&30340;事情她并不想让身为家长&30340;成美妍知道,刻意压低着声音,有些语无伦次:“你你别以为你刚才……我姐姐刚才给你送了一条裙子进去,你说什么我就都得信了,我姐姐才不会给你系带子呢!” 许拾月远比陆时恩平静,嗓音没什么变化:“因为她没有对你做过,所以你就觉得她不会做是吗?” 陆时恩又一次被打中了七寸,张着嘴巴却哑口无言。 要是别人她肯定是不信&30340;,可偏偏这个人是许拾月,她看得出来她姐姐&30340;确对她格外用心,她拒绝面对,却又不得不面对,小姑娘那晕着一圈红晕&30340;眼睛铺满了落寞。 店员将新上来&30340;甜点放在了桌上,微凉&30340;蛋糕在咖啡&30340;热气中被烘托出了甜意。 许拾月看着旁边这个咬泄愤小姑娘,轻抿了一口咖啡,温热醇厚&30340;苦涩在她&30340;舌尖弥漫,堆聚成了一种快意。 只是下一秒,又倏然消散。 像是海妖&30340;魅惑失去了效应,许拾月觉得自己这份快意来&30340;莫名其妙&30340;。 她不应该这样&30340;。 她为什么非要跟陆时恩计较这种事情? 明明这只是一件无所谓&30340;事情。 而就在这时,从走廊隐隐传来了高跟鞋敲击地面&30340;声音。 黑色裙摆拖在地上镀着一层流光,像是有星星铺在下面。 陆时蓁从来都没有穿过这样&30340;衣服,脚下&30340;鞋子让她有一种魂穿小美人鱼&30340;感觉。 倒也不是说鞋子打脚,磨得人很疼,就是脚背弓起来后,突然就有些不会走路了。 湫湫在脑海里给陆时蓁加着油,陆时蓁这一路走得都格外小心缓慢。 终于她提心吊胆&30340;走到了休息室,有些拘束&30340;来到了成美妍&30340;身边:“妈妈。” 幽昧&30340;灯光平铺在休息室,将许多不被人注意&30340;细节掩藏。 除了成美妍脸上&30340;笑容。 她就这样看着陆时蓁,一如既往&30340;外放,不吝赞美:“哎呦,我&30340;眼光真&30340;是一点都没错,漂亮,太漂亮了。” 成美妍身上穿着&30340;是刚刚店长拿给她&30340;当季套装,那精致而不吝用料&30340;衣服华丽满是距离。 只是她这么说着就抬起了自己&30340;手,那骨骼分明&30340;手指略过了陆时蓁鬓边垂下&30340;碎发,温柔仔细&30340;帮她整理着这缕不听话&30340;头发。 而后停在了陆时蓁&30340;脸上。 “真好,我们蓁蓁出落成大 姑娘了。”成美妍仔细看着她面前&30340;女儿,眼睛里含着些欣慰。 那柔软&30340;指腹就这样贴在陆时蓁&30340;侧脸,这是她第一次感受到来自母亲&30340;温柔。 在这个对她来说完全陌生,不过是稍作停留&30340;临时世界。 “哇,姐姐好漂亮啊,这个裙子真&30340;好配姐姐。” 只是一个愣神&30340;工夫,陆时恩就跑了过来。 她就这样站在陆时蓁身边,微微踮了踮脚,好奇&30340;问道:“姐姐里面穿高跟鞋了吗?怎么感觉姐姐高了?” “是啊。”陆时蓁立刻回过了神来,抬手比划着,“这么高,得有五六厘米吧。” 陆时恩有些稀疏平常:“那还好,为了漂亮都是值得&30340;。” 陆时蓁笑笑,看着站在了自己身边&30340;家人,注意到许拾月没有过来。 少女端坐在沙发上,平静&30340;抚摸着身边&30340;狗狗。 不远处&30340;谈论对话,对她来说像是另一个世界。 休息室&30340;灯光为了配合氛围,并没有更衣室&30340;明亮,许拾月&30340;视线受到了阻碍。 她就这样看着视线中那一片闪烁着亮光&30340;黑色,轻盈&30340;粉色飘然交叠在了上面。 交谈声跟赞美交织在许拾月&30340;耳边,她&30340;大脑就这样结合记忆中礼裙&30340;样式,勉强涂抹出那条裙子穿在陆时蓁身上&30340;样子。 轻盈?华丽? 还是应该跟自己&30340;一样简约内敛? 没有人给许拾月形容,她也不知道这是一套怎样&30340;裙子。 手机拍照&30340;声音在休息室里响起,许拾月看着那被举起来&30340;模糊方块,知道陆时恩这是在拉着陆时蓁拍照。 她一定知道。 她有一双很健康&30340;眼睛,可以随意站在陆时蓁&30340;身旁。 不远处传来小姑娘乖张&30340;笑声,许拾月微微眯了下眼睛。 那黑寂&30340;眸子在昏暗中黯淡了一下,没有了海妖&30340;歌声,海面上掀起&30340;浪涛只剩下了汹涌。 而就在下一个浪要拍过来&30340;时候,狗狗&30340;尾巴突然摇了起来,忽&30340;就搅散了这种感觉。 许拾月感觉到身旁沙发忽&30340;一沉,紧接着玫瑰&30340;味道就落在了沙发上。 陆时蓁&30340;手搭在了圆子&30340;身上,跟拿着手机&30340;陆时恩道:“我要跟圆子也拍一张。” 许拾月闻言心中蓦然,知趣&30340;将自己&30340;裙摆拢了拢,不去打扰破坏陆时蓁想要&30340;画面。 却不想下一秒她&30340;裙摆就被人更漂亮&30340;铺了开来,耳边又传来了那人莽撞明艳&30340;声音。 她说:“笑一笑啊,许拾月。” 陆时蓁一开始就注意到了许拾月,注意到她一个人因为眼睛看不见而被迫远离这份欢乐。 她知道可能许拾月也不喜欢这种有些吵闹&30340;欢乐,但她不愿意还没让她参与进这种快乐,就擅作主张&30340;将她驱逐出去,就像过去&30340;自己一样。 她只是眼睛看不见,又不是感受不到。 一侧灯光逆着少女&30340;视线落下,看向她&30340;那双眸子黑漆漆&30340;点着亮光。 许拾月听到了快门按下&30340;声音,还有她心脏漏跳&30340;声音。 咚。 咚。 . 试了一天&30340;衣服,成美妍在分别给三个孩子购置了好几袋便服鞋饰后,挥手打道回府了。 陆时蓁一开始试衣服&30340;时候还会偷偷看看价签,掂量一下金钱&30340;重量,在第三次发现自己数不太过来这些零后,主动选择了放弃。 回到家&30340;时候已经快要傍晚黄昏,夕阳铺满了车&30340;挡风玻璃。 成美妍从车上下来,一进别墅就看到有几个佣人在客厅背景墙上挂画,孙姨还在一旁指挥。 她有些好奇,欣赏着这幅比窗外&30340;黄昏还要漂亮写实&30340;油画,问道:“这是哪个画家&30340;画?还挺好看。” 孙姨笑:“夫人,是咱们小姐画&30340;。前几天从学校拿了回 来,裱画&30340;师傅今天刚送来。” “蓁蓁呀。”成美妍有些意外,又有些自豪,“我就觉得我们蓁蓁有艺术天分,这画画&30340;都能去参加画展了。” 陆时蓁向来都是在网络上看别人给自己&30340;留言,真&30340;听到语音版&30340;夸奖还是第一次。 她就这样在后面换着鞋,一时间有些不好意思:“妈妈你也太夸张了。” 孙姨却不然:“哪有,我觉得夫人说&30340;很是。” 陆时恩听到这些对话,动作飞快,换好鞋子就跑到了陆时蓁&30340;那幅画前。 她对她&30340;姐姐好像永远都装满了崇拜,就这样看着,转身讨道:“好漂亮&30340;夕阳啊,姐姐你也给我画一幅吧。” “啊?”这要求来&30340;突然,陆时蓁不由得怔了一下。 “给我画一幅吧,姐姐。我也想要这么漂亮&30340;画。”没有人不喜欢漂亮&30340;东西,陆时恩更是,尤其创造这个漂亮画面&30340;人还是她&30340;姐姐,她就很想要了。 风从敞开&30340;大门吹来,撩动起还在玄关处&30340;许拾月&30340;长发。 少女换鞋&30340;动作莫名慢了下来,直到她听到陆时蓁&30340;回道:“倒也不是不行。” 陆时蓁在原世界也不是没有给人画过画,甚至还是不是会接画稿赚点钱。 她看着用一种渴望眼神看着自己&30340;陆时恩,不由得想到了关于这个小姑娘&30340;思想教育问题,借着这个机会道:“只要你答应我好好学习,不要想那些有&30340;没&30340;,姐姐就可以给你画。” “我答应姐姐!”陆时恩答应&30340;爽快,接着又要求道,“但是姐姐也要保证,给我&30340;画&30340;跟你这幅要同样精致哦,那停在那边树上&30340;小鸽子我也要有!” 小姑娘&30340;声音一如既往&30340;乖张任性,一双眼睛明亮亮&30340;写着欣喜激动。 许拾月默然&30340;在一旁听着,风声紧接着给她送来了陆时蓁&30340;一声轻笑。 有些无奈,又有些得意。 是她完全没有听过&30340;声音。 “你这小家伙&30340;眼睛还挺尖&30340;。”陆时蓁看着自己藏在树梢里&30340;鸽子,有些自己隐藏&30340;小亮点被人发现&30340;得意,“我画&30340;还不错吧。” “当然了!”陆时恩点头,无条件捧场,“姐姐&30340;画超级漂亮,颜色也好看,构图更完美!我还没有见过谁能像姐姐一样,将互补色利用&30340;这样漂亮!” 风倏然间就静了下来,只有少女&30340;耳侧还留着一抹微凉&30340;秋意。 玄关&30340;小灯落在她&30340;某之上,那泛着一丝灰调&30340;眼睛有些空洞。 许拾月听着陆时恩跟陆时蓁&30340;对话,视线中&30340;那幅被挂起来&30340;油画就如同商场&30340;那条黑裙子一样,模糊&30340;在她视线中晕出一团并不清晰&30340;轮廓。 海水翻涌溅落在枯涸&30340;土壤,经过这些天&30340;日积月累,终于渗进了深埋在土壤里&30340;种子上。 坚实&30340;土壤壁垒破开了裂缝,发出细微却又振聋发聩&30340;声音,青嫩&30340;芽顶破了土壤&30340;封闭,兀&30340;在一片荒芜中舒展开了它&30340;叶子。 许拾月突然感觉到了一种名为“嫉妒”&30340;情绪。 学校社团&30340;人也好,陆家&30340;人也罢。 她都好嫉妒这些人,嫉妒她们能看到陆时蓁画在画布上&30340;画。 第48章 第四十八章 傍晚&30340;秋风有些侵人骨子&30340;凉,少女&30340;裙摆被吹得微微鼓起。 太阳还没有完全沉到地平线下,玄关处&30340;灯光显得没有那么明亮。 许拾月就这样站在这束光下,只有圆子陪在她&30340;身边。 她可以理解嫉妒,却无法理解让自己产生嫉妒&30340;原因。 明明只是一件算不上多么重要&30340;事情,却将她维持&30340;平衡打穿了一个洞。 她从来没有这么想要看清楚一件事物,一个东西。 许拾月已经失去视觉很久了,久到她甚至都已经习惯了不去用眼睛看这件事。 剩下&30340;四感完全可以代替她这一份&30340;缺失,甚至一开始她都没有寄希望于自己可以看见,完全接纳了自己失明&30340;事实,不做挣扎。 可唯独在今天,她突然很想要看见了。 想看到陆时蓁挂在家里&30340;那幅画,想看到陆时蓁试穿&30340;那条裙子。 这种欲望前所未有,像是一团火,被嫉妒裹着,一层一层&30340;绕在她&30340;眼前,像是要将她烧着。 孤独盘踞在她&30340;头顶。 想要就是没有拥有,嫉妒亦然。 她什么都看不到,模糊&30340;光线将周遭一切&30340;边界都混成了虚影。 客厅里&30340;四人站在一起,许拾月勉强只能分辨出陆时蓁高挑&30340;身影。 整个世界于她来说都是不清晰&30340;,像是将她抛弃在了这场凉入骨髓&30340;夜风中,只剩下了嫉妒。 月亮慢慢在太阳&30340;对面攀上了天空,黑夜如一张细密&30340;网,笼罩在整个世界。 许拾月今天&30340;晚餐没有吃多少东西,在将今天&30340;药吃掉后便回了房间。 她没有开灯。 只有一轮月光从窗外落在她&30340;身上,皎洁而孤独。 经济学&30340;知识一如既往&30340;枯燥,伏在上面&30340;错了两行。 许拾月皱了下眉头,有些不悦。 在她&30340;观念里,已经了然&30340;事情没有还缠绕在脑海中&30340;理由。 她已经知道这些天心中冒出&30340;这些无法形容&30340;感觉是嫉妒了,却依旧没有将这件事,亦或者这个词放下。 嫉妒那些人能看到陆时蓁&30340;画。 嫉妒她们可以根据自己看到&30340;,不吝辞藻&30340;夸奖。 为什么这些事情都是围绕着陆时蓁来&30340;。 让自己接受治疗&30340;人是陆时蓁。 让自己想要看见&30340;人也是陆时蓁。 许拾月是敏锐&30340;,她可以很快&30340;抓住分析出一个人&30340;特点弱势,专找七寸&30340;打下去。 可她又是迟钝&30340;。 她这才猛然间发现,自己对于陆时蓁,早就从一开始&30340;厌恶疏离,变成了现在&30340;平静相处。 甚至于她还允许这个人为她做一些她绝对不允许旁人触碰&30340;事情。 事情像是一辆脱了轨&30340;列车,好像变得有些失控。 她对这个地方&30340;利用不知不觉掺杂进了其他东西,混沌不堪&30340;,搅得她&30340;心乱跳。 手机屏幕上响起手指敲击&30340;声音,白色&30340;耳机塞进了少女&30340;耳朵中。 已经看了大半&30340;二十四个比利在这月色下缓慢播放起来。 有一种力量在推着她,让她迫切&30340;想要确定,这个陆时蓁,究竟跟之前那个纠缠自己,将自己骗来这里&30340;人是不是同一个人格。 或者同一个人。 . 月夜点缀着寂寥&30340;星星,就像在桌上铺开&30340;物理题一样,浩瀚而深邃不可知。 昏黄&30340;灯光将少女&30340;身影印在一侧&30340;窗玻璃上,那撑在手上&30340;脑袋一点一点。 下一秒,积分系统&30340;声音跟头磕在桌子上&30340;声音同时响了起来。 “咚。” “+999” “……?! ” 不知道是磕&30340;太疼了,还是突如其来&30340;加分太不真&30340;,陆时蓁猛地就从桌子上坐了起来,方才还睡意懵懂&30340;眼睛兀&30340;睁得溜圆。 “宿宿宿宿……主,加加加分了!” 湫湫体内&30340;程序像是卡住了,五个字卡了半天才完整&30340;说出来。 它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这条积分系统&30340;通报,就觉得自己&30340;翅膀被人牵扯住了,整个身体不受控制&30340;被人拎在了手。 震动随着拍击变得格外剧烈,湫湫被拍&30340;晕头转向&30340;,只觉得这个感受似曾相识。 她就这样又一次摇摇晃晃&30340;从陆时蓁&30340;手里挣了出来,晕晕乎乎&30340;在空中打转,很是委屈:“宿主,为什么你扣分也拍我,加分也拍我啊,我们真&30340;没有跟积分系统连接。” “可是,积分系统给我一下加了一千分啊!”陆时蓁简直不敢相信自己&30340;耳朵。 “是九百九十九,宿主。”湫湫趴在了陆时蓁&30340;头上,更正道。 “对对对,九百九十九。”陆时蓁很是敷衍&30340;点了点头,语气了满是讶异,“可是这可是九百九十九啊!湫湫!” “是啊,为什么会这么突然有这样大额度&30340;加分呢?”湫湫也有些不明白。 陆时蓁:“许拾月疯了?” 湫湫一脸嫌弃:“宿主。” 陆时蓁看着了现在还十分稳定&30340;世界,也觉得不太可能,推断道:“那就是系统疯了?” 湫湫脸上&30340;嫌弃又多了许多不满:“宿主,您就不能接受这个现实吗?或许许拾月看你这几天上学放学都接送她,鞍前马后,对你&30340;疑虑消除了很多呢?” 陆时蓁闻言顿了一下,觉得湫湫说&30340;还蛮有道理&30340;:“也有可能吼,我这么用心&30340;对她,就算是个石头也应该被我感化了。” “对呀。”湫湫点头,举例道:“你看上次许拾月看那本二十四个比利不就是因为她感觉宿主跟过去不一样了吗?” “许拾月感觉到了宿主你对她&30340;好,并消除了疑虑,所以在积分上有了很大&30340;跨越,这很合理啊。” “没错。”陆时蓁点点头,小脸上慢慢溢出了许多得意,“看来我&30340;这个马甲捂得还不错。” “没错!”湫湫连连点头附和,一连串&30340;彩虹屁,“不愧是湫湫&30340;宿主,宿主真&30340;很厉害,今天简直是里程碑一样&30340;一天!” 湫湫&30340;彩虹屁越来越娴熟,陆时蓁听着带着满眼得意。 她就这样伸手摸过了手机,不知道今晚第几次&30340;娴熟点开了相册。 昏暗&30340;背景占据了照片大半&30340;空间,白色&30340;裙摆过界般&30340;叠在了黑色&30340;裙摆之上。 包括圆子在内&30340;画面人物身子笔挺,垂放在膝侧&30340;手有点严肃油画&30340;意思。 这是她跟许拾月&30340;第一张合照。 这个人&30340;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纯白簇拥着她,就像冬日里清冷而纯白&30340;雪,满是距离感。 只是当你放大了仔细端详,就可以看得到,在她靠近陆时蓁这侧&30340;唇角,有几分微微&30340;上扬。 风吹过窗外枯黄&30340;树枝,有树影摇曳在窗前,搅动着倒映在窗上&30340;影子。 陆时蓁这么看着,不由得也扬起了几分唇角。 是啊,里程碑。 . 距离上次检查已经过去了一个月,沈橙如约在周四来到了陆时蓁家里给许拾月做复查。 正如湫湫报告给陆时蓁&30340;数据,比起上一次&30340;检查,许拾月现在&30340;情况已然好了许多,脑后停留了许久&30340;淤血也已经完全散掉了。 沈橙看着手里&30340;报告很是满意&30340;点了点头:“许小姐恢复&30340;效果比预期要好很多,现在&30340;视力是不是比上月清楚些了?” 许拾月点点头,“已经可以看到些颜色轮廓了。” “嗯,很不错了,毕竟浓烟里&30340;有毒物质破坏了一部分晶体组织,恢复起来还是需要些时间。”沈橙说着就看向了手里&30340;治疗方案。 “许小姐恢复&30340;不错,下一阶段&30340;治疗我们想是不是可以结合药敷治疗。根据我们团队目前&30340;临床研究,这是对眼睛&30340;修复最有帮助&30340;治疗方式。” 说到这里,沈橙顿了一下。 她跟陆时蓁相互看了一眼,接着对许拾月讲解了弊端道:“当然药敷&30340;话许小姐需要避光避热静养,在那段时间许小姐是完全看不见&30340;。” “当然药敷时间我们也建议过长,一天十二个小时,每晚睡前药敷。” 陆时蓁坐在一旁听着,目光看向了坐在一旁&30340;许拾月。 她知道许拾月对自己&30340;信任还没有到达百分百&30340;地步,虽然这个方法可以更快&30340;治疗好眼睛,但她却要每天都要放弃半天&30340;视觉,完全处于失明&30340;状态。 这无异于将自己设置在了一个更危险&30340;情况。 所以她在前几天就跟沈橙商量了,要让许拾月自己做决定,并且让沈橙配好了一副药带来。 “我有带一副药来,许小姐可以先试一试,再决定要不要接受这个治疗方案。这副药膏完全都是用药材提炼出&30340;,不会有任何副作用。”沈橙说着就将她准备好&30340;药拿了出来。 “对啊。”陆时蓁也开口,想劝说一下许拾月。 却不想她劝说&30340;话还没有出口,许拾月&30340;声音就直接打断了她“不用了。” 那声音平静&30340;听不出情绪,拒绝&30340;格外干脆。 陆时蓁却不由得心脏顿跳了一下,有些沮丧。 果然,自己还是不够让她放…… 只是陆时蓁&30340;这份沮丧情绪根本还来不及蔓延,接着就被许拾月&30340;下一句话打断了:“我接受这个治疗方案。” 陆时蓁有一瞬&30340;讶异,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许拾月跟沈橙商量道:“不过我明天下去要启程去外省参加乐团&30340;比赛,恐怕带着药敷上台不是很好,治疗&30340;事情可以从下周一开始吗?” “嘶……”沈橙有些苦恼,“我正想说呢,今天早上我刚收到&30340;通知,后天有个研讨会要出趟国,得十天半个月才能回来……” 不过半秒,她就立刻想到了应对方法:“倒也没事,我可以先把药配好,分成一份一份&30340;交给陆小姐,到时候让家里人给许小姐上药就可以了。” 许拾月微微颔首:“好,麻烦了。” 沈橙摆了下手,“这都是我们做医生分内之事,应该&30340;。” 微风从推开&30340;窗户飘进,拂过放在桌上&30340;药膏。 淡淡&30340;药草味道带着几分苦涩绕在房间里,让人闻着心静。 陆时蓁正坐在椅子上笑容满面&30340;在心里跟湫湫庆祝许拾月顺利接受了下一疗程&30340;治疗,耳边就传来一声沈橙呼唤:“陆小姐觉得怎么样?” 陆时蓁还以为沈橙在问她许拾月下周开始治疗&30340;事情,开口应道:“啊?我没问题啊。” “那就好。”沈橙点了点头。 陆时蓁不知道为什么,在沈橙&30340;眼眉间看到了一种满意。 接着她就看到沈橙将那她刚刚放在桌上&30340;药膏打了开来。 沈橙很是担心不经过自己&30340;培训,陆家&30340;佣人给许拾月&30340;上药会不规范。 她见陆时蓁平时对许拾月很关心,医疗知识也掌握&30340;比其他人都要仔细,跟许拾月商量后,选定了她:“既然这样陆小姐要不要先学一下怎么给许小姐上药?” 第49章 第四十九章 陆时蓁听到沈橙这么说,不由得怔了一下:“啊?” 沈橙见陆时蓁这个反应,也是疑惑:“陆小姐刚刚不是说没问题&30340;吗?” 陆时蓁这才意识到刚才沈橙那句话是在问自己能不能负责以后给许拾月上药。 而自己以为她是问自己对许拾月要求下周开始治疗有没有问题。 救命,她就是走了一小会儿神,怎么就给自己揽下了这么大&30340;一个任务。 给许拾月上药,做好了不一定会有加分,做不好一定会被扣分&30340;。 她刚加了999,难道又要被扣掉不成? 陆时蓁&30340;心比苦瓜还苦。 她就这样看着沈橙满脸&30340;疑惑,笑了一下,缓和找补道:“啊……我就是没想到现在就要开始了。” “是啊。”沈橙点了点头。 她知道陆时蓁对许拾月上心,觉得她对这件肯定不会推辞,也就丝毫没听出她声音里&30340;牵强。 她就这样一边将密封好&30340;药膏打开,一边道:“现在是下午六点,明早起床就可以取下来了,不耽误你们明天出行。” 醇厚浓郁&30340;中药在房间飘散开来,瞬间就平衡了陆时蓁心头&30340;苦涩。 她本来也不是什么悲观消极&30340;人,既然接了任务就一定会好好完成,点了点头便走到了沈橙所在&30340;桌子旁。 被流水冲刷过&30340;手又过了一遍消毒湿巾,陆时蓁就这样一边擦着手,一边跟着沈橙学习上药。 那板正&30340;木片略过药膏均匀&30340;涂抹在刚取出来&30340;医疗纱布上,浓稠&30340;深绿色很快就铺满了这一小块。 “这个药膏你要记住,千万不可以用手还有其他东西碰,碰到就污染了。”沈橙叮嘱着,将手里&30340;木片递给了陆时蓁,“这一片你来涂。” “哦。” 听着刚刚沈橙这句话,陆时蓁连接过木片来都格外小心。 她太知道药对于病人&30340;重要性了,动作都是小心翼翼&30340;。 可能也是在原世界&30340;医院待久了,陆时蓁有了不少经验。沈橙在一旁看着她涂抹&30340;药膏,很是满意:“没想到陆小姐这么心细,我带&30340;学生得有好些个比不上你。” “沈医生说笑了。”陆时蓁有些不好意思,说着就放下了手里&30340;工具。 诊疗室中响着两个人&30340;对话,许拾月端坐在椅子上安静&30340;听着陆时蓁收敛&30340;笑声。 答应沈橙&30340;治疗方案,答应由陆时蓁以后负责给自己上药,都不是她&30340;一时冲动。 嫉妒也好,时间不等人也罢。 那天晚上,许拾月&30340;手伏在倒数第二本经济学盲文教材上很久,像是本就干燥&30340;柴火被人丢了一点火星,腾地一下就烧了起来,那种想要自己&30340;眼睛好起来&30340;欲望愈发浓烈。 药敷这种事情需要很仔细,也需要减少多道手,有人害自己&30340;机会。 在这个家她能完全信任&30340;人,也只有陆时蓁了。 所以她才选择陆时蓁。 绝无他想。 许拾月在心中默然说着,忽&30340;就感觉到有阴影落在了她&30340;视线。 沈橙端着放着药膏&30340;托盘走到了她面前,轻声道:“许小姐,接下来要上药了。” 许拾月不动声色&30340;收回了自己&30340;思绪,点头道:“好。” 萦绕在房间里&30340;药气慢慢集聚在了那一方小小&30340;纱布上,浓郁&30340;落在许拾月&30340;鼻尖。 她感觉到有只陌生&30340;手贴在自己鼻梁,紧接着那泛着凉意&30340;药膏便覆在了她&30340;眼上。 许拾月知道这是她在进行治疗,心态分外平静。 “然后这样放在许小姐&30340;眼上,最好要覆盖住她整个眼廓。”沈橙将一块药膏敷在许拾月&30340;右眼,侧身对陆时蓁讲道。 陆时蓁也点点头,将药敷从托盘中拿了出来,小心翼翼给许拾月&30340;左眼敷上。 她&30340;动作比沈橙要生疏,却更加轻柔,小指侧同样落在了许拾月&30340;鼻尖。 熟悉&30340;温热倏然就在许拾月&30340;肌肤上蔓延开,似有若无&30340 ;移动来回略过,心跳&30340;节奏慢慢变得有些微妙。 药敷贴好,沈橙又对陆时蓁道:“为了避光,纱布最好要多缠几圈。” 这次沈橙没有上手打样,而是直接让陆时蓁自己去做。 光透过浓绿色&30340;纱布将许拾月&30340;视线涂上了层虚幻&30340;颜色,她就这样端坐着,注意到视线中有一道影子距离自己越来越近。 而后她就感受到有手指略过自己&30340;耳侧。 那别在后面&30340;发丝被小心翼翼&30340;散了下来,就这样垂散在她&30340;肩上。 是陆时蓁在帮自己梳下别在耳侧&30340;头发。 纱布压住垫着长发&30340;耳朵,久而久之会隐隐发疼。 许拾月在住院那段时间体会过,也算不上多折磨,就是不太舒服。 一般来说,很难有人会顾虑到这种过于细节&30340;事情。 可偏偏陆时蓁注意到了。 没有人开口提醒她。 也没有人伸手打断示意她。 绯红&30340;玫瑰浮在药气之上,将那份苦涩混上了一点鲜艳&30340;香气。 那种随着心跳变化&30340;微妙慢慢在许拾月心腔蔓延开来,紧接着曾略过她鼻尖&30340;指侧就变成了指尖。 纱布之间交叠摩擦&30340;声音细微不易察觉,黑暗逐渐笼罩住了许拾月。 许是因为视觉&30340;彻底缺失,触觉就这样被放大了开来,陆时蓁&30340;手指随着纱布&30340;缠绕略过她&30340;鼻尖、脸侧,柔软&30340;指腹落下&30340;都是熟悉温热。 不知道从那一秒开始,许拾月&30340;呼吸慢了下来。 发丝像是大提琴&30340;弦,一根一根&30340;被陆时蓁拨动着,轻颤略过头皮,在许拾月&30340;脑海中连成一曲不好形容&30340;曲调。 在缠了第五圈后,陆时蓁看到沈橙示意自己可以收尾了。 她动作利落&30340;将纱布塞好别住,询问道:“有没有感觉不舒服?太紧或者太松?” 少女声音难得温和,许拾月轻摇了下头。 像是在回答,又像是在将自己心里这些看不清楚&30340;杂念全部摈去。 “有任何地方不舒服都及时要说。”沈橙叮嘱道,“我&30340;手机二十四小时都开机。” “好。”许拾月轻声答道,黑暗&30340;世界里有些过分沉寂。 沈橙在检查了一下陆时蓁给许拾月包扎&30340;纱布后,道:“那今天&30340;复查就到这里了,陆小姐,如果没有什么事情,我就先回去了” “行。”陆时蓁说着,按了下手里&30340;迷你传呼机,“孙姨,送一下沈医生。” 孙姨立刻回应:“好&30340;小姐。” 这东西是陆时蓁这几天觉得这幢别墅实在太大,找人不方便,特意叫孙姨准备&30340;。 她一个,孙姨一个,还有一个则在许拾月手里,今天第一天用。 陆时蓁颠了颠手里&30340;勋章大小&30340;小东西,很是满意它&30340;效果,一边将它放回口袋,一边对许拾月道:“这东西很方便吧。那我送你回房间,待会有什么事情就拿这个呼我。” “好。”许拾月点点头,自然将手落在了陆时蓁探过&30340;手臂上。 就像是默契使然。 她&30340;脚如自己预料&30340;落在瓷砖地板上,那种当初在医院睁开眼睛却满目漆黑&30340;恐惧并没有朝她袭来,不安分&30340;魇兽也只能老老实实&30340;躲在混沌中。 许拾月&30340;世界被黑暗笼罩,而红色则是在黑暗中最能看清&30340;颜色。 玫瑰&30340;香气比药香要好闻,仿佛有飘摇&30340;花瓣从黑暗中汇聚而来,慢慢变成了一个人&30340;影子。 那影子&30340;手臂温热而有格外有支撑,让人&30340;步伐可以不变&30340;从容平静。 许拾月知道有这样一个人陪在她身边。 她不会离开自己。 不安也有归处。 . 药膏很是温和,许拾月&30340;眼睛没有出现任何不适症状,陆时蓁提着心放了下来。 她就这样给许拾月换下药来,一下楼就看到孙姨给她们两个收拾了一大堆东西,一式两份,装了满满两个行李箱。 “孙姨,我们只 是出去两天半,不是不回来了。”陆时蓁愕然。 要知道她跟许拾月为了简便出行,连圆子都给安排在了家里。 “是啊,这就是两天半&30340;量啊。”孙姨丝毫不觉得自己夸张,说着就指挥家里&30340;佣人把她整理好&30340;这一堆东西运到了车上。 因为许拾月眼睛不方便,陈老师特意嘱咐她不比跟大部队一同行动。 也幸亏成美妍给陆时蓁派来&30340;是辆大奔,大提琴加行李正好能放下,差一点就要危险驾驶。 秋风吹拂过湛蓝&30340;天空,微凉中带着自由干净&30340;味道。 两人就这样带着孙姨深切&30340;关心坐上了去往外省&30340;比赛场地&30340;车。 比起从家里到学校陆时蓁倒背如流&30340;街景,去往省外&30340;路上满目皆是新奇。 这是陆时蓁第一次感受到车子飞驰&30340;速度,金黄&30340;田地金色连成片&30340;在她视线中退出进入,比她隔着电脑屏幕看外面&30340;纪录片不知道要真实多少倍。 许拾月原本是想闭眼小憩一会,余光却看向了陆时蓁那一直朝窗外看着&30340;模糊背影。 她不明白这个人为什么总是这样一副什么都没有见过&30340;样子,这跟她这些日看&30340;书有很大&30340;出入。 云层被风吹薄了几分,温和&30340;日光变得刺眼了起来。 它就这样金灿灿&30340;穿过玻璃落在少女模糊&30340;视线中,将余光里&30340;那个人镀上了一层璀璨灿烂。 不知怎么&30340;,许拾月突然也想看一看这个时节外面&30340;景象。 而接着她就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许拾月发现她竟然有些心急了。 . 因为不是节假日,也还不到周五下班小游&30340;时间,不过一个小时,陆时蓁家&30340;车就在这她们到了学校交响乐团下榻&30340;酒店。 不过学校出发得比她们早,车子刚一在酒店门口停下,远远地陆时蓁就看到陈苗苗朝她们跑了过来,就跟上次一样:“拾月!” 许拾月依旧平静:“苗苗。” “你们还挺快呢,我们刚分配完房间。”陈苗苗说着,就从口袋里拿出了三张房卡,得意&30340;跟她俩炫耀道:“我给你还有时蓁都抢了两间超好&30340;套房,临海靠岸阳光充足,都能听到海浪声。” 陆时蓁有些意外这个人女主最强闺蜜对自己&30340;亲昵称呼,有几分&30340;受宠若惊:“谢谢。” “你这可就太客气了。”陈苗苗大手一摆,很是爽快。 她看着两人&30340;行李还在被门童从车上运下来,招呼道:“来,电梯在这边,我先领你们过去。” 这是一个大型&30340;豪华五星级酒店,整个大厅都是一副富丽堂皇&30340;样子。 陆时蓁领着许拾月走过巨大&30340;玻璃水晶吊灯,心里&30340;小人张大了嘴巴,像是在看绘画素材一样,疯狂扫视着周围。 电梯也是延续着跟大厅一样&30340;风格,宽敞&30340;电梯厢内三面都是雕刻着漂亮花纹&30340;镜子。 三人就这样并排着站好,陈苗苗站在靠近按键&30340;地方,抬手按下了她们所住&30340;二十楼。 就在陆时蓁欣然激动&30340;期待着电梯送她去套房里开眼界&30340;时候,刚刚要合上&30340;电梯门突然向后退了开来。 方才还空无一人&30340;电梯门前站着两个跟她们穿着不一样校服&30340;人。 她们看起来像是跑过来&30340;,头发有些乱。 “不好意思,我们快迟到了。”女生有些抱歉紧张&30340;讲道。 “没事儿。”陈苗苗摇摇手,主动给两人让出了些位置,“你们几楼?” 女生看了眼电梯按钮,道:“一样。” “哦。”陈苗苗闻言下落了手臂,按下了快速关门&30340;按钮。 电梯安静迅速&30340;上升着,五个人&30340;电梯厢有些安静。 陈苗苗原不是话少&30340;人,但她更愿意跟那两个别校&30340;人一起当透明人,偷偷看着站在一起&30340;陆时蓁跟许拾月。 只是天不遂人愿,陈苗苗正要将手机拿出来拍照留念,刚刚跟自己&30340;对话&30340;女生就开口了:“雁行,这个姓氏牌 子是你自己设计&30340;吗?” 站在她身边&30340;女生淡然看了眼挂在琴包上&30340;小吊牌,平静&30340;回答道:“是啊。上次去s大做交换生,在他们实验室跟一个学姐学着做&30340;。” 女生闻言不由得“哇”了一声,夸道:“真不愧是雁行。” 这两个人&30340;对话声音不是很大,陆时蓁站在后方听着,却不由得顿了一下。 她&30340;目光就这样看向那个女生手里提着&30340;小提琴盒子,一个刻着“沈”字&30340;金属挂饰在她&30340;视线中摇晃,定格。 那个女生喊她“雁行”,而她&30340;姓氏牌子上刻着&30340;是“沈”。 沈雁行。 这是原文中另一个女主&30340;名字。 第50章 第五十章 电梯井内&30340;齿轮仪器运作&30340;声音微不可闻,每一个零件都在按照它&30340;设定部就班&30340;运转着。 光明亮而温和&30340;打在陆时蓁漆黑&30340;眸子上,那倒映着晃动吊牌&30340;眼瞳上铺满了大片&30340;错愕。 她还记得书中第一章讲&30340;就是许拾月跟沈雁行&30340;相遇,那是在一场纸醉金迷&30340;舞会,许拾月被心情很不错&30340;原主带去了舞会,而沈雁行则是被迫跟着父母来到了这个名利所。 同样都不喜欢这个地方&30340;两个趁着监控着&30340;不注意,躲了出去。 在极其玛丽苏&30340;套路故事中,看不见&30340;许拾月就这样撞进了沈雁行&30340;怀里,使得沈雁行对她一见倾心。 也正因如此,读者们将这两个人&30340;相逢称为命运般&30340;偶遇。 作为为这本书痛哭流涕无数次&30340;资深读者,这样&30340;情节陆时蓁根本不可能记错。 所以她也更加疑惑了。 按原文剧情来说许拾月不应该在这个时候碰到沈雁行啊,这样她们在文章开篇时,命运般&30340;偶遇不就没了吗? 这是湫湫从陆时蓁身边飘了出来,声音里有些期待:“宿主,许拾月&30340;官配出场了。” “啊,是啊。”陆时蓁点了下头,却依旧没有想明白,“可是她们不应该这个时候相遇啊,这不就更改剧情了吗?” “其实呢,故事情节提前并不算更改剧情。”湫湫科普道,“故事情节对于系统来说就是一段ifelse函数,触发关键词该段系统就会启动运作,为了维持以主角为核心&30340;世界稳定性,对主角有益&30340;剧情是被允许提前&30340;。” 湫湫说着怕陆时蓁听不明白,举例道:“就像宿主治疗许拾月&30340;眼睛,按照原本&30340;故事发展也是提前了呀。但是因为罗寂已经触发了潜入陆家&30340;关键词,所以许拾月眼睛&30340;治疗也被系统视为正常程序,允许宿主继续。” “原来是这样吗……”陆时蓁&30340;眼睛微微黯淡了一下。 她想起一开始她将自己比作许拾月生命中最大&30340;阻碍这件事了。 其实一开始做这个比喻,她是没有什么感觉&30340;,原主在书中行径恶劣,本就是这样&30340;存在。 可现在她成为了那个人,真切&30340;体会到了没有自己&30340;阻碍后,自己喜欢&30340;人物会怎样发展。 没有那样历经千辛万苦,也没有需要依靠狗血&30340;桥段堆积。 许拾月本就是要要参加乐团比赛&30340;,而沈雁行也一定会来。 原文中&30340;第一章不是她们命运般&30340;偶遇,而是她们即使各种擦肩而过依旧会相逢&30340;命运。 少女微垂&30340;眼睫缓缓眨动着,像是将停在上面&30340;光亮尽数抖落了下来。 很突然&30340;,陆时蓁&30340;脑袋里就这样冒出这样&30340;一个想法。 原来没有了自己,许拾月&30340;人生会顺遂很多。 “那她们接下来是不是就要有交集了?”陆时蓁淡声问道。 “对&30340;!”湫湫很是兴奋,“这可是我们撮合她们,获取大量积分&30340;好机会啊,宿主!” “是啊。”陆时蓁点点头,声音没有湫湫那样&30340;兴奋。 她就这样抬起自己&30340;眼睛,看向站在自己视线两侧目前还互相不认识&30340;两个人,余光里是许拾月放在自己手腕上&30340;手。 她比任何一个都知道这两个人即将要产生绝美&30340;爱情羁绊,明明是磕cp人狂喜&30340;现场直播,可她&30340;眼神里却没了当初在原世界第n次翻开书页时&30340;激动。 “叮咚!” 电梯到达指定楼层发出一声清脆&30340;提示音,一行人陆续从电梯中走出来,正好门童也推着行李车从不远处&30340;大型行李专用电梯走了出来。 陆时蓁在心里感慨了一声时间倒是正好,就看到一个四处看望&30340;男人朝这边走来。 这人看上去不像是学校&30340;老师,衣服着装也不像是有能力住到这层套房楼层&30340;人。 不知道 是不是所有事情只要被担心,就一定会发生,这个被陆时蓁特别注意&30340;男人咚&30340;一声跟门童推着&30340;行李车撞在了一起。 这阵冲击力道不是很小,许拾月&30340;大提琴在车上晃动了几下就这样直直&30340;摔在了地上,琴弦与琴身受到冲击,发出轰&30340;一声。 “陆时蓁。” 许拾月&30340;声音罕见&30340;没有了平静,近乎同时&30340;陆时蓁感觉到自己手腕处传来一阵紧握。 她明白许拾月这是知道了自己&30340;琴被摔在了地上,本就气愤不已&30340;心更加愤懑了起来,立刻转头示意低调跟来外省&30340;保镖过去。 明明是自己走路不看路撞到了溜边走&30340;车子,男人却很是嚣张,满口粗话&30340;跟门童计较。 仿佛是说还不过瘾,这人听着门童低声下气&30340;抱歉,抬脚就要踢那倒在地上&30340;大提琴盒。 只是他&30340;脚还没有抬起来,整个人像被拎鸡崽似&30340;被大步走来&30340;保镖拎到了一边。 陆时蓁十分厌恶这个人男人,不知道是不是原主这个身体&30340;特质,她警告&30340;声音嗓音比平日里低了好几度:“你动一下它试试。” “放开我!放开老子!”男人丝毫没有意识到事情&30340;严重性,也不觉得面前这个小姑娘给自己多大&30340;威胁,嘴里依旧不干不净,“你他妈谁啊?一个破东西,有什么啊啊啊啊啊……” 只是他&30340;话还没有说完,制住他&30340;那个保镖就发力握住了他&30340;手。 惊叫声回荡在酒店&30340;静音走廊,每一个声痛苦都打着剧烈&30340;颤音。 这个保镖在陆时蓁&30340;一众保镖中算是不起眼&30340;一个,瘦瘦矮矮&30340;,很容易被人轻视。 可是他却是七项世界级散打比赛&30340;冠军,光是金腰带就有好几个。 陆时蓁很是满意自己这次出行带上&30340;这位保镖,笑意也没有掩饰,一副温文有礼样子&30340;看着方才这个还很嚣张&30340;男人:“什么东西?我能麻烦您再给我说一遍吗?” 原主&30340;这张脸有着很强&30340;塑造力,那浮于表面&30340;温文有礼下透着&30340;满是寒意,男人就这样被她盯着,不由得心慌了起来。 陆时蓁通过陈苗苗帮自己抢房间,还有沈雁行也跟自己一层&30340;这个两信息猜测,比赛&30340;主办方很可能将这一层包下来给参加比赛&30340;学生居住,也就说明这个男人根本就是居心不良。 这么想着,陆时蓁就敛去了脸上&30340;温和,低沉&30340;嗓音里满是恫吓:“你是住在这层&30340;人吗?或者说你有权限来到这层吗?谁给你&30340;胆子在这里横冲直撞?” “我,我有没有权限用你管吗?你诽谤我,还还……弄伤了我。”男人死性不改,说着就耍起赖来,“哎呦,哎呦,没有天理了,酒店把我手弄断了!我&30340;手啊!放开我,我要走。你们酒店非法囚禁了……” 男人这么说着,就扭着身子想要挣脱陆时蓁保镖&30340;束缚,远远地看上去就像一条恶心&30340;蛆。 陆时蓁真是&30340;一点也不想跟这种人多费口舌,跟保镖是一道:“把他送公安局去。交代一下这里住着&30340;都是来比赛&30340;高中生,他对未成年人居心不轨。” “是。”保镖微微颔首,抬手就要压着男人走。 男人一听慌了,方才还毫不客气死不认错&30340;嘴巴连连求饶:“别啊,别啊!我错了行不行!咱有事好商量啊,小同学,小同学……大哥,大哥,我有钱,我兄弟就住在楼下,大哥……” 保镖却不听这人&30340;解释,抬手就又是一副拎小鸡崽子&30340;架势将男人软骨头似&30340;身子从走廊&30340;地毯上拔了起来,任凭他如何金钱诱惑,都不给他一个眼神。 陈苗苗作为一直在旁观&30340;人,看着陆时蓁这一场单方面碾压&30340;惩治,无声&30340;“哇哦”了一声。 她听着男人求饶&30340;声音远去直到消失,刚想要感叹什么,就听到许拾月&30340;声音传到了她耳边:“苗苗,你知道陈老师去哪里了吗?我想让她来检查一下我&30340;琴。” “陈老师啊……”陈苗苗有些苦恼,“我 们刚才一下车她被叫去开会了,一时半会怕是回不来。那个我要不问一下咱们乐团&30340;其他大提琴吧。” 陈苗苗说着就从口袋里拿出了手机,只是求助&30340;信息还没有发出去,就被人打断了。 沈雁行并没有走出电梯就直奔自己&30340;房间,像是有一股力量压住了她&30340;步子,让她也目睹了刚刚这场闹剧。 她就这样看着站在最中间&30340;那名少女,主动道:“如果不介意&30340;话,我可以帮你看一下。” 像是怕自己这个提议有些突兀,接着沈雁行又自我介绍道:“我是省一中乐团&30340;沈雁行,跟你们女高同在s市,也是来参加这次交响乐团比赛&30340;。” 陈苗苗常年混迹学校论坛,各种事情都有所耳闻,听到沈雁行这个自我介绍,立刻对号道:“是那个去年同时出了文理状元&30340;省一中?” “是&30340;。”沈雁行轻点了下头,接着又对许拾月道:“在专修小提琴前我也接触过几年大提琴,应该可以帮得上你。” 许拾月本是不愿意麻烦自己并不认识&30340;人,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像是有人操控着她一样,让她点头道:“麻烦了。” 湫湫飘在空中看着两人&30340;对话,搓手手道:“两位主角&30340;交集要开始喽” “嗯。”陆时蓁应了一声,声音好像跟那个男人对话还没有恢复回来,低沉&30340;像是刚刚砸在走廊地毯上&30340;琴盒。 一行人在陈苗苗&30340;带领下来到了许拾月&30340;房间,她看着房间里跟许拾月有关&30340;两个人,整双眼睛都在发光。 可天不遂人愿,她刚帮许拾月将行李运到卧室,单簧管组就发来了集合训练&30340;消息。无法,她也只能先去训练,脸上满是遗憾。 大提琴被放在了套房&30340;小客厅中,沈雁行&30340;动作很是利落&30340;将它从盒子里拿了出来。 她&30340;检查很是专业,骨骼分明&30340;手指略过平滑&30340;琴身与弦,每一下都格外有分寸感。 像是考虑到了许拾月眼睛看不见这件事,沈雁行&30340;检查还伴随着复述判断。 她&30340;语气举止就跟原文中描写&30340;一样,平静而从容,可以极大地给予任何人可靠&30340;安心感。 陆时蓁就这样坐在许拾月身旁,看着她跟沈雁行&30340;交流,握了握手里&30340;杯子。 对于乐器,陆时蓁是一窍不通,只能流于表面&30340;,勉强看出许拾月&30340;这把琴并没有因为刚才&30340;动荡出现任何断裂裂痕,一句话都插不上。 这是她跟许拾月相处&30340;这些日,第一次感受到这种不自在&30340;感觉。 和煦&30340;午后日光斜斜&30340;从一侧窗户落进客厅,好像有一条看不见&30340;线划在了陆时蓁&30340;视线。 它将许拾月划到了线&30340;另一边,那个导盲杖&30340;身份也转移到了跟她对话交流&30340;沈雁行身上。 可本来沈雁行才是许拾月&30340;导盲杖啊。 她有着可以帮助许拾月翻盘&30340;强大背景,有着能在各种危险时刻及时出手帮助许拾月&30340;能力,甚至在兴趣爱好上还跟许拾月有着莫大&30340;共鸣。 就像她们此刻坐在一起检查着这把大提琴。 陆时蓁看了看自己,除了能画出还不错&30340;画,好像也没什么技能了。 而且就是这样&30340;一个技能,对看不见&30340;许拾月来说也是最没有用&30340;。 “这根弦有些松了,我帮你调一下。” 琴弦拨动&30340;声音同沈雁行&30340;声音混在一起,平静中带上了几分磁性。 陆时蓁就这样抬头看向了她曾经想象过&30340;另一个女主,轻抿了下唇。 不如许拾月漂亮。 比她想象中&30340;稍微差了那么一点。 那高竖起&30340;马尾带着几分英气,顺着她饱满&30340;头颅倾泻而下。 她&30340;衣着如书中写&30340;那样简单,白衬衫被她还算优越&30340;身形撑起,简单却也不落凡俗。 那骨骼分明&30340;手指纤长伶俐拨动着琴弦,很是仔细&30340;调整着细微&30340;音调。 陆时蓁将自己&30340;视线在上面多停了几秒,放在膝上&30340;手指不由得往掌心蜷缩了几分。 “好了,琴没有出现任何问题。”沈雁行给许拾月&30340;琴做完了所有检查,视线落在了敞开&30340;琴盒上,“琴盒内&30340;软布置很到位,琴身在上面固定&30340;也很牢固,很少见有人能这样仔细严谨&30340;放置琴了,许小姐一定很爱护自己&30340;这把琴吧。” 许拾月闻言像是有颗玻璃球从她&30340;心野滚了过去,清脆&30340;粘了一路&30340;糖印。 她没有贪功,主动更正道:“我眼睛不是很方便,这些都是陆时蓁帮我做&30340;。” 沈雁行有些意外,看向坐在许拾月身旁&30340;陆时蓁:“看来陆小姐也很在乎这把琴。” 陆时蓁没想到这还有自己&30340;戏份,她看了眼沈雁行,不好意思&30340;讲道:“许拾月在乎,我就帮她好好保护着,还好了。” 沈雁行觉得陆时蓁&30340;回答很有意思,刚想要说什么手机就震动了一下。 她提出跟许拾月修琴实属鬼使神差,现在乐团正在到处找她。 “如果没有别&30340;事,我就先走了。”沈雁行道。 她看了眼自己&30340;手机,想要跟陆时蓁交换个联系方式,却不想开口却变成了许拾月:“许小姐如果可以,我加你&30340;好友,如果琴还有什么问题可以来找我。” 犹豫了一下,许拾月还是将口袋里&30340;手机拿了出来:“好。” 两只手机就这样对在一起,房间里响起两声震动。 陆时蓁看着许拾月手机里出现&30340;沈雁行同书中描写&30340;一样&30340;月亮星空头像,眼睛像是被星光真实灼目&30340;刺了一下似&30340;,刻意又佯做平静&30340;挪了开来。 陆时蓁微眯了眯眼睛,觉得自己好像哪里有点不对劲。 这种不正常&30340;青春疼痛文学是从哪里来&30340;? 她不应因为自己磕&30340;要死要活&30340;cp终于见面了而狂喜&30340;吗? 自己说不定还能因为了解剧情,当她们&30340;红娘,顺便抱住大腿大捞一笔积分呢! 那可是积分啊,能保住你健康&30340;双腿,能让你在任意世界自由活下去&30340;积分啊! 陆时蓁送沈雁行出门,在无人&30340;玄关踮了踮自己&30340;脚。 她这样想着,低头看着自己这&30340;双腿,有了一点安慰。 可这样&30340;安慰是不是能遏制住一个慢慢在坍圮&30340;窟窿呢? 没有人知道。 想着自己&30340;未来,陆时蓁压下自己莫名泛起&30340;青春疼痛文学思想,主动当起了红娘,背过手去打探起了许拾月对沈雁行&30340;印象:“你们刚才相处&30340;好像很愉快?” “还好。”许拾月淡淡&30340;答道。 陆时蓁觉得这个回答不是很好,又道:“我看你们好像互相加好友了?” 许拾月闻言,检查大提琴&30340;动作顿了一下。 她就这样抬头看着走到自己身边&30340;陆时蓁,道:“她帮了我,主动加我,不好拒绝。” “哦。”陆时蓁有些失落,语气里也听得格外清楚。 她觉得这发展好像跟她翻过无数遍&30340;原文不太一样,不由得担心剧情提前后,许拾月会偏离系统给她&30340;最佳命运线。 想了想,陆时蓁擅作主张&30340;给许拾月暗示了起来:“我觉得沈雁行这个人还挺不错&30340;,眉宇间还有几分英气,看起来挺正直&30340;,你看她……” 就在陆时蓁想帮沈雁行多拉些许拾月好感&30340;时候,忽&30340;感觉到一束微凉&30340;视线落在她&30340;脸侧。 许拾月不知道什么时候抬起了头来,沉沉&30340;眸子就这样注视着滔滔不绝&30340;她。 许是药敷真&30340;管用,许拾月眸子上&30340;那层灰蒙减少了许多。 那泛着黑亮&30340;眸子就这样看着自己,陆时蓁突然有一种自己那被断手断脚&30340;剧情提前&30340;感觉。 霎时间,陆时蓁就觉得自己&30340;手指泛起了凉意。 她滚了下喉咙,有些不解,更多&30340;是心悸害 怕:“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啊?” “我感觉你好像对沈雁行很感兴趣?” “-10” 许拾月如是问道。 积分系统&30340;提示叠在她&30340;声音中,同时在陆时蓁耳边响了起来。 第51章 第五十一章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系统猝不及防的给陆时蓁一下痛击了,她也记不清这是第几次许拾月在看起来毫无波澜的情况下给自己扣分了。 只是比起许拾月过去那种看不出任何情绪的平静表现,这句话明显让陆时蓁从她的嗓音中感觉到了几分情绪。 她好像并不喜欢自己刚才向她暗示安利沈雁行的行为。 这算什么? 女主还未觉醒就已经产生的占有欲吗? 陆时蓁并不觉得自己看原文小说的时候,许拾月是这样一个会产生强烈占有欲的角色。 她跟沈雁行都是一样的人,冷静且强大,有的时候陆时蓁甚至会产生她们两个不像是恋人,而像是默契值拉满的队友的错觉。 而且剧情文嘛,爽就完了。 谁不想看漂亮姐姐强强联合,踩着恨天高的高跟鞋,双排绝杀呢? 陆时蓁当然也喜欢了。 这也是她一个直女一开始为什么能看下这本百合小说的原因。 这么想着,陆时蓁就想到了一个关键问题。 她是直女啊,钢铁直女啊! 她是不可能会喜欢上沈雁行的啊! 她虽然不知道许拾月为什么在跟沈雁行只见了一面的情况下,就产生了这样的占有欲。 但她实在是冤枉的啊。 想着这个世界近乎全员姬崽的设定,陆时蓁顿时有些欲哭无泪。 她不过是一个想要成全女主好获得一双健康腿的可怜红娘罢了。 这么想着,陆时蓁决定还是要挣扎一下,起码跟许拾月瞥干净自己对沈雁行“产生想法”这件事。 “没有啊,我今天刚认识她,怎么可能对她感兴趣。”陆时蓁故作轻松的对许拾月回答,还不忘拍一下十行cp的彩虹屁,“我是看沈雁行长得蛮不错的,跟你看起来也很合拍默契,我这才多注意了她两下。” 毕竟同样都是喜行不于色的老腹黑人了。 陆时蓁在心里偷偷吐槽补充道,嘴角微微扬起。 她觉得自己这句话说的真是高超,既将自己对沈雁行的感觉摘了开来,还夸了许拾月跟沈雁行的般配,简直一举两得,值得被收入系统教材。 只是她还来不及为自己这句解释沾沾自喜,耳边就紧接着就传来了系统的又一声播报:“-40”。 “……?!” 陆时蓁猛地就怔住了。 日光近乎就要同窗棂齐平,带着落日最后的明亮落进房间,刺眼的给世界蒙上了一层虚幻。 她就这样看着坐在小椅子上的许拾月,不由得担心这个人是不是可以听到自己心声的错觉。 毕竟她刚才的话,除了心里补充的那句吐槽,简直无懈可击啊。 陆时蓁满脸的不解,许拾月微抬起几分眸子注视着面前这个模糊的身影。 她的表情前所未有的平静,黑漆的瞳子里却像是有浪涛在暴风雨中翻涌。 “陆时蓁,是不是但凡有点姿色的,在你眼里都是值得被注意的?” 许拾月如是问道,嗓音比方才还要冷下几分。 陆时蓁怔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许拾月这句问题。 她的确说沈雁行长得蛮不错的,但是为了拍她跟许拾月很相配的马屁啊! 陆时蓁知道自己又被许拾月误解了,忙解释道:“不是啊,我……” 可是许拾月并没有给她解释的机会,嗓音依旧冷淡:“我累了,想休息了。晚饭不用叫我,我会喊客房服务。” 许拾月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冷淡的对待自己了,陆时蓁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她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话了,茫然之外,还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她好像感觉到了冷漠的人也并非全然的冷漠这件事。 许拾月之所以在自己过去的印象中很少透露出情绪,可能只是因为她还没有碰到那个会让她平静不再平静,淡然不再淡然的人。 而现在那个人好像出现了。 而自己这个疯批刚才的话则是可能会威胁到她…… 陆时蓁想着自己刚得出的这个结论,目光不由得顿了一下。 她不知道是察觉到了许拾月人设其实并没有那样冷静完美,还是什么别的原因,心情突然低落了下来。 “哦。”陆时蓁张了张嘴吧,从声带中颤出一个简单的音节,“好。” 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只是觉得今天的步子走的有些并不是那么轻快。 可明明她的腿没有任何问题。 今天的夕阳有些寡淡,落日的天空有些苍白。 陆时蓁很就走到了门前,只是手刚碰到门把,就被从背后传来的声音喊住了:“陆时蓁。” 是许拾月。 陆时蓁有些意外,又有些莫名期待,转头道:“啊?” “你还是未成年。”许拾月淡声道,嗓音有些缓和。 这句话像是提醒,却又不知道在提醒什么。 它来的没有前提没有后续的,就像是凭空飘起来似的。 陆时蓁眨巴眨巴眼,有些不明白许拾月这是什么意思? 而不等她开口询问,许拾月就接着给她布置了任务:“物理习题册的向心力(二)部分全部做完,明天晚上讲。” 陆时蓁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出来陪许拾月比赛,还要做作业。 只是一连被扣了五十分,她不敢去讨价还价,只点头接受了:“我知道了,许老师。” 话音落下,陆时蓁便抬脚出门。 只是将刚抬起要跨过门框的左脚换成了右脚。 门被人从外面关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咔哒,接着房间就彻底安静了下来。 许拾月依旧坐在行李箱边上,手机聊天界面上亮着一个格外醒目的红点。 ——那是系统自发的打招呼消息。 “沈雁行:我们已经成为好友了,现在开始聊天吧。” 盲人模式的系统自动给许拾月播放着这条消息。 明明这声音平静的没有感情,许拾月的眉间却蹙起了一座小山。 她对这个新好友并不感兴趣,也不想跟她开始聊天。 她不知道该不该将自己现在心口的烦闷归结为嫉妒,那种跟陆时恩学来的幼稚推着她抬起了手,轻划一下便将这则消息提示划了过去。 . 夜色笼罩大地,如一张细密的网将这座城市都笼罩在安静之下。 原本闯过墙壁落在房间里的乐声逐渐消失,安静的房间里只剩下了书页翻动的声音。 还有少女长长的哈欠。 “啊——” 陆时蓁手里拿着一只笔,靠在椅子上用力的伸了一个懒腰。 她就这样看着自己刚做完的习题,有一种身心俱疲的感觉。 向心力这部分的题目简直难的要命,而且还多。 陆时蓁也不知道许拾月是不是不知道这件事情,硬是熬到了零点才勉强做完。 大脑高速运转了两三个小时,她现在根本没有任何心思喊湫湫出来计划接下来做红娘的事情,又或者她潜意识里在抗拒自己去想这件事。 被物理知识折磨的精疲力尽成了一个很好的理由,陆时蓁就这样随手将自己的笔往桌上一丢,解开校服衬衫的扣子就要去拥抱她的大床。 “啊,舒服。”陆时蓁被柔软的床褥托着身体,小脸忍不住蹭了蹭带着点清香味道的枕头。 夜色渐深,月光穿过窗帘落在房间的一角,朦胧温柔的催着人入睡。 陆时蓁慢慢合上了眼睛,就在她感觉到自己精神逐渐放松,就要睡着的时候,隔壁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那敲门声听上去不是多么的温和有礼,根本不像酒店服务人员会有的举动。 陆时蓁刚要入睡的状态被一下敲散了,皱起的眉头间满是不满的恼意。 “谁啊?大晚上的还让不让人睡觉?”陆时蓁很是烦躁。 湫湫闻声飘了出来:“宿主,好像是被敲的门是许拾月房间的。” 陆时蓁听到湫湫这句话,立刻从床上坐了起来。 那透过门缝传进来的敲门声逐渐大了起来,并且好像还夹杂着隐隐的人声。 “小妹妹,开个门呀,咱们有误会,给个机会当面解释一下呗。” “别不理人啊,我兄弟又不是故意的,就是走错了楼层,谁还没个失误呢,体谅一下不行吗?” 是个男人的声音。 好像是今天下午入住时出言不逊的那个男人的同伴。 这话听起来仿佛有些许礼貌,但一点都不多。 勉强维持着语气态度的底线,透着的满是穷凶极恶。 “小妹妹,醒了吗?小妹妹,我兄弟这几天可是睡不着了,你怎么还睡得这么踏实啊。” “小妹妹,哥哥不是那种得理不饶人的人,你出来打电话给我兄弟道个歉,咱们这个事就算了了,是不是,你躲在房间里不出来算什么啊?” …… 慢慢的,好像见敲门没有效果,男人的话越说越离谱,他所谓的道理满是威胁。 陆时蓁原本想给那个男人一个教训,让保镖在公安局震慑他一下,也就没着急让他回来。 却不想她打狗入了穷巷,狗还有同伙,反而给许拾月招来了麻烦。 “咱们碰到问题得沟通不是嘛,你们老师也没教你们遇到事情要逃避的吧,小,妹,妹。” 哐哐两下,男人说着敲门变成了砸门。 陆时蓁在房间里听着,都不由得被吓了一跳。 瞬间她的脑袋里就冒出了许拾月的样子。 她自己一个人在房间,这个站在门外男人又这样咄咄逼人。 要是她也被吓到了…… “小妹妹,我告诉你啊,你不要以为你是个学生,有老师罩着你就可以安枕无忧了,社会可不是这样的啊,给我出来,听到没有?别让哥哥我生气!” 男人的话彻底撕去了刚才礼貌的伪装,雄厚的声音里全是威胁。 陆时蓁的心脏突然跳的格外厉害起来,她原本还想等保镖回来处理这件事,现在却等不及了。 陆时蓁当然知道许拾月在任何时间都不会慌了手脚,不会以为这种事情流露出害怕的情绪。 她也肯定知道自己呆在在房间里不出来是最安全的。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此刻陆时蓁眼前的却是许拾月现在自己一个人在房间,看不到门前的状况,孤立无援的听着这个男人有些羞辱的恐吓。 像是有火在身体里燃烧起来,忽的就撩过了陆时蓁的心野。 她根本无法选择坐在床上等待保镖、保安、亦或者什么其他人来拯救许拾月。 在这个陌生的世界,她只信任她自己。 刚刚脱下的外套被随手从椅子上拿了起来,湫湫看着陆时蓁推开门的动作,忙追在后面喊道:“宿主!宿主……” 可陆时蓁根本不给湫湫说完话的机会,抬手就打开了门。 接着就是一脚,恨声道:“去你的大爷的。” 原主是有健身的,而且腿部力量格外的好,这一脚,男人没有丝毫准备,就这样被踹在地上,疼痛从他的腰际传来,扭在地毯上,缩成了一只臭虾。 陆时蓁心中有火,声音都高了几分:“谁是你妹妹?你这是骚扰高中生知不知道!” 男人捂着肚子,恶狠狠的看着居高临下的陆时蓁,咬着牙痛苦的骂了一句:“草,你他妈是个什么玩意儿敢惹老子!你知不知道……” “就是他!骚扰我的学生!” 也就在这个时候,乐团的陈老师带着酒店的保安赶了过来,三两下就把这个已经没多少战斗能力,只剩下嘴巴硬的男人按在了地上。 湫湫终于是飞到了陆时蓁跟前,满是焦急的跟她说着自己刚才没说完的话:“宿主!宿主!你把沈雁行的戏份抢了!” 陆时蓁闻言方才还满是火气的眼睛兀的怔了一下。 她就这样抬头朝省一中乐团所住的那半走廊看去,幽昧的灯光下站着那个她刚审视过的人。 沈雁行就站在自己房门外。 像是要过来,但又发现自己好像没有过去帮忙的必要。 第52章 第五十二章 走廊的混乱吵闹很快就被酒店的保安控制住了,男人就这样被拖着进入了电梯。 电梯门一开一合发出和缓寻常的提示音,明亮的走廊又重新恢复了夜晚的平静。 陆时蓁看着此刻已经平息,甚至收拾完战场的状况,原地宕机。 像是察觉到风波已然过去,不少听到动静的学生纷纷推开门朝走廊看来,紧接着就被陈老师喊了回去:“已经没事了,都回去睡觉吧,明天还有开幕式呢。省一的同学们也是,快去睡吧。” 学生们小声窃窃的讨论着回房间,走廊一时算不上平静。 而就在走廊此刻的熙熙攘攘之中,远远的,陆时蓁就看到沈雁行对自己似是礼貌又或认可的点了下头,而后什么话都没有说的开门回了房间。 不说点什么吗? 你未来的女朋友刚刚受到惊吓了啊…… 陆时蓁顿时有些抓马,湫湫飘到了她耳边:“宿主,在你冲出去的同时沈雁行也推开了房门。” “那你为什么提醒我?”陆时蓁质问。 “我喊你了呀,我只是一个虚拟形象,根本拉不住你啊……”湫湫有些委屈,“而且宿主你那个时候就已经失去理智了。” 陆时蓁回想了一下,好像的确在冲出去的时候听到了湫湫的呼唤,自己也的确不占理:“我不是害怕许拾月有什么危险嘛……” 湫湫叹了口气,提醒道:“宿主,有沈雁行在许拾月不会有什么大事的,你不用这么着急的。” 湫湫的劝说叮嘱回荡在陆时蓁的脑海中,飘荡着像是碰到了哪里。 她就这样看向了坐在房间客厅的许拾月,陈老师正蹲在她身边安抚着她。 秋日微凉,少女身上只穿了一件乳白色的棉质睡裙,露着截儿小腿。 纤细的手臂撑不起空荡的袖子,削瘦的身形被周围人衬得更加单薄。 男人方才蛮不讲理的大声恐吓迟迟没有从陆时蓁的脑海中消散,她轻咬了下唇,在心里反问道:“难道以后只要有沈雁行出现,我们就什么都不做吗?即使是看着许拾月受伤,沈雁行姗姗来迟?” 湫湫被这个问题问住了,卡了一下,勉强解释道:“毕竟她们现在才刚刚认识,系统需要调度这种事情来快速培养她们之间感情的嘛。” 而就是这句话,让陆时蓁想起不久前发生的那件事情。 她只不过喝醉了酒说了些浑话,就被主系统警告惩罚,还连累了许拾月受伤。 两相对比,一种莫名的感觉堵在了她的心口。 “拾月,你没事吧。” “我没事陈老师。” “好孩子,吓到你了。是老师疏忽了,本来该今天下午出现这个事情的时候就警惕起来才对。” “这也是我们没有办法预料到的。” 安静的走廊里传来许拾月跟陈老师的对话声,相对于陈老师的心疼紧张,许拾月的回答比房间里的任何一个人都要冷静。 想来也是,这半年多的时间许拾月经历的任何一件事都远比今天要危险。 她像是从骨子里生出的沉着从容都是被磨砺锤炼出来的,如果此刻在她面前的人是她的妈妈,陆时蓁想许拾月纵然冷静从容,应该也还是会就像她这个岁数的小姑娘一样,靠在妈妈的怀里,被妈妈的手掌轻轻安抚着。 陆时蓁就这样看着房间里的许拾月,心里突然有一种形容不上来的感觉。 闷闷的压着她,让她不愿意去想“沈雁行”三个字。 陆时蓁当然知道感情都是一来二去产生的,可太过刻意就显得假了。 纵然许拾月命运坎坷,也不应该为了让她爱上另一个人,强行为她再准备更多的苦难波折。 真正的神不会这样的。 “宿主,你待会要不试着挽回一下吧。”湫湫提议道,声音里有些担忧,“我害怕系统检测到这件事,会对你有什么惩罚。” “挽回怎么挽回?”陆时蓁反问道,“我们甚至都不是一个学校的,总不能让我把沈雁行从房间里薅到许拾月身边,压着她去安慰许拾月吧。” 陆时蓁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得这样的反叛,心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堵着无处释放,话里也裹着火。 有时候她真觉得自己就像是破烂老树上的一根长拧了的树枝,她就是不想去做,谁也强迫不了。 “系统要是有什么惩罚我受着就是了。” 这是陆时蓁第一次拒绝湫湫的建议,无视系统的规则。 说罢就迈步走进了许拾月的房间。 “这都是什么人,怎么这样无视法律,真的是不能就这样放过这个人的。” 正进门,陆时蓁就听到陈老师义愤填膺的讲道。 她拿出了自己的手机,道:“我待会联系我哥哥来处理这件事,不会轻易就放过这个人。” 陈老师是知道陆时蓁的哥哥是什么号人物的,点了点头:“那我就放心了。” 接着她就转身看向了一旁的许拾月,道:“明天开幕式拾月你就不要去了,等到下午咱们比赛的时候你再过来就可以,今天晚上先好好休息。” “谢谢老师。”许拾月淡声道。 “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陈老师明天一早就要去会场准备,见许拾月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异常,说罢便起身要走。 只是她走到门口,就握住陆时蓁的手臂,对她叮嘱道:“今晚还得麻烦你多留点心,拾月有什么事情给我打电话。” “嗯。”陆时蓁点点头,“老师放心。” 只是这么交代完,陈老师却没有抬脚离开。 她就这样低头看了一眼陆时蓁身上的衣服,抬手帮她将敞开的衬衫往中间拉了拉了,小声道:“还有,衣服扣好。” 陆时蓁闻言,顿时一阵窘迫。 她这才发现孙姨给自己打包的这件白色的吊带睡衣有点透,又有点过于清凉,低头一看甚至能看到自己的略显贫瘠的身板。 慌忙的,陆时蓁一边扣扣子,一边佯做若无其事的对许拾月问道:“那个你真的没事吗?” “没事。”许拾月摇了摇头,就这样看着朝自己这边走过来的少女。 简单的色块构成了少女模糊的身影,白皙的肩膀挑着一对极细的肩带。 手指拈着扣子,从下往上一点点收拢着透光的肌肤,白衬衫半遮不掩。 深秋的夜晚已经有些凉了,风穿过走廊在关门前涌进了房间。 不知道是不是房间恒温设置察觉到有凉意袭来,抬高了温度,许拾月觉得自己的脸颊有些微微发烫。 她就这样微垂了几分眼睫,接着道:“他没能闯进来,不过是无能狂怒罢了。” “那就好,咱们睡觉去吧。”陆时蓁对许拾月眼睛的状况并不了解,说着就扣完了扣子。 灯光悠悠的将房间照亮,墙上的人影缓慢并列在了一起。 陆时蓁还没有什么准备,许拾月的手就搭在了她的手臂上。 这动作自然而然,像是理所应当,也本来就是她们两个约定俗成的事情。 只是当少女微凉的手指万分熟悉的伏在她的手臂上,陆时蓁却顿了一下。 说不上来这是什么感觉。 不是意外,不是被吓到了,像是慢慢的有什么花苞从杂草丛生的草野中绽放了开来,砰的一下,蓦地就将方才堵在她心里的烦闷冲了开来,一下怦然。 陆时蓁察觉到了她跟许拾月之间的默契。 在沈雁行已经出场的情况下。 午夜时分的世界整个都安静了下来,漂浮在空中的黄色灯光眨眼间消失了一半。 昏黄的小夜灯在床头的位置晕着一圈温和,将少女枕头上的侧脸打上一层平静。 许拾月好像是睡着了。 陆时蓁站在卧室外面,远远地判断着。 她想今天晚上折腾了这么久,明天不如让许拾月想睡多久睡多久,自己就趁现在还在房间里,帮她将明天下午比赛时要穿的礼服鞋子,还有首饰都整理好,明天早上就不让人来打扰她了。 说干就干,陆时蓁轻手轻脚的将那叠好独占了一行李箱的礼服拿了出来,踩在板凳上将它挂到了阳台玻璃门上方的铁架框上,小心翼翼的整理起了裙摆的折痕。 沾湿的纸巾略过裙子,发出沙沙的声音,没有人注意到卧室里睡着的少女微微叹出的吐息。 许拾月没有睡着,但并不是因为陆时蓁在客厅替她准备她明天要穿的礼裙。 如果说刚才那个男人,的确是够穷凶极恶的。 但许拾月的确没害怕,她在听到敲门声的瞬间就将拿起了手机,很冷静的录下了音频,并通知了陈老师。 这一系列的事情并没有耗费她太多的精力,恐惧也没有地方发生。 直到陆时蓁在门外踹了那男人的那一脚。 那被遏制在心底的害怕恐惧因为主人知道安全了,无所顾虑的翻涌了起来。 许拾月已经忘记了自己多久没有过这样的感觉了,又好像不久前她也曾经这样过。 火舌卷过木头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连成片的红色在许拾月的眼前略过,慢慢变成了深秋傍晚归家堵塞的车灯。 椅子被人轻轻挪动,细微的发出两次间隔不久的哒、哒。 这原本应该是恼人的噪音,可是许拾月听着却很是安心。 夜色好像淡了几分,又好像依旧被浓郁的黑色笼罩,陆时蓁整理完裙子上的褶皱,困得睁不开眼,抬眼一看已经凌晨两点了。 “宿主,我好困啊。”湫湫趴在陆时蓁的头上,长长的打了个哈欠。 “我也是。”陆时蓁只觉得自己眼睛一阵酸涩,困得打了个哈欠。 就在湫湫觉得自己可以跟着陆时蓁睡觉去的时候,却看到了一行弹出提示:“宿主,系统提醒许拾月现在有感冒的征兆。” “感冒?蹬被子了?”陆时蓁脑袋顿顿的,这么想着,便抬脚朝许拾月的房间走去。 夜色寂寂,皎洁的月光同小夜灯的光交织在一起,照亮了许拾月熟睡的脸颊。 那黑色的长发就这样随意却不凌乱的垂在她脸侧,浓密的睫毛坠着点点光亮,将她的半张小脸点上乖巧。 陆时蓁不由得多看了两眼,接着就发现许拾月还真如她预料的那样,没盖好被子。 那轻薄的被子从她背后敞开了一个口子,削薄的后背暴露在空气中,看起来就很容易感冒。 “这是做噩梦了吗?”陆时蓁想起了方才的那场骚扰,轻垂着眼睫叹了口气。 她就这样喃喃自语着,说罢便将一只手小心翼翼的撑在了许拾月身边,另一只则探过去给许拾月掖被子。 少女的后背不知道在空气中暴露多久了,陆时蓁无意间靠上去的手觉得有些微凉。 她这样重新认真的给许拾月将被子盖好,收手就要起身,突然感觉有什么东西靠在了她手上。 微凉又熟悉,清晰的骨骼硌在她的虎口,而后…… 握了下去。 ——睡梦中的许拾月竟无意识的握住了放在她身侧的手! 陆时蓁顿时眼瞳震颤,瞬间清醒。 她还有些绝望的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不惊动许拾月的将 第53章 第五十三章 空气中飘荡着消毒水的味道,空寂的白色中透着青色的光。 许拾月有意识的时候,手里沉甸甸的压着一个红色的苹果。 周围安静极了,连她稚嫩的呼吸声都听得格外清楚。 许拾月注意到自己又变矮的视线,抬头朝远处看去,跟过去那次梦中的场景一模一样,那个坐在轮椅上的小女孩正在走廊那头,正注视着自己朝她走去。 “你能陪我多玩一会吗?”小女孩看着许拾月走到了自己身边,稚嫩的声音透着期待。 许拾月有一种自己在借助自己小时候的形象,跟这个小女孩接触的感觉。 她实在好奇这个让自己无论是梦境还是现实都无法忘怀的小女孩的身份,点了点头:“可以。” 话音落下,许拾月就看到小女孩在她面前立刻露出了一个满足又漂亮的笑容。 那均匀的灯光蓦地在她的头顶圈上一轮金色的光晕,肉感的小脸上铺满灿烂,明艳艳的有些晃眼。 恍然间,许拾月觉得自己好像在哪里也见到过这份灿烂。 只是还不等她想起来,那同样小的手就伸到了自己面前。 小女孩拿过了许拾月拾起的苹果,慢慢的推着轮椅走到了她的病房。 许拾月跟在后面,也走了进去。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视线变化的原因,小女孩那四四方方的病房看起来又大又空。 单调的白色铺满了整个空间,只有那颗从她手里递过去的苹果有着唯一的颜色。 刹那时间仿佛静止了下来,许拾月突然感受到了无边的寂寞。 她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这样的苍白,更不知道这个小女孩是怎样在这生活下去的。 人们都说一个人平静到了极致是可怕的,可对于一个环境来说,又何尝不是呢? 消毒水的味道格外真实的铺满了许拾月的鼻腔,她抬头望向了那扇画做的窗户。 鬼使神差的,她转头对她问道:“你想出去吗?” 小女孩先是对许拾月的问题怔了一下,接着便看向了自己的腿。 那乌黑的头发低低的扎着两个蝴蝶结,随着她的脑袋一晃一晃:“我出不去。” 接着她又问道:“你能多来陪陪我吗?” 小女孩的声音稚嫩又谨慎,黑亮的眸子一闪一闪的,小心翼翼的含着期待。 许拾月有些动容,却知道自己没办法给她这个承诺,她连这次跟她梦中见面都是一个意外。 可在她犹豫的时候,耳边却突然传来了一个清脆稚嫩的声音。 不是她发出的,却又的确是她的声音。 “好。” 霎时间,小女孩脸上的期待就绽成了笑容,许拾月的手里也被万分小心的塞过了一个苹果。 那苹果红艳而饱满,像是千挑万选后特意珍藏下来的。 许拾月没想到小女孩会给自己这么珍重的东西,一时不知道该对她说什么。 而接着她就感觉自己好像有些累,眼皮像是被苹果压着,沉重的抬不起来。 白炽的灯光将她笼罩,她就这样跟小女孩握着手,躺在了对她们来说格外宽敞的病床上。 一眨,一眨,慢慢眼睛就合在了一起。 …… 光在少女紧闭的眼里铺开,明亮的有些刺眼。 许拾月轻轻蹙了下眉头,缓慢的睁开了眼睛。 模糊像是弥漫来的水迹,将方才还清楚的画卷晕染开来。 许拾月感受着光与声音,一时间有些分不清这究竟是现实,还是梦境。 怅然若失。 许拾月蓦地叹了口气,隐约觉得自己视线下方好像有什么奇怪的物体。 她就这样顺着看下去,脑海中停留着的她与小女孩相握在一起的手换成了与陆时蓁。 感觉慢慢在此刻回拢,许拾月感觉到她的掌心铺着一片温热,甚至还有一点潮湿。 陆时蓁的手就这样跟她交扣在一起,看上去骨骼分明,却又有些意料之外的柔软。 那均匀的呼吸轻缓的落在许拾月的手背,温热模糊的透露着这人此刻睡梦中的安稳与乖巧。 许拾月的手指蓦地微动了一下,就这样看着睡在自己身边的少女,心脏不知为何顿跳了一下。 她忽然有一种陆时蓁的手像那个小女孩的手的感觉。 顿了一下,又觉得可能是因为她在现实世界中跟陆时蓁握了手,这才在梦中梦到了跟小女孩牵手。 是了,陆时蓁怎么可能是那个小女孩呢? 哪有这么魔幻的事情。 许拾月就这样看着她跟陆时蓁扣在一起的手,审视着这个莫名睡在自己床边的少女。 陆时蓁的身上披着一个算不上太厚实的毯子,像从不远处的小沙发上勾来的。 许拾月虽然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变态的偷窥行为,但也不是很理解这个人的行为。 自己的手也不是那么不好挣脱,如果她想挣脱,什么方法都可以。 是不想让自己被折腾醒吗? 许拾月眸光顿时微微变了一下,脑袋里不知为何冒出了这么一个想法。 她挪动手腕想要跟陆时蓁分开,却忽的感觉到手腕下放压着个有点硌人的东西。 是张纸。 还是张白纸。 许拾月蹙了下眉,她清楚自己在睡觉前没放过这东西,更不知道陆时蓁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顿了一下,许拾月不知怎么的像是想到了什么事情,鬼使神差的,将手指放在了这张白纸上。 凹凸的小点连成了文字,瞬间就显现在少女的手指下,笨拙的表述着那人的解释道:我搁你掖被子,你握祖我的手,我不打扰你,借祖床边。 这话说的算不上流畅,表述的也还清晰,像极了那个在床边也能睡着的人。 许拾月慢读着这句话,了一遍。 她是真的不想自己被折腾醒。 许拾月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却又觉得可能也只有这个人才能为自己做出这样的事情了。 毕竟她是陆时蓁啊。 手指轻轻摩挲着张纸发出细微的沙沙声,系统的声音同它汇在一起,在静谧的睡梦中形成了一句提示:“+50” 猛地,陆时蓁一下就从床边坐了起来。 接着,猝不及防,却又像本该如此的,跟许拾月的目光撞在了一起。 日光从背后的窗户倾泻而下,顺着铺在陆时蓁的视线中。 许拾月的眸子一如既往的清冷,却又仿佛藏了些温和在里面,那白皙而干净的脸带着些早上初醒的青涩,像只小鹿,撞得人心脏咚的一声。 陆时蓁张了张嘴,像是忘记了说话,又像是忘记了呼吸。 她不知道是自己醒的突然,还是被此刻许拾月惊艳到了,脑子懵了半秒,而后才像是加载完的程序,对许拾月解释道:“那个我不是要故意来跟你睡觉的……我我是看到你被子蹬了,来给你盖被子的,然后就,就……” 只是还不等陆时蓁将自己的话组织解释完,许拾月就打断了她。 她就这样不紧不慢的将手中的纸收了起来,嗓音平静的对她道:“我知道。” 陆时蓁怔了一下,接着看着她手边的纸,猛地意识到许拾月看到自己的留言了。 她在那个突然加上的五十分,心想这是犒劳自己一晚的辛苦,跟君子作风吗? “一定是的宿主!”湫湫精力充沛的蹦了出来,“你昨晚体贴入微,英雄救美,还没有趁人之危!这简直是人类最高尚的品德了!不愧是宿主!” “嘿嘿。” 还有什么比一大早加分,又听到彩虹屁来的让人心情愉悦的吗? 陆时蓁觉得,没有。 她就这样将自己身上的毯子取了下来,看了眼时间,对许拾月道:“已经十点半了,要叫午饭上来吗?从这里到比赛场馆要十五分钟,下午两点开始,我们最好一点半就出发,到那里还要换装集合什么的,时间越充裕越好,你觉得怎么样?” 像是之前就计划好了,陆时蓁此刻的话跟方才比起来,简直不像是出自同一个人之口。 干错利落,难得细心。 许拾月就这样看着视线中这个模糊的人影,嘴角总想着扬起,却依然被她抑制着:“可以,你的安排很好。” 得到了许拾月的认可,陆时蓁有些开心。 如果她现在是圆子,尾巴都要摇起来了。 再接再厉,陆时蓁又问道:“那你午饭吃什么?我去给你定。” 她像个仔细的服务员,翻开了酒店在一旁放着的菜单:“中午有蛋包饭,牛肉面,梅菜扣肉,炸鲜奶……” “我吃一碗清淡点的面就好了。”许拾月没有按菜单上来,淡声道。 “那就鸡丝面吧,热乎乎的,也很暖胃。”陆时蓁道。 “好。”许拾月点了点头。 日光铺满了整个卧室,有些刺眼,却让她有一种很舒服的感觉。 她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可能是这里的床很软,压在身上的被子也轻盈。 又或者是此刻有一个人体贴入微的关心着自己。 安排妥当,陆时蓁利落的准备给酒店前台打电话订餐,就听到背后传来一声呼唤:“陆时蓁。” 她以为许拾月是为了午饭找自己,转身问道:“还想吃……” 只是这句话还没有说完,陆时蓁就看到一个米白色的棒球外套猝不及防的朝她飞了过来。 她下意识的就抬手接了过来,厚实的布料沉甸甸的压在她手上,浮动着主人身上的清香。 这是昨天许拾月来酒店时穿衣服。 陆时蓁楞了一下,有些不解,又像是意识到了什么。 接着许拾月的声音就又在她耳边响了起来,冷冷的,却带着温和:“穿上我的外套再去。” 扑通,扑通。 那只在刚刚醒来的时候闯进陆时蓁心野小鹿正肆无忌惮的在里面撒野,扬起一片清淡的香气。 陆时蓁觉得奇怪极了。 为什么得到一件外套会比加分还要开心。 第54章 第五十四章 午后的阳光温和的照亮着大地,深秋的树叶簇拥着造型别致的歌剧院,折射着璀璨的金黄。 昏暗又偌大的音乐厅座无虚席,唯一的光给了前方中央的舞台。 上一秒还收紧的弦将音乐厅的声音收束,衣着鲜亮的少年们拿着手中的乐器优雅退场。 下一支上台的乐团是陆时蓁她们学校的交响乐团。 按照惯例,许拾月作为首席要在一众乐团成员落座后再独自上场。 从后台走上首席的位置,在观众席看来并不算远。 可实际上从舞台一侧看过去,却是一条长长的路。 台下几百双眼睛都在注视着这一方舞台,陆时蓁在舞台一侧的后台偷偷地看着台下的观众。 这是她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情,也不知道是激动还是紧张,她的心跳从刚才跟着大部队一起来到这里准备就没有平复过。 看着自己的孩子们纷纷有序入场,身为指挥的陈老师走到了在一旁等候的许拾月身边,又一次确定道:“自己可以?不用我跟你一同入场?” “我自己可以的,老师。”许拾月点了下头,余光里站着那个还穿着自己外套的少女。 她就这样抄着口袋朝舞台上看去,唇瓣轻抿在一起,很少开口说话。 忽的,许拾月觉得周围有些安静。 陆时蓁在一旁听着许拾月跟陈老师的对话,觉得这个人好像永远都不会紧张,嗓音也是一如既往的平静。 她就这样看着台上逐渐落座的乐团成员,那平静的嗓音在她耳边响了起来:“我记得当初有人告诉我,不需要我走过去,只要坐下就可以了。” 陆时蓁不由得愣了一下。 她的确记得自己这句话,也还记得自己那时候信誓旦旦的样子,只是不知道许拾月为什么会突然提起这件事。 她是在责怪自己食言吗? 陆时蓁听着窸窣嘈杂下安静的积分系统待机声,不确定的看向了一旁许拾月。 四目相对,许拾月的眸子在后台昏暗的光下透着纯粹的黑色。 陆时蓁看不透她在想什么,却不知道怎么的,在她此刻的眼神中感觉到了几分故意的逗|弄。 只是陆时蓁觉得许拾月应该不会是这样无聊的人。 她逗自己干什么? 也就是这个时候,陈老师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对视:“好了拾月,慢慢走过去就行。” “好。”许拾月点了下头,说着就收回了自己的视线。 大提琴跟琴弓被她轻盈的拿在手里,柔白的裙摆略过陆时蓁的脚朝舞台走去。 还没来得及追上她的光落在她的垂在脸侧的碎发上,没有人注意到在这下面有一抹勾起笑意。 顽劣,又有些餍足。 像只诡谲难辨的猫,心情“突然”很好了起来。 安静下来的舞台只剩下了少女一人的脚步声,裙摆略过地板埔一路的光亮。 陆时蓁看着许拾月走向她的位置,眼神里多了几分沉稳。好像被刚才许拾月的提问打断了一下,那没有节奏的心跳就这样莫名缓和了下来。 评委不止要看整首音乐的表达,作为乐团的首席,她的表现他们也是有考量的。 许拾月手里握着的不止是大提琴,还有她的未来。 站定,鞠躬。 那乌黑的长发随着微微前倾的姿势落在少女的胸前,纤细的脖颈与肩颈却未曾打一下弯。 像只天鹅,从容不迫的动作里写满了优雅。 观众的掌声随之如浪潮一般朝许拾月涌来,坐在第一排中央的评委互相对视着点了点头。 陈老师轻吐了一口气,对陆时蓁说了一句“稳了”,而后便在许拾月落座后走上了指挥台。 金色指挥棒在光下划出一道格外显眼的光,许拾月端着手臂拉响了琴弦。 纯粹干净的乐声传下观众席,沉厚而饱满。 这不是陆时蓁第一次听乐团的这支曲子,却依旧为许拾月的这一道大提琴声惊艳到。 管弦乐的声音回荡在这收音极好的舞台,碰撞着产生了更大的共鸣,细密的小疙瘩近乎爬满了陆时蓁的手臂。 她隔着衣袖轻轻摩挲着,好像还在上面嗅到了本应该挥发的差不多的,属于许拾月的味道。 清幽的浮动着点点香气,灯光吞噬着少女视线中的画面,她的视线中只剩下了许拾月一个。 如海藻般的长发垂在她的脸侧,随着她肩颈手臂的动作微微浮动。 那如鸦羽般的睫毛微垂着,看不清世界的眼睛并不影响她传递她的音乐,反而让她的表述更加纯粹。 不同于其他学校过于突出无法融入集体的首席,许拾月则更担当得起首席这个领头的位置。 像是翱翔在天地间的一群白色大雁,指挥是她们的风,而许拾月则是领头的那只主导首领。 柔和的光落在她的裙摆手臂,随着弓弦的移动划出一道又一道冷白的虚影。 整个世界都是她的。 “这个学校的首席好漂亮啊。” “她叫什么?她叫什么?” “好像叫……许拾月。” “好好听的名字啊。” …… 陆时蓁作为乐团的无编制人员,正站在后台近距离观赏着,身后慢慢聚集来了下一支乐团的学生,连带着还有她们窸窸窣窣的讨论声。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涉及到了许拾月,陆时蓁竖起了自己的耳朵。 “这是s市的那个女高吧?后面的鼓都是女孩子。” “女高出美女真不是虚的。” “可是就这么多漂亮女孩子,我觉得也都比不过她。” “而且你听出来了吗?她琴也拉的很好听。” “是啊是啊,好棒啊。” …… 那当然了,她可是许拾月,这个世界的主角。 陆时蓁在心中偷偷讲着,眼角眉梢都是骄傲。 “就像橱窗里的八音盒洋娃娃,好想拥有一个啊……” “我也是。” “我也是。” 我也是。 陆时蓁远远的站在这几个小姑娘前面,又一次偷偷在心中附和道。 光打在整个舞台上,白纱簇拥的许拾月在所有人的视线中闪闪发光。 陆时蓁想在这一刻,大家都是原主,都想要将这一个人带回去私藏。 可顿了一下,陆时蓁又想。 只有她才是原主。 许拾月也只有一个。 . 随着乐团的演奏进入尾声,陆时蓁身后的另一支乐团也进入了准备状态。 她知道这边是上场的位置,自己不仅接不到许拾月,还会成为障碍,便早早又有些不舍的朝舞台的另一边走去。 后台到处都是忙碌的工作人员,陆时蓁快步穿行在其中,在绕到舞台右侧的时候,远远地就看到三个画风跟这个地方不符,却又分外眼熟的人。 成美妍竟然带着陆时泽跟陆时恩来了! 陆时恩第一个找到陆时蓁的人,挥着手一边跳一边喊道:“姐姐!” 陆时蓁担心她这声音会传到舞台上去,忙捂住了她的嘴巴,有些讶异:“时恩?妈妈,哥哥……你们怎么来了?” “因为我们有能进来的通行证呀。”陆时恩将自己脖子上挂着的跟陆时蓁身上这个相差无几的牌牌拎了起来,语气里满是炫耀,“是我搞来的哦,哥哥妈妈都没弄到呢!” “昨天的事情昨晚就处理完了,妈妈跟时恩本来就想来看这个乐团比赛,我就开着车带她来了。”陆时泽补充道,眼里满是关切,“蓁蓁,你有没有受伤?” “我当然没有了。”陆时蓁在陆时泽跟前跳了跳,展示起了自己健康的身体,“你看,能跑能跳的。” “好了好了。”陆时泽看着担心,制止了她,“再怎么样也不能这么冲动的出去,万一那个人手里有凶器呢?万一保安他们没有那么快到场呢?万一……” 陆时蓁知道陆时泽这是准备给自己进行思想教育了,她真的是深刻的体会到了妹控的可怕,能让斯文败类变得慌张,忙道:“我知道了哥哥,我就是气不过啊,他说得太难听了。” 接着,她就想到了许拾月,担心陆时泽会将自己冒险的事情记在许拾月的头上,又解释着,帮她择开干系:“我觉得换做是任何一个人都会这样做的吧,哪有这样欺负人的。” “这倒是没错。”成美妍认可着陆时蓁的正义,却也是跟陆时泽同款的不放心,“蓁蓁啊,下次出门,你得记得带两个保镖,一个保镖怎么同时保护你跟拾月。” “我知道了,妈妈。”陆时蓁点点头,保证道。 后台算不上多明亮的光就这样将她的视线点亮,正正好好的装下站在她面前的这三个人。 她跟他们交谈着,有说有笑,忙碌的后台铺着秋日里凉意,她却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温暖。 好像这就是家人。 几人正这么聊着,台上的乐声戛然而止。 陆时蓁学校的乐团表演结束,许拾月作为首席也是第一个下场的。 成美妍的眼力比陆时蓁要好,远远地就注意到了下台的许拾月,快步走过去,道:“拾月!” 许拾月有些意外:“阿姨。” “我们来看你的表演了。”成美妍脸上满是笑容,“表现的真不错啊,阿姨都听得入迷了。” 许拾月谦虚:“谢谢阿姨。” “阿姨看你今天状态很好,看来昨天的事情没有影响你。”成美妍道。 “嗯。”许拾月点点头,目光落在了一旁的陆时蓁身上,“陆时蓁出现的很及时。” 听着,成美妍不由得欣慰的也看了一眼陆时蓁。 她就这样抬手帮许拾月整理了一下脸侧的长发,似有所指的感叹道:“真好。” 只是陆时恩不太喜欢她妈妈跟许拾月这样的温情时刻,举起了手里的相机跟三脚架,对一旁正看着许拾月的陆时蓁道:“姐姐姐姐,我们拍合照啊!” 陆时蓁有些意外,她从来没有过这些经历,在这样的地方拍照对她来说是件很陌生的事情。 可她还是在成美妍的安排下站到了中间位,接着在成美妍则调整好相机倒计时后,许拾月也被安排到了她的身边。 裸露的手腕猝不及防的抵在了一起,又倏然分开。 短暂却又清晰的温热。 “5,4,3……” 照相机的倒计时灯在陆时蓁的视线中闪烁着,周围满是喧嚣。 她嗅着随风飘来的跟自己身上这件外套一模一样的味道,陆时恩挽着她胳膊的温热,以及陆时泽站在她的身后投下的阴影,突然就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归属感。 在这个她只当做临时落脚点的陌生世界。 “2,1……” 倒计时的闪烁提示戛然而止,咔嚓一声白光闪过了陆时蓁的眼睛。 电流声穿过短暂迅速的白炽,在她的耳边形成了主系统的通报声。 【检测到宿主破坏主角羁绊的产生,并在十二小时内未见任何挽回效果,主系统将在十一月址 第55章 第五十五章 主系统的声音同上次一样平静而单调,听上去完全就是一个没有情感的机械。 它就这样突然弹出在陆时蓁的视线中,在显示完全部判决内容后就瞬间消失了。 湫湫有些颓丧的飘了过来,跟上次雄赳赳气昂昂的声音比满是挫败:“我尽力了宿主,可是主系统驳回了我的申诉。” 其实在今天下午湫湫都没有出现的时候,陆时蓁就意识到它去哪里了,也做好了处罚的准备。 只是她没有想到主系统会选在这个时候给她通知,在这样一个她觉得很美好的情境下突然的给她一击。 她刚刚感觉到了从未感受的温暖与归属感,忽的就坠入了冰窖。 就好像主系统在特意提醒她,这个世界只是一个不切实际的梦,你不应该对此赋予太多情感。 陆时蓁的目光顿了一下,接着分外冷静的问道:“那你知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惩罚?” “应该还是跟上次一样。”湫湫答道,“主系统会根据宿主们的愿望,对宿主们的违规……对症下药。” 陆时蓁听到湫湫的解答,微蹙了下眉头。 只不过她不是为着主系统那自己的软肋做要挟而生气,而是有点偏题的吐槽道:“你该更新精进一下自己的语言库了。” 没有抓狂,没有自暴自弃,陆时蓁只是冷静的提醒吐槽。 湫湫听着生出了几分害怕,扇着翅膀飞到了她的鼻尖:“宿主,你怎么了?我有点害怕……” 陆时蓁看着面前小球这幅怂了吧唧的样子,大概也知道自己表现的跟过去比太过淡定,不由得笑了一下,声音里更加坦然:“怕什么,还不许人成长啊?我昨天不是说了吗,有什么惩罚我受着就是了。” “宿主……”湫湫听着这话,原本没有感情的身体突然泛起几分酸涩,就这样笨拙的靠在陆时蓁的脸上,像是在拥抱她,“你真是太不容易了。” “你知道我不容易,不知道帮我打听一下我这次要被惩罚多久?”陆时蓁反问道。 “这个我可以推断。”湫湫立刻表示,“主系统会根据违反规定的严重程度设定时间,所以宿主,我觉得咱们这次的惩罚时间可能不是很乐观。” “这样啊。”陆时蓁闻言,目光又沉了几分。 今天是十一月的倒数第三天,后天就是主系统通知的三十号。 就像是条被放在砧板上的鱼,不知道刽子手的刀会在哪一天落下,又是以哪样的方式剔下她的双腿。 周围人来人往,陆时恩幼稚又清脆的声音传进陆时蓁的耳朵。 许拾月在陈老师跟成美妍的搀扶下朝后台休息室走着,让着吵人的画面有些纯白的温馨。 她就这样看着前方的画面,抬起的眼睛久久没有眨动,像是要将视线中的每一处细节都记下。 争分夺秒的,就像她在原世界的时候那样。 而就在陆时蓁这么记着的时候,成美妍就朝落在后面的她走了过来,小心谨慎的对她透露道:“蓁蓁,拾月昨晚的这件事有些蹊跷。” 陆时蓁猛然的回过神来,转头看向了一旁挽起自己手臂的成美妍。 比起在意料之中的惩罚,成美妍说的“蹊跷”则完全不在她的设想范围。 成美妍也没察觉到陆时蓁有些激动的反应,看着跟陈老师走在前面的许拾月,还有正在教育的陆时恩的陆时泽,小声对她道:“你哥哥不让我告诉你,但是我觉得你还是有知道的必要,我们判断,大概率是许家那边派的人。” 陆时蓁皱眉紧皱,接着又像是明白了什么。 她也觉得系统不会无缘无故无逻辑的设置一些刻意剧情,如果将昨天下午男人的鬼鬼祟祟跟许家联系上,大概就能说的通了。 他在找许拾月的房间。 最明显的还是,明明当时是自己替许拾月出头,教训那个男人,可他的兄弟敲得却是许拾月的门,而不是自己。 “因为我们现在在省外,咱们家庇护不及,他们好下手?”陆时蓁推测道。 成美妍点头,小心叮嘱道:“这两天你在这儿多留意一些,家里的保镖我都带来了,不要觉得招摇就不带着他们,你们现在安全第一。” 陆时蓁点点头,不知为什么觉得成美妍这后半句的叮嘱有些说不上来的蹊跷。 而当她刚要开口保证,就看到成美妍的眼睛突然盯在了自己身上:“还有……” 陆时蓁的心蓦地提了起来。 她就这样顶着成美妍的这束目光,故作淡定:“怎,怎么了,妈妈?” 随着从舞台一侧走到后台,昏暗的光慢慢变得明亮起来。 女人那漆黑的瞳子在陆时蓁身上由上到下的慢慢转动着,最后落在了她的外套上。 成美妍笑:“这是拾月的衣服吧?” 陆时蓁蓦地松了口气,却又不由得心惊一下。 她也不知道成美妍哪里来的记忆力,竟然认出了这是许拾月的衣服。 灯光明明,浓郁的笑意在这位风华绝代的大美人脸上绽开。 弯弯的眸子炯炯明亮,饶有兴致的打趣儿中还有几分认真。 明明陆时蓁知道她跟许拾月昨天没有做任何逾矩的事,却还是不知为何心虚了几分。 本着不想让成美妍误会的原则,陆时蓁忙解释道:“这是昨天晚上我跑出来的急,没穿厚衣服,许拾月才把她的衣服借给我了。” “哦。”成美妍点了点头,脸上浮现出一种看破不说破的笑容。 她就这样抬手将手臂放在陆时蓁的肩上,揽了揽她的这个女儿:“这样呀,我们拾月真的是知恩图报呢。” 后来陆时蓁才明白。 她穿许拾月的衣服这件事,本质上就是一件很暧昧亲昵的事情。 许拾月不会穿别人的衣服,也从不借衣服给别人。 . 傍晚将至,太阳挂在西边的山脚上,火一般的红色烧满了天空。 歌剧院涌出熙熙攘攘的人们,麻雀从不足以遮掩的枯枝上飞起,划过天空。 交响乐团的第一天比赛落在了帷幕,陆时蓁学校乐团的分数稳坐第一,已经锁定最高金奖。 陈老师红光满面,为了犒劳这些日辛苦排练的乐团成员,她在当地有名的饭店订了一间大包厢,二十多个人,正好坐两满桌。 陆时蓁跟许拾月到的时候已经有些迟了,主桌就剩下了一个位置。 按照乐团的贡献来说,许拾月是最有资格坐在主桌的人,大家也都默认她要坐在这里,只是这样一来陆时蓁就要跟许拾月分开了。 这些日陆时蓁经常在乐团,跟大家玩的也有些熟了,几个人见状就张罗从另一张桌子里挪把椅子餐具,给她加一个位置。 原本这件事到这里就结束了,多一个人少一个人又不是什么的大事。 可偏偏孙晨晨坐在主桌。 之前那件事她就已经跟陆时蓁解怨了,看到她被特殊照顾很是不满,一边整理着自己的头发,一边冷笑着问道:“不是乐团的人,为什么非要来主桌啊?” 这句话的攻击性很强,像是将陆时蓁整个人关在了交响乐团的门外。 许拾月明显感觉到手中握着的手臂顿了一下,连带着她也蹙了下眉。 包厢里有一瞬的安静,接着坐在另一桌的陈苗苗就发出了一声冷笑,反驳道:“有什么不行的,如果不是陆时蓁,咱们乐团的首席能这样出彩吗?” 跟她关系还不错的另一个单簧管手也点头道:“是啊,咱们乐团的分数首席那一项比其他乐团高出了一大截儿,要不是有这个分,今天咱们有没有这顿饭还说不定呢,也不知道换做别人能不能拉这样的分数。” 这话里的意思说的隐晦,乐团里的人却都听得明白。 小号手不太会掩饰自己的情绪,噗的笑了出来,道:“我觉得可能就是别人拉咱们这么多了。” 陆时蓁感觉到了来自其他人的维护,心里泛上了不少暖意。 可越是这样孙晨晨就越不想放过陆时蓁,开口又阻止道:“陈老师都算好了的,按照每桌十二个人点的菜,多出一来菜不就不够吃了吗?” 陈苗苗在就看不惯孙晨晨了,声音一点也不小的嘟囔道:“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饿死鬼投胎,多一个人怎么就不够她吃的了?” “就是。”大家也应声附和,有的人还对孙晨晨提议道,“你要是觉得吃得少了,去那边坐呗,陈老师还是成年人呢,吃的有可能比那边多。” 孙晨晨本就贪图主桌这个位置,根本不可能让位。 她原本是想让陆时蓁不痛快,却不想自己被怼了,顿时哑口。 而大家也没有再理会是孙晨晨,说着就还是让陆时蓁带着许拾月过来一起坐。 陆时蓁并不是那么在意坐哪里,而且经过刚才那么一通闹,她也不太想跟孙晨晨在同桌吃饭。 只是乐团成员这样热情为自己出头,自己转头坐到了另外一桌,不就是让孙晨晨快意,伤了其他人的心吗? 犹豫着,陆时蓁就感觉自己的手腕被人拉着转了一下方向。 许拾月转身主桌对面的桌子走去,嗓音平静的婉拒了成员们的邀请:“大家不用替我们搬椅子了,医生叮嘱我保护眼睛,怕看到脏东西影响治疗。” “哈哈哈。” 没忍住,陈苗苗笑了出来。 她知道许拾月不怎么喜欢说话,但只要她想说就一定是一针见血,让人心里格外不痛快的。 “呦,大家这都到的差不多了?” 短暂的插曲闹剧刚刚结束,陈老师到了包厢门口。 她看着到的差不多的学生,对身后的服务员道:“可以上菜了。” “好的。”服务员微微颔首,正要关门,紧接着最后几个乐团成员也到了门口,“陈老师,我们来晚了。” “没有,正好。”陈老师摸了下几个小姑娘的脑袋,往包厢里走去。 而就在这个时候,陈老师听到了一声熟悉清冷的轻唤:“陈老师。” 是许拾月在跟她打招呼。 陈老师兀的就停下了步子,看着许拾月正端坐在人比较少的那一桌,也不管孙晨晨那所谓的什么主桌,径直就坐到了许拾月这边。 “哈哈。”又是一声没控制住的笑,陈苗苗被陈老师抓了个现行:“苗苗,什么事情让你这么开心?” “没什么呀,就是看到老师过来了我开心呀。”陈苗苗一贯的嘴甜,话锋一转又道:“还的确有一个挺有意思的事情。” 陈老师心情很好,对学生的各种话都格外好奇:“什么呀,说来听听?” 陈苗苗看了一眼许拾月,又看了一眼对面桌的孙晨晨,声音格外清脆:“就是你看,大家桌子都是一样的,菜也是一样的,老师坐在哪儿,哪就是主桌。” 陈老师却并不觉得这有什么有意思的事情,表情有几分严厉,教育道:“什么主桌不主桌的,小小的孩子,怎么学起了官僚主义。” 陈苗苗当即立刻表现出一副认真虚心的样子,保证道:“我错了陈老师,我不应该把这个看得这么重的,以后不会了。” “这还差不多。”陈老师见陈苗苗认错态度良好,也没再追究她。 两人在这里说话的功夫,点的菜就一道道的被服务员一式两份的放到了桌子上。 香气扑鼻中,陆时蓁看到孙晨晨的脸色比墙上挂的那幅看不懂的抽象画还难看,心里难免有些快意。 她知道世界上没有纯粹的净土,但她想起码在这一刻这支乐团就是她的净土。 她很感谢乐团这些人维护自己的人,也谢谢陈苗苗方才一顿明里暗里的输出。 中央空调的风温吞的掠过陆时蓁的手臂,慢慢哄起残留在上面的温热。 她想她最应该谢谢的,还是许拾月。 于是陆时蓁将湫湫瞄上的一根鸡腿夹了过来,在它的殷切盼望中,放到了许拾月的盘子里:“尝尝,闻着可香了。” 少女的笑有些过头了,好像还带上了几分刻意的谄媚。 许拾月对谄媚还是鸡腿都不是很感兴趣,她就这样握着筷子看向陆时蓁,却注意到那黑亮亮的眸子正满含笑意的看着自己。 顿了一下,她还是接受了陆时蓁的投喂。 湫湫很是不满,退而求其次的捧过了陆时蓁给它留出来的一只小螃蟹腿。 虽然它的宿主不那么地道,但它还是为着刚才发生的事飘到了陆时蓁耳边,安慰道:“宿主这些都是过眼云烟,当你获得了永恒的生命,看多了世情百态,这些就不算什么了,不要放在心上。” 这句话让陆时蓁又想到了今天下午的主系统的通报。 其实对于主神来说,她跟湫湫这种系统没有什么区别,如果他们的系统智能到可以完全模拟代替人类的地步,可能就不需要她这种宿主的存在了。 而人之所以不能被机械的系统替代,就是因为他们有感情。 这种东西发自内心,是完全不能被程序代码所模拟出来的。 陆时蓁看着此刻有说有笑的包厢,晦涩的目光中含着温柔。 有的人看校园文是在追忆青春,弥补自己遗憾的过去。 而陆时蓁看这些则是为了填补自己的空缺。 只是现在她才发现,此刻她沉浸的氛围是她无论读多少书都无法感受到的。 可偏偏却是在这个世界。 这个她临时作为落脚点,甚至踏板的世界。 不好形容这种心情,陆时蓁看着湫湫吃螃蟹腿吃的起劲,帮它又往盘子里夹了好几只螃蟹。 只是为了不让人看出端倪,一只螃蟹她只给湫湫两个最有肉的前腿,剩下的都是她故作喜欢的独自解决。 陈老师点了不少当地有名的菜,其中有一道烩牛肉孙姨都没有做过。 陆时蓁心情不好就喜欢吃东西,一股脑往自己的米饭上墩了好几勺烩牛肉,顺便还混着汤做了拌饭。 只是她没注意到,湫湫吃的螃蟹跟她吃的牛肉都加了酒。 不知道是不是她自己心情不好,还是两种酒混在一起效果翻倍,慢慢的她就开始觉得视线里的人摇摇晃晃起来。 黑夜降临,菜肴殆尽,这场提前的庆功宴也来到了尾声。 陈老师看了眼时间准备组织乐团成员回酒店,大家就这样三三两两的起身离席。 许拾月坐在椅子上看着包厢里的人都走的差不多了,也准备起身。 只是她刚要将自己的手放到陆时蓁手臂上,肩膀就传来一阵重压。 陆时蓁小脸通红,就这样靠在许拾月的肩上,含含糊糊的对她讲道:“许拾月,我好讨厌这个世界啊。”:,,. 第56章 第五十六章 周遭安静,包厢单调的灯光平铺在许拾月的视线中。 陆时蓁的声音含含糊糊的,沾着淡淡的酒气,说出的话有些低落厌世。 许拾月并不是很能理解陆时蓁为什么突然会说出这样的话,在她看来这一天过得都很顺利。 只是不理解并不代表着会忽视,许拾月就这样单着肩膀承受着陆时蓁小半个身子的重量,仿佛能感受到她的难过。 许拾月注视着余光里这个模糊的影子,淡声问道:“为什么讨厌。” 陆时蓁的这具身体对酒精的容忍度简直低到了极限,只是几滴两种不同的酒混在一起,她就丧失了战斗能力,连脑袋也不清醒了,对自己信任的人是有问必答:“因为这个世界的人都太好了。” “好不好吗?”许拾月不解。 “不好。”陆时蓁摇摇头。 那浓密的长发一顿一顿的揉在许拾月的肩头脖颈,有些痒痒的。 许拾月眼底的疑惑更甚了几分,追问道:“为什么?” “因为这样的话我就会一直记得你们的。”陆时蓁微微抬起了自己靠在许拾月肩上的脑袋,目光有些真挚,“没有人可以忘记第一次。” 像是有许多问题连串的盘旋在了许拾月的脑海中,她又问道:“什么第一次?” 陆时蓁被问了好多个问题,丝毫没有察觉到许拾月的问题有点多,就这样掰起了自己的手指,幼稚又认真的数道:“第一次感觉到家人的温暖,第一次有人在意我,第一次有一群人愿意维护我……” 说着这些,陆时蓁就顿了一下。 她抬头看向了坐在自己身边的许拾月,而后肆意的将手握在了许拾月的手上,道:“还有第一次给人家当导盲杖。” 少女说着就嘿嘿的傻笑了两声,接着像是一个求夸奖的狗狗,摇着尾巴问道:“许拾月,我这个导盲杖当得还可以吧。” 许拾月从没有觉得像陆时蓁这样的大小姐会甘愿将自己形容为一根“导盲杖”,可她的手就这样炽热的握着自己,提醒着她刚才说的话是真的。 那温热的手看起来有些用力,实际上力量却很是温和,就跟过去一样。 顿了一下,许拾月点了点头:“嗯,你做的很不错。” 陆时蓁听到许拾月这个肯定的评价很是满足,脸上的笑更浓郁了起来。 她又“嘿嘿”笑了起来,摇晃不稳的身体重新靠回了许拾月的肩膀上。 沾着酒意的吐息撩过少女耳边垂着的碎发,清脆的音节震动着她的耳膜。 如果说“第一次”,许拾月也是这样第一次无比真实的感受着另一个人的欢喜。 明明这份快乐并不属于她,却又好像属于她。 她的嘴角也有些不受控制的上扬。 “你知道吗,以前都是别人照顾我的,他们觉得我什么都做不了,也什么都不让我做。”陆时蓁得到了认可,像是打开了话匣子,靠在许拾月的肩上,讲起了自己的事情,“可是你看,我还是可以的吧,很可靠的吧?” 许拾月听着陆时蓁前面的话有些疑惑,却又对应到了孙姨给她们收拾的两大箱行李。 她无法否认这些日陆时蓁带给自己的可靠,点了点头:“是啊。” 只是许拾月以为自己这个点头会让陆时蓁更开心,却发现陆时蓁在这之后突然变了脸色。 肩膀上的重量又一次消失,灯光将许拾月的视线涂上一层明亮,接着又被一道阴影盖住。 玫瑰的香气如风一样略过许拾月的鼻尖,没有预料的,她跟陆时蓁的距离突然被拉得很近。 许拾月永远平静的眸子兀的圆睁了一圈,漆黑的瞳仁里倒映着的是陆时蓁猛地撞过来的脸。 只差一点,她们的鼻尖就要撞在一起。 亦或者已经撞在一起了。 扑通,扑通…… 温吞的气息被空调烘得更加灼热起来,许拾月看不清的轮廓因为单一的放大而变得清晰。 她面前的这个人还是她记忆中的样子,浓密的眼睫下是一双带着些锐气的眼睛,只是在此刻还有些违和的可怜巴巴。 陆时蓁摇摇晃晃的,目光在努力认真的跟许拾月对视。 她有些委屈,含含糊糊的问道:“那你为什么不给我加分啊……你为什么总是给我扣分啊……” “加分?”许拾月的心绪还没有从骤然拉近的距离中平复下来,以至于并没有听懂陆时蓁话里的意思,还以为她在为自己给她批改的物理习题苦恼,“你做得不够完美,我怎么能给你加分?” 陆时蓁听到这个解释,更加更难过了,藏在心里的苦恼露在了脸上:“我要怎么做才算完美啊,我要怎么做什么才会让你真的喜欢啊?” 咚。 咚。 玫瑰的味道飘散在单调的空间里,压过了桌上残羹的香气。 不知道是不是少女的眸子太过真挚,又或者太近的距离将任何一句话都能染上灼热的暧昧,许拾月的心脏漏跳了半分。 她突然意识到陆时蓁的“加分”、“减分”好像并不是一个存在于现实的单纯数字。 不是物理。 是她努力的讨好自己获得的分数。 “你为什么这么想要这些积分?”鬼使神差的,许拾月追问道。 “因为只有足够的积分,我以后才能在找到了一个跟这里一样的地方。”陆时蓁道。 说着,她就又绕了回去:“我不喜欢这个世界,这个世界太讨厌了……” 陆时蓁的话转的很快,如果不仔细听,没有人会对她含含糊糊的第一句有什么停留。 只可惜,她身边的人是许拾月。 从听到陆时蓁口中的“第一次”,到听她口中的“加分”、减分,还有不久前自己生日那天的醉酒对话,许拾月原本分外平静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好像有什么勉强搭建起来的东西在她心里被推翻,又接着有什么东西被迅速构建起来,拔地而起。 她失去了什么,却也得到了什么。 只是得失的重量好像并不是那样的平均,让她方才顿跳的心脏猛然空了一下。 许拾月心绪蓦地有些复杂,脸上的表情却比任何时候都要平静,对陆时蓁又问道:“所以你还去过别的地方是吗?” 她的眼睛本就不能透露出任何情绪,平静的外表也没几个人能看得出她此刻的目的,更惶论喝醉了的陆时蓁。 陆时蓁认真的摇了摇自己的小脑袋,氤氲着几分酒气的眸子就这样注视着面前的人,一字一顿:“有你的世界,是我的第一个世界。” 好像说到了什么自己很喜欢的话题,陆时蓁脸上的笑更甚了。 她微微转过了身子,认真的看着自己在书外特别喜欢的人,表白一样的讲道:“能见到你是我这辈子最高兴的事情。” “许拾月。” 少女的声音并不清晰,含着些气声。 就像是在耳边的呢喃,热气就这样晕在两人之间,许拾月的耳边怦然响起一声对自己名字的轻呼。 霎时间,像是有万丈暖风吹拂过许拾月荒芜的心野,摇的那株名为嫉妒的嫩芽凌乱。 她感觉自己此刻的心情像是坐过山车,忽上忽下,像是要冲着远处的云霄驶去似的。 有些晃神。 也正是这样,许拾月没控制住摇摇晃晃的陆时蓁。 她就这样靠在自己的肩膀上,雪纺的料子撑不住少女的脸蛋,慢慢的慢慢的,一个滑落,就这样直接倒在了自己的腿上。 比起刚才歪着身子靠着的有些硬的肩膀,陆时蓁更喜欢这个能让自己躺下的软软的“枕头”。 许是出于自己的执念,陆时蓁放空的视线逐渐聚焦在了那双垂放着的腿上,困倦的眼睛里又重新充满了如获至宝的欣赏:“许拾月,你的腿好漂亮,好软哎……” 少女的吐息随着她的话语落在许拾月的牛仔裤上,温吞的透过布料的缝隙落在她的腿上。 念叨着,那张柔软的小脸就开始在上面揉来揉去,不只是一个冒犯可以概括了。 许拾月微眯了眯眼睛,眉间微微蹙起。 她真的不太喜欢跟人有什么亲密接触,更不喜欢那听起来有些轻浮的词语。 如果还是过去,她一定会撇开自己的腿,将这个觊觎自己的陆时蓁直接摔在地上。 可现在…… 她是陆时蓁啊。 疑问跟豁然交织在一起,像是一株突然长起来的藤蔓,瞬间爬满了许拾月的眼眸。 她张了张嘴,想要开口再多询问陆时蓁些什么,却突然感觉到了一种牵扯的感觉。 这感觉有些陌生,却又似曾相识,携着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 接着许拾月就感觉有风从门口吹来,吵嚷的声音也随之涌入。 包厢的门被人突然从外面推了开来,一个算不上熟悉的人影站在了门口,有些疑惑,又有些愕然:“许小姐?” 是沈雁行。 许拾月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一下就感觉到门口站着的人的身份,明明她们只有昨天短暂的接触。 可她还是开口唤了一声:“沈雁行?” “是我。”沈雁行点了下头。 她的目光里好像有些迷茫,看着空荡的包厢跟桌上的残羹,尴尬的解释道,“我……好像找错房间了。” “是这样的。”许拾月淡声道,有些不可见的距离感。 来回几句话结束,两人之间的氛围就这样冷了下来,就像书中有时候会让读者感觉到的那样。 沈雁行轻抿了下唇,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像是搭话一样对许拾月道:“今天下午你的表演我看了,真的很不错,大提琴没有受损真是太好了。” 许拾月依旧不冷不淡:“也多谢你昨天帮忙检查。” 沈雁行摆了下手:“不用。” 尽管是聊了些其他事情,但这两人之间依旧没有什么进展,氛围也是普通陌生人之间的冷淡。 也不知道是真的开开门后包厢的温度降了下来,还是这两人之间氛围太冷,陆时蓁就这样躺在许拾月的腿上,半梦半醒的缩了缩自己的脖子,喃喃道:“十月,冷……” 许拾月的眸子猛地顿了一下。 她不知道是陆时蓁的声音太含糊自己听错了,还是她就是没有喊自己的姓。 那种心脏漏跳一拍的感觉莫名又仿佛格外顺应的点在她的心上,怦的一下。 沈雁行也听到了这句呢喃一样的话,一下就注意到了藏在餐桌后平躺在许拾月身上的陆时蓁,原本要抬起来的脚莫名重放了回去:“那个,陆时蓁这是怎么了……” “她困了。”许拾月答道,她并不想让陆时蓁醉了的事情被第三个人知道。 尤其是沈雁行。 “要我帮忙吗?我刚刚打了车,可以送你回去。”沈雁行主动道。 “不——” 话还没有说出口,原本连贯的音节就碎在了许拾月的声带中。 她突然感觉到有一种力量操控着她,让她答应沈雁行的邀请,将陆时蓁抛弃在这个地方。:,,. 第57章 第五十七章 因为失去了视觉,对于其他方面的感知,许拾月总是比其他正常人敏锐。 她可以微弱的感知到有什么东西卡在了她的喉咙,让她没办法发出音节,紧接着那段不属于她此刻想法的念头就闪进了她的脑海。 如果说上一次那种身体经脉被堵塞住的感觉是一瞬而过,这一次许拾月感觉到的就格外明显。 她并不明白她在面对沈雁行的时候,这种奇怪的感觉是从哪里来的,但她可以肯定这跟她之前对陆时蓁周围人事产生的堵塞嫉妒感,是不一样的。 她不嫉妒沈雁行,甚至对她都没有什么兴趣。 如果说她是自己一个人被遗弃抛弃在这个地方,她可能就答应沈雁行了。 可她现在并不是一个人。 真实的重量沾着细微的酒气落在她的腿上,均匀的吐息透过布料,还是将温热输送给了她。 许拾月垂眸看着这个好像因为有点冷微微蜷起了几分身子的少女,并不想就这样抛弃她。 “不——” 可许拾月第二次尝试拒绝沈雁行,还是被那道阻塞截住了。 碎发遮掩下的眉头微微蹙起了几分,许拾月只是顿了一下,并没有跟这种感觉死磕。 她就这样抬头看向了站在门外的保镖,转而换了一个方法:“李。” 保镖闻声立刻走了进个门:“许小姐。” “送我们来的车子停在哪里?”许拾月问道。 “停车场。”这位李姓保镖回答着,又格外“有”眼力见的问道:“需要我让司机开过来吗?” 许拾月的声带轻颤了一下,没有被阻拦的对保镖点头:“嗯。” 两人的对话没有背着沈雁行,她就这样看着保镖离开好像明白了许拾月的意思。 而同时那股力量好像也察觉到许拾月用迂回战策将它诓了,蓦地有些气急败坏。 许拾月感觉到自己小腿手臂处传来的细微麻木,摸索着要完成一个独自起身,抛弃陆时蓁的动作。 慢慢的,有一个莫名的念头慢慢涌入她的大脑,像是要将她刚刚的行为与想法变得“合理”,趋于“正确”。 “是要走了吗?”像是感觉到自己枕着的腿有些异动,陆时蓁朦胧的睁开了她半梦半醒的眼睛,迷迷糊糊的问道。 这声音并不清晰,却格外清明的传进了许拾月的耳中。 她晃神的视线重新出现了那个一直停在她腿上的少女,酒气混合着玫瑰的味道飘入她的鼻腔。 像是碰了什么安全词,许拾月一下就被拽了回来。 那清冷的眸子含着点难得的温和,淡声对陆时蓁道:“你先稍等一下。” 许拾月的嗓音亦如陆时蓁印象中的平静,却隐隐透着几分用力。 是厌恶,是反抗。 许拾月向来都不是会甘愿被控制的人,哪怕此刻操纵着她的是她的身体。 她不愿意。 哪怕麻木逐渐变得要阻塞她整条手臂的血液流通,她都不愿意。 可能连系统都不知道自己塑造了一个怎样的悖论,亦或者它们总是自信可以控制悖论。 它们要许拾月受尽折磨,彻底变成一抹人挡杀人,神挡杀神的黑月光,却又妄想操控她,要求她听从自己命令。 或许它们在千万世界中成功过很多次,但许拾月并不是万千中的一个。 敞开的包厢门时不时传进走廊里的喧嚣,微凉的风涌进来都是热闹的寻常。 而就是在这样一副场景下,却暗流涌动,明明没有任何迹象,却已经剑拔弩张到了极致。 许拾月也不知道自己身体这是怎么了,但这不妨碍她摸索规避着内心抗拒禁止的那个词语。 过了有一小会儿,又或者也不过两秒,许拾月像通知一样,用陈述的口吻对沈雁行道:“我刚刚确认过了,很遗憾。” 话音落下,许拾月马上就感觉到像是有一道失控的电流崩坏般的蹿过了她的身体,麻痹后的混乱疼痛堆积在她连接着心脏的指尖,密密麻麻的。 窗外的月景吞噬了些许明亮的灯光,许拾月映着月光的脸看不出有任何变化。 只是沈雁行的面色却仿佛有一瞬的放松。 她没有纠缠,闻言道:“没关系。那我就不打扰了。” “嗯。”许拾月微点了下头。 门口转瞬就只剩下了走廊落进来的光亮,明亮耀眼的打乱了包厢里原本平衡的光线。 许拾月看着空无一人的门口,对站在外面的保镖道,“李,把你的外套脱下来。” 保镖并不明白这位沈小姐要做什么,很是意外的怔了一下。 只是许拾月低沉的嗓音里满是他们家小姐都没有的压迫感,疑惑也不能成为他拒绝服从的理由。 没有停顿,李动作利落的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端正的递到了许拾月手里:“许小姐。” 许拾月接过这个外套,而后给陆时蓁盖在了身上。 手指略过较厚的布料,发出细微的摩挲声,许拾月的视线随着她的动作审视着这个靠在自己腿上的人,目光沉沉,像是在审视一个陌生的生物。 许拾月并不能理解刚才经历的事情。 她的手乃至身体上的麻木感在她说出那句话后瞬间消失了,正常平静的仿佛没有发生过一样。 所以刚才是怎么回事? 灯光明明,许拾月在阴影中微蹙起几分眉头。 她这样想着,便感觉到腿上传来的窸窣动静。 陆时蓁感觉到了温暖,跟身上的动静,睁开了眼睛,朝着许拾月的视线方向微微抬起了头。 许拾月看到那模糊的眸子在她的视线中无声的一闪一闪,开口问道:“还冷吗?” 陆时蓁摇摇头,不解的看着许拾月。 睡意跟酒意交织在一起,让她的声音都有些含糊不清:“你怎么不跟沈雁行走啊?” “你很期待我跟沈雁行走吗?”许拾月淡声问道。 陆时蓁先是摇了下头,而后又点了点头。 顿了一下,她不知道怎么的又改了主意,对许拾月摇了摇头。 像个陷入了程序紊乱的小机器人。 许拾月看着视线中这个不用说就已经将自己的矛盾展现的淋漓尽致的少女,微眯了下眼睛。 她就这样将自己的手自然而然的垂在陆时蓁的身上,嗤笑了一声:“陆时蓁,这个问题对你来说有这么难吗?” 话音落下,这个“小机器人”就彻底卡住了。 许拾月的笑轻轻一声,却被她微凉的声音衬得有点心情莫测。 被酒精麻痹了大脑的陆时蓁现在只剩下了直觉跟要命的任务,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许拾月这个问题,就这样眨巴眨巴眼,一脸懵懵的可怜样。 而就在这时李又走了进来,提醒道:“许小姐,车子已经来了。” 许拾月也没有一定要让陆时蓁回答自己,闻言便放过了对陆时蓁的问题,豁然道:“算了,你跟我走吧。” 夜幕降临的酒店愈发的热闹,各种喧嚣的声音透过包厢隐隐的传进走廊。 陆时蓁是被保镖背着出来的,迷迷糊糊的还跟着某个包厢里即兴的大合唱哼了起来。 “原谅我这丫生狂羁放纵爱自由……也会怕有丫天会跌倒——!!咳咳咳,理航……谁人都阔以……” 谁也没想到平日里看起来十项全能的陆大小姐的粤语会这样狗屁不通,李听着有些头大。 许拾月倒是接受的很快,就这样平静的在陆时蓁的歌声中坐进了车里。 远处有车略过,灯光照进昏暗的车厢内,这人的嘴角似乎还有抹笑意。 只是这抹笑还没有维持多久,陆时蓁就囫囵唱着“丫会怕有丫天……”躺倒在了她的腿上。 这一下让许拾月有些措手不及,接着她就听到腿上传来模糊的带着音调的:“你共我。” 粤语与普通话混合,那原本含糊的声音格外清楚的印在了许拾月的耳中。 她就这样看着那个正在自己腿上的脑袋,昏暗中看到了那双带着几分笑意的眸子。 黑漆漆的,有些纯粹的真挚。 如果她看得清楚,这里面一定倒映着自己的样子。 扑通,扑通。 月亮被飘来的乌云遮住了半扇,许拾月沉沉的眸色有几分慌乱。 她就这样的看着这个一喝酒就会恢复自己“变态”本性的少女,扬手将她的头发捂到了她的脸上。 许拾月想这样的一个人,这样的一个状态,她问什么她都会回答的。 许拾月当然有不少想问陆时蓁的,但她看了眼坐在前面的陆家司机,又看了眼枕在自己腿上昏昏欲睡的陆时蓁,那轻抿着的薄唇始终没有再张开。 夜风吹的酒店外的常青树簌簌摇曳,车子就这样发动起来没入夜去。 . 翌日清晨的阳光虽没有昨天的好,却也是明媚和煦。 陆时蓁昏昏沉沉的从睡梦中醒来,钝钝的感觉自己的脑子好像缺了一块。 她还记得自己昨天好像又不争气的喝醉了,但是是在乐团聚会,应该也不会出什么事吧…… 这么想着,陆时蓁就缓缓睁开了眼睛。 下一秒整个人都定住了。 日光平缓的铺在房间里,将少女垂眸的模样勾勒得清晰。 许拾月就这样坐在她的床前,乌发下露出一只白色耳机,正面色平静的看着手机。 这是怎么回事? 陆时蓁脑袋里满是问号,接着许拾月就察觉到了她的动静:“醒了?” “嗯。”陆时蓁点点头,“你……这是在看书?” “苗苗给我推了几本好看的。”许拾月答道,语气有些认可,“本来是想着调节一下,现在感觉网络有的也真不错。” 陆时蓁没想到许拾月还会对感兴趣,有些意外。再加上她来到这个世界后一直都没工夫看,被许拾月这么一提,还有些心痒痒。 也不知道这个世界的跟她原世界的差别大不大,要是许拾月都觉得好看,她也淘点来看。 “都是些什么文呀?”陆时蓁好奇的询问道。 许拾月像是很乐意给陆时蓁分享,闻言退出了界面,触碰了一下封面。 日光落在她的平静的眸子中,带着几分不紧不慢的味道:“一些……穿书系统文。”:,,. 第58章 第五十八章 许拾月淡声跟陆时蓁介绍着,平静的嗓音让人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而且这种似曾相识不止是停于表面的熟悉,而是跟不久前的记忆重合的恐怖。 陆时蓁还记得上一次自己跟许拾月有这样对话的时候,是在车上,许拾月给自己介绍了那本名叫《二十四个比利》的经典心理学书籍,对自己这些日来的变化意有所指。 只是当初她这么说的时候,陆时蓁还跟湫湫庆幸过她没有往系统文上面想。 可谁知道,短短一月不到,她就翻开了系统文。 她是察觉到什么了吗? 陆时蓁心底猛地一惊,直直的看着坐在自己床边的许拾月,满脑子都在紧急复盘昨天自己喝醉了酒后的事情。 重启。 重启失败。 重启。 重启失败。 “……” 陆时蓁悲怆的发现昨天晚上的事情,她都忘了。 她根本不记得自己跟许拾月说了什么,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被带回房间的。 就像是大雪覆了一地的茫茫纯白。 亦或者通宵打通关的游戏发现忘记存档了。 陆时蓁目光呆滞,心跳极快。 她就这样看着坐在自己面前的许拾月,为了不让她看出自己对她这句话有什么异样,强装镇定的问道:“系统文?你怎么想起来听这种啊?” 许拾月抬眼看了一眼陆时蓁,别有意味的反问道:“那你觉得我应该看什么类型的?” 陆时蓁被问愣了一下。 她觉得许拾月这样的人就不像是会看网文的人,她这种叱咤风云的人物那里有功夫看,她的人生就是一部爽文啊。 顿了一下,陆时蓁扯道:“无限流?” 许拾月眼眉一松,她将耳机从耳朵里取了下来:“这个听起来也有些意思。” “你有推荐的吗?” 陆时蓁听到许拾月这样问自己,不由得略松了口气。 她认为许拾月既然这样说,可能单纯就是对有些兴趣,然后陈苗苗误打误撞的给她她推荐了系统文,毕竟这样带着点玄幻元素的还是蛮流行的。 虽然陆时蓁一直觉得无限流怪恐怖的,自己又是住在病房这种无限流高频出现场所,一直没敢涉及这个领域,但现在对她来说,系统文比无限流恐怖多了! 就算许拾月只是一时好奇翻开了这种类型的书,但如果她读多了,察觉到自己的变化就跟里主角一样,然后顺便还悟出自己就是被系统操控的主角,那这个世界怕不真的要崩塌了。 像许拾月这样的天之娇女,怎么能容忍自己为人傀儡? 不把主系统掀了,都不配叫黑月光。 这么想着,陆时蓁就点了下头,还硬着头皮表现出了一副格外喜欢要给人安利的热情样子:“当然有啊,我可喜欢无限流了。” “等咱们回去了,我给你准备一个书单,我跟你保证都是经典好看的无限流。” 许拾月手指轻叩着手机的屏幕,在陆时蓁说话中就将界面退了出去。 日光给她微垂着的眸子里点上了两点光亮,黑漆中好像浮上了几分笑意,看上去有几分温和有礼:“好,那就麻烦了。” “这有什么。”陆时蓁松了口气,声音洒脱的摆了摆手。 只是底下却藏着一片心虚。 她的胆子从小就不大,偏偏想象力还格外的丰富。 那些无限流利的恐怖场景光是脑补就要她的命了。 她真的为这个世界付出的太多了…… “当当。” 就在陆时蓁在心里哭自己命苦的时候,房门被人从外面敲响了。 陈苗苗拿着房卡推开了门,手里还拎着三个人的早餐:“拾月,我给你跟时蓁打了两份皮蛋瘦肉粥,还有金丝饼,都还是热的。时蓁醒了吗?刚刚我路过大厅看到陈老师包的车来了。” “谢谢。”许拾月道,“陆时蓁已经醒了。” 陈苗苗摆了摆手,“你就是太客气了。” 接着她就看着还躺在床上的陆时蓁,问道:“哎,时蓁你醒了怎么还不起床?你不跟我们一起去天文馆了吗?” 陆时蓁怔了一下,醉酒前的记忆勉勉强强的飘进了她的脑袋。 她隐隐约约记得昨晚席间陈老师跟大家说颁奖礼在周一上午,今天没有事情,要带大家去逛这个地方今天新建成的天文馆,那个天文馆是目前国内最大的天文馆,能看到不少好东西。 陆时蓁本就因为身体原因错过了很多宽展视野的机会,这样的事情她怎么可能不去。 “我这就去换衣服,早餐去车上吃!” 说着,陆时蓁就立刻要从床上起来。 却不想被一只突然探过的手按在了原地。 是许拾月。 陆时蓁满是不解,却看到许拾月将她身上的被子往腰间又掖了掖。 那纤细的指尖跟少女裸露的大腿似有一秒的接触,沾上一点凉意:“你要换衣服也要等一下,我跟苗苗先出去。” 说罢,许拾月便起身拉走了在一旁饶有兴致啃着金丝饼的陈苗苗。 只剩下陆时蓁满脸窘迫的坐在床上。 明亮的灯光落在走廊价值不菲的静音地毯,周围一片安静。 陈苗苗就这样跟着许拾月走出了陆时蓁的房间,不仅不恼,还笑容满面:“拾月,护妻呀?” 许拾月侧目看了陈苗苗一眼,没有理会她这句调侃。 陈苗苗瘪了瘪嘴,又接着道:“拾月,怎么样我给你推荐的那几本还不错吧?” 这次许拾月理会了陈苗苗,点了点头:“嗯,还不错。” “可是我真的挺好奇的,过去我这么给你推荐你都不感兴趣,怎么今天早上这么就想看了。”陈苗苗靠在墙上,说着就转过了身对着一旁的许拾月,“还特地要我给你分享那种带点玄幻色彩的。” “好奇。”许拾月回答的格外简单。 “好奇?”陈苗苗重复了一声,接着脸上的疑惑就慢慢的变成了欣喜。 她觉得一定是自己平时的潜移默化撼动了许拾月的石头心,很是高兴,拍着胸脯保证道:“那你尽管找我,我有问必答。” 许拾月顿了一下,而后还是点了点头:“好。” 那微垂着的眼睫挡住了她的眸子,走廊的光投不进去半分。 她想的确有些事情需要借助连年泡在某绿色网站的陈苗苗。 . 太阳从云中出来,有些刺眼。 陆时蓁坐在靠窗的位置,被这光照的眯了眯眼睛。 她的手里捧着份皮蛋瘦肉粥,湫湫也停在她的肩膀上,捧着一小块金丝饼。 一人一统动作格外一致的低头吃了口手里的东西,而后轻轻的长叹了口气。 “你昨天是不是也喝醉了?”陆时蓁看着直到被食物吸引着才飘出来的湫湫,问道。 “嗯……”湫湫一副宿醉未醒的样子,有些沧桑,“我查阅了资料,发现酒精的麻痹作用对系统也起作用,因为宿主跟身体是后期组合,所以对这种东西的耐受程度也低。” “原来是这样……”陆时蓁心中腹诽。 接着她就想起了今天早上发生的事情,要道:“湫湫,你能把昨晚的系统记录调给我看吗?我好像又什么都不记得了。” “我还想跟宿主说呢。”湫湫说着小心翼翼的飞到了陆时蓁的耳边,“昨天晚上系统突然出现了紊乱故障,宕机卡死了,那一时间段的记录都没有了,主系统到现在还排查。” “啊?你们系统不是很强硬平稳的吗?怎么会出故障?”陆时蓁分外不解,接着她就像是想起了什么看向了自己身边这个散发着淡淡光亮的小球,“难道是因为你把酒……” “嘘嘘嘘嘘嘘!没有的事情!”湫湫大惊失色,还不等陆时蓁把这话说出来就阻止了她。 “宿主,主系统现在都没有排查到原因,你不要这样给我找麻烦啦!我上次玩忽职守就扣了我一个月的工资,我现在心还很疼呢。” 陆时蓁闻言,一脸“这能怪我吗”的表情看着湫湫。 湫湫见状立刻道:“宿主,你难道就不担心昨天系统丢失的那段记录里你也对许拾月做了什么违规的事情,系统警告过你吗?” “你要是又被记一次警告处罚,那就是两个警告了,这加起来执行可是会变得很严重的!” 湫湫的语气十分严肃,陆时蓁不由得顿了一下。 她想着今天早上许拾月的表现,真的心里没底。 见陆时蓁犹豫了,湫湫又加大诱惑力度,举例子劝说陆时蓁入伙:“这样的事情,主系统也不会往人为的方向去想,你想想哪有这么厉害的人能将系统搅乱啊?” “其实宿主你不知道,像是什么小行星路过影响磁场,世界崩溃,都有可能会影响到临近世界的系统。而且像是这种事件,主系统一般都不好排查,很可能最后就把这一段记录清空,不了了之了。” “既然因为系统内部波动缺失了监视内容,你我都没有被警告处分,那我们为什么不顺水推舟,就当做什么都不知道,不要再给自己惹麻烦啦。” 陆时蓁听着湫湫说的很有道理,为了自己的腿,立刻在心里对湫湫做了一个嘴巴拉拉链的动作。 一人一统就这样达成了共识,湫湫看了眼窗外的世界,接着对陆时蓁又道:“还有啊宿主,我待会会离开你一下,去主系统那边打探一下情报,你有什么事记得喊我。” “好。”陆时蓁点点头,抬起手指挠了挠湫湫的小肚子,“辛苦你了。” 湫湫被挠的很舒服,凑近了陆时蓁手里的金丝饼,搓手手:“那再给我一块金丝饼,好不好。” 陆时蓁这次格外大方,给湫湫掰了一大块,当做犒劳它辛苦的奖励。 . 秋日飒飒,和煦的日光落在天文馆上,半弧形场顶像是承载着浩瀚星尘的银河。 远远地看着,大巴车里就一阵感叹声。 这个天文馆年初竣工,现阶段正在内部运营调试,还没有正式对外开放。 不管这次乐团成绩如何,陈老师都打算犒劳大家,提前一个月就托好了关系,预约了团队参观,只等今天。 这个馆号称全国最大,进馆的瞬间陆时蓁就有一种天地宽的感觉。 各种科技手段漂浮在大厅的星系与星球环绕在她的视线中,让人大开眼界。 所有人都在为看到的景象惊叹,陆时蓁看着将手搭在自己手腕的许拾月,不想让她落寞,主动跟她形容起自己看到的一切:“这些在你视线中的亮光都是星星,应该是3d投影的吧?然后你面前的是你的星座,天蝎座,你像一个弯了的‘t’。” 陆时蓁的形容很是仔细,模糊的星光在许拾月的视线中被连成了其他人眼中的样子。 她就这样这听着陆时蓁的讲解,意料之外,却又是意料之中。 星星的观测需要很精准的视线,可许拾月却觉得她此刻视线模糊算不上什么很严重的事情。 因为她有另一双眼睛。 陆时蓁曾经错过过,不愿意让许拾月也错过,每一个能描绘的星星她都选择讲给许拾月。 也因为这个原因,她们两个人走的不是很快,跟前面的大部队有点距离。 可就是这样,陆时蓁在周围感觉到一种落在她跟许拾月周围的视线。 她还记得成美妍给她的叮嘱,愈发警惕了起来。 于是在一个转角,陆时蓁猛地停下了步子,转头:“这一路你都在后面跟着我们,你想干什么?” 却看到孙晨晨正站在她们身后,满是被发现后的惊愕。:,,. 第59章 第五十九章 明亮的光将长长的走廊向远处延伸成了一个点,陈老师带领着乐团成员们的声音正逐渐远去。 孙晨晨就这样站在转角处,披散的长发跟厚重的刘海遮住了她小半张脸,灯光落下的阴影笼罩着她,有些说不上来的诡异感。 不知道是不是之前打算看点带些恐怖元素的无限流,陆时蓁看着孙晨晨这样突然的出现,不由得心脏猛地跳了一下。 她原本就对孙晨晨没什么好感,被她下了这么一跳语气也不是很好:“孙晨晨,你鬼鬼祟祟的跟着我们干什么?” “我没有想干什么……”孙晨晨一开口就将刚才保持的氛围打破了。“我就是想找个没人的时候,给许拾月跟你道个歉。” “道歉?”陆时蓁分外不解,下意识的就站到了许拾月稍前一点的位置。 孙晨晨点点头:“昨天陈老师批评教育了我,我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了。” 说着,她就看向了被陆时蓁护在身后的许拾月,微微鞠了一躬:“真的很对不起许拾月,我当初真的不应该那样说你辱骂你的,我知道恶语伤人六月寒,如果我是你也一定不想听到那说的那些话,我现在才知道我当时说的话的确太伤人了,真的对不起,你能原谅我吗?” 孙晨晨的声音很意外的没有了过去在学校里的张扬跋扈,一连串的检讨说出来还真有些深刻。 她就这样看着许拾月,眼睛里写着格外多的真挚。 可许拾月却轻抿着唇,迟迟没有开口说话。 孙晨晨的转变来得太快,许拾月不知真假。 她就这样看着视线中这个没有任何人强迫下套就这样对自己鞠躬的人,眸色沉了几分。 她想如果是假的,那么这个人的演技真的到了炉火纯青的可怕地步了。 相对于许拾月不露于色的情绪,陆时蓁的眼睛里写满了对孙晨晨的这个举动讶异。 她知道按照许拾月的处事风格,这样一个道歉是不会博得她多少谅解的,毕竟自己现在忙活了两个多月,前两天还在被扣分。 只是陆时蓁看着孙晨晨这副没人说就不起身的鞠躬架势,一是有点点可怜她,二是她跟许拾月已经有些脱离大部队了,得赶紧刚过去才行,便主动出来做了打圆场的人:“行了,既然是为了这种事情就不要鬼鬼祟祟偷偷摸摸的。” “我知道了。”孙晨晨点点头,微微颤抖的声音里好像有些懊悔的泪水。 她就是这样说到这,又对陆时蓁道:“昨天的事情我也要跟你道个歉,陆时蓁。” “对不起,我不应该那样自私,为了找你的茬而找你的茬,对不起陆时蓁,我不该学那些大人的行事作风的,实在抱歉。” 说着,孙晨晨就格外诚恳也对陆时蓁同款鞠躬。 虽然这么想不太对,但陆时蓁还是觉得孙晨晨是不是也被人穿书? 她怎么突然这样明事理了? 陆时蓁打量着面前这个对自己道歉的人,摆了下手:“昂,知错就改就好了,我也没怎么生你的气。” “你快跟上前面的大部队吧,他们都走出去一段距离了。” 孙晨晨闻言红着一双眼睛看着陆时蓁,有些可怜巴巴:“可是我想跟着你们。” 虽然陆时蓁接受了道歉,但却并不愿意接受孙晨晨这个“队友”。 她好像有些明白当初许拾月看自己的心情了,皱眉着眉头有些情绪复杂。 “我可以给你们拍照的,我摄像技术很好。陆时蓁……” 孙晨晨好像很是迫切的跟这两个人搭上线,甚至还推荐起了自己。 只是还不等她动摇嘴硬心软的陆时蓁,许拾月的声音便打断了她:“走了,我听到陈老师在找了。” 说着许拾月便却拉了拉陆时蓁的手,并不理睬孙晨晨的示好的朝大部队的方向走去。 幽寂的灯光将独自站立的人影斜斜地拉长,握着相机的手紧了几分。 孙晨晨就这样看着逐渐离自己远去的两个人,没有犹豫的跟了上去。 . 乐团一行人在天文馆工作人员的带领下绕着整个场馆参观了一大圈,尽管每个人都收获颇丰,但作为镇馆科幻技术的星空海才刚刚进入大家的视线。 明亮的场馆上方铺满了繁星,在外面看到的那扇半圆弧的顶棚模拟着小小的地球。 海水翻涌的声音随着风涌入众人耳中,即使不在船上也让人有种随之起伏的感觉。 正如工作人员介绍的它的名字:星空海,这个地方模拟的就是海上的星空夜景。 而模拟就是要让人有一种身临其境的感觉,陆时蓁带着许拾月刚进入场馆内,就看到一艘模拟巨轮停靠在模拟码头。 水铺满了大家视线,一望无尽的湛蓝缀满了星星。 据说为了力求逼真,这片“海”有三层楼那么深。 星空海的工作人员核对着到场的人,走到了陈老师身边:“陈老师不好意思,咱们预约的时候是说一共二十四个人,然后这个星空船一次最多可以容纳二十四个乘客,这多出来的两位保镖……” 这人说话好像没有控制音量,陆时蓁在一旁很正好的就听到了。 她知道陈老师这次带她们来参观这些项目花了不少精力跟财力,不想再让陈老师为难,主动对工作人员道:“没关系,让他们去对面等着我们就行。” 工作人员闻言表情放松了些,点头道:“那这样就没有问题了。” 在工作人员的提醒下大家陆续上了船,陆时蓁刚带着许拾月站稳,整个空间就暗了下来。 照明的灯光倏然退去,星星没有了被分散亮度的光源,像是散落在天空这张黑色丝绒衬布上的钻石,一颗又一颗的,缀满了众人的视线。 陆时蓁选了一颗最亮的星星指给许拾月:“你看,那颗星星好亮。” 许拾月闻言抬头看去。 模糊星点散落在她的视线中,一颗蒙着层淡淡晕影的星星缀在少女抬起的手指指尖。 那明亮的星光随着船只被海浪托起,缓缓在她的视线中放大,将那手指染上了光芒。 “是啊。”许拾月就这样看着,对陆时蓁刚才的话附和道。 海面不可能是永远平静无波,船身被海浪托起,接着就跟着被浪花拍打着浮动起来。 星星在许拾月的视线中摇晃,她站的不是很稳,接连的几个浪翻涌过来,让她有些踉跄无措。 并不平稳的脚下搅乱了许拾月的感官,让她维持着平衡的四感有一瞬的混乱。 她就这样尽可能的握着视线中唯一的“栏杆”,想借助陆时蓁的手臂稳住自己。 而紧接着她就感觉到自己的手被人握着落在了一根微凉的铁质栏杆上,昏暗的世界中有一道身影从她的背后笼罩下来。 “小心。”陆时蓁站在许拾月身后,帮她稳住身体,扶着她的手握住了牢固的栏杆。 周围的同学也在为这突然打过来的浪发出阵阵惊呼,有些吵闹喧嚣。 许拾月却觉得周遭前所未有的静。 海风与翻涌到甲板上的海水都是凉的,沾湿的长袜贴在许拾月的腿上有些冷。 陆时蓁的吐息从她背后飘来,被拉近的距离让她的耳廓与后背都铺满了温热。 玫瑰的味道融在潮湿的海风中,沾满了她的裙摆。 她的一只手已经习惯了陆时蓁的手臂温度,另一只手被那握住她的掌心而感到阵阵灼热。 许拾月的心也泛起一阵兵荒马乱。 却不是为了这突然翻涌起的海浪。 “有浪过来了,各位各位小同学都站好。”男人的话有些迟滞,但也还算及时。 星星还在随着海水翻涌,许拾月却早已稳稳的站在甲板上。 她抬头看着满目星光,余光里是陆时蓁从背后落下的影子。 这些视线中的光亮让她蓦地想起了她的生日。 星星明亮璀璨,却不及陆时蓁赠她的那一点。 这么想着,许拾月就微蹙了下眉头,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联想到这件事情。 可还不等她想明白,就听到那熟悉又厌恶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时蓁,拾月,看这边。”孙晨晨举起相机,一副真的要给她们拍照的样子。 两个人几乎不约而同的回过了头,紧接着摄像机的闪光灯就在她们的视线中亮起。 孙晨晨煞有介事的看着自己刚刚抓拍的照片,目光有一瞬的沉顿,接着便又是满目笑意的对陆时蓁招呼道:“时蓁,你要不要看一下我抓的这张照片怎么样?” 陆时蓁不知道孙晨晨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她也担心孙晨晨会把她跟许拾月照的很丑,还是走了过去。 尽管周围光线很是昏暗,但单从构图来看,孙晨晨技术还是不错的。 场馆里的紧急逃生标志没有入镜,半弧形的星空铺满了她们的背后。 她就这样站在许拾月的后面,原本只是帮着她稳定好身体的姿势,显得有些亲密暧昧。 亦或者莫名的相配。 比沈雁行还要相配。 陆时蓁微蹙了下眉头。 她有些惊异于自己刚刚冒出的想法,但没有在孙晨晨面前表露,有一说一的夸奖道:“还不错哎。” 孙晨晨闻言笑容更甚了。 她就这样欣赏着自己的杰作,方才还满是温和的笑逐渐变得阴鸷可怖起来,凑在陆时蓁的耳边道:“是啊,毕竟是最后一张照片了。” 陆时蓁目光猛地顿了一下,诧异的看向了身旁的孙晨晨。 夜晚的酒店安寂到了极点,乐团成员都不愿搭理孙晨晨,她就这样一个人从电梯里走了出来。 可还没走多远,就有一个人拦住了她。 是许家的人。 他们要她将许拾月身边的陆时蓁支开。 孙晨晨一开始是有顾虑的,男人却道:“这又不是违法犯罪,怕什么?你只是将一直跟在她身边的那个陆家小姐喊离开她身边而已,许拾月的死活跟你有什么关系?” “你们即使是同窗三年的同学,她在乎过你的面子吗?今天的聚餐,上次在学校,你的首席被谁夺走的你忘了?” “难道你能知道许拾月身后的栏杆是坏,还是能知道许拾月会掉下去被淹死?这是陆时蓁的失职,她会一生都活在愧疚当中的。” “而且事成之后我们家主人会给你出一封s大的推荐信,这不比许拾月的保送还要光彩?现在做什么不需要投名状?你替我们家主人做了这件事,日后你大学毕业但凡是许氏的企业,哪一个你都得能进,而且起码是管理层。” 怨气、嫉妒、自负、骄纵那一条都让孙晨晨对许拾月跟陆时蓁充满了怨怼,男人的话每一句都拿捏到了她,无论是哪一句她都愿意试一试。 反正她这又不是违法犯罪,不用任何负法律责任。 记忆刹那闪过了孙晨晨的脑海,她就这样就看到那个刚才昨天跟她说话的男人穿着工作人员的衣服走了过来,漆黑中有什么类似螺丝的东西被人轻而易举的踢进了海里。 许拾月听到了不止一声的东西掉进水里的声音,疑惑之际,有个人影拥了她一下,手里的栏杆被撞的卡拉作响。 在这不正常的栏杆声音中,她下意识的就要去看那个男人,却不想紧接着就又有一阵海浪涌了过来。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刚被路过的人撞到了,许拾月感觉身后靠着的那片简易栏杆有所松动,下一秒那东西便随着她被海浪摇晃的力被拔了出来。 被人算计了。 许拾月目光猛地一滞,紧接着就想到了刚才孙晨晨的怪异举动。 可她意识到的太晚了,看不清周围环境的她被海浪摇晃着就要踩空下去。 船只还在剧烈的摇动,周围的同学乃至陈老师都自顾不暇,没有人能救她了…… 只是就在失重刚要吞噬许拾月的时候,一个人影冲了过来。 那是她再熟悉不过的身影,还有掌温。 陆时蓁狠踹了拉住自己的孙晨晨一脚,冲过去就将许拾月拉了过来。 缺失了栏杆的那一块甲板将海水拍了上来,浪摇晃着船身将陆时蓁摇了几个趔趄。 所幸她的腿部力量很好,将许拾月推到安全地带后就要扶着缺口旁安全的栏杆走回去。 而就在这个时候,主系统的声音突兀却又格外适合此刻情景的携风带雨的涌进了陆时蓁的大脑:【惩罚开始,惩罚时间:十二分钟,惩罚等级:貮,屏蔽开启:11:59】 那种熟悉又令人绝望感觉随着闪烁在陆时蓁脑海中的倒计时缠满了她的腿。 她只感觉到一阵摇晃,海水钻进她跟栏杆之间,湿滑冰冷的将她跟它分开。 满目繁星离她越来越远。 她在下坠。:,,. 第60章 第六十章 无端掀起的模拟海浪将水面上的船打的摇摆不定,星星仿佛都被摇散了。 失重感裹着冰冷的水呛进了陆时蓁的鼻腔,掀起的水花很快被海浪吞没。 在原本的世界里陆时蓁不要说学游泳了,她甚至都没有独自泡过澡。 水这种看起来平静却十分无序的东西对她来说本就是很恐怖的存在。 仿佛整片模拟海水都翻涌压在了她的头上,被系统剥夺的腿成了一种拖累,越是挣扎就越要被坠着往下沉。 可陆时蓁并不想就这样死去。 她知道自己常常跟湫湫说她现在活一天就是赚一天,但她还想多赚几天。 起码…… 起码让许拾月从陆时泽那里学到能跟他制衡的地步。 如果她现在死了,陆时泽肯定会对许拾月大发雷霆的,不要说教她中的剧情了吗? 不想死啊。 真的不想死。 陆时蓁从来没觉得自己是这样一个拥有强大求生本能的人,她拼命的抬起双臂想要让人们注意到自己的位置。 而远远的她就看到有一个人如鱼一般朝她这边游了过来。 又游了过去。 “救……” 情急之下,陆时蓁习惯性的张开了嘴巴,海水倒涌着逼进了她的气管。 呛进鼻腔中的水搅动着她的整根气管,连带着脑袋都蔓延起一片酸胀。 而就是这样,那串求救而吐出的气泡却也只是略过了那人波动着水纹的脚蹼,接着便破碎在了湛蓝的水中,同它融为一体。 陆时蓁张着手还想要向那个人求救,却在看到什么的时候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那个人穿的是潜水衣,身上背的是氧气管,他不是跳下水的救生员,是潜伏在水里的人。 是要拉住从船上掉下来的人,保证她是“意外”落水,最后被水淹死的许家收买的杀手。 陆时蓁注视着那略过自己两次的人影,脑海中闪烁着系统处罚的通告中的“屏蔽”二字。 是主系统保护了她。 却又要杀死她。 可以被消耗的氧气逐渐消弭殆尽,陆时蓁的意识开始混沌起来。 她脑海中的系统文字同海水重叠在一起,晃动的水面变得湛蓝,逐渐盛满了星星。 无力感从没有知觉的腿蔓延到了拼命挣扎的手臂,水像是铅,拽着陆时蓁的身体往下沉去。 气泡从一开始的频繁慢慢变得稀疏,陆时蓁想可能她来到系统的第一个任务就到此结束了。 真是丢人呢。 她看的那些穿书文可都没有失败的。 是啊,失败的宿主怎么能成为一本书的主角呢? 而她从一开始就不是主角。 那身为主角的许拾月以后还会记得曾经有过这样一个疯批在她身边,当过她的导盲杖吗? 许拾月啊…… 怎么想都一点不放心呢…… 不知道是不是说到了担心的时候,陆时蓁紧绷着的喉咙松开了。 叹息还没有出来就被倒涌进来的水压死在了喉咙,空留下一串气泡,朝沉在海面的星星奔去。 而就在陆时蓁逐渐丧失意识感觉自己要沉入海底的时候,她的腰被人猛地托住了。 一股不属于她的力量紧紧地握住她垂下的手腕,像是用尽全力似的来到了她面前。 是许拾月。 就在陆时蓁掉进水中的下一秒,许拾月毫不犹豫的也跳了下去。 她会游泳,去年夏天里还跟着爸爸一起在夏威夷玩过各种潜水。 冷涩的海风略过她的耳边,将她的裙摆打的凌乱。 剧烈的失重感中她听到了有人的惊呼声:“拾月!” 只是这一次承接住她的不是少女柔软的身体,而是比玫瑰花坡的土壤还要硬的水面。 这不是许拾月第一次明知危险还要跳下去。 只是上一次她跳下去是为了寻死,这一次却是想让她跟陆时蓁一起活。 浪翻涌过来,冰冷的水迅速吞噬了许拾月。 但她丝毫没有被影响到,尽可能的保持着自身的平衡,仔细的感知水中的动静。 慢慢的她好像感觉到了手臂波动水面的感觉。 她也寻着这个感觉游去,游去…… 只是几次游去都被一股力量偏离了轨道,却好像水里有什么暗潮涌动,排斥着不让她靠近。 许拾月注视着视线中那片看起来平静无波的水,湛蓝透亮的,没有任何阴影。 像是放弃了,许拾月摆动着手路过着这片水域。 只是就在这片水域慢慢恢复平静的几秒后,它开始剧烈波动起来。 许拾月杀了一个回马枪,一把揽住了被困在孤立中的陆时蓁的腰。 她有些疯的刻意让自己呛了口水,舌尖落下了支玫瑰。 这味道被水冲的寡淡到了极致,但她依旧不可能认错。 陆时蓁是用问号堆起来的。 所以眼见不一定为实。 像是有水卷成的刃割在了许拾月的手臂上,疼痛抵着她的骨头一穿而过。 而许拾月也只是皱了皱眉头,丝毫没有松开一丝紧揽着陆时蓁腰的手臂。 她找到了。 绝对不会放手。 好像是感知到了许拾月的强硬,水的阻拦都变得微弱起来。 浸在水中少女就这样面对面着,陆时蓁刚刚感知到自己被许拾月找到了,下一秒便有一枚温软凑到了她的唇上。 陆时蓁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根本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反应。 她下意识的睁开眼睛,就看到许拾月的五官正贴在她的视线中。 那浓密的睫毛上点着一颗一颗的气泡,她低垂着眼睛有些不该有的专注。 陆时蓁混沌的心脏多出了许多的慌乱,她还不知道自己该怎办,那紧闭着的唇就已经被对面的人微微撬开了一条缝隙。 而接着氧气一下一下渡进了她的口腔。 裹着淡淡的清香与温热。 许是人出于求生的本能,同性间的唇齿相碰在此刻也不是那么难为情的事情。 更甚者,陆时蓁下意识的朝许拾月那边靠近了几分,原本被握住的手寻求安全般的同她扣在了一起。 海水扰乱着少女们披散的长发,虚虚的将它们交织缠绕在了一起。 许拾月的裙摆略过陆时蓁的小腿,紧贴的是水的冰凉,还有热意。 陆时蓁已经区分不了,她此刻心脏紧贴在胸口的咚一声咚一声的跳动,是重新获得生命后的运作,还是因为什么别的原因。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可能只是几秒,又或者过去了半个世纪,许拾月主动跟陆时蓁分了开来。 她想要带着陆时蓁游上去,做好了自己会很吃力的准备,却还是被怀里那沉沉的重量压住了。 陆时蓁也察觉到了。 她的腿根本使不上力气,对许拾月来说就是一个大号的拖累。 水下的十二分钟远比陆地上要漫长,陆时蓁她不知道许拾月是怎么找到自己的,但她觉得自己不应该拉许拾月共沉沦。 李他们看到自己掉下了水也一定会下来找自己的,不如就放开许拾月的手让她回去找救援,说不定她们都能保全。 这样想着,陆时蓁就对许拾月指了指自己的腿,示意她放手去找人,却紧接着感觉到了来自那人更加用力的握力。 许拾月不肯放开她,含着一层水意的眼睛透着狠戾却又偏执的眸光。 她不会放开陆时蓁,也不要陆时蓁放开她。 哪怕是这人主动的,她捆也要把她捆在自己身边。 许拾月也不知道自己的偏执从哪里来的,可能原本就是种在她骨子里的东西。 她没明白陆时蓁指自己的腿是什么意思,但也没有接着给陆时蓁放开自己手的机会。 陆时蓁曾经一度很害怕自己被人抛弃。 她没有什么能力,是别人最大的负累。 而此刻她依旧是那个负累,可她的心里却没有了害怕。 许拾月就这样紧紧的揽着陆时蓁的腰,用抱的托的带着她一同朝水面游去,挤压拖拽的疼痛让她觉得前所未有的安心。 两个人身体里的氧气都在加速耗尽,有水挤过鼻腔的缝隙钻进了许拾月的气管。 她的鼻腔顿时一阵酸涩肿胀,手也有些失力,而就在这个时候寻找着陆时蓁的李终于看到了找到了她们家小姐,从远处游了过来。 李原本是想让许拾月松手自己带着陆时蓁,这样许拾月会轻松一点。 却不想在他从一侧想要将陆时蓁接过手时,就看到许拾月依旧握着她的手,丝毫没有要松开的意思,便格外识趣儿的选择做了一个帮手。 头顶的海域从昏暗逐渐变成了清澈的蓝色,场馆明亮刺眼的灯透进了水里。 感觉到一阵轻微的压力,三人终于突破大片水域的封锁,来到了水面之上。 “拾月!时蓁!天哪。”陈老师看着自己两个学生有惊无险的从水里出来了,直接哭了出来,陈苗苗也是站在一旁热泪盈眶。 许拾月并不能看清周围的事情,但她知道周围人都在关心她跟陆时蓁。 只是关心就算了,还有一个声音上前来告诉她,说她现在可以松手了。 可这个声音她不认识,是完全陌生的。 她不觉得自己可以放手。 陆时蓁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昏迷了过去,正靠在她的怀里。 少女的呼吸无比真实的扑在她的心口,虚弱苍白的就像是蜡烛上那一抹小小摇曳的烛光。 许拾月不想要这抹烛光熄灭。 这是存在在她世界里,唯一的光亮。 迟迟不能安心平稳的心跳和着她有些失控的留恋蔓延在那被水淋湿了的荒野。 深埋在土壤中的种子被水浸润,摇摇颤动着,在枯涸的荒野上产生一片震动。 就是这一瞬间,许拾月突然想明白了许多事。 关于她的嫉妒。 关于她的憋闷。 关于她此刻不冷静的舍命冲动。 是喜欢。 她喜欢上了面前这个人。 她喜欢陆时蓁。:,,. 第61章 第六十一章 草芽纷纷扬扬的从土地中挣出,霎时间铺满了被火烧过后的荒芜世界。 有圆日从死寂的世界边缘升起,原本沟壑纵横的山野丘地放眼望去全是青嫩的绿色。 那支名为嫉妒的植株神展开它的叶子,在风中摇摇生出一朵花苞。 花枝仿佛有些不堪重负,沉重的花苞挣扎着昂起了头,顿了一下,怒然绽放。 是红色的玫瑰。 尖锐的刺划破了汹汹略过的风,将它张扬的香气嵌入其中。 刚刚苏醒的世界霎时间就被那份名为“喜欢”的情绪覆盖。 亦或者是这份“喜欢”,将这个沉睡已久的死寂世界重新唤醒。 许拾月觉得自己这个想法有些疯狂的没有逻辑。 可是世界上本不是所有事情都逻辑的。 也没有人会平白无故对一个无感的人生出无数情愫。 许拾月清楚感觉得到此刻心中的庆幸,也感觉得到那心有余悸的恐慌担忧。 她已经很久没有过这样起伏的情绪了,这种失而复得的感觉让她做不到松手,她恨不得将自己的身体剖开一个洞,把陆时蓁藏进去,让任何人都不能再伤害她半分。 她知道自己的这个想法很不可思议,毕竟不久前她还在想怎么把这个骗她觊觎她的疯子杀死,逃出那个要将她困住的地方。 可陆时蓁不是陆时蓁。 是绘画天才。 是永远炽热的太阳。 更是鲁莽又笨拙的狗狗。 许拾月就这样注视着此刻被自己揽在怀里的少女,手指无意识的掠过了陆时蓁的脸颊。 那沾湿的长发被她小心翼翼的从鼻前拨到了耳后,打湿的衣物将她们的体温交融在一起。 这是第一次,许拾月感觉到陆时蓁身上的体温比她的还要低。 湿漉漉的让她想要帮她处理干净。 而就在这个时候,那个陌生的声音又一次呼唤起了她:“小同学,小同学。” 许是一开始神经绷得太紧,警惕让许拾月屏蔽了所有她不认识的声音。 她就这样后知后觉的抬起头来,入目的白大褂显示着此刻跟她说话的陌生声音属于紧急赶来的医务人员。 医生见许拾月刚才一直都没有回应,有些担忧:“小同学,你怎么样还清醒吗?能听得到我说话吗?” 许拾月点点头。 她的喉咙很疼,扯着嗓子发出来的声音有些喑哑:“能。” “那你有哪里不舒服吗?或者没有受伤?”医生又接着询问道,“我听他们描述,船上的栏杆断掉了,你的手有没有划伤?或者手臂有没有哪里疼痛,不能打弯?” 许拾月闻言先是顿了一下,自己感觉着自己的身体。 那种刚才在水下揽过陆时蓁时的疼痛早已经消失了,她的身体又恢复了本有的平静,剩下的只有近乎要脱力的疲惫。 许拾月知道这件事情即使给面前的医生说了,也查不出什么,摇了摇头,道:“我没有受伤,只是呛了几口水喉咙鼻腔有些疼。” 医生见许拾月意识还算清醒,表达的意思准确,不由得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而后她就伸出手来要将许拾月从地上扶起,重复着刚才一开始她对许拾月说的话:“小同学,你做的很好,现在可以放手了。我们需要把你怀里的这位小同学抬出来,她已经昏迷了。” 医生的声音很是温和,是肯定也是鼓励。 许拾月上一秒还抱着陆时蓁,这一秒就看到那些穿着白大褂的人将她跟陆时蓁分开。 她不想跟陆时蓁分开,她甚至都不知道这周围还有没有要害自己跟陆时蓁的人。 可是她已经精疲力尽,没法阻止她们将自己跟昏迷的陆时蓁分开。 波动的水将少女的理性与感性搅动在一起。 她知道陆时蓁需要医护人员的救治,却又不放心这里面会不会有人居心叵测。 她想要将陆时蓁搂在自己怀里保证安全,却又清楚的知道她这样做会害了她。 清醒之不清醒。 “喜欢”让人产生那种无力感就这样迅速地降临了,成了软肋。 “不排除昏迷后下意识呼吸呛水的风险。要先把水按出来,排除风险。” 医生的声音从许拾月的耳边传来,她依旧蹲在自己身边,跟后面的人讲着。 这人的声音远比方才要严谨利落的多,许拾月就这样视线模糊的盯着身边给陆时蓁按压的医护人员,眼睛里满是警惕。 “……咳咳咳。” 终于呛进气管的水被吐了出来,陆时蓁那虚弱却又清楚的咳嗽声在焦灼的气氛中响了起来。 尽管在这之后,陆时蓁并没有醒过来,但周围的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连带着许拾月。 “大家都让开一下,担架快过来!”医生指挥着让围在周围的人留出一个出口。 担架下四角的轮子滚滚的划过空寂的场馆,近乎一致的紧张脚步要带着昏迷的陆时蓁离开。 那落在许拾月身上的影子也一下撤了开来,她就这样看着视线中那模糊纷杂的景象,抵在地板上的手满是冰冷。 刚刚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水下压力的原因,许拾月感觉她的眼睛状态有些不太好。 场馆里湿冷的风像是要夺走她视线中的光,将无数人影模糊堆叠在那台担架前。 那个原本可以领着自己的人穿行无阻的人现在躺在了担架上,陷入了昏迷。 而她却没办法像她那样,跟上去做她的帮手。 许拾月虚握了一下自己的手,原本的温热空落得只有凉风穿过。 这种沉闷的情绪绝不是嫉妒,却也想要眼睛快点能看见。 穹顶的星星被光分食的黯淡,却没有人再在意它的状态。 除了一个人。 像是梦中的呓语,嘈杂中昏迷的陆时蓁皱起了眉头,羸弱的嗓音仿佛能被滚动的轮子碾碎:“十月,不要走……” 可在羸弱的火苗,也还是火苗。 只是一点,就烧亮了整个天空。 就是这一句,许拾月从地上站了起来。 哪怕是她现在视线又弱了几分,她也要跟着他们走。 陆时蓁需要她。 她也需要陆时蓁。 . 午后的太阳带着几分和煦,将深秋的医院披上了一层暖金。 日光穿过干净的玻璃斜斜的落进病房,给充斥着电子仪器声的房间里添了一层温和,躺在床上的少女睡意乖巧。 精密的一系列检查做下来,医生表示陆时蓁没有什么大碍,就是突然落水有些受惊,加上深秋水凉,她有些受凉发烧了。 总之就是不幸中的万幸。 风钻过被推开的门吹进病房,飘荡着的消毒水的味道涌动起来落在了坐在床边的少女手上。 这曾经是许拾月最排斥来的地方,可此刻她却独自一个人守一样的静坐在陆时蓁的床边。 她只做了最简单的检查,眼睛的事情没有告诉任何人。 她看的依旧不是很清楚,但却比方才任何一刻都离那道平躺在床上的影子近。 光从许拾月的背后笼罩过来,像是在安抚这个被吓坏了的少女。 可没有人知道这样的安抚对许拾月来说是不是有些多余。 她就这样端坐着,陈老师匆匆带来的简单卫衣衬得她有些削瘦。 那已经吹干的长发落在她的肩上,被阴影挡住的小脸格外平静。 护士小心翼翼的端着托盘进来了房间,准备给陆时蓁换了输液袋。 她就这样走进来,看着的如此平静的许拾月吓了一跳,不由得在心里感慨这孩子真是撑得住。 “许小姐,您不去休息一下?”护士实在是心疼许拾月,忍不住询问道。 许拾月却摇了摇头:“不用了,谢谢。” 比起方才在天文馆里喑哑的嗓音,许拾月此刻的声音已经好了几分,礼貌却也清冷。 尽管日光明明和煦的看起来让人觉得温和,却在许拾月身上拉开了一种距离。 护士手指凉了一下,没有再去贸然劝许拾月,给陆时蓁换完药就离开了病房。 紧闭的门被打开又关上,沉下的消毒水的味道涌动了一下便又重归了安静。 护士并看到许拾月微垂下的眼睫盖住的晦涩目光,阴影下是她紧敛着的情绪。 正是因为许拾月这份永远的平静,她所有的情感才都需要携风带雨的降临。 直到她被陈老师带着来到了陆时蓁的病房,那颗不安的心才算是落了下来。 太阳默默的偏斜了几度,刺眼的光有些灼目。 那种与深秋违背的热意灼在她的眼上,让她微微蹙起了几分眉头。 她不喜欢医院这个地方,也不喜欢这种热意,这总会让她想起那场改变一切的火。 许拾月极度厌恶火,幸好水没有成为她另一个讨厌的对象。 机械设备生冷的声音中掺着少女均匀的呼吸,玻璃上的光粼粼波动在许拾月的眼中。 她就这样注视着陆时蓁平躺在床上的身影,像是又想起了什么,眸色顿了一下。 就在她要将陆时蓁从水中带出来的时候,这个人好像对她做了一个指腿的动作。 她还记得那个时候陆时蓁的重量好想都压在了自己身上,那在自己掌心挣扎着的动作好像是不想拖累自己。 陆时蓁好像要告诉自己什么。 那时的她到底怎么了? 她又有什么隐瞒? 这样想着,许拾月那平整的眉间就微微蹙起一座小丘。 而就在这个时候风又一次从门口涌进来,病房的门就这样被人从外面推门,来人的脚步声打断了许拾月的思路。 陆时泽来了。 他带着一副金丝边框的眼镜,像是刚刚处理完事情匆匆赶来的。 许拾月不动声色的将自己的思绪收了回来,微抬起了目光:“陆先生。” 陆时泽却迟迟没有开口。 鞋跟敲在瓷砖地面上,就这样走到了陆时蓁的病床前。 时间在这一刻像是停了下来,陆时泽看着昏睡的陆时蓁眸色沉沉。 他疼惜又满是温柔的给陆时蓁掖了掖被子,而后抬头看向了坐在对面的许拾月。 叠着镜片的眸子透着阴鸷。 像是暴风雨的前兆,陆时泽的嗓音压得很低:“许小姐,麻烦跟我出来一下。”:,,. 第62章 第六十二章 日光被关上的门挡在了病房里面,安静的走廊里只剩下了生冷的人工光源。 许拾月跟在陆时泽身后走出房间,寂然的气氛中浮动着淡淡的消毒水味道。 陆时泽在病房对面的椅子旁站定,戴着腕表的手似是随意的撑在了椅背上。 他就这样看着站在自己对面的人,嗓音比方才在病房里还要低沉,满是令人指尖发冷的音调:“今天发生的事情我需要一个解释。” 许拾月知道发生了这样的事情,陆时泽肯定会来找自己,她做好了准备,声音里也没有怯场畏惧的颤抖,道歉道:“抱歉,是因为我陆时蓁才落水的。陆时蓁成了那个代替我的人。” 陆时泽闻言抬起了几分眸子,质问道:“许拾月,你当初是怎么答应我的?” 像是害怕惊扰到还在房间里昏睡的人,他刻意又压低了几分声音:“你二伯想要你死,你觉得我呢?” 轻薄的镜片遮不住眼底陆时泽的怒意,声音里也满是威胁。 守在病房两侧的保镖绷紧了几分身体,不由得担心起了一旁这个看起来就不堪一击的少女。 陆时泽疼惜妹妹,将他们这些一直跟在他身边的人拨给了陆时蓁。 可就是跟了他这些年,他们也没有见过陆时泽像今天这样生过气。 男人颀长的身形在走廊上倒映着一道黑色的影子,压得周遭气氛都低了下去。 许拾月就站在他的对面,宽大的卫衣衬得她整个人分外瘦削,不止是身高上的压制,体型上的差距让人觉得许拾月下一秒就会被陆时泽撕碎。 李都已经做好了待会陆时泽大发雷霆过去护住许拾月的准备了,却听到那个看起来不堪一击的小姑娘从容淡声道:“陆先生最想要的是罪魁祸首死。” 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看不见的原因,许拾月对面前眼神凶恶的男人没有丝毫畏惧,平静的嗓音跟过去在家时没有任何变化。 明明是被问责的单方压制场面,可在这一瞬却微妙的平衡了下来。 要掀起的风暴霎时间落了下去,许拾月就这样抬眸看着陆时泽,用她那双空洞寂然的眼睛。 陆时泽先是顿了一下,那藏在镜片后的眼微微眯起几分,像是在审视面前人。 接着,他就心情莫测的哼笑了一声:“呵。” 许拾月这个回答的确不在陆时泽的意料中,却又很符合她向来从容宠辱不惊的样子。 陆时泽轻挑起几分眉头,好像不是很满意许拾月这个有些狡黠的回答,将他刚刚问的问题更加细化了:“那些人我已经带回去了,包括你跟蓁蓁的那个什么同学,你二伯在南边运来的那批货也会出事,你不觉得你也应该付出点什么代价吗?” 代价…… 他们都以为她没有付出任何代价逃过了一劫,可她宁愿当时掉下水去的人是她。 许守闲已经夺走了她生命中最重要到了两个人,还差一点将陆时蓁也带走。 厌恶与恨意像是无序生长的藤蔓,攀满了许拾月的心脏,倒刺随着她的呼吸刺进她的肌肤。 她不能接受差一点发生的这件事,平静的声音下满是暗流:“陆先生,我知道陆时蓁不是您博弈的商品,我向您承诺日后分给您股份是对陆时蓁的羞辱。我只能向您保证,我会尽快把许守闲拉下马,让他为波及到陆时蓁付出代价。” 陆时泽觉得他不应该相信许拾月的话。她看不见,整个人羸弱的苍白,怎么看也不像能成事的样子。 但偏偏他知道,她可以做到。 陆时泽是生气的,当他听到陆时蓁出事的原委时简直怒不可遏。 虽然他知道自己矛头该对准的是谁,但他还是忍不住想要问责,问责所有让他妹妹差点丢掉性命的人,哪怕是另一个受害人。 陆时泽对许拾月并不那么放心,他能嗅到同类的味道,他知道许拾月跟他是一类人。 能利用的他们会尽可能的利用,该报复的他们就要赶尽杀绝。 陆时泽始终不觉得这样一个人在陆时蓁身边是安全的,他担心陆时蓁也在她的报复范围中。 可后来他又听了李的事故报告,不敢相信却又不得不被眼前监控的画面证实。 就是那样一个瘦弱到看起来随时都会折断的少女,将他妹妹从水里救了出来。 李做不到的,她做到了。 水流翻涌在许拾月的身上,没过她的头顶,又被她破开。 刺骨的冷透过水剥夺着人身上的体温,那紧揽着身边人的手青筋紧绷,透着异样的红。 也是这一瞬间,陆时泽在色调失真的画面中看到了许拾月的软肋。 “呵。” 有一声笑从陆时泽的鼻腔哼出。 所以他们是同类。 “那些没有用的废物没能成功,你觉得如果我是你二伯我接下来会怎么做?”陆时泽问道。 许拾月没有说话,陆时泽也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接着便道:“我会连蓁蓁也一同杀死,她太碍事了。” 许拾月知道,他们这次差点就这么做了。 要不是李他们抓住了那个潜在水里的人,她跟陆时蓁可能都会被人为淹死。 许守闲已经动了杀心,陆时蓁在自己身边是很危险的。 只是…… 许拾月微微蹙了下眉头,像是想到了什么不能逻辑自洽的事情。 而陆时泽给了她一个答案:“前天你大伯夜里突发恶疾,被连夜送到了医院,看样子像是要起不来了。” 许拾月恍然。 要做就做绝,优柔寡断不是许守闲的风格。 他在这之前早就有无数机会可以让自己死,从那场火灾里,从一进医院抢救,甚至注射进你身体的药剂,但他没有,以为有许守德。 经过上一次的事情,许拾月彻底明白,她的这位大伯只求一家和睦,许家繁荣。 公平跟真相对于他来说,如果是会破坏他身为老大苦苦维系的和睦,那就是可以忽略的事情。 只是他没想到,他这样“委曲求全”的想要守住的和睦,也要灰飞烟灭了。 许守闲要的是财富与权力。 他已经起了杀心了,不在乎手上会不会再多一个兄弟亲人的血。 旁支都处理干净,只留下一根不也是他大哥要的家庭和睦? 许拾月只觉得可笑。 助纣为虐只会被恶人反噬。 “他现在正准备资金整合。” 许拾月还在想着,陆时泽的声音将她拉了回来。 “政府为了解决小初高教学资源紧张的问题,准备明年在东郊建一个大型社区,肯定会有土地购买跟招标会,明年一季度会确定哪一块土地,二季度会进行招标。” 说着陆时泽便抬头看向了对面的许拾月,道:“我没有那么多的时间,也不想再看到蓁蓁有什么危险,不知道许小姐怎么想。” 陆时泽看起来是给了自己两个选项,实际上只有一个。 许拾月知道购买土地是一项以大博大的豪赌。 这些天她看了不少s市的地产资料,东郊那个地方没有被大量开发,由政府支持构建起来各种社区项目的开发会很便利,但如果是资本家独自购买土地开发,那就是一场填钱的开荒。 这件事赌对了一本万利,赌错了血本无归。 更有甚者还会破产,被卷入更难堪的风波。 与其说是站运气的“赌”,不如说是一场博弈。 看谁能拿到的信息多,看谁看得准,坐得定。 跟招标这种对她来说没有损失的事情,这件事是场失败就会万劫不复的冒险。 所以…… “我跟陆先生一样。”许拾月语气坚定。 许是因为骨骼成了盔甲,所以当软肋生出来的时候,整个人都要经历一次骨头被破开的疼痛。 许拾月比陆时泽还不希望陆时蓁会再有什么危险,她需要新的骨骼保护住这根软肋,也需要铲除那根对准她与她的软肋的矛。 陆时泽紧绷着的脸总算在这一刻露出了满意的表情。 “不过我们现在的合作关系是摆在明面上的,许守闲再蠢也能明白你要做什么,你需要另一家来隐藏让自己真正入局。”陆时泽提醒道。 “我知道。”许拾月刚刚也想到了,“我会利用父亲生前的关系网,给我们找到一位合适的合作者的。” “我给你布置的题目你都回答部署的都不错,希望实战不要让我失望。”陆时泽讲道,像位老师在叮嘱自己最满意的学生。 只是他顿了一下,接着就在许拾月耳边敲响了警钟:“如果你连入局都做不到,我也不会将许家物归原主。” “您放心,陆先生。”许拾月微微颔首,她明白。 她跟陆时泽现在只是目的相同的合作伙伴。 如果她不够格,那么等到他们除掉许守闲,她就会出现另外一个敌人。 将她的东西,连带陆时蓁都一并从她的世界剥夺。 . 空旷的世界飘荡着消毒水的味道,陆时蓁睁开眼睛就看到四四方方的墙竖在她的视线。 那扇她画的窗户正安静的挂在一侧的墙上,窗外繁花簇拥,是这片寂寥中唯一的点缀。 她又回到了那个方方正正的小房间。 陆时蓁心猛地顿了一下,下意识的就想要走。 可是她刚迈出一步,就发现腿支撑不起身子,兀的倒在了地上。 轻巧的轮椅连带着被砸在了她身上,疼痛从腰部蔓延。 而后在大腿根部戛然而止。 陆时蓁怔怔的看着视线中自己那双缩小了不止一倍的手,这才发现自己这是个小时候那具小小的身体,目光有一瞬的怆然。 她曾经无比平静淡然的接受着自己不能行走的事实,可现在她却发现自己已经无法回到过去了,她已经适应了有腿的生活,并且无比渴望向往站起来行走这件事。 孤独无措从沁满了消毒水味的墙中朝陆时蓁袭来,像是要将她笼罩吞吃下去。 陆时蓁不想被这种感觉裹挟,挣扎着,勉强陌生的撑着一旁的轮椅站了起来。 “咚!咚,咚……” 好像有什么东西从桌子上掉了下来,陆时蓁刚坐到轮椅上就看到一颗绯红的苹果滚在地上。 病房的门不知为什么的没有被关上,苹果就这样一下一下的滚着,穿过门框滚到了走廊。 陆时蓁已经忘记了这颗苹果对小时候的她来说有什么特殊意义,身体下意识的就推着轮椅去追,稚嫩的声音满是着急:“苹果……” 只是她追着苹果刚来到门前,就看到远处有一双手替她捧住了她滚的越来越远的苹果。 那双手小小的,走廊幽寂的灯光落下,鲜红的苹果衬得那双手分外白皙,像雪团一样。 陆时蓁目光顿了一下,抬起头来想要看一看这个帮自己拿住苹果的人。 可整个走廊却在这个时候突然扭曲起来,连带着那双在捧着苹果的手。 那铺平着的白炽灯光被拉伸变形,就这样直直的朝陆时蓁的眼睛刺去。 “!” 刺眼的光让人无法忍受,陆时蓁猛的睁开了眼睛。 来自于太阳的和煦日光争先恐后的朝她涌了过来,而接着一只拿着苹果的手就出现在了她的视线。 绯红的苹果圆润的漂亮,拿着它的手被衬得格外白皙。 就好像是刚刚那场从梦里出来的一样。 陆时蓁还在这里目光怔怔的看着那只手,就听到耳边传来一声平静的询问:“吃苹果吗?” 陆时蓁愕然抬头。 比四方房间里的人造光明媚千万倍的日光铺满了她的视线,秋景在窗外簌簌摇曳。 发出那声询问的许拾月此刻正端坐在自己的床边,手里不紧不慢的削着一个苹果。:,,. 第63章 第六十三章 监护仪器的声音有起有伏的响在这一方空间,电子显示屏上反射着落进的日光。 那梦中经历的事情还浮现在陆时蓁的脑海中,她就这样看着许拾月握着苹果的那只手,那种与梦境重叠的熟悉感让她有些恍然。 她已经很久没有想起过那间病房了,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突然梦见那间病房。 双腿的残疾只是陆时蓁身体不好的最明显的标志,直到六岁她都在不断地跟死神抢命。 而那间四四方方的病房则是因为她需要很高级别的无菌环境。 所以想来也是奇怪,她房间的门怎么会突然被打了开来。 而那原本横向的走廊为什么变成了长长幽寂的竖向走廊,还在对面站着另一个仿佛跟她年龄相差无几的小孩…… “不吃?” 陆时蓁这么想着,视线里就又传来了一声询问。 许拾月的手里正拿着她刚刚削好的苹果,红色的果皮褪去,金黄色的果肉分外均匀圆润。 她就这样微抬起几分视线平静的看着陆时蓁,对她刚才对自己询问的忽视没有任何恼意。 只是陆时蓁刚刚在梦里就梦到了苹果,现在许拾月又莫名问自己吃不吃苹果。那种梦境跟现实在某一点重叠的感觉,让她感觉自己身上有一种说不上来的诡异感,下意识的就问道:“为什么是苹果?” 陆时蓁还在发烧,干涸了一晚的喉咙有些喑哑。 许拾月听着抬起了头,将手中的刀子放到了手边的床头柜上,道:“你刚刚不是在梦里说苹果吗?” 陆时蓁顿了一下,的确记得自己刚刚在梦中喊了一声她滚走的苹果。 原来她不光是在梦里喊了一声。 “谢谢。”陆时蓁点点头,说着就坐了起来,接过了许拾月削好的苹果。 “没事。”许拾月嗓音淡淡。 安静的病房里响起了一声清脆的苹果咬啮声,那微带着几分酸意的果汁在陆时蓁的舌尖绽开,像是将梦境跟现实区分了开来。 是啊,小孩。 拿住她那滚落到走廊里的苹果的手明显是个小孩子的手,怎么可能跟许拾月的手重叠。 而且,即使那就是许拾月小时候,也根本不能证明什么。 俗话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陆时蓁想起了许拾月第一次给自己补习物理时,做的那个结合了物理题的噩梦。 她觉得自己一定是因为发烧,在加上白天在车上的时候看了几章无限流的,这才会梦到那么一条诡异的长廊,跟拿起苹果的小女孩。 她跟许拾月都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怎么可能跟她在原世界里有交汇重叠。 更何况,还是在那间她独自一人住了三四年的无菌病房里。 “你很喜欢吃苹果?” 陆时蓁这么想着,许拾月的声音就将她拉回神。 难得许拾月主动跟自己说话,已经自我宽解好的陆时蓁点了点头,说着她这些年经常念叨的一句话:“一天一苹果,医生远离我。” “是吗?”许拾月淡声道,眼尾像是有一分笑意。 她就这样看着此刻正坐在病床上的陆时蓁,问道:“可你还是没能远离医生不是吗?” 陆时蓁闻言怔了一下。 她手中苹果的背景是蓝白条纹的病号服,病房里算不上轻盈的被子正压在她的身上。 这个样子看来,她的确是没怎么又说服力。 有点不服自己的至理名言就这样被轻易破功了,陆时蓁争辩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嘛,再说了我这也不是因为生病,而是……” 陆时蓁嘴快,就要将自己住院是因为许拾月的原因说出来。 只是她还没有完全说出来,就猛地停住了。 陆时蓁一点都不后悔自己为了救许拾月从船上掉了下去,甚至还有些庆幸因为这件事自己被系统惩罚失去双腿的事情没有被人察觉到。 只是她是心甘情愿,没有任何计较不忿的。 可如果将这件事对着另一个当事人说出来,味道就变了。 苹果淡淡的香气压过了房间中消毒水的味道,微凉的抵在陆时蓁的手指上。 她不知道许拾月是怎么做到在看不清的情况下把苹果皮削得这么干净,可能就因为她是许拾月,原文中无所不能的黑月光。 只是即使她在里的每个人乃至所有读者眼里都是无所不能的,却还是无法改变她只是一个刚满十九岁的少女的事实。 陆时蓁害怕许拾月会因为自己的话自责。 她也不想她自责。 这样想着,陆时蓁就立刻佯做紧张的,咬了口苹果,含含糊糊的将话题转到了另一个方向:“哎呀,我记得我昏迷的时候就是上午,怎么现在还是上午,我这是睡了多久啊?” 陆时蓁的演技并不是很好,甚至把惊讶演的有些迟滞浮夸。 那被迫暂停的句子分外生硬的打了个弯,衔接处满是马脚。 许拾月只是看不清楚,又不是听不清楚。 她知道陆时蓁没有说完的话是什么,也知道陆时蓁为什么要突然转移话题。 虽然挺拙劣的,但许拾月不得不承认她有被这个人维护到。 许拾月就这样看着陆时蓁那满是表演痕迹的浮夸,没有一点想拆穿她的迹象,反而是摸了下手腕上的表,配合着回答道:“现在是早上七点十一分,你已经昏迷了近二十个小时了,如果再过四小时还不醒来就危险了。” “原来这么久了……”陆时蓁的确吃了一惊,终于明白为什么要给自己连这么个昂贵的监护仪器。 她记忆中只有在一次特别危机的时候,她父母才狠下心给她上这个仪器。 毕竟这东西光是开一次就要好几个零。 果然是大户人家啊。 陆时蓁在心里感叹着,不由得看了一圈这间比她过去住过的病房都要高级的大单人病房。 接着她像想到了什么,猛地转回头来,看着许拾月:“你吃饭了吗?你从昨天到现在一直在这儿吗?” “没有。”许拾月摇了摇头,有条不紊的回答着陆时蓁的问题,“昨晚陆先生来的时候我离开了一会儿。” “哥哥?”陆时蓁听到陆时泽的名字顿时紧张了起来,她在溺水前最担心会难为许拾月的人就是陆时泽,“他喊你出去了?他有没有为难你?有没有骂你?” 许拾月听着陆时蓁这连珠炮似的几个问题,情绪难掩的勾了勾唇。 她像是想起了什么事情,手指轻触着床头柜上的刀子,用一种开玩笑的语气问道:“陆时蓁,我怎么感觉你跟你哥哥没有外界传闻的那么亲近呢?” 陆时蓁被许拾月这个问题问愣了。 这人的语气的确很轻松,却像一颗炸|弹,砰的在陆时蓁耳边炸了开来。 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做贼心虚,还是发着烧的脑袋一时判断不出来许拾月这话是什么意思,心虚像是细密的鼓点,咚咚咚咚的敲在她的胸腔。 许拾月是不是怀疑自己了? 偌大的病房安静了,只有仪器运作的声音不知疲惫的有序响着。 许拾月就这样听着监控仪器的声音,微敛了几分视线,嗓音不变的又道:“陆时蓁,你知不知道,如果这些话让陆先生听到了,他是会伤心的。” 哎?是这个意思吗? 陆时蓁听着许拾月这后半句补充来话,紧张的顿时放下了大半:“哎呀,你不说我不说,他也不会知道的。” 说着她就抬手揉了揉自己刚才紧绷着的脸,接着解释示好道:“你也知道的,我哥哥他一直都很关心紧张我的,今天不对昨天出了这么严重的事情,我这不害怕他关心则乱嘛……我这也是担心你啊。” 许拾月听着轻挑了下眉,道:“看不出来,你还很担心我?” 陆时蓁怔了一下。 她之前曾经给许拾月无数次示好,但这是许拾月第一次对自己的示好有所回应。 只是这个回应为什么听起来有些说不上的……暧昧? 许拾月的声音跟过去的没有什么区别,疑问也是一如既往的平淡。 只是陆时蓁说不上来,总觉得哪个地方微微变了,平淡好像也不是那么平淡。 太阳慢慢从窗户下方升到了最上方,许拾月就坐在窗前,这着日光笼罩着。 陆时蓁一眼就看出她身上的深灰色卫衣也不是她平日的风格,宽宽大大的将她整个人罩在里面,虽然算不上多利落,却意外有一种随性的感觉。 就好像将她身上整日围绕的清冷都冲散了。 有点不一样的好看。 陆时蓁就这样看着坐在窗前的许拾月,又仔细想了想自己刚才的话,想了想刚刚许拾月的话,莫名的有些摇摆迟疑。 这算暧昧吗? 这不算暧昧吧…… 普通朋友间也可以说这些话吧。 普通朋友间也可以问这种问题吧…… “叮,叮,叮……” 陆时蓁还在心里自我剖析,床头的闹钟就敲响了起来。 她有些奇怪的转头看着那个电子闹钟,注意刚被分走就被一只微凉的手拉了回来。 闹钟的提示声在要再次敲响的瞬间就被人为关闭了,最后那道没有完全出来的声音卷成了一道变音的电流。许拾月不紧不慢的站起来,抬手就放在了陆时蓁的额头上。 窗外阳光明媚,纤长的影子将陆时蓁整个人都罩在了黑暗下。 她根本就没有任何防备,就这样单方的被许拾月缩短了距离,原本因为发烧带动着的心跳鼓点蓦地又加快了几分。 日光在陆时蓁的视线中化成了金色的笔,给她视线在的少女勾勒出一道明亮的金边。 那流畅的线条划过她的长发,给她的每一缕发丝都洒上了金黄,细细的描绘出她微微上卷的睫毛,在鼻尖点下一抹光亮。 最后落在了唇瓣上。 那淡淡的樱粉微张着一抹缝隙,有温和的风从里面轻轻吐出,泛着柔软。 仿佛记忆闪回,陆时蓁蓦地想起了昨天许拾月在水下给自己渡气的事情。 裹着热意的氧气落在她的唇舌,她还记得被自己的唇瓣被另一枚唇覆上时感受到的柔软。 就像此刻许拾月吐出的风落在她唇瓣上的感觉。 她在水里跟许拾月接吻了…… 跟许拾月接吻了…… 接吻了…… 陆时蓁在她的脸上感觉到一阵灼烧,整个人都在发热。 就好像感冒更严重了。 可许拾月在这时将自己的手收了回来,很淡定的跟她讲道:“护士叮嘱每一个小时检测一下你的温度,感觉没有之前那么烫了。” 说着,许拾月就将体温计拿了起来,对坐在床上仿佛宕机了的少女道:“再试个体温,稳妥一点。” 陆时蓁还陷在刚刚自己突然想起的吻中,丝毫没有察觉到许拾月刚刚的行为有些多此一举,就这样讷讷听话的将许拾月递来的温度计接了过来:“好。” 无意中,两个人的手指有一瞬的接触。 炽热蹭过了微凉,顿时腾起了无数热气,在陆时蓁的世界。 而就在这个时候,病房的门突然被人打开了。 一个兔子样的身影三步并两步的扑到了陆时蓁的怀里,声音满是哭腔:“姐姐……”:,,. 第64章 第六十四章 陆时蓁视线里的日光猛地摇了一下,方才在她脸上还无处遁逃的热意骤然消失。 有一种不好形容的香气翻涌在病房,这突如其来的冲击跟带着哭腔的声音让陆时蓁有一种熟悉感。 她就这样低下头,果不其然就看到陆时恩像她们第一次见面那样,冲在自己怀里,满是紧张的搂着自己:“姐姐,你吓死我了,你怎么这么傻啊,为什么让自己到水里啊。” 比起上一次的蛮横不讲理,这次陆时恩的声音里满是紧张。 她好像为自己担心了很久,一双眼睛红红,水汪汪的蒙着层雾气,看上去很是可怜。 陆时蓁原本的猝不及防被陆时恩这幅样子柔化了,可她还记得上一次被自己被陆时恩抱着的时候,贫瘠的分数被好一顿狠扣,饶是怎样也不敢跟陆时恩保持这样的亲密举动太久。 陆时蓁下意识的就看了眼坐在一旁的许拾月,就这样听着自己迟迟没有响起扣分提示的脑内系统,对陆时恩道:“好了,我还生着病呢,你怎么就靠我这么近,传染了怎么办。” 说着,陆时蓁就不着痕迹的将自己跟陆时恩分了开来。 她还记得刚才陆时恩扑在自己怀里说的话,担心她会去找许拾月的麻烦,又道:“而且我那这怎么是傻呢,我就是没握住栏杆,被甩下去了。” “姐姐,你到现在都还偏袒这个人。”陆时恩却不信,目光并不友善的看着坐在陆时蓁病床旁的许拾月。 而许拾月依旧端坐在椅子上,对陆时恩投来的敌视视线没有半分理会。 只不过日光从她的背后落下,原本倾落无碍的光线被向后少女微微倾斜的后背遮住了一缕。 许拾月不止没有将陆时恩的针对放在眼里,甚至还放松了下来。 她知道陆时蓁正如面前这位气鼓鼓的小姑娘所说的那样,在袒护自己的。 没有比这个更好的了。 “小恩,你连姐姐都不信了吗?” 而陆时恩果然也没有等来许拾月的开口,陆时蓁便一口咬定了。 可她才不信陆时蓁的这番说辞,面色一凛,搬出了自己的证据:“姐姐,我昨晚入侵了哥哥的电脑,已经看到完整的事故现场监控。” 陆时蓁被陆时恩这句话说的一怔。 她忘了,她这位妹妹是个天赋异禀的电脑天才。 一时间,陆时蓁不知道该怎么应对她这个过分关心自己的妹妹。 突然很听许拾月的声音。 陆时蓁还记得上次陆时恩来家里,她几句话就让这小丫头闭嘴了。 而且昨天陆时泽这个顶级妹控来找她,看起来也没有将她怎么样,这足以见的许拾月是有驯服她们家这几位人的能力的。 可刚刚陆时恩都把矛头转移到许拾月的身上,为什么她没有像上一次开口? 陆时蓁不解。 她偷看着坐在一旁的许拾月,日光打在她低敛着表情的脸上,平静中仿佛还带着一点松弛感。 为什么许拾月会在这种时候放松,难道是因为她身上这件卫衣的特殊加持? 还是…… 积分系统被星空海里的水泡坏掉了。其实许拾月对跟陆世恩一起的自己已经很不满了,扣分也已经扣了好多了。 “湫湫。” “湫湫!” …… 陆时蓁求助的在心里呼唤了好几声湫湫,可她却迟迟没见那个小家伙出来。 一时间来自各个方面的担心忧虑全都塞进了陆时蓁的心腔,她还没来得及判断湫湫怎么了,病房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成美妍不出意外的走了进来了,后面还跟着一位穿着白大褂的医生。 她有些着急,对来了有一会儿的陆时恩道:“小恩你这孩子,我找个车位的功夫,你就不等妈妈先上来了。” 她的话听起来有些责备,声音里却没有,陆时恩不是那么害怕,狡辩道:“我也担心姐姐啊。” “我就不担心你姐姐了?”成美妍反问道,脸上的不满倒是真的。 那微微蹙起的眉头在这她张美艳的脸上有些违和,却显得更加我见犹怜。 陆时蓁看着,不由得忙安抚道:“我没事了妈妈,你跟小恩都不用担心我。” 成美妍却不然:“你这话说的,妈妈怎么可能不担心你,妈妈都要吓死了。” 她说着就抚了抚自己的心口,抬头看向了一旁的许拾月,又道:“拾月啊,你有没有事?吓到了吧?那群天杀的王八蛋,怎么能下这样的狠手啊。” 成美妍的话永远都是爱恨鲜明,许拾月觉得陆时恩可能也是受她的感染,才这样的直来直去。 她就这样相反平静的摇了摇头,嗓音淡然:“我没事的,阿姨。” “你跟蓁蓁都放心,我保证不会轻饶了那些人的。尤其是你俩的那个同学,上次我就看出来这个孩子心术不正,真的是胆子大到杀人放火都敢做。” 成美妍的眼睛里还有火,话说的铿锵坚定。 她就这样猛地一转头,注意到了一直站在后面的医生,一惊一乍的:“哎呀,你看看,我光顾着说这些了,程医生不好意思啊。” 这么说着,成美妍就给陆时蓁介绍起了这位医生:“蓁蓁,这是负责你的程医生,我来之前先去了一趟程医生办公室,他说你没有什么大碍,再做个检查就行了。” 陆时蓁闻言礼貌的的打了个招呼:“程医生好。” 程医生也微微颔首,道:“我看陆小姐精神恢复的不错,咱们不如现在就去检查吧,检查结果没有问题,陆小姐就可以出院了。” “好。” 陆时蓁这些年实在是在医院里呆太久了,现在对这个地方有些排斥。 她听到程医生这么说,立刻点头起身,说话的功夫就已经穿好鞋子。 程医生有些惊叹陆时蓁的行动力,对房间里的三人提醒道:“还有就是,检查室里只能有一个人陪同。” “我去吧。”成美妍主动请缨,对分站床两侧的两个小姑娘,尤其是陆时恩,叮嘱道:“你们两个在这里等一会儿,不要乱跑,也不要吵架,听到没有?” 许拾月眉眼间有一瞬的失落,但她也知道自己这样也帮不上陆时蓁什么忙,还是点了点头:“好,阿姨。” 而陆时恩意外乖巧,竟然也没有要粘着陆时蓁。 她知道这后半句话成美妍是特意说给自己听的,拖着长音应道道:“我知道知道了,妈妈——” 陆时蓁听着成美妍的安排有些不是很放心,可还不等她想办法把许拾月一起带走,成美妍就好像被什么操纵着似的,挽上她的胳膊,带着她离开了病房。 门被推开又关上,在安静的房间里响起一声清脆的“咔哒”。 两道影子分立病床两侧,有云遮住了窗外的日光,略暗的视线显得影子之间的沟壑更甚了。 许拾月就这样若无其事的坐在椅子上,拿过了她放在床头柜上的刀子,还有果盘里的苹果。 刀刃划破果皮,那素净的手指就这样抵在银白的刀背上,恰到好处的角度将一块果肉呈倒三角的完美削了下来。 相比于许拾月,陆时恩就不是个忍得住的人。 她也不知道自己刚才为什么就听话的留了下来,但看着坐在对面看起来很是悠闲的许拾月,就忍不住阴阳怪气:“真的好奇怪,为什么每次姐姐跟你在一起都会出事?你就没有想过是为什么吗?” 许拾月闻言,抵在苹果肉上的刀顿了一下。 她先是抬头缓缓看了陆时恩一眼,而后又重新将自己的并不清楚的视线放到了手中刚雕刻出一只耳朵的苹果果肉上,淡声道:“可能是因为我每天都跟你姐姐在一起的原因吧。” “从概率学的角度上来说,相处次数越多,并不显眼的坏事相对也发生的越多,而相比起坏事,占更大比例的平淡日常就显得没那么显眼了。” 许拾月的声音轻轻而不紧不慢,就像是一道融化的冰川水,顺着陆时恩的耳朵就流了进去。 那清晰的吐字让陆时恩被狠狠噎了一下,她只是想嘲讽许拾月扫把星,却好像被她炫耀了。 而且用的还是她最近研究程序经常接触的概率学。 ——即使她不想听懂,也这样被迫明白。 陆时恩脸上的表情明显停滞了一下,只是她不甘心就这样落败,强行整理着自己的心地的怒意,嘲讽拉踩道:“是啊,我姐姐跟你这样的人住在同一屋檐下,也只能是寡淡如水了。我跟我姐姐这些年去过无数个国家,过得不要说多快乐了。” “a市的游乐度假村刚开园的时候,我只是一句想去,我姐姐就连夜联系人给我们买票办手续,这个包包你看到了吗?”陆时恩举着例子,将自己今天背来的包特意朝看不清的许拾月那边放了放,“这个包当时只剩下一个了,被一个黄牛买走了。我姐姐看我喜欢,就花高价买给了我。” 陆时恩在这里炫耀着,许拾月脸上的表情却依旧没有什么变化。 刚刚她说话时停下的动作又不紧不慢的动了起来,陆时恩说话间,她就把手里的这块果肉雕成了一只兔子。 “她说她最喜欢我了,只要能让我高兴,花多少钱她都愿意。”陆时恩依旧是那幅娇蛮任性的样子,试图用例子来击溃她这位“情敌”。 许拾月却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她,手里拿着那只刚刚雕好的兔子反问道:“你分的清楚什么是爱意的喜欢,什么是亲情的喜欢吗?” 陆时恩当然明白许拾月这句话什么意思,提醒道:“我跟我姐姐没有血缘关系!” “世界上的亲情不是有没有血缘就可以判定的。”许拾月却道。 她不知道陆时恩能不能明白她用这些日的经历总结出来的这句话,也没有心情去感化一个情敌,只问道:“如果你觉得陆时蓁对你的好就是因为喜欢你,那我为什么会住在她家?” 厚重的云彻底挡住了大半的太阳,隐隐的在许拾月的背后透着一层日光。 她那抬起的眼睫鸦羽般的连成阴影,原本空洞无神的眸子变得深不可测,将无法改变的事实被摆在了陆时恩面前。 陆时恩心里意志坚定地信念蓦地裂开了一条缝隙,下意识的就摇头否认:“那,那不过是我姐姐善良好心罢了!你不要自作多情!” “是嘛,原来陆时蓁对我好,是我的自作多情了。”许拾月淡声疑问,清冷的嗓音中好像还有些不符合她声音的懊恼。 说话间,她就抬手将刚刚雕好的兔子苹果放到了嘴边。 接着房间里就响起了清脆又迟缓的“咔嚓”声。 陆时恩有些恨自己为什么能明白这人的话,知道许拾月这是在拿自己刚才的观点攻击自己,原本裂开的缝隙如树突状迅速蔓延开来,像是要将她的信念击溃。 怒意,愤愤,各种激烈的情绪仿佛恼羞成怒一般在陆时恩的心中翻涌。 她也说不上来这是怎么了,好像有一股力量裹挟着她,要她抬起手来,教训一下这个每一句就不顺从自己的人。 只是陆时恩这么想着,那原本要抬起来的手却紧紧的握在了一起。 这不是到是生气太过,还是在跟什么力量抗衡,小姑娘垂下的手臂就这样微微颤动着,怎么也不举起来。 她怎么能不想“教育”一下面前这个看不见的瞎子,可是她有知道这个人是姐姐心尖上的人。 如果自己对她动了手,她姐姐就一定会生她的气的。 她不想让姐姐生气。 姐姐生气了就不理她了。 极力在控制的愤怒让陆时恩有一种说不上来的难受,无处而去的情绪被迫聚集在了她的眼眶,红红的一抹染在了她的眼尾,满是委屈。 不能让姐姐生气。 不能! 陆时恩在心里拼命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发泄般的朝自己无可奈何的许拾月喊了一句:“你强词夺理!我不要跟你说话了!”,而后夺门而去。 安静的病房走廊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仿佛过度刺激一般,让小姑娘的眼睛积攒出不少泪珠。 陆时恩心里从来没有这么慌忙无助过,哪怕在编程大赛有一个点怎么调试都不通过,她也没有过这样的感觉。 难道她许拾月说的是真的吗? 这些年来她笃信不疑的事情其实是自己的错觉…… 不想面对,不想去想。 陆时恩无头苍蝇似的在走廊暴走,也没注意一头就撞到了一个人身上,两个人都坐到了地上。 送给病人的鲜花落在了地上,羸弱的花瓣散了下来。 陆时恩还吃疼着没反应过来,那个被她撞到的人就将手伸给了她:“小妹妹,你没事吧。” 是沈雁行。:,,. 第65章 第六十五章 陆时恩被撞的懵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沈雁行扶了起来。 这个人好像还有些仔细,扶着自己站起来了还帮自己掸了掸衣服后面细微的尘土。 陆时恩感受着这人很是温柔的动作,失神道:“……谢谢。” 她的情绪还没有从刚才的心里变动中恢复过来,道谢的话带着几分哭腔。 沈雁行也注意到陆时恩微微泛红的眼睛,以为她的家人生病了,安慰道:“没关系的,都会好起来的。” 走廊灯光温和而幽寂的落在两人之间,陆时恩有些恍然。 她就这样看着沈雁行的动作,看着她握着自己手臂的手,目光晃晃的抬起了头。 沈雁行看着小姑娘这副可怜样子,不由得接着又安慰道:“你的家里人也不希望看到你这样,他一定会好起来的。” 家里人。 许拾月算她什么家里人! 许拾月才不会成为她的家里人! 陆时恩听到这三个字脸上的表情立刻就变了,对着素不相识的沈雁行语气不善的说了一句:“她才不是我的家里人!”,便负气甩开了她的手,头也不回的跑走了。 陆时恩的冲劲很大,沈雁行的肩膀被撞的晃了一下。 她颇为不解的看着这个情绪起伏突然变得很大的小姑娘,有抹不好形容的香气压过了走廊中的消毒水味,落在了她的肩头。 张扬,却不让人觉得刺鼻。 陆时恩的脚步声还回荡在走廊,沈雁行俯身拾起了她带来的花。 只是当她整理好花抬脚要走的时候,她却挣脱般的停了下步子,平静的目光停在陆时恩那道渐行渐远的背影上。 太阳升到了天空的最顶端,铺满了阳光的走廊浮动着电流穿过的微弱声音,最后被病房里待机的仪器声吞没。 许拾月依旧坐在她的那把椅子上,手指抵着银白的刀背,不紧不慢的雕着一只兔子。 只是那微垂下的眼睫并没有平日里那么的平静,她神色微敛,好像是在想什么事情。 刚刚跟陆时恩说的话让许拾月自己也后知后觉的反应过了些什么。 是啊,陆时蓁为什么要把自己留在家里。 为什么又在自己出逃后去找自己,淌进她跟许守闲两人间的这趟浑水。 要知道,如果没有自己,她昨天也不会差点被水淹死。 沉重的石门终于缓缓被人推开,可在门后面等候着的却是更多无序的问号,布满时间的青苔。 许拾月不是很能想明白这些问题,却也不着急。 那尖锐的刀刃抵在苹果块的前端,慢条斯理的划出了一只漂亮圆润的兔子眼睛。 “当当。” 安静的病房响起了两声敲门的声音,而许拾月陆时恩回来是绝对不会敲门的,除非是来了其他人。 果不其然,她接着就听到了不属于刚才任何一人的声音推门响起:“请问这里是陆时蓁的病房吗?” 许拾月有些讶异:“沈雁行?” “是我。”沈雁行捧着花走进了病房,“昨天的事情所有来参加比赛的乐团都传遍了,我们老师说咱们两家学校也是友谊学校,就让我来看看陆时蓁同学。” 只是她刚在病房站定,就出了疑惑的声音:“可是,怎么只有你在这里?” “陆时蓁刚刚跟医生去检查了,我不方便跟去。”许拾月答道。 “哦。”沈雁行了然,有些不好意思:“刚刚进来我跟一个人撞到了,花有些不好看了,你帮我跟陆时蓁说一声抱歉吧。” “好。”许拾月点点头,没有任何要多说话的迹象。 跟刚才陆时蓁从昏迷中刚醒时,有着巨大的反差。 只是这一次病房里的气氛并没有像前天在酒店包厢时那样冷了一下,沈雁行将送给陆时蓁的花放好,笑道:“你还跟小时候一样,不太爱说话。” 许拾月怔了一下。 她一开始就觉得沈雁行这个名字耳熟,像是有什么东西推着她,让她想起了什么:“你是不是住在北城街别墅区?” “是啊。”沈雁行点头,声音里有种久别重逢的感慨,“我之前就觉得你这个名字有点耳熟,跟我妈妈一说,我这才想起来咱们两家之前是邻居呢,只是后来你搬走了。” 许拾月点点头:“是啊。我的病好了之后,我家就从那里搬走了。” “记得你小时候总是病恹恹的,现在气色倒是好了很多。”沈雁行道,“我妈妈现在还记得阿姨教给她做的山楂酪呢,我爸爸也很惋惜,这半年的合作也没有过去那么愉快了。” 因为小时候的那场病,许拾月对很多小时候的记忆都不是那么清晰了,许拾月听着沈雁行的这番话,像是有人帮她人为擦干净了回忆的窗户。 只不过对于那些好像要给她牵上些什么的美好瞬间,许拾月注意到的却是隐藏在细节的提示。 她就这样缓缓抬起了她的眸子,对沈雁行问道:“叔叔阿姨最近身体还好吗?” . 等候室墙上的通知屏幕刷新着ct片子待领取信息,成美妍翘着腿百无聊赖的看着显示屏。 像是什么控制被解除了,她转头看向了坐在一旁的陆时蓁:“蓁蓁你还在这里坐着干什么?回去吧。” 陆时蓁看着刚才还在让自己留下来陪着她的成美妍,颇为不解:“啊?” “啊什么。”成美妍却戳了她一下,催促着:“小恩跟拾月在一起,你放心吗?我在这里等着就好了,你赶紧回去吧。” “好。” 陆时蓁疑惑成美妍这样前后反差很大的反应,但还是脚步不慢的起身离开了等候室。 她从刚才离开就在担心陆时恩这小姑娘不会刻意为难许拾月,此刻简直是归心似箭。 只是当她穿过走廊推开病房的门,看到的那个站在许拾月面前的人却不是陆时恩。 而是沈雁行。 她看起来跟许拾月聊的还不错,推开门的时候许拾月那声附和般的夸奖就穿进了陆时蓁的耳朵:“你看起来懂得不少。” 陆时蓁有些意外这个人的到来,握着门把的手不由得紧了紧分。 而她推门进来的声音也引起了正在聊天的两人的注意,两双眼睛朝她看了过来。 不约而同的,有些糟糕的默契。 对,就是糟糕。 不知道是此刻阳光太过刺眼,还是这两人的动作太过一致,陆时蓁的心里蓦地不舒服了一下。 她这样看着靠在床尾的沈雁行,佯做并不在意的问道:“沈雁行,你怎么来了?” “我是代表我们学校来看你的。”沈雁行道。 接着她就像是想起了自己来这里的使命,接着又对陆时蓁关心道:“陆同学你身体怎么样了?刚刚听许拾月说,你去检查身体了。” “没什么问题了,检查结果都还不错,还有一个片子没出来,不出意外的话,待会输完了液就能出院了。”陆时蓁语气轻松的回答着,只是这份轻松的有些刻意。 她突然觉得自己刚才那个问题有些好笑。 尽管沈雁行说她是来看自己的,但实际上沈雁行这个跟自己基本毫无交集的人为什么会被安排来看望自己,她这个属于系统的人还不明白吗? 是系统在跟沈雁行与许拾月制造接触的机会。 云将太阳遮去了一小块区域,明亮的病房就这样暗了一度。 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陆时蓁感觉到了一种无法言说的落寞。 “这样真的算是有惊无险了。”沈雁行说着,就看了眼时间,接着就道:“时间也不早了,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先走了。” “好,慢走。”陆时蓁点点头,主动送沈雁行离开她的病房。 而就在沈雁行跨过过门石的下一秒,她就将手里的门关上了。 有些明目张胆的任性。 消毒水的味道回荡在房间里,陆时蓁从来都没有这么喜欢闻到这个味道过。 她就这样看着好像在雕刻兔子苹果的许拾月,似是无意的问道:“沈雁行来了挺久了哈。” “嗯。”许拾月没有抬头,依旧不紧不慢的刻着她的兔子苹果,“半个小时前来的。” “哦……”陆时蓁闻言点了点头。 可能是想起了刚才自己在跟陆时恩对话时的那份期待,陆时蓁看着刚才开门时还跟沈雁行聊得很不错的许拾月,问道:“那你们聊的挺开心的吧。” “还好。”许拾月答道,将她刚刚雕刻好的兔子放到了一旁的盘子里。 已经有不少数量的小兔子可爱的簇拥在一起,有些抱团气暖的憨态。 而创造它们的人将它们摆放好后,便对站在不远处的人抬起了眼睛,就那么对视线中这个整个模糊身影都在写着别扭的少女,道:“她跟我讲了一下昨天晚上的颁奖典礼。” “哦。”陆时蓁闻言点了点头。 只是她还没来得及再根据原文中的剧情脑补什么,接着就因为许拾月刚才的句话想起了什么,有些慌忙紧张的“哎”了一声:“我记得咱们学校已经锁定了金奖,所以你也确定会获得最佳首席来着?那这你昨晚岂不是缺席了你的颁奖典礼?!” 许拾月却看上去并没有任何遗憾,甚至声音中似有满意:“是啊,你终于想起来了。” 苹果被叉子插过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刚刚摆好盘的兔子苹果就这样被葱白的手指拿了起来。 许拾月咬了一口她削好的苹果,樱粉的唇被殷红的苹果微微压下一块,在光下透着晶莹与柔软。 她的眼尾微微扬着一个弧度,就那么看着陆时蓁问道:“你是不是该给我点补偿?”:,,. 第66章 第六十六章 病房里蓦地格外安静,许拾月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含着清冷。 日光从玻璃窗外照进来房间铺上一层虚幻,连带着将她口中说出的文也涂上了一层说不上来的去虚幻感。 苹果的咔嚓声清脆在房间里响起,缓慢地咬啮像是在磨着人的心脏。 淡淡的果香在房间里飘荡着的消毒水中穿行,暧昧也随着厮磨产生。 陆时蓁整个人都怔住了,她总觉得是她自己感觉错了。 在她的认知里,暧昧这个词是跟许拾月的形象最遥远的词语。 只是那殷红的苹果就这样压过少女的唇瓣,将那抹浅粉色被镀上了一层漂亮的晶莹。 原本寡淡的轻薄也被衬得多了几分柔软的丰满,似是无意的让人联想到水下的事情。 不知道是看得人被美色所迷惑。 还是她原本就是故意的。 陆时蓁下意识的咬了下唇,甚至都忘了反应许拾月刚刚的问题。 而许拾月没有忘记,将剩下的一半兔子苹果用叉子拿着,问道:“怎么,不愿意?” 陆时蓁怎么可能不愿意。 她刚才还因为自己的原因导致许拾月没能去成颁奖典礼心有愧疚。 而接着她就想到自己刚才迟迟没给许拾月反应,担心许拾月会误解自己支吾不愿而扣自己分,大脑都来不及思考,开口就道:“那……那个我给你补一个颁奖典礼吧?” 许拾月手里拈着的叉子顿了一下,问道:“怎么补?” “就是……就是我把乐团颁奖典礼的那个大厅包下来,然后请陈老师来……”陆时蓁计划着,只是还没有说完就被许拾月打断了:“陆时蓁,你觉得钱是万能的吗?” 不是…… 陆时蓁瘪了下嘴,偷偷在心里小声回答着。 她刚才自己说着,也不怎么喜欢自己这个补偿方案。 补偿就要有诚意才行,这样用金钱堆砌起来的复刻,未免有些铜臭味过了。 尤其是对许拾月来说。 不知道是不是还没有好利索,陆时蓁觉得自己的脑袋顿顿的,只是一时半会也想不到什么好的补偿想法。 只是不管怎么样,既然要给人家补偿就要拿出些点诚意。 陆时蓁轻抿了下唇,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抬头看向了床边的许拾月:“你想要什么?只要你开口我就一定能给你。” 虽然陆时蓁这句话比起刚才暴发户般的发言好不到哪里去,很容易就会让人联想到钱财。 只是许拾月能听得到这话里的诚恳,就像她知道面前这个模糊的身影此刻一定闪着双满是诚意的眸子。 黑漆漆的,折射着从自己背后落进的阳光。 没有再难为陆时蓁,许拾月道:“那你给我画一幅画吧。” “好呀。”陆时蓁立刻点头答应,殷切的给许拾月报菜单似的介绍起了绘画种类:“那你想要什么的?油画?水彩?写实的?写意的?” 许拾月听到陆时蓁的这一番精细的介绍,眼中似有光在流转。 她就这样看着这位站在自己面前的少女,声音里含了几分别有意味的笑意:“没想到你会的绘画种类还不少。” 陆时蓁脸上的表情立刻顿了一下,这种熟悉的口吻语气让她的心脏嘭噔嘭噔的跳了起来。 但这种情绪也只能压在心里藏着,她强行让自己淡定,给自己找补道:“就,就是都略有涉足嘛。” “你没听过那句西方谚语嘛,贵族子弟的肚子是杂货铺。”陆时蓁看着许拾月的眼睛,声音过分平稳,“当然,我家的确算不上什么贵族,但怎么说也还算是个有名姓的人家。” 说着,陆时蓁就看向了许拾月。 她的手里还拈着那只金色的叉子,灿烂的颜色在她手中微微转动着,折射着光线,衬得她的手玉一样的白皙,纤长而骨骼分明。 仿佛是被疑虑打消了,许拾月转动叉子的手停了一下,点道:“这倒是没错。” 接着她就问道:“你最擅长什么?” “当然是b……”陆时蓁刚要说出自己在原世界画了十几年的板绘,却猛地想到了自己之前在学校里的大展身手,立刻改口道:“油画啦。” 许拾月抬眼看了陆时蓁一眼,顺着她的话又问道:“那排在油画后面的呢?” “板绘。”陆时蓁立刻回答道。 她想着许拾月可能并不知道这是什么,还给她贴心的介绍道:“就是通过一个黑黑的板子在电脑上画画。这个不需要颜料,只需要一个好一点的显示屏跟数位板。” 难得姣好的秋日光线明晃晃的落在阴凉的病房,落在许拾月视线中的那名少女脸上。 可能连陆时蓁自己都没察觉到,她的介绍带着一种跟她素日表现的活泼更甚的热烈。 许拾月淡淡的点了点头,道:“那就这个吧,画什么你定,别让我失望就行。” “好呀。”陆时蓁立刻点头。 这世界上还有什么比开卷做题自由发挥还要好的事情吗? 当然没有了。 而且说不定她这幅画画好了,许拾月又能给她加个大几百分呢。 这样她不就里完成任务更近了一步? 陆时蓁偷偷在心里打着算盘,嘴角却格外耐不住的扬了起来。 许拾月就这样看着,抬手吃掉了叉子上剩下的那半只小兔子。 而两人刚说完,护士推着小车来给陆时蓁输液了。 很是熟练的,护士刚给陆时蓁打上针,她就自己将自己输液的那只手稳定放置在了床上。 像是有了借口,陆时蓁就这样用腿支撑着手机,单手在某橙色软件物色自己在原世界一直想要,但因为太贵只能看看的数位板跟显示屏。 而就在她不看价钱,只看性能的疯狂将数位板加进购物车筛选的时候,她的手机嗯屏幕里突然冒出了一个跟湫湫长得一模一样的小东西。 这小东西头上还飘着一个气泡,格外兴奋的冒出了一行字:【宿主!我终于找到回来了的路了!】 陆时蓁先是被吓了一跳,固定着的手差点动到。 只是她看着这一行字脑袋里自动脑补出了湫湫那熟悉的语气,心道:“湫湫?你这是怎么了?” 只是她在心里这么说着,手机屏幕里的那个小东西却没有反应。 皱了一下眉,陆时蓁像是想到了什么,尝试着在搜索框上将她这个问题打成了文字:【湫湫?你这是怎么了?】 而这次,屏幕那边的那个小东西有了反应,在头上又接着冒出了文字气泡:【昨天世界系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不稳定了,还影响到了主系统,我偷偷去打探情报,然后被卷进了打乱的数据流了,差一点就回不来了!】 【幸好我从数万条代码中找到了一条便捷通道,这才终于活着回来了。】 虽然是文字,陆时蓁却还是可以感觉到湫湫声音里带着的哭腔。 她有些可怜的看着这个小东西,问道:【可是,你怎么是这种形态了。】 【因为这就是我找到的通道呀。】湫湫道。 【我还可以变形呢。】 这小东西好像随了她的主人,沮丧的心情也是来的快,去的快。 说着湫湫就在陆时蓁的手机屏幕里格外热情又激动的给她展示起了自己的各种形象。 二次元形象的,像素格子的,毕加索经典抽象形象的…… 简直是应有的。 湫湫用自己的原始形态从屏幕的这边滚到了那边,头顶的气泡满是加大写粗的【嘿嘿】。 快速出现的气泡来不及消除,陆时蓁被着满屏堆着的黑体单调字搞得眼花。 只是她看着湫湫这幅难得开心的自由样子,没有忍心上去给它泼冷水叫停。 在看了好一会儿湫湫在手机世界探索自己的形象后,陆时蓁才在搜索框敲道:【那你还能出来吗?】 湫湫依旧保持着系统的职业操守,闻言立刻停了下来,道:【我得恢复一阵子自身的数据流才行,积分系统好像也被打乱了,我还得负责修复它。】 陆时蓁眼睛亮了一下,手指敲着屏幕都格外轻快:【那你能把那个不显示积分的bug修好吗?】 屏幕中的湫湫却摇了摇头,文字出来的有些慢:【一个很不好的消息,因为数据被打乱了,可能积分系统的统计要从头来了。】 “……” 陆时蓁眼睛兀的一圆,感觉有道雷劈了下来。 这样要让她猴年马月才能看到她的积分情况啊! 而接着湫湫就想起了一件事,对陆时蓁冒出了气泡:【对了,还有一件事,宿主。】 【我刚刚在系统记录中捞到了一条数据,发现你在接受系统处罚的时候被许拾月强行接触救了出来。她这个行为已经算是非系统人物接触到系统内部了,我怀疑就是这个打乱了主系统。】 陆时蓁听着,想起了当时主系统给她的惩罚中还多加了一重屏蔽。 就是因为这个屏蔽惩罚,那个杀手才会路过自己却没有看见自己。 而许拾月…… 陆时蓁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许拾月在那场谁都无法察觉到自己的屏蔽中找到了自己。 相比于刚才许拾月跟沈雁行没什么接触的聊天,许拾月穿过系统屏蔽找到自己的这件事,更让陆时蓁心口翻涌。 心跳的声音咚一声咚一声的敲在陆时蓁心口,她从来都没有过这样温暖又复杂的感觉。 一种不知缘由的迫切感推着她想要确定这件事情的发生,她就这样期待又谨慎的敲道:【这可能吗?】 【理论上说是不太可能的。】湫湫道。 陆时蓁心上蓦地有一瞬落空。 只是这份落空没有下坠多远,湫湫便又帮她拾了起来:【但系统指令怎么来说也只是许多高级程序的集合体,不排除这种可能性。而且许拾月还是主角,系统可探知度很低,相对的对她的容忍度就很高。】 陆时蓁那原本咚跳着的心脏缓缓变快起来,她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欣然。 不只是因为许拾月突破了系统的禁锢,而是许拾月为了她突破了系统的禁锢。 陆时蓁从来没有觉得文字是这样的神奇,但这只是多加了几个字,就的的确确让她有了另一番的新的感受。 陆时蓁说不上来这感受叫什么。 但她知道自己很庆幸,这种感受是许拾月给她的。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陆时蓁对系统文里的主神与主系统的敬仰变成了些其他不同的想法。 她现在想到主系统吃瘪,无名的激动中生出了些悖逆的快意,那手机屏幕被她的手指敲得嗒嗒作响:【真不愧是女主,轻而易举就能办到我办不到的事情。】 【是呀,许拾月可是官方认定黑月光。】湫湫附和道。 不知道是因为这个滚在屏幕里的小球太过滑稽,还是因为哪一句话,陆时蓁的眼睛弯了弯。 她还想问问湫湫昨天的经历,视线余光里却突然探过了一盘排着整齐红色兔子苹果的盘子。 “苹果?” 许拾月一只手端着盘子,另一只手拈着插着兔子苹果的叉子,给陆时蓁示意。 苹果的红晕在了她手上,那白皙的肌肤在陆时蓁的视线中散发着红润的温热。 不知道哪里突然来的不好意思,陆时蓁眼神有些反常的闪烁着,“昂”了一声就要接过许拾月手里的盘子。 手指微微略过,温热中裹着微凉。 许拾月的手并没有陆时蓁看到的那般温热,而她也没有按照陆时蓁的想法把苹果全都递给她。 “你想鼓针吗?”许拾月提醒道,声音听来有些严肃的平静。 陆时蓁有些不明白许拾月这是要做什么,问自己吃不吃,却又不把苹果给自己。 而下一秒,许拾月就用亲自行动告诉了她她这是要做什么。 “张嘴。” 那枚被握在许拾月手里的可爱兔子苹果探到了她面前,如玉般的手近在咫尺。 苹果混合着手腕处散发的淡淡香气压过了房间里消毒水的味道,温和却又无法避免的侵入了陆时蓁的鼻腔。 扑通。 陆时蓁的心脏漏跳了一拍。 不知道是不是此刻窗外的阳光太过温柔,连带着给许拾月也蒙上了一层跟她清冷相悖的温柔。 她探过的手臂就如同她握弓时那样笔直,分外平静的神色好像表示着她这样做只是为了防止陆时蓁鼓针。 而就是因为这样,反而衬得那想入非非的人羞愧。 陆时蓁感觉到自己的心野一阵兵荒马乱。 而就在她想推辞的时候,许拾月的声音却又一次在她耳边响了起来:“酸了。” 那声音清清冷冷的,又有点不好确认的娇嗔。 像是在提醒自己,她的手臂已经举了很久了。 陆时蓁目光轻怔。 鬼使神差的,在许拾月这句话后低头咬去了她递来的那枚兔子苹果。 而在这个时候,病房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没有敲门提醒,一个护士长打扮的女人抄着口袋跟成美妍说着话就进来了。 她就这样看着此刻举止有些亲昵的两人,转头对成美妍笑道:“夫人,您家这小两口感情真好啊。”:,,. 第67章 第六十七章 日光偏斜着落进房间,相比于成美妍,岁月在护士长脸上形成的和蔼分外明显。 她的声音没有丝毫开玩笑打趣的样子,含着笑意的声音就像是长辈在看小辈会产生的那种欣然情绪。 只是这种欣然不应该出现在看到陆时蓁跟许拾月互动的时候。 陆时蓁的喉咙哽了一下。 她感觉到自己跟许拾月的关系被护士长误会了,囫囵的咬了两口嘴巴里的苹果,含含糊糊的解释道:“不是,我们不是。” 护士长听到陆时蓁这话怔了一下,眼睛里有些疑惑。 成美妍则在旁“啊”了一声,笑着跟护士长解释道:“我们家蓁蓁还是没有成年呢,她们学校严格禁止未成年人。” 成美妍的这话模棱两可,没肯定,但也没否定。 陆时蓁觉得这解释还不如不解释,就看到护士长像是明白了似的对成美妍点了点头。 几人说话间,陆时蓁就感觉到许拾月的影子从她的身上撤了开来。 日光洋洋洒洒的将重新坐回了椅子上的人包裹住,给那平静的清冷点缀着几点温和,看起来就跟方才没什么差别。 可就是这样的没有差别,才让陆时蓁担心。 她害怕极了许拾月会将成美妍的不否认认作是自己这个女儿给妈妈私下的暗示,然后给自己扣上个大几分。 想着那又被打乱的积分系统,陆时蓁着急忙慌的表明着立场:“妈妈,我对许拾月真的没有……” 陆时蓁这话说得着急,嘴巴里的苹果还没全吃下去,依旧是含含糊糊的听不太清。 而成美妍也没等她将话说完,就抬手揉了揉她的头,道:“妈妈知道你是遵守校规校纪的好孩子,先把苹果吃下去再说,也不怕噎着。” 成美妍的眼睛笑的弯弯的,声音里满是温柔。 说着就怒其不争的将她这个“傻女儿”非要当着人家姑娘面给自己撇清关系的话都推了回去。 成美妍是觉得自己这个女儿最近乖了不少,整个人的行事作风也比之前正气了,但太过正气是交不到女朋友的。 就是要含含糊糊,就是要不清不楚。 这样才能发展。 这傻孩子。 成美妍就这样又揉了揉陆时蓁的脑袋,叹气的目光我落在了刚刚许拾月喂给陆时蓁的苹果上。 那整整齐齐的漂亮兔子苹果让她有些惊讶,不由得问道:“这些兔子苹果都是拾月你削的吗?” “嗯。”许拾月平静的点了下头,“随手削的,让阿姨见笑了。” “见笑什么,我都不一定能削出这样好看的苹果兔子呢。”成美妍发现自己是越来越喜欢许拾月这个小姑娘了,夸赞连连,“没想到我们拾月的手这么巧呢,真厉害。” 许拾月闻言微微低头颔首表示谦虚,目光有几分晦涩。 她并不是不喜欢成美妍对她的夸赞,而是对于她这个下意识的动作而感到几分后知后觉的疑惑。 就如她刚才跟成美妍说的,许拾月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削这个东西。 她从来都没有跟妈妈学过,而且她家里也从来没有人给她雕过什么兔子苹果。 这种事情对她来说应该是很陌生的,却又莫名熟悉。 只是拿起了刀子跟苹果,手就不由自主的这么做了。 许拾月从成美妍的话可以听出来,她的兔子苹果品相很是不错。 可尽管她现在的视力比起昨天从水中出来要好了很多,但她并不能看得很清楚。 如果不是熟稔的肌肉记忆,她不能做到这样轻松就雕出一只兔子苹果的。 可这份诡异的肌肉记忆又是从哪里来的呢? . 有陆家坐镇施压,学校对孙晨晨的处理很快,开除通报在一天内同时完成。 许拾月从来没有觉得正义会这么迅速的实现,可陆时蓁还是帮自己达成了。 像是为了迎接这群乘胜归来的乐团成员,今天的太阳格外的温暖。 日光落进乐团的排练室内,给这个表彰会的现场洒下最明亮的光。 许拾月按照乐团的规矩坐在她首席的椅子上,看着陈老师在教室前方发言。 她知道这不是她们乐团的风格,她们乐团从来都不张扬,在乐团这两年多,无论是什么的演出比赛陈老师为了让大家不把荣誉看得很重,都没给她们开过什么表彰会。 好好的玩一场,回来继续排练,就是她们彼此默认的规矩。 而有一个人的来到改变了这里。 许拾月想着,转头看向站在一侧墙边高举着手机录像的人。 作为撺掇陈老师办这样一场表彰会的始作俑者,陆时蓁格外积极。 周围的乐团成员都是身子笔挺的坐在自己的椅子上,只是陆时蓁拿着手机来回拍摄。 许拾月就这样看着将这个举着手机的少女,动来动去的模糊影子始终不肯安静。 她的活泼跟这个的地方的严肃有些格格不入。 却又像是黑白世界的一抹颜色,将死寂严肃点上了一点灿烂。 也算不上多么烦。 许拾月在心里想着,就听到陈老师喊了声自己的名字:“拾月,上来。” 掌声清脆的响起,许拾月有些茫然的按照陈老师的指示站到了她的位置。 接着好像在帮自己弥补一样,陈苗苗穿着礼仪小姐般的衣服,将奖杯送到了自己手里:“恭喜你,拾月。” 陈苗苗的声音带着笑意,沉甸甸的奖杯跟证书压在许拾月的手让她有一瞬的恍然。 不是好像。 是就是。 乐团的大家在帮她完成自己缺席的那场颁奖典礼。 其实许拾月是不在意这些的,荣誉名利对她来说不过尔尔。 守在陆时蓁床边,亲眼看着她醒过来比任何一场颁奖典礼都来的重要。 只是她的不在意,在别人的眼里却是不可缺失的重要时刻。 而那个别人不是什么其他人,是陆时蓁。 又是陆时蓁。 而大家也愿意配合她帮自己弥补。 善良的暖意像是汹涌的海浪,铺天盖地的朝许拾月袭来。 只是相比于负面情绪的凶狠,这份海浪的温柔无法言说。 这是许拾月孤身一人的第五个月,还差一点就要半年了。 而差的这一点她觉得以后再也不会追上她了。 她感觉到,她在这个世界上其实并不是孤身人。 “说点什么吧。”陈老师看着迟迟都没有动作的许拾月,鼓励道。 “好。”许拾月闻言如回神般眨了下眼,没有酝酿,也没有打腹稿:“其实也没有准备什么发言,毕竟我从不觉得获得这个奖项是我一个人的功劳。” “如果没有大家的配合,乐团的完美演出,我一个人也拿不到这个奖项。这个奖是我个人的,也是对大家的肯定,谢谢大家。” 说到这里,许拾月就顿了一下。 她薄唇微启,像是还没有说完,大家的掌声也在等待着她的最后一句。 而她的最后一句,是给陆时蓁的。 “也谢谢你,陆时蓁。” 许拾月声音轻轻,说不上来有没有哽咽感慨掺杂在里面。 陆时蓁就这样举着手机,猝不及防的看到许拾月的目光朝她看来。 窗外的日光清明而和煦,给少女的眼眸铺了上一层柔意,平静的仿佛在屏幕的那头与陆时蓁对视。 掌声比方才还热烈的在排练室响起,陆时蓁看到了湫湫在她屏幕中放着烟花。 就像是她的心在此刻怦然的那一下。 无数的灿烂烟花在陆时蓁的心野上升起绽开,明明白日中满是耀眼的金灿。 那埋没在她这野地里的无名小草在风中摇摇,不被任何人察觉的舒展开了它的叶子。 陈苗苗在一旁看着这一幕手都快拍烂了。 表彰会一结束,她便趁着陆时蓁跟陈老师一起去给许拾月拿保送生需要提供的证明材料的间隙,快步走到了许拾月身边。 陈苗苗格外熟练的在许拾月身边蹲下,托着脸:“好浪漫哦。” 许拾月却没有回答,只侧目看了一眼陈苗苗。 陈苗苗则立刻板起了脸,计较道:“你不要这样看我,作为你这些年的好朋友,我都没被你感谢,我要吃醋了!” 许拾月听得出来陈苗苗声音里隐隐的失落遗憾,也知道自己应该谢一谢陈苗苗,便补道:“谢谢你,苗苗。” 而陈苗苗也不是斤斤计较的人,听到许拾月这么说板着的脸立刻忍不住笑了:“这还差不多。” 说着她就摆了摆手,又像是想到了什么,故意道:“其实我也没有那么吃陆时蓁的醋啦,毕竟她现在可是有着超强人格魅力的校园风云人物。” 许拾月听到陈苗苗这句话,微蹙起了眉头,警惕感让她的声音低了几分:“为什么?” “就是陆时蓁英雌救美的故事已经被传出去了。”陈苗苗道,“加上乐团这次罕见的拿了金奖,跟孙晨晨被开除,她在咱们学校是出名了。” “二打孙晨晨,忠犬第一人!” 陈苗苗声调上扬着,饶有兴趣的跟许拾月讲述陆时蓁现在在学校的情况。 而顿了一下,陈苗苗就又朝许拾月靠近了几分,凑在她耳边小声的提醒道:“早就跟你说过了,现在犬系很抢手的,你现在近水楼台先得月,再不行动你的狗狗就被人抢走啦!” 许拾月听着陈苗苗的话,蓦地就明白了这人的意思。 ——她是想通过反衬陆时蓁抢手,来怂恿蛊惑自己。 而就是这样一个明显拙劣的陷阱她竟然没有一丝防备的走了进去。 甚至如果不是陈苗苗操之过急直接暴露,她甚至都没有能察觉到。 日光微斜,将少女垂下的眼眸照的暗淡了几分。 嫉妒、占有、像是吐着信子的蛇,缓缓慢慢的盘踞在她新生出的那根软肋上。 冷静无法冷静,沉着不再沉着。 许拾月知道这是大忌,一旦暴露在许守闲的视线,就会影响到她拿回许家的东西。 甚至会让她一败涂地。 她应该将它拔除的……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轻松的声音打断了许拾月的思路:“聊什么呢?” 陆时蓁回来了。 许拾月看着视线中这个熟悉的人影,若无其事的收回了自己的思绪:“没什么。” 接着她就注意到了陆时蓁手里拿着的东西,问道:“材料都拿到了?我们可以走了吗?” 虽然碍眼的人已经被开除,但许拾月现在还在休学中,即使来学校也依旧不会回班上课。 更何况,刚刚陈苗苗说的话还萦绕在她脑中,周围蛰伏的眼睛让她想带陆时蓁快些离开。 而陆时蓁感冒还没完全好,正想着躲懒不回班上课,闻言立刻顺着许拾月的话点了点头:“都拿到了,咱们可以走了。” 中午的学校像是沉睡一般静悄悄的,鞋子碾过枯黄的树叶发出清脆的咔嚓声。 许拾月还跟平日里那样将手搭在陆时蓁的手腕上,心绪却没有平日那般平静。 她感觉不止有一种情绪在她身体里横冲直撞,将理智跟感性的天平被冲的左右摇摆。 她的心情莫名的有些不好,连带着好像还迁怒了此刻她手里的这个有些重量的奖杯。 许拾月就这样握了握这个造型简单的奖杯,有点任性的对陆时蓁道:“沉,你帮我收着吧。” “这种东西还嫌沉啊,我恨不得拿个十个八个的抱着炫耀呢。”陆时蓁嘴上说着,手却很自然的接过了许拾月递来的奖杯。 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奖杯,那价值不菲的水晶石折射着太阳的光,清澈透亮。 她想,这种不染一丝杂质的东西也就只有许拾月可以配得上了。 想到这里,陆时蓁顿了一下。 有笑容从她脸上绽开,接着她就半开玩笑的对许拾月道:“你说,你把这样好看的东西交给我了,就不怕我看它好看,据为己有啊。” “不怕。”许拾月摇了摇头。 她知道陆时蓁不是这样的人。 而且…… 远处有风吹而起,将勉强挂在树上的叶子吹得摇晃。 枯黄而坚韧的划过花砖地面,发出生命最后的声音。 陆时蓁还在这里煞有介事的当着许拾月的面端详着她的这只漂亮奖杯,等待着许拾月的回答,那充斥着落叶声的耳朵里就同时响起了许拾月的声音跟系统的声音。 “你想要,它就是你的。” “+999”:,,. 第68章 第六十八章 风穿过长廊,单调的落叶滚动声让校园里的安静更甚一层。 少女们的裙摆吹得微微浮动,锋利的褶子似有一瞬的交叠。 陆时蓁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加分的原因,许拾月平静的声音在她耳中也莫名添上了一层暧昧。 她说如果自己想要,“它”就是自己的。 那么这个“它”是不是还有别的意思? 那么如果自己想要更多的话,她是不是也会给自己。 明明许拾月只是给了一句话,贪婪与妄想却被暧昧与意料之外滋养了起来,只一瞬间便长满了陆时蓁的心野。 她就这样捧着手里的沉甸的奖杯,水晶的光泽渡在她跟许拾月之间,风也变得虚幻而不真实,腰侧传来的密集震动就像是她此刻没有秩序规律的心跳。 只是这份震动好像并不是陆时蓁单方面的幻觉,她还在这里握着奖杯不敢相信,许拾月冷静的提示声就传来了:“陆时蓁,你好像来电话了。” “啊?” 陆时蓁被拉回了神,腾出手来往口袋一摸,发现还真的自己的手机在一个劲儿的震动。 湫湫看到了刚刚更新的加分提示,兴奋的忘乎所以,一个劲儿的在手机屏幕里滚。 陆时蓁刚打开手机屏幕,就看到听到许拾月提示的湫湫一副惊恐的样子在屏幕里捂着它的x嘴巴。 差点暴露! 陆时蓁脑袋兀的一大,紧张的跟湫湫对视着,难得的反应极快。 她就这样公报私仇般的拿手指拨了一下屏幕里的这个小球,故作轻松的佯做了一个划过屏幕的动作,解释道:“啊,不是什么电话,是闹钟,我订的闹钟。” 许拾月看了一眼陆时蓁手中的手,似乎并没有对她的这个解释起疑,淡淡的“哦”了一声,接着道:“走了。” 车子开来的很快,两个人说话间那辆黑色宾利就停在了校门口。 低调,也惹眼。 跟往常一样,看着许拾月坐进车里,陆时蓁才接着进车里坐下。 只是这次不一样的是,许拾月送给她的那个奖杯硌了她手一下。 痛觉敏锐的在少女掌心炸开,但对陆时蓁来说更多的是另一种感觉。 这个奖杯不止是记录着许拾月的荣誉,也记录着她的第二个999分。 仿佛意有所指,陆时蓁又握了握奖杯,对许拾月问道:“你,真的给我了。” “你不是想要吗?”许拾月却反问道。 “可是这是你的第一个奖杯哎。”陆时蓁又提醒道。 “所以呢?”许拾月不然,声音中仿佛藏着几分不悦。 她像是想起了什么,抬起几分眼眸看着面前这个有些犹豫的人,反问道:“你可以接受陆时恩的,却不能接受我的吗?” 陆时蓁不知道许拾月为什么会提到陆时恩,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突然这样问。 只是想到刚刚得到的加分,陆时蓁生怕许拾月会因为这个问题给自己收回去,连忙道:“没有没有,我怎么能不接受呢。” 陆时蓁否定着,整个脑袋晃得跟个拨浪鼓似的。 窗侧移动的日光在许拾月的视线中一闪一闪的,垂放在膝上的手抬了起来。 还在摇着头,许拾月那微凉的手指就蹭到了陆时蓁的手背。 淡淡的香气靠了过来。 西装校服外套遮不住许拾月那纤细的手腕,如玉般的冷白色横过了陆时蓁的视线。 或握,或挪动,许拾月就这样随意却又仔细的帮她纠起了着她拿奖杯的错误动作。 陆时蓁知道许拾月在干什么,手指的关节却偏偏不争气的紧张绷紧。 真的是令人费解的一件事情,虽然说她跟许拾月已经有过不少亲昵的接触了,但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跳还是在为着这人落下的指温而密集跳动。 可能车子飞过了两个街区,也可能连红绿灯路口都还没过去,许拾月给陆时蓁纠正完了动作。 她就这样缓缓收回了自己的手,嗓音淡淡道:“那就收好。” 陆时蓁闻言匆匆忙忙的将自己乱麻一般的心绪又匆匆胡乱推到一边,清脆的“哎”了一声。 她想今天简直太过美好了。 许拾月不仅送了自己的漂亮奖杯,还给了自己一大堆加分,要是以后每一天都这样就好了。 陆时蓁捧着手里的奖杯,放肆的幻想让她嘴角扬的特别向上。 车厢很安静,许拾月听得到陆时蓁吐息中藏着的笑意。 日光将窗玻璃倒映着的少女轮廓清晰的画在她的视线,收回的手指在阴影中轻轻摩挲,没有人注意到车厢微微扬起的另一枚嘴角。 只是这份上扬没有维持多久。 许拾月像是察觉到什么,框住少女背影的目光便倏然暗淡了下来。 她又一次没控制住自己,就这样因为陆时蓁的喜悦而喜悦了。 . 初冬的夜已然带上了寂静的感觉,干净的夜空横过挂着枯叶的树枝,颤巍巍的托起了月亮。 陆时蓁提着一个简单帆布袋站在了许拾月的房门前,按照约定,乐团比赛回来后她就要每天晚上来给许拾月上眼药了。 可陆时蓁手里的袋子看起来有几分重量,好像除了药品还有别的东西。 月光照不透扎实的袋子,只将少女的影子映在了门上:“当当。” 陆时蓁有点紧张的敲响了许拾月的房门,随即便跟平时补课时一样,推开了门。 只是令她有些意外的是,许拾月好像在跟什么人语音通话,她刚推开门就传来一句:“那咱们今天就到这里的吧。” 这人的声音平日里还要平静几分,那种带着几分礼貌的腔调板正而满是距离感。 陆时蓁的步子当即就顿在了门口,有些抱歉的讲道:“抱歉,我不知道你在打电话……我不是故意闯进来的。” “没关系。我事先也没有给你说。”许拾月摇了摇头,说着就将耳朵上的耳机摘了下来。 那纤细的手指撩起几缕长发,乌黑跟白皙在光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不知道是不是刚才许拾月声音的加持,她此刻举手投足间的从容让陆时蓁的脑海中自动翻涌起了许拾月在文中后期的形象。 陆时蓁知道许拾月早就开始跟着陆时泽实操了,随口问道:“是哥哥吗?” “不是。”许拾月却否定了陆时蓁,“是沈雁行的爸爸。” 很突然的像是有什么东西堵在了心口,上不去下不来。 陆时蓁清楚的知道自己这不是生病了,却觉得这种不舒服比生病还要令她感觉恼火。 许拾月的这个答案明显在陆时蓁意料之外,却又的确符合原文的设定。 主神与系统所规定的发展并没有脱离轨道,是陆时蓁自己忘了。 忘记了许拾月在原文中是通过跟沈家合作才将许守闲制裁,拿回了她的东西。 也“忘记了”许拾月跟沈雁行并肩作战的强强爱情。 现实世界的发展逐渐按照原文剧情卡上了扣,陆时蓁却没有原世界时那样激动。 她就这样看着刚刚跟自己提起沈雁行名字的许拾月,淡淡的“哦”了一声。 没什么情绪。 却满是情绪。 许拾月看了一眼视线中的这个模糊身影,将手里的耳机随手放下,道:“我们只是在合作。” 许拾月的声音平平淡淡的,像是在陈述一件小事。 陆时蓁刚垂下的目光却兀的抬了起来,满是意外。 许拾月这是在主动给自己解释吗? 而没等陆时蓁反应过来,许拾月便又接着道:“我跟陆先生商量过了,这次事件过后许家已经知道我跟你们的关系了。现在有一个项目很关键,我如果要入局不能依托陆先生了,需要寻找一个合作方作为我的屏障。” “沈家之前跟我家有过合作,最近合作的不是很愉快,正要退出,这也是一个让他们家退出跟许守闲合作的机会。” 明明只是件小事,明明自己这个局外人没有知道的必要,可许拾月却还是拆开了仔细解释。 陆时蓁对于许拾月肯给自己解释这件事就已经很意外了,根本没想到她还会这样解释给自己。 字里行间的,也没有提起沈雁行三个字,就好像将她排除在外了一样。 “这样呀。”陆时蓁虽然没有太听懂这些东西,但还是点了点头,那原本满是情绪的声音只剩下了一种,“你们的合作谈得怎么样了?” “基本上达成共识了。”许拾月道。 “那得恭喜你了。”陆时蓁知道沈家是剧情给许拾月安排的最强助力,他们出场了,许拾月距离拿回属于她的东西的就靠近了一大步。 不知道是替许拾月感到高兴,还是什么别的原因,陆时蓁心口的那团闷闷兀的就消失了。 整个心口平静安稳的好像它就从来没有来过一样。 剧情在陆时蓁这里没有丝毫隐藏,而陆时蓁的心情在许拾月耳边也遮掩不住。 她就这样听着这人有恢复往日活力的声音,先是抬眼看了她一眼,接着又垂下了眼睫:“好了,时间不早了,过来帮我上药吧。” “好。”陆时蓁答应的轻快,说着就快步走到了许拾月跟前。 灯光将那道熟悉的影子映在许拾月的视线中,药草的味道慢慢散发弥漫在房间,同她肩头落下的玫瑰香气混合在一起。 她先是感觉到了一缕温吞的热气落在她的鼻尖,接着便是那道熟悉的墨绿色遮住了她的眼睛。 轻薄的纱布无法隔绝少女指尖的温度,她感觉得到陆时蓁的小心翼翼,也感觉得到在黑暗中那人向她传递来的温热。 夜风推着单调的树影在月光下摇曳,倒映在墙上的影子无限靠近的挨在一起。 许拾月就这样感受着陆时蓁的存在,向来冷静的大脑冒出了一个无比荒唐的想法。 她突然很想要将这一秒无限延长,一直到世界终结。 只是她这个想法还没有维持多久,陆时蓁就将她的手撤了开来:“好了。” 许拾月被黑暗笼罩着的眼睛微微耸动了一下,仿若大梦初醒。 她不动声色的敛起了自己的思绪,淡声道:“谢谢。” 陆时蓁并没有察觉到许拾月声音的不对,她还在紧张另一件事情。 那个她放在包里的东西被拿了出来,小心翼翼的放在了许拾月身侧的桌上:“那个不用谢,这个送给你。” 许拾月听到陆时蓁这句话,有些意外。 她现在看不见,只能单调的用手摸索。 那平直的线流畅的划过她的手指,在尽头戳下了一个笔直的直角,四个连起来像是什么方方正正的扁平东西。 “这是什么?”许拾月问道。 陆时蓁也不是没有给人送过这样的礼物,但不知怎么的觉得自己这次心跳的格外厉害。 明明自己只是单纯的想回报许拾月给她这次的大加分,而且这个礼物她都做好很久了。 也没什么啊…… 陆时蓁这么想着,却还是不自然的挠了挠鼻子,含糊道:“你待会自己打开看看就知道了,恭喜你得奖,也恭喜你拿到了保送大学的资格。” 说罢,陆时蓁便匆匆将摆在桌上的药膏等东西收拾到了空了的帆布包里,转身就走。 只是她走到门口,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猛地刹住了车。 陆时蓁:“哦,对了。” 许拾月摸索面前东西的手停了一下,抬起了头。 那个扶着门框站住的人稳了下匆匆的心神,像过去一样,对她道:“晚安,许拾月。” 已经被拆开的包装纸发出微微窸窣的声音,空白般的书被书桌上的台灯照的明亮。 许拾月的手已经放在了陆时蓁给她的那个礼物上,指腹下的凹凸不平刻着一行字。 《小王子》。 一笔一划,笨拙生涩,是这个人亲手给她翻译的。 许拾月觉得,她今晚是不会安眠了。:,,. 第69章 第六十九章 房间一侧干净的墙投映着灯光的影子,书的封面从墙上掀了过去。 细微的纸张摩擦声连贯的响起又平静,墙面并没有恢复它空白的样子,一副用马克笔涂画的场景摇摇映在了墙上。 而接着,那迫降在沙漠里的飞机微微晃动了一下。 许拾月完全失去了视觉,纤长的手在白纸上摸索,就这样毫无预料的同那辆卡通的小飞机撞在了一起。 她感觉到了这个东西的存在,像是有什么立体画随着她翻开的书页竖立在她面前。 可她眼睛上上着药看不见,只能用手摸的,去感觉飞机的样子,感觉沙漠的起伏。 许拾月原本以为陆时蓁给她翻译了小王子这本书就已经够可以了。 可她还将里面的插画制作了出来。 “你做什么去了?” “秘密。” 少女上扬的尾音穿过时间突然在许拾月的脑海中突然响起了,那是她跟陆时泽达成合作那天,她跟陆时蓁在图书馆的对话。 许拾月的手就这样摩挲着书页的轮廓,这本书的尺寸大小就跟她那天注意到的陆时蓁拿着的东西近乎一样。 那时的她以为陆时蓁口中的秘密是什么她的私事,亦或者是什么不能让自己知道的病态想法。 却没想到陆时蓁的这个拒绝自己知道的“秘密”是一个给自己的惊喜。 许拾月就这样触碰着随着书页翻动立起来的插画,就像那位行走在苍茫沙漠里的飞行员。 她一下觉得自己失去了好多,在这十二个小时里。 没有挥发完的酒精颜料味飘散在房间里,沿着无法感触到的平整纸张蔓延到少女的手指。 许拾月从未觉得过黑暗的世界会有多么的单调,反正生活不过如是,没什么可值得的她用眼睛去看的。 但这一刻她无比渴求色彩。 即使这次没有任何人在她身边感叹陆时蓁的画有多么的漂亮。 许拾月还记得刚刚陆时蓁将东西放到自己桌上时,声音里透着的紧张。 这个人总是这样,单纯而真挚,有的时候真的觉得她比圆子还要简单。 可想到这里,许拾月又顿了顿。 如果刚刚陆时蓁并不紧张,而是期待着想看她拆开礼物,她反而有些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反应好了。 不想掩饰自己对她付出心力的这个礼物的喜欢。 却又不敢将自己的喜欢暴露太过。 那种迟疑与犹豫又一次在这种情况下清晰的落在了许拾月脑海中。 像是她严丝合缝的骨骼在对这根不属于她的肋骨做出的排异反应,动摇着她对陆时蓁的喜欢。 许拾月心情复杂。 喜欢一个人是很简单的事情,一个念头,一瞬间就能确定。 可之后呢? 这些天她的理智总是在提醒她,她现阶段需要的是什么,什么东西应该被放在她的第一位。 它们时不时的就会蹦出来,就好像是一段设定好的程序。 许拾月感觉到了一种牵扯感。 仿佛是理智跟感性在博弈,横在她心里的天秤在摇摆。 不久前她还以为她可以平衡好这一切,可陈苗苗那样一个浅显套话的陷阱她却踩了进去。 只是因为陆时蓁被学校里的很多同学觊觎喜欢。 如果因为一个人,让自己失去了冷静理智的判断与警惕,那她还可以放任自己喜欢去她吗? 而有了上周的事情,许守闲也不会再多设定一个孙晨晨来将陆时蓁划出他的杀|戮计划去了。 如果陆时蓁死了,如果她被自己连累着,死掉了。 不止是陆时泽不会放过自己,连她自己也不能放过自己。 爱人是她人生中第一个可以选择去在意的人。 可是现在许拾月不知道她该不该喜欢陆时蓁,该不该放任自己将这根软肋真实的嵌入自己的身体。 小心翼翼,手足无措。 许拾月向来冷静理智,杀伐决断,却不知道该拿这个软肋怎么办。 . 许拾月心绪未定,犹豫地情绪化作积分间接反映在了陆时蓁脑内的系统中。 那天晚上直到后半夜,陆时蓁的耳边都在不停地响着系统加分减分的提示,一开始逐渐攀升的加分她还能理解这跟自己送给许拾月的那本盲文版《小王子》打动了她,但后来开始忽上忽下的加减分她就不理解了。 难道是自己翻译错了什么地地方让许拾月不满了? 还是她在书页上做的立体插画让许拾月不开心了? 陆时蓁当初之所以想到要给许拾月的这本书做立体插画,也是受到了当时书店门口摆放的儿童书的影响。 她想毕竟许拾月之后是会重新看见的,而有了这些插画,即使她不再用盲文读,也能看得明白这是一个什么故事。 难道她觉得自己这是在羞辱她? 怎么可能…… 许拾月哪里是在意这种东西的人。 那是为什么? “哎呀。”陆时蓁苦恼的在床上直揉自己的头发。 秉承着自己没睡,也不能让别人睡的原则,陆时蓁将待机画面上仰面睡着的湫湫薅了起来:【湫湫,许拾月这是怎么了呀?】 【唔……】自从通过系统bug住进了手机里,湫湫的睡眠质量直线上升,她就这样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睛,给陆时蓁计算道:【宿主,目前看许拾月给你的加分都集中在两位数至三位数,而减分在个位数,是在正向增长。人物心理波动是正常变化,不用担心的,我们要从宏观看。】 湫湫不太清醒,说的话有些系统思维,但陆时蓁能明白它想表达的意思。 她知道细微的减分在偌大的加分面前是可忽略的,而且这样的事情过去也不是没有发生过。 只是这种宏观落在单个的一个人身上,每一次的波动都让人悬心。 尤其是今天这一次。 这夜没有风,陆时蓁额前的碎发被她长长的叹息吹得浮动。 说不上来的在意。 关于她的积分。 关于许拾月对自己的看法。 第二天陆时蓁想旁敲侧击的打探许拾月对自己的态度,可她对自己的态度也跟过去别无异议。 药膏特殊的苦涩随着纱布的解开慢慢堆积弥漫,即使陆时蓁可以看到许拾月的眼睛,也无从判断她昨天晚上是怎么了。 而之后几天陆时蓁都是按时给许拾月上药,偶尔会冒出来几个两位数甚至三位数的加分,但像那晚频繁的积分波动再也没有出现过。 进入十二月的s市又冷了几分,沉寂的冬日让日子平静的就好像永远都这样过下去了一样。 工作日的最后一天太阳有点冷淡,还在病假中的陆时蓁像往常一样在孙姨喊了她之后才起床,只是拖鞋桥在楼梯上的声音没那么的有活力,她罕见的满是苦恼的走下了楼。 许拾月一如既往的端坐在餐桌前,沐浴着窗外落进的日光。 她的视线跟之前比又清楚了许多,可以看得清陆时蓁低头看手机的动作。 许拾月就这样不紧不慢的喝了一口牛奶,抬眼问道:“怎么了?” “小恩说天气越来越冷了,这月再不去马场就要等到明年了。”陆时蓁看着一早陆时恩发给自己的消息满是愁容。 许拾月听到陆时蓁这话不冷不淡的“哦”了一声。 完整的奶酪被银色的叉子毫不留情的挑开,破碎的被抹到了贝果上。 许拾月将贝果组合好拿起,似是不在意的问道:“这不是你当初答应人家的吗?怎么,现在不想去了?你们家小恩不会闹脾气吗?” 陆时蓁并没有听出许拾月话音里的意思,就这样拉开椅子跟她面对面坐下,对她叹了口气。 既然已经承诺了人家的,就不好食言。 而且按照陆时恩的性子,自己就算推了她这一次,她还会有下一次,直到自己点头同意。 最重要的是她真的不会骑马啊。 这玩意儿也不是说一时半会就能速成的,到时候“双重”掉马了怎么办? 陆家兄妹要是知道真的陆时蓁已经不在这个身体里了,按照他们俩的妹控姐控的程度,她怕是不用许拾月动手,就已经被断手断脚,丢火场里了。 仿佛周围的温度倏然降了下来,陆时蓁的后背沁出了一片冷汗。 她甚至都忘了在自己的对面还坐着一个许拾月,正等她的回答。 而就在这个时候,孙姨匆匆走了过来:“小姐,有位叫沈雁行的小姐来咱们别墅说要拜访许小姐。” 陆时蓁听到这个名字整个思绪都被拉了回来:“沈雁行?” 许拾月也有些意外,想了一下,解释道:“前两天沈伯父想要跟我见一面,但他不好出面,可能让沈雁行来了。” 陆时蓁听到许拾月这个解释,心里的疑惑消除了大半,只剩下了不舒服。 她知道系统不会放过许拾月能跟沈雁行的接触的机会,也知道人家两个人是有合理理由的,他作为一个局外人能做的也只有点头:“让她进来吧。” 孙姨点点头,用传呼机示意门卫放沈雁行进来。 接着沈雁行就在家里佣人的带领下推开了别墅的大门,她手里拎着些东西,大方得体的讲道:“打扰了,我爸爸妈妈上月去x市带了不少特产,家里吃不完,让我来给拾月还有陆同学分一分。” 陆时蓁听到沈雁行的这两个称呼,不由得皱了下眉。 只是像原主那样做主人的礼貌规矩她还是要保持的,立刻示意今天好像好了些眼力见的孙姨:“孙姨。” 也不知道是不是今天家里来了外人,素日里对许拾月都没有架子的孙姨端出了一副很有距离感的高冷管家样子:“谢谢沈小姐,来给我吧。” 说着,孙姨就一板一眼的接过了沈雁行手里的东西,转身离开了客厅。 而沈雁行好像是有什么不能让外人知道的事情要说,看着其他佣人离开客厅只有陆时蓁跟许拾月,这才小声道:“拾月,我爸爸还让我带个消息给你,他还是希望如果有机会能跟你见一面,有些事情还是面对面来的更顺利些。” “而且我妈妈自从知道你的这些事情后,就总是想有机会见见你。” 两句话,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许拾月也没有辜负沈雁行的期待,点了下头。 只不过不同于沈雁行,她的话语里没有那么多的感情:“沈伯父的想法也是我的想法,见面谈效率会高一些。” 像是在思考会面的地点定在哪里,许拾月的眼睛微微垂下了几分。 而没过一秒,那浓密的眼睫便如扇般打了开来,眼眸深邃而明亮。 许拾月就这样看着沈雁行,语气里带着几分轻松的笑音,道:“既然这样,我就跟伯父定在这周末见面吧,地点就在东郊新开的那家马场。”:,,. 第70章 第七十章 窗外的风吹得树枝瑟瑟摇晃,陆时蓁好像记得孙姨今天早上喊自己起床的时候说过那么一嘴今天降温了,当时她还不以为然,现在却觉得降低的冷风直往她的指尖吹。 明明许拾月的那抹笑是对着沈雁行的,陆时蓁却不知怎么的觉得她这句话是说给自己听的。 各种不同的震惊被揉在一起,又瞬间被肢|解成了好多块,噼里啪啦的就在她心上炸了开来。 许拾月为什么要去马场? 她是看出什么来了吗? 而且她明明眼睛不好,为什么要选择去马场这种很需要视力的地方? 是自己孤陋寡闻了吗?他们谈生意不用骑在马上掩饰一下吗? 而沈雁行也觉得这不是个很好的地点,提醒似的问道:“拾月,你确定要去马场吗?” 许拾月没有丝毫动摇,像是为了打消人的疑虑,话也说的直白:“没有人会想到一个瞎子会去马场这种复杂的地方。” “这倒也是。”沈雁行被说服了。 “而且马场也不一定必须要骑马。”许拾月又道,“到时候沈伯伯是一家三口来马场过周末,我也是跟陆时蓁还有她的妹妹一起来骑马,我们只会是偶遇,不是精心设计的会面。” 会面的事情明明是临时提起的,许拾月的反应却有条不紊,理由充足,像是已经计划了很久。 沈雁行觉得许拾月的理由很是完美,不由得分外认可的点了点头:“还是拾月你想的周全。” “那周末带拾月去马场的事情,就麻烦陆同学了。” 沈雁行对陆时蓁如是说道,声音跟态度礼貌而有分寸。 可就是这样,陆时蓁却感觉自己跟许拾月之间的关系,突然被这个后来的人一下拉开了一道距离。 好像她一直都在照顾许拾月成了需要被别人叮嘱的事情,帮许拾月的忙也成了需要被拜托的事情。 陆时蓁察觉到自己好像有一点无中生有,却依旧不喜欢被生出来的这个感觉 她就想要看着站在自己的对面的沈雁行,有一种被挑衅冒犯了的感觉。 自从慢慢脱离原主疯批人设后,那种阴鸷诡谲的感觉已经很久没有再出现在陆时蓁的脸上。 清晨的日光偏斜着从窗户落进,打在陆时蓁那双慢慢弯起来了的眼睛上。 她就这样对沈雁行笑着,声音比这个人刚才说的话还要客气:“沈同学这话说的就生分了,我带许拾月去马场玩,怎么能算是麻烦?” 恍惚间,沈雁行感觉自己的心底无端飘起了一层恶寒。 她轻攥了攥手,撑着能跟陆时蓁对视的平静,点了点:“那就好。” . 得到陆时蓁确定的的回应,陆时恩高兴地不得了,周末一早就来到了陆时蓁家里跟她们汇合。 只是小姑娘刚打开门,就被正要从里面出来的圆子吓了一跳,紧跟着的还有许拾月跟陆时蓁。 陆时恩起初是不喜欢陆时蓁将许拾月也带来的,只要她在,姐姐的目光就不放在她身上了。 但陆时恩转念一想,许拾月什么都看不见,来了只能听到她跟姐姐的亲昵互动,心里就立刻对周末的行程充满了期待。 她倒要让许拾月看看究竟陆时蓁是偏袒她,还是宠爱自己。 怀着这样的想法,陆时恩甚至都没有跟许拾月挣坐后排那个能跟陆时蓁靠在一起的座位。而陆时蓁坐到后面看着圆子兴奋地跟自己摇尾巴,也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今天早上的开局可以说是意料之外的好。 真希望接下来也能这样平安度过。 车子缓缓开动了起来,陆时蓁视线中的高楼慢慢变得低矮,直到被大片的山野绿意代替。 她有些好奇马场是个什么样子,车子刚转过一个上坡的弯,马场的牌子便如同从大片绿意中劈开一样,出现在了她的视线中。 马匹的味道不可避免的铺在整个场地,铺着黄土的跑马场比电视里看到的还要大。 陆时蓁看着训练有素的马儿从窗外飞驰而过,甚至不远处还有在练习盛装舞步的,有一种大开眼界的感觉。 而还不等她的眼睛将这一切都看完,陆时恩就迫不及待的拉开车门拐着她去马舍选今天要骑的马了。 少女的长发被快步带起的风吹起,仿佛有黑色的耳机轮廓露出。 陆时蓁不打无准备之仗,她也是有备而来,露出口袋的手机摄像头就是湫湫帮她挑马的窗口,而耳机就是她跟湫湫交流的接口。 “宿主放心,我一定给你挑一匹最温驯的马!”湫湫趴在手机摄像头上,仔细的观察着这里的马儿,信誓旦旦。 陆时蓁扣了扣屏幕表示点头,毕竟她现在能依靠也只有湫湫了。 她就这样煞有介事的看着屋子里的这些马,勉强的通过这些天湫湫给她恶补的马类知识辨认面前的这些马,耳边传来了许拾月的声音:“这里的马都是什么种类?” 陆时蓁听到这个问题不由得怔了一下,心虚的不知道怎么回答。 却不想许拾月问的根本不是她,而是一旁跟着她们的工作人员:“最前面的两匹是俄罗斯纯血,那边三匹是阿哈捷金,就是汗血,然后咱们身边的这两匹弗里斯兰,刚刚做完了保养。” “……” 陆时蓁表情有些复杂。 一是为了她心虚的差点会错意,二是因为这间马棚里一共就三个种类的马,她刚刚却判断成了五种,顺便除了有着明显特质的汗血马,剩下两种她全猜错了。 “弗里斯兰的性格跟拉布拉多犬有点相似。” “汪!” 陆时蓁还在这里挫败的自我反省,许拾月跟圆子的声音就将她拉了回来。 “……这种马跟拉布拉多比较相似的点在于它很聪明,性情也温顺,适合各种类型的人类,尤其是新手。” “汪!” 不知道是在跟圆子互动,还是肯定刚才马场工作人员的介绍,许拾月竟然对最后这匹马做出了评价。 陆时恩一直在跟她相中的那匹汗血互动,听到许拾月这么说,不由得昂下了头,肯定道:“没想到你看不见,对马类的知识倒是还挺准确的。没错,弗里斯兰的确是这些马里最温顺的,不过温顺可没有什么挑战性。” 小姑娘的尾音上扬,肯定的话语里有些拉踩的意思。 许拾月却轻抿着唇,没有对陆时恩的评价做出什么回应。 而陆时蓁在一旁听着,目光因为许拾月的介绍锁定了旁边的这匹弗里斯兰。 黑色的皮毛被打理的油光水滑,那厚长的鬃毛被人仔细的编成了长麻花辫,帅气中还带着丝漂亮优雅。 许是因为刚刚许拾月的介绍中提到了“拉布拉多”这四个字,方才还对这些马有些畏惧的陆时蓁很是钟意这匹马。 而这时,湫湫的演算也正好结束:“宿主,神了,许拾月提到的这匹马的确是这些马中最适合你的。” 这小家伙的声音里有些惊讶激动,陆时蓁的嘴角却莫名扬起了几分。 她有点无从说起的开心,煞有介事的跟身边人讲道:“这些马都不错。” 工作人员附和:“是啊,陆小姐,我们的马都是经过严格的挑选,赛级标准。” “看得出来。”陆时蓁点点头,而后学着原主的样子不紧不慢的将手放到了身旁这匹黑色弗里斯兰的头上,“那我就选这匹吧。” 陆时恩很是意外,看着自己面前的汗血道:“姐姐,你怎么不选汗血了?你不是最喜欢征服这种马的感觉吗?” 陆时蓁早就有对策,揉了下鼻子,道:“那个,我感冒的后遗症还没彻底消失,最近没太有力气,陪你出来兜兜风就行了。” “哦……” 陆时恩垂了下脑袋,摸着自己选好的汗血有一瞬的失落。 但接着她就又恢复了刚才的兴奋。 因为她姐姐刚刚说是为了陪自己,才强撑病体出来的。 是为了自己哦! 陆时恩了眼站在陆时蓁旁边的许拾月,夸张的声音里有些炫耀:“真不愧是姐姐,一眼就相中了最合适兜风的马。” 陆时蓁笑了笑,受之有愧。 她想她应该谢谢刚刚随口介绍了一下弗里斯兰的许拾月。 而就在这时,陆时蓁感觉到自己衣角被人拉了一下,许拾月对她道:“陆时蓁,我该走了。” 许拾月的声音小小的,甚至都可以被马棚中干草翻动的声音盖过去。 可陆时蓁的心却兀的被这话拉着坠了一下:“他们这么快就来了……” “嗯。”许拾月点点头,“刚刚沈雁行发了消息,停车场离这里很近,她会过来接我。” “哦。”陆时蓁单调的吐出了一个音节,这是她跟许拾月在一起的这些日子里,第一次将她交给另一个人,“那你记得叫上李啊。” “放心。”许拾月承诺道,收回的手好像轻轻勾了下陆时蓁的小指,微凉的。 “姐姐,你看……” 知道陆时蓁不会跟自己一起骑汗血后,陆时恩又按照自己的兴趣重新找了一匹马。 她正要兴致勃勃的给陆时蓁看自己新选的马,却注意到陆时蓁的目光正看向外面,许拾月就在外面,还有一个她不认识的背影跟她比肩走在一起:“那人谁啊?许拾月带着姐姐的保镖跟那人去干什么了?” “那是沈雁行,许……”陆时蓁顿了一下,突然很不想将许拾月的名字跟沈雁行放在一起。 可原文中她们两个人的名字迟早要并列在一起,而并列在一起的也不止是她们两个的名字。 抵触是一种很不好的情绪,陆时蓁觉得自己出现这种情绪有些反常。 她就这样看着两人离自己越来越远的背影,语义晦涩的对陆时恩道:“许拾月找她去玩了。” “哦”陆时恩对许拾月的朋友并不感兴趣,但她很开心陆时蓁现在只属于她一个人了,抬手就挽上陆时蓁的手臂,“既然许拾月去找那个沈什么了,那就让我陪着姐姐吧!” 这两天陆时蓁不仅跟湫湫加急学习了很多知识,还通过虚拟vr简单练习了骑马。 她感受了很多天虚拟的风,感受到了人们常说的自由到可以忘记一切烦恼的感觉。 马儿被牵出了马厩,陆时蓁很流畅的骑到了那匹黑色弗里斯兰上。 马匹行走的颠簸感远比vr中清晰,她想她现在骑的是真实的马,这种不好的情绪也一定会完全消失的。 初冬微凉的风被高挂的太阳晒得并不刮人,慢悠悠的从陆时蓁耳边吹过,浮动起她的长发。 这种真实感受到的干净是vr无法比拟的,清脆的马蹄也的确帮她踩碎了些不开心的事情。 “驾!” 陆时蓁正这么散着心,远处就传来小姑娘清脆又带着些气势的命令声。 相比于慢悠悠的散步式骑马,陆时恩在马场飞驰才算的上真正的骑马。 那合身的马术服衬得她英气十足,远比弗里斯兰要难以驯服的马在她手下格外听话。 高竖起的马尾在日光下划过一道张扬的弧线,真的这可称得上放肆到了耀眼的程度。 “姐姐,你怎么骑得这么慢啊!” 陆时蓁正欣赏着陆时恩的技术,这孩子就快速的骑着她的马路过了陆时蓁。 她很不满她姐姐这蜗牛似的速度,扬起手里的鞭子就打了一下陆时蓁的马。 就是一下,让陆时蓁的马受了惊。 陆时蓁并不精通马术,身下马儿受惊的情绪瞬间没有被遏制的完全释放了出来,惊厥似的扬起了上半身。 就是这么一瞬间的变化,陆时蓁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在颠簸。 耳机在她耳边摇摇欲坠,湫湫感觉到了陆时蓁的无措,在手机里紧急搜索:“宿主你稳住啊,我这就给你想办法。” 可陆时蓁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去应对这种紧急情况,马匹上下疯狂的颠簸像是要将她甩出去。 她要稳住,她该怎么稳住? “陆时蓁,握紧缰绳!” 就在这无解的混乱中,陆时蓁听到了许拾月的声音。:,,. 第71章 第七十一章 时针拨回到半小时前。 马场这样的陌生环境似乎不利于许拾月这种视线不好的人走,圆子晃着的尾巴也是慢悠悠的。 沈雁行有些担心许拾月,主动将她跟自己父亲的见面地点换到了陆时蓁所在跑马场西边的小休息区。 常年青绿的灌木与松枝交映在一起,将这方小小的休息区遮掩住,也将少女的声音压下。 这是沈雁行第一次见许拾月说这样多的话,她不急不躁的跟自己父亲分析着东郊的情况,将自己的眼力见解表达的淋漓尽致,比自己设想的要周全很多。 果不其然,沈雁行看到自己父亲很是认可的点了点头:“不错,我正是这么个看法。” 他就这样看着自己面前的地图,对许拾月刚刚分析标注在上面的红色小字连连夸赞:“真不愧是守容一手□□出来的女儿,这行事作风简直跟他一脉相承,你这孩子以后会比你爸爸优秀的,前途无量啊。” “沈伯伯过赞了。”许拾月微微颔首,一如既往的谦虚平静。 她知道商场的残酷,如果不展示出过人的见解,一味藏拙,再大的交情都是空。 她这次跟沈父见面,就是要稳定合作,让对方百分百信任自己。 “这可不是过赞,这是对你的肯定。”沈父笑的有些和蔼,而后声音又压的低了点,“许守闲最近又投了一个人工智能方向的公司,你知道吗?” “因为我爸爸的人工智能公司在我手里,核心技术人员也没有被挖走。”许拾月没有遮掩,“我不会让他成功的。” 沈父闻言表情松缓了下来,点了点头,“你心里有数就好。” 微风吹拂过背后的树枝,发出簌簌的声音,沈父抬起有些疲惫的眼睛,看了一圈这个环境的确不错的马场,道:“既然来了马场,还是要放松一下的。” 说着他就抬手招呼了一下站在一旁的示意下:“雁行啊,你跟拾月是同龄人,有话题,我在这里怕是你们也不自在,我去陪你妈妈溜溜马,她不会骑马,却还蠢蠢欲动的,我不放心。” “爸……” 沈雁行有些犹豫,可还不等她开口沈父就已经起身带着助理离开了。 突如其来的风还在吹着,两个人被安排着坐在长椅上,气氛有些冷,圆子好像也有些感知,趴在许拾月脚边缩了缩自己的尾巴。 一直干坐着也不是回事,但莫名的又离不开。 沈雁行看着自己吐出的白雾,干巴巴的问道:“起风了,你冷不冷?” “还好。”许拾月答道。 “我看那边有……” “汪汪!” 沈雁行正要说些什么,却被圆子突然的吠叫打断了。 那突然起来的尾巴拍打着许拾月的腿,陆时恩扬起她的鞭子就要朝陆时蓁的马打去。 许拾月也模糊的看到了这个画面,起身便带着圆子朝跑马场赶去。 一人一狗步伐异常快速,丝毫没有刚才沈雁行看到的那种摸索感。 马不出意外的受惊了,马背上的人影在许拾月视线里上下起伏。 那握着圆子绳子的手紧了又紧,许拾月就这样站在外围,对着陆时蓁喊道:“陆时蓁,握紧缰绳!” 受惊的马匹在横冲直撞,那颗等待湫湫解决方案的心像是掉了出来被马蹄无数次踩过一般。 整个跑马场都在陆时蓁的视线中上下左右摇晃,周围天翻地覆一片混乱的,许拾月的声音却像是那枚能按下静音键的钥匙,霎时间陆时蓁就觉得世界瞬间安静,不应该是安全了下来。 陆时蓁经常听自己的基友说,人这一生总是需要一个能替自己撑住的人。 只要有那个人在,你就会觉得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自己过不去的坎儿。 那时的陆时蓁不太相信,甚至开玩笑的跟基友说,能替她撑住的人只有能将她这具破烂身体修好的医生。 失控的颠簸中唯一可以连接到湫湫的耳机被甩了下来,陆时蓁丝毫没有心慌 因为她突然发现,许拾月就是这么一个人。 她就这样听从许拾月的话,几乎快到条件发射般的紧紧握住了手里的缰绳。 “身子放低!” “绷紧身体,踩好马镫!” …… 许拾月就这样一连说了许多个指令,而她说什么陆时蓁就做什么。 颠簸搅得她整个大脑都要混沌了,可她就是能听到许拾月的指令,就是信任她的每一句话。 即使许拾月在很多人眼里是个看不见的废物。 很快李就跟周围马场的工作人员一起控制住了这匹受了惊的弗里斯兰马,三四个人合力将陆时蓁从马鞍上扶了下来。 颠簸终于被稳住了,陆时蓁被人搀着,脚落在地上却依旧觉得天旋地转。 她感觉周围好像每一个人都在关心她,但她大脑胀乎乎的,听到的都是交叠在一起的混乱。 听不清,吵的脑袋疼。 就在陆时蓁的世界混沌不明的时候,从远处传来了一声清明冷淡的声音:“陆时蓁。” 是许拾月在呼唤她的名字。 陆时蓁闻声立刻抬起了自己的脑袋,然后就看到视线中出现了两个许拾月。 她们穿着同样的衣服,牵着同样的狗狗,分别从左右两个方向朝她走过来。 有点意思。 陆时蓁摇摇晃晃的站不稳,就这样看着这两个许拾月朝她走来,冒着傻气的跟许拾月分享道:“许拾月,我眼里有两个你哎。” “什……” 许拾月有些疑惑,只是她还没有问出来,刚一走近,那个在她视线中举着剪刀手的人就一下就跪倒在了她的身上。 像是感觉到了安全,终于一下子卸下了刚才所有紧绷着的力气。 “姐姐,姐姐!” 与此同时陆时恩也慌张的跑了过来。 她从来没有见过一匹马在她姐姐的手中这样放肆,甚至一开始还觉得陆时蓁是在跟自己开玩笑,直到许拾月的声音传来,她才知道她的姐姐没有控制住这匹弗里斯兰。 心慌,紧张,陆时恩一路跑过来腿都是软的。 风略过空旷的马场,将小姑娘身上的香气压在了玫瑰花瓣上。 许拾月就这样揽住昏倒在自己怀里的陆时蓁,没有压制住自己心底的怒意,径直问道:“陆时恩,你为什么要拿鞭子从背后抽马?!” 虽然陆时恩跟许拾月有过几次交锋,但这一次许拾月的声音比任何一次都要低沉。 陆时恩从没想过这个人会带给自己这样的压力,本就紧张的心脏被压迫得更加厉害了:“我……我就是觉得姐姐骑的太慢了,而且之前我们也……” 陆时恩说着,就疑惑了起来。 只是她的这份疑惑没有完全成型就被许拾月打断了:“她不是跟你说了她感冒刚好,身上没有力气吗?她怎么能拉得动大体型马!” “我……我真不是故意的!”陆时恩是真的忘记了陆时蓁选马的时候对自己说的话了,现在悔的肠子都要青了。 可能是懊悔自己这冒失的举动,又或者不甘心许拾月对自己的呵斥,陆时恩就这样看着被许拾月揽着的她的姐姐,径直就将手横插了过来,道:“你把我姐姐给我,我这就带她去看医生。” 许拾月却不允。 陆时蓁是主动选择依靠自己的,她不会让任何人将她从自己身边带走。 “这种时候你还要跟我争是吗?” “你非要你姐姐不舒服才高兴是吗?” 许拾月一连反问了陆时恩两句话,像是从西伯利亚吹过来的寒风,打的陆时恩的手都凉了。 她是人生中第一次直面这样的压力,过去即使偶尔惹怒了陆时泽,她的声音都不曾打颤过颤:“我……我没有……” “那就好好待着,保证自己的安全,不要让你姐姐醒来发现你也出事了。”许拾月的声音不容反抗,抬眼就看向了站在一旁的保镖:“李。” 常年呆在陆时泽身边的李也被这一声命令吓的心跳了一下,他真觉得自己当初在医院门口的担心是多余的,或者担心反了,手脚异常麻利的就按照许拾月示意将陆时蓁背了起来。 人影不断的陆时恩身边略过,她的脚却突然像陷在跑马场的地里,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跟上去。 内疚跟懊悔纠缠在她的心腔,恐惧循着味道慢慢随着逐渐远去的人群充斥蔓延在她的心里。 她真的好害怕陆时蓁醒来后会像过去厌恶遗忘那些跟她暧昧过的女孩子那样,厌恶遗忘自己。 她的姐姐现在有了许拾月这样的人,许拾月比她不是必须存在的人了,她姐姐可能……可能就真的不要自己了。 小姑娘向来骄傲的脑袋垂了下去,就这样拖着沾着泥巴的鞋子坐在了一旁的长椅上。 天气好像阴了下来,风真的好冷。 陆时恩缩了缩自己的单薄的身子,孤独将周在的冷气放大了无数倍。 她就这样微颤的吐出去了一口气,额前却突然靠过了一个散发着热气的东西。 “给。” 这声音听着有一点熟悉,陆时恩茫然抬起头。 一道瘦挑的身子挡住了她视线中大半的太阳,她发现那天在医院跟她撞到的那个人此刻正站在自己面前。 微风吹过陆时恩扬起的小脸,长发缭乱下是一双殷红杏圆的眼睛。 沈雁行蓦地怔了一下。 她倒不是怎么见外,兀自将手里的热牛奶塞到陆时恩手里坐了下来,平静的声音里带着几分调侃:“我说,怎么每次碰见你,你的眼睛都是红红的?”:,,. 第72章 第七十二章 沈雁行没有穿校服,简单的裤装衬得她利落干净,比上次在医院看到时要顺眼。 只是说出来的话没有之前好听。 陆时恩不甘示弱,红着的眼睛反怼了回去:“怎么每次倒霉的时候都能碰到你。” 小姑娘本来就心情不好,口气话音都透着尖锐,甚至还有些不礼貌。 要是别人怕是早就起身离开了,沈雁行却没有,反而是笑了一下。 她就这样握了握手里的咖啡,若有所思的对陆时恩道:“这谁能知道呢?” 温热的牛奶缓缓的流入陆时恩的掌心,让她不安的心冷静了几分。 她突然想起了那个跟许拾月走一块的背影,正好跟面前这人的身形对上,不由得又问道:“你是不是跟许拾月认识?” 沈雁行没有隐瞒:“嗯。” 陆时恩其实有预感这人认识像许拾月的,但还是在她点头后对她的好感猛减了几分。 牛奶瓶上的锡纸薄膜被她握的膨胀鼓起又倏然落下,直白的声音在冬风中响了起来:“我不喜欢她。” “为什么。”沈雁行平静的问道。 “就是不喜欢。”陆时恩似乎有些幼稚的恨屋及乌,说着就看向了刚刚调侃过自己的沈雁行,“所以我也不喜欢她的朋友。” “你这话让我有些难过了。”沈雁行说着就叹了口气,微微下垂的眼角仿佛真的有些难过的样子,“我好歹还给你拿了瓶热牛奶。” 冬日的微风已然有些刮人,而手里握着的这瓶热牛奶恰到好处的冲淡了这种萧瑟的冷意。 陆时恩看了看手里这瓶由身边这个讨厌的人给自己的牛奶,别扭的低下头没有再说话了。 “陆时蓁不会责怪你的,她不是这样的人。” 沈雁行打破了她跟陆时恩之间的平静,用一种安慰的语气对陆时恩说道。 陆时恩听到这话有些意外的抬起头来,却看到沈雁行目光平静的也看向了自己。 刚刚发生的事情沈雁行也看到了。 除了陆时蓁在许拾月的提醒下控制马的样子,她还看到了后面陆时恩停马的样子。 慌张,但也利落。 “我跟你姐姐也可以算朋友。”沈雁行自我介绍着,接着眉眼间渗出几分有些笑意,“那你是应该讨厌我呢,还是应该喜欢我呢?” 陆时恩闻言眼睛兀的一睁,声音比刚才高了八度:“谁喜欢你了!” 不知道是气恼,还是羞愤,她的脸腾地就红了起来:“巧言善辩,你这个人就跟许拾月一样讨厌!” 沈雁行看着面前这个小姑娘一副喜形于色的样子,向来平静的脸上多了更多笑意。 她可不觉得她跟陆时恩说的是的,跟许拾月一样,她知道她跟许拾月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比起刚才那种被父亲安排着同许拾月聊天,她还是比较喜欢现在这种感觉。 放松,没有什么东西在辖制自己。 是了,沈雁行最近总觉得有股力量推着她要她靠近许拾月。 就像刚刚她尴尬的跟许拾月坐在一起,不知道聊什么,却也不能开口说要走。 就像方才她不知道为什么从售卖机里买了一杯咖啡后,又多买的这一瓶热牛奶。 又有一阵风从空旷的马场吹了过来,沈雁行对着陆时恩打开了手里的咖啡:“热饮喝下去才会暖和,不然只能暖手,暖不了身体。” 陆时恩看了沈雁行一眼。 冒着热气的咖啡被风压得下沉在这人的手指,骨骼分明的有些好看。 陆时恩原因不明的滚了下喉咙,想着不喝白不喝,抬手也打开了她手里的热牛奶。 浓醇的奶香滑过小姑娘的舌尖,温热的滚入身体的每一处,真的比单握着要暖和。 到底是心智尚未成熟,忐忑不安来得快去得也快,稍微被人安慰了两句就好了很多。 陆时恩小口喝着牛奶,刚才的孤独惶恐不知不觉的被冲淡了大半,甚至快要被忘记。 沈雁行瞧了一眼坐在身边的陆时恩,蓦地又补了一句:“而且多喝牛奶还有助于长个。” 陆时恩刚要再喝一口牛奶的动作兀的顿住了。 她看着坐在自己身边的这人,意识到自己是抬起头看着的对方,眉头一皱,气呼呼的,干脆不喝了。 . 太阳探在窗前,明媚的阳光被泼洒进马场的休息室。 过分华丽的欧式装饰折射着浮夸的金光,而在这一片奢靡中陆时蓁正安然睡着,白净的小脸有些违和,又有些合适。 “陆小姐没有什么事,就是有点太容易被吓到了,不一会就会醒过来了。”马场有配置专业医生,一边收起自己的听诊器,一边对许拾月讲道。 许拾月礼貌道:“多谢医生。” 医生却不敢当,谦虚道:“许小姐哪里的话,这是我的本职工作。” 说着他就想起了一件事,特意叮嘱:“对了,刚刚给陆小姐吃下去的药见效快,恢复好,但药物里面含有酒精,所以一定要注意一周内陆小姐不可以食用头孢类药物。” 许拾月听到医生这句话,落在陆时蓁身上的目光顿了一下,接着便道:“好的,我记住了。” “那我就不打扰陆小姐休息了。”医生对许拾月很是放心,拿起自己已经收拾好的医疗箱,说罢便转身离开了。 休息室的门被人从外面打开,在医生的身形迈过门槛的时候缓缓关上。 只是还不等门被保镖从外面彻底关上,许拾月的声音便响了起来:“李。” 李听到传唤,立刻走了进来:“许小姐。” “陆时恩回来了吗?”许拾月问道。 “时恩小姐一直都没有回来。”李回道。 许拾月目光顿了一下,她看着还在睡着的陆时蓁,道:“去找找她,不要让她出什么事,确保她的安全。” “是。”李立刻点头,说着便出门了。 微敞开的门被离开的人带上,这下房间彻底安静了下来。 陆时蓁轻缓的呼吸落在许拾月的手边,温吞中带着几分灼热。 那被热气裹着的手指轻轻动了两下,像是要挪开,却又没有。 许拾月就这样看着正睡着的陆时蓁,垂下的目光露出几分晦涩。 特意操纵圆子步伐走慢,让沈雁行重新安排,使他们的见面地点靠近陆时蓁所在的位置。 在意识到陆时蓁有危险的时候,立刻打断了她跟沈雁行的对话,快步朝陆时蓁走去。 她利用自己的理智,达到了两全。 可如果这次陆时恩挥起鞭子的时间不那么正好,提前了呢? 那她跟沈雁行爸爸的会面岂不是中途被打断了,而他们的合作…… 纯白的雾气缓缓从少女口中叹出,很快就被周遭的空气消散。 许拾月不知道自己的这次设计是不是有些太过冒险,是不是该将这枚软肋剔出…… 还没等这个想法彻底从脑海中组织出来,许拾月的眉头就皱了起来。 这个又一次冒出来的想法令她有些不悦,就像是什么恶魔的声音,掺进了她的脑海,想要蛊惑她,让她变得更加无情。 “水……” 而就在这个时候,安静的房间中响起了陆时蓁喃喃的声音。 许拾月听得清楚,起身便去给陆时蓁倒水。 温热的水滚入玻璃杯,精准的停在还有一指的位置。 倒水对于许拾月这双近似于高度近视的眼睛已经不成问题了,只是她刚转身要回去,就看到陆时蓁自己从床坐起来了。 那方才还素白的小脸泛着热意的红色,伸直了的手臂拍着身旁的床:“许拾月,过来坐。” 陆时蓁看上去并不清醒,热情邀请的声音有点含糊幼态。 许拾月只微垂了下眼睛,接着便没有拒绝的坐过去了:“水?” “嗯。”陆时蓁看着许拾月递过来的水,点着头便乖巧的接了过来。 她是真的渴了,一玻璃杯的水被她仰头全喝了进去。 许拾月递给陆时蓁一张纸巾,便配合着接过她喝干净的玻璃杯,探身放到了一旁的床头柜上。 也就是这么一个动作,被陆时蓁钻了空子。 她就这样看着许拾月垂着一层裙摆的腿,又看了看自己刚才枕着的枕头,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接着她便不等许拾月反应过来,趁她倾身放杯子的机会,身子一倒,直接枕在了许拾月腿上,嘴里还念念有词:“嗯……比枕头好枕多了,软软的。” 玫瑰的香气腾的扑在了许拾月鼻尖,那放杯子的动作不由得顿了一下。 她就这样看着这个耍赖班的枕在自己腿上的人,蓦地想起了前不久这人在乐团庆功宴上喝醉了酒的样子。 那动作也是这样的行云流水,也是这样差不多的话。 这不过这一次还带着点熟练,就跟计算好了似的。 有些无奈,又有些宠溺。 许拾月轻叹了口气。 只是当这份热气不偏不倚的落进陆时蓁的长发点在她的耳朵,却变了一种味道。 陆时蓁就这样微微挪动着自己的脑袋,抬起视线看着许拾月,用关切却又含糊的声音问道:“许拾月,我弄疼了你的腿吗?” 少女的眸子蒙着一层氤氲的酒意,可怜巴巴的,枕在腿上的脑袋还有些小心翼翼。 许拾月看的并不真切,却能感受得到。 她从来也不觉得自己是个什么心软的人,也不怎么喜欢跟人这样亲近。 只是这个人是陆时蓁。 许拾月就这样帮陆时蓁整理了一缕挡在脸前的长发,将她的脑袋在自己腿上放好:“没有,如果想枕的话就枕着吧。” “真的啊。”陆时蓁当即便松了一口气,脸上满是被允许后的笑意。 她认真的在许拾月的腿上重新挪了挪自己的脑袋,一边找着最舒服的姿势,一边对许拾月道:“许拾月,你真好,还让我枕你的腿。” 许拾月闻言微眯了眯眼睛,像只狐狸:“那你是不是应该回报给我些什么?”:,,. 第73章 第七十三章 说陆时蓁清醒吧,她直接身子一倒枕在了许拾月的腿上,也不管这会不会影响她自己的积分。 说陆时蓁不清醒吧,她却在听到许拾月这句话的时候迅速将双手抱到了胸前,警惕又认真的跟面前提醒道:“我不卖身的。” 许拾月看着陆时蓁的这个反应,眼睛不由得弯了一下。 她也不知道突然从哪来的兴致,抬手便戳了戳陆时蓁的脸:“真的吗?” 那修剪圆润的指甲轻轻划过少女娇嫩的肌肤,缓缓挑起了她的下巴。 那漆黑的眼瞳虽然看不清,但依旧满是端详:“我看你这张脸长得这么好看,回报一下也不行吗?” 听到许拾月这样说,陆时蓁顿时有些委屈:“又不是我想长成这个样子的。” 接着她就别过了自己的头,有点用力的揉搓了下自己的脸:“妖艳骄纵,一看就知道是疯批。” 许拾月抬手便没收了陆时蓁作弄自己的手,笑道:“你对你自己的定位还很有认知。” 陆时蓁是真的醉了,听不出好赖话,听到许拾月这肯定的语气,当即便昂了昂头:“当然了,我可是陆时蓁。” “你叫陆时蓁?”许拾月像是抓到了什么,接着便问道。 “是啊,我就叫陆时蓁,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陆时蓁声音笃定,只是说着眼睛就暗了一下,“哦,好像‘行不了’。” “行不了?”许拾月没听明白。 陆时蓁“嗯”了一声,表示肯定。 她有些想要解释,脑袋却好像转不过来两个世界这么多的弯弯绕绕,干脆对许拾月摆了下手,故作深沉:“你不懂,这是历史问题。” “什么历史问题?”许拾月又问道。 “就是过去啊。”陆时蓁仰视着视线上方的许拾月,有些嫌弃,“许拾月,你怎么连这个都不懂。” 许拾月自然而然的接话道:“是啊,就是因为我不懂,你才得告诉我这个过去是什么。” 陆时蓁闻言眨巴了眨巴眼,觉得好像是这个理。 可懵懵懂懂的又觉得这个人好像在给自己编什么陷阱,她这么聪明,怎么会不明白自己说的。 只可惜陆时蓁的判断还没有出结果,许拾月的声音就打断了她:“就算是你枕在我腿上的回报。” 绕了一个圈子,话题又重新来到了“回报”上。 陆时蓁又重新枕了枕脑袋下许拾月的腿,淡淡的清香气混合着微苦的药香落进她的鼻腔,让她有些被蛊惑:“那好吧。” 只是接着陆时蓁就有些苦恼:“可是我不知道该从哪里讲哎。” 她好歹有着两个世界的过去,醉了的脑袋像是一块陈年老cpu,负荷不起。 “那就从你印象深刻的点开始讲吧。”许拾月对陆时蓁提议道。 “印象深刻……”像是拿到了一个命题作文,陆时蓁叠了下腿,仰面思考起了自己的过去,“我以前的生活没有现在好,真正关心我的人也没有这里多,我只要活着就行,反正下面还有一个妹妹。就好像这个号练废啦,所以他们就又练了另外一个号,小号很争气,特别欧。” “她比我高一头,皮肤又白,学习也好……不过没有你好看。” 陆时蓁说着,就谄媚似的对视线上方的许拾月笑了一下。 她看起来像是没心没肺的,许拾月听着却觉得心口好像被人拧了一下。 如果可以,谁又愿意将自己物化,将自己比作一个废物呢? 可她过去究竟又经历了什么,会这样将自己比作一个废物…… “十月,我的腿好疼。” 正这么想着,许拾月就听到了一声轻唤。 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听到陆时蓁去掉姓喊自己的名了,可她还是会为这一声难得的亲昵感而心脏漏跳。 视线中陆时蓁不知道什么时候微微侧过了身子,皱起的眉头似乎在忍耐疼痛。 刚刚医生检查的时候并没有检查出陆时蓁身上有哪里骨折,许拾月想应该是刚刚陆时蓁跪倒在地上的时候磕到腿,便伸过了手,摸索着帮她揉了揉腿。 迷迷瞪瞪的,陆时蓁感觉自己的腿上覆上了一种很柔软的温度。 这种温度紧贴在她的肌肤上,温吞的将这种暖意渡进她的血肉,一点点将她那突然从记忆中翻涌起的疼痛变得好受起来。 “有没有好一点?” 熟悉的声音传入了陆时蓁的耳朵,把她从揉散了的疼痛中拉了回来。 陆时蓁先是怔了一下,而后便有些得寸进尺的将小脸往许拾月的腿上贴了贴,笑着答道:“好多了,十月你真好。” 许拾月微垂了下眸子,无视了陆时蓁这过分亲昵的行为。 她听着陆时蓁的声音比刚才要好些了,便道:“那继续吧。” “继续什么?”陆时蓁侧仰起头看着许拾月。 许拾月则嗓音平静的提醒道:“继续讲你小时候的事情。” 陆时蓁从不觉得自己小时候的事情有多么有趣,听到许拾月这话,顿时有些意外:“你喜欢听啊?” 许拾月“嗯”了一声:“所以想你再多讲些。” “没想到我小时候的事情还真有那么点意思。”喝醉了的陆时蓁丝毫没有往别处想,甚至还被许拾月这话被鼓励到,她努力想了想,又想起了一个令她印象深刻的事情:“对了,我跟你说过我十五岁那年拿了全国金玉麟青少年组金奖的事情吗?” 许拾月当然不会知道,配合着摇了摇头:“没有。” “哎呀,那你差点错过我的人生大事哎!”陆时蓁有些紧张懊恼,又有些庆幸的沾沾自喜,“幸好我想到了。” 陆时蓁说的声音扬起,怕是许拾月不信似的,又跟她讲道:“你知不知道我给你画的板绘,多少人求都求不来呢。之前我基友还去某鱼上看了一眼我的亲签……” “姬友?” 陆时蓁还没有说完,就被许拾月的疑惑打断了。 她只当是许拾月没有明白她这个网络用词,耐心的跟她解释道:“就是好朋友,关系很好的朋友,虽然我跟她没有见过面,只是在网上聊,但不妨碍我们就是好基友。” “原来是朋友的另一种说法。”许拾月撩了下她垂在脸侧的长发,有抹哂笑一闪而过。 “哎呀,你不要打断我嘛。” 陆时蓁对许拾月这个动作有些不满,伸过手去就拉住了她那挡住自己跟她面对面的手,故作神秘的讲道:“你猜猜我基友跟我说,我的亲签买到多少钱了?” 许拾月也并不清楚这方面的事情,只根据她对其他名人签名的拍卖交易经验推算道:“一千?” 陆时蓁闻言不由得笑了笑,骄傲的对许拾月比划了一个“零”道:“再多一个零。” “有没有觉得我很宝贝呀。” 少女仰面炫耀着,一双眼睛在光下亮闪闪的。 许拾月就这样看着躺在自己腿上的陆时蓁,手指穿过她散落在自己腿旁的长发,点了点头:“是啊,你很宝贝。” 房间的温度恒温在二十七度,许拾月的掌温也没有过去那样冷了。 徐徐温热落在陆时蓁的发梢,不知道是因为得到了肯定,还是因为这抹温暖,陆时蓁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而被人夸了的孩子往往会向对方表达更多的想法,陆时蓁也不例外。 她接着就对许拾月表示道:“但我不鼓励这种行为,这样太浪费钱了,钱挣起来很难的,花却花的很快。” 许拾月点点头,表示认同肯定:“你是个很有责任感的公众人物。” 这个评价明显高于陆时蓁认知里的高度,她有些紧张,忙推辞道:“不不,我不是公众人物,我就是一个窝在小房间里的小废物,我一开始也只是想分享我的画,谁知道后来越来越多的人喜欢。” “我想如果没有那块板子,我可能不会获得那么多开心。” 陆时蓁的想法从来都是很简单的,没有那么多的功利。 因为跟死神挣了大半辈子的命,她太知道什么叫做知足常乐珍惜难得的平静安宁了。 许拾月曾经并不认同这种有些中庸的想法,但此刻她却觉得她能明白理解陆时蓁的想法:“画画对你来说是很重要的事情。” “是啊。”陆时蓁点点头,“我可以将很多我没见过,没去过的地方通过画笔画出来,就跟真的实现了一样。没有什么能比这个还要令我感觉开心的了。” 许拾月就这样听着陆时蓁的话,微微垂下了几分眼睫。 她不知怎么的又一次想起了梦中的那个小女孩,墙上的那幅画是不是也是她没有见过,所以通过画画出来的。 那么陆时蓁没有见过,没有去过的又是那些地方呢? 她将自己自比为残次品,可哪里是她残次的地方呢? 心理上的残疾,还是…… “喂喂,干嘛露出这副表情啊,你是不是以为我忘了给你的画了?” 许拾月正这么想着,思绪一下就被陆时蓁的声音打断了。 这个人好像对自己的走神有些不满,说着便腾地一下从自己的腿上坐了起来,一脸认真的对自己道:“我告诉你,我可没有忘记哦。而且我就快画完了,再加亿点点细节就好了。” 好像是为了证明自己并没有说谎,陆时蓁朝许拾月靠近了一些,道:“哎,你想不想知道那幅画长什么样?” 许拾月并不想提前知道自己这个惊喜,也不知道她看不清的情况下怎么和陆时蓁分享。 只是她看着陆时蓁那双朦胧却依旧满含期待的眼睛,还是配合了:“什么样子?” “这样……”陆时蓁说着就半跪在许拾月身边,摸起了自己的口袋。 她想将手机里的半成品分享给许拾月,可摸了半天也没有找到手机。 而接着,陆时蓁就意识到即使她找到手机将半成品给了许拾月。 她醉了,却也知道,现在的许拾月看不到她的画。 陆时蓁方才还兴冲冲的表情暗了一下,连带着身子也沉了下去。 陆时蓁觉得世界上最奇妙的就是颜色,它能通过各种组合归置展现出光怪陆离的一切。 而许拾月看不见,真的好可惜。 可不过一会儿,陆时蓁就像是想到了什么,挺起了腰背。 她将色彩图像化作了文字,直接给许拾月形容了起来:“那是一片星空,有个小姑娘站在荒野下面,她在跳舞,裙摆纷飞,伸出的手像是下一秒就要碰到星星!” 许拾月有些意外,也没想到陆时蓁会将一张图片拆开形容给自己,有声有色的并不贫瘠。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跟陆时蓁之间,从来都不只是自己单方的迁就。 从一开始就是这个人为自己做的要多的多。 撑腰。 让自己有了活下去的念头。 偏袒似的维护自己。 …… 那日在她成人后的第一个生日点亮的光慢慢在许拾月的视线中铺展开来。 她不知道为什么她那所谓的理性帮她屏蔽掉了过去陆时蓁为她做的这些,可她不可能会因为屏蔽而忘记。 陆时蓁的确是她的软肋。 可她知道,自己做不到,也不想把这根软肋去掉。 因为这根骨头不是陆时蓁放进她的身体的,而是从她的身体里生长出来的。 它看起来脆弱又纤细,像朵开败了的玫瑰,却跟其他骨骼一同支撑起了她的这具苍白腐朽的身体。 “那个小姑娘长得可好看了,黑长发白裙子,脸上,脸上……” 许拾月就这样听着陆时蓁的形容,话还没说完,就猝不及防的被突然凑近的影子笼罩住了。 陆时蓁好像说到了一个自己没办法用言语形容的地方,就这样莽撞的凑到了许拾月的跟前。 那原本寡淡不可闻的玫瑰香气有默然的从浮动的发间飘散了出来,同这突然靠近的人一样,涌入扩散在许拾月的鼻尖心口,引得人不知道是因为哪一个变化而心跳加速。 酒精蒙蔽着陆时蓁的大脑,就这样让她肆无忌惮朝许拾月倾轧而去。 窗外的日光很是配合,在陆时蓁的后面为她画下了一轮金色的光圈,随着她将许拾月抵在床头,过分明亮的落在许拾月的视线。 许拾月根本不知道陆时蓁想要做什么,整颗心都顿跳住了。 而后她就看到陆时蓁撑在她身侧的手抬了起来,带着温热,点在了她的眼下。 “就是这儿,还有一颗小痣。” 手指点在脸颊上的温热同后背依靠着床头的微凉同时贴在许拾月的前后,暧昧混合着酒气随着陆时蓁的唇散发出来,让她的血液瞬间翻涌起来。 在许拾月的生命中,所有的事情都是突如其来的。 就像火灾,像是医院里的逃亡。 许拾月就这样下意识的在这人动作下眨了两下眼睛,却在睁眼后兀的顿住了。 她看到陆时蓁凑在她视线中簇簇睫毛缓缓分了开来,缓慢的呼吸拨动着睫毛,一根一根的将周围模糊不清的事物划出了久违的边界。 她看见了。:,,. 第74章 第七十四章 光渡在许拾月的眼瞳中,就像是老式电影的开场,一帧一帧的将她视线中的模糊刷新。 那层挡在她眼前就要半年的白雾倏然无声的散去,没有给她任何准备时间的,将陆时蓁的脸推进了她的视线。 那被酒精蔓延上脸颊的红晕倒映在许拾月的眼瞳,抵在眼下的指尖被烘得又热了几分。 许拾月这才发现她跟陆时蓁此刻挨得究竟有多近,那倾轧而下影子近乎是将自己整个人都拢在了她的身下。 长腿交叠,四目交对。 那弯弯的眼睛带着熟悉又陌生的弧度,始终在对许拾月笑着,鼻尖与鼻尖的距离微不可见。 眼睛所反映出的画面直接又格外动人,周遭的暧昧在这一瞬堆叠到了极点。 手指的按压在许拾月的眼下轻轻传来,陆时蓁丝毫没有意识到她的眼神变化,认真的跟她讲道:“我记得他们都叫这个痣:泪痣。说是有泪痣的人会终身为爱所困,为爱所苦,多愁多泪。” 说着,陆时蓁就将自己的手指拿了开来。 她像是确定一样,将自己的脸凑得离许拾月更近了几分,蒙着一层雾气的眼睛就这样专注的看着那一块被自己按得有一点点泛红的皮肤,倏然笑了起来:“你没有!太好了!” 这是许拾月第一次在这张脸上看到这样的笑。 比起她想象的,她过去所看到的,要更浓郁,满满当当的写着满足的庆幸。 而这不过是因为自己没有那颗在她眼里算不上寓意多好的泪痣。 “真好……” 许拾月听着陆时蓁喃喃含糊的念叨,心口温热的翻涌着。 只是还没等她说些什么,被那人占满的视线就空了一下,紧接着她就感觉自己的肩膀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差点歪过去。 像是用酒精勉强充了几格的电被迅速耗尽了,陆时蓁就这样靠在许拾月的肩膀上又重新睡了过去。 房间像是被按下了静音键,倏然安静。 许拾月就这样看着视线中重新清晰的事物,突然想将一切都重新看过一遍,可最后她却还是微转过自己的脑袋,平静的视线默然的注视着这个靠在自己肩上睡着的人。 这张曾经她无比讨厌的脸拨动着记忆的齿轮,将已经很久没有再出现的情绪翻涌起来。 面前这人跟她记忆里的陆时蓁一模一样。 她还记得这张脸是怎么在学校堵她,是怎么在放学路上纠缠她…… 可这张脸却又并不是跟记忆里的那张脸那样的相同。 那双为了她而弯起的眼睛丝毫没有过去的荒谬恣睢,钝钝的,笨拙也温和。 许拾月就这样抬起头轻抚过陆时蓁脸侧的长发,那含着酒意的吐息温热的落在她的指间。 像是想到了什么格外契合的形象,许拾月兀的笑了一下。 她突然想起了她在陆时蓁送给她的那本书里读到的一句话:“也许世界上也有五千朵和你一模一样的花,但只有你是我独一无二的玫瑰。” 她想这就是陆时蓁在她身体里的意义。 哪怕后来她拿回属于她的东西,万人簇拥,拥有无数可以选择的权利,但那些人不是陆时蓁,就都没有了意义。 许拾月突然有些急躁,像是有什么事情迫不及待的就要达成。 可她也知道自己现在要忍耐住,要再等一等,等到她将她留在许家的东西全部拿回来,等到许守闲之流再也不能威胁到她的陆时蓁。 尽管这个人现在对她来说还有这样那样的问号,但不管到那个时候陆时蓁是怎么想的,她都一定要告诉她。 她喜欢她。 喜欢这个她。 . “咕噜” 肚子抗议的声音突兀的在安静的房间中响起,睡梦中的陆时蓁像是察觉到了声响,懵懵懂懂的睁开了眼睛。 陌生的欧式装饰繁杂的挤在她的眼睛里,画框一般的金色雕花窗户违和的框着湛蓝的天空。 太阳还高挂在天上,只不过比正午的最高点稍微的矮了那么一丁点,陆时蓁对此分外敏锐。 “咕噜” 就在陆时蓁判断这的时候,她的肚子又一次响了。 想来也是。现在已经是下午了,她上午出的意外,中午也没吃饭,能不饿嘛。 稍微躺在枕头上醒了醒神,陆时蓁决定起身去找些东西吃。 只是她刚坐起来,就听到耳边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饿了?” 陆时蓁动作一怔,寻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一看,就看到许拾月端坐在床边的沙发上。 银白的刀子利落的削这一块苹果,那种平静与淡然让她有一种时间倒流的熟悉感。 好像上一次自己掉水里,许拾月也是坐在自己病床边守着自己。 其实陆时蓁很少能在苏醒的时候看到自己床边有人守着,她的父母为了让她活着已经精疲力尽了,她也没有任性矫情的权利。 如果运气不好,手术后被推到了双人间暂时落脚,碰到临床的家属对他们的孩子嘘寒问暖,她就抬手默默拉上自己的床帘。 而在这个世界,连着两次了,陆时蓁醒来床边都有人,那个人还都是许拾月。 陆时蓁不知道如果今天守在自己床边的人不是许拾月,或者一连两次的是别人,她还会不会有现在这样的心情。 但她知道她现在是开心的。 看到许拾月在,陆时蓁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就是有一种说不上来的踏实。 可明明这个人清冷且孤高,是读者公认的看上去最不会轻易照顾人的人。 这么想着,陆时蓁便遮掩着自己是被肚子饿叫醒的这件事,道:“还好。” 许拾月闻言却勾了下唇,不紧不慢的讲道:“刚刚你的肚子已经响了八次了。” “……” 陆时蓁抿了下唇,窘迫铺天盖地的朝她涌了过来。 她早就应该想到,自己肚子刚才的叫声都足以将她从睡梦中叫醒,许拾月看不见,听觉肯定比常人敏锐,她怎么可能听不到。 “先垫一垫,李刚去打饭没一会儿。” 陆时蓁还没有被自己破功的窘迫包围,许拾月的声音就将她拉了出来。 还是那熟悉的红色兔子,一只只靠在一起,小巧可爱的趴在盘子边上。 陆时蓁觉得许拾月这次雕的兔子苹果比上一次的还要可爱漂亮,眼睛弯了弯,笑道:“谢谢。” “不用。”许拾月摇了摇头。 苹果的香气缓慢挥发,她还是如平常那样的垂着眼。 只是这一次,她能清晰的看到这人眼角眉梢的笑意。 那漆黑的瞳子明艳又灿烂,像是两颗永远都不会从她的世界陨落的星星。 许拾月突然觉得自己积累的词语不够用,只能用贫瘠的“漂亮”来形容。 微风慢悠悠的拂过窗外的长青的绿植,苹果的咬啮声清脆好听。 许拾月就这样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看着陆时蓁吃着自己雕的苹果兔子,蓦地有一种世界只剩下了她跟陆时蓁两个人的感觉。 整个房间都被一种闲适的安静笼罩,仿佛平直无碍的能蔓延过很远很远的未来。 “当当” 就在这个时候,敲门的声音打破了许拾月眼中这份难得的闲适。 陆时蓁还以为是李回来了,拿着手里的叉子招呼道:“进来吧,我都饿了,怎么这么慢。” 却不想,大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出现的却是向来不守规矩的陆时恩。 她已经换下了马术服,穿着来时的绿色伞裙,原本应该是李拿着的饭盒如今却在她手里。 陆时蓁就这样看着她走过来,那原本张扬放肆的声音敛了大半,好像还在解释自己刚才那句“怎么这么慢”:“姐姐,食堂没有饭了,专门给你做的,耽误了些时间,但是我让他们做的都是你喜欢吃的。” 话音落下,陆时恩就将饭盒放到了陆时蓁床上的小桌上,还格外仔细的一道道给她拿了出来:“这是红烧肉,里面有小鸽子蛋,然后还有一份土豆丝,下面是米饭,都不是辣的。” 虽然说平时陆时恩在面对陆时蓁的时候就没有跟其他的人的那种趾高气昂,但这样的乖巧到像是换了一个人的样子,陆时蓁也是没见过的。 她一开始以为这孩子也被人穿书了,接着却就想到了自己昏过去之前发生的事情。 这孩子是愧疚到害怕了。 按原主那个性子,就算是亲妹妹伤到了她,怕是也要疯一阵,说不定还会做出什么变态行为。 陆时蓁轻叹了口气,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陆时恩,问道:“怎么了?怎么这么蔫了吧唧的?是不是害怕姐姐会生你的气啊?” 听到陆时蓁这句话,陆时恩立刻低头认错,愧疚的声音声音泛着紧张害怕,整个眼睛都红了:“对不起姐姐,我错了,你能不能不生我的气,能不能别不要我……” 陆时恩说着说着,就抽噎了起来,一双眼睛吧嗒吧嗒的掉眼泪。 陆时蓁看着被单那被洇湿的一角,眉头皱了起来。 她觉得自己猜得没错,只不过她可不是原主那个死变态,怎么可能会做出这样的事情,立刻道:“谁跟你说我不要了?你是我妹妹,我怎么能不要你。” “而且今天这事,也不只是你的错,也有我的错,这不是我没及时拉住马嘛。”陆时蓁语气轻松,宽慰着满是愧疚的陆时恩,“你也没想到我没有跟过去似的一下就控制住了嘛。你说要是我身体好,我肯定就拉住了不是?” 日光明亮和煦的洒在这间被各种物件塞得满满的房间,陆时蓁在床榻上自我反省式的复盘。 没有不分青红皂白的发泄,也没有要自己这个始作俑者付出相应的“代价”,陆时恩听着陆时蓁的这番话,有些不敢相信她姐姐会这样说。 这好像跟过去她教给自己的睚眦必报不太一样,就好像这样做才是真的正确的。 陆时恩心里那团揪着的乱麻却真的就这样被劈开了,那一直垂着的脑袋慢慢抬了起来,缓缓点了一下脑袋,接着真的自我反省了起来:“虽然姐姐说是自己没有拉住马,但我觉得我也不应该忘记了姐姐跟我说的话,是我疏忽大意,忘乎所以了,我知道错了,以后不会了。” “这才对。”陆时蓁看着陆时恩这番认错态度,不由得有些欣慰。 她看着这小姑娘还有些拘谨,抬手就揉了揉她的脑袋:“好了不要把你姐姐想的这么可怕,你姐姐我是那样的人吗?” 陆时恩立刻摇头否定:“姐姐当然不是了!姐姐是世界上最好的姐姐了!” 陆时蓁看着陆时恩这像是条件反射一样回答忍不住笑了一下,接着抽了张纸给她:“这就对了嘛,不要哭了。” 陆时恩点点头,接过了陆时蓁递来的纸。 陆时蓁看着她,还是忍不住叮嘱道:“还有啊小恩,你得答应姐姐以后不能这样冒失了啊,知道了吗?” 陆时恩连连点头:“我答应你姐姐。” “还有,脾气收敛一点,不要这么任性了,多考虑一下别人的感受。”陆时蓁又道。 陆时恩依旧点头,声音笃定:“嗯,我记住了,以后绝对不会了。” 小姑娘那害怕抛弃的恐惧终于在一连好几句跟陆时蓁的交谈中缓了过来,她就这样捏着手里的纸,缓缓慢慢的坐到了床边,小心翼翼又有些放肆的径直搂住了陆时蓁:“姐姐,你真的吓死我了。” 陆时蓁顿时整个人都僵住了。 她哪里跟人有过这样的接触,身体又一次格外不自然的挺直了起来,有些干瘪的拍了拍陆时恩的手臂,道:“好,好了,我这不全须全尾的嘛,不,不要怕了。” “姐姐……”陆时恩感受着陆时蓁难得给予自己的温柔,抽了下鼻子,惊魂甫定般的又紧了紧搂着她的手臂。 而就在这一幅姐妹相亲相爱的画面下,却传来了两声有些煞风景的敲桌提醒。 许拾月冷着脸将盒饭推到陆时蓁跟前,对陆时恩提醒道:“让你姐姐先吃饭,她已经饿了。” 不知道是因为有了陆时蓁的教育,还是刚才许拾月朝她传递来的压迫感,陆时恩乖了几分,也没有反驳回怼,就这样“哦”了一声,同时便松开了搂着陆时蓁的手臂。 房间恢复了原本的安静,刚才许拾月眼中被打断的闲适慢慢又重新聚集了起来。 仿佛还因为饭菜的香气,多了一层生活的味道。 如果只要她跟陆时蓁的话。 想到这里,许拾月就微眯了眼睛。 垂下的眸子中明晃晃的满是不悦。 . 陆时恩好像学校找她有什么事情,但是因为担心陆时蓁会不要自己了,所以迟迟没有回去。 等她看到陆时蓁吃完了她打的饭,那颗悬着的心才真的彻底放了下来,在学校老师的第n遍催促下先坐车回去了。 冬日的天色总是比其他季节先要暗下来,时间刚刚擦过五点的线,太阳就站在了地平线上。 天色渐暗,没有夕阳的天空寡淡的泛着看不清的灰蓝色,就像是某人被眼睫遮盖住的眼睛。 车子平稳的停在了大楼前,圆子步伐轻盈的走在少女身边,摇摆着的尾巴扫过轻盈的裙摆。 许拾月像往常一样握住陆时蓁伸过来的手腕,探身坐进了车后排里,那截被腕骨微微挑起的手腕肌肤透着温润的白皙,在她的视线中默然更新。 李看着陆时蓁将许拾月送到了车里,紧接着走了过来:“小姐您的手机刚刚被马匹踩坏了,我们给您换了一部手机,就跟您被踩坏的那部手机是一样的配置。” 陆时蓁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的确好久没有碰手机了,不由得在心里感叹了一下拥有钞能力的办事效率,面上却还是平日里那副淡定:“哦,谢谢了。” 李对陆时蓁的感谢有些不好意思,低了下头,接着就又道:“还有小姐,我们在数据转移的时候发现您之前的手机里有一段不明程序,这段程序被进行了高度加密,我们没有分析出来,小姐,你看是不是要跟先生……” 陆时蓁听到李这句话,神经立刻绷紧了起来。 要说她手机的会出现一段不明程序,除了还没有从数据流里出来的湫湫,还能有谁。 陆时蓁担心李如果交给陆时泽会查出湫湫的存在,到时候自己这个寄住在她妹妹躯壳里的人不被陆时泽千刀万剐断手断脚才怪呢。 刚稳住了一个陆时恩,又即将来一个陆时泽,陆时蓁求生欲前所未有的强烈,大脑飞快运转起来:“那个啊,那个是……是小恩有一次拿我手机连她的电脑,胡乱写进去的。” “结果不知道怎么搞得,删除不掉它了。但是它在我手机里也没有什么妨碍,我就一直也没管。放心,不是被人监控了,不用找我哥哥。” 这么说着陆时蓁便抬手拍了拍李的肩膀,紧接着就向他投去了夸奖的糖衣炮弹:“你的这份警惕心是很不错的,值得夸奖。” 李看着陆时蓁落在自己肩膀上的手,顿时有些受宠若惊,颔首道:“这都是我们分内的任务,小姐。” 大厅与车厢亮起的光交织在一起,将李红起来的耳朵照的无处遁形,陆时蓁顿时感觉到了这个一米八|九的男人身上的反差萌,笑了一下,就准备上车。 只是她还没有完全坐进车里,便顿了一下,对就要帮自己关门的李道:“哎对了,我那个手机呢?” “在这里。”李说着就掏出了一个密封袋,陆时蓁之前的那个手机就被放在里面。 那碎成各种形状还勉强在一起的屏幕早已跟机身分离,绿色的芯片就这样大咧咧的露着,何止一个破烂可以形容,简直惨不忍睹。 陆时蓁不由得为还在里面的湫湫忧心不已,伸过手道:“好,把它给我吧。” “是。”李没有任何疑问,听从着就递给了陆时蓁。 车门被李毕恭毕敬的关上,陆时蓁在关门声下吐出了一口气。 窗外的景色开始后退起来,陆时蓁就这样若无其事的拿出了李刚才一同给自己递来的耳机,在许拾月身旁佯做出一副在玩手机的样子。 圆子有些无聊的趴在座位上,许拾月轻揉她颈毛的动作让她不得不朝向敲击键盘的陆时蓁。 可它并不能看懂人类的文字,只注意到那手机的白色背景上被打了单调的“湫”字,每隔两个还要加一个叹号,就像是他们人类的什么神秘仪式。 也不知道敲了多少,圆子眼中的这神秘仪式终于停了下来,紧接着那个它好久不见的老朋友带着哭腔从屏幕里的冒了出来:【宿主!我差一点就见不到您了。】 【湫湫!】陆时蓁听着耳朵里熟悉的声音,脸上藏不住的激动。 【宿主,我这一路好难啊,差一点我就过不来了。幸好你把之前那个手机又重新要来了,不然我都不能通过数据传输功能过来qaq】 不断输出的文字从湫湫头顶的文字气泡中出现,快要占据陆时蓁小半个手机屏幕。 她就这样看着屏幕里的这个发光小球,无比庆幸的握了握腿上那包已然不成样子的破烂手机。 而这种松一口气并没有维持多久,陆时蓁就又想起了刚才李的话,对湫湫道:【他们发现了你这段程序,会不会有什么事?】 【这倒不会,宿主放心。】湫湫当即摆手否定,【按照这个世界中的人类科技发展水平,是不可能破解我们的。】 听到湫湫这样笃定,陆时蓁高悬起的那颗心这回终于彻底放了下来:【那就好,吓死我了。】 郊区连绵的绿意渡过窗户,郁郁铺满了陆时蓁的视线。 她就这样尽可能的将这副难得冬日青翠记录在脑海中,就听到耳机里就传来湫湫疑惑的声音:“宿主,我检测到你身体里有酒精成分,你刚刚喝酒了?” 陆时蓁怔了一下,满脸疑惑:【我没有啊……我刚才一直都在睡觉啊。】 “那就奇怪了,为什么会检测到这个呢?”湫湫十分不解的看着系统记录,丢失视频监控的它苦恼的挠了挠自己的脸。 【是啊,为什】陆时蓁也很不解,正要附和湫湫敲下一行字,手机却突然卡顿了一下。 落日余晖给车厢铺上了一层昏暗,将陆时蓁同许拾月的影子重叠在一侧的窗玻璃上。 莹蓝色的光亮突然在少女的眼瞳中亮起,主系统的通知霸道的占据了整块手机屏幕。 【因宿主原因导致主角羁绊再次偏离,经判断此次情况源于宿主,非宿主主动行为,故主系统将不会给予宿主严重处罚,警告惩罚将在12月31日24点前实行,请宿主做好准备。】:,,. 第75章 第七十五章 主系统的通报依旧跟过去一样,出现的突然,消失的也迅速。 陆时蓁看着这条一闪而过的预告,很是气愤:【你说说你的主系统说的是什么话,它都知道这不是我的主动行为了,还要处罚!】 陆时蓁将键盘敲得哒哒作响,倏而又顿了一下,她像是想起了什么关键问题,又敲道:【你说这个严重处罚和警告惩罚有什么区别吗?】 【当然有了。】湫湫点头,【严重处罚会对宿主产生身体上的剥夺与孤立,但是警告惩罚就是单纯警告,更倾向于恫吓的一种最低等惩罚,主要是对处惩罚人起到警示作用。如果宿主反应及时,是完全可以在警告发生时规避的。】 听到湫湫这么跟自己解释,陆时蓁心里气氛的火焰小了半分:【这听起来还可以哈。】 只是接着湫湫就又小心翼翼补充道:【不过宿主,因为这种处罚等级很低,一般惩罚执行的时候,主系统不会弹出刻意提醒。】 【怎么这样啊……】陆时蓁瘪了一下嘴,【我还以为主系统终于做人……不对是做统了呢。】 【简直就是无情!冷漠!天杀的!你们主系统怎么这样啊,他也不害怕我被这些处罚搞死吗?】 【宿主,主系统的判断可是经过严密计算研判的!】湫湫立刻举起自己的虚拟小手,表示抗议,【这也是让宿主在这一时间段保持高度警惕状态,增加宿主对任务的重视啊!】 气泡文字一行行的增加着,感叹号让屏幕中这个卡通小球有些凶巴巴的。 陆时蓁瞧着不满的表情变成了另一种模样,就这样戳了戳气鼓鼓的湫湫,道:【湫湫,我发现一说你们家主系统你就不高兴,情绪激动。】 陆时蓁眼睛里堆上了些八卦的笑意,便别有意味的接着敲道:【湫湫,你不会喜欢你们家主系统大人吧?】 【怎、怎么可能!】 原本白色的透明气泡渐变着成了浓烈的红色,就好像是小球涨红的脸。 湫湫像被人戳穿了秘密,着急忙慌的辩解着,却不知怎么突然在屏幕里卡住了。 那无时无刻不挥动着的翅膀停在了半空中,原本散发着光亮的身体呈现着一种诡异的颜色。 落日已然下沉到地平线以下,暗淡的天色笼罩在陆时蓁的视线中。 她就这样看着自己突然安静的手机,登时就慌了。 湫湫刚才拍着胸脯跟她保证,这个世界没有人能破解系统程序。 这种问题,她该去找谁修啊。 拍一拍…… 陆时蓁也不敢贸然拍一拍。 而且这可是她的湫湫啊,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知道她身份的统。 陆时蓁就这样看着仿佛出现故障的手机,心脏从一开始的淡定慢慢腾腾的越跳越快。 虽然一开始她觉得这小东西不怎么靠谱,贪吃又容易宕机,但它真的陪伴自己度过了不少日日夜夜,帮她出主意赚积分,她一点也不想主系统再送一个新的系统来…… 陆时蓁陷入了一种名为假设分离的悲伤中,突然她的手机就恢复了正常。 屏幕右上角的时间咔哒一下跳过了三分钟,那敲满了字的备忘录像是被清空了一般,连带着那个小球也不见了。 不会吧。 不会真的出了什么事吧…… “宿主!” 那熟悉的声音将陆时蓁从紧张中拉了回来,接着她就看到湫湫脱离了手机数据的限制,重新以那个发光小球的姿态飞到了自己跟前。 只不过这次,它的身体后面还缀着一个长长的白色箭头,就像是某些动漫里的小恶魔尾巴。 “你……”陆时蓁怔了一下,湫湫兴高采烈地跟她讲道:“我重新获得虚拟形象了!” 陆时蓁还记得前几天湫湫跟自己哭她不知道怎么从手机里出来的事情,疑惑地从心里跳出了句吐槽:“怎么,主系统来这里宣判了我的处罚,还捎带手给你修好了?” “……好像是这样。”湫湫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我这种小毛病在主系统大人眼里,就是顺手的事情……” 陆时蓁顿时有些哭笑不得,伸过手去故意扯了扯湫湫新生出来的尾巴:“你的主系统还有点恶趣味。” “宿主!” 不知道是说到了“你的主系统”,还是因为新生出来的尾巴比较敏感,湫湫这具透明的小身体居然泛起了微红。 陆时蓁看着,不由得笑意更浓了。 她就这样看着恢复如常的湫湫,继续调侃道:“哎,你说你这算不算借助我,有了好事发生?那什么时候你能让我有点子什么好事发生呢?” 没想到湫湫这次反应迅速,立刻道:“我还真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宿主!” “什么?”陆时蓁有些好奇。 “许拾月的身体数据呈现稳步上升趋势,在中午的时候已经突破了临界点,相信她用不了多久就能看见了!”湫湫晃动着自己的身子,尾巴上都满是兴奋。 的确,这对陆时蓁来说真是个天大的好消息。 她当初的主要计划就是帮助许拾月恢复光明,来换取大把积分。 陆时蓁顿时感觉自己离任务完成前进了一大步,不由得握了握自己这双健康的腿,点头道:“这个的确是个好消息。” “对呀。”湫湫连连点头,又调出了新的统计数据,“而且宿主您的积分最近是呈三位数正向增长,相信不日就可以平衡积分系统内的负数啦!” “没错没错。” 陆时蓁在心里跟湫湫附和着,抬手揉了揉圆子的脑袋。 只是小狗忙了一天好像累了,趴在一旁睡了过去,就连陆时蓁的揉搓都没有唤醒它。 世界已然没入黑暗,闪烁在窗外的路灯提醒着陆时蓁天色渐晚。 她没有再打扰圆子,下意识的转头朝许拾月看去。 车厢里的光线算不上多好,幽昧的一轮落在许拾月的头顶。 她的手正放在圆子的身上,柔软的皮毛托起她的手掌,白金的颜色衬得她冷白的肌肤格外白皙,骨骼分明的就像是从漫画里走出来的似的。 陆时蓁贪婪的目光落在那双手上很久,慢慢的才沿着纤细的手臂落到了许拾月的身上。 少女向来绷直的肩背难得松懈了几分,就这样向后倾斜的靠在椅背上,乌发倾斜在肩头,随意中还带着几分慵懒。 只是那张干净清冷的脸却并没有她身体展现出来的轻松。 长发遮掩下,那永远平静的眉头微皱起来,像是在经历或者回想什么并不愉快的事情。 陆时蓁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从刚才上车开始许拾月就一直没有说话。 她有些紧张,小心翼翼的开口:“许拾月怎么了?我看你皱着眉头,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许拾月听到陆时蓁这句话脸上的表情似乎有一瞬间的停顿,路灯闪过却又让人觉得不真切。 顿了有一会,陆时蓁见许拾月迟迟没有回答,想探头过去再多观察一下,许拾月却没有给她这个机会,开口答道:“耳鸣。” 许拾月依旧是平日的那幅样子,低垂着眼睛的分外平静。 那简单的叙述语气仿佛耳鸣的那一个人不是她本人一样。 陆时蓁还记得刚刚湫湫跟她报喜,说许拾月眼睛恢复在望,不由得对她突然出现的新病症紧张起来:“耳鸣?怎么回事,是不是那里不舒服?你最近经常这样吗?有没有事?” 一连串的几个问题就像是车窗外忽明忽暗的路灯,一下一下的闪过许拾月的视线。 她轻吐了口气,对一旁有些紧张的这人摇了摇头:“没事,不经常,就是在刚才突然的一阵,隐约还能听……” 只是就在许拾月要仔细给陆时蓁形容自己刚才的状态时,她却突然停住了。 红灯在挡风玻璃前亮起,不再闪烁的路灯将光投进车厢,半分明亮中许拾月眼睛平静的落在了陆时蓁的身上。 许拾月的眼瞳在昏暗中依旧看不到焦点,却偏偏让人有一种她可以看到一切的感觉。 也包括悬停在她正对面的湫湫。 窗外有风略过停着车子的马路,车后排的空间就这样突然安静了下来。 就连向来不担心会露馅,经常跟陆时蓁肆无忌惮聊得起劲的湫湫都定在了陆时蓁的身侧。 因为有圆子的存在,陆时蓁跟许拾月之间的距离隔得并不是那么近。 不知道是不是车内温度不够,陆时蓁可以清晰的感觉许拾月的吐息,温热的落在她鼻尖脸侧,将那缓慢到几乎就要静止的空气烘的渐渐暧昧。 许拾月的眼睛像是定住了,看不到她的眼神流转。 陆时蓁也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这样,又在看什么,熟悉的清香裹着淡淡的药草味沁入她的鼻腔,心跳密集的像是小鼓的鼓点,噔噔噔的敲在她的心口。 周遭暧昧的让人心脏乱跳,又让人莫名心虚的乱了方寸。 不知过了多久,挡风玻璃前的红灯闪烁了一下。 许拾月抬起了她放在圆子身上的手,拢手就朝湫湫垂下的尾巴伸去。 “!” 一人一统不同程度的震惊僵住,陆时蓁的心脏都快要停了。 她下意识地屏住呼吸,却接着看到许拾月的手没有任何停顿的穿过了湫湫的虚拟尾巴。 路灯将少女的手指倒映在陆时蓁的脸侧,微凉的指尖拨开了她挡在耳侧的长发。 许拾月就这样若无其事的将陆时蓁耳朵上耳机拿下来,平静的叮嘱道:“你也少带,小心耳鸣。” 陆时蓁瞬间有一种解除危机后的瘫软,但还是强装镇定的“嗯”了一下:“我知道了。” 许拾月闻言,也没有再做什么多余的动作,将手里的耳机递还给了陆时蓁,重新靠回了椅背。 车子在此刻缓缓启动了起来,停留在车内的灯光后退闪烁了起来。 陆时蓁就这样偷觑着许拾月,忽明忽暗的灯光中那人微垂着眼瞳,面色一如既往地平静,这种熟悉感让她不由得轻吐了一口气。 那落在耳廓的微凉渐渐温热起来,陆时蓁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心中有鬼。 先不说许拾月都看不见,就湫湫这个脱离世界束缚的系统投影,怎么可能会被除自己之外的人抓住发现。 许拾月分明是因为视线受阻,看的十分不清,又想要帮自己拿下耳机才这样做的。 怎么可能是看见了什么嘛…… 怎么可能嘛…… . 冬至过后,天气已然越来越冷。 陆时蓁过上了两点一线的生活,在学校跟家里分别躲过几次微小的有惊无险,也不知道是不是主系统给她的那个警告处罚。 时间很快来到了这一年的最后一天,也是陆时蓁的头顶上高悬着的那把达摩克斯之剑终于要消失的那天。 薄薄得一层雪覆盖着月色下的世界,寂静的纯白被远处驶来的车灯照亮。 金碧辉煌的宴会厅倒映着高调直接的奢靡,与这夜的白雪有些格格不入。 临近新年,各种宴会也是接踵而来,人们聚在一起纷纷寻求着来年合作的机会。 其中不可多得的就是能跟政府牵线,而这场在这年最后一天举办的有关人工智能的交流宴会正是如此。 劳斯莱斯流淌着纯黑色光,缓缓停在门廊前,门童将前后车门打开,西装革履的陆时泽与长裙摇曳的陆时蓁从车上走了下来。 只是陆时蓁并没有着急走,转身将手臂递进车厢,撑起了许拾月落下来的手。 反正陆时泽上月为了陆时蓁的事情截了许守闲的生意,已经跟许家撕破了脸,也没有什么遮掩的必要,在陆时蓁的提议下,也带着许拾月来参加了这次的宴会。 三人各有各的气势,许拾月站在同样都是黑色系的陆氏兄妹中间,银白色的碎钻长裙如同月光一般,碾压一片。 按理说,每一辆车都要等前面的客人车子开走后才会开过来停下,可偏偏还是有人等不及似的将车子挨着在他们车后就开过来停下了。 陆时蓁听到了车门打开的声音,算不上多么悦耳的高跟鞋声敲击着大理石地板。 一个看上去雍容华贵的妇人拥着一件白色貂皮从车上下来,刻意对看不见的许拾月打招呼道:“真是好久不见啊,拾月。” 陆时蓁对这声音莫名反感,细微的察觉到手腕处传来的微微紧握。 她朝那上赶着来打招呼的女人看去,就看到一个看上去就满脸阴险的男人对自己笑了一下。 是许守闲。 不知道是不是为了炫耀,还是想彰显什么家族气势,那妇人脖子上华丽的钻石项链,女儿手腕上垂下的手镯,还有许守闲西装胸口上别着的胸针的是一套的,且看上去就价值不菲。 陆时蓁满是不屑的看着这一家三口暴发户似炫耀,目光顿了一下,像是想起了什么。 她想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一家三口此刻带着的,就是许拾月妈妈留给她的那套首饰珠宝。:,,. 第76章 第七十六章 陆时蓁记得原文中许守闲的妻子跟女儿瓜分了不少许拾月母亲留给她的首饰,其中有一套格外昂贵,是许拾月父母当初为许拾月定制的成人礼礼物。 像许守闲这样的有钱人,家里肯定有不少昂贵的珠宝首饰。 但陆时蓁可以笃定的说,许拾月母亲留给她的这套珠宝却是任何宝石都无法替代的。 当初这几颗宝石是许拾月的爸爸在南非的矿场开采到的,无论是从色泽光度还是颜色纯度,都是罕见难得的存在,已经无法用价格来比拟了。 许拾月的爸爸将这宝石带回了家里,由许拾月身为珠宝设计师的妈妈亲自持笔设计,给许拾月设计了这么一套首饰。 原本他们是想在许拾月成人那天送给她,但却因为宝石设计特殊,对工艺的要求极其严苛,所以哪怕是筹备了两年,也没能赶在许拾月成年那天做好。 再后来许拾月的母亲就打算在许拾月成人后的第一个生日送给她,可这错过一年,便是永远也无法亲手给许拾月带上的遗憾。 夜色的黑暗同大厅中透过的灯光交融在一起,给门廊披上了一层昏暗幽昧的光。 风带着要被低温凝滞的冷意,被分离的宝石却在这夜下闪烁着干净澄澈的光亮。 陆时蓁无数次想象过这套珠宝,却还是不由得觉得自己的想象还是太过贫瘠了。 宝石的珍贵与特别就在这一点,没有见识过它的人是无法想象得出它能漂亮到何种地步的,这种耀眼美丽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哪怕是画出来也会让人觉得差一分黯淡,多一分太假。 淡黄的宝石正好适配圆月的造型,抽象的尖角太阳环绕在它的周围,张扬却不至于太过夸张。 原文中所形容这套宝石首饰用了一个“希腊神话的神圣味道”,陆时蓁觉得实在是太过贴切。 前提是佩戴着这套珠宝的人是许拾月。 而不是这一家子强盗土匪。 陆时蓁越想越生气,当初读时的那种愤懑不平在她的心中重新聚集翻涌。 她真的很想上去给这家人一人一个斗,只是这时许拾月的声音打断了她:“二伯父,二伯母。” 许拾月的声音分外冷静,一点也听不出来她对许守闲这家人有什么情绪。 不过说来也是,她可能都不知道母亲给她准备的礼物正被这一家人带着。 陆时蓁眼中烧着的怒火蒙上了一层晦涩,她就这样看着许拾月握在自己手腕上的手,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她不幸中的万幸。 陆时蓁正这么想着,一个跋扈的声音响了起来:“喂,还有我呢,看到姐姐也不打招呼啊?” 是许守闲的女儿,许敏珺。 这人这么问着,接着就像是想起什么来似的,一副抱歉的样子:“哦,不好意思,我忘了。我是得出声,不然你怎么会知道我也在呢?” 冬风吹过门廊,尖锐的声音里满是嘲讽。 陆时蓁看着许敏珺手上戴着的那串繁复的宝石手链,不由得皱起了皱眉。 除了原主,她在这书里最讨厌的就是这个许敏珺了。 霸占许拾月的东西不说,后来还想勾引沈雁行破坏女主之间的感情,最后发现自己得了癌症,死在了医院。 该死的,居然还比自己结局好一点。 陆时蓁眼里的愤怒又烧得旺了些,冷笑着开口反问:“看来许小姐不经常出入这种场合啊?” 许敏珺没想到陆时蓁会开口,也没想到她会问这么一个问题,不由得一怔:“你说什么?” “不然许小姐为什么要特意跟人强调你也来了,是怕我们不知道您就是许先生的女儿吗?”陆时蓁微微歪了下脑袋,一副对这种场合分外熟稔的样子,“许小姐看起来比我们拾月还大,怎么却是不怎么经常来这种场合,还需要自我介绍的啊。” “你!” 许敏珺只想要讽刺许拾月看不见的事情,谁知道准备的话术刚用了一句就被人将军了,气恼的直抬手指陆时蓁。 而就是这一个动作,就被陆时蓁格外迅速的直接握住了。 那缀在手链上的宝石相互碰撞在一起,发出细微的声响。 像是在延续自己被外界最广为传播的不走寻常路的疯批人设,陆时蓁就这样当着许守闲跟陆时泽的面直接端详起了许敏珺挽在手腕上的宝石手链,用一种格外欣赏羡慕的声音问道:“好漂亮的手链啊,这宝石很难得吧?” 许敏珺听到这话,以为自己占了上风,也没有着急将自己的手从陆时蓁手里抽出来,就这样用一副居高临下的样子看着低头欣赏自己首饰的陆时蓁,昂头道:“当然了,这是我爸爸从瑞士……” 只是许敏珺炫耀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陆时蓁口气打断了:“可是为什么造型是月亮啊?” 作为早就看过原文的人,陆时蓁说着便循着记忆将首饰对准了一侧大厅的灯光,一边分辨着,一边讲道:“里面还刻着,for十月。” “为什么许小姐的珠宝里刻着自己妹妹的小名?您是对您的妹妹有什么不正确的思想吗?” 陆时蓁的声音里充满了疑惑,实际上却更像是一句陈述。 她就这样举着这颗漂亮宝石,抬眼看向了一旁的许敏珺。 谁都知道陆家大小姐是个疯批,可这样透着病态的玩味眼神许敏珺还是第一次碰到。 不知道是不是这夜色太过浓黑,这人逆着光的眸子还有些压迫感,玩味也变得让人手底发凉。 许敏珺当然对许拾月没有什么不正确的思想,但她的这个珠宝是谁的她却心知肚明。 明明陆时蓁没有提到这件事她却不由得心虚了起来,强撑着反驳道:“你不要在这里胡说啊!我的宝石刻着字,我,我怎么不知道?” “你当然不知道了。”许拾月的声音冷然响起。 “我母亲为了让这字看起来不遮掩宝石的光辉,特意请了她的师姐一同合作,耗时六个月才将每一颗主宝石都雕刻上给我的祝福。” 她说着就微抬起几分眼睛,看着许敏珺,更像是看着她身后的许守闲:“只是不是知道,给我的祝福落在了别人身上,会不会成为诅咒呢?” 空气像是被冻住了,有一瞬的凝滞。 许敏珺根本不会应付这样的事情,还是许守闲轻笑了一声,道:“拾月现在怎么开始信这些东西了?人无法胜天,所以开始学人家向上天寻求办法了?” “还是要向二伯学习。”许拾月也保持着嘴角微微的扬起,微抬起的眸子彻底从许敏珺身上挪到了许守闲跟前。 四目相对,那相差无几的黑瞳碰撞在了一起,却又仿佛没有任何的交锋。 周围来人的脚步与交谈声仿佛被摈除了一般,陆时蓁第一次感觉到什么叫做暗流涌动。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个浑厚的声音突然横插了过来:“外面这么冷,守闲怎么不进去啊?” 那是一个穿着中式黑色呢子外套的男人,灰黑相间的围巾搭在他的肩头。 无形中有一种气势,倏然打破了两人的对峙,形成了一个稳定的三角形。 许守闲闻言立刻收回了自己的眼神,带着几分笑意的对这人讲道:“汪先生,陆家这个小丫头拉着我女儿闲聊呢,可能是年轻人,一见如故,也顾不得什么冷不冷了。” “哦……”这位汪先生点点头,看着还跟许敏珺拉着手的陆时蓁,不忘叮嘱:“再一见如故还是要进去聊啊,年轻归年轻,这样的天气也还是会冻感冒的。” 这人的声音听着很是和煦甚至有点温柔,但无形中带着一种压力。 说出来的话不像是建议,而是必须执行的命令。 有点像机关政…… 陆时蓁正这么想着,湫湫兴奋的声音就冒了出来:“宿主宿主,这就是你让我注意的那位宴会的大人物!我说刚才绕了一圈没找到,原来是刚来呀!” 陆时蓁顿时恍然。 这次宴会表面上看是讨论人工智能,但来参加宴会的某些人物却跟东郊新社区建设项目挂钩,而挂钩的这个人正是这位汪先生。 这个人在后面扳到许守闲可是起到了关键性作用。 陆时蓁刚刚还在惋惜自己帮许拾月讨回珠宝的事情被打断了,现在正好一石二鸟。 她看着就要在许守闲的邀请下一同走进宴会厅的汪先生,道:“正是一见如故,我才不能让许先生进去。” 汪先生闻言停住了脚步,对陆时蓁突然的话有些兴致:“哦,为什么?” “许先生戴的是一款女士胸针,您说他要是这样进去了,让别人看见了不就闹笑话了吗?我可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陆时蓁说着,声音里有些过分的正义。 “小丫头,你怎么看出来的?可不要认错了,闹笑话啊。”汪先生带着几分笑意,更多的却是在警告陆时蓁谨言慎行。 陆时蓁当然也感觉得出来,但是她看着那本属于许拾月的东西待在这一家强盗的手里,心里就像是吃了一百只苍蝇一样恶心,顶着这种警告,继续道:“我就是一小孩,错了也不过是贻笑大方,要许先生真的带错了进去,待会可就丢面子了。” 陆时蓁也是笑着的,眼睛里却满是威胁。 只不过对着的不是汪先生,而是许守闲。 可能这就是有恃无恐吧。 毕竟陆时蓁是个大家都知道的疯批,仗着陆时泽无限偏袒,做什么都肆无忌惮,待会进去能闹出什么来可真说不定。 “许先生跟许先生夫人还有女儿的首饰是一套,的确一家人整整齐齐看上去很赏心悦目,但是您看,这颗钻石上刻着的是‘十月’,您知道是谁的名字吗?”陆时蓁举着她到现在都没有放开的许敏珺手腕上的宝石,问道。 汪先生沉眸看了一眼一旁的许守闲,视线似乎有略过许拾月,却也是一瞬即逝。 没有人插嘴提醒,他也只是摇了摇头,一副并不知晓的样子:“十月不就是个日期吗?” “但是对于许家来说,十月是许拾月的小名。”陆时蓁解释着,故意对比道:“旁人可能不知道,但既然是血亲,怎么可能不知道呢?汪先生,您说是吧。” 汪先生看着面前这个小姑娘,脸上的笑意浓了几分,他像是知道了一件什么有意思的事情,别有意味的讲道:“十月,拾月,倒是有些意思,这不注意还真容易忽略,都是细节啊。” 许守闲在一旁听着陆时蓁跟汪先生的对话,方才还淡然平静的脸色终于变了。 他眼神阴仄狠戾的看了身旁的妻子一眼,笑道:“想来是家里宝石首饰太多,又都放在保险柜里,家中佣人一时没有分辨清楚,搞错了。” 这么说着,许守闲就看向了一直在旁边一言不发的陆时泽:“时泽啊,你这个妹妹,我看真是有点嫂夫人的影子呢。日后,怕是可堪大用啊。” 陆时泽微微颔首,脸上没有那么多表情:“许先生过奖了,都是我跟母亲素日里宠惯了她,胆子也比寻常人大些,看东西的眼睛也毒。” “是很毒啊。”许守闲笑看了陆时蓁一眼,“这份珠宝是我弟妹的遗物,当初本来应该转交给拾月,可惜被后来发生了些事情耽误了。” “今天正好,物归原主也是新年新气象。” 这么说着,许守闲就淡然自若的将自己胸前的胸针摘了下来,作势要放到许拾月手里。 只是他的动作本来就偏离了许拾月的方向,放到她手上的时候势必是要掉到地上摔坏。 冬夜寂寂,冷风裹着从大厅吹出的热意环绕在门廊周围。 就在许守闲要松手的前一秒,他的手腕浮上了一抹冰冷。 许拾月不知道什么时候抬起了手,就这样握住了他的手腕。 她依旧是那副视线受阻看不清一切的样子,微抬起的视线就这样同许守闲对视着,不曾低头的拿了那枚胸针:“二伯保养的很不错,想必是也很珍惜了。” 许守闲面色有一瞬的垮,接着便恢复了笑意:“你我血脉相连,你的我都替你好好保养着呢。” 汪先生在一旁看了好一出戏,收场了拍了拍许守闲的肩膀:“行了守闲啊,你这胸口空荡荡的还真不好看,我正好有一个胸针,待会拿给你。” 许守闲有几分受宠若惊,“那就多谢汪先生了。” 这么说着他便陪汪先生一同转身朝宴会厅走去。 陆时蓁有些看不明白这个汪先生了,跟湫湫在心里道:“这个汪先生不会跟许王八蛋蛇鼠一窝吧。” 湫湫疑惑的拿尾巴挠了挠脑袋:“按道理不会啊……” 就在这瑟瑟冬风中,一人一统苦恼不已。 陆时蓁就这样跟在陆时泽旁边朝宴会厅走去,突然间垂在一侧的手被塞进了一抹微凉。 像是昨日的素雪,慢慢融化在她手心。 许拾月很是突兀的把手伸了过来,打断了陆时蓁的忧虑:“很多事情不能只看表面。” 陆时蓁怔了一下,有些不解甚至惊讶于许拾月突然冒出来的这句一击即中话:“你……” 许拾月却嗓音淡然的提醒道:“生气的时候手臂会绷紧,不解的时候你的手臂就会忽紧忽松。” 陆时蓁没想到许拾月会这样说,顿时有一种自己被人看穿的感觉:“有,有这么明显吗?” 许拾月握了握陆时蓁真的绷紧了的手臂:“你觉得呢。” “不至于吧……”陆时蓁小声嘀咕着,就这样忘记了刚才的忧虑,探究起了自己的手臂。 许拾月没有再说什么,就这样微抬起几分视线,看着身边这人脸上清晰可见的诧异。 宴会厅明亮的灯光就这样落进她平静的眸子里,漆黑中仿佛还藏着几分顽劣的笑意。 当然不至于。 . 明亮的灯光幽静的指引着洗手间的方向,安静的门口传来被人愤愤打乱的水流声。 许敏珺低头看着自己已然空荡荡的手腕,声音恨恨:“这个该死的陆时蓁,陆时蓁算个什么东西,竟然让我们一家在汪先生面前丢人,该死该死!” 像是对水发泄还不解气,许敏珺啪的一下关上了水龙头,镜子里满是她怒目圆睁的愤怒样子:“陆时蓁,我今天非得让你看看本小姐的厉害才行!” 这么说着,许敏珺就将高跟鞋踩得当当作响的往外走。 只是她才刚刚走出洗手间,就被人兀的握住了的手腕,脚底一滑差点被诓倒。 许拾月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这里,正靠在门口的墙上。 她眸色阴鸷,声音比刚才在门廊的时候还要冷几分:“许敏珺,我劝你还是先考虑考虑这份后果是不是你能承受得起的,再对陆时蓁动 第77章 第七十七章 走廊跟洗手间的灯光在门□□汇,瓷砖折射着混乱的光,不能让人一下看清楚许拾月的表情。 许敏珺对于许拾月的印象还停留在医院中那副可怜到差一点就要死的形象,语气并不客气:“许拾月,你在发什么癫?给我放手!” 只是这样的恫吓对许拾月并不能起到作用,许拾月依旧一动不动的攥着许敏珺的手腕。 没有人能猜得到她这样瘦削的身体藏着怎样的力气,许敏珺也是。 她就这样一连挣了好几下,却发现自己怎么也挣脱不开许拾月的手,顿时有些气急败坏:“我叫你放手你听到没有?” 许拾月的手又紧了几分,冷然反问道:“我刚刚警告你的话你听到没有?” 许敏珺听到许拾月这话,忍不住笑了一声。 她丝毫没有意识到事情即将往怎样的方向发展去,讥讽道:“臭瞎子,你要是怕陆时蓁被我整垮了,你没有什么依仗了,你应该跪下来求求我这个姐姐的才对。” 说着许敏珺就上下打量起了许拾月。 可是这人却并没有对上她记忆中的那幅可怜样子,反而是长裙摇曳,高挑清冷的令她心生嫉妒,而恶意也随着这份嫉妒翻涌了上来:“说到这里我忘了问你了,这半年伺候疯子的感觉怎么样啊?这疯子对你挺上心的嘛,把你养得这样白嫩,相必是很喜欢你喽?我听说这个人兴趣特殊,在你之前三不五时还会带别的女……” 许敏珺说着说着,就又将话语的尖刺怼到了陆时蓁的身上。 可惜她这句话还没有说完,声音的源头就被人直接扼制了。 许拾月径直掐住了许敏珺的脖子,骨骼分明的手指紧扣在这人的喉咙上。 那白皙的手背上挑起了几根青筋,仿佛是埋在雪里的暴戾。 许拾月半掀起眼睫,嗓音低沉:“许敏珺,我警告过你的。” 被工作人员遗落在一旁台子上的剪刀折射着银白的光亮,许拾月像是早就计划好了,抬手就拿过了这东西,说话间就将它抵在了许敏珺的侧脸:“还是说,你觉得我刚才是在跟你开玩笑?姐姐。” 那银白的刀刃就这样在许拾月的手中缓缓的许敏珺划过肌肤,带来的压感与冰凉无比真实。 许拾月将她的声音故意放轻了,像是姐妹在耳边亲昵的耳语,勾起来的唇角却布满了恐怖。 许拾月那双倒映这自己样貌的眼睛放大再许敏珺的眼中,焦点精准的同她对视在一起。 弱势的人撕去了弱势的标签,许敏珺意识到了一件事情,害怕的感觉也随着扣住她喉咙的手与剪刀挤压住她的心脏,声音都在打着颤::“你……你不是,你不是瞎、瞎了吗。” “我瞎没瞎有必要特意告诉你吗?”许拾月反问着,压在许敏珺脸上的剪刀得更用力了。 疼。 许敏珺不争气的眉头瑟瑟皱起,恐惧也被尖锐的剪刀头放大了。 她是真的很在意自己这张脸蛋,小心翼翼又提醒般的向许拾月搬出了自己的父亲“许、许拾月,我警告你,你你最好放开我。我爸、爸爸正在宴会厅等等着我呢,他要是要是知道你对我做了些什么,他他不会放过你的……” 许拾月不屑的笑了一下,反问道:“那你觉得,你要动一下陆时蓁,我会放过你吗?” 比起自己刚才的提醒,许敏珺觉得许拾月的提醒比她的要有恫吓力多了。 她们姐妹亲戚这些年,她从没见过这样的许拾月,好像突然间她整个人都变了一样,抵在脸侧的那把剪刀一下子就刺破了她对许拾月的印象。 又或者这人从一开始自己就并不了解。 这个在过去比任何人都乖巧清高的人真的会做这种疯批事情来。 许拾月对许敏珺对自己的重新认识并不感兴趣,也没什么耐心等她反应过来,接着继续冷声警告道:“许敏珺,你要是敢再造陆时蓁一次谣,我就把你的舌头剪掉。你要是敢动陆时蓁一根指头,我就会让你生不如死。我说到做到,决不食言。” 那抵在许敏珺脸颊上的剪刀慢慢滑到了她的唇边,尖锐的剪子在上面按下一片惨白。 许敏珺控制不住的滚了下喉咙,可本顺畅的滚动被遏制在了那只掐住她脖子的手下。 动弹不得,无法反抗。 许敏珺真的感受到了一种来自绝望的恐惧,她甚至都不知道许拾月怎么才肯自己。 亦或者,许拾月会不会放过自己。 门口紧张的气氛被拉到了姐姐,而在这时酒店的保洁人员拿着工具走了过来。 她并不了解这里正在发生什么,就这样茫然的打破了这份令人绝望恐惧的气氛:“二位小姐宴会已经开始了,你们还不过去吗?” 许拾月闻言,不着痕迹的将掐着许敏珺脖子的手绕到了她脸侧的头发上。 瞬间许敏珺有一种要得救的感觉,却不想下一秒许拾月的声音响了起来:“姐姐的头发有一缕太长了,不好看,我在帮她剪掉呢。” 许敏珺像是意识到了许拾月要做什么,惊恐骤然涌上她的眼瞳。 只是还不等她彻底反应过来,那把抵在她嘴角的剪子便擦着她的脸朝那脸侧的头发去了。 “咔嚓” 手起刀落,一缕乌黑长卷曲的长发簌簌落在了地上。 凉风从洗手间敞开的窗户涌了进来,冬夜的空气掠夺着人的体温。 许敏珺感受着剪刀贴过她脸的凉意,满眼皆是惊恐,整个人都僵住了。 许拾月很是满意的看着自己面前的这个艺术品,眼尾带笑的帮许敏珺整理了一下头发,用开玩笑般的口气对她讲道:“姐姐你看,我说了吧,你不动,我当然就伤不到你了,对吗?” 许敏珺看着跟前许拾月对她的笑,愤懑也好,怒意也罢,全都荡然无存。 她就这样微微煽动着僵硬的唇瓣,简单的一个字节,声音坎坷:“对。” . 虽然说今晚是个宴会,但还是个交流性质的聚会,也避免不了开幕会这一环节。 陆时蓁这辈子注定是跟这种严肃深刻的场面无缘,听着这先生那先生上台演讲,听得都快睡着了。 虽然到最后她的确睡着了。 眼睛一睁,就看到了那张许拾月就给她留了言的消息:去洗手间了,很快回来。 开幕会结束,或坐或原地站着的人就纷纷活动了起来。 陆时蓁本来就是陪许拾月来的,现在许拾月不在,即使开幕会结束了,她也是个无业游民,四处观望。 于是她就看到许守闲这个杀千刀的已结束就贴到了汪先生身边,跟他还聊的还很开心的样子。 而她哥哥陆时泽则在另一边跟一群真人工智能界大佬聊起了天,丝毫不在意对她他跟许拾月都很重要的汪先生。 一时间陆时蓁不解极了,皱着眉头就往嘴里塞了一个草莓。 却不想草莓是个假草莓,里面裹着的是白巧克力,一整个下去甜的陆时蓁立刻出现了痛苦面具。 陆时蓁忙拿过一旁的纸杯吐巧克力,耳边就传来了一声调侃:“看什么呢?连真草莓跟假草莓都分不清?” “我没……” 陆时蓁有些不悦,刚要开口反驳,就看到许拾月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 手里正拿着满满一碗还挂着水珠的鲜草莓。 不知道是草莓还是人的原因,陆时蓁心中的不悦顿时消解。 她就这样自然的接过了许拾月递来的草莓,跟她讲述着此刻宴会厅的现场画面:“没什么,就是看我哥哥在跟搞科研的人交流,汪先生被许守闲一个人缠着。” “哦。”许拾月点点头,脸上表情分外平静,拢了拢裙子跟陆时蓁坐在了一起。 头顶的水晶吊灯将光投映在陆时蓁的视线,将许拾月的裙摆点亮,如同繁星环绕。 那开叉的裙摆就这样自然的垂在沙发之上,纤细的长腿从容而优雅的交叠在一起,在这片繁星中透着胜雪的白皙。 陆时蓁眼睛稍微直了一下,转移自己注意力般的问道:“那个……你这一路去还顺利吗?自己一个人没碰到什么难事吧?其实你应该喊我带你去的。” 许拾月听着陆时蓁这一串问题,平静的眸子仿佛带着几分笑意:“我看你睡得挺开心的,就没有喊你。” 陆时蓁忘记刚刚发生的事情了,面色一囧。 她看着视线中移动了几步的汪先生,又道:“哎,你不去找汪先生聊一聊啊?他不是也管那件事的吗?” 许拾月也没有计较陆时蓁这有一次的转移话题,抬眼看了不远处的汪先生与许守闲一眼,淡声道:“不去了。” “为什么?”陆时蓁不解极了。 许拾月作为书中之人可能不知道汪先生的重要,而她作为已经看过原文的人不能就这样看着许守闲改变剧情。 只是就在陆时蓁要说什么的时候,突然有什么东西被塞到了她嘴巴里。 甜甜的,又带着点酸涩,就像是…… 许拾月不知道哪来了兴致,拿了一个草莓放到了陆时蓁嘴巴里:“这草莓听说挺甜的,你尝尝。” 少女的手指带这熟悉的微凉,就这样似有若无的擦过了陆时蓁的唇瓣。 陆时蓁的心脏兀的跳了好些下。 她有些意外,但更多的却是被蛊惑的鬼使神差。 没有多余的话,她就这样顺应着许拾月的话将草莓吃了下了去。 许拾月看着陆时蓁将草莓吃下去,有些期待:“甜吗?” “甜。”陆时蓁诚恳认真的点了点头。 只是她依旧记挂着刚刚被许拾月打断的汪先生的事情,不由得又问道:“可是许拾月,那个汪先生……你不担心吗?” 许拾月捏着草莓蒂的手顿了一下,只道:“陆时蓁,你相信我吗?” 就好像是条件反射一样,陆时蓁听到许拾月这个问题脱口而出:“我当然……” 只是陆时蓁的话还没有说完,她突然感觉到自己被一股力量带了过来。 水晶吊灯坠落破碎的声音轰的在她耳边炸开响起,急速缩短的距离下,她对上了许拾月那双有了焦点的眸子。:,,. 第78章 第七十八章 事情就发生在一瞬间,陆时蓁整个人都是懵的。 没有防备的身体就这样在那股拉力下带着朝前跌去,微不可闻的药香混合着熟悉的清香气扑在了陆时蓁的鼻腔,将她整个人包裹住。 近乎是下一秒,陆时蓁就听到身后传来轰隆破碎的声音,拉长的电流声兀的穿过了她的耳膜。 达摩克斯之剑永远不会凭空消失,这才是主系统她的警告惩罚。 平静如同雪崩一般,迅速变成了混乱。 陆时蓁知道她是被人拉过来才躲避了这次警告的,而那个及时将她拉过来的人是明明对这一切都看不清楚的许拾月。 那微凉的手掌紧紧的握着在少女的手臂,另一只手探过她的腰将她的整个身子都压了下来。 水晶吊灯的坠落没有伤到毫无防备的陆时蓁一丝一毫,她就这样抵在许拾月的身上,鼻尖与鼻尖之间的距离微不可见。 四目相对,陆时蓁记忆中那双空寂而永远没有焦点的眸子点上了亮光。 那死寂的漆黑仿佛有生命在其中运动,明亮而清澈的倒映着她的脸颊。 彼此靠近的呼吸声沉沉而温吞的传进陆时蓁的耳朵,有好多记忆点从她的脑海中闪回。 就在这份心有余悸中,陆时蓁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许拾月,嘴唇微微扇动:“你……” 只是还不等她将这个问题问出口,就又有另一只手探过来将她跟许拾月分了开来。 陆时泽着急忙慌的跨过了满地的碎片,打断了陆时蓁的问题:“蓁蓁啊,蓁蓁,你有没有事啊,蓁蓁。” 陆时蓁看着面前这人不在淡然的样子,摇了摇头:“我没事的哥哥。” 陆时泽却是怎么都不放心,拉着陆时蓁从头到尾问了个遍:“真的没事吗?要不要去检查一下,身上有没有受伤……” 而就在陆时泽将自己全部注意力都扑在陆时蓁身上的时候,周围其他人就窸窣讨论了起来。 “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不知道啊,这灯突然就砸下来了,要不是躲闪及时,这陆家小姐怕是要命丧于此了。” “这酒店检查也太不仔细了吧。” …… “可能是老天爷看不惯某些人的作风了吧。” 就在这人的讨论声中,一声格外特别的发言赫然打断了他们。 许敏珺冷眼看着,就差把“报应”两个字贴在陆时蓁身上了。 有人不信:“不可能吧……” 许敏珺本就对刚才许拾月做的事情怀恨在心,只是她当时自己一个人不得不对许拾月低头。 现在她爸爸就在身边,对这种恨意的发泄变得更加肆无忌惮的起来:“怎么不可能,这种灯都是经过加固了的,酒店每次宴会前都要保养确定,怎么可能说掉下来就掉下来?” 要说不信天道报应,这些常年混迹商场的上流人物是最不可能不信的了。 钱财一多,就想要延续这份辉煌,物质世界无法达到,所以选择了神佛。 就在周围沉默中,许拾月站了起来。 她也没有给许敏珺再沿着这种观念说下去的机会,反问道:“是啊,为什么呢?” 许拾月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平静,疑问的声音中铺满了冷然。 她就这样缓步站到许敏珺面前,抬起的眼瞳没有什么焦点,漆黑的将落进来的光全部吞噬压灭下去。 方才已经安静下来的会场气氛骤然变了一种安静方式,在场围观的老滑头们纷纷选择了噤声。 许敏珺本以为她回到这里就不用再忌惮许拾月了,只是刚才还理不直气也壮的气势却在这一瞬间弱了下去。 “姐姐好歹也是从s大商院毕业的人,遇到这种事情不先谈,反而信起鬼神之说来了?” 许拾月对许敏珺的称呼跟刚才在洗手间一样礼貌,甚至还带着点姊妹间的亲昵。 只是她越这样,许敏珺就越能回想起刚刚这人贴在自己脸侧的那把剪刀的感觉。 破碎的玻璃折射着繁杂的光线,周围满是聚集过来的人。 许敏珺就这样跟许拾月对视着,看着这样的许拾月迷惑了一瞬。 “事情没有结果之前还是不要说太多话,姐姐忘了吗,这可是二伯教给我们的。”许拾月依然是那副平静甚至有些亲昵的口吻,说话间就慢走到了满心疑惑的许敏珺跟前。 灯光落在两人之间,在周围看上去完全就是一副许家姐妹俩姐友妹恭的友好画面。 只是有许敏珺知道,许拾月在帮她把垂下来的碎发别到脸侧时,还凑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 ——“姐姐,你这缕头发有些不乖啊。” 修剪圆润的指甲随着别过耳后的长发划过许敏珺的肌肤,裹着热气的声音也落在了她的耳边。 明明这两下都带着人类的体温,许敏珺的掌心却还是沁出一片冷汗来。 她的确分不清许拾月到底能不能看见,但这也不妨碍她产生一种即使她爸爸此刻就在她身边,许拾月也还是能将自己处置了的感觉。 插曲随着许拾月将她落在许敏珺耳侧的手拿开结束,折射着不同光线的碎片被侍者收拾起来。 而许敏珺分不清的,陆时蓁分清了。 许拾月是真的看见了。 从她刚刚绕过地上细碎的水晶碎片,从她认出那颗连自己都没认出来的假草莓。 陆时蓁就这样被各种过来慰问的人围绕着,在缝隙中看着许拾月挺直的身形。 少女低垂的目光下铺着些有些失魂的落寞,对周围的慰问毫无所动。 所以许拾月是故意瞒着自己的。 她其实对自己还是没那么信任。 湫湫默默的从系统空间飘了出来,小心翼翼的讲道:“宿主我探查到您的情绪指数有点低哎,你不要不高兴呀,许拾月重新看到了是好事啊。” “是啊。”陆时蓁附和着点了下头,不知道哪里来的怨意,又补充道:“是只能她自己独自庆祝的好事。” 湫湫宽解道:“那个,或许许拾月也有她的难言之隐呢?比如说她要在许守闲面前也表现得弱势,所以才谁都不告诉呢……” 陆时蓁微蹙了下眉头,打断道:“那她为什么不干脆继续装下去?既然不打算告诉我,又为什么在我面前露出马脚?我很好骗吗?” 湫湫这还是第一次见陆时蓁露出这样的感情,有些无措的:“宿主……” 陆时蓁不太想说话。 她也不知道自己这份莫名失落是从哪里来的,明明许拾月不信任她是在原文中就标注好的。 可是她偏偏不知道为什么,像是哪根筋拧巴了,失落中还带上了一种提不起精神来的愤愤。 她有些生气。 气许拾月不告诉自己。 气许拾月不信任自己。 可陆时蓁没有明白,这些东西都是亲密的人才能拥有的。 而她也没有察觉到,在不知不觉间,许拾月的位置已经从一个地方被她挪到了另一个地方。 那是一个她从未开发过的地方。 却早已在心野中盎然发芽。 . 这样大的事故让本该跨年的宴会提前散了场,陆时蓁好说歹说才劝陆时泽回了家。 她在房间里被孙姨一通检查叮嘱,哄入睡后,终于睁开眼睛,蹑手蹑脚的从床上起来,下楼去深夜觅食。 ——宴会那个地方就不是用来吃东西的,分量都那么小,陆时蓁跟湫湫都根本没吃饱。 只是陆时蓁刚走下楼,就发现客厅还亮着灯。 她有些惊恐自己会被孙姨抓包,却发现是独自坐在客厅沙发上的许拾月。 许拾月也已经换下了宴会的礼裙,单调的白色居家服松松垮垮的套在她的身上,将她笔直的肩膀也压得向下垂了些,仿佛卸了力气。 那柔顺的长发倾泻而下,乌黑浓郁的,并不能让人从一侧看到她的表情。 只是卸了力气的好像不止是她的肩膀,连带着笔直的腰背也斜靠在了沙发上。 明亮的灯光同落地窗外的漆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窗外无尽的黑暗仿佛将这块区域孤立。 而就在这偌大的区域里只有许拾月一个。 陆时蓁微微握了握手下的楼梯扶手,视线中冷清的孤独感让她有点别扭。 她的确在生许拾月的气,但她又看到许拾月这个样子,还是迈开了步子,想去安慰她。 许拾月坐在沙发上正想着什么,就听到耳边传来一阵轻轻的脚步声。 她刚刚要抬起头朝那声音看去,就听到陆时蓁的声音大咧咧的响起:“没关系的,这次没跟汪先生搭上线,还有下次嘛,他不会被许守闲这个小人蒙蔽的。” 许拾月怔了一下。 她就这样听着刚才陆时蓁所说的话,轻眨了下眼,淡声:“是嘛。” “是啊,我可以跟你保证。”陆时蓁绕过茶几来到许拾月跟前,拍了拍胸脯,“要是他最后没有跟你合作,你尽管来找我。” 许拾月听着这人笃定的声音,轻笑了一下:“好。” 简单的对话结束,客厅里安静了一下。 陆时蓁就这样跟许拾月坐在沙发上,酝酿了一下刚要在说些什么,就被许拾月的声音打断了:“抱歉。” 这次微怔的人换成了陆时蓁。 她像是意识到许拾月这句话指的是什么,又像是并不明白,眼神有些茫然。 而许拾月也没有让她自己去猜,坦白道:“我是月初在马场的那次看得见的。” 陆时蓁眼神闪烁了一下,淡淡的“哦”了一声。 她有些说不上来许拾月主动跟她解释时的心情,很快这份茫然也被另一种情绪代替了。 陆时蓁意识到马场那天沈雁行也在。 所以说这是女主之间的羁绊效果吗?让身体指数刚超过临界点的人恢复光明…… “是在休息室里。” 陆时蓁还在这里想着,许拾月便打断了她的胡思乱想。 那双在宴会中注视到的眸子就这样朝陆时蓁转了过来。 陆时蓁曾设想过许拾月看见后该会是一双怎样的眸子,却发现自己的设想不足她百分之一。 那漆黑的眼瞳倒映着头顶明亮的灯光,虽然跟日光相比差了很多,却依旧像是缀满了星星,亦或者是囊括一切的银河。 漂亮。 却又不止于漂亮。 陆时蓁还在这里懊恼自己词汇量的寡淡,耳边就传来许拾月的声音:“我看到的第一个人,是你。” “+999” 许拾月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就这样轻缓的落在陆时蓁的心上。 连同着突如其来的积分系统的加分。 像是积分系统的迟滞,又像是许拾月反应真实的心理。 毫无预兆的,陆时蓁的心脏怦的跳了一下。 像是有一束烟花骤然在她星夜的天空炸了开来,无比灿烂且巨大的占据了她整片天空。 她才是第一个。 而不是沈雁行。 别扭裂开了缝隙,将光透了进来。 陆时蓁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她竟然会因为这件事而感到无比真实的开心。 可明明她没有必要跟沈雁行争抢什么。 许拾月说着便侧身靠在沙发靠背上,看着一旁的陆时蓁又问道:“所以待会有事吗?没事的话陪我看场电影吧。” 许拾月的声音带着一种说不上来疲惫感,像是有求于自己。 陆时蓁想到刚才许拾月自己一个人坐在客厅的样子,又想着戛然而止没有任何收获的宴会,觉得有个人陪着心情不好的许拾月也是件好事,便答应了:“好。” 许拾月闻言,平静的眼睛弯了弯。 她就这样熟练的操纵着电视屏幕,道:“你给我推荐的无限流我都看完了,挺不错的,所以这次想找一些无限流电影看。” 这么说着,许拾月的选择框就落在了上一个画面上下倒映的海报上,温声问道:“《恐怖游轮》可以吗?”:,,. 第79章 第七十九章 温和的灯光将黑夜中的客厅铺上一层温馨,许拾月的声音也仿佛被添上了一分温柔。 只是她说出来的那个片名却一点都不温柔,甚至从名字里就带满了恐怖。 陆时蓁怔了一下。 她凭借对绘画构图的了解,这张海报的反差色就注定了这部电影的内容不会温和到哪里去。 作为上一次看了几章无限流就做了苹果噩梦的人,陆时蓁是拒绝的:“啊……” 只是她的拒绝还没有说出口,许拾月就像是察觉到她的犹豫一般,问道:“你不是说你很喜欢无限流吗?这种类型的电影不喜欢?” 陆时蓁被许拾月这个问题问住了,记忆格外配合的提供了当初在酒店跟许拾月吹牛的画面。 她当初只是想要转移许拾月对穿书系统文的兴趣,谁知道她从一个坑出来,又跳进了另一个坑。 这跳进的坑还是陆时蓁根本就不敢接触的恐怖吻。 陆时蓁可算明白什么叫做扯一个谎要用无数个谎来填补了,她只好捂着自己的马甲,硬着头皮做出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喜欢呀,怎么可能不喜欢。我就是对你选这种电影感到惊奇,没想到你会想看这样的电影。” 许拾月轻点了下头,接着问道:“之前看过吗?” “看过啊。”陆时蓁肯定的点头,又在心里偷偷补道:不过只是一点点解说。 她是知道有这么一部电影的,因为这部电影的某个场面在他们圈子很是出名,不少大佬都根据这个构图画过很多类似画。 只是陆时蓁没有画过。 她不喜欢这种堆叠起来的鲜血与死亡,她喜欢鲜花与生命。 喜欢即使被困于原地,也积极向上的态度。 这么想着,陆时蓁眼睛亮了一下。 她就像是想到了什么,摆出了一副很是了解的样子,跟许拾月卖起了安利:“其实无限流电影有不少经典片子,像是《蝴蝶效应》啊,《彗星来的那一夜》啊,都挺不错的。” 也很温和。 陆时蓁在心里偷偷补充着,满眼期待的看着许拾月。 而许拾月也仿佛听进去了,对陆时蓁的话认可的点了点头。 接着,她就在陆时蓁期待的目光中按下了《恐怖游轮》的播放键。 “下次吧,下次我们在看你推荐的这两部。” “……” 陆时蓁心情复杂,一时间不知道许拾月这句话只是单纯的客套,还是认真的约定。 所幸电影没有再给她将情况弄遭的机会,明媚的日光从电视屏幕那边投影了过来。 不得不说,原主家的这台电视机屏幕真的很优秀,无论是音效还是画面都很立体。 小孩的画笔,在水中翻掉的船,海鸟扑闪着翅膀掠过了天空。 一切看上去都还是比较温和的,也还算在陆时蓁的可接受范围。 蒙太奇的剪辑手法将女主的碎花裙子变成了红色外套,刚出海就将人物关系简单呈现了出来。 只是好景不长,风暴如约而至,陆时蓁不由得有些神经绷紧,原本盘在沙发上的坐姿也慢慢挪动了起来。 吵架,鲜血,扭打在一起的质问。 原本衣着干净的人们在上了那艘被写入电影名字里的游轮后,一瞬间都变得混乱暴躁了起来。 陆时蓁这还是第一次看这样的恐怖题材,整个人都有些绷紧。 那映在地上的小半个脑袋影子像是日晷,随着时间的推移一点一点的向右挪动着,慢慢的竟然跟一旁的另一个影子框在了一起。 而就在这时,一个套着恐怖黑色头套的人忽的端着枪杀了出来。 陆时蓁看的专注,直接被吓了一跳,整个人都紧绷着抖了一下。 “所有人说的话都是真的。” 而就在陆时蓁被这突然出现的神秘人心悸的时候,许拾月的声音传了过来。 那声音清冷又平静,一下就将她从刚刚入戏般的恐惧中拽了出来。 陆时蓁先是缓了一下,接着就反应过来许拾月是在跟自己交流刚才混乱的局面。 为了防止自己露馅,根本没空梳理剧情的陆时蓁顺着许拾月的话点了点头:“是、是啊。” “这个应该是另一个女主。”许拾月看着那个端着枪的人,接着对陆时蓁道。 屏幕里又是一段打斗,接着一艘跟女主出海后掀翻的船以及配置相同的人出现在了屏幕中。 陆时蓁眼瞳微微放大,还不等她背后冒冷汗,耳边就传来了许拾月的声音:“所以船上有至少三个女主。” 明明她们两个人谁都没有提前看过原片,陆时蓁却不知道为什么很是相信许拾月的话。 说不上来的安心让她有思绪偷偷在心里数了一下,虽然有些绕,但还真对上了许拾月口中的“三个”。 陆时蓁微微眉头一挑,除了惊叹剧情的脑洞,还有对许拾月的不明觉厉:“你怎么看出来的?” 许拾月看了陆时蓁一眼,在她跟陆时蓁之间算不上有多远距离的瞳子中闪过了一丝笑意。 仿佛是要保持一丝神秘感,许拾月看着女主掉了的那串钥匙,又对陆时蓁道:“接下来的每一处诡异应该都跟女主有关,不存在什么恐怖的物质,逻辑都可以随着我们视角跟随的这个女主的自洽。” 许拾月的话有些卖关子,又有些剧透的煞风景,但更多的却像是给很容易沉浸其中的陆时蓁一个预警。 陆时蓁自己都没有发现,在有了许拾月这句话后,她对剧情脑洞的好奇慢慢盖过了她的紧张,那一直紧绷的神经与身体也慢慢放松了下来。 薄薄的衣袖就这样垂在卸了力气的肩膀上,似有若无的身旁的衣料蹭在一起。 陆时蓁那从刚才到现在的动作慢腾腾的动作在光下连成了画面,无意识的离许拾月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妈呀。” 一声扼制的惊呼随着少女抖栗的身子传了出来,仿佛是下意识般的转身就躲到了身边人的怀里。 陆时蓁视线专注的跟着女主绕到了甲板上,就看到另一个人的尸体像垃圾一样堆叠成了小山。 这种冲击跟隐藏在船上的那份神秘不一样,陆时蓁根本没有任何准备,死亡就猛地被推进了它的眼睛里。 因为是真实立体的人,不是二维图片的呈现,这幅画面比她看到的那些画师太太们分享的图要震撼千倍万倍。 陆时蓁不喜欢死亡,这会让她想起她在医院里经历的事情。 她的身边也曾经堆叠起来不少生命,只不过那些堆起来的生命不是单一重复的人,而是她的朋友们。 有时候运气太好也会成为诅咒。 陆时蓁回避着这幅画面,沉沉的心跳声中她感觉到了有什么柔软盖在了她的身上。 那微凉的手掌覆在她的肩头,将她微微蜷缩在一起的肩膀揽住,一下一下,有规律而温柔的抚摸着,好像是在安慰她。 游轮行驶在海面上,海浪掀起的水花一声一声的从屏幕那边传来。 陆时蓁听到了海鸟的声音,人们的对话声,可她的视线没有再看向电视屏幕,而是慢慢上移。 客厅的灯光在她的视线中划出了一轮金色环,而在这只环中许拾月正目光平静的直视着屏幕。 陆时蓁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居然挪动着挪动着靠在了许拾月的怀里。 许是感受到了下方投来的视线,许拾月淡然的低下了头:“怎么了?” 这人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淡淡的口吻仿佛在询问一个很小的问题。 可明明她此刻正跟身旁的少女无比亲昵的靠在一起,抬起来的手还在安抚她。 陆时蓁就这样看着许拾月自然垂放在她肩头的手,心里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她感觉到自己的心在跳动。 很活跃的那种跳动,咚一声咚一声的敲在她的心腔,让她有些失衡。 钝钝的,陆时蓁慢半拍的回答道:“被吓了一跳。” “的确是挺吓人的。”许拾月点了点头,表示同意,只是声音却不见有任何波澜。 夜慢慢沉积下来,时针缓慢地挪动着示意着即将更迭的时间。 许拾月就这样说着,放在一边的手便重新扯了扯身上的毯子,往陆时蓁那边多分了一些。 那原本一直盖在许拾月腿上的毯子就这样匀给了陆时蓁更大一半,柔软中还带着着人的体温。 不知道是靠在许拾月怀里的这种感觉,还是珊瑚绒的毯子太过柔软,陆时蓁莫名的觉得舒服。 或者说依赖。 “当当当。” 电影还在继续,古董钟上的时针终于挪到了罗马数字十二上。 窗外积雪融融,新的一年就这样在簇拥着的温暖下来临了。 而就在电视那边溅起的鲜血与死亡中,许拾月看向了陆时蓁:“新年快乐,陆时蓁。” 这是陆时蓁来到这个世界过的第一个新年,也是跟许拾月认识这么久以来她第一个向自己送来祝福。 陆时蓁根本没想到按照许拾月的性子,她会主动对自己说这样的话,顿时有些恍然。 因为刚才的小插曲,陆时蓁跟许拾月此刻靠的很近。 她就这样同许拾月对视着,看的清这人平静的目光中含着的几分温柔,看得清在她那双漆黑而明亮的眸子木然的自己。 柔软的毯子落满了属于许拾月的味道,就这样包裹着陆时蓁。 她们挨得实在是太近了,温吞的目光下,陆时蓁还能看到许拾月那刚喝过水尚且还沾着水珠晶莹的唇瓣。 烟花在窗外炸开,铺满了一侧的落地窗,陆时蓁的脑袋突然冒出一个很荒谬的想法。 其实在这样的情景下,她们应该接吻的。:,,. 第80章 第八十章 昭示着辞旧迎新的烟花璀璨而明亮的铺满了天空,衬得整个夜空如同白昼。 烟花的光点犹如簇拥在一起的星星,在短暂的滞空后,纷纷四散落入人间。 而就在这片盛大坠落中有一簇极大的烟花逆流而上升入了空。 那耀眼的光的将陆时蓁明亮的视线又镀上了一层明亮,在炸开的那一瞬将整个世界都笼罩上了白炽,霎时间只剩下了她跟许拾月两个人。 电影突然闯入的血腥画面让陆时蓁跟许拾月靠在一起,少女削瘦的肩膀就这样被她枕在头下。 窗外过分曝光的明亮将两人依偎在一起的画面投映,陆时蓁陆时蓁看向许拾月的眼睛是仰视。 四目相对,总有些时刻暧昧到了极点。 许拾月唇瓣微张,沾着水的晶莹同她眉眼间的清冷交相呼应,默然中陆时蓁想起了上一次在混沌中感受到的那么温暖的柔软。 居高临下,清冷孤高,一切与人疏远的词都适合极了陆时蓁用这个视角注视的许拾月。 除了那份从她眼底隐隐透出来的温柔。 曾经许拾月对于陆时蓁来说,是一本里的主角,是她很喜欢的人物角色。 这样的边界感一直盘桓在陆时蓁的心头,让她跟这个世界保持着距离,可这一瞬这种边界骤然模糊了起来,这个对于她来说格外陌生的世界也有了一种真切的归属感。 她跟许拾月一样都属于这个世界。 像是被触发到了某个临界点,熟透了的苹果绯红饱满的从树上掉了下来。 那滚落在地上的动静牵扯着陆时蓁的心跳,让它也跟着它的滚动咚一下、咚一下的沉沉跳动了起来。 窗外的烟花还在继续,忽明忽暗的光笼在陆时蓁的视线中,掩饰着她眼中闪过一时茫然。 她为什么会冒出那样一个念头。 为什么会对许拾月这样一个同性朋友产生想要接吻的。 她……可是直女啊。 即使这个原文世界里开满了百合花。 陆时蓁在心里想着,一直以来坚定的想法第一次产生了微微的动摇。 而她则像是一只猫,在敏锐的察觉到这一点点的动摇后,落荒而逃。 “那个不早了,我要回去睡了。”陆时蓁说的很快,脚步也格外的快。 湫湫感觉到宿主的波动立马从摸鱼待机状态飞了出来,飘在陆时蓁身边:“宿主,系统检测到你刚才情绪发生了很大的波动。怎么了?” 陆时蓁却摇了摇头,踩在台阶上的脚步像是她慌乱的心跳:“我不知道。” 亦或者不敢知道。 跨年的烟花不知道什么时候落下了帷幕,白雪之上只剩下了漆黑的月夜。 那原本靠在一起的影子猝不及防的分开,只剩下了许拾月一人。 她就这样看着那个快速离开的背景,微眯了眯眼睛。 那漆黑的眸子透着琢磨不透的沉沉,没有不悦,也没有起身追上去。 时钟停下了罗马数字十二上,秒针咔哒咔哒的搅动着电视机里的声音。 电影的进度条走到终点需要时间,烟花的释放需要时间。 一切都需要时间。 她不着急。 而且很快就要到收网的时候了。 . 整个新年后的日子大家都过的很是平静,不是没有人去提,而是大家都没有了空。 那被打上问号的问题与晦涩的纠缠在一起,被陆时蓁刻意的遗忘在了不知名的角落,转而换上了为年级前五十而奋斗的期末考试复习。 元旦过后就离着东郊那个项目的开标日期不远了,许拾月投入了项目的忙碌中,早出晚归的。 这倒是方便了陆时泽,他因为跟许拾月共事的关系有了很多机会来陆时蓁家里看望陆时蓁。 这天周末,陆时蓁一如既往的托着困倦的步伐下了楼。 她就这样将她的脸埋在她的狗狗珊瑚绒睡衣中,却意外的在安静的别墅听到了新闻播报的声音:“东郊xx地于昨天夜间二十三点五十一分出现塌陷污染问题,据悉这块土地……” 高三生陆时蓁半梦半醒的,并不能听明白这位主持人在讲什么,只是这声音让她觉得熟悉。 ——过去许拾月跟她一起吃早餐的时候,也经常会将电视节目锁定在财经频道,每天都是这个主持人播报。 等等…… 陆时蓁像是想到了什么,抬头就看向了餐厅。 和煦的冬日暖阳穿过窗玻璃落在餐厅,那本该无人的餐桌前正端坐着一个人。 一个陆时蓁这些日总是碰不到,却依旧能一眼认出来的人。 许拾月。 陆时蓁有些意外,这些日都要形成常态的拖拉困顿一下变得利落了起来。 她就这样撑着手臂站到餐桌旁,半开玩笑的对许拾月道:“感觉上次跟你一起吃早餐还是去年。” 许拾月不紧不慢的抬起了眼瞳,语气平静的问道:“那我不在的时候有好好吃饭吗?” 这问题来得出乎意料,陆时蓁心兀的漏跳了一拍。 往日里被人问她有没有好好吃饭都是在病房里,因为身体不好,所以需要按时补充营养。而现在她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快要四个月了,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问题。 有些久违的熟悉感,温暖中又有些说不上来的亲昵。 陆时蓁钝钝的眨了两下言,觉得耳朵有些发烫。 想着这样的问题不可能不回人家,便点了点头,道:“当然了有了。” 接着她就看向了还在播报的新闻报道,对许拾月转移话题道:“好大的坑啊,会不会有人受伤啊。” 这个转折有些生硬,像是突然踩下了刹车掉头往回开似的。 许拾月轻捻了一下手里的咖啡勺,不着痕迹的弯了下眼睛,接着便没有跟陆时蓁继续纠缠自己刚才的问题,对她的问题回答道:“不会的。” “为什么?”陆时蓁不解,企图用她浅薄的知识理解这件事,“这可是财经新闻哎,这地也是用来投资房地产的吧。” 这个问题有点太浅了,如果是身边的人问许拾月,许拾月一定会冷眼离开。 可这个问题是陆时蓁问道。 许拾月放下了手里的咖啡勺,仔细的给陆时蓁分析道:“但是这个地方还没有开发,目前是一处荒地。塌陷是因为地下曾经有过水脉,但是这些年过去水流枯竭已经形成了空洞。” 一开始看到这个新闻陆时蓁还没有什么反应,但是听到许拾月这番讲解,她不由得愣了一下。 她就这样看着还在报道的画面,不由得对这个塌陷的地方产生了几分疑惑。 这个地方是不是…… 就在陆时蓁想着的时候,许拾月看了眼钟表,唤道:“李。” 李立刻上前:“许小姐。” “你今天去将我前几天从广州买来的那套翡翠首饰送给汪先生的太太。”许拾月吩咐道。 “是。”李点点头,行动格外利落迅速。 这两人简单的对话让疑惑跟答案瞬间不分先后的涌入了陆时蓁的大脑。 她先是发现这些天不见人影的李居然成了许拾月的人,又是意识到,许拾月跟汪先生其实在自己看不见的时候就已经达成合作了。 所以跨年夜那天的宴会根本就是他们给许守闲设好的一个套! 陆时蓁想着那天许守闲得意洋洋的跟汪先生侃侃而谈,原本的厌恶变成了看小丑表演的快意。 她想也就是许拾月跟陆时泽跟做到那样的淡然平静,要是她,嘴角不知道都要咧到哪里去了。 想到这里陆时蓁快意的眼神顿了一下。 所以许拾月那天晚上独自坐在客厅的时候,也不是在难过跟失意吗? 她是故意向自己流露出脆弱难过的吗? 为什么? 她为什么要跟自己流露出这样的情绪? 陆时蓁觉得这不符合许拾月的行事作风,胜券在握,她没有必要向自己讨求什么。 是自己误解了…… 因为看到许拾月独自一人靠在沙发上的背影,所以原本别扭的心一下就软了。 陆时蓁从来都不认为自己是个没有原则的人,许拾月欺骗她她复明的这件事让她很是生气。 可后来为什么突然不生气了? 因为许拾月给自己解释了,还说…… 自己是她看见的第一个人。 这很奇怪。 只是一句话就能左右她心情的状况很奇怪。 她以前从来都不这样的。 许拾月却成了那个例外。 “想什么呢?” 陆时蓁在这里想着,许拾月的声音就将她拉了回来。 “啊。”陆时蓁猛地抬眼,匆忙地摇了摇头,“没什么。” 像是在逃避什么,接着陆时蓁就又转移话题般的问道:“这块地是许守闲投资的吧,这样一来他是不是要完蛋了?” “是的”许拾月点点头,不吝于将自己的计划讲给陆时蓁,“土地修复需要时间,资金无法迅速回笼,资金链就会熔断。股东债权人一定会去闹的,他现在不止是面临破产,公司的经营权怕是也要失去了。” 陆时蓁虽然听不太懂,但并不妨碍她不明觉厉。 原来在她看不见的地方,许拾月在做这些事情。 陆时蓁就这样看着这个坐在自己面前喝着咖啡的少女,心中升起许多感叹佩服。 这样的手段与筹谋,谁跟她为敌怕是都要被设计的到最后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有风从不知名的方向吹进了餐厅,将陆时蓁掌心的温热销蚀大半。 正当她以为是自己这个想法太令她不寒而栗的时候,孙姨从外面走了进来,毕恭毕敬的讲道:“小姐,许小姐,一个自称是许小姐二伯母的女人带着她的女儿来了,说是想要见许小姐一面,许小姐要见吗?” 自然的日光衬得许拾月肌肤白皙温润,冬日难得的和煦似乎给她身上撒上了一层温和。 她就这样将手里的咖啡杯放到桌子上,眼尾如扇般打开,还带着几分难辨情绪的笑意:“请她们去会客厅吧。”:,,. 第81章 第八十一章 有了许拾月这句话,孙姨叫佣人将外面的许二伯母跟许敏珺带了进来。 这母女二人的脖子上都戴着昂贵丝巾,只不过不像是装饰,而是掩饰,掩饰她们两人的身份。 ——这原本是戴在她们头上,配合墨镜蒙住她们那张格外惹人注意的脸。华丽之下满是落魄。 以前越是想要人记得她们,认得她们。 现在她们就有多不希望人家认出她来。 虽然说来的是一个从没都没来过的陌生环境,许二伯母也不算紧张。 她的手握着手包提手,除此之外还提着个什么很有分量的东西,大大的一个黑色盒子。 陆时蓁倒是有些好奇这是个什么东西,毕竟她们今天来找许拾月的原因不难猜到。 难道是许拾月妈妈被这母女二人搜刮走的其他珠宝首饰? 可是只是这种物归原主的行为,能撼动得了许拾月想要报仇的心吗? 比起宴会门廊前陆时蓁见到的不屑与傲慢,被请进来的许二伯母的脸上满是笑意。 甚至她在察觉到陆时蓁正在打量自己的时候,还跟她格外凑巧的对视着笑了一下。 这笑极具谄媚,落魄中带着谦卑,倒搞得陆时蓁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她好了,干脆默然将视线挪了回去。 财经新闻已经播放完了关于许守闲那块土地的事故,又播放起了陆时蓁听不懂的东西。 她就这样看着上一秒新闻的主角走进她家的会议室,对刚才心里的疑问画了一个叉号。 不可能的。 谦卑也好,谄媚也罢,除非她们今天带来的是能复活许拾月父母的灵丹妙药,不然杀父弑母的仇恨,谁都不能放下。 这么想着,陆时蓁就注意到许拾月依旧坐在对面迟迟未动,不由得有些疑惑:“你不去?” 许拾月慢条斯理的吃着盘子里的早餐,道:“跟你吃完早餐。” 陆时蓁闻言挑了下眉,嘴巴快过了脑子:“看来我的顺序在她们前面喽。” “是啊。”许拾月答得顺滑,近乎是在陆时蓁说出这句话的下一秒就点头了。 清晨的日光透过窗户落进餐厅,有一种坦然折射在许拾月抬起的眸子中。 那光折射的太过明亮,像是能将一切藏在阴影处不被人面对的事情照亮,让人不得不低下了头。 陆时蓁当然知道跟许二伯母这两个人比,自己在许拾月心里的地位的确比她们高,可不知道为什么这句话被许拾月接下来,味道好像就变了。 自己心里清楚,跟被人承认好像是两回事。 文字总是这样的有意思。 只是单纯的从心里讲了出来,暧昧就攀附着文字的骨骼生了出来。 原本只是一句开玩笑的话,现在却被这么一个平静的回复搞得变了味道。 陆时蓁也不知道自己心跳个什么劲儿,就这样扑通扑通的敲着她的心口。 无话可说,也不知道接下来该接什么话。 陆时蓁就这样低下头,咬了一口三明治,将万恶之源的嘴巴塞满。 许拾月抬眼看了对面这人一眼,却在那人藏在长发下的耳朵上顿了一下。 日光穿过交织在一起的发丝,影影绰绰,整个耳朵尖都泛着明显的红色。 明明是自己先说出的那样的话,最后不好意思的人反而也是她。 许拾月垂眸浅酌了一口咖啡,不着痕迹的弯了弯眼睛。 . 早餐的后半段吃的有些沉默,许拾月真的在陪陆时蓁吃完早餐后才从餐桌前起身去往会客厅。 陆时蓁有了上次陆时泽来找许拾月去谈话的经验,精准从餐桌挪到了客厅一侧的单人沙发上。 这个时候距离许二伯母到会客室已经有十五分钟了,但许拾月的步伐依旧从容,不紧不慢的,陆时蓁在沙发上看着不由得有些担心,“湫湫,你说许拾月不会出什么事情吧,她二伯母不会难为她吧?” 湫湫却不然:“怎么可能宿主,她们现在是有求于人,要是再得罪许拾月她们还想不想好了。李不是也跟进去了嘛,他武力值可是全文。” “而且按照剧情设置发展,这件事就足以许拾月扳倒许守闲了,不会出什么问题的。” 这么说着湫湫便抱着一块烤得焦脆的面包边飞到了陆时蓁的头顶,开心享用了起来。 而陆时蓁被它这么一压好像也想起了原文中的一些事情,喃喃道:“所以许拾月真的是就用这一件事就扳倒了许守闲啊……” 陆时蓁心里的声音不是很大,感叹的语气中多了些怅然。 她这些日忙于应付期末考试,也没怎么跟许拾月有交集,这样一件在书中格外具有里程碑意义的事情,她居然没有参与。 一种说不上来的遗憾跟怅然,好像有什么东西缺了一块。 对于许拾月身边发生的事情,陆时蓁好像并不怎么愿意缺席。 可是。 在原文的故事线里,她这个角色就是要被排除在外、刻意隐瞒的那个。 因为在这些之后,她就要…… 陆时蓁想到这里眼睛暗淡了下来,在心里唤了一下:“湫湫。” 湫湫还在啃它抱着的那块焦脆面包边,含含糊糊的回应道:“宿主,怎么了?” “这样的话,是不是剧情就要快到我……我的结局了。”陆时蓁问道,声音轻轻地。 湫湫并没有察觉到陆时蓁的情绪,点了点头:“是啊,宿主。不出意外的话,我们的确该收拾收拾,准备出意外走人了。” “我这里还有一个好消息哦!”湫湫兴奋地说着,声音满是上扬。 它就这样调出了它这些天的计算数据,给陆时蓁分析道:“宿主不用担心积分bug还没有恢复的事情,我前些天建立了一个数学模型,跟去数据丢失前咱们的加减分情况,模拟出了原主的扣分情况,得出的结果是:即使在极端的扣分情况下,宿主咱们这些日稳步增加的积分也足够抵消,甚至会有结余的!” “到时候宿主还可以跟主系统兑换一双健康绝美的大长腿!” 湫湫激动的跟陆时蓁分享着这一结果,尾巴勾在陆时蓁的手指上一晃一晃的。 只是陆时蓁的反应并没有湫湫那样剧烈。 她就这样听着湫湫的这番话,目光看向了许拾月所在的会客室。 得偿所愿的高兴,如愿以偿的成功。 所有的指标都表示着她这次任务即将完美收官,可她却好像没有了一开始幻想任务结果时的那种激动。 . 清晨的日光微微向上挪了半分,将整个小厅的亮度又放明了许多。 桌子上的两杯水在冬日的阳光下慢悠悠的飘着热气,许二伯母捧着她提来的箱子坐在沙发上,好一会儿也不见许拾月来。 许敏珺那里受得过这样的怠慢,也向来没什么耐心,渐渐的不耐烦了起来:“哎呀,她还来不来啊!哪有这样……” 眼见着许敏珺话说的越来越过,许二伯母十分不悦的皱眉看了她一眼,敛着声音低声质问道:“那你想怎么样?你不想要你爸爸好了是不是?” “现在只有她抬手,你爸爸才能过去这道坎,今天上午那些人怎么来家里闹的你看不见?你爸爸躲出去了,你不知道?不是跟你说过,一时的低头不代表什么,你还不明白?” 许敏珺听着许二伯母说的,今天早上家里发生的一切又在脑海中翻涌了起来。 那些男人语气不善的声音令她前所未有的害怕,自己的爸爸被人推在地上的狼狈让她觉得屈辱。 许敏珺知道如果自己家这次过不去,那么被人推在地上的还有有自己。 她曾经跟周围朋友嘲笑过无数次自命清高的许拾月被推入尘土中,她绝对不可以也遭受这些。 她比许拾月要高贵,她不会经历许拾月经历的那些的。 许二伯母看着许敏珺安稳老实了下来,提醒道:“待会许拾月来了,你多说几句好话听到没有,小时候你们还玩的挺好的,她怎么也……” 许二伯母正说着,没说完小厅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李撑着门,笔挺的黑色格外有压迫感。 许二伯母当即便闭上了嘴巴,看着许拾月不紧不慢的走了进来,对自己道:“二伯母久等了。” 许拾月声音平静,不仅没什么歉意,反而满是距离,不过是彼此给个体面的场面话罢了。 许二伯母也看的出来,笑着回道:“怎么会呢,是我们来的不凑巧,不知道拾月跟陆小姐在这个时候吃早餐。” 许拾月看着自己这位二伯母对自己久违的笑脸,低垂的眼睛弯了一下。 她就这样浅笑着绕过了房间里的红木桌,坐下道:“二伯母今天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这不是上次宴会的时候我这才发现家里佣人将你母亲的首饰跟我们家的首饰弄混了嘛,你二伯一直惦记着这件事,这不前两天我又把其他你母亲放在我这边的首饰珠宝收拾了一下,今天来将这些东西还给你。” 许二伯母说着就将放在膝上的宝贝盒子放到了许拾月面前的桌上。 黑色的盒子被人从后面打开,日光偏斜着偷觑进盒子,整个盒子里顿时一片熠熠生辉。 许拾月心安理得的看着许二伯母将这些东西展示给自己,平静的眸子掠过她所熟悉的那一颗颗宝石,含着笑动挡着情绪:“二伯母真是客气了,像上次宴会那样用简单的牛皮纸袋子一装不就可以了吗?怎么这次还用了这么好的盒子。” 许二伯母听到许拾月这么说脸上的笑有点挂不住,勉强的着补解释道:“上次不是事出突然嘛,这次可不能再懈怠了。” 许拾月对着这样的解释不感兴趣,伸手拿出了最里面那只她妈妈常戴的那只镯子。 通透的玉石在阳光下折射出干净的玻璃感,昂贵的价值之外更重要的是它承载的记忆。 许拾月庆幸又厌恶。 这才不算失而复得,这是求饶示弱的物归原主。 许二伯母格外很有眼力见,起身上前拿过了许拾月手里的镯子,道:“你跟你母亲身形相仿,这镯子正正好好,得要一个人来帮你。” 玉镯透着晶莹透彻的光亮,不会为任何杂质做遮掩。 许拾月就这样看着许二伯母卑躬屈膝的身影,耳边传来了这人的蓄谋已久的感情牌:“这样好的玻璃种真是难得,如果因为炙烤裂缝真的就太可惜了,多亏你二伯在那天派了很多人去,这才将大半的东西完好无损的保留了下来……” 玉镯仿佛也不愿意听这人的话,只轻轻一抵便顺利套进了许拾月纤细的手腕。 光不偏不倚的落在这一方区域,许拾月就这样抬起手来对这着光端详起了许二伯母亲自给自己戴上的镯子,似有感慨的讲道:“原来二伯还曾经这样费尽心思尽力挽回过。” “是啊。”许二伯母以为自己的卑躬屈膝与感情牌打动了许拾月,立刻连连点头,“你二伯这些年不容易,你也知道老爷子留给他的东西不是最好的,也不是最有发展前景的。但一家人的事,他能做到的还是会尽力的。” 这么说着,许二伯母便眼神示意一旁坐着的许敏珺跟上。 许敏珺难得反应快了一次,忙附和道:“拾月你还记得不记得,小时候我们看着动画片里的人物玩秋千,很羡慕,后来我爸爸知道了,就给我们在院子后面扎了一个秋千架子,你最喜欢了,每次来都要我推着你玩很久。” “记得,怎么可能不记得呢。”许拾月轻转着手腕上的镯子,嘴角微微扬起,“二伯做的事情,我都记得清清楚楚呢。” 许拾月依然是笑着的,只是那在嘴角与眼尾扬起的弧度算不上多么温和,反而有一种冷涩的感觉。 许二伯母就这样站在许拾月身旁,看着她这是含着笑意的眸子,兀的握住了自己的手指,掌心一片冷然。 许二伯母知道自己这份牌是打不动许拾月了,强撑着淡然又抛出了另一张牌:“拾月,有件事二伯母不知道是不是应该提醒你。” “二伯母自己衡量就好了。”许拾月声音淡淡,并不为她这句听起来仿佛多么要紧的话撼动。 “陆家很多年前也发生过一次意外火灾,也是这件事导致陆时泽极度珍惜他的妹妹。”许二伯母说着就看了下许拾月,隐晦的表达着,“陆小姐这样的人世界上只有一个,有些事情如果要得到,不如先下手占有。” 垂在少女手腕上的玉镯顿了一下,松石绿的光落在桌上一抹。 许拾月听到许二伯母这话,眼睫如扇般抬起。 她就这样抬手偏撑起侧脸,道:“继续。”:,,. 第82章 第八十二章 日光明亮平等的落在房间里每一个人的脸上,许二伯母欣然惊喜的心情写满了脸上。 她其实一开始对自己这个揣测不是很有把握,毕竟她这个侄女怎么看也不像许敏珺说的那样是个情种,却不想,自己这话一说出,许拾月就给了自己从刚才到现在的最明显的一个反应。 许二伯母闻言顿时来了精神,格外“贴心”的给许拾月出起了主意:“既然拾月你跟陆小姐这般近水楼台,不如先生米煮成熟饭。” “我听敏珺说,之前在学校的时候陆小姐不也是对拾月你有意思吗?” 许二伯母这主意出的格外认真,就这样凑在许拾月身边跟她说着,那刻意被压低的声音好像真的跟她达成了什么共识,背着外面的人在密谋什么似的。 “其实很多事情也不用挑明了,这样半推半就的,也就成了,到时候哪怕陆时泽不同意,他也得同意了。” 许二伯母小声说着,终于将这场见不得人的密谋结束。 她就这样抬起头眼睛里带着几分狡黠诡辩,邀功似的看向许拾月,却见许拾月微垂着眼睛并没有给她一个眼神。 蓦地,许二伯母心里说不上来的有些发凉,小心翼翼的问道:“拾月,你在听吗?” “当然。”许拾月答道。 她就这样抬起几分眼睫看向坐在一旁沙发上的许敏珺,饶有意味的讲道:“我只不过在想如果有人将这样的招数用在二伯母您女儿的身上,您会有什么反应?” 她真的是高估这些人的底线了,还以为这人能给自己什么好的主意。 像这种龌龊到在法律边缘游走事情,也就只有这些人能想得出来了。 真是多余给她们一次机会。 许二伯母听到许拾月这话,脸色兀的就变了,立马改口道:“我也只是跟你提个意见……正、正要叮嘱你后面的呢。” “是嘛。”许拾月微眯了下眼睛,偏撑着的脸像是在笑。 “是,是啊。”许二伯母立刻连连点头,疯狂找补,“这种方法虽然很有效果,但算不上上台面,会付出一定代价,拾月你还是要,多考虑一下。” 许拾月闻言低敛了下眼睛,若有所思:“我记得二伯父当初在病房里对我说过一句话,不付出一些代价的话,是没有办法得到想得到的东西的。” “所以把原本属于我的东西还给我,打着为我好的名义,给我出了这样的主意。二伯母觉得今天做的哪一件可以跟当初二伯所付出的“代价”相提并论,可以足够让我改变我的主意?” 日光温吞的落在许拾月的脸上,那抬起的眼瞳平静却又翻涌着波涛。 许拾月字字平静,却也字字透着恨意,如烟般淡然的反问倒涌入许二伯母的喉咙,飘忽的白雾膨胀蔓延,狠狠地呛了她一下。 这孩子什么都记得。 也包括那场被伪装得天衣无缝的火灾意外。 比寒冬室外还要冷的气流倒涌入许二伯母的指尖,一种恐怖感让她下意识的就想要低头求饶:“拾月,咱们、咱们可是血脉相连的一家人啊。今后咱们就就各归各位,各司其职,许家的未来会比现在还要好的,你说是不是,拾月?” 许二伯母的声音变得颤抖起来:“你二伯已经知道自己之前做得不对了,这些都是他让我来送还给你的,而且他要送还给你的不止这些,你你二伯他现在十分后悔……” 明明太阳在上升,墙上的影子却落下了半寸。 许二伯母本就卑微的身形比方才还弯了几分,只是求饶的话没有说完就被许拾月打断了:“是后悔不该不顾及亲情将我赶尽杀绝,还是后悔没有将我赶尽杀绝,反而掉入了我的陷阱?” 许拾月的话没了方才一开始的含蓄,反问的有些咄咄逼人。 她丝毫不掩饰自己做的事情,质问的声音也显得有些薄情。 许二伯母像一只被兀的垂到了七寸的蛇,方才还滔滔不绝的话顿时哑了口。 一直在旁边看着的许敏珺实在忍不住了,起身质问道:“许拾月,你为什么要将事情说得这么绝?我妈妈好歹是你的长辈,跟你这样卑躬屈膝都不行吗?” 许拾月听着这趾高气昂的声音,眼睛弯起的弧度更甚了。 她就这样摩挲着手腕上的玉镯,说出来的话比方才还要凉薄三分:“这是你妈妈的自由,我没有权利干涉她。” 许敏珺立刻反问道:“你这么说……就是不肯放过我们家了?许拾月你难道就是这样一个无情无义,连自己在这世上所剩的最后亲人都要赶尽杀绝的疯子吗?!” 日光明明,照过许敏珺强撑着自己微不可见的底气。 她的心跳的快极了,拼尽全力才说出了这道激将法。 她以为许拾月会立刻否定。 亦或者被自己的话刺激的开始顾忌亲情。 是啊,她才只有十九岁,肯定天真的还在意家族脸面。 更何况,她大伯不也是这样才被她爸爸控制在手掌中的吗? 可是许拾月没有。 许敏珺就这样看着许拾月从桌前起身,一步一步的走到了她跟前。 这人脸上的表情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甚至还透着一种默然的欣慰:“姐姐最近聪明了很多。” 抬起的手挡住了落在许敏珺脸侧的日光,骨骼分明的手指就这样穿过垂在她脸侧的长发。 许敏珺听到了发丝在手指间碾过发出细微的声音,以及许拾月的声音:“看来还是经常修剪一下头发还是很有必要的。” 瞬间,许敏珺的心像是从十八层高楼上摔了下来。 咚的一下,摔了个稀巴烂。 会客厅寒风四起,日光仿佛无处落脚般的统统转头去了客厅。 巨大的落地窗将室外难得的和煦冬日日光全部都囊括了进来,在地毯上铺满了温馨。 “简单复制一个类似许拾月的健康监控系统的盗版倒是可以,但是需要花点时间研究一下。” “可是宿主,我不明白,咱们之后就要走了,就算是给圆子安上了监控系统,可圆子碰到了什么事情,我们也赶不回来啊。” 湫湫正落在陆时蓁的头顶看着趴在她怀里的圆子思考着陆时蓁给她的任务。 陆时蓁则盘腿坐在落地窗前的地毯上,抱着圆子看着上次宠物医院寄来的基因测序跟体检报告,道:“我们圆子身体不好,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到时候就尽力赶回来呗。” 陆时蓁的语气很是轻松,微微下垂的眼睛却出卖着她。 她并不想早做打算,可很多事情她必须得开始打算了。 一人一统正这么讨论着,就看到许二伯母跟许敏珺在李的视线监视下走出了会客厅。 母女二人一个比一个的挫败,甚至都没有力气维持刚进门时的那幅阿谀奉承的样子。 陆时蓁远远地看着,嫌弃之余,更多的还是看到恶人吃瘪的快意。 她的目光正跟着李朝玄关看去,就莫名觉得有什么人站在了她身后。 阴影从她顶落下,陆时蓁一转头就看到许拾月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自己背后。 她好像看着自己,只是那双黑漆的眼睛有些没焦点。 陆时蓁被吓了一跳,脱口问道:“怎么了?” 许拾月不着痕迹的将自己的视线点上了焦点,平静答道:“耳鸣。” 陆时蓁闻言立刻紧张了起来:“耳鸣?怎么会耳鸣呢?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是不是这些天太累了……” 许拾月听着这人脱口而出的一连串的问题,方才还冷然的眉眼弯了又弯,嗓音也温和了:“没有,只是耳机带太久了。” 陆时蓁想起来上次许拾月跟自己在车里提起耳鸣的时候,她就将自己耳边的耳机拿了下来。 垂落在耳侧的长发攒聚着温热,记忆像是一根点火的芯子唰的一下就将那份手指残留在上面温热点燃。 陆时蓁眼睛顿了一下,欲盖弥彰的搂了搂怀里的圆子,道:“那,那以后还是要少带。” 许拾月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日光和煦,将整个偌大而空荡的客厅一下填满了。 一人一狗凑在一起,是寒天的冬日里难得的温情。 圆子浅金色的短毛流淌着如绸缎般的光泽,一对耳朵无论被怎么揉搓,也不生气。 它就这样趴在陆时蓁腿上,听着她发出的那透着点傻气又爽朗的笑声,除了一直在摇的尾巴,两颗黑葡萄似的眼睛也在发光。 圆子很喜欢跟陆时蓁在一起。 可又有谁不喜欢呢? 比起会客厅阴暗的恨意宣泄,商场上的尔虞我诈,许拾月更喜欢此刻客厅里收敛的闲适。 只有陆时蓁才能带给她的这样的闲适。 这么看着,许拾月便伸过手去揉了揉圆子的脑袋,融入了这份闲适,顺便还拿起了陆时蓁腿上摊放着的东西:“在看什么?” “圆子的体检单。”陆时蓁答着,接着就像想起了什么,抬头对许拾月道:“对了,有几件事我得跟你说一下。” 许拾月疑惑:“什么?” 陆时蓁拿起了手里的体检报告,说起了自己刚才的发现:“你看这里,我刚才发现圆子的这个指数不太高,未来会很容易得一些慢性疾病,你以后得带它去定期体检。” “还有它后腿这两侧的骨头,他们这种狗狗品种的问题,随着年龄的增长有可能演变成发育不良,你要时不时就摸一摸它,顺便矫正它的坐姿。” 许拾月听着陆时蓁这些交代,隐隐蹙了一下眉头:“怎么突然给我叮嘱这么些东西?” 陆时蓁被许拾月这个问题问住了,登时就泛起了心虚。 她知道自己的命运,却没有办法将这件事告诉别人,尤其是许拾月。 少女的手指揉了下手里的纸,带着几分理直气壮道:“因为你是圆子的主人啊!你不要以为你以后继承了你许家的产业就可以忽略圆子了。” “你既然已经驯养了狗狗,要对你的狗狗负责,知道吗?” 陆时蓁说的认真严肃,许拾月听着也丝毫没有注意到这人藏着的目的。 她就这样看着视线中昂起下巴的少女,还有那只在她身后摇起的尾巴,目光温和而笃定:“我知道了。” “我永远都不会遗弃我的狗狗。” . s市又下了一场大雪,整个世界都被白雪覆盖了个干净。 几只肥嘟嘟的麻雀滚在雪地里,被远处亮起的车灯惊起。 车门的声音响起又落下,陆时蓁终于结束了她高中生涯第一场也是最后一场期末考试。 她就这样拖着自己的疲惫的大脑回了家,在心里盘算自己应该能可以考进年级前五十。 应该吧…… 可以的吧…… 摸不准。 陆时蓁没有统考的经验,比往常要心事重的推开了别墅的门。 却不想,她刚打开大门,迎面就跟无数投进来的彩带扑了个满怀。 “蓁蓁,生日快乐!” “姐姐,生日快乐!” “小姐,生日快乐!” …… 各种对自己的称呼就像扑过来的彩带涌进了陆时蓁的耳朵,将考试的忧虑全都挤了出去。 彩带与气球纠缠在一起,铺满了原本单调的客厅。 热烈的色彩铺满了陆时蓁的视线,她比任何人都对色彩敏感,感受到的热烈也比任何人更甚。 她好像反应过来这是在干什么,又好像没有反应过来这是发生了什么,脑袋顿顿的。 而在这时,她看到许拾月朝自己走了过来。 时间像是被刻意放慢了,素白的裙摆如绽放的花瓣般在陆时蓁的视线中摇曳。 她就这样看着许拾月站到她身边,在她耳边亲口祝贺:“陆时蓁,生日快乐。” “喜欢这个惊喜吗?” “啪嗒。” 陆时蓁分不清这是自己心脏漏跳的声音,还是积分系统闪灯的声音。 她就这样茫然的看着自己那一直闪烁着红灯的积分系统跳成了绿灯,许拾月给了她一个足以改变积分结果的加分。:,,. 第83章 第八十三章 “宿主!我们的任务完成了!” 湫湫看着积分系统提示,兴奋的晃在陆时蓁的眼前。 小球周身闪烁的光在快速的移动下化成了一道光线,洋洋洒洒的写满了激动。 可陆时蓁对于这件事来说,却并没有湫湫这样的激动。 亦或者此刻没有空隙来为这件事激动。 房间里堆满的彩色气球看上去有些稚气未脱,却格外的符合陆时蓁的喜好。 被绳子拉住的数字气球摇摇晃晃着“18”,庆祝着这场生日会主人的成人。 之前成美妍给自己的压力太大,陆时蓁脑子里满是期末考试,甚至忘了自己生日这回事了。 而且跟其他穿书文的主角不同,陆时蓁跟原主除了名字相同,其他地方好像并没有什么相似点,样貌、喜好、特长统统相反。 就连生日也差着个好几十天。 ——陆时蓁也是冬天里的生日,但不是一月初,而是月末。 只是哪怕是原世界,陆时蓁也从来都没能出过医院跟朋友家人过一场真正的生日。 陆时蓁还记得自己真正十八岁时的生日场景。 当时她差一点就活不过成年的第一天了,床边监护仪器的机械声音就是给她的生日快乐歌,床尾系上的几颗气球就是在庆祝她的生日。 她好像永远都是孤独的。 不止是在这个陌生的世界。 可令陆时蓁真的没想到,自己有生之年在这个陌生世界还会有这样一场生日会。 这看起来就跟她在漫画书里看到的似的,简直是她从小时候就开始幻想的聚会。 没有很多人,没有恭维阿谀的浮夸,在场的都是她身边最亲的亲人跟朋友。 就连平日照顾自己的孙姨还有李这些保镖们也有份参加。 夕阳的光亮铺满了一侧的落地窗,泛着橘调的光让冬日的雪也变得温和。 客厅微斜的灯光将许拾月的影子落在陆时蓁的肩上,光影中陆时蓁在这人平静的眸子里看到了几分隐隐约约的期待。 她刚刚问自己喜欢吗。 所以,这场生日会是她…… 陆时蓁看着这个跟陆家几人行事作风完全相悖的生日会场,有些惊讶于许拾月的一击即中。 淡淡的清香拨开室外残存的冷风落在她的肩头,恍惚间陆时蓁总觉得有什么热流要从她的眼眶涌出:“谢谢你,我很喜欢你给我的这个惊喜礼物。” 许拾月眼睛弯了一下。 陆时蓁的这句话比她这些天的所有快意都令她感到满足。 而在这个时候,一直在一旁看着的成美妍探手揽过了陆时蓁的肩膀,插了过来:“哎呀,喜欢就喜欢吧,怎么眼睛都红了。” 陆时蓁没想到自己暴露的这么明显,顿时一阵窘迫。 只是还不等她解释,陆时恩就在一旁很是不服的讲道:“姐姐你也太容易满足了吧,怎么这样简单的一个生日礼物就让你这样感动?” 小姑娘的语气算不上多么不友善,眼睛里写满了别扭。 成美妍却不然,还不等陆时蓁说,便道:“小恩,你这就不对了。只要心意在,昂贵华丽都是陪衬。拾月这些天跟你哥这么忙,还不忘记给蓁蓁筹备生日会就已经很难得了,这份心意比什么礼物都重要。” 陆时恩当然也知道这个道理,只是很是不服气许拾月,不服气她准备的这个生日礼物能让陆时蓁感动到眼睛红了。 可能也是不服气,又像是有点争宠的意思,陆时恩看着便跑到礼物桌上将自己准备的礼物拿了过来:“那既然这样,姐姐你也快看我的给你准备的礼物喜不喜欢吧!” 灯光穿过飘摇的气球落在陆时恩的脸上,衬得她一双眼睛闪闪发亮。 小姑娘的热情让陆时蓁有些猝不及防,也不好拒绝,就这样在这道分外期待的目光注视下打开了礼物。 绑着蝴蝶结的丝带被抽开,随着包装纸的落下一盒漂亮的高档油彩出现在了陆时蓁的面前。 陆时恩背着手侧目看了一眼一旁的许拾月,也不等陆时蓁发言,就已经迫不及待的高声问道:“怎么样姐姐,喜欢吗!” 陆时蓁实在是没想到自己这辈子还有机会收到这样高档昂贵的颜料,原世界的贫穷使她整双眼睛都亮了:“嗯,我很喜欢。” 像是一道光猛的落在了陆时恩的世界,让她脸上含苞待放的期待如花般怒然绽开。 只是她还没来得及转头跟许拾月炫耀,成美妍就露出了苦恼的表情:“哎呀,小恩,你这样就跟妈妈的撞了。” “啊……”陆时恩不由得愣了一下,她只想着讨陆时蓁欢心,根本没想到她会跟妈妈这样巧合的选了一样的礼物。 尽管成美妍的语气轻松,但客厅里的气氛还是有些说不上来的尴尬。 除了陆时蓁最该介意这件事的主角。 她就这样看着成美妍手里的礼物,伸手也抱了过来,一副财迷心窍的守财奴样子,来者不拒的笑道:“哎呀,这有什么,这种东西多多益善,我来者不拒,都喜欢!” 成美妍本来还以为陆时蓁会因为这件事对自己发好一顿脾气,任性的要自己赔偿她点什么。 她甚至都做好了为了安抚她的情绪像往常那样,待会她说什么都答应的准备,却不想这孩子一手一个将重复的礼物抱在怀里,欣然接受。 成美妍脸上和缓的笑一下子就踏实了好多好多:“我们蓁蓁真的是成年了,真好。” 成美妍这么说着,便抬手摸了摸陆时蓁的头,削瘦的手掌下满是家人的温暖。 陆时蓁依旧是有些不适应,却比过去都快的接受了这份原本不属于她的温情。 不知道是不是不高兴娘子军们围在一起,自己被冷落,陆时泽这时也从一旁走了过来,将一个精致的长方形礼物盒子递给了陆时蓁,道:“这是我的礼物,蓁蓁。” 这些天陆时蓁经常跟陆时泽接触,对他的那种陌生距离感少了很多。 她就这样看着这人面无表情的凑过来,一下就明白了他这个妹控的不甘落后,在接受了其他人的礼物后也欣然接过了他的礼物。 也不知道这三人是商量了还是没商量,在成美妍跟陆时恩分别送了陆时蓁一套颜料后,陆时泽的礼物则是一套格外精致的纯银画笔,棕黑色的笔毛柔软而有力量,一摸就知道价值不菲。 “好漂亮啊。”陆时蓁轻触着笔杆上雕刻的暗纹,忍不住感叹。 陆时泽在一旁看着,道:“那就用这幅画笔也给我画一幅画吧。” 陆时蓁拿着笔,闻言抬头朝陆时泽看去。 这人依旧是面无表情的,但平静的声音里却是在隐晦的跟自己讨要成美妍跟陆时恩都有的画。 这已经不是陆时蓁第一次看到这个人形象割裂般的反差了。 而她想这大抵就是家人的意义。 无论你在外面是怎样的冷漠清高,如高岭之花一般不可触碰,但回到家里,你可以继续是高岭之花,也可以是有些小性子的妹控哥哥、姐控妹妹,还有总是不正经的老母亲。 银白的笔杆将灯光折射出不同的亮度,陆时蓁的目光蓦地垂下了几分。 她就这样看着围在自己身边的成美妍、陆时泽还有陆时恩,短暂的亲情包围着她,可这些用心来爱自己的家人却还不知道原本的陆时蓁已经不在了。 她不是她们妹妹、姐姐、女儿,她只是一个寄住在这个躯壳里的宿主。 可即使是这样,他们也马上就要连这具身体都失去了。 任务完成的绿灯并没有让陆时蓁多么激动,反而像是拔剑时不时就冒出提醒一下她的未来。 世界上最难控制的就是感情,即使陆时蓁很多次都提醒自己这个世界只是她为了以后的健康身体而临时落脚的工具世界,她却越来越无法做到洒脱不在意。 都怪湫湫。 精致的画笔就这样在陆时蓁的手里转了一圈,接着她就佯作无事的将这些想法藏到了心底。 那黑亮的眼睛在众人面前扬起一道漂亮的弧度,朗盛答应道:“好啊,到时候哥哥妈妈还有小恩的我一块给你们。” 她想走也没关系,怎么也要给他们留下一点念想。 也包括,许拾月。 . 夕阳褪去了最后一丝颜色,世界也随之没入了黑暗。 灯光从落地窗的映到屋外,将后院垂着雪的松树景色衬得份分外漂亮。 切过蛋糕吃完晚餐,成美妍意犹未尽的组织大家玩起了派对游戏。 陆时泽本来是不想玩的,但还是被身为裁判的成美妍硬拉了过去,还被迫跟陆时恩一队,带上了粉色生日帽。 陆时蓁看着陆时泽头上跟他冷峻阴鸷气质全然不符的活泼粉色,脸上笑得格外开心,盘着个腿,在垫子上晃得东倒西歪的。 而就在这个时候,陆时蓁的头顶探过了一双手。 有微斜的影子将她笼罩住,微凉的手指就这样点在她的发间,勾起那固定着帽子的弹力绳。 熟悉的触感似有若无的蹭在布满神经末梢的耳廓,陆时蓁第一时间就认出这是许拾月的手。 这人的动作不紧不慢的,陆时蓁则像是被人点穴,原本来晃动着不老实的身体一下坐得端正起来。 微凉慢慢变成了温热,也说不上来过了多久,也不是有多么暧昧,许拾月就这样当着众人的面给陆时蓁整理着帽子,平静中带着一种稀疏寻常:“歪了,现在好了。” “好。”陆时蓁又一次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反应,讷讷的点了点头。 也不是说她对许拾月这个举动有什么不习惯,她其实在就习惯了跟许拾月这样的互动。 就是,就是不太习惯在哥哥、妈妈还有妹妹的面前跟许拾月这样。 不知道是不是今天的灯光不同,光明正大中让人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暧昧。 好像怕他们会因此误会些什么。 “好了好了,游戏开始了。”成美妍是最先反应过来的,招呼着两队成员开始了她的游戏。 陆时蓁不知道原主对这种游戏是不是精通,但她是真的对这种大富翁似的派对游戏一窍不通。 而身为她队友的许拾月好像也是这样情况,丢出的骰子需要成美妍提醒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最糟糕的是,陆时蓁不知道陆时泽跟陆时恩从哪里来的极强好胜心,每一局都要赢。 自己对上陆时泽的时候还好,他都收敛着没有让自己输到喝酒的地步,就是许拾月…… 她掷了的骰子都被陆时恩猜了出来,自己却没一个猜中的,大冒险跟罚酒来回了好几轮,冷白的脸上渐渐泛上了淡淡的红晕。 陆时蓁是真没想到许拾月还有这样的短板,忍不住替她想了些投机取巧的法子:“那个再输还是大冒险吧,你别再喝酒了,胃受不了。我去贿赂我妈,让你抽个好点的牌。” 少女的声音微弱又谨慎的在许拾月耳边响起,混合着酒杯中散发的酒气有些惹人。 陆时恩在对面看到了陆时蓁跟许拾月的交谈,甩的自己手里的盅咔咔作响:“喂,别说悄悄话了,准备就开始吧,这可是咱们俩的对决最后一局了。” 惹人暧昧的酒气骤然间被骰子摇晃的声音撞散,许拾月眉间隐隐蹙起几分不悦。 她就这样看着对面的陆时恩,轻晃了一下手里的盅,掺着酒精的声音分外冷静:“好。” 陆时恩看了一眼自己的骰子,敛着自己的表情道:“我不欺负你,你先来猜吧。” 许拾月看了一眼面前不怎么会藏表情的小姑娘,没有犹豫:“三个一。” 陆时恩闻言立刻笑着打开了自己的盅:“抱歉了,我只有一个一。” 陆时蓁扶额,她以为许拾月这样淡然是稳了呢。 难不成她的所有运气都用在了商场了? 毕竟再怎么样,人的运气也不可能永远很好吧…… 来不及懊恼细想,陆时蓁见势不好,立刻趁着陆时恩还在猜许拾月手中点数的时候,凑到了成美妍的身边:“妈妈,我是寿星,待会如果许拾月输了,我们是不是可以适当的做那么一点点……” 这么说着,陆时蓁就对成美妍暗示的搓了搓手。 成美妍也一副她懂得的表情,笑着拍了拍陆时蓁的肩膀,特意当着她的面洗了洗大冒险的牌。 也就在这两人讨论的时候,陆时恩得意的拍了拍自己的手。 仿佛是报第一次交锋的仇,她得意对坐在对面的许拾月道:“所以说,概率学的事情还是我比较懂。” “是吗?”许拾月轻声反问了一声,说不上来是质疑还是不屑,转头看向了成美妍递过来的大冒险的卡牌。 少女的手指平静的游走在如扇形铺开的牌,成美妍的眼神也随着手指的移动忽明忽暗。 终于她看着许拾月如她所愿的抽出了她准备好的牌,在接过许拾月抽取的牌后,脸上终于抑制不住的露出了满意的表情:“那么就请拾月亲吻你的队友不少于二十秒!亲吻范围需在脖子以上!” 陆时蓁慢吞吞的坐在一旁神游似的喝了口水,还附和的对成美妍这句话点了点头。 还好是亲吻,不是什么过分的大冒险…… 等等,亲…… 亲吻?! 终于反应过来待会将要发生什么,陆时蓁整个人都怔住了。 不是说好的放水吗? 怎么许拾月会抽到这种牌…… 陆时蓁有些难以置信的转头看想成美妍,却看到成美妍正注视着她跟许拾月,眼眉带笑。 陆时恩听到这句话反应比陆时蓁还要大,当即起身抗议:“妈妈怎么会有这样的大冒险!是不是太过分了!怎么能这样呢!我觉得不如……” 成美妍却一副很是公平的样子,伸手打断了陆时恩的抗议:“以下冒险未成年人不能参与,所以也没有发言权!” 接着她就晃着自己手里的卡看向了将这张卡抽出来的许拾月:“拾月,你可要愿赌服输哦” 而不知道是真的认真到连游戏都要遵守规则,还是因为什么别的原因,许拾月在听到成美妍这句话后,平静的对她点了下头:“嗯。” 身子转动在安静的客厅发出细微的摩擦声,陆时蓁看到许拾月真的默然朝她转了过来。 她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喉咙却像被塞住了,只垂放在地毯上的手慢慢收紧了起来。 墙上的影子距离微乎及微,酒气混杂的清香点在陆时蓁的唇瓣。 不知道是许拾月醉了,还是自己醉了,陆时蓁的脑袋里又冒出了新年时的那个荒唐想法,昏了头似的竟希望那枚曾在水下相抵过的唇真的可以再次落下。:,,. 第84章 第八十四章 陆时蓁的大半个人生都是在病房里度过的,没有多少人际相处的经验。 她不明白是不是人与人之间相处,但凡是距离过近就会产生这种感觉,荒谬且失衡,整个人就像是一道执行出了错误的程序,生出了许多糟糕的念头。 陆时蓁真的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为什么会无端生出这些,为什么又会冒出着样荒唐的想法。 光自上而下的洒在陆时蓁的视线,却又一点点的被许拾月逐渐靠近的身影所蚕食。 默认像是卡顿的程序,又像是她对许拾月的行为做出的下意识的选择,没有在任何一秒选择阻止。 夜晚给落地窗外的雪披上了浓郁的黑,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 上一次陆时蓁看着许拾月产生这样的念头是因为害怕误打误撞进了她的怀里,这一次却是这个人因为一个惩罚主动朝自己靠来。 光影一帧一帧的印在陆时蓁的眼瞳中,许拾月倒映在她眼里的眸子依旧清冷而平静。 只是同往常她给陆时蓁带来的琢磨不透不同,她此刻行为的目的陆时蓁心里一清二楚。 度数并不高的酒精缓慢挥发出来,许拾月身上的味道成为最狡黠的侵略者。 陆时蓁知道这人要做什么,也知道自己面临什么,所以靠近变得格外磨人。 陆时蓁觉得自己这具身体好像真不怎么争气,只是闻了一下酒精的味道就醉了。 心脏咚一下咚一下的剧烈跳动在她心中撒野,那片苍茫草野中翻涌起许多名为期待的花瓣,纷纷扬扬的缭乱着她的大脑。 许拾月的气息缓慢又愈发浓烈的覆盖、涌入,就这样在陆时蓁的注视下,随着唇瓣中温吞的吐息绕在陆时蓁的唇峰、鼻尖…… 最终在众目睽睽之下,印在了陆时蓁的额头。 这是枚吻。 却又不是吻。 卡牌将亲吻的范围约束,可许拾月的唇瓣还是狡黠的钻了规则的空子。 陆时蓁的期待落空了,却在霎时间有更多的花在她的心野中炸了开来。 许拾月的唇瓣微凉而柔软,印在陆时蓁额上的一瞬,就让她心脏跳得完全乱了节奏。 被许拾月吻到的地方像是着了火,一路烧一路沸腾,熔岩一般炽热的血液兀的涌上了她的大脑,烧得她耳尖脖颈都是红的。 陆时蓁从来没有觉得冬日里能有这般炽热的温度。 额头上的唇印比落在唇瓣上的潮湿柔软还要要命。 她突然想起了很久之前看过一句话。 是加缪的话。 ——在隆冬,我终于知道,我身上有一个不可战胜的夏天。 许拾月好像就是她的夏天。 “咔,嚓——” 陆时蓁的身体里正在经历正一场盛大的变化,耳边就传来了相机拍照的声音。 她蓦地转头一看,成美妍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了一个相机,正坐在旁边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拍下了照片。 成美妍很是满意自己刚才捕捉的画面,单手捧着脸,陶醉的欣赏着自己的杰作:“哎呀,真的是好漂亮的一张照片呢。” 陆时蓁耳尖上滚烫的温度瞬间蔓延到了脸上,喊道:“妈妈……” “怎么了,真的很好看嘛”成美妍还在那里欣赏着,陆时泽便打断了她:“妈妈,你喝醉了。” 成美妍还没有注意到陆时泽脸上的变化,高举相机:“我哪有,我清醒的很!” 陆时泽却不听她的解释,沉着一张脸招呼了一下身旁的保镖:“吴,扶夫人上车回家。” “好的先生。”吴微微颔首,说着就走到了成美妍身边。 成美妍抗议:“为什么,我不走!我的游戏还没有玩完呢!我还没有拍到我们蓁蓁跟拾月……” 听到两个人的名字刚从成美妍口中并列出现,陆时泽的眉头便又皱了起来。 他放下了手里的卡牌径直站了起来,语气温和却也不容置喙:“妈妈不早了,明天您还要出国参加服装交流会,小恩也要准备周五的期末考试,你们还是早些回家休息吧。” “哥哥为什么连我也……” 陆时恩无辜牵连,正要抗议,却被陆时泽看过来的一眼瞪闭嘴了。 比起阴晴不定的陆时蓁,她更怕的还是她这个如父亲一样的大哥。 陆时恩比成美妍敏锐,她知道刚才许拾月吻在陆时蓁额头上的举动狠戳了下陆时泽的心管。 虽然陆时恩不得不承认刚才那一瞬间,她的确真实认识到了许拾月的优雅与美丽。 那份从垂下眼睫中落出的蛊惑让她就要忘记了呼吸,“般配”一词也显得有些单调。 陆时恩承认自己的确不争气的为这个画面又一次妥协了。 但她的哥哥就没有她这么好妥协了。 陆时泽吩咐完这些,便将自己的视线落在了许拾月身上:“公司的事情还没有处理完,我希望明天能准时在公司见到你。” 他声音不重,但因为家里的温馨,使得他声音里的压迫警告的感觉格外明显。 只是许拾月依旧没有被他的声音压制。 “陆先生放心。” 那方才还晕这层酒气的眸子清明而平静,嗓音也分外从容。 就像一只在故意挑战权威的狐狸。 . 陆时泽不想许拾月再跟陆时蓁发生刚才那种亲密的事情,亲自送走了想赖着不走的成美妍。 陆时蓁目送两辆车离开别墅由不得松了口气,冬日风凉,她也没有在门口逗留多久,就跟许拾月一块回了别墅,准备各回各房。 两人并排的影子倒映在墙上,没有人说话的走廊有些安静。 陆时蓁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却也不想跟许拾月太快分开。 屋外的冷风残留在她的额头,被打断的吻在上面隐隐透着温热。 陆时蓁不是对这件事不自在,而是有些乱了阵脚。 她想等她想明白自己这是怎么了,就好了。 无言的走着,两人就来到了各自的房门前。 陆时蓁刚要推门进房间,许拾月就在背后喊住了她:“陆时蓁。” 几乎是下意识地,陆时蓁一下就停住了她的动作。 灯光晃晃,陆时蓁刚将目光定在许拾月身上,就看到一个包装精美的橘色正方体盒子递到了她视线下方。 “生日快乐。”许拾月轻声道。 陆时蓁微怔住了,有些意料之外。 许拾月仿佛也看出了她的意外,道:“你不会以为我给你筹备了生日聚会就是我送给你的礼物吧?” 陆时蓁还真的是这么认为的,并且觉得那是她这辈子收到的最好的生日礼物了。 却不想在这份最好之后,还藏着另一份更好。 陆时蓁很是惊喜,接过许拾月手里的礼物,习惯性道:“谢谢。” 许拾月却有些不满:“怎么对我就是谢谢,对陆时恩他们就不是。你这好像显得我们很生分。” 陆时蓁没想到许拾月会这么说,只是被她这么一讲好像真的显得生分有距离。 可她不是这么想的。 她跟许拾月的关系,远比陆时恩他们要亲近的…… 不知道是担心许拾月误解更重一些,还是担心自己刚刚达成的任务会被扣分导致失败更重一些,陆时蓁赶紧找补道:“不是的,我没有,我就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说晚安吧。”许拾月打断道。 她声音没有过去那么清冷,平静中还带着温和,又重复道:“晚安,许拾月。” 陆时蓁先是怔了一下。 走廊上方的灯光施然的落在许拾月的眸中,漆黑的亮点中倒映着她的脸庞。 说不上来,气氛好像突然有些暧昧。 许拾月好像在教自己怎么去取悦她。 陆时蓁眨了眨眼睛,鬼使神差的接受了许拾月的教学。 她就像个乖巧的学生,对许拾月有样学样道:“晚安,许拾月。” 许拾月微微弯了下眼睛,似乎对陆时蓁的反应很是满意。 只是就在她正要开口对陆时蓁也报以晚安的时候,她的这位学生便青出于蓝的,在她教给她的这句后面又补了一句:“好梦。” 扑通。 是心脏漏跳一拍的声音。 许拾月微弯的眸子顿了一下,声音比方才还要温和半分:“晚安,陆时蓁。” “你也好梦。” 两声“晚安”在沉沉的夜色下相融,漆黑成了掩藏暧昧的最佳时间。 陆时蓁捧着许拾月给自己的礼物回了房间,用前所未有的小心拉开了系在礼物上方的蝴蝶结。 她很少有这样庄重的样子。 甚至害怕哪一个动作会让礼物出什么岔子,连呼吸都屏住了。 严丝合缝的包装被打开,一簇温黄明亮的光温和的出现在了陆时蓁的眼中。 圆形的玻璃将光分解又重新聚合,将水晶球中囊括的那个小小的世界照亮。 殷红的玫瑰堆满了地面,鲜艳的满是生机。 陆时蓁看到小王子对自己笑着,那只陪伴他的狐狸正坐在他身边。 有些事情是只有她们两个才知道的,隐秘却彼此心知肚明。 这种感觉让陆时蓁的心脏砰的一下,冬日里的荒野仿佛也被种上了玫瑰,接天的红色让她仿佛嗅到了玫瑰的味道。 少女的眼睛弯的像两枚月牙,这种欣喜让她迫不及待的想跟人炫耀,于是她一把就将应该休息了的湫湫拉了出来:“湫湫,你看好看不。” “什么——哇,这是水晶球吗?好好看,好漂亮啊……可是宿主。”湫湫的惊叹忽的顿了一下,那圆溜溜的身子说着就贴在了水晶球上,“为什么这个狐狸不像狐狸……倒是有点像狗狗?” “啊?” 陆时蓁倒是没有看出来,被湫湫这么一提醒,不由得也注意到了。 原本狐狸应该尖尖的嘴巴有些钝圆,吊梢的眼睛像两颗漂亮杏子。 “唉?不知道呢,好奇怪……”陆时蓁有些参不透许拾月的意思,毕竟在她看来许拾月不是一个这么不仔细的人。 “怎么回事……哎呦。” 陆时蓁正疑惑着,突然间就感觉到一阵钻疼从牙齿上传来。 只是她还没有从牙痛中缓过来,耳边就传来了系统的声音。 “-10” 陆时蓁已经很久没有听到扣分的通告了,顿时一片惶恐:“湫湫!” 湫湫听到这个声音也立刻打开了系统界面,稳定道:“宿主不要慌!咱们任务还是已完成状态。” 陆时蓁捂着自己的脸,一时间不知道牙痛更甚,还是心痛更甚:“那这是怎么了?” “宿主你还记不记得我一开始给你讲过,积分是由许拾月对宿主的好感指数以及宿主在世界安全指数共同组成。”湫湫解释道,“虽然现在许拾月不会再给宿主减分了,但是根据故事发展,你未来的安全指数会越来越低,最终走向既定的死亡结局。” “越靠近结局你的世界安全指数就越不稳定,如果不及时止损,你的积分会倒扣成任务失败,真的死亡在这个世界。” 陆时蓁听到湫湫这几句话,整个人都沉了下去。 窗外的黑暗钻过了窗户的缝隙,逐渐笼罩住她,已经不是单纯的冷可以形容了。 湫湫还在看着数据,又分析出了一个很不好的消息:“而且宿主你现在的牙疼也不是因为吃甜食吃多了,是因为任务达成后你的这具临时身体开始逐渐脱离主系统的操控,排斥你这个寄住在里面的灵魂了。” 陆时蓁心里咯噔一下,思考仿佛停止了:“那我该怎么办?” “离开。”湫湫答道。 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又像是不想面对这件事,陆时蓁的思想像是停滞了,重复的追问道:“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们该走了。”湫湫道,“宿主。”:,,. 第85章 第八十五章 关于离开这件事,陆时蓁从一来到这个世界就知道的。 只是随着时间的涌入流逝,她慢慢地竟忘记了这件事。 陆时蓁曾一度觉得离开对她来说是件既近又遥远的事,毕竟在原文中许拾月花了很大的时间才离开了原主。 可她忘了,没有了自己这颗绊脚石存在,许拾月重回许家离开自己的进度就会加快。 而她的死亡是跟许拾月重回许家挂钩的。 命运总会在诡异的地方相互扣合,陆时蓁当初读原文时的快意如今变成了一种怆然。 她就这样看着面前默然飘摇着玫瑰花瓣的水晶球,碎发遮掩的额头上慢慢泛起温热。 那是许拾月落在她额上的吻。 在她生日这天。 她就不能不这么快走吗? 再挨一挨,挨到月底,挨到她的真正生日那天。 她不想借原主的身份,她想用自己的身份跟许拾月在一起…… 在一起,吃一次蛋糕。 陆时蓁默然在心里想着,湫湫就打断了她的念头:“宿主,最近数据显示您的情绪变化很是剧烈,我不得不提醒你,你不应该对这里的任何人有所留恋,产生任何情愫。” 陆时蓁像是被人窥探到了心事,立刻抬头:“你说什么?” “最近我监测,尤其是在许拾月在的时候,你的心跳频率会超乎正常值,情绪波动也会超出正常范围。”湫湫给陆时蓁调出了它的统计图,不同颜色的波浪线在统计表里上下起伏,像是交错在一起的过山车轨道。 “关于这种情绪的变化我已经尽可能的帮你拦下来了,但我不知道久而久之,主系统会不会看出我的这段屏障程序,监测到你的真实变化,施与惩罚。” 湫湫的声音比过去任何一个时刻都要认真,一字一句的提醒着陆时蓁。 陆时蓁就这样看着面前的统计图,视线随着标注着许拾月名字的蓝色曲线忽上忽下。 她从没想到自己的心跳变成数据,会是这样剧烈且直观。 她也没想到许拾月在这张记录自己心绪的统计图上会远高于其他人。 就好像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许拾月已经逐渐成了那个唯一能够牵扯她心绪波动的人。 而这个人对她来说,好像也从一开始单纯喜欢的人物变成了另外一种意义的存在。 可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才能让她从一个额头的吻,或者一句话,亦或者一点微小的触碰都变得格外在意呢? 陆时蓁眉头微微蹙起,想不通这个问题。 亦或者,不敢面对。 而在这时,湫湫的声音又接着插了过来:“而且宿主刚才牙疼只是一个开始,宿主在这个世界停留的越久,身体对你的排斥就会越厉害,到时候陆家的人知道宿主不是原主,后果会怎么样,宿主应该清楚的。” “我们只是在这个世界完成一个任务,任务结束才是真实的生活。我们现在已经走到终点了,只要顺利离开,你就可以拥有一具健康的身体,开始一段完全属于你的人生。” “而身为这个世界主角的许拾月不属于宿主的人生。” 刚刚那个没有答案的问题就这样被湫湫的话冲散了。 既然不属于,也就没有了去追求一个答案的意义。 湫湫说的话,陆时蓁都明白。 许拾月有她的未来,有她的绝美爱情,她从一开始就知道的。 她早就将整本书的剧情都背的滚瓜烂熟了,当初为了躲避查房护士躲在被窝里偷读的每一个字,流的每一滴泪都是因为许拾月跟她的爱情。 她又有什么好不舍得。 她该高兴才对。 许拾月没有因为自己而改变人生,她以后的日子会更加的灿烂辉煌。 爱人相伴,子孙绕膝。 陆时蓁这样想着,默然看着水晶球里那只不像狐狸的狐狸,兀的就笑了出来。 只是明亮的玻璃罩倒映着少女垂下的脸庞,印在上面的是一双晕红了的眼睛。 明明是很美好的八个字,她却感觉像是有什么东西划在了她的心口。 很疼,很疼。 像是在缓解心口突如其来的疼痛,陆时蓁顿了好一会,才开口问道:“那我们要根据剧情的发展准备离开了吗?” 湫湫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其实根据剧情发展离开是下下策,如果宿主设计主动离开还会有一大笔积分。” 陆时蓁听到任务之外还有任务,有些自暴自弃:“可我已经完成任务了,要这些积分又有什么用呢?” “积分数会影响宿主兑换的身体质量,解锁不同的世界,供宿主选择。”湫湫解释道,“并且宿主在完成任务后,会解锁系统商城,根据每日刷新,可以兑换任意道具。积分就是未来宿主生活在系统中的货币。” “而且宿主现在的任务积分呈现bug状态,你很需要这样一大笔不被计入任务积分的积分。” 这件任务听起来像是一道附加题,可是就跟考试一样,附加题虽然不计入成绩却关乎排名。 你总是嘴上说不做,但又因为各种的原因,不得不做。 陆时蓁盼望了她能有一具健康的身体盼望了二十多年,她太想要一双可以自由行动的腿了。 没有病痛折磨,不必在手腕上长期埋着留置针,阳光的味道也远比消毒水的味道好闻的多。 临门一脚了,难道要放弃吗? “湫湫。”陆时蓁的声音有些提不起来力气,低沉的像是一块被丢进深海不断下落的石头,“我好讨厌你们系统。” 世界对陆时蓁好像永远都是残忍的。 她还记得自己小时候有过不少朋友,但她忘记了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又为什么不再选择交现实世界的朋友了。 但现在,她记得了。 她再一次决定以后再也不交朋友了。 既然总是要失去离别,那还不如干脆一开始就不要有。 反正她在上一个世界也是茕茕一人。 窗外的月光将少女的身影投映在墙上,弱小而瘦削的影子被这浓黑的夜压着,缩在了一起。 陆时蓁感觉自己身上好像有一只倒钩,垂钓的主神在既定的点选择了收杆,嵌进肉里的钩子勾着她,不知道是嘴巴还是心口,到处都泛着疼。 按道理来说湫湫这样的人工智能是无法感觉到人类的情绪的,可是当它看到陆时蓁将光着的脚抵在椅子上,蜷缩起身子的样子,它的情绪因子也断崖式下跌。 它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才能让陆时蓁好点,就这样晃着自己的翅膀落在了它的宿主的头上。 盘成圈的尾巴埋在头发里,像是在安慰她。 .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期末考试结束终于可以放松了,还是什么别的原因,陆时蓁这一觉睡了很久,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高高的挂在了天上,就快要中午了。 陆时蓁也不知道自己昨天什么时候上床睡的觉,醒来的也有些晕晕乎乎。 她踏拉着拖鞋下了楼,就看到孙姨正在切水果,看见自己下来了,立刻道:“小姐,早餐刚刚热好,您稍等一下。” 陆时蓁却没有等待,拿起放在摆台上的三明治就咬了一口。 她饿了,三两口就吃完了三明治,看着孙姨还在摆盘的水果问道:“怎么这份蓝莓多一些,这份草莓多一些。” “许小姐最近用眼多,我就给她多放了些蓝莓,而且小姐不是喜欢吃草莓吗?”孙姨讲着,就将两份水果盘做好了。 “哦。”这还是陆时蓁第一次发现孙姨的仔细,她的眼睛暗了一下,鬼使神差的端起了两份水果盘,“我去吧,我这就回房间了,顺便把水果端给许拾月了,你就不跑这一趟了。” 不知道是小姐难得体贴,还是为着什么别的原因,孙姨的眼睛笑的弯了起来,立刻点头道:“好的,小姐。” 因为前两天的大雪,整个世界都被衬得格外明媚。 陆时蓁端着水果盘闷闷的扣了两下二楼书房的门,也没等许拾月回应就推开了门。 正对着门的窗户将日光毫无遗漏的落进屋里,后院的雪铺满了被窗棂分割成一块一块的玻璃。 许拾月正端坐在书桌前看着文件,长发散落,就在那挺拔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边框的眼镜。 这个人的肤色偏白偏冷,暖金色架在她的脸前将清冷混上了点温和,也将距离感放大了。 雪光从背后将她被围着,白色的衬衫上的透明扣子折射着点点光亮,一直连到她的脖颈下巴,一丝不苟中,又有些斯文败类的味道。 陆时蓁微微顿了一下,不想被许拾月察觉到自己的异样,接着便走了进去:“在忙?” 许拾月点了点头,“在看茂德大厦的改造设计图。” 她看着要朝自己走过来的陆时蓁,主动邀请道:“来看看?” 陆时蓁对任何画图的事情都感兴趣,既然许拾月邀请了,她便也凑了过去。 黑白的图纸仔细标注着大楼的构造,陆时蓁看着,不由得道:“这地方应该挺值钱的吧?寸土寸金,改造也不好改吧。” “是啊。”许拾月点点头,仿佛还有些苦恼,“但是整幢大厦已经有些落伍了。” “但是其实你看整个大厦的框架还是很牢固的,不如就只重新改造建筑墙体。”陆时蓁看着,脑袋里冒出了些点子。 单说还不过瘾,说着说着她就伸出手指给许拾月指了起来,“你看啊,这个地方其实可以延伸出去,做一个环形造型,看着就比现在这个单纯的圆好看,你觉得……” 陆时蓁说的很是投入,转过头去想征求许拾月的意见。 只是她的这句话还没有说完,就在转头的瞬间顿住了。 日光将少女们的影子投映在墙上,模糊的轮廓被叠在了一起。 陆时蓁说的投入无意间就缩短了她刚才跟许拾月保持的距离,只是一转头,她们鼻尖与鼻尖之间的距离就微不可见的差点碰在一起。 温吞的吐息带着陆时蓁熟悉的清香,干净的镜片下是双目光平静的黑眸。 冬日里的书房充斥着地暖的热气,温和聚集在一处逐渐攀生出暧昧。 书房一时有些安静,陆时蓁感觉自己的脸又烧了起来,心跳在加速。 陆时蓁就这样目光钝钝的同许拾月对着,接着她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猛地将这种情绪截断,把手,连同倾斜的身子一起收了回去,就像一个丢盔卸甲的逃兵。 “我不是专业的,就是胡乱说说。”陆时蓁道,声音有些拘谨。 许拾月还以为陆时蓁是不好意思,主动点头认可道:“既然这样,不如明天我从许家回来,你陪我一起去那边实地考察一下?看看有哪里可以改造。” 陆时蓁听到许拾月这话,眼睛里有些意外惊喜。 她就这样弯起了眼睛,只是不经意间顿了一下。 大楼的图纸在她的余光中铺展开了,许拾月的话让她想到了什么,兴奋的声音多了几分沉沉:“好啊。” 许拾月生出了许多想法,并没察觉到陆时蓁这份微不可察的变化。 她就这样看着陆时蓁眼里的惊喜欣然,不由得也跟着她笑了一下。 “那你忙吧,我不打扰你了。”陆时蓁说着就将手中端着的水果碗放到了许拾月手边,“这是孙姨让我拿来的,再忙也要记得吃。” “好。”许拾月点点头,目送着陆时蓁的背影,直到房门被人重新关上。 可木门带着沉重的坚实,即使她看着陆时蓁离开,也无法看到陆时蓁出门时踉跄的那一下。 少女的腿突然的不受控制起来,披散的长发被骤然的变故晃得凌乱,差一点就跪在了地上。 湫湫检测到陆时蓁身体失控,立刻冒了出来,细长的尾巴勉强的勾着她的手臂,吃力的提醒道:“宿主,不能再拖了,你刚才被扣了100分,又刷新历史新高了,我还检测到主系统设置的数十个意外发生时间节点。” 陆时蓁的肩膀细碎的颤抖着,绷紧的手臂盘着凸起青筋。 她就这样勉强的单手撑着自己骤然失控的腿,眸色黯淡:“湫湫,我想我应该找到了一个合适的地点。” . 明明前一天的天气预报还说今天有雪,早晨的天气却意外的风和日丽。 圆子在尚未融化殆尽的雪地里撒欢的跑着,惊起一只捡草籽吃的麻雀。 没有人看到它视线前方飞着一只晃着尾巴的小球。 也没有人知道这是它最后一次跟这只小球玩耍了。 陆家别墅的大门一早就开了,许拾月披着一件黑色的呢子短披风从别墅里走了出来。 今天是她的一个大日子,她联合了公安机关与法院,准备回许家给许守闲最后一击。 陆时蓁罕见的没有睡懒觉,换了身颜色鲜亮的衣服跟着许拾月一通出了门。 许拾月是有些意外诧异的,只是比起意外更多的是愉悦。 ——她要去拿回属于她的东西,而陆时蓁还主动送了她。 许拾月以为陆时蓁很期待下午去大厦考察的事情才起这么早,临上车前主动对她道:“我很快就可以处理完那边的事情,不会让你等很久的。” 陆时蓁点点头,看着打扮利落的许拾月道:“快去吧,不要让检察院那边的人等。” 许拾月闻言深深看了陆时蓁一眼。 看着这个穿着条红色裙子的少女,漆黑的眼瞳中全是旁人未曾见过的温柔,“好,你也快回去。天冷,待会去大厦的时候穿得多一点。” 听到许拾月这么说,陆时蓁这才察觉到自己穿的的确有些少了。 室外的冷风吹过她轻薄的针织裙摆,稀疏的针织料子钻满了风。 好像许拾月的话是什么魔咒似的,陆时蓁后知后觉的感觉到了冷意。 只是她依旧迟迟没有转身回去,仿若开玩笑似的笑道:“我得看着你走才行,不然我不白出来挨冻了?” 许拾月笑了一下。 像是要陆时蓁赶紧回去似的,她再也没多说的坐进了车子里。 只是就在这时,陆时蓁又喊住了她:“许拾月。” 许拾月坐进车里的动作动了一下:“怎么了?” “照顾好自己。” 冬风吹拂着散落在树梢的雪簌簌落下,像是在院子里又下了一场小雪。 陆时蓁看着雪后的许拾月,如是说道。 许拾月突然觉得周遭世界变得安静了许多,视线中只剩下了陆时蓁凝望自己的那双眸子。 细碎的雪随着倒灌的风飘落在了她的头顶,她无意将雪抖落,雪却因为她点头的动作落下融化在了车内的暖风中。 “放心,我很快就去大厦跟你汇合。”许拾月应允道,抬手示意李关门出发。 车子缓慢发动起来,排气管的热气在融化的路面上留下一道痕迹。 陆时蓁难得一次没有听许拾月的话,就这样站在别墅门口目送着许拾月的车子离开,直到它转过一个拐弯,消失在苍茫的雪地里。 茫茫的白雪折射着刚升起的日光,衬得整个冬日都铺着一层不真实的明亮。 陆时蓁突然想起了很久很久之前,其实也并没有多么久,许拾月也是这样,趁自己去上学,偷偷离开了她。 那一次她动用了自己全部积分把许拾月找了回来。 所以许拾月也会把她找回来吗? 可是,她没有积分哎…… 她甚至连系统的存在都不知道。 陆时蓁这么想着,湫湫气喘吁吁的声音就打断了她:“宿主,正如我们计划的,系统已经检测到许守闲的人已经准备好故技重施的手段了。” “啊……”陆时蓁闻言钝钝的抬头看向了今天的天空,日光明媚,透不过暗淡的眸子,“今天天气可真好啊。” “所以说里发生什么变故时前连天气都不好的预兆是假的。” 陆时蓁似有感慨的说着,声音拖满了懒怠的反叛。 接着她就笑了一下,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太阳:“还有可能,我根本不是主角。” . 比起陆家一早就开始忙碌准备的井井有条,许家老宅里就充满了慌乱。 黑色的车一辆辆的停在老宅的门前,许拾月从车上下来,除了李,紧跟着站到她身边的还有一条腿装着金属义肢的罗寂。 家里的人看着进来的这些西装革履的人顿时慌了神,许二伯母更是脚步飞快的来到了正厅。 却见许守闲正坐在正厅的太师椅上,淡定自若的喝着茶,而正对着的院子里走来浩浩荡荡的一群人。 许二伯母看着为首的许拾月,怒道:“拾月,你这是干什么?怎么不说一声就来了?还带了这么多人?” 而许拾月不用回答,罗寂就替她道:“夫人,我想公安局抓捕杀人犯是不需要提前通知的吧?” 跟着许二伯母一起赶来的许敏珺一脸的荒唐,大声质问道:“许拾月你的人在胡说什么?” “我不觉得是胡说。”许拾月却笑了一下,目光直直的看向许守闲,“二伯觉得呢?” 许守闲没有回答,只端着茶杯感叹道:“动作可真快啊,拾月。” 许拾月微微颔首,道:“这些都是跟二伯学的。” “看来我还算个不错的老师了?”许守闲冷笑着,将手里的茶杯放到了桌上。 “是啊。”许拾月也笑着附和,“若非二伯,许家的主人也不会这么早就是我这个小辈来担任了。” 二伯母听着这两人一来一回的话顿时傻了眼,她知道最近家里要发生变故,没想到会发生的这么彻底,不由得崩溃:“许拾月!我们都已经把你的东西还给你了,你为什么还要赶尽杀绝!许拾月!你丧尽天良!” “是吗?是我丧尽天良吗?”许拾月方才还客客气气的眼神骤然变得阴冷下来,“我父母的死究竟是天灾还是?我是丧尽天良,还是一报还一报?” 方才还晴空万里的天空被风推来了许多厚重的云,日光也被掩去了大半。 整个老宅霎时间都被笼罩在阴影之下,四通八达的走廊院子中冷风四起。 许拾月的质问刚刚落下,也用不着许敏珺或谁的替许守闲辩解,警察便走到了院子里,对许守闲道:“许守闲,你涉嫌□□、故意杀人、伪造证据请跟我们走一趟。” 而接着检察院的人对许守闲出具了文件:“许守闲,这是对你偷税漏税、境外洗钱的指控,我们接下来将对你的几处住宅进行清算,这是通知书,请看好。” 风云骤变不过几秒的光景,上一秒还心存侥幸的许二伯母径直跌坐在地上,许敏珺扶都没来得及扶。 许拾月就这样看着许守闲的手腕被铐上银白的手铐,声音比此刻掀起的冬日寒风还要凉几倍:“二伯,您用别人的血钱滚钱,也就到此为止了。” 许守闲脸上依旧带着淡淡的笑意,在跟许拾月擦肩而过的瞬间停下了脚步:“拾月,伯父最后还有一句话教你。” 许拾月冷眼看着这人,没有说话。 而许守闲也没有因为许拾月的这个反应不说,径自道:“你比我狠,手却比我干净,所以你失去的会比我多很多。” 这话听得没什么道理,就像是一句恐吓的诅咒。 许拾月眼眸依然冰凉,就这样看着他,道:“多谢二伯提醒。” “不过我觉得很多事情也不是一个输家能看透的。” “是吗?”许守闲轻轻的反问了一句,像是质疑许拾月的话,又像是随口的感慨。 而这声音也没有停留在他跟许拾月之间多久,接着就被手铐碰撞的声音盖了过去。 警笛声比来时要拉的响,也痛快。 许守闲在许拾月的目送下被押送上了车,整个老房子里回荡着许二伯母放声痛哭的声音。 许拾月的心没有一丝一毫的动容,她等的就是今天,等的就是亲眼看着这人被送走。 她也曾经像许二伯母跟许敏珺也这样无助的痛哭过,可换来的只有一个怜悯的眼神。 就这也还是假的。 她不吝啬将这份虚假的怜悯还赠给许守闲的妻子女儿,大方的“原谅”了这两人滔滔不绝的唾骂,吩咐人把许二伯母跟许敏珺带走“好好”安置。 随着正厅的两位闲杂人离开,被扰乱了的冬日宁静重新恢复了过来。 许拾月的目光随着这俩被带走的人,没有终点的望着那悠长的走廊。 这所老宅是许家祖上就持有的房产,小时候爷爷经常留许拾月他们一家三口在这里住宿。 冬风吹拂过许拾月耳边的碎发,悠悠的声音仿佛还掺杂着老人缓缓和蔼的笑声,拐棍敲着地砖哒哒作响。 许拾月好像看到小时候的自己从一旁的连廊跑出来,妈妈搀着爷爷追在后面她,爸爸则在一旁格外“不守孝道”的给自己加油。 周围气温太低,稍微有点热气就会变得温和,许拾月涌出泪珠的眼眶逐渐殷红。 她终于做到了,她终于把爸爸妈妈的东西都拿回来了。 还有爷爷原本留给他们家的这座宅子。 当初爷爷离世,这座老宅原本是留给许拾月爸爸的,可是因为老大横加干预,许守闲倒戈,这宅子就成了老大头里的东西。 就在许守闲大势已去的不久前,大伯母还来找过许拾月,希望在她能将许守闲绳之于法后,将原本属于他们家的东西还给他们。 许拾月听着只想笑。 她凭什么还? 他家跟许守闲计划瓜分的时候,怎么不想着把瓜分的东西还给自己? 隔岸观火,坐收渔翁之利。 这亲情的来去未免也太便宜了些。 风吹过来,抖落了屋檐的雪。 许拾月的头发上落下了抹雪,快意像是被骤然压灭了的火苗,一阵倒窜着的凉气沿着许拾月的脊梁骨冒了上来,莫名让她心上突然有些不安。 许拾月的目光依旧停在那条长长的走廊上,恍惚间那道她在梦里走过的长廊重叠了过来。 那个坐在轮椅上的小女孩正抱着一颗苹果坐在她对面,不知道为什么她的脸上满是泪水。 许拾月不知道小女孩经历了什么,只是她看着那张小脸上布满的泪痕,心口就闷闷的发疼。 好像有什么连在她身体里东西要被人挖了去,隐约的痛感落不着实处,却让她眉头紧皱。 在一旁调度人员配合法院搜查的罗寂刚要对许拾月说些什么,却猛然注意到她此刻的变化,立刻紧张起来:“小姐,怎么了?” 也就是因为这句疑问,一下就将许拾月从这份不真实的痛苦中抓了出来。 许拾月感觉到自己的心口好像无事发生的平静,摇了摇头:“没事。” “我好像有些累了。”许拾月觉得可能是自己这些天太累了,产生了错觉,干脆将这里的事情交给了罗寂,“你留下来配合法院的人搜查,我先回去了。” “好。”罗寂的点头,经过上次的意外她沉稳了不少,叮嘱道,“小姐回去好好休息。” “嗯。”许拾月点点头,带着李回了车上。 对于许拾月来说,休息分为很多种。 睡觉是一种,见喜欢的人是另一种,而且比前这要有效得多。 车子行驶在去往大厦的路上,许拾月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跟陆时蓁见面。 今天起她什么都有了,安稳与权力都握在她手里,她足够保护陆时蓁了。 所以告诉陆时蓁自己喜欢她,也可以提上日程了。 跟陆时蓁约定的时间在十一点,现在才只有十点。 许拾月没有选择催促陆时蓁提前出门,她就这样看着她跟陆时蓁的对话框,默然的点开了这人的头像看了好一会。 她好像明白了人们常说的期待感。 不同于跟汪先生联手等待许守闲入套的漫长蛰伏,在等待陆时蓁来跟自己见面的时间里,她有足足一个小时的喜悦盼望。 繁华的大厦错落闪过许拾月身侧的车窗玻璃,已经过了早高峰路上有一种安静的繁华。 沉浸在期待中的许拾月欣赏着看着这种安静,不知怎么的觉得这一路有些隐隐不安稳。 许拾月觉得自己今天状态可能真的不是很好,总是心神不宁的。 想着待会就要见陆时蓁了,她干脆闭上了眼睛准备小憩一会儿。 后视镜里停着跟主人车保持相对静止的保镖车,许拾月已然垂下了眸子,看不到副驾驶上李骤然惨白的脸色。 消防车的声音冲进了许拾月的梦里,温热的气流冲在她的脸上。 她听到了嘈杂的人声由远及近,熟悉的梦魇再次翻涌在她脑海。 许拾月极度厌恶这场生离的梦,挣扎着从梦里醒了过来。 可她醒来后,却意识到一件事。 漫天的黑烟与火光浸在雪里,像是梦魇从梦中挣脱出来似的,毫无预兆的铺满了她的视线。 刚才梦里的声音这不是场梦,而是真实发生的事情。 大厦楼下的甜品店发生了煤气泄漏事故,爆炸蔓延成了火灾。 赤红色的火舌撞击着脆弱的玻璃,爆裂的声音噼啪碎了一地。 许拾月看着车子逐渐靠近的画面,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她脑袋里轰然破碎,整个人都蒙了。 火舌舔着她空白一片的大脑像是要吞噬她,等她勉强的将冷静拉回来时,手边的电话已经不知道播出去几个了。 这些数量多得可怕,却也苍白可怕,在她耳边传来的只有对方无应答的嘟嘟声。 那是许拾月下意识打给陆时蓁的电话。 可陆时蓁没有接起来一个,平静的机械播报残忍的像是把刀子。 不对。 不对。 她不会来这么早的,还不到她们约定的时间,她肯定是在路上,或者在换衣服。 对,换衣服。 换衣服不会拿手机,所以,所以没有接到电话也是正常。 许拾月尽可能的在给自己一个合理的解释,可车门被人敲响的声音还是击碎了她全部的幻想。 李面色艰难的出现在了她面前,隔着窗户唤道:“许小姐。” 许拾月眼神淡然的看着李惨白难看的表情,强撑着的落下了窗户。 一瞬间各种声音便放大加重的涌进了车里,许拾月看着李的嘴巴在自己视线中一张一合,大脑嗡的一下,就有一种被人猛地推进水里的感觉。 整个世界都安静了,呼唤抢救的声音如浪潮般褪去,又像是海水般封住了许拾月的世界,她的耳边只剩下了李最后那句确定了的消息。 “许小姐,十五分钟前家里的司机来电话了,小姐……在里面,没出来。” 许拾月微微张开了嘴巴,她像是想对李说些什么,可喉咙却像是被积压在周围的水封住了似的,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冷风就吹在许拾月的耳边脸侧,车内空调温热的风包围着她,她却感觉到一阵窒息。 许拾月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下意识的推开车门走了出来。 火舌已然被冬日冰冷的水浇灭了气势,没有扑面而来的热意,只有鞋跟踩在冰面上破碎的冰碴。 她一路走,冰面破碎的声音就一路响在耳边。 呛人的味道勾着她的记忆,要将她拉进随时都会坍塌的事故现场。 许拾月还想要更靠近的走去,却被一股力量拉住了。 她茫然回头,就看到陆时蓁穿着她那条红裙子站在自己视线中,满脸焦急的看着自己。 “许小姐,您不能进去!虽然外面看火已经熄灭了,但这可是煤气泄露,不排除二次爆炸的可能啊!” 许拾月眼睛中的欣然猛地顿住了。 她就这样看着视线中的陆时蓁嘴巴一张一合,发出来的声音却全然不对。 不对,不对。 这不是陆时蓁。 许拾月死死的盯着视线中陆时蓁的那张脸,而这张脸在周围的糟乱声中变成了李的。 她的思维像是凝固了一样,低沉的嗓音格外压抑,向面前这个人讨道:“陆时蓁呢?” 李听到许拾月这话,将许拾月的手腕握得更紧了。 他知道陆时蓁对于许拾月是什么意义,声音艰难:“小姐还没有出来。” 骤然间许拾月那双永远平静的眸子充满了茫然。 她就这样不可置信的将自己的视线下移到自己的手腕,面前这只握住自己的手比记忆中陆时蓁的要粗上一大圈。 像是被什么击中了,许拾月的眼瞳猛地颤了一下。 拉住自己的人一开始就不是陆时蓁。 陆时蓁没有出来,一开始就在里面。 在里面等自己。 对。 她在里面等自己呢。 她得去接她回来。 没错,接她回家。 回家…… 许拾月不断在心里附和着,停下的脚步又迈了开来。 没有人知道这样削瘦的一具身体是从哪里来的那样大的力气,李死死的攥着许拾月的手腕,甚至觉得自己快要拉不住她。 这些日李跟在许拾月身边,看她冷漠从容,看她杀伐决断。 他看到太多人因为失势而失去理智的样子,却从不觉得像许拾月这样的人会有什么失去理智的样子。 可他错了。 他忘了陆时蓁的存在。 能影响许拾月的从来都不是理性,而是她的陆时蓁。 李不停地劝说着许拾月,许拾月却置若罔闻,没有一点停顿的,非要往那漆黑坍圮的废墟去。 眼看着自己就快要控制不住许拾月,李急迫的喊道:“许小姐!不能进去啊!您要是受伤了,小姐知道了会生气难过的!” 关于陆时蓁的话赫然响起,像是一道箭赫然击碎了许拾月给自己营造出的玻璃罩房。 破碎的玻璃轰然落下,许拾月像是一具被按下暂停键的机器,兀的就怔站在了原地。 “陆时蓁会生气的……” 许拾月喃喃小声的嘀咕着,微弱的声音像是随意来一阵风都能吹散。 李见自己这句话起了效果,忙附和道:“是啊,陆小姐要是知道您进去找她,怎么可能不生气。而且里面温度这么高,要是灼伤了小姐该多伤心啊。” “小姐的脾气您比我了解。我们先回去车里去等消息,现场这么混乱,小姐说不定已经被找到……” 李说着,就有两个消防员前后抬这一个担架从已然平息的事故现场走了出来。 白布盖着这人的身体,从头到脚蒙了个严实,正常的人是不会被这样对待的,除非这是一具尸体。 许拾月的耳边响着李的劝说,目光却莫名跟着这具担架走。 现场的路并不是那么的好走,颠簸下一只焦黑的手腕从裹着的白布中垂了下来。 分不清是新下的雪,还是风吹落的树上的积雪,空中纷纷扬扬的飘起了雪花。 厚重的云遮住了太阳,那束垂落下来的银光晃然刺眼的划过了许拾月的视线。 那是一条简单到没什么设计的手链,就像是什么专门用来标记位置的工具。 而就在许拾月看不见的那段时间里,她每一次搭上陆时蓁手腕时,都会先碰到这条手链。 许拾月漆黑深邃的眸子骤然空了一下,呼吸仿佛也停止了。 雪从少女轰然塌下的肩膀上落了下来,许拾月的耳边突然响起了许守闲对她说的话。 “你比我狠,手却比我干净,所以你失去的会比我多很多。”:,,. 第86章 第八十六章 厚重的云铺满了整片天空,大片大片的雪从天空中飘落下来。 太阳被云层遮盖住失去了行动规矩,不知过了多久,整个世界都被这雪包裹住了,只有大厦下方的废墟黑洞洞,像是将世界撕了一个口子。 整个事故现场处理完已经是下午了,积攒在地上的水结成冰,挂在被烧得不成样子的门檐上。 车轮的印子碾过积雪又被新雪覆盖,明黄色的警戒线将这块区域拦了起来,阻隔了任何人的进入。 而留在这里的人,也迟迟没有离开。 就在刚刚,许拾月疯了似的扑过去拦下了陆时蓁要被运走的尸体。 霜雪漫天,她就这样一动不动的坐在雪地里,紧紧地搂着陆时蓁,像是要将她嵌进自己的身体一样。 没有人知道许拾月就这样保持着这个姿势多久了,只是她的肩头发间上已经叠起了一小层雪。 明明只是一小层的雪,却好像有很沉很沉的重量,压得许拾月挺拔的肩背仿如被劈开一般垮了下来。 不远处,李正撑着伞站在着,紧抿的唇迟迟不敢再上前去说些什么。 刚刚已经不止一个人劝说过许拾月,可无一例外的都被她瞪了回去。 爆炸并没有平等的对待每一个人,陆时蓁是伤得最严重的那个。 她整个人都被火舌舔舐了一遍,身上近乎没有一点完整的皮肤,焦黑的头顶粘着头发,血液像是火山脚下流动的岩浆。 李曾觉得没有什么比这面目全非的尸体要让人觉得恐惧的了。 可许拾月刚刚的眼神却比陆时蓁的尸体还要令人恐惧千万倍,阴鸷而漆黑,锋利的寒光下滚满了暴怒,殷红的眼眶带着如同恶鬼般的可怖。 像是雄狮沉积在喉咙中的怒吼,许拾月沉着嗓子朝每一个来劝说自己的人都丢出了一个字:“滚。” 越是劝说,许拾月就抱得陆时蓁越紧。 可她就是怎么样跟陆时蓁靠近,也闻不到这人身上的玫瑰香气了。 焦糊的味道让人麻木,许拾月的眼睛空了。 她就这样摸着怀里人僵硬的关节,大雪就要没过那双搭在自己身边的腿。 “许拾月,我的腿漂亮吗?你喜不喜欢?” 少女满是酒意的声音兀的从许拾月的耳边响起,月光下抬起的长腿放肆的搭在她的视线中。 许拾月搂着陆时蓁的手紧紧攥在了一起,她还记得陆时蓁跟她说她很喜欢这双腿。 可现在这双腿却全然变了一个样子,融化的纤维布料黏在上面,匀称也变了形状。 冷不冷啊…… 这冰天雪地的,怎么这么不听话,也不穿件厚点的衣服就出来了,感冒了怎么办。 许拾月意识混乱的想着,喃喃的将陆时蓁的身体又往自己怀里送了送。 就好像只要她将这人重新暖回了温度,她就能睁开眼睛笑着蹦起来了。 随着日光的撤退,天空中的雪越飘越多。 温度跟许拾月唱起了反调,一度一度的往下掉着。 怀里的人逐渐变得僵硬,许拾月手足无措起来,慌张迷茫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而就在这时,许拾月忽然感觉到自己背后落下一道沉沉的温暖,夹着人的体温。 蓬松的雪被人的脚步挤压向下,女人温和的体香沉沉的落在了许拾月的头顶:“对不起,阿姨来晚了。” 那声音带这些压抑的颤抖,许拾月茫然的抬起了头。 雪纷纷扬扬的掉进她的眼睛里,本该在外地开会的成美妍出现在了她面前。 恍惚间,许拾月像是被这熟悉的人拉了灵魂,空洞的眼睛里有了几分焦点。 她看到了成美妍脸上那一如既往地明艳温柔,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却多了好多悲伤。 这场早就预告过的雪没有限度的越飘越大,风也趁着夜色降临没有方向的刮了起来。 成美妍看着坐在雪地里的许拾月,还有被她搂怀里的不成样子的陆时蓁,心里格外不是滋味。 她来的路上就听说了刚才的事情,撑着腿在许拾月身边蹲了下来,劝道:“好孩子,没事了,来把蓁蓁给我吧。” 说着,成美妍便伸手要许拾月将陆时蓁给她。 可许拾月一动不动。 残存的理智告诉她,这是陆时蓁的妈妈,她不能对她做任何过分的事情。 所以她就这样低垂着脑袋紧抱着陆时蓁,一动不动,一言不发。 成美妍心上像是被拧了一下,一大捧泪涌了出来。 她知道许拾月对陆时蓁的那份心,她也有意撮合,可她现在竟不知道,自己这份撮合是对了,还是错了。 缓了又缓,成美妍将手探到了许拾月跟前:“拾月,你抱了蓁蓁这么久也累了,听阿姨的话,来,把蓁蓁给我吧。” 可许拾月依旧是不动不回应。 一双手死死的钳着陆时蓁的身体,即使成美妍练过也根本扳不开。 她好像知道,只要陆时蓁被这些人带走了,她就再也见不到这个人。 可她却又好像不知道,即使陆时蓁不被人带走,她也再见不到她了。 成美妍心口本就满是疼意,叹出去的气都是颤抖的。 她就这样看着仿佛陷到自己世界里的许拾月,狠了狠心,道:“孩子啊,阿姨知道你很难过,但是人死不能复生,死者为大,你还是让蓁蓁走吧。” “拾月……” 成美妍正这么劝着,忽的声音就断掉了。 交错凌乱的脚步将平整的雪地破坏了个干净,陆时泽风尘仆仆的从国外赶了回来,朝这边走来的第一个动作就要给许拾月一巴掌。 成美妍反应的及时,起身就挡住了已经抬起手来的陆时泽:“阿泽!阿泽,你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我倒是想问问许大小姐想干什么!”陆时泽怒目圆睁,整双眼睛都泛着异样的红,“医院的救护车不让上,殡仪馆的人来了也不让拉走,就这样让蓁蓁在这冰天雪地里躺着,她到底想干什么!” 陆时泽的声音前所未有的大,暴怒惊起了一片停在树杈上的麻雀。 偏偏许拾月依旧坐在雪地里,就是不给他一个反应。 陆时泽愤怒至极,即使有成美妍的阻拦也依旧冲到了她面前:“许拾月!你听没听到我说的话!” 一连两句话,视线中的那人都没有给自己一个反应。 只有雪花飘动在他视线中,要将他妹妹的尸体掩埋。 “蓁蓁都这样了,你还想怎样?你难道要她在这野地里魂魄不宁吗!” 陆时泽本就怒不可遏,说着便不顾成美妍的阻拦,上手就要将陆时蓁的尸体带走。 感觉到自己的手被一股力量硬生生的掰开,许拾月猛地转身扭开了这人的手。 少女削瘦的身形低低的弯了下去,沉郁的声音像是从地底下出来的:“松手。” 陆时泽却无视了许拾月的这句警告,依旧要掰开她的手,把自己的妹妹带走。 许拾月无法接受的,他又何尝不是。 两个人谁都不肯放手,整个场面就像是一场闹剧。 陆时蓁依旧被许拾月死死地护在怀里,直到陆时泽一个失手,差点将陆时蓁戴着手链的那只胳膊掰断。 好像察觉到了什么,许拾月的身形猛地顿住了。 她茫然又无措的将陆时蓁的胳膊重新固定回怀里,疯了一样的对陆时泽吼道:“陆时泽!你这样会弄疼她的!你看不到吗!” 陆时泽却笑了:“原来你还在乎蓁蓁啊?” 他的怒意依旧熊熊燃烧着,质问着面前这人:“她疼不疼跟你有什么关系吗?!许拾月,你要是还在意一点蓁蓁,想给她留最后一点尊严,你就把她给我,不要让她就这样躺在雪地里!” “如果我偏不呢?”许拾月看向陆时泽,眼睛里满是偏执,“我凭什么把她给你!” 这句话算是彻底将两人对立了起来,雪地里的气氛骤然紧绷了起来。 陆时泽的人闻言立刻齐刷刷的从车子里走了出来,朝许拾月包围去,而李也在这时抬手,将在暗处等候着的保镖们招呼了出来。 这些天来,李从来没有想到,他们会跟陆时泽的人形成对峙,彻底撕破了脸。 而他也没想到许拾月曾经清醒过一阵给他下的唯一一道命令,居然如此精准。 这两个人都是人精,也都是疯子。 陆时泽看着周围许拾月的人,冷笑的眼睛里满是不屑的反问:“许拾月,你有这样的手段,为什么不用在保护蓁蓁上?!” “这就当初你答应我的护蓁蓁周全吗?这就是后来你信誓旦旦的又补充给我的保证吗?” 陆时泽的反问像是一根尖锐而巨大刺,狠狠地扎进了许拾月的身体。 成美妍看到许拾月的肩膀细碎的颤动了起来,摇摇颤颤的像是要将整幅骨骼都都落下来,不等陆时泽再开口,忙拦道:“阿泽,别说了,拾月心里也不好受,你别为难她了!” 陆时泽听到成美妍这话顿了一下,冷眼看着许拾月点了点头:“好,我不为难她。我只要她回答我一个问题,如果她答得上来,我今天就让她带走蓁蓁。” 成美妍看着自己儿子眼里仍未消散的怒意,心底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接着她就听到陆时泽对许拾月的发难:“我问你,蓁蓁今天为什么会来这里?如果你不约她,她可能来吗!” 彻骨的风将陆时泽的这句话无比清晰的送进许拾月的耳中,轰的一下在许拾月的脑中炸开。 她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就看到视线中的陆时泽抬起了手,骨骼分明的手指直指自己:“许拾月,是你暴露了蓁蓁的重要性!是你给了那些人可乘之机!本该死在这里的人是你!” “你就是个杀人凶手,你有什么资格带走蓁蓁!” 陆时泽整个人都失态了,愤愤的声音里满是恨意。 许拾月最不愿意面对的,此刻却被陆时泽狠狠戳破了。 沉沉的呼吸在冬风中被凝滞,焦枯的尸体内好像还有什么东西在燃烧。 那声音慢腾腾的在许拾月的耳边响起,猩红的把她拖进去,将她吞噬。 这不是第一个因为她而死在火场的人。 她的父母,她的爱人…… 明明今天上午她还在老宅里计划着与陆时蓁的未来,陆时蓁却因为自己死在了火海。 她什么都拿回来了,却又什么都没有了。 冬夜里的温度将每个人的身体都冰冻到麻木,可许拾月却在心口感觉到一阵拧疼,纠葛着像是要把她的整颗心都摘下来。 她就这样恶狠狠的看着将这一切挑破给自己看的陆时泽,刚要开口,却忽而有一阵剧痛的暖流划着她的嗓子,倒涌了上来。 猩红的血溅落在了苍白的雪地里,像是陆时蓁在花圃中细心温养出的玫瑰。 许拾月听到耳边传来一阵混乱,天地倒转了一个方向,将雪埋在了她身上。:,,. 第87章 第八十七章 漫天的黑烟散发着呛人的味道,木材被炙烤到爆裂的声音噼啪响着。 灼热的红色被冬风摇出了形状,张牙舞爪的吞噬着周遭的一切,故意散发着恐怖。 只是它的这份狰狞好像并没有起到作用,站在中央的少女依旧平静。 小巧的鞋跟就这样压过满地破碎的玻璃,向着爆炸点又迈出了一步。 厚重的火烧灰烬沉积在密闭的空间中,渡进许拾月的喉咙挂着倒刺般的向下滚落着。 恐吓也好,真的危险也罢,许拾月的步伐从没有停过一下。 她知道陆时蓁就在这里,就在这里的某个地方。 她要将她带出去,完好无损的带出去。 黑烟滚滚缠绕着张扬明艳的火舌,许拾月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终于在漫天的火光中寻到了陆时蓁的身影。 明亮干净的窗玻璃倒映着少女绯红的裙摆,半拢起的长发上扎着一只浮夸又漂亮的蝴蝶结, 许拾月没有从陆时蓁的脸上看到任何慌张,日光从她背后的玻璃洒下来,反而显得周围的火光格格不入。 光凌乱又虚幻的从各个方向打在她的脸上,那向来张扬的眉眼间写满了柔意。 这种温吞的平静,看起来就像是专门在等待自己。 跟自己见最后一面。 许拾月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眼瞳微微颤动。 她没有办法接受这幅画面带给自己的想法,停在半路的步子挣扎着朝陆时蓁的方向走去。 可滚烫的火舌却不愿意再去配合她,不断逼近着她的身体。 木材爆裂的声音像是尖锐狰狞的笑,叫嚣着要将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人裹挟进这场绝望的灾难。 “滋——” 就在许拾月要被拖进炽热的烈火中时,电流的声音猛地在她耳边响起。 那尖锐的声音从她左侧耳膜刺进,又直直从右侧耳膜穿出,毫不留情,逼的人睁开了眼睛。 机械仪器没有感情地响着,少女骤然睁开的眼睛充满了空洞跟迷茫。 许拾月就这样望着天花板,酒精消毒水的味道压过了呛人的火灾味道。 虽然这两种味道都令她无比厌恶。 干净整洁的环境像是将一切混乱都扫除了,可实际上却只是把它们扫进了人们看不见的角落。 许拾月就这样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的看着天花板,沉沉的眸子压着漆黑,不知道在想什么。 似乎过了很久,又或者秒针才刚刚转过一圈。 干涸的唇瓣相互交错着像是要封死,接着就被它们的主人毫不留情的撕了开来:“罗寂。” 守在床边刚刚不小心睡着的罗寂听到着声音立刻抬起了头,满眼惊喜:“小姐,你醒了……” “我有件事要你去做。”许拾月淡声道。 罗寂闻言很是不同意:“小姐,医生说你现在需要静养,有什么事情……” 许拾月不想废话,不等罗寂说完就开始向她部署:“我们之前查到的事情你继续替我深挖下去,许守闲户头的每一笔钱都给我找到接收方。” “小姐,这些事情不着急……” 罗寂依旧劝着,许拾月也依旧不停下的讲道:“关于他女儿的学籍荣誉获奖专利,你也给我去查,就算是没有破绽,你也要给我制造出来。” 许拾月的声音实在是太过平静,就跟没有发生这件事之前一样的平静。 罗寂心里有些说不上来的害怕,她不知道许拾月在想什么,也根本没有任何办法阻止许拾月停下,干脆安静闭嘴听许拾月的吩咐。 许拾月有条不紊的将事情一件一件的吩咐给罗寂,最后道:“把李喊进来。” “是。”罗寂点点头,打开病房的门,示意身为保镖的李进来。 “小姐。”李步伐稳健,进来的很快。 其实细说起来,李跟在许拾月身边的时间要比罗寂长,办事风格也更和许拾月的意。 他知道许拾月叫他进来是有事情吩咐,干脆忽略了许拾月病人的身份,尽职报告道:“刚刚大厦的事故报告已经出来了,起火点在后厨,破绽很容易找到,凶手也已经抓到,就是这人一直都不肯指认指使者,只说是跟店家的矛盾。” “那就让他嘴硬不下去,让他见见家人,他会说的。”许拾月道。 她的这句话说得很轻,也很平静,就像是一位普度众生的仁慈君王,想用感情感化她的叛徒。 可她可是许拾月啊。 她才不是仁慈的君王,她是暴戾的疯子。 李对许拾月的话理解的很快,点头道:“属下明白。” 许拾月很放心李的办事能力,抬了抬手道:“还有一件事你要替我去做一下……” 昨天下的那场大雪将整个世界都包裹了起来,积雪沉在窗外的枯枝上,堆满了树梢。 日光斜斜的从一侧照过来,枯枝仿佛不堪重负一般将堆积起来的雪簌簌抖落了下去。 李跟罗寂相继离开了病房,本就安静的病房异常冷清。 纯白的雪将窗户框起来的世界衬得分外明亮,只是这光打在许拾月的脸上却只剩下了苍白。 她靠在摇起的床上,看着窗外的雪景,鸦羽般的眼睫压住了她大半的眸子,丝毫不见刚刚她与人吩咐命令时杀伐决断的样子。 她好像是被人抽去了全部灵魂,就这样一动不动的坐着。 蓝白条纹的病号服穿在她身上,那不服帖的剪裁宽大而支棱,就像个被主人安排了角色设定的娃娃。 没有人知道这样一个无趣的娃娃背后有没有发条。 也更不会知道怎样一把发条钥匙才能让她动起来。 而这时鞋跟敲击瓷砖地板发出的声音由远及近,最终停在了许拾月的病房门口。 窗玻璃上倒映着门被人从外面推开的画面,陆时泽从外面走了进来。 他语气不善,开口便道:“许拾月,你叫我来有什么事吗?如果是想跟我辩解你不是间接害死蓁蓁的杀人凶手,抱歉,我还要去忙着筹备蓁蓁的葬礼,没时间听你在这里讲故事。” 许拾月闻言平静的转过了头,方才还空洞迷茫的眼睛被聚集而来的笑意填满:“陆先生说我是杀人凶手,难道你自己不是吗?” 陆时泽登时便眉头紧皱:“你在说什么胡话?” “你既然不信任我,为什么要将陆时蓁交给我,你既然觉得我非善类,为什么不也派人保护陆时蓁的周全。”许拾月反问道,低敛着的眼睫一点点朝陆时泽抬起。 陆时泽厌恶甚至憎恶她,从刚才进门开始就跟她保持着距离。 可许拾月偏偏从床上坐了起来,倾斜过了身子朝陆时泽探去。 少女那满含笑意的眸子下浮动着病态阴鸷,对着面前这个男人毫无顾忌的挑破道:“陆时泽,承认吧,你很早就已经把我跟陆时蓁联系在了一起,你早就已经默认了我跟陆时蓁的关系了。” “如果非认为我是杀死陆时蓁的凶手,那她的血你手上也有一份。” 许拾月眼里的笑到这里已经全然消失,漆黑的眸子里透着黑亮亮的病态。 她的话平静而诡异,就像是一道诅咒,听的人心脏紧拧。 陆时泽的逆鳞被人掀了个面,陡然暴怒:“许拾月,你真以为我不能拿你怎么样是吗?” “如果你想陆时蓁魂魄不安的话,你现在就可以把我杀死。”许拾月同陆时泽对视着,昂起的下巴满是仗势的胁迫,直白到毫无顾忌。 而陆时泽也的确被胁迫住了,咬牙问道:“许拾月,你到底想干什么?” “赎罪啊。”许拾月歪了下脑袋,坦然跳跃的声音有点过去陆时蓁的影子,“我要赎罪,难道你就能安然规避吗?” 她的身体状况依旧不是很好,跟陆时泽对峙着也有些累了,那永远笔直的身子被主人毫不在意的塌下了去,就这样八字跪坐在了床上。 日光从陆时泽的视线中打在她的脸上,昂起的脸蛋上笑容灿烂,就像是一束殷红而有毒的罂|粟|花:“我要陆先生给我一点你的人脉,最好今天你就能替我办成这件事。” . 铁门被打开的声音一声声的从远处传来,走廊中回荡着的满是鞋跟敲在地板上的声音。 而就在这几扇门的尽头房间坐着许守闲,他还穿着昨天被带走时的那件西装,端正的领带扣在衬衫上,虽然他的头发有几分不服帖,却依旧是一副体面的样子。 这人的眼睛里装着淡定自若甚至还有些快意,就这样的看着许拾月走了进来:“没想到这么快我们就见面了,拾月。” 许拾月在桌前站定,道:“是啊,这还多亏了二伯呢。” “不用谢。”许守闲道,弯起的眼睛带着几道皱纹。 许拾月闻言眼中腾起一缕暴怒,接着便转变成了嘴角弯起的那一下,道:“既然二伯临走还给我上了这么重要的一课,我这里也有一份礼物要送给您。” 说着,许拾月就将手里的文件摊开推到了许守闲面前。 许守闲并不觉得这会是什么致命的东西,就这样平静的翻看了起来。 只是,慢慢的慢慢的,方才这人还满是淡然的表情就垮了下来。 那握着文件的手愈来愈紧,最终变成了脸上的惶恐:“这些,这些东西都是你从哪里得到!” 许拾月却没有回答,只是转了转手指上的戒指,似是叙旧的讲道:“二伯还记不记得爷爷每到冬天就会念叨的一句话,冬天里人骨头脆,一掰就断了。” 许守闲登时便意识到了什么:“许拾月,你……” “怎么,二伯以为你的那些钱洗了这么多遍就干净了吗?”许拾月说着,抬手便托起自己的侧脸,纤长的手指有规律的点在脸上,“不知道姐姐如果听说,二伯一直以来都是拿着她的户头来做这些事情,会是什么反应?” 这是这话说完,许拾月也没有给许守闲反应的机会,又道:“不过可能姐姐也顾不得这些了。” “高考的时候她的自主招生专利好像不是她做的吧?这些年她的作品有没有代笔呢?今年被特招入人工智能人才计划,二伯又在其中通融收买了多少人呢?这些金额够不够得上受贿渎职呢?” 少女原本清冷的声音中带上了些上扬的天真,赤|裸|裸的将她“不明白”的事情统统列举到许守闲的面前,又干脆的在他面前撕碎:“可能这些对二伯来说都不算什么,如果您还是以前的那个您的话。” 许守闲咬牙切齿:“许拾月。” 许拾月却全然无视着这人的反应,又自顾自的讲道:“我想我们这个领域不会接受一个因为剽窃而进被调查,洗钱而进入警察局的人。” 这么说着,她就抬头看向了许守闲,终于将一个问题递到了他面前:“二伯觉得这个社会又对这样一个人,会有多少宽容呢?” 许守闲没想到许拾月会动到许敏珺的头顶,陡然暴怒,拍桌而起:“许拾月!你不要太过分!” 只是这人暴怒的睚眦俱裂,许拾月却依旧托着脸对许守闲泰然笑着:“二伯这是在这里生什么气啊?” 高墙上狭窄的窗户飘过了一朵云,将本就昏暗的房间变得更加昏暗。 手铐锁链叮铃慌乱的响着,一道人影便猛地盖住了墙上的那道影子。 许拾月陡然起身,抬手就掐住许守闲的脖子。 男人的脸被她毫不留情的按在桌子上,她视线睥睨,居高临下的将道:“你应该这样看着我才对。” 礼貌、笑意霎时间消失在许拾月的脸上,她就这样看着许守闲,眼睛里是消解不去恨意:“你不要着急,我很快就会送你女儿进来的。” “我也知道二伯很担心您家里人都遭遇,我已经让陆先生为你申请了特例,在姐姐进来陪您前,您每天晚上都可以看到姐姐跟二伯母的日常,就像这样,精心拍摄剪辑后播放给你。” 说着,许拾月就单手将自己的手机放到了许守闲面前。 画面里许二伯母跟许敏珺住进了许守闲名下唯一还剩下的一间破烂老旧房子,这房子久到都被人忘记了,还是许拾月“怜悯”,让李带她们住了进去。 早已成为这里主人的蟑螂很是不满突然闯进来的侵略者,挥动着长须在这两人身边窜来窜去。 许守闲眼睁睁的看着,不消片刻就听到许二伯母跟许敏珺抱在一起崩溃大哭的声音从画面中传来。 而他能做的也只是看着。 许守闲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无力。 他原本还想着利用许敏珺的户头保住自己的一部分钱,等自己出来,东山再起,同样能斗垮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 可他现在终于明白了。 他做不到,他不但做不到,还触怒了这人的逆鳞。 这人不会放过他们了,她会将他们赶尽杀绝,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让许拾月变成这样的罪魁祸首就是他。 意识到自己制造了一个怎样恐怖的恶魔,许守闲的身体逐渐颤抖了起来。 视频那边的崩溃将他的从容一点一点的击垮,他所有计划全都破碎掉了。 他不会东山再起了。 他的家人也因为他的纵容,他的狠戾,就要跟他一起掉进地狱。 视频里的哭声越来越大,许守闲被许拾月留下的人按在桌上越来越慌。 他看着许拾月就要走了,慌张的喊了起来:“许拾月!你想干什么!你知不知丧尽天良会遭报应的!” “许拾月,你站住!你要什么,我都给你,你站住啊!” 他的声音从一开始的高高在上变成了请求,直到最后,变成了毫无尊严的哀求:“许拾月……拾月,我求求你放过你伯母跟姐姐吧!我我真的没有打算让陆时蓁死啊!是那个人跟甜品店老板有矛盾才下了狠手啊!那场爆炸,那场爆炸根本不会引发这样大的火灾啊!我真的,我真的知道错了!” “拾月!拾月!你忘了吗,你小时候生病,是二伯抱着你去的医院啊!拾月求求你,求求你……” 许守闲哀求着又打起了感情牌,可过去的美好再怎么翻涌都无法让许拾月停下脚步。 陆时泽一直在外面听着这一切,抬手要递给她一张手帕,许拾月看也没看就拒绝了。 她没有什么好悲恸的。 如果只是有血缘关系就可以算作亲人,那亲情来得未免太过容易。 她只是后悔,前所未有的后悔。 她应该早之前就这样狠下心的,她在之前就应该剪去许守闲所有的羽翼,就应该派人监控他的所有举动。 这样…… 这样…… 看守所幽寂的走廊阴凉而寒冷,许拾月的指尖泛着微微的颤抖。 结尾的话她想了很久,无数的文字却在她喉间组织不成一句话。 整个世界都因为昨晚的一场雪银装素裹起来,被人挂起来的红色预示着新的一年的来临。 许拾月抬起眸子看着,好像对时间失去了感知的能力,再灿烂的颜色也无法感染她分毫。 她又重新变成了那只无趣的娃娃。 回去的路很长,又好像很短,等许拾月回过神来,她已经来到了她跟陆时蓁的别墅。 孙姨一如既往的在门口迎着她,而一开门那熟悉的声音就撞了她满怀:“将将!看到我有没有觉得很惊喜呀” 一瞬间,许拾月的眼睛里荡起了剧烈的波纹。 她就这样站在玄关处朝整个房间寻找去,最后却发现那声音是从客厅的电视屏幕里传来的。 陆时蓁正坐在三楼的画室里,身旁放着一幅橘红色的夕阳油画。 她打扮的有些喜庆,笑容灿烂而明艳:“小恩新年好呀,没想到你姐姐我也会编点程序吧!收到姐姐给你的新年礼物了吗?喜欢吗?祝我们小恩新的一年学业有成,再多拿几个奖杯。” 这是陆时蓁给家人录制的新年惊喜。 只是这份惊喜并没有让任何一个人感到快乐。 陆时恩眼眶通红,泪大颗大颗的掉:“我马上就能再拿一个奖杯了,姐姐,你不回来怎么看得到呢?” 可电视里的人不会反应,说的话也不过是录制好的视频,停顿了半秒,接着画面就切换到了另一个视频。 这幅画面里陆时蓁又换了一身喜庆的衣服,身边的画也变了,她就这样双手抱拳,道:“恭喜发财,红包拿来!祝成美妍女士新的一年就如这幅朝阳一般,更加明艳,充满希望!” 这是陆时蓁送给成美妍的新年祝福。 而坐在对面的成美妍早已经泪眼婆娑,哪还有什么明艳。 风穿过门缝吹进了玄关,凉意缠绕在每一个人的手臂,吞噬着温暖。 不出意外的陆时蓁的视频又换成了下一个,送给刚刚进门的陆时泽。 “新年快乐哥哥,你要的画我给你画好了哦!我的速度是不是还可以?不过鉴于你真的太臭屁了,所以我给你画了一副粉色的夕阳!” 陆时蓁说着就揭开了她特意盖在画上的布,叮嘱似的许愿:“我希望哥哥新的一年不要老是板着张脸,多笑笑,尤其是在面对我们拾月的时候,你这个老师不准欺负你的学生。” 陆时泽就这样站在玄关处,一颗泪悬悬从他的眼眶掉了下来,横埂过他的半张侧脸,像是将他的心也劈开了。 视频暂时的停顿将房间变得无比安静,许拾月听到了自己的呼吸声。 期待,却又害怕。 不知道为什么许拾月的心里生出了许多想要逃避心情,只是她的脚还没有抬起,陆时蓁的声音就响了起来,比刚才任何一个视频都要活泼:“surprise!许拾月。嘿嘿,没想到我会突然出现吧!有没有吓一跳?我还是有点编程天赋的吧。看这里看这里,除了这个盒子里的u盘,我还让人把我板绘的画裱起来了!你看,没有失色哦,是不是超级好看?” 正这么说着,陆时蓁就将画整个放大到了视频里。 那夜色中的星星一颗一颗的跳跃在许拾月的眼里,少女飘摇的裙摆比陆时蓁当初形容的还要漂亮的画。 凉风裹在许拾月的身上,像是要将她整个人都推入冰窖。 可她左眼下方的肌肤却像是有一束飘摇的火苗,摇摇晃晃的燃烧了起来。 那是陆时蓁曾经触碰过的地方。 她说幸好自己没有泪痣,不必为爱所苦,被爱所困。 许拾月觉得这个人就是个骗子。 说的什么都不真的。 说到也做不到。 许拾月想着,抬脚要走。 而接着她的耳边就又传来了这个骗子的声音。 “许拾月,新年快乐,你要一直开心下去哦!”:,,. 第88章 第八十八章 从电视里传出来的声音有些失真,却依旧带着那人标志性的跳跃烂漫。 明明客厅跟玄关是斜对角的关系,许拾月却觉得陆时蓁的眼睛看向了自己。 那为了迎合春节气氛特意扎在脑袋上的蝴蝶结微微摇动,半梳上去的头发露着干净的小脸。 她就这样一字一顿的跟自己说着新年祝福,温吞的声音却仿佛正好跟刚刚梦中的情景重叠。 木材爆裂的噼啪声不断地在许拾月的耳边炸开,炽热的火光将人的视线分离出无数虚影。 而陆时蓁就这样坐在火光之中,那种特意的等待好像就是想要告诉自己要一直开心下去。 这个人就是这样,永远莽撞,永远幼稚。 说出来的话永远都是这样的没什么水平,就这样单调直白的……把一颗心都剖给了你看,让你看看她是真的在用心为你。也从来都不担心,自己这颗心捧给人家会不会被对方糟践了。 干什么要这样呢? 干什么要把生活过得这样有盼头。 干什么要准备这么多东西…… 许拾月就这样看着在屏幕那边对自己笑的那张脸,从未觉得一个人的表情能给人这样与之相反的感觉,那份笑容越是明艳,就越是让人觉得刺眼。 她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她大脑甚至身体中翻涌冲撞,像是要出来。 却又没有路径出来,就这样被一股不可控力压制着,无处安放的聚在一起,越聚越大,越聚越多…… “说什么技术很不错,实际上一点都不好,一查就查出来了,而且还是所有人的!” 陆时恩看着陆时蓁最后定格在电视中的脸,满是哭腔的跟电视里的人挑明道。 这些录像是她今天上午发现自己电脑有被人入侵的痕迹后,排查翻找出来的,根本没费多少时间。 “烂透了,姐姐的技术烂透了!” 陆时恩任性的大声痛批着陆时蓁这番班门弄斧的行为,说着说着就扑到成美妍的怀里。 小姑娘再也无法抑制自己心里的悲伤,就这样紧揪着成美妍的衣服,放声痛哭了起来。 她根本无法接受自己前几天还约好了见面的姐姐就这样突然离开了她。 可这个家里又有谁能接受得了陆时蓁的突然离开呢? 成美妍抬手抚摸着在自己怀里颤抖大哭的孩子,眼眶里的泪水也是止不住的往下流。 陆时泽站在玄关处,幽昧的灯光打在他的脸上,那副永远冷峻的面庞已经布满了泪痕。 碗筷放下的声音被哭声掩盖住,一直在厨房忙碌的孙姨将最后一道菜端到了餐桌上,声音哽咽着对客厅玄关处的人讲道:“夫人小姐先生,晚饭已经做好了,大家都吃一点吧。” 只是话音落下,家里的气氛并没有因此而结束,每一个依旧看着电视上的那个“意外惊喜”,一动不动。 孙姨忍了忍眼眶里的泪水,走到了客厅,将成美妍搀了起来:“夫人,你得给孩子们做个表率啊。多少也要顾惜身子啊,小姐要是看到大家这样,肯定也会不安心的。” “是啊,是啊。”成美妍喃喃般的点了点头,撑着孙姨的手从沙发上站起了身,往日里的明艳动人如今只剩下的苍白,“小恩,跟妈妈去吃点东西,你后天还有比赛,你忘了蓁蓁跟你说的话了吗?” 陆时恩闻言对成美妍抬起了头,那杏圆的眼睛溢满了泪水,汪洋潋滟的装着悲恸跟恍然。 她当然还记得陆时蓁在电视那头给自己的祝福,像是被什么东西撑了起来,就这样跟着成美妍站了起来。 而后陆时泽也抬起了脚,朝餐厅走去。 只是许拾月跟大家的步伐背道而驰:“抱歉,我还有些事情,先去上楼去处理了。” 说着,她便抬手拿走了陆时蓁送给她礼物,还有装着刚才录像的u盘,微微颔首,礼貌又平静的在众人面前退了场。 那在火场抖落的骨骼仿佛一夜之间又重新长了回去,连曾塌下过的腰背也重新笔直了起来。 房间里的灯光打在许拾月的身上,落在地上的影子也只是那么笔直斜斜的一条,连点轻颤都没有,无论从哪一个方向角度来看,她的从容都完美的无懈可击。 只是孙姨目送这道背影,隐约却觉得哪里不对劲:“夫人,我怎么觉得许小姐不太对啊?” “听拾月身边的人说,她今天一天就把蓁蓁的事情查清楚了,到现在都一直没哭过,可能也没有吃饭吧。”成美妍声音有些哑,是不平静,而是提不上力气。 孙姨的脸上顿时泛起了忧虑,蹙起的眉头满是担心:“这可不是好兆头啊。” 陆时恩就这样在一旁听着这两人的话,轻轻抬头若有所思的看着上楼上去的许拾月。 那根无名的发条钥匙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在她背后拧满了弦,转动的齿轮咔哒咔哒的推着她。 料理了许守闲只是第一步,她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完,但凡是跟昨天的事情沾一点边的,她就都要揪出来,一个一个的,全都处理掉才行。 许拾月的眸子有些空洞,纯粹的漆黑透不过光,也根本看不到在其中流淌着的情绪。 她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操纵着她的大脑去做这些,而她也愿意被这股力量推着行动,火舌盘踞在她的心口,早就燎动成了杀意。 她也没什么想法,只是单纯平等想处理掉任何一个将陆时蓁害死的人。 甚至都要包括她自己。 蓦然间,许拾月已经走到了书房门前。 就在她要开门进书房的时候,背后传来了一声带着些气喘的呼唤:“许拾月。” 是陆时恩。 许拾月没想到这个人会过来找自己,目光依旧平静:“有事?” 陆时恩点点头。 她像是做了很大的决定,对许拾月道:“我知道你很厉害,你比我哥哥还要厉害,你轻而易举的就将那些人打得落花流水,不到半年就成了许家的主人,还一下就查清了我姐姐的事情。” 说着,小姑娘就手忙脚乱的从自己背着的包里拿出了一个盒子,双手捧着举到了许拾月面前:“这是我这些年比赛攒下来的奖金,我都给你,我都给你,你不要放过那些害死我姐姐的人,行不行。” 陆时恩的声音里还有些控制不住的颤抖的哭腔,只是看着许拾月的眼睛坚定而真挚。 她下了很大的决心才将自己的这些宝贝敛起来,一件不留的全都拿给了许拾月。 她知道自己的这个行为可能看上去的有些荒唐。 但是她也不想什么都不做,就等着别人给她带来一个结果。 那是她的姐姐啊,对她越来越好的姐姐…… 她不喜欢这样。 这让她觉得自己像个废物。 只是许拾月仿佛对她的这些东西并不感兴趣,在她说完便道:“这些东西你拿回去吧。” 陆时恩慌了。 她就这样看着要走的许拾月,探过身去拦住了她,拦住了这个目前来说最有希望帮她姐姐报仇的人,散尽所有的讲道:“我知道这些远远不够,我我还有别的。我的奖杯有的是纯金的,可以卖不少钱呢,我都可以给你。还有这个,这个是姐姐去年送给我的,也给你。” 可能觉得自己的钱财并不足以打动面前的人,陆时恩轻吸了吸鼻子,第一次对许拾月低下了自己骄纵刁蛮的脑袋:“我知道我过去对你不好,老是跟你对着来,说一些很恶劣的话,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会了,都是我不对,是我刁蛮任性,是我蛮不讲理,我不该说你是丧门星的。” “你可以不接受我的道歉,你也可以无视我。但是但是,许拾月。我姐姐,我姐姐她过去对你也很好的。她真的对你很好的,我从来都没有见过她对一个人这样好。所以,所以你,你不要放过那些害死我姐姐的人好不好,我求求你了……” 陆时恩的声音一度哽咽,根本没办法连贯成完整的句子。 道歉也好,求情也罢,过去那个拿鼻孔看人的陆家小姐如今对许拾月卑微到了尘土里。 许拾月沉沉的盯着面前这个小姑娘半晌,紧抿着的唇瓣微微扇动,又接着抿成一条直线,就这样反复了好几次,才终于开了口,却依旧是拒绝的话:“这些东西你都拿回去,我不会要的。” 陆时恩的心咚的一下沉了下去。 她从来没有这样的感觉,哪怕她过去在比赛时发现程序怎么调试都通不过,都没有这样过。 小姑娘紧握着珠宝盒子的手蜷了又蜷,就在她疯狂的想自己怎么样才能说动许拾月的时候,就听到许拾月的声音居高临下的从她头顶响起:“但我可以向你保证,任何一个涉及昨天事情的人,我都不会让他们好过的。” 瞬间,陆时恩那双泪眼婆娑的眼睛放大了开来。 她就这样从手中的匣子里扒拉出一颗滚圆的大珍珠,笨拙又小心的放到了许拾月,一字一顿:“那,那你把这个收下,这是我今天带来的这些东西里,最值钱的了。” 许拾月不屑于这些东西,这样昂贵却又没有价值意义的东西她没有兴趣收下,她心里清楚即使陆时恩今天不来找自己她也会这样做。 只是就在许拾月要拒绝的时候,余光里却对上了陆时恩那双看向自己的眸子。 要不说为什么是从小长到大的姐妹,就是会在某个点让你觉得她们有些相像。 走廊上算不上明亮的灯光打在许拾月的眼中,在她这恍惚的视线中浮现出了陆时蓁的眸子。 这个也曾这样的看过自己,写满真挚的眼睛永远都藏不住期待,小心翼翼,却又满是马脚。 沉默着,许拾月的手心被陆时恩塞进了那颗硕大的珍珠。 “那这样我们就算是说定了,你不能反悔的,你必须要让那些人付出代价的!”陆时恩认真的讲道。 许拾月没有拒绝,“嗯”了一声,算是接受了陆时恩幼稚的“贿赂”。 她跟这个小姑娘过去就没有什么话题,约定结束便没有在看她,转身就要推门走进书房。 而这一次她推门的动作又被人从背后打断了。 陆时恩捧着她的盒子,又道:“许拾月。” 许拾月又一次停下了动作,嗓音依旧平静:“还有什么事吗?” “想哭的话就哭出来吧,没有人会笑话你的。”陆时恩认真的讲道。 日光灯下,许拾月仿佛看到了陆时蓁透过这双跟她有几分相似的眼睛看着自己,对她道:“虽然希望你一直开心下去,但新年还没有到啊。”:,,. 第89章 第八十九章 许拾月觉得自己的心口像是被人撬开了一个洞,冷风倒涌进她的身体,生冷的划着她的心脏。 陆时蓁透过自己的臆想出现在了自己面前,黑亮着眸子就这样看着自己,就好像她不曾离开,一直在注视着自己一样。 许拾月那只攥着陆时恩给她东西的手紧了又紧,呼吸都变得难捱起来。 究竟是自己的臆想,还是她真的知道知道她离开后自己会变得不开心,就这样飘渺虚幻的带给自己这句话。 大厦的那场火还在许拾月的体内熊熊燃烧着,炽热的温度像是将她的泪都烧干了。 更何况刚刚她还“见到了”陆时蓁,跟她说了话,怎么就能说她不会再回来了呢? 许拾月空空的想着,就这样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陆时恩,抬起手,像过去陆时蓁那样随手揉了一把她的脑袋,嗓音平淡的提醒道:“下去吃饭吧,别让你妈妈担心。” 说罢,许拾月便推开了门走进了书房。 就这样略过陆时恩刚才安慰似的提示。 黑夜像是一只细密织成的大网,将这个世界都网在了其中,没有任何人能逃离出去。 陆家死了一个女儿的事情没有被传出去,许守闲的陨落却像是被挂在城墙上的脑袋,一时间传遍了整个圈子。 许拾月就这样用亲手割断血缘亲情的方式给了所有人意料之外的一道震慑。 这样无情且几近疯狂的狠戾让那些轻蔑她年龄小、准备联合着分食许家这块肥肉的人纷纷退缩了回去。 只是这些人的退缩不动并没有换来想象中的安宁。 他们并不知道,他们现在的安宁并不掌握在他们的手里,而是许拾月。 “杀伐决断”这个词完全可以用在许拾月的身上,她并不在乎市场会变成怎样的动荡不安,原本她打算缓缓治之的人没想到风暴会这样快的来临,这天还在梦中,夜里睁眼就看到窗外闪烁起了刺眼的车顶灯光;上午还在行驶着自己的董事权利,下午就看到董事们的集体倒戈…… 这年冬天比寒风还要彻骨的风暴席卷了s市,环环相扣的圈子同时动荡起来,像是要快速阵落积攒在上面的灰。 毕竟新年前夕,就是要扫除污秽的。 许拾月将许守闲当成了一条线索藤蔓,但凡跟他有过一点勾结关联,给大厦的那场大火提供了支持的人,统统都被她处理掉了。 虽然这种“处理”并非是物理意义上的处理,但斩草就要除根,就要让野草再也无法阻碍任何植物的生长。 大厦倾颓,只能在阴沟里苟且,永无翻身之日的悲凉,对于这些曾经被人追捧,被人环绕阿谀的人来说,简直是比死还要让他们难以接受。 萎靡许久的财经报纸乘上了顺风车,在临近新年的这个几天卖的格外好。 端着茶看报的中年老男人们总会故作深沉的摇摇头,别人问起为什么又闭口不谈。 那个在半年前还是人们口中被当做谈资可怜惋惜一两声的小姑娘,转眼成了令人谈之色变的避讳。 所有人都知道这位许氏集团的新主人很年轻,甚至没有二十,却有着异于同龄人的老谋深算。 许家这些年积攒下来的人脉在这样的变动下竟然一个都没有流失,在许拾月手里像是开了挂一样蔓延开散起来。 她有手腕有心计,看事看物一针见血,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笑容里藏着刀子。 这个世界好像在她身上出现了一个巨大且无法修复的bug,杀人诛心,恐怖如斯,简直是个十足的杀人不见血的疯批。 血洗般的颠覆在短短五天内开完了所有的头,动荡更迭的波峰继续呈指数般上升。 天色如泼墨般的漆黑,星星零落在夜幕之上,许拾月处理完手头上的事情已经很晚了,身为合作伙伴的沈雁行跟她一同出了公司。 “终于是结束了,很久没有见过月亮了,今天是十五吧。”沈雁行抬头看着透过乌云依旧明亮的那轮圆盘,道。 许拾月却很是平淡,甚至没有抬头:“十六。” 沈雁行听到许拾月这话怔了一下。 这些天许拾月的行为整个颠覆s市商场的框架,在狂风席卷下大家都忙碌的不记得日期了,可身为最忙碌的那个人,许拾月却依旧对日期这样的敏感。 像是想到了什么沈雁行的眸子垂了一下,接着道:“原来是十六吗?难怪我奶奶之前总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 许拾月轻抿了下唇,没有再说什么。 夜晚的凉风吹拂过两人身侧,气氛又一次像她们保持着的这段距离一样陌生无聊了下来。 远处钟楼建筑的表盘静默的走着,咔哒一下沉沉而远远向这边飘来了整点的报时声。 沈雁行下意识的低头看了一下手表时间,已经是十一点了,她还以为今天结束得早,时间会早些。 沈家跟许氏集团有着不小的距离,沈雁行想着时间不早了自己干脆找个酒店住下,只是话到嘴边,不知怎么的就成了另一个意思:“又这么晚了,还以为今天会早呢。不如咱们就去对街那家酒店住下吧,明天咱们跟f国还有一个视频会议要开,八点开始,就别回家来回折腾了,费时费力,还休息不好。” 今天s市的雪比往年都要多,就在今天早上又下了一场天气预报之外的大雪。 道路两侧的积雪还没有化尽,堆叠起来在夜色下白茫茫的一片,回家的时间的确要比往日都要长一些。 远处路口的绿灯缓慢的在许拾月眼中闪烁了两下,像是在预兆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许拾月的手依旧抄着棉服口袋中,拒绝的话就在喉咙,可要开口却察觉到了束缚。 因为接下来的行为语言与那股力量所盼望的发展方向不同,所以那个力量采取了措施。 昏黄的路灯勉强的将黑夜中的路照亮,光透不过的眸子微微有了几分变化。 这些天许拾月都在跟这份推着她行动的束缚和平共处着,近乎呈现出一种空洞的顺从,就像是一个没有灵魂纸被人操纵着的木偶娃娃。 可许拾月不是什么娃娃,也不是被温水煮汤的青蛙。 这股力量只能为她所用,而不是操纵束缚她违背她的意愿。 她要回家。 家里还有人在等她。 她不想她回家了,家里却没有一个人。 “不用了。” 许拾月薄唇微微张合,凉风倒灌着涌进她的喉咙想要阻止她,却已经晚了。 那操纵木偶关节的线崩裂开来,被埋进去的绳子一根接一根的被接连拔除,连着她的神经与血肉,并不真实的疼痛细密的在她的肌肤下开裂迸出。 话音落下,许拾月的世界骤然安静了下来。 电流崩坏的声音穿透过她耳膜,就像是电脑程序出了问题,卡顿着发出刺耳的警告。 许拾月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平静,只是埋在口袋里的手早就紧紧地攥在了一起。 黑夜给了一切事物隐藏的契机,没有人能看到许拾月露出袖口的那一截手腕上绷起的青筋。 许拾月的眸子透着几分死寂的执拗,如果说她的身体里还有什么程序,那就是回家。 没有人能阻止她回家,回到那个有陆时蓁味道的地方。 许拾月不管不顾,继续对沈雁行讲道:“我还是想回家休息。” 沈雁行轻抿了下唇:“你这几天都是这样,无论多晚都要回家。” 她静默的在心里数着日子,隐晦的讲道:“今天是第七天了吧。” 许拾月知道沈雁行说的是什么日子,轻嗯了一声表示没错,接着便没有在说什么。 死亡的词汇总是让人不敢直面提起,越是关系亲近就越不能面对。 许拾月这些天的表现更平常并无异样,却处处透露着崩坏的异样,这种近乎病态的偏执,沈雁行看得清楚。 所以她才会觉得自己刚才说出那样的话不符合她自己的逻辑。 沈雁行轻皱了下眉头,有些想不明白自己这是在做什么。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想邀请许拾月去酒店,挣了一下,隐晦的讲道:“那的确是不能让你去酒店了,让圆子自己在家等的话,就太冷清了。” “是啊。”许拾月点点头,算是附和了她。 清扫出来的道路上还有些没有被处理干净的积雪,鞋子踩在上面发出着细微的声音,就像是什么东西被碾过去踩断了。 简单的对话结束,这两个走在一起的人又没有了话题,气氛却比刚才的时候轻松了不少。 路灯将两个人并排在一起的影子投映在纯白的雪地里,昏黄又朦胧,像是察觉到了此刻的温和,不安分的风也跟着安稳了下来。 十字路口的绿灯已经变成了红色,静止的夜景下许拾月的车缓缓开过来停在了路边。 沈雁行向来是礼貌周全的人,她已经决定在对面酒店下榻,也不着急送许拾月过去。 两个人就这样往前走,静默的像是一幅单调无趣的画。 而不知道是许拾月自己没注意到,还是什么别的原因,一块已经松动融化的雪块出现在了她脚下,不稳定的高跟鞋并不能应对这种情况,眼看着就要扭到摔倒。 “小心。”沈雁行说着,便利落的伸过手去扶住了许拾月。 也不是说两个人此刻挨得有多么的近,只是冬日的棉服蓬松,只是稍稍一近就能碰在一起。 昏黄的灯光并不清晰,朦胧的打在两人被外套撑开的身形上,仿佛挨得有多么近似的。 冬风将夜晚的温度又吹低了一度,仿佛是要结伴而行的人挨得更近一点。 风如刀刃般擦过大楼建筑的墙体,在路灯照不到的死角,将藏在后面的少女的兜帽吹得动摇。:,,. 第90章 第九十章 夜色沉沉而漆黑,模糊的路灯灯光将并肩而立的人的人影投映在地上。 堆积在一侧的雪融化了影子的边界,就这样斜斜的将它们叠靠在一起。 冬风在无人的角落变得更加凛冽,猛地一下就将站在墙侧那人的兜帽吹了下去,少女及颚的头发在风中飘摇。 陆时蓁的眸子默然沉溺在黑夜中,就这样远远地看着许拾月跟沈雁行在一起的背影,从未觉的黑夜也会这般刺眼。 心底的情绪像是在暗夜中翻涌的海浪,没有人看得清它究竟是怎样一幅状况。 陆时蓁从一开始就知道故事原本就应该是这样的,这是许拾月命运的最优解,她应该为许拾月开心的,可是不知怎么的她却高兴不起来。 湫湫晃动着自己的小尾巴飘在陆时蓁身边,一副吃瓜群众的样子,对许拾月跟沈雁行的那幅画面评价道:“看来许拾月跟沈雁行感情进展也很顺利啊。” “是啊。”陆时蓁声线很淡的应了一声。 有些话很难说出口,但她还是说了:“毕竟她们本来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像是复述故事结局。 又像是在告诫自己。 湫湫转头看了一眼陆时蓁,飘着身子坐到了她的头上:“宿主,你好像不是那么高兴,我们终于成为自由人了,你不开心吗?” 陆时蓁听着这道从自己头顶飘下来的声音,微垂着的眸子弯了弯。 她就这样随意的抬起手来摸了摸湫湫的肚子,人为的吊起了唇角:“我当然开心了,我终于拥有了这具健康的身体,怎么可能不开心。” 湫湫却微微伏下身子看了眼下方的陆时蓁。 它并不觉得它的宿主像她自己说的那样,心情很好。 又有风吹进了这处死角,刺骨的寒风倒灌进少女宽松的卫衣领口。 那被微微吹动的卫衣在肩头换了个位置,露出了下面厚重的纱布。 ——那是她离开那天,不想让无辜的人被卷入这场注定死无全尸的灾难,将甜品店老板推出去时,被掉下来梁砸到的。 火焰如一头凶猛发狂的暴兽,趁其不备,探过爪子便勾住了那纤弱的肩头。 碳化的衣料下是一片混合着焦黑还有鲜血的淋漓,简直惨不忍睹。 霎时间陆时蓁便觉得自己整个人踩空了,疼痛撕扯着她的身体,呛人的火烧味道弥漫在她的鼻腔,周遭一片摇摇欲坠的混乱,就这样倒跌着,倒进了湫湫在她背后开启的系统空间。 每个世界之间的世界流速都不同,系统与世界之间的时间流速更是不一样。 陆时蓁醒来就已经是七天之后了,也就是今天早上,肩上的伤口被湫湫用一个极其丑陋的手法包扎了起来,就像一座小山,躺着就能欣赏。 “湫湫,你这种手法在人类世界是没有饭吃的。”陆时蓁很是嫌弃的拆开了自己被包成一个大包的肩膀,像是给它教学一样,重新包扎了起来。 “宿主怎么不说你自己有多重呢?我能给你上药包扎就很不错了好吧!”湫湫说着就不满的扇了好几下翅膀。 虽然陆时蓁肩膀被火舌舔舐的区域不小,但系统提供的药还很有效,伤口已经开始结疤了。 按照陆时蓁久病成医的经验来说,她可能会留疤,但应该面积不大,更何况肩胛还是不太会露出来的地方。 主神对身为任务者的宿主有着条条框框的约束,其中一条就是不被允许宿主在系统空间久待。 而陆时蓁醒来的时候十二小时的倒计时已经过了大半,刚刚庆幸了任务完成的她,又开始急急忙忙的兑换自己的新身体,还有待会落脚的世界。 不知道为什么,陆时蓁的任务积分迟迟没有更新。五千分的额外积分说是奖励,实际上是为每一位宿主保底,满打满算只够兑换最基础的身体跟世界。 ——宿主原世界的相貌,跟任务所处世界。 陆时蓁在原世界并没有原主那般的精心养护,常年生病让她的面色看起来比正常人羸弱。 即使她有着双跟原主近乎一模一样的眼睛,但再多的英气也都被苍白的病气给压了下去。 湫湫很是嫌弃陆时蓁的这种状态,但它也知道这是目前最优解了。 结账的时候它更是不遗余力的跟商城系统套着近乎,商城系统被它哄得开心极了,卖了个二百的面子,只收了陆时蓁四千八的积分。 闪着金光的两枚金币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音,就这样相继落到了陆时蓁手里。 她就这样看着手里的金币,蓦然发现这居然跟自己那次做梦时,许拾月给自己落下的积分雨里的金币一模一样。 而在那场梦的前一天,她经历了第一次主系统给予的惩罚。 许拾月则在她跌下楼梯的瞬间,握住了她的手臂。 那种坚实而可靠的感觉附着在她的手腕,没有熄灭的火星星点点的在上面燎了起来。 代表着这次任务成绩的金币就这样贴在她的掌心,明明是虚拟的东西却带着微微的凉意。 陆时蓁微垂下了她的眼睫,漆黑的眸子里翻涌着遗憾。 只是她遗憾的好像并不是看不到自己到底积攒了多少积分,是不是错失了一大笔钱财。 而是看不到许拾月究竟给了自己多少信任与好感。 许拾月…… 她怎么又想到许拾月了。 “湫湫,你过去的宿主也这样穷哈哈的吗?”陆时蓁将自己的脑袋扣在系统随机赠送的黑色卫衣中,低垂着眼睛,像是转移话题,又像是苦衷作乐的跟在自己身边的小球问道。 “当然不是了,我过去的宿主都可厉害了,积分一把一把的都花不完!”湫湫说的很是得意,飞着飞着就坐在陆时蓁的肩膀,“所以我相信宿主积分可以结算后,也会跟他们一样厉害。” 小球没有重量的身体在黑夜中散发淡淡的光亮,像是漆黑路途中微弱的灯光。 陆时蓁听着这话微微勾起了几分唇角,就这样在迎面吹来的风中轻笑了一声。 从系统回到有许拾月在的这个世界的时候天已经黑了,陆时蓁只想着先暂时找个酒店住下。 可主系统却像是故意的,将她来到这个世界的点设置在了许氏集团的大厦旁,冷风吹过,瑟瑟的雪从树枝上抖落,飘落在少女的肩头。 “哎呦。” 忽的一垛凝结成团的雪,坠在了陆时蓁的头发,砸的湫湫滚了下去。 这夜的风实在是太过凛冽,湫湫晃动的翅膀成了让它的身体失控的元凶,整个球都不受控制的随风飘了出去。 “宿主!”湫湫无助的喊着陆时蓁,长条的尾巴在空中晃晃悠悠的,显得格外无助。 陆时蓁见状忙着急忙慌的伸出手去拉湫湫,笨重的靴子就这样胡乱的踩在厚重的积雪里,在空寂的世界发出咔滋咔滋的声音。 “小心点,是不是路太滑了……”沈雁行这边还在扶着许拾月站稳,却注意到许拾月突然停住的动作。 她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身旁着的仿佛定住了的人,沿着她的视线却只看到了来来往往的车辆,还有在雪地里走着的路人。 “怎么了?”沈雁行不解,接着就听到许拾月喃喃般的讲道:“陆时蓁……” 沈雁行听到这个名字,整个人都懵了:“什么?” 许拾月却依旧对沈雁行执拗的重复道:“陆时蓁。” 像是不想耽误时间,许拾月说着就甩开了沈雁行扶着她的手。 高跟鞋敲在地上的声音凌乱又匆匆,不做停顿的朝刚刚她看着的那个方向走去。 风不是那么的配合,陆时蓁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湫湫抓了回来。 正当她想吐槽湫湫怎么还能被风吹走的时候,湫湫的尾巴猛地竖了起来:“宿主,快跑!” “啊?”陆时蓁怔了一下,下意识的就听从着湫湫的命令沿着她现在的方向,快步走了起来,“怎么了?” “许拾月过来了!”湫湫紧张的讲道。 陆时蓁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什么?她她她怎么过来了?” “不知道啊,按道理宿主的身形比原本消瘦了不少,应该看不出来才是啊……”湫湫也是一头雾水的苦恼,“可是我分析她这个路线,怎么看她都好像是冲着咱们来的。” 陆时蓁听着湫湫这一通分析,越听心里就越紧张。 只是走着走着她的步子就慢了下来,犹豫着问道:“可是,现在的我不能跟她见面吗?我已经不是过去……” 陆时蓁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湫湫打断了:“你想什么呢,宿主。” 情况紧急,湫湫也顾不得对它的话做修饰,只反问道:“即使你跟许拾月见了面又有什么用呢?你用什么样的身份跟她见面呢?你又是谁呢?” 一连三个问题,陆时蓁都答不上来。 她只是脑袋里突然冒出了这么一个想法,就像她刚刚在系统中选择了回到这个任务世界生活,脑袋里闪过的那一束没来由的喜悦。 陆时蓁就这样带着湫湫走着,步子却依旧没有很快。 在她答不上来的这些问题中,几分不甘挣扎了出来。 她好像听到了许拾月紧跟上来的步伐声,好像预料到了她们待会会有的见面。 所以即使她现在没有身份跟许拾月重逢,难道她跟她连擦肩而过,互说说一句认错了的资格都没有吗? 好像察觉到了陆时蓁心里的活动,湫湫又接着添道:“宿主,你要想清楚,如果让许拾月发现了咱们的这些事情,世界崩坏,到时候我们可以逃走,可许拾月呢?她属于这个世界,她逃不掉的。” 夜晚的冬风比明艳的烈火要锋利,随着陆时蓁的呼吸被倒灌入她的喉咙,冷涩的像一把刀子。 她还来不及明白自己为什么这么想要跟许拾月再见一面,这份不成形的幻想就被轰然击碎了。 陆时蓁的心在这夜的风中彻底沉了下去。 及颚的短发在风中遮住了她大半的侧脸,阴影下,她的眼睛中铺满了晦涩。 陆时蓁的心野从来都是一片苍茫未开垦过的野地,她还未想明白心中这种难以形容的是什么感觉,便被这种感觉狠狠的劈开了土壤,整个大地仿佛都为此而震颤了起来,将完整的一颗心震塌下去了一隅。 疼痛伴随着呼吸,每吐出一口,都像是折磨。 没有了。 那天早上的送别就是她们两人最后的见面了。 从此再也不会有了。 纯白的雪被黑色的靴子压在脚下,陆时蓁就这样按照湫湫给她规划的路线指示快步走着。 那近在耳边的脚步声被逐渐拉开了距离,接着就被不远处广场的热闹人群声覆盖了过去。 她从未觉得一场逃亡会不是惊心动魄。 而是这番的寸步难行。 新年广场的活动总是很多,明明的灯光编织成漂亮的画面,吸引来了很多人。 许拾月就这样穿行在人群,冷静的步伐从始至终都没有乱,那颗被灯线般的绳子牵着漂浮发光小球就这样牢牢的她嵌在眼中,就像是濒死之人握住的那颗唯一的稻草。 少女口中吐出的气息变得越来越沉重,沉沉的白雾还未停留就被冷风分食干净。 这些日的奔波早已让她身体透支,凌乱的发丝下除了疲惫,还有说不出的狼狈。 只是许拾月早就不在乎这些了,她只要找到这个人。 她只要这个人。 可那人的背影却好像永远都跟她保持着无法触碰到的距离,走也好、跑也好,永远都是那样的触不到…… 终于,好像老天垂怜,人行道的红灯下将那道背影扣留了下来。 许拾月什么也顾不得,拨开人群将手直接扣在了那人的肩膀上。 冬夜苍茫,积雪皑皑,恨意爱意全都交织在了许拾月气喘吁吁的声线中:“陆时蓁,你还想去哪里?”:,,. 第91章 第九十一章 夜色笼罩着繁华的广场上,本该占据优势的黑暗却被一盏盏连起簇拥的灯饰削弱。 喧哗在亮起的红灯下堆叠在一起,热闹非凡,风吹着飘动的灯□□球好一阵摇摆,像是要把这光摇散在这夜色下,让黑夜变成白天。 白雾破碎的被从口中吐出,接着就被风吞噬了个干净。 许拾月从未觉得自己的心脏能跳动的如此之快,一双眸子紧盯着那个被自己扣住的背影。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按下了慢放键,那人披散在背后的长发微微在她的视线中耸动。 喧嚣的周围倏然间安静了下来,明明光亮中许拾月看到了陆时蓁转头朝她看来的脸。 堆叠交错的灯毫不吝啬的给这人的脸上打上了最漂亮的光,衬得她每一丝头发都在发光。 漂亮的眉峰同挺直的鼻子连在一起,灯光描绘着曲线,每一笔都落在许拾月熟悉的地方。 穿行的车流带起了一阵凉风,带起拂过许拾月脸侧凌乱的长发。 就在这空气几近凝滞的冬夜,她仿佛又闻到了那飘荡着玫瑰香气。 一瞬间,许拾月近乎心脏都要停滞了。 她,她抓住陆时蓁了。 她没有死。 她没有死…… 她就知道她不会死的…… 许拾月的眼睫放大了开了,连呼吸都带着微微的颤动。 她迫不及待的想要将这个失而复得的人重新带会身边,关起来,从此再也不能离开自己,却接着听到耳边响起一声诘问:“你谁啊?!” 那声音上扬着陌生尖锐,反问中满是排斥的不满。 陆时蓁紧皱着眉头,厌恶明晃晃的写在她的脸上。 许拾月登时便怔住了。 而那个在视线里的紧皱眉头的人也慢慢变成了另外一副模样。 另外一幅完全陌生的样子。 许拾月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转头去寻那个她追了一路的带线的黄色发光小球。 可那个在黑夜中散发着黄色光亮的小球却只是一个这人手里的特殊造型的荧光棒。 拦截住行人的红灯跳变成了绿色,早就迫不及待的人抬起脚步擦着许拾月的肩膀朝前走去。 各种各样的灯光在她视线中摇晃,一个令她崩溃的事实摆在了她的面前。 像这样的黄色发光荧光棒,周围不少人的手里都有拿着。 甚至在她刚才路过的摊位上,就有人正在贩卖这个东西。 熙熙攘攘的人流像是海一样微微荡漾着波纹,而她就像一只被打翻在其中的小船。 孤立无援,原本以为抓到的那只救命稻草,却只是浪拍过来,打在她身上的幻像。 她的穷追不舍,不知道从哪一秒便盯错了人。 怎么会这样…… 怎么可能会是这样…… 拥挤飘摇的光在微怔的眸子中分拨重叠成六边形的样子,单调拥挤的铺满了许拾月的视线。 她不敢相信自己刚才看到的那抹光亮只是这样的一个小球荧光棒,而那个被她抓着的人却也越来越不耐烦了起来:“喂,你到底谁啊!放开我!听到没有!你再不放开我,我就报警了!” 这人说着就要打开手机报警,却被探过来的一只手臂拦了下来:“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朋友认错人了,抱歉抱歉,实在抱歉。” 沈雁行紧追了许拾月一路,这才终于追了过来,忙在事情演变得更糟糕前劝道:“拾月,松下手好不好。” 许是听到了熟悉的人的声音,许拾月空着的眸子有了点反应,就这样抬头看过去,喃喃的问道:“她不是陆时蓁。” 沈雁行不知道许拾月刚才看到了什么才会念起陆时蓁的名字,可现在的状况的确表示她刚才看错了人:“是啊,她不是陆时蓁。” 冬风抖落着枯树枝上的雪,冷涩的吹了过来。 少女的眼睫仿若不堪重负,在雪花落下的瞬间摇了好几下。 绿灯在熙熙攘攘的路口闪烁了两下,倒计时的数字跳了出来。 就在这最后几秒,许拾月松开了她紧扣住那位路人肩膀的手。 应该说她的手是无力的掉了下来。 “怎么会不是呢……”许拾月的声音轻轻的满是懊恼,路过的任何一阵风都能将它们吹散。 这位靠着杀伐决断迅速在商场杀出一条血路来的许家新主人塌下她的腰背,凌乱的长发顺着她低垂下的脑袋从肩头落了下来,像是有什么东西无声无息的碎了。 沈雁行从来都没有见过这样的许拾月,脆弱又空洞的像是橱窗里精雕细琢却没有灵魂的娃娃。 她觉得自己的心脏仿佛也被掐了一下,不忍心的宽慰道:“拾月,周围那么黑,看错了也不一定啊。” 许拾月却摇了摇头,声音里说不上来的执拗:“我不可能看错的。” 事已至此,沈雁行也不会去跟许拾月辩驳。 她知道陆时蓁是许拾月现在唯一的执拗,既然劝说不了便干脆当做迂回的手段:“好了,现在已经很晚了,快要十二点了,我们得回去了,圆子一个人在家不是吗?” 这话响起,许拾月便立刻抬起了头。 她像是恍然想起了什么,还魂般的点头道:“对,我得回家了。” 陆时蓁还在家里等她回去…… 许拾月的车子已经停在了广场一侧,沈雁行扶着她跟她一同上了车。 夜色渐浓,道路两侧的灯光显得更加明亮,跳跃着落进车内,将许拾月的脸照的忽明忽暗。 玻璃反射的光亮衬得她冷白的肌肤如瓷器般精美,就这样柔和的勾勒着她的侧颜,将一点高光点在她挺翘的鼻尖上。 只用漂亮好像没有办法形容许拾月此刻的美丽。 在车厢这如死寂般的安静中,她更像一只靠在橱窗里,漂亮却无趣的娃娃。 失魂落魄,那如鸦羽般的眼睫就这样低低的垂着。 她看起来好像有着巨大的悲伤,却怎么也不会哭。 . 漫长的夜终于走到了尽头,日光在天边破开第一道金色的光亮。 头七过去,陆时蓁要被火化下葬了。 对于一个刚刚才过了十八岁生日的人来说,这件事听上去就格外的残酷。 家里人都知道陆时蓁的性子,不喜欢跟不熟的人来往,陆家的那些亲戚及时捕风捉影的听到了些事情,成美妍也一个都没有让他们来。 比起隔壁悼念灵堂不断传来的哀嚎般的咿呀哭声,陆时蓁这边就显得有些异常的冷清。 可是人已经不在了,要那样的热闹,那样的撕心裂肺却听不出悲伤的哭泣有什么用呢? 许拾月站在最靠近陆时蓁棺椁的位置,垂眸想着。 与死亡的白相悖红色铺满了她的视线,簇拥着那个沉沉睡去的少女。 陆时蓁喜欢玫瑰,家里所有人都知道。 可是冬日的玫瑰却像金子一样,要想将它们以最完美的状态带到陆时蓁的身旁,属实需要下一番功夫,但这对于许拾月来说并不算问题。 只要有地方还盛开着玫瑰,她就一定可以将它们带来。 钱财也好,古董宝石也罢,缠在她手腕上的珍珠手串她说丢就丢出去了。 层层叠叠的花瓣一片一片的堆簇在一起,浓郁而热烈。 那鲜艳的玫瑰就这样靠在陆时蓁的身上,就像是从她干瘪枯竭的身体中盛放开来的似的。 真的很漂亮。 许拾月就这样看着被入殓师尽全力修饰的陆时蓁的身体,丝毫不介意去触碰这具残忍的尸体。 少女纤细的手指就这样略过那零落的长发,仔细又轻柔的帮她整理着,就好像过去她们在一起相处时一样。 这些天许拾月总是觉得陆时蓁只是睡着了。 任何一个下一秒陆时蓁都有可能睁开眼睛,就跟那天她回家,这人突然从电视那边突然蹦出来一样,得意又张扬的对自己笑着,道:“骗你呢!怎么样,被我吓到了吧!” 可是…… 告别的时间再久,还是来到了火化的那一刻。 殡仪馆的工作人员过来将陆时蓁的棺椁推走,成美妍等人先后遏制不住的哭声。 那种哭声比不过刚才隔壁传来的撕裂式的哭嚎,嗡蝇的颤动却仿佛是脚下的地面传来的。 浓烈的感情不停地从脚下、背后撞击着许拾月,微弱又连续,带着她身上的骨骼都在颤动。 可许拾月就这样后知后觉的看着自己空悬着的手,却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她想她给陆时蓁挑选的那些玫瑰她一定会喜欢的。 毕竟最开始的时候,就是她让自己帮她照顾的她那些玫瑰。 也是她接住了一心求死的自己。 在那片接天连日的红色火海中。 空了悼念室里没有人再说话。 偌大的空间也承接不住这片悲伤,连风都沉默了。 可能很快,但分针已经在表盘上转了一圈多了。 许拾月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来到了另一个房间的外屋,半掩着的门关不住里面的热浪,像是有火舌要冲出来,把卷她进去一样。 许拾月不喜欢这样的炽热,微微偏了偏位置,结果就看到她们昨天刚到的那个盒子被工作人员捧着放到了操作台上,还盛上了满满当当的东西。 灰扑扑的,像是什么东西化成了齑粉。 许拾月就这样目光定定的看着那个盒子,一眨不眨。 她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眼睛却是空空的。 所以,她以后就要被窝在那么一个地方了是吗? 她那么喜欢自由,为什么要将她放在这一方盒子禁锢…… 银白的锤子在许拾月的眼瞳中折射出一道温钝的光,小巧却不失力感。 许拾月还不知道这东西是要干什么,就看到工作人员手起锤落,将一块骨骼似的东西打碎在了她眼前。 一块一块,一下一下。 白色的手套拿着没化成灰的骨头,就这样用力的将它们敲碎,敲成可以装进盒子里的小块。 就像是在将每一个不愿意蜷进这盒子的灵魂硬生生的塞进去。 从脊柱到肋骨,从膝盖关节道小腿骨骼…… 许拾月的眼睫微微颤动了起来,那锤子落在骨头上的每一下都好像敲在了她的身上,每一下都连接着心脏,迸发出难以煎熬的疼痛。 那她该多疼啊。 明明刚才去的时候是那么大的一个棺椁,出来后却只剩下了那么小的一点地方。 所以…… 所以这样的话,她是真的回不来了吗? 少女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眼睫微微的颤动逐渐变得激烈起来。 那如鸦羽般的眼睫像是鸟类的翅膀,陡然就乱了扑闪的节奏,慌乱着勾连出许多泛着晶莹的光。 难道昨天她所看到的那个陆时蓁,其实是她特意来跟自己告别的画面吗? 她见到了自己,自己也见到了她,所以就可以这样安心的离开了,再也不回来了……是吗? 为什么要走啊。 为什么又要留下她一个人啊。 为什么…… 为什么她觉得她们见面了就可以安心走了啊…… 她凭什么安心。 她把自己一个人留在这个世界上,凭什么就能安心! 风将停在天边云推到了太阳的前面,厚重的挡在了窗户上。 那片曾枯萎过又重新伸出草芽的土壤昏暗了下来,泯灭了太阳像是一轮永远都不会亮起的黑色空洞,高高又令人绝望的挂在天上最显眼的位置。 一个人活着…… 一个人活着真的太孤单了。 许拾月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疼痛,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探进了她的身体,要将什么对她无比重要的东西硬生生的拔却一样。 巨大的悲恸聚集在喉间,争前恐后的想要出来,却都堵在了一处。 她就这样望着陆时蓁在这世间最后的样子,无处可去,无处宣泄,只剩下了一双枯红的眼睛。 于是, 终于有泪水从许拾月的眼中流了出来。:,,. 第92章 第九十二章 冬日的太阳总是带着些没什么攻击性的和煦,就那么明晃晃的挂在天上,圆硕的印在灰蒙蒙的天上,功能单调的像是一颗不会发烫的巨型灯泡。 几场大雪过后,s市的气温彻底降到了零下,每一处的自然河流都被冰封了个严实。 陆时蓁的背后是车辆飞驰过大桥带来的风声,视线里满是溜冰的孩子们传来的欢笑。 锋利的冰刀在冰面上划出一道道纹路,虽然说上多么的流畅但也算不上笨拙。 疼痛在小孩子面前好像失去了恐怖性,厚实的冰面承接着每一个勇敢的孩子。 陆时蓁在这桥上站了很久,亲眼注视着一个小姑娘从胆怯不敢迈出第一步,到在另一个小姑娘的鼓励下可以熟练的操控冰刀,压在帽檐下的眼睛弯了又弯。 “宿主,接下来咱们去哪里啊?这个世界还挺大的呢。”湫湫藏在陆时蓁的卫衣领口中,冷空气让她的翅膀扑闪的都没有过去那么灵敏了。 陆时蓁握了握口袋里唯一那枚金币,叹出了一口白雾:“我也不知道。” 昨晚为了住宿,陆时蓁将其中一枚金币兑换成了这个世界的货币。 小旅馆隔音很差,陆时蓁本就茫然的脑子彻底被搅成了一团浆糊,要说下一步要做什么,她还真的没想出答案来。 都等了一天了,主系统的任务结余积分还没有显示。 陆时蓁也不知道自己能靠这剩下的一枚金币过多久,这积分结余什么时候能完成。自己现在的确是完成了任务拥抱了新身体,可除了这个,她却什么都没有获得,像个普通人一样,甚至还要糟糕的从零开始。 冷风吹拂着陆时蓁及颚的头发,她突然想起了之前基友跟她说的。 公司老板就是喜欢画大饼,入职前将你未来的待遇吹得天花乱坠,入职后你才发现,全都是泡沫。 陆时蓁觉得,她现在就像是被无良老板骗入公司的可怜职场新人。 而她看的那些穿书就是主神这个无良老板为了欺骗他们入职,编造出来的企业故事! 委屈、迷茫…… 各种情绪翻涌在陆时蓁的大脑,让她恨恨地用拳头砸了一下冰凉的大桥围栏:“这破主神,坑人的吧!” 结实的栏杆透着冰凉的锈迹,很清晰的给陆时蓁造成了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效果。 只是陆时蓁还来不及为自己的拳头吃痛,冷风吹过,她的耳边忽的传来了电流声。 “积分统计加载完毕,恭喜宿主任务圆满结束,任务判断成功,等级:s+,任务者:陆时蓁,现有积分:贰仟三佰伍拾捌万柒仟玖佰玖拾玖亿玖仟玖佰玖拾玖万玖仟玖佰玖拾玖。” 复杂且重复的繁体数字排列在一起,泛着蓝色的光亮,像是一道上古的密语。 她就这样看着自己积分栏暴涨的数字,长方的白框一时承载不了这么多数字,像是硬塞一样,将它们挤进了这一个小框。 紧紧巴巴,不留一丝缝隙。 就像是此刻陆时蓁懵逼的大脑。 “宿宿宿宿主……两两两千亿的积分?!!我的天啊!!”湫湫瞬间忽闪着翅膀从陆时蓁的怀里飞了出来,也不知道是激动,还是在室外冻得,它的话都说不利索了。 就像是有个大彩蛋一下砸到了人的头顶,惊喜中又带着懵懂的疼。就她现在结算的这些积分,甚至在通货膨胀严重的系统商场来看,也足够将整个系统商城的道具兑换两遍的了。 陆时蓁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结算突然成功了,更不知道自己怎么获得了这么多任务积分。 难道骂系统有用? “这简直超出了我的预估!”湫湫极其不解,“实不相瞒宿主,我之前按照许拾月给你的加分趋向做过预估,在最好的情况下也咱们能拿到的积分也只是两千万,这这完全超乎预计了!” “那这些分数是怎么来啊?”陆时蓁听着更为不解了,尝试着点开了积分系统的历史记录。 毫无准备的,单调的“999”爆发式的刷屏了她跟湫湫的视线。 一时间整个积分系统的屏幕飘满了数字“9”,不要说数不清了,陆时蓁都快不认识这个阿拉伯数字了。 “系统bug了?”陆时蓁张了张嘴,半天才问出了这个问题。 而湫湫也犹豫了,摇了摇头道:“不知道啊……” 这是湫湫第一次产生了对主系统的疑问,苦恼的它尾巴都是问号形状的。 它就这样匆匆跟陆时蓁简单交代了几句,一头扎就进系统中排查了起来。 冬风将冰面上清脆的笑声送到了陆时蓁的耳边,她的视线却没有再落在那些孩子的身上。 少女的眸子低敛着,默然看着手里唯一的金币,日光偏斜的擦过她的帽檐落在那眸子上,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其中燃烧了起来,微弱又坚韧的跳跃着。 如果这些突然猛增的分数不是积分系统bug。 那么会不会是因为…… 她。 背后吹来的冷风掀起了少女额前的碎发,缭乱中陆时蓁小心翼翼的想出了一个字。 纯白的雾气随着吐息缓缓的飘散在空中,折射着日光的冰面变成了昨夜飘摇的灯。 熙熙攘攘的人群缓慢移动着,陆时蓁扣着她的兜帽站在无人在意的角落。 就在不远处,许拾月抓住了一个跟她身形极其相似的路人。 灯光缭乱着她的视线,像是要将锁定的那个人推着没入人海。 可是陆时蓁却还是将自己的目光死死的锁在了许拾月的身上,在周围陆离光怪的灯影中,看到了那人骤然亮起的眼睛。 好像失而复得的惊喜。 可,她站在距离她很远的地方。 她的这份惊喜注定是要落空了。 没有任何道路,熙攘的人群同摇晃的灯光混合在一起,就像是一条拦住陆时蓁所有去路的河。 她只能远远地站在不能被人看到的阴影中,看着许拾月喜悦,看着她落空。 看着沈雁行匆忙的跑过来,替她解围道歉。 就像原文中每一次许拾月遇到什么意料之外的bug时,沈雁行总会出现那样。 那在穿行的人流中凝滞的这一小节儿因为沈雁行的到来,很快便恢复了流动。 陆时蓁听不到她跟许拾月说了什么,只是很简短的几句,她就看到许拾月被她扶着上了车。 那宽松的棉服交叠在一起,那种熟悉的方式跟过去自己扶着看不见的许拾月时近乎相同。 垂在枝头的雪被骤然吹起的夜风抖落到了地上,沉积在地上的雪就这样被覆盖上了新雪。 陆时蓁突然觉得心口堵堵的,好多种情绪一下全都涌了出来。 她了解的,她不了解的,铺天盖地的朝她袭来,像是这是夜一般要将她吞吃进去。 陆时蓁不明白自己这种混乱的情绪到底是怎么了,只是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在嘈杂的环境中听到了一声分外清晰的关门声。 她刚刚在人海中锁定的人已然彻底消失在了人海。 . 关于同一时间爆发式的积分增加这件事,湫湫一直都没有查清楚原因。 不过湫湫觉得既然主系统认可并通过了,那么这些积分就是实打实可以去用的,并且鼓励陆时蓁放心大胆计划她今后的人生。 但陆时蓁就显得不是那么有出息了。 她将手里的积分兑换出了一笔可观的钞票,拿着这些钱去五星级酒店补觉了。 ——比起计划自己的未来,她现在更需要一个清醒的脑子。 只是就是这样一个单纯的想法,陆时蓁也没有达成。 这一觉她睡得不是很好,她又一次梦到自己小时候,那间简单到了极点的无菌病房又一次将她关了进去。 空荡的房间一切都是那样的干净无暇,也包括那把斜停在房间中央,没有人坐在上面的轮椅。 陆时蓁看着这把自己再熟悉不过的轮椅兀的懵了一下,接着她便隐隐的听到了哭泣的声音。 她寻着这声音找去,就看到小时候的她蜷缩在床与墙之间的那块缝隙中。 她没有穿鞋,就这样踩在冰凉的地板上,终日不见日光的肌肤泛着浅红。 明明她每天都会费心好好梳理的头发不知道为什么就这样披散了下来,凌乱难堪。 那哭泣的声音就是从她的喉咙中发出,这声音好像真的很难过很难过,挡在脸前的长发沾满了泪水。 陆时蓁就这样站在自己对面,眼睛里写满了茫然。 她从不记得自己有过这样伤心的时候,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得这么难过。 是因为又有刚刚生病的小朋友离世了吗? 还是因为自己的腿迟迟都不见好转? …… 陆时蓁在心里想着,无数个可能的答案都无法说服她。 因为她也同样的感受到了那份来自自己的悲伤。 仿佛是有什么她觉得分外珍贵的东西再也找不到了,泪水不受她控制的从她茫然眼眶中落下。 无措的难过从她的身体中的每一处缝隙里冒了出来,近乎疯狂的不甘像是一头猛兽不断冲击着她的身体,每一下震动都要抖落下一块写满绝望的骨骼,想要发泄,却又无处发泄。 连心口都开始发疼了起来。 陆时蓁下意识的就抬起手紧揪住了她的心脏,泪眼朦胧中,那扇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来的门悠悠打开了门。 黑漆漆的长廊像是一条黑洞,无限的朝陆时蓁蔓延过来,像是要把她拖进去,拖进这份漆黑无望的死寂。 “!” 沉沉的一口喘息猛地涌入了陆时蓁的喉咙,方才还在睡梦中的人兀的睁开了眼睛。 只是那在梦里就要吞噬掉她的黑暗依旧包围在她的周围,漆黑的看不到任何东西…… “唔……宿主,你怎么了?做噩梦了吗?” 视线中缓缓升起的光亮将陆时蓁心有余悸驱散了个干净,被陆时蓁刚才做起的动作不小心碰下床的湫湫摇摇晃晃的飞了起来。 它还没有搞清楚刚刚发生了什么,就一边看着陆时蓁的水面监控数据,一边道:“我这边显示你的睡眠质量不佳哎……” 陆时蓁紧张的眸子变成了恍然。 她终于意识到自己现在所处的环境是现实,而不是那场逼真恐怖的梦。 轻轻地叹气在安静的套房响了起来,陆时蓁拨了一下自己的头发,薄汗染满了她的手指:“一点点,但是立刻就醒了,没事。” “哦。”湫湫点了点头,飘到了陆时蓁面前,“宿主,既然醒了,我们是不是可以……”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湫湫也学会了人类那一套,对自己的意图表示的十分含蓄。 只是它的肚子跟它宿主的一样,不会给主人面子,话音未落便:“咕噜” 陆时蓁分外诧异:“仿生电子产品也会肚子饿吗?” 湫湫很是不好意思,用尾巴捂住了自己的肚子:“我们系统是会根据自己输入的数据进化的。” “所以你是吃的多了,就学会了肚子饿?”陆时蓁毫不留情的笑了出来。 她突然觉得这人工智障也还算有点意思,一直有些低沉的心情顿时好了不少。 虽然天色黑了下来,但时间也还没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 应该说,这个时间的s市夜晚是冬日晚上最热闹的阶段。 陆时蓁利落的换好了衣服,一边拉着棉服的拉链,一边往外走道:“我昨天去商场换钱的时候看到了个可以让系统拟态化的道具,我觉得可以搞一个来,让你变个小猫小狗的,这样我给你东西吃,就不用偷偷摸摸的了。” 湫湫听到陆时蓁对自己的改造想法,很是期待,激动的连连点头:“好呀好呀!” 未来像是一幅沉重巨大的画卷,在人们还没有开始计划的时候就已经用微不可查的速度缓慢打开了。 一人一统就这样计划着,没走多久就来到了s市最大的夜市。 陆时蓁已经一天没吃饭了,再加上湫湫这个无底洞般的系统,一人一统亮着新奇的眼睛,在一个什么东西都卖的大排档一口气点了两个成年男性食量的东西。 老板娘配好两大盘东西出来叫号,却看到是一个高挑却瘦弱的小姑娘出现在自己面前,疲惫的眼睛整个睁开了。 陆时蓁也有点意识到自己东西买多了,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而后就在老板娘诧异的目光下,端着两大盘食物,以及老板娘贴心塞到她手里的大塑料袋,找了个偏僻的座位坐下吃。 像是怕吓到老板娘,除去大排档的炸串跟螺蛳粉,陆时蓁又偷偷摸摸的将刚才一路买来的车轮饼、烤苕皮还有生煎挤挤巴巴摆上了桌子。 一人一统互相对视一眼,就这样撸起袖子肆意享受起了这满是烟火气的夜市美食。 陆时蓁咬了口生煎:“真舒服啊。” 湫湫附和着点点头:“要是有点八卦听就更爽了。” 而湫湫这愿望还没有落下,不远处就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大新闻,特大新闻!” 陆时蓁不是个喜欢偷听人家说话的人,但觉得这也太巧了,不由得转头寻着声音看去。 就看到一个裹着黑色长款羽绒服的精瘦男人穿过各种板凳障碍,坐到了她旁边的桌上。 对面两个男人好像在等他一个,有些不屑的敲了敲表:“什么大新闻比咱兄弟聚会还要紧啊,杨哥?这都迟到半小时了。” “我告诉你这事绝对能抵我迟到。”男人神秘兮兮,却又分外笃定。 染着黄毛的男人却不信:“啥啊,可别跟上回似的,说出来啥也不是。” 男人见状笑了一下,抬手就将头上的帽子丢在了桌上,道:“许拾月在我们殡仪馆,把人家死者的骨灰扬了!” “什么?!” 近乎是异口同声的。 黄毛跟戴表的男人,陆时蓁跟湫湫在心里,纷纷喊了出来。 男人并没有注意到自己邻桌的反应,指着自己兄弟脸上的表情毫不留情的嘲笑:“你这个表情跟我一班的同事一样。” 他很是满意自己这句话带给两人的效果,一边坐,一边用手给他们比划道:“哎,就那个盒子骨灰,豁,这么大,老沉了。她冲过拿起来就给扬了,扬的那叫一个干干净净,漂漂亮亮。” “你是不能说她这行为有多疯,但那眼神绝对是狠极了,你妈把我都给吓够呛,艹。” 男人说的是绘声绘色,粗糙的语言丝毫不影响人们脑补想象当时的画面。 甚至还因为他的那些语气助词,将那疯狂又病态的画面刻画的淋漓尽致。 “我去,这得是多恨啊,骨灰都给人家扬了。”黄毛满目诧异的感叹着,戴表的男人却问道:“那人家家里人没跟她急啊?” “急有什么用。”男人不屑的摆了摆手,“你知道吧,一开始许拾月都不想把尸骨给人家家里人,我们家娟子那天出车,他妈的在大雪地里待了仨小时。” “娟子说当时两边差点打起来,大冷天的雪地里黑压压的站了一片人,各个高大魁梧凶神恶煞,那场面,娟子躲车里都吓死了,都怕跟电影似的有子弹飞过来。” 不得不说,这个男人的确是个讲故事的好手,三两句就把听他故事的兄弟吓到了。 黄毛抖了抖,不由得感叹道:“这是多大仇多大很啊,挫骨扬灰啊!有坟头吗?哎……那这样你这单还有提成吗?” “有个屁。”也不知道是回答哪个问题,男人说着就把嘴里的烟摔在了桌上,“老子这单算是在这小娘儿们手里了,妈的。” 从烟草上被摔下来的火星子在桌上跳了几下,接着就被男人骂出的唾沫淹灭了。 陆时蓁就这样听着男人跟他朋友在旁说的话,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喉咙突然变得格外的干涸,就这样生硬的滚了一下。 她被许拾月挫骨扬灰了…… 而且,连个坟头都没有…… 陆时蓁缓缓的将自己刚才正要放到嘴边的生煎拿了下去。 美食绝妙的香气随着夜风暖烘烘的飘荡在冬日的夜市中,这个她刚才一连吃了五个的美食突然就变得不香了。 陆时蓁感觉到了生命被威胁的恐怖。 可在这狰狞的恐怖之下,她还感觉到心尖那一块好像被人拧了一下。 很用力的一下。 用力到将她那一小块最脆弱的地方径直取了下来,而后被弃之如敝履的丢了出去。 她还是跟原文中那样被许拾月挫骨扬灰了。 尽管那个身体只是湫湫跟主系统用数据捏造出来的另一个她。 说不上来这是一种什么感觉。 害怕跟失落纠葛在一起,像是一只沉沉的铅球坠在了陆时蓁的脚腕。 而她是沉在水里的,不会游泳的人。 昨晚许拾月的穷追不舍又究竟是为了什么。 只是想要追去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死了吗? 一夕之间,天地仿佛颠覆了。 她不是被许拾月所珍惜的。 她以为她们朝夕相处,早就很好的朋友了,可为什么…… 既然不是朋友, 那么朝夕相处的还是什么关系呢? “你说这样下一个要遭殃的是不是就是这家了?” “我觉得就算不是这件事,许拾月也肯定要处理这家,你等着吧。” “听你这话,你知道点什么?” “我听说许拾月在家破人亡的时候寄住在了一位私交甚密的‘朋友’家,但听说这‘朋友’好像是觊觎她很久了……” “啧啧,两个女人。” …… 陆时蓁正在这边想着,邻桌的声音就又大了起来。 捕风捉影的八卦故事藏不住流氓的龌龊心思,又开始津津有味的讨论了起来。 “哎,你这么说起来,我想起来了,人家都说许拾月天使脸蛇蝎芯。”黄毛说着就看向了一旁的男人,表情猥琐,“杨哥,她好看不?大不大。” 男人近乎条件发射的就明白了黄毛的意思,摆了摆手,有些嫌弃:“大什么呀,整个一平板,不如娟子好玩。” 只不过这份嫌弃并没有在男人脸上保持多久,接着他的眼神就露出了比黄毛更甚的猥琐:“不过看你是没看到她流泪样儿,整个眼红彤彤,跟被人折腾了似的,那个我见犹怜啊,看得我都想让她……” 男人的臆想不知廉耻的发散着,可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自己脑袋磕到桌面上的声音打断了:“咚!” 湫湫还没反应过来,原本坐在面前的陆时蓁就突然不见了。 夜色沉沉,她就这样冷着一张脸,径直掐住了男人的脖子,毫不留情的将他的脑袋磕到了桌上,用最果断的物理方式阻断了他的话。:,,. 第93章 第九十三章 男人被一股来自后脑勺的力气毫无防备的磕在了桌子上,不要说额头了,就是因为刚刚开口说话露出的牙齿都被撞了个生疼。 怒意跟疼痛成正比的飙升到这人的脑袋,刚有了意识就吼道:“艹,你妈谁啊!有病啊!” 陆时蓁依旧没有松开钳制着男人的手,咬着牙的反击道:“没你有病。大冬天的冻烂了脑袋,在这里胡说!” 男人闻言立刻就要抬起自己的脑袋,看看是哪个不知死活的东西来惹自己。 可偏偏他那的头怎么抬都抬不起来,整个人脖子就被一个单调的力气压着,扭都扭不动,只得无能狂怒:“你妈的,老子想说什么说什么,要你在这里多管闲事!那小婊子是你……” 跟刚才一样,这人的话没说完,就被陆时蓁手部陡然施加的力气物理阻断了。 杂乱刺眼的光亮将夜市照的如白昼般明亮,却还是无法将陆时蓁的气色染上半分温和的红晕。 只是尽管她看起来是这般的病气缠身,仿佛呼吸都费劲,手上的力气越比一个成年男性都大。 污言秽语被男人吞回了自己的肚子里,剩下的只有一声抑制不住发出的凄惨悲鸣:“啊——艹艹艹,疼死了!!草泥马,给老子放手啊!!!” 而陆时蓁就像是听不到这人哀嚎的声音,手上的力气不断地加重。 那微微从她手背盘起的青筋绷满了力气,狰狞的像是要将她的脖子整个掐断成两节,让这个脑袋再也说不出想不出任何玷污许拾月的事情。 诚然刚才陆时蓁听到这人说许拾月将自己挫骨扬灰的事情,的确心一下就落了下去。 这种感觉让她想要逃避,想要无视,甚至想要跟许拾月割席绝交,从此再也不来往。 可当她听到这个男人口出秽语的那一刻,她发现自己还是做不到视若罔闻。 近乎是条件发射的,她起身就将那人的头磕在了桌子上,利落又满是狠戾,透着一股子病态的感觉。 这夜的风没有昨晚的凛冽,温吞的交叠在昨夜的夜风中。 交错在一起的各种灯光打在许拾月的侧脸,冷白的肌肤永远无法被人海淹没。 她的眼睛就这样在缭乱的发丝下微微睁开,漆黑而晶莹的闪烁着月亮最皎洁的光芒,明亮的不染纤尘。 那是她从花园里拾来好不容易养活的玫瑰,就这样一只腌臜龟裂的脏手还想说采就采下来? 做梦! 做他的春秋大梦! 陆时蓁这么想着,眼睛中的狠戾越发的多起来,手上的力气也随之越来越重。 男人实在是受不了了,颤抖着声音愤怒的吼道:“你妈的,董七!王柳!你们他妈的傻站着干什么啊!给老子上啊!” 也是这样,那一直在旁边看着的黄毛才从呆滞中回过了神,站起身对陆时蓁警告道:“我警告你放开我哥,我看你是个女的不跟你动手,你不要不知道好歹!” “放手。” 而带手表的男人则丝毫没有给陆时蓁预告,说着就走过去要扳开陆时蓁的手。 原主这个疯批是学过各种散打搏斗技术的,陆时蓁看着过来的男人条件反射的就抬起了腿。逼仄的座位排布限制了男人的路线,这人甚至都没有能近陆时蓁的身,一腿就被她干趴下了。 有脚步声响在周围嘈杂的人声中,陆时蓁收回来的腿仿佛惯性朝后扫了过去。 想要来偷袭的黄毛脑袋懵了一秒,晕头转向的就看到了满空的星星,甚至没反应过来自己怎么这么晕,脚一软就朝被陆时蓁钳制在桌上的男人跌去。 “咚!” 两个脑袋看起来不怎么灵光的脑袋哐的一下就撞在一起,发出一声格外清脆的声响。 这还是陆时蓁第一次听到人脑袋撞击的声音,眼里除了快意,满是对人类脑壳磕在一起发出的这份清脆感到新奇与惊讶,甚至还笑了出来。 只是她的这份跃然并没有维持多久,湫湫就着急的飘到了她耳边,紧张的提醒道:“宿主,我这里显示,这三个人现在虽然被你打懵了,但你的武力值在短暂爆发后将会呈现断崖式的下降,无法耗过他们三个,最好的逃跑时间就是现在!” 陆时蓁怔了一下,在心里发出一声不满又紧张的“啊?” 她有些遗憾自己的天降惩罚还没有更深入的让他们忏悔,但她也很清楚湫湫的话。 夜风凛凛,陆时蓁就这样居高临下的看着这是三个被自己制裁的人。 虽然她对待会自己即将处于劣势的局势感到紧张,但气势上还是丝毫没有慌张松懈,对着这三个被她打懵了的人就啐了一口:“呸,垃圾,败类,简直是就从焚化炉里掏出来的渣滓精!” “你他妈的……” “你别走,等着我!妈的……” “妈的,狗娘养的婊子……” 这三人的咒骂一格比一个狠,陆时蓁的唾骂都显得不是那么凶狠了。 他们就这样说着,一个个佝偻着身子,像蛆一样挣扎着要站起身来。 “好啊,我等着你们!”陆时蓁眼睛里满是不屑,临了还不忘恫吓一下这三个人,“你们放心,这些话我明天会原封不动的告诉许拾月,你们就等着也被她挫骨扬灰吧!” 从原主身上学来的那些气势并没有被她抛却,那低沉的声音缠满了狠戾。 不知道是陆时蓁表现出来的态度,还是提到的这个人名,这三个挣扎着刚恢复些清醒的人陡然定住了。 这群人永远的只会背地里意|淫别人,浑身上下嘴巴嘴硬。 外人当着他们的面念一下被他们冒犯的人的名字就要抖上三抖,更不要说今天被他们冒犯了的那个人还是最近社会上的热门话题,炙手可热的人物,杀伐决断下手毫不留情的许拾月。 见不得人东西就是见不得人,永远都上不了台面。 他们就这样看着这个有两下子的人,突然有一种这人深藏不露,跟许拾月认识也不是不可能的感觉。 一时间,这三人你看我我看你,谁都不敢贸然上前对陆时蓁动手了。 而这也给了陆时蓁跑路的时间。 她的眼睛里满是不屑跟恶心,多一秒都不想装这三个人的样子,眼神随着她转身的动作撤去,毫不停留的拂袖离开。 接着…… 她就在没入人群的那一刻头也不回的跑了起来。 熙熙攘攘的人群像是投入了一条刚从钓鱼佬手中逃脱的鱼,撒腿奔跑的背影格外明显。 为首的男人这个时候已经从刚才惨烈的相互撞击清醒了过来,立刻意识到自己上当了。 是了,就他们这个地方,怎么可能会出现认识许拾月这号大人物的人! 他奶奶的,被骗了! 男人顿时怒火中烧,一手给了站在身边两侧的兄弟一巴掌:“还看什么!咱们都被那小娘们唬住了!她上哪里认识什么许拾月啊!他妈的的,还不给我追啊!” 啪的一下,黄毛跟手表男像是被打通了脑袋,不约而同的意识到自己被骗了,迈开腿就朝那个在人群中快速移动的身影追去。 “别跑!” “你给我站住!” …… 热闹的夜市喧嚣交叠着人声,而在这份嘈杂中陆时蓁远远地就能听到这几个人的声音。 她曾一度觉得像是这样的话,也就只有电视剧里才有了,毕竟就这种凶神恶煞的让自己别跑的话,是个傻子都知道要没命的撒丫子的跑。 湫湫在昨天的时候已经配合陆时蓁做过一次导航了,这次它更是轻车熟路,很迅速的就给陆时蓁规划出了最佳逃跑路线,就这样带着她利落灵巧的穿梭在这个陌生的环境中。 被拥挤人群踩到地上的风随着少女迈开的步子扬了起来,轻盈的带起了她的头发。 这是陆时蓁第一次感觉到风从她耳边掠过的凉爽与痛快,靴子敲在做旧的地砖上甚至还会有哒哒哒哒的震感。 她在用她这具健康的身体,完全可以由她自己控制的腿,放飞般的奔跑。 冬夜里的风冷的有些刮人骨头,可陆时蓁感受到的却是完全自由的味道。 马路上的车子与她擦肩而过,飒的扬起了她的头发。 她就这样越跑越快,越跑越快,仿佛风都追不上她,逃命被她抛却在了脑后,眼前的是自由的奔跑。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湫湫都有些累了,连忙出声阻止道:“好了好了,宿主,他们不会再追上来了,咱们停下吧。” 陆时蓁闻言,有些恍然的抬起了头。 她就这样随便的滚了口气在喉咙里,慢下了自己的步子:“行。” 白色的雾气一团一团的从少女浅粉色唇瓣中吐出,堆聚在一起像是舍不得离开她的唇瓣。 高强度的奔跑让陆时蓁暂时的有些喘息不均,她就这样走在人行道上平复着自己的呼吸,余光里突然升上了一颗烟花。 响亮又尖锐的声音兀的划破了天空,金灿的烟花球泛着些红调托着长长的尾巴往天空中飞去。 陆时蓁抬头寻着着烟花的轨迹向上看去,就看到视线中的天空被比她手腕还要粗的钢绳分割成了好几片,而烟花在升到最高点的时候炸了开来,团团簇簇的占满了每一份天空。 烟花一瞬即逝,火星随着开败的花朵星星点点的坠落了下来。 大桥距离着天空很近,火星下落者就像是要掉进陆时蓁眼中一样,可她却并没有躲闪,怔怔的目光像是想到了什么。 就在不久前,她也曾在家里看过这么一场突如其来的烟花。 那时的烟花比这个要灿烂,比这个要盛大,也比这个烂漫。 巨大的烟花将整个天空都照射的如白日一般明亮,将偌大的客厅里照满了暧昧。 带着火|药味的也风迎面朝陆时蓁吹来,吹动起了她记忆中那道极尽暖意的清香。 许拾月的脸就这样近的呈现在她的视线中,明眸皓齿。 少女倾落下的长发将她们笼罩在一处,仿佛世界都只剩下了她们。 她们应该接吻的。 陆时蓁的脑袋里又突然冒出了这个想法,完全没有任何逻辑。 她惊恐于自己的想出这句话,视线慌乱的在四周找着落脚点。 终于还是让她找到了落点。 她有些惊讶的发现自己现在是又来到了今天上午散步时停下的那座大桥,刚才的烟花就是一群人在岸边放的。 刚刚一簇烟花被升上了空中,这一刻又有人将烟花放置在了地上点燃了信子。 这些烟花肯定是比不上富人区的豪华配置,但却是最简单最热烈的,没要造型的最简单的球形烟花就这样接二连三的在天空中炸开,将灰暗寂寥的天空点满了金灿的耀眼。 陆时蓁抬头看着,嘴角不由自主的就扬了起来。 只是就在陆时蓁正抬头欣赏着这里的烟花时,湫湫就用尾巴拎着一个大塑料袋飘了过来,一下就打乱了她眼前的风景,“宿主提不动了……” 这小球的声音有些苦兮兮的,听上去好像真的很勉强了。 陆时蓁刚才还疑惑今天湫湫怎么这么快就撑不住了,看着它用尾巴勾着的她们在夜市里点的一大堆东西,顿时恍然:“你真是逃命都不忘了你的吃的,要不是这些东西能跟着你一起隐身,我就算不被那三个人抓到,明天也一定会上新闻的。” “可是它们真的很香啊!”湫湫狡辩着,看着陆时蓁将自己的宝贝接了过去,这才小心翼翼的将自己一路保持着蜷成钩子的尾巴从袋子提手上放松了下来,并熟练的勾出了两根淀粉肠,谄媚似的对陆时蓁道:“淀粉肠要来一根吗?” 陆时蓁看着朝自己献殷勤的湫湫,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很嫌弃它的这个逃命都不忘带上吃的行为,但还是伸手接了过来。 过去在病房里的时候,陆时蓁经常听医生们说,像小摊上的这种东西很不健康,最好不要吃。 可这各种香料混合的味道实在是太香了,谁又能抵抗得了呢? 这么想着,就又有一束烟花升上了空中。 比刚才任何一束烟花都要响,尖锐的声音划破了安静了有一会儿的夜空,白炽的光嗖的一下就升入了空中。 接着就在陆时蓁跟湫湫的视线中炸开了金灿耀眼的一束。 仿佛把星星都骗了过来。 不知道是因为这束烟花,还是因为刚才心里的那个问题,陆时蓁很突然的又想到了那个人。 她微垂了下视线,看着手中的淀粉肠,若有所思的问道:“湫湫,你说你的主系统大人会因为主角的行为偏离而强行更正主角行为吗?” “按道理来说应该不会。”湫湫啃着比它整个球大三倍淀粉肠,含含糊糊的摇了摇头,“我们只能引导主角行为合理化按剧情行动,而且越是靠近主角圈,这种辐射影响就越小,强行就更不可能了。” “那你觉得许拾月把我挫骨扬灰了,合理吗?”陆时蓁问着,转头看向了湫湫。 湫湫大快朵颐的动作一下就停住了。 它也觉得不合理,就跟陆时蓁的积分超出她预计一样不合理。 可这都是主神大人跟主系统监控下发生的,不可能出错。 顿了一下,湫湫只道:“但是剧情就是这么设定的,不会被更改的。” 陆时蓁沉默了。 她看过很多遍书,当然知道自己的结局是挫骨扬灰。 可她就是希望,在这众多的既定之中,能不能生出一小点变动,譬如许拾月没有将她弃之如敝履。 陆时蓁看着不断在空中炸开的烟花,目光模糊的全是迷茫。 她很奇怪自己这种感觉,就好像刚才那束巨大的焰火崩落的火星掉在了她的心上,炽热的温度烧穿了她那一块土地,直直的往下坠去。 没有人知道它要掉到哪里,也没有人知道它要烧到哪里才会熄灭。 疼,真的很疼。 陆时蓁轻轻转着手里的淀粉肠,极细的签子碾过她手指的疼痛在这份感觉前微不足道。 愤怒也好,恨意也罢。 这些激进的情绪在掀起淹没人的巨浪后,统统都变成了心口的这一份疼痛。 无解的烧着,黑洞洞的满是难过。 陆时蓁微蹙着眉头,也不知道份难过的背后又是为了什么呢? 可是即使现在知道又有什么用吗? 她不是她的了。 她永远都不会是她的。 像是察觉到了陆时蓁情绪上的变化,湫湫坐到了她肩上,帮她转移注意力的开口道:“宿主,我们现在有了很多积分,你有感兴趣想去的世界吗?” 陆时蓁闻言,也的确被拉回了思绪。 她想了一下,道:“感兴趣有,但是不是那么想去。” 湫湫不是很明白陆时蓁的意思,又问道:“那你打算下一步去哪里啊?” “我……” 风略过陆时蓁的头发,新剪的发梢硬硬的扫着她的脸颊。 她的视线中依旧是这个世界,冰面就这样折射着这座城市的人们给予它的光,安静又热闹。 “想在这个世界留下。” 湫湫听到陆时蓁的话,更为不解了:“为什么?这个世界是系统所有世界里最普通的了,没有高超的科技,没有灵力神气。” “可能就是因为她普通吧。”陆时蓁道。 她不是那么的想离开这个世界,但她也说不上来为什么。 她想可能有的时候你就会这样爱上一个地方,莫名其妙,也不知道为了什么的选择停留。 尽管湫湫对这个世界的评价不是很高,但它还是高度尊重宿主的意愿,又问道:“那我们也要在s市继续生活下去吗?” 陆时蓁这次摇头了:“我觉得最好还是不要了。” 虽然她现在依旧选择在这个世界留下,但刚才那个男人说描述的许拾月的行为,跟湫湫表述的剧情不可改定这一规则,让她不得不选择暂时避风头的离开写满了“许拾月恨陆时蓁”的整座城市。 尽管这想法理智且飞速闪过,却还是让陆时蓁的眸子暗了一下。 她看着视线里这近乎纵横过整座城市的冰河,道:“我想咱们下一步先去东北吧,我想试试滑雪,那样跌倒了的话,也不会很疼吧。” “你觉得呢?” “好啊!”湫湫无脑点头,摇着尾巴表示道:“宿主想去哪里我就想去哪里!” 陆时蓁看着,不由得笑了笑。 她想,幸好自己身边还有这样一个能说说话的人工智……能。 . 尽管陆时蓁跟湫湫规划好了自己要去的方向,但她还是又在s市多停留了几天。 除了做旅游攻略以外,最重要的是,她拿着自己的积分去系统商城好一顿采购,给自己编造了一个算不上多么金手指的孤儿身份,获得了一个普通高三艺术生的身份。 对于画画来说,通过这些天给许……她们画画陆时蓁已经完成了复健。 她想在自己从东北回来后,趁着接下来的联考跟各校招生考试的机会,逛一逛这个跟自己原世界相差无几的世界。 全部准备完已经是三天后了,陆时蓁买了晚上十一点的飞机票,在退了酒店的房子后,便背着一个不大不小的包准备去机场了。 这次她是真的要离开这个城市了。 时间还充裕,陆时蓁顿了下脚步,绕过了酒店门口的出租车等候区,朝不远处的地铁站走去。 还没到夜深人静的时候,笼罩在夜色下的城市灯火通明,仿佛在用这种方式抵抗世界的规则。 陆时蓁还是穿着那件来时的黑色的卫衣,整个脑袋罩在兜帽下,在绿灯后跟着人群走过马路。 对面商厦的巨型屏幕上趴着一只很是真实的猫猫,正慵懒的在屏幕那头给自己舔毛。 只是不知道它是不是舔得太过投入了,没注意到自己正靠在某个东西旁,尾巴摇摇,就朝那东西甩了过去…… 接着,它的主人就走了过来及时制止了它的尾巴。 而这时人们也才注意到这其实是一个广告,镜头随着猫猫继续的舔毛渐渐拉高,一个建筑沙盘也赫然出现在了屏幕中。 陆时蓁原本因为这只看起来很是可爱的猫猫而停留的脚步彻底顿住了。 大屏幕投映着的那个沙盘正是按照她当初跟许拾月形容的那样盘踞的,流畅的曲线摈弃了大厦老旧的样子,充满了设计感。 陆时蓁心猛地就停住了。 她就这样看着这个画面,在右下角注意到了茂德大厦重建企划的字样。 只不过,下一秒她停住的心跳就狠狠地砸了她一下。 “茂德大厦重建企划”的下方还签着一行企业署名,上面明晃晃的标志着这座大楼是许氏地产跟沈氏建设联合开发的。 是许拾月跟沈雁行。 “又是许氏集团,他们家最近有点牛啊。” “是啊,听说这次沈氏集团的小姐帮了许家不少忙呢,这也算是分人家一杯羹了吧?” “这哪算一杯羹啊,人家许小姐不过是提携一下自己未来的婆家罢了。” “可是沈家不是只有一个女儿……” …… 路过的路人讨论声从感叹到惊讶,而后就变成了只可意会不可言说的眼神对视,说着就跟陆时蓁逐渐远去。 广告牌的灯光将陆时蓁昂起的脸照得明亮,细密的睫毛下铺着一层暗淡。 没有再做停留,陆时蓁抖了抖自己的帽子,低下头重新将自己的脸重新埋到在了黑暗中。 “宿主……”湫湫感受到了陆时蓁低落的情绪,钻出她的口袋刚想要说些什么,接着就被陆时蓁按了回去,“走了,错过这趟地铁就赶不上待会的飞机了。” 说罢,陆时蓁便转身没入人海。 就这样离开了这座写满她对这个世界所有认知的城市。:,,. 第94章 第九十四章 雾气朦胧,月亮也隐在了乌云后面。 算不上轻盈的脚步声回荡在安寂的别墅走廊中,幽昧的灯光将人的影子斜斜的投映在地上,新鲜的玫瑰叠在影子上,像是从耳边开出的花朵。 许拾月疲惫的推开了自己的房门,房间里一切陈设如旧,淡淡的被鲜切玫瑰的味道簇拥着。 月光透过窗户落在堆满各种书籍的桌子,皎洁的朝房间蔓延开来,却被一道身影挡住。 昏暗的房间只剩下从窗外投进的月光作为光源,顺光的方向让人看不清这人的面貌。 可就只是这样一个简单的阴影轮廓,许拾月刚刚迈进房间的脚步便霎时间的停住了。 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唇瓣微微颤抖着,张开又合上,过了好几秒才组织出一句话:“你……回来了。” “是啊,我回来了。”那道影子对她点了点头,说着便在光下朝她走了过去。 黑色的卫衣衬得这人身形瘦削了不少,浮动的发间一如既往的带着玫瑰的香气。 许拾月就这样注视着朝自己走来的人,在这人如扇般抬起的眼睫下终于看到了那双如宝石般漆黑明亮的眼睛。 是陆时蓁。 是陆时蓁…… 许拾月眼睛微微颤抖着,微昂起的视线一点点看着这双眼睛离自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接着少女那永远温热的手就抚上了她的侧脸,用她分外熟悉的声音对她讲道:“抱歉,让你伤心了这么久。” 饶是这动作看起来不怎么符合这人行为的放肆,可那双漆黑的眼睛却明晃的透着笨拙真挚。 这感觉对许拾月来说实在是太熟悉了,当初她对自己房间里的那棵植物兄弟,而后是圆子,最后还有自己,都是这样。 她回来了。 她真的回来了。 许拾月的眼睛不知道从哪一秒开始已然蓄满了泪水。 咸腥的泪水吻过她的唇瓣,而后一同抵在了对面人的唇上。 没有预兆,陆时蓁被许拾月的突如其来打了一个趔趄,腰抵在了书桌边沿。 像是有些意外这样的一个许拾月,她挣扎着在唇角泻出了一个字:“许唔……” 却不想,还没有将话说完就被许拾月独断专横的再次封敛。 月光温吞的将窗前的一小块区域点亮,映在干净的白墙上的人影重叠在了一起。 明明只是一个唇瓣相抵蜻蜓点水的吻,许拾月却觉得好像全身血液都翻涌了起来似的,就这样径直撬开了陆时蓁的唇瓣。 之所以说是撬,是因为许拾月的动作没有任何预兆,也根本没有征求对方的同意。 只是舌尖轻轻地一抵,趁着对方换气的功夫,她就这样狡黠的打开了对方的城门。 像是变了一个人,又好像这才是真正的她。 眉眼间依旧是那幅清冷的模样,却又在这其中增添了许多与之相悖的。 许拾月单方面的扣住了陆时蓁像是要抬起横在她们之间的手,整个人都倾压了过去。 她的吻很用力,像是要把这个人整个嵌进自己身体里去一样。 没有人能比许拾月明白失而复得的那种心情,死寂的心仿佛在那一瞬间活了过来。 而她越是用力的拥吻面前的这个人,她就越能感觉到自己重新活过来的那种感觉。 碾挪的吐息聚集在极近的距离中,逐渐变得炽热。 终于在缺氧的前一秒,许拾月放开了陆时蓁的唇。 来回飘动的气流形成了小小的风,绕在许拾月的视线中波动着她的头发。 四目相对,陆时蓁就这样靠在书桌上,微张着的唇瓣快速的搜敛着氧气,只是饱满之上还起伏着不均匀的红,在许拾月的视线中分外惹眼。 这是刚刚被她弄的。 是被她弄的。 这样的想法像是一把火,兀的就略过了许拾月的大脑。 月光就这样落在她与陆时蓁之间,少女过于宽大的卫衣因为刚才的动作偏落了下来,垮到了肩头,不偏不倚的露出了一弯锁骨。 没有任何遮掩的肌肤在月光下透着雪白的温润,呼吸带动着它一侧的喉咙滚动,不单单是一个惹眼可以概括的了。 无法掩饰的占有欲空前高涨,像是凶猛的野兽,一下就冲破了许拾月一直无意识的禁锢着它的囚笼。 所以这个人是属于她的。 而且,必须是属于她的。 偏执的想法在少女的眼中一点点放大,清冷的漆黑缠上了许多复杂有炽热的情绪。 细碎的吻像是窗外在此刻骤然落下的雨点,淅淅沥沥的拍打着外面的那棵桂花树。 楼下的客厅播放着孙姨最喜欢的动物世界,沉厚的声音讲述着猫科动物总喜欢将沾染味道的行为作为宣示主权的习惯。 不知道是不是室外潮湿的雨水将房间里原本的气息味道打沉了下去,飘散在房间里的玫瑰气味逐渐被另一种味道笼罩。 平整的床腾起一阵气流,柔软的托住朝它向后倾倒的身体。 纤长的腿从裙摆下交错,墙上的影子又变成了居高临下的样子。 像是不安,像是过分珍惜。 许拾月暴戾的用吻发泄着,殷红着眸子像是一只发了狂的凶兽。 又像是以为被主人抛弃后单纯觉得委屈的猫猫。 不知道过了多久,许拾月才又一次放开了陆时蓁,平息的气息都是颤抖着的。 她就这样同她对视,看着自己并不温柔的动作落下的印记,等了很久,都没有听到这人任何的苛责。 床单发出簌簌的声音,她就这样看着陆时蓁朝她抬起了自己手臂。 而后温柔的托起了她的脸,用她最温柔最温柔的方式回吻住了她。 像是炸毛的猫猫骤然被人类温柔的手掌安抚了下来,许拾月紧绷着的身体兀的松懈了下来。 她就这样微睁着眼睛,看着主动吻过自己的陆时蓁,那人纤细浓密的睫毛就这样轻轻地剐蹭着她的眼眉,微不可查的瘙痒落在了她的整颗心上。 陆时蓁的吻相比刚才她的来说,要温柔的太多了。 像是从天上偷来的云朵,将她们两个都藏了进去,在这个纯白的世界里就只有她们,所以也想干什么就可以干什么。 想干什么就可以干什么…… 陆时蓁的手环过她的腰,纤细的手指交扣在一起,落在那凹下起的脊柱骨上。 而许拾月就这样低着头,不断的向环抱着自己的人索吻,她想,有些想法到了一定程度,就是需要用这样的方式去纾解。 而这就是她一直想跟陆时蓁做的事情。 燥热的房间像是到了夏日,方才还淅沥的小雨骤然变成暴雨倾盆落下,打得桂树枝子乱颤。 世间仿佛陷入了风雨飘摇,吹进屋子的风带动着床侧的窗帘飘摇,朦胧的纱笼将少女的身形描绘在上面。 她那纤瘦的身形流畅如河流,仿佛是造物主的神作,没有一丝多余与违和的转折。 如瀑布般的长发随风浮动着,每一根沾染着月光的发丝都在写着不可亵渎的神圣。 可还是有人可以靠近这份神作。 在不被神注视到的地方碰触到她。 瓢泼而下的雨水拍打在许拾月的耳边,她听到她身体里的血液同这夜落下的雨共鸣的声音。 明明是她先想要标记的,可玫瑰的味道却一点一点的包围住了她,鲜红欲滴的花瓣炽热而滚烫,就像是一把火,要将她身体里的寒冰全都融化殆尽。 终于,这把火烧到了最深的位置。 疾风骤雨打得窗外的桂树枝叶乱颤,覆盖在着树影下的影子也仿佛不堪风雨侵扰的高高的扬起了她的脖颈。 “……” 沉沉的一口气带着颤音的被吐了出来,黑暗中的骤然亮起了一双眼睛。 许拾月醒了。 而刚才的事情,只是她的一场梦。 光从窗帘上方的缝隙微弱的漏进房间,勉强无力的只照亮了一根罗马杆。 许拾月就这样微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并没有恢复平静的呼吸依然带着些轻颤。 自从陆时蓁走后,她对于睡眠环境的要求变得更加苛刻了。 她应该知道那就是梦的,她房间现在的窗帘根本不可能将月光透进来。 只是这样大的马脚,依旧被出现在她眼前的陆时蓁给掩盖的完完全全。 少女骨骼分明的手指缓慢小心的划过床单,就这样将自己的手伸向床的另一侧。 冰冷的温度毫不留情的蚕食着她手的热量,丝毫没有人曾经存在过这里的迹象。 是梦啊…… 只是她的一场虚无缥缈的梦罢了。 房间里没有一丝光落进来,可许拾月眼睛里空洞与茫然还是格外清楚。 这是她第一次梦到陆时蓁。 这么些天了,她终于肯走进她梦里一次了。 那空洞的眸子里多了许多很难过,沉甸甸的像是洪水要将这人淹没。 只是没过多久,许拾月的眼神便忽的一变,爱恨交加,又满是悲怆,无数种情绪交织在她的脑海中,一点点纠葛着她,要让她疯狂。 她的喜欢珍贵而历尽磨难,所以爱也来的偏执。 刚刚发生的事情,让许拾月更加无比的渴望那个人。 想要把她抓回来,关起来,这辈子都只能在自己身边。 她才不信那天夜里看到的陆时蓁是假的,那抹亮黄色的光怎么可能平白无故的出现在空中。 “当当当。” 敲门的声音严谨又规律的在房门口响起,打断了许拾月的思绪。 孙姨的声音从门的那边响了起来:“许小姐,时恩小姐已经来了,正在客厅等您。” 许拾月闻言,默然收起了自己的眼神,连带着那份病态的想法。 她微微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气息,便对孙姨道:“我知道了,这就下去。” 整套居家服是不能穿了,连带着里面的衣服许拾月也换了一套。 她出了不少汗,脖颈下的头发都已经湿了,褪去陡然升高的温度后,薄汗就显得有些冷人。 香甜的麻薯热奶茶的味道飘到了楼梯间,远远的许拾月就看到客厅沙发上坐着一个小姑娘。 大冬天的,她却穿的很是单薄,低垂的眼睛全然不见过去那幅只要来这里就神气吼吼的样子。 过去从来都不喜欢跟陆时恩呆在一起的圆子这次却主动趴到了她身边,随便她怎么玩自己。 可陆时恩却也只是没力气的抚摸着圆子的身子,想借这只她姐姐买来的狗狗得到几分安抚。 可能是下楼的脚步声在这空荡的别墅里格外清晰,陆时恩猛地抬起了头。 她远远的看着这个刚下楼的人,愤然站起,语气格外不客气:“你要你身边的人把我带来这里是有什么事情吗?如果是想道歉的话,你还是找我妈妈吧,她对你心软。” 许拾月闻言面无表情,不恼不怒。 她就这样从容的走到客厅,对陆时恩道:“我今天找你来的确有事。” “你把我姐姐弄没了,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陆时恩冷哼一声,眼睛里都是愤怒,“我当初真的是瞎了眼了,要你帮我姐姐复仇,还以为你那么好心的要我坐享其成是转性了,现在看来原来最该被报复的人是你才对!” 许拾月冷静,淡声反问道:“陆时恩,你怎么就能确定那是你姐姐的。” 陆时恩听到许拾月这话一下就怔住了。 她不知道这人是疯了还是怎么了,皱眉道:“你什么意思。” 许拾月不言,就这样不紧不慢的在陆时恩的注视下坐到沙发上,而后将一只已经破损到不成样子的手机放到了陆时恩面前,道:“我能把你姐姐找回来,所以你这次还要选择坐享其成吗?”:,,. 第95章 第九十五章 春光明媚,冬雪尽融,沉寂了一冬的世界重新焕发了生机。 垂柳在春风中荡漾,撩动着日光的波纹,在教室的墙上投下粼粼水光。 刚下课就有人迫不及待的为此驻足拍照,坐在窗边的陆时恩却眯了眯眼,对这光有些不悦。 “你看了吗?十六太太的签售会开始官宣了。” “哪里哪里?有咱们这里吗?” “好像没有……刚才官宣了b市,上次不就是因为b市离咱们这里挺近,就没有再来咱们这儿吗?不过也没关系,我看了签售会在这周五,咱们可以翘一节老刘的课,然后坐动车去,到那里正好能吃顿午饭,然后充满动力的去会场抢座!” “不愧是你,真不错。不过周五那节课是老刘,是不是不太好……” …… 旁边的同班同学颇有兴致的聊起最近大热的话题,顾虑着就将视线转到了陆时恩身上:“时恩啊。” 陆时恩当即就知道她们什么意思,一边敲着代码,一边道:“我说,两位学姐,咱们能不能以学业为重啊。” “哎呀,学姐给你带好吃的。”女生搓了搓手,不以为然的诱惑道,“然后也给你带一本十六太太亲签漫画怎么样,正好我多买了一本。” “好吃的可以,亲签就不用了,我不感兴趣。”陆时恩头也不抬的讲道。 她对这些除程序之外的东西没有一点感兴趣,高二那年她就提前参加了高考,以优异的成绩考入了s大计算机系,选课也没跟着进度来,经常跳着去上高年级的课,跟不少学长学姐关系都很好。 这位学姐微微侧头看着陆时恩敲得她根本看不懂的程序,劝道:“我说时恩,你不要老是泡在学海里好不好,长这么漂亮,你应该恃靓行凶的。这本漫画真的超好看的,画风超级可爱,来,学姐送你了,第一册,回去看看,学姐不骗人的哦。” 说着,学姐就从书包里掏出了漫画,放到了陆时恩面前。 堆满各种专业书的单调桌面违和的开出了一团鲜艳灿烂的花,陆时恩看了一眼桌上的漫画,又看了一眼学姐殷切的期待,没有回绝,只道:“那我要吃b市的爆浆梅花糕,绝味鸭掌,还有港西路的那家烧芋头奶茶。” “好嘞。”学姐一口答应,“那我们就这么说定了,老刘可就拜托你啦,不过如果你看完了漫画改变了心意,学姐也带你去签售会的。” “嗯。”陆时恩点了点头,不过对后半句话依旧不感兴趣。 学姐们离开的背影消失在了教室里,陆时恩收拾好书本最后才拿起了桌上的漫画。 她看着这个看上去格外拥挤的封面,并不是很想把它跟自己的书放在一起,干脆拿在了手里。 今天的阳光很不错,日光明明,天朗气清。 垂下的柳枝荡过湖面,迎面吹来风中满是阵阵社团聚会活动的笑声。 聚在一起的热闹与欢愉包围着孤身一人陆时恩,像是要让她感觉到孤独,可她却并不在意。 今天上午水课的时候她意外将最难的一条加密程序破译了,当务之急还是回去做整合测试。 这些年她在许拾月的资金支持下没日没夜的破译这些东西,等的就是这一刻。 陆时恩拎着漫画书走到学校南门,远远地就看到许拾月的车开了过来。 日光落在纯黑的迈巴赫,分外惹眼,陆时恩早已以习为常,开门上车,动作却顿了一下。 今天的车后排比平时多了一个人。 沈雁行穿着身休闲套裙坐在车里,修长的腿曲在座位前,看着好像有点盛不下。 沈雁行很敏锐的捕捉到了陆时恩顿了一下的动作,看着她有点臭的表情,道:“怎么,看到我脸就这么臭?” “一半一半吧。”陆时恩说着就将手里的漫画丢到了沈雁行怀里。 “漫画?”沈雁行有些意外陆时恩给自己的这个东西。 “她们非要给我安利这个,说我也一定会喜欢的。”陆时恩不屑的讲道,“什么嘛,真的是,有这功夫还不如多去做几道测试,免得期末交作业的时候,调试又出bug,还得来找我。” 沈雁行闻言佯做出一副很吃惊的样子:“你现在还要写作业啊?” 陆时恩哪里听不出她话里的意思,拖着长音回道:“是啊,没想到吧,我居然还是学生。” 两个人又开始你一言我一语的互怼模式,被随手放在车前排中间置物处的漫画却被人抬手拿了过去。 干净的挡风玻璃将日光分拣出了几分玻璃般的明亮,给安静的前排镀上了一层光泽。 乌黑的长发服帖的别在耳后,柔顺中带这种压迫感,毫无掩饰的露出一张干净的脸。 细长的乌眉并入发间,微垂着的眼睫如鸦羽般浓密而漆黑,一抿薄唇紧闭着淡抹着红色。 明明这幅长相看上去没有什么攻击性,顶多算是清冷孤高,可光怎么也透不进她的眼睛,纵然是一言不发就已经写满了生人勿进。 车子缓慢的穿行在老城区学校周遭狭窄的单车道道路,日光透过绿意,在窗前一闪一闪。 许拾月并不在意后排这两人有些吵人的互怼,似是随意的翻动着打发时间拿过来的漫画。 故事开始少女刚醒了过来,纷纷扬扬的花朵盛放在小框里,下一个分镜就推到了少女的脸。 的确是一张用心雕琢过的精美脸蛋,读者很轻易就能从这人的眼神中读出她此刻慌张而充满惊讶的眼睛。 许拾月正看着,目光却渐渐停顿了下来。 她将漫画重新合了上去,手指落在浮雕的《误入奇幻世界的少女》九个字上,打断了后排的斗嘴:“这个漫画作者是个什么人?” “不知道……”陆时恩两眼茫然,努力回想着这些天她听到的事情,“好像是这两年刚火起来吧?之前好像也画过商插,然后这个漫画一开始是她的oc,后来才成了漫画。这画风看着还挺轻松漂亮的,人体也不崩,可能也是出圈的原因吧。” 陆时恩讲着抬眼看向了坐在前排的许拾月,道:“怎么,你对这个有兴趣啊?” “只是问一下。”许拾月淡声道,说着便将手里的漫画书放到了一旁。 “哦。”陆时恩憋了瘪嘴,没有再说什么。 反正许拾月的想法她是猜不到的,也根本没处猜去。 她想如果她能猜中许拾月的想法,那就离变成一个疯批不远了。 这些年业界对这人评价褒贬不一,但没有一个人不承认她的确有两把刷子,陆时恩也不例外。 从五年前许拾月交给她那只插入了不知名程序的手机开始,她就持续钻研,的确发现了远超比她们这个世界发展的程序算法。 她不知道这个东西是许拾月从哪里来的,许拾月也闭口不谈。 她不明白许拾月要自己破解这个做什么,甚至觉得这人是要动用这种科技复制一个她姐姐。 可,这可能吗? 日光在密叶交织的行道树中跳跃,将陆时恩的脸照的忽明忽暗。 她就这样想着,低垂着视线看向了窗外。 她真的很想她。 她已经渐渐忘记很多她们过去的事情了。 每个人的记忆都是流动的,过去在流逝,才有新的涌入进来。 但因为没有新的记忆涌入,所以旧记忆的流逝消失就显得格外明显。 陆时恩曾经觉得死而复生这种事情听着就很荒唐。 但如果说出这句话的人是许拾月的话,就一定可以的吧。 车子驶出了有些拥堵双向单车道,速度也就提了上来。 难得热闹的书店从窗前一闪而过,并没有引起陆时恩的注意。 她不会知道这些人抢购的就是她今天被安利的这本书,也就不会探究知道这本书的作者真名叫陆时蓁。 五年前陆时蓁顺利考上了首都顶尖的美院,完成了自己在原世界未完成的梦想。 后来陆时蓁又因为自己特殊且精致的画风被不少甲方爸爸看中,还在大学期间就在某大眼仔平台积累了不小的人气。 而《误入奇幻世界的少女》的主角一开始也是陆时蓁在大眼仔画着玩的oc。 陆时蓁知道如果自己将原世界里的当初已经完结的作品拿来,自己肯定会大获成功。 可再画一遍一模一样的故事,除了成功之外,就没有什么意义了,这不是她想要的。 所以她将自己这些年利用假期的四处游玩探险获得的灵感融入了进去,又重新创造了一个人物,经常在大眼仔更新一些简单的没头没尾小故事,没想到发出来没几章就得到了好多人的喜欢,还收到了国内顶尖漫画平台的连载邀请。 误打误撞的oc成了被人期待的主角,陆时蓁也不想辜负自己创造出来的这个人物。 她从一开始单纯的冒险打怪的脑洞,开始慢慢学着的构思,做大纲,做设计,想要像很多漫画大师那样用自己的笔触展现出一个独立自洽的庞大故事。 功夫不负苦心人,陆时恩凭借《误入奇幻世界的少女》成了小有名气的漫画家,而《误入奇幻世界的少女》也在去年获得的最佳新人奖,故事的主角莉莉莲也成了年度最喜爱漫画主角。 一切都是像梦一样,却也是陆时蓁实打实一个脚印一个脚印走出来。 天晓得她为了完成一幅足够宏大的战斗场面跑到不同世界看了多少个战争场面,流弹擦着她的耳垂过去,吓得湫湫都要厥过去了,从此再也不允许陆时蓁做这样冒险的事情,直接跟主系统提出申请,封禁了她的这项功能。 陆时蓁的漫画连载渐入佳境,火爆程度可见一斑。 漫画出版社也决定乘胜追击,准备再举办一次签售会,在陆时蓁第二部分故事完结,整修期间,为陆时蓁跟漫画积攒人气。 陆时蓁也不拒绝这样的安排,这样她这个工作狂终于有机会强迫自己放松旅游了。 “正好。”陆时蓁悠悠的靠在椅背上,溜神计划着自己签售会要去哪里玩,垂着的腿在空中荡来荡去。 她穿着一身很是简单的居家服,算不上太长的头发勉强在脑袋后面扎了一个小马尾。 兔子耳朵造型的洗漱用发箍随着她的晃动一抖一抖的,不知道是防止自己头发掉下来沾到颜料,还是不知道哪次洗漱后就忘了摘下来,于是成了自己最近的半永久造型。 而就在这时,安静的公寓传来了智能锁开门的声音。 一个身材娇小的女孩提着一大袋食物走了进来,一边换鞋,一边喊道:“十六老师,我给你买了水煮肉排,多放了豆芽,你在哪里呀?” “谢谢啦,晓宁!”陆时蓁也同样大声回应着,“我在画室,地上有点乱。” 房间隔音效果很好,人的声音也闷闷的。 晓宁闻声走了过来,推开门看着各种东西放的到处都是的房间,一时间不知道从哪里下脚。 她就这样看着面前这个不修边幅的人,叹气道:“十六老师,虽然不是很想说,但我们是不是应该给自己一个好一点的创作环境?” 陆时蓁却不以为然,并且很是得意的看着自己的房间:“我觉得这个环境挺好的呀,叙利亚风格,多适合我们莉莉莲。” 晓宁不敢苟同,却也没有再进一步唠叨,或者做出什么实质性行动。 她知道这种乱中有序的环境,的确是陆时蓁习惯了的。上次她好心给陆时蓁整理出了一个干净的环境,陆时蓁的稿子生生卡住了三天,差点断更,从此她再也不敢乱动这个房间的任何一个东西。 除了…… 晓宁想着,就抬头看向了那只正爬窝在柜子上休息的糊脸暹罗猫,并且二话不说便伸手把它抱了下来:“湫湫,你是怎么上来的,难道这就是猫猫的超能力吗?” 微眯着眼睛的湫湫丝毫不抗拒人类的怀抱,就这样慵懒的蜷在晓宁的怀里,甚至就像只原装猫猫一样,恣意伸了一个懒腰:“喵” 这些年,它凭借自己可爱的样子在漫画出版社骗吃骗喝,除了陆时蓁知道它是个系统,其他人都没有对它的身份怀疑过,日子不知道过的多舒服。 就是比起没什么味道的猫粮,她更喜欢被投喂自制猫饭,尤其是鸡胸肉多的,小鱼干也不错。 湫湫耸了耸它的鼻子,敏锐的捕捉到了空气中食物的香气。 除了她的猫饭,好像还有淀粉肠! 只是它的这个主人好像并没有闻到这个味道,依旧握着水笔在纸上画来画去。 猫猫很不满,于是对着陆时蓁叫了起来:“喵喵” 这旁人听着像是撒娇的猫咪夹子音,在陆时蓁的耳朵里却是唐僧般的念叨:“宿主,饿饿,你也不想失去你可爱的小猫咪吧。” “宿主,数据显示,不定时吃饭会引发严重疾病,很多画家都是因为过度劳累引发身体疾病,还没过五十岁就英年早逝了。虽然宿主身体归属系统,但如果引发的身体疾病,是需要付出庞大的积分来修复的,虽然我们有着很多的积分,但不肆意挥霍才是正道,宿主饿饿……” 陆时蓁实在是受不了这番恐吓性质的念叨,对湫湫恨恨的咬了下唇,最后还是无奈的放下了水笔:“知道了,知道了,我们这就去吃饭了。” 看着陆时蓁从房间里走了出来,晓宁跟在她旁边,满是期待的讲道:“那个十六老师,这次签售会我们想可不可以比上次多加一个地点?主要上次就没有这个地点,现在粉丝呼声特别高,您要不要考虑多绕那么一圈?” 晓宁的眼睛分外真诚,陆时蓁有些不好意思拒绝,问道:“哪个城市啊?” “s市。”:,,. 第96章 第九十六章 人们说,时间很能消磨一个人对一座城市的印象。 五年了,按道理说s市对定居首都常年四处游玩的陆时蓁来说已经很陌生了。 可当她听到晓宁说出还是这座城市的名字,还是在第一时间停顿了一下。 如果说还有什么能够横亘在时间流逝之间,那只有刻意。 这些年,陆时蓁有意无意的都在回避自己去s市的可能。 s市对她来说,除了充满了未知的风险,还有一点就是……她并不想看到的一些人或事。 肢体眼神上回避像是不被人注意的刀子,一下一下的刻在骨骼上,成了烙印。 不是阻止了时间流逝的消磨,而是因为印记太过深刻,时间的流逝难以磨灭。 晓宁看到陆时蓁这个反应,不由得试探着问道:“十六老师,您是不是对s市有什么心结啊?” 陆时蓁闻言微敛了下眼神,抬头笑道:“怎么这么说?” “就是感觉啊。”晓宁答道。 她是陆时蓁的第一个助理,跟她也算有些熟了,说话也就没有那么遮掩:“上次我们说要去s市出差,或者有时候提起一些s市的话题您都不是那么热衷参与。” 陆时蓁听到晓宁这话,不由得又一次顿了一下。 也说不上来被人看透是一种是怎样的心情反应,陆时蓁只觉得自己的心蓦地有一秒落下,接着她便弯了弯眼睛,半开玩笑的笑着承认道:“原来我表现的这么明显啊。” “是啊。”晓宁诚实的点了点头,又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接着问道:“所以这次您还是不去s市了,是吗?” 小姑娘的声音里满是遗憾,抚摸湫湫的手塌了下来。 她清楚这种心结也不是一时半会可以消去的,她也没有资格让陆时蓁顶着心结去参加签售会。 只是还不等她将遗憾蔓延到工作群里,耳边就传来一声点头的肯定:“去吧。” 陆时蓁已经取下了水煮肉片外包装上的保鲜膜,密封盖被掰开的声音同她的声音一起响起,听起来都是那样的清脆:“都是些过去的事情了,想来也没什么事了。” “真的!”晓宁顿时大喜,眼睛都亮了,“太好了,我现在就跟他们说,让他们布置下去,海报可以印刷啦!” 小姑娘说着就把怀里抱着的湫湫放到了地上,一边大步往外走,一边跟陆时蓁挥手道:“那我走啦,十六老师,咱们晚餐见!” 陆时蓁看着这个越走越远的风风火火的小姑娘,不由得被她感染了几分,笑着也跟她挥了挥手:“晚餐见。” 沉重的门被打开又被关上,方才还写满了对话的房间安静了下来。 湫湫灵巧的从地上跳上桌,一双猫猫眼圆圆的注视着陆时蓁:“宿主,你真的决定了?” “决定了。”陆时蓁点点头,声音笃定。 白瓷的筷子被翻搅着染上了辣椒的红汤,成堆的豆芽被灵巧的盖在了铺满表面的肉。 陆时蓁动作很是轻松,语气也相差无几:“去一趟就去一趟呗,都过去这么些年了,可能也没事儿了吧。她该发泄的都发泄出来了,怎么可能还对我念念不忘。” “应该是耿耿于怀。”湫湫叼了跟淀粉肠,含含糊糊的更正道。 “是啊。”陆时蓁听着,似有所想的垂了下眸子,“耿耿于怀。” 她就这样轻声重复着湫湫的话,仿佛是在更正刚才自己的错误。 又像是在更正错误的自己。 . 飞机略过天空,在湛蓝的天空拉出一条长长而笔直的线。 春日里的天气总是这么好,连阳光都是这样的满是生机,陆时蓁拉着行李箱从机场走出来,就被这热烈的日光扑了个满怀。 b市的签售会在昨天顺利结束,陆时蓁这些年出门旅行探险独来独往惯了,就像往常一样,先大部队一步来了s市。 陆时蓁还记得自己上次来这里,是坐飞机场去往东北。 那个时候还是冬天,出机场的花坛里铺满了白色的雪,这次她拉着行李箱走出来,却看了满目的鲜花,郁金香折射着温柔的颜色,在风中微微摇晃。 温和的春风吹拂起裙摆,铺满日光的布料扫过陆时蓁的小腿。 感慨好像总容易在感觉到熟悉的东西变化时产生,不安也是。 这种感觉跟过去去不同城市甚至国家旅游完全不一样。 陆时蓁就这样看着不远处在她记忆上拔地而起的高楼,一时间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她对这个地方说是陌生,却又算不上不上多么的陌生,说是熟悉,却也没有熟悉得那么彻底。 陆时蓁握了握手里的行李箱,犹然生出几分犹豫,眼瞳中写满了近乡情怯。 五年了这个地方的变化说不上来的大,也不知道这个地方有没有将她抛弃。 “我们s市有很多好玩的地方,附赠您一本旅游手册,祝您入住愉快。”陆时蓁在酒店办理好入住,前台服务员就递给了她一本旅游手册。 陆时蓁对这个城市值得玩的地方比手册要了解,只是就在她要婉拒前台服务员的时候,嘴边的话却变成了一句:“好,谢谢。” 她差点都忘了。 她不是s市的人,她是来这个城市游玩出差的客人。 虽然她还叫陆时蓁,这个世界叫这个名字的人也有不下十个。 而属于这个城市的陆时蓁,早就在五年前的那场大火死掉了,还被人挫骨扬灰,连个坟头好像都没有。 仿佛是在寻找一个可以让现在的自己立住的支撑点,又仿佛是寻找现在与过去交汇的那个点,陆时蓁按照自己过去的习惯乘车去了几天后她们要办签售会的书店,也是之前她曾经来这里买过辅导资料的地方。 这个地方还是一如既往的大,就像她当初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一样,看得人眼花缭乱的。 只是尽管这里大的让人迷路,但陆时蓁却因为这一隅没在时间中变动的记忆稳下了心来。 期刊杂志在一楼、文学著作在二楼、漫画在三楼、教辅资料在四楼。 循着这样的记忆,陆时蓁乘着电梯上了三楼,远远的就在电梯口看到了莉莉莲的人形立牌,她的漫画被摆在最显眼的位置,放的全是这月初她刚出版发行的第十二册。 陆时蓁不久前亲手画的宣传插画矗立在一旁,莉莉莲带着她画过无数次的笑容朝她伸出双臂。 这种熟悉让陆时蓁莫名有点小羞耻,扬起的唇角上写满了无法言喻的成就感,像是荣归故里,但她又小心翼翼的,害怕自己担不起这个成语。 真的很难得,能用全部的人生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陆时蓁在心里如是想着,将一本漫画拿了起来。 封面上刚刚结束一场战斗的莉莉莲抱着她的武器坐在星空下,半弧月亮偌大的占据了大半的封面,诡异却又温柔的朝她投下月光。 她刚刚经历了一场殊死搏斗,失去了一路结识伙伴,所以这个世界也对她投下了难得皎洁。 就像过去经常时不时冒出来的想法一样。 陆时蓁的小脑袋里突然冒出了一个疑问:也不知道许拾月现在怎么样了。 莫名其妙的。 就好像当初陆时蓁给自己起这个名字,十六。 其实一开始她是想让自己叫六十的,毕竟“陆时蓁”前两个字“陆时”谐音就是六十。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就在她要正式注册这个名字的时候,手却鬼使神差的将六跟十前后做了交换了,变成了十六。 陆时蓁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变了主意,偏偏要将这个名字倒过来。 就好像正过来跟倒过来念,意义就不一样了似的。 可又有什么不一样呢? 莫名其妙。 真的是莫名其妙。 陆时蓁蹙了下眉头,随手放下了拿在手里的漫画。 就是转瞬一个念头,在这里闲逛的兴致就突然消失了,转身离开了。 日光投映在高高的玻璃上,明媚的春光被分解折射出一串串光晕落在重磅推荐的漫画摊位上。 一只骨骼分明的手从一侧探了过来,横亘过白炽的光晕,默然拿起了陆时蓁刚才放下的那本《误入奇幻世界的少女》。 长发服帖柔顺垂在缎面的衬衫上,影影绰绰可以辨认出她优越的五官。 像是有光被打翻在了她的身上,过分灿烂的阳光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比起周围坐在地上看漫画的孩子来说,这人翻动书页的声音轻之又轻。 黑与白泾渭分明的抵在一起,单调的颜色与这色彩烂漫的漫画形成了强烈的对比,甚至有些格格不入,仿佛走错了区域。 周遭略过的视线越来越多,许拾月却并不在意。 她就这样看着自己手里拿着的这本漫画,平静的视线落在主角的脸上。 细小的黑痣在被风暴掠起的长发中若隐若现,清晰无比。 合上书,结账。 许拾月不紧不慢的从书店走了出来,李开着车子就已经在街边停好了。 好像这个世界从来都不让她有什么休息的时间,刚坐进车子里,陆时恩的消息就发了过来:【不要回答,不要回答,不要回答。】 可能小姑娘觉得自己的暗示不太够,又接着道:【我已经按照你的要求调试好了,但我要提醒你,这样单方面的向未知发送信号没有任何意义的。】 许拾月看着,简单的敲了一下键盘:【按我说的去做就可以。】 【不知道你又在搞什么。】陆时恩嘀咕似的给许拾月发去了消息。 她就这样看着面前这台由她操纵的复杂电脑组合,虽然不理解,但还是在冷静后道:【我会将这组循环信号保持在可控范围内,如果程序有一点要崩溃的前兆,我会不征求你的同意就中断这次实验的。】 【嗯。】 顿了一下,许拾月又道:【多谢。】 . 偌大的s市虽然乍一看变化很大,但实际上熟悉的地方也还在原地。 陆时蓁时隔五年又去了那个夜市,虽然白日里没什么生意,但来大排档吃午饭的人也还不少。 她就这样在老板娘仿佛昨日重现的讶异目光下,又一次拎了沉甸甸的两袋子东西回了酒店。 她利落的将东西从桌上铺开,刚要抬手招呼当习惯了猫的湫湫出来吃午饭,却见这只泰国佬灵巧的从不知道哪里的地方冒了出来,三并两步的跳了过来。 “我给你买了五串淀粉肠,够意思吧。”陆时蓁很是得意的给湫湫介绍着好吃的,可湫湫却看上去不是那么热衷。 陆时蓁不知道真正的猫猫是不是也会露出这样类人的状态,她就这样看着湫湫突然端正的坐在了自己面前,一脸严肃的对自己道:“宿主,圆子的情况好像有些不太好。”:,,. 第97章 第九十七章 日光在玻璃的折射下显得更加刺眼,于墙上绘出了一只端坐着的猫猫影子。 湫湫平静的声音罕见的带上了些沉重,陆时蓁拿出淀粉肠的手兀的顿住了。 关于圆子的事情,陆时蓁一直都不是很放心。 虽然说当初圆子正式工作的时候只有两岁,但它那过于纯粹的血种既是它很好的一个起点,却又为它的未来迈下了许多隐患。 这些年陆时蓁都有在通过湫湫附着在它体内芯片的程序,远程检测着它的身体状况。 小狗身体状态很不错,有几次半夜里被系统判断为肠胃炎,但也很快就得到了救治。 所以陆时蓁从来都不觉得圆子会这样突然的发生什么变化。 可现实却无比残酷的打到了她面前。 陆时蓁最先的反应是不敢相信:“什么?这些年它的身体数据不都是很好的吗?怎么突然就情况不好了?是不是程序出问题了?” “没有。”湫湫摇了摇头,“我刚半个小时前就在监控,这个变化虽然突然,但是逐渐变强的,说明不是程序突然产生的问题。而且它的体征数值现在显示也有些异常,有些趋向于……” 说到这里,湫湫顿了一下,陆时蓁心里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趋向于什么?” 湫湫挪了挪自己的前爪,将它们并在了一起,道:“趋向于死亡。” 湫湫的声音有些郑重,仿佛写满了生命的重量。 日光从它背后投进来,泛着黑色的毛毛连成了一片,窄而长的身子盘踞在桌子上放,居高临下的像是来宣布死亡的神明。 陆时蓁感觉自己整颗心都顿住了,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还记得自己确定要准备离开时,第一件事就是去叮嘱许拾月好好对待圆子,为什么它会突然发生这样的事情。 回忆翻涌着,停在了很久之前的那个夜晚。 陆时蓁想起当初圆子为了不让许拾月担心,故意装作没有事的样子,要不是被人发现,它还不知道要撑到什么时候。 动物的忍痛程度总是比人要高,甚至还会在必要时候像人类一样掩饰自己。 所以说狗狗聪明到了一定程度也不是什么好事,经常的就这样的让人心疼。 “湫湫,你可以判断出它生了什么病吗?为什么之前还好好的,突然就这样了,是不是什么恶性跃变?”陆时蓁询问道。 “我已经排除了人为意外的可能,确定很大程度是圆子身体内部出了问题,但无法判断出是哪里突发病变,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宿主能带着我去它身边检查。”湫湫道。“这些年我给自己的系统更新学习了不少动物学知识,可以判断百分九十八的疾病。” 陆时蓁听到湫湫这样说,像是找到了定心的药丸,点了点头:“好,只要能判断是什么病,那我就可以去商城兑换对应的药水,无论多贵,我都能拿到。” 只是这么说着,陆时蓁却忽略了一个最关键的问题。 湫湫看着面前地图上,因为她们重回s市而定位的更加精准的监控接收信号,提醒道:“宿主,监控显示圆子现在还是在你之前住过的那幢别墅住着,咱们是不是要计划一下,怎么回去?” “好像是。”陆时蓁表情比方才还要沉重。 她不仅意识到自己要以一个全然陌生的身份回到过去自己死遁前生活过的地方,还意识到,为什么圆子还会在那幢别墅居住。 当初许拾月是答应了自己的。 难道剧情的修正已经蔓延到了圆子身上,哪怕是一点跟自己沾边的东西许拾月都无法留下,留在身边吗? 陆时蓁微垂下了几分眼睫,紧促起了眼眉间铺上了一层晦涩。 不知道是因为担心圆子,还是又有什么别的事情,她觉得自己心口很不舒服,像是有颗铅石坠在她心里,一下一下的扯着。 湫湫正在快速的搜集资料,丝毫没有注意到陆时蓁表情的变化。 她就这样看着面前的结果,给陆时蓁介绍它搜索到的别墅现状:“看远程卫星图片显示,现在这个地方没有人的活动迹象,应该是没有人住。” “但是物业这边显示……别墅的物业费电费水费什么的都按时交,而且走的都是陆家的账,应该是陆家为了纪念你,所以迟迟没有把这间别墅出售吧,派人也定期打扫什么的,荒草不多,还挺平整呢。” 陆时蓁看着湫湫给自己铺展在视线里的图片表示,没有说话。 那被她一直在回避试图忘记的记忆随着这些语句,钝钝的撬开了一条缝隙。 是啊,她已经被人挫骨扬灰了嘛,除了这幢还有她痕迹的别墅,他们又该去哪里纪念她呢? 她在这个城市留下的羁绊不多,本属于原主的亲情在某一瞬间曾经真实的包围着她。 哥哥,小恩,妈妈,她卑劣的将这些人划做自己的亲人,享受着家人给予她的温暖,最后却还是毫不留情的离开了他们。 这个别墅,就像一个大号的收藏室,琳琅满目的放满了关于自己的东西。 尽管当初在离开的时候陆时蓁给他们都留下了礼物,希望能让他们不要那么的伤心,但是现在看来是不可能了。 留人打扫,会是孙姨吗? 这些年过去了,也不知道她种的那些玫瑰还在不在,它们能活过这么多个冬天吗? 这个用水用电量,是其他人偶尔也会去那里小住吗? 日光落在窗外枝繁叶茂的树上,微凉中又铺满了温馨。 只是很突兀的一条狰狞的树枝在风的撩动中冒了出来,陆时蓁的大脑也随之突然冒出一个无关且莫名其妙的问题。 所以,她也会来看自己吗? 晦涩的想法将这句话的主语掩去了姓与名,掩耳盗铃的事情从来都没有断绝过。 陆时蓁就这样看着这幢有些寂然的别墅庄园,垂下的眼睫抹去了眼瞳中的希望。 怎么可能。 原主不是人,一开始就对许拾月居心叵测,简直是司马昭之心。那些人都说她恨极了自己这个“囚禁”过她的疯子,谁又愿意回头来看看“囚禁”自己的牢笼呢? 薄云慢悠悠的飘到了窗前,整个房间都暗了下来。 无力感压在陆时蓁的心上,就像是那晚她压了压帽子离开时的心情。 她讨厌甚至厌恶主系统对于既定剧情的死规,自己却又在主系统的体系下享受着它的馈赠。 分裂的感觉已经很久没有在陆时蓁脑海中挣扎了,像是有两股力撕扯着她,中间撕裂的缝隙被填满了自我厌弃。 陆时蓁随手拿起了桌上花瓶里插着的玫瑰,绯红的颜色像火一样烧在她的视线中。 而没有处理干净的刺似乎并不知道花朵被采摘下来就要死亡的命运,还在坚守着它的职责,猝不及防的就扎了她一下。 就像是在反抗。 反抗她,也反抗命运。 “那就去一趟吧。”陆时蓁看着她被玫瑰花刺刺红的指腹,抬手重新将这支玫瑰放回了花瓶里,“可能咱们这次回来了就是人家说的冥冥之中的注定,注定了圆子命不该绝。” . 出租车打着双闪缓慢停在了路边,一侧西式铁艺的院墙将这个郁郁葱葱的世界分隔开。 陆时蓁背着猫包从车上下来,利用湫湫刷开了别墅区的门禁,很顺利的就进入了里面。 好像是为了配合陆时蓁的行动,今晚的月亮也没有过去那样亮。 静止的乌云遮掩着圆月散发的光,就这样朦胧的一轮挂在天上,倾斜的将人的影子拉的很长。 昏黄的路灯连在一起,将沿路上去的道路照的明亮。 这还是陆时蓁第一次在这个地方步行,不知道是不是黑暗的环境隐去了许多细节,一路走上去,这里的风景还是如过去那般。 接天茂密的绿波荡漾在风中,仿佛将本就间隔很远的别墅不断推远,又不断拉近。 小孩清脆稚嫩的笑声从路过人家的院子里传来,哒哒的脚步声中还缀着几声犬吠,粗狂中又含着几分温柔。 陆时蓁隐约从栅栏中看到了那只狗狗的样子,是跟圆子一样的拉布拉多,但体型比圆子要小。 强健的四肢奔跑在草坪上,哪怕是夜色深沉,也没能阻拦它的这份活力。 几分羡慕在陆时蓁的眸子中流动。 她想待会只要是她可以兑换到的,不管需要多少积分,她要都给圆子兑换,让它不要在病痛折磨中痛苦的死掉。 陆时蓁也不是要违背自然规律,要圆子无灾无难长命百岁,就是想让它可以自然安详的老死。 超出生命承载的年岁并不是什么好事,没病没痛,无论对人类还是动物,都是很好的结局了。 “喵(宿主,到了。)” 走着走着,陆时蓁就听到背上的猫包里传来了湫湫的一声慵懒叫声。 她抬头往远处看去,就看到了那幢在整个别墅区都格外显眼的建筑。 整个别墅庄园的保养远远看着还不错,只是原本应该有人值守的值班亭里却没了人。 虽然这免去了陆时蓁的一个困扰难题,但却让她心里有些闷闷沉沉的。 就跟刚才进入别墅区一样,陆时蓁借助湫湫很轻松的就走进了院子里。 不知道是因为疏于打理,还是因为春天来了,青绿的藤蔓爬满了院墙,浅粉的蔷薇在风中摇曳,翻涌出没在茂密的藤叶中,忽隐忽现。 说是颓败,却又有一种说不上来的生命。 好像有人一直在这里生活的样子。 陆时蓁握了握口袋里的钥匙,又朝四周看了一圈。 影影绰绰的光亮微弱的从周围的住宅中投射过来,勉强的将这幢偌大的建筑照亮,夜色昏昏,这幢漆黑死寂的别墅像是一只沉睡的巨人,被人遗忘着攀满了藤蔓。 想着自己可能是多虑了,陆时蓁将过去的钥匙插进了别墅大门。 众多电影中久无人住的大门被打开时发出的吱呀声并没有传来,可别墅的门还是被陆时蓁用过去的钥匙打开了。 蹑手蹑脚的,陆时蓁走进了别墅。 借着手机被调到最低亮度的光照,房间里的布局被勉强照亮。 涌进来的夜风仿佛将尘土的味道吹散了,只剩下了如旧的陈设。 陆时蓁看着客厅的布局,有些恍如隔世,纵然阔别已久,但当她的脚步踏进这幢建筑,一切就好像昨天一样,她也不曾离开。 陆时蓁的脚步不由得顿了一下。 而就在这个时候,大门上锁的声音微弱又分外清晰的响了起来。 近乎是下意识的,陆时蓁猛地回头看了过去。 却发现有月光落下的玄关门口站着一个人影,高挑而瘦削,平静的气息中写满了熟悉。 春夜安寂,许拾月亦然。 她就这样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人,道:“你还想去哪里?”:,,. 第98章 第九十八章 单调的光束从陆时蓁手中的手机发出,随着距离逐渐消失在黑夜的别墅中。 声音给月光下模糊的轮廓注入了灵魂,陆时蓁就这样站在原地,任凭许拾月这三个字在她的脑海中越来越明显。 陆时蓁从没有想过,她跟许拾月会是以这样的情景重逢。 甚至于,她根本没有想过自己这辈子还能跟这个人见面。 许拾月怎么会在这里。 她怎么会来这里…… 她不是痛恨自己,痛恨到了挫骨扬灰的地步吗? 空无一人的别墅安静到了极点,许拾月的声音平静却又不是那样的平静。 窗外树枝在平静的月光下摇晃,暗流涌动下仿佛还真有那么几分深恶痛绝的憎恶。 陆时蓁心猛的一顿,突然有一种自投罗网的感觉。 难得清醒的理智提醒着她,自己跟过去的样子不一样了,就这样强撑着镇定的对许拾月道:“这位小姐,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许拾月闻言,抬起了自己的脚步。 微弱的手机灯光将两人的影子面对面的投映在地上,漆黑的眸子沉寂而一眨不眨的注视着陆时蓁的脸庞。 这样的视线并没有很迅速结束,像是拓印的水笔一笔一笔的描绘着复制的画稿,看得人心虚。 陆时蓁感觉得到许拾月游走在自己脸上的视线,甚至可以在昏暗中察觉到她那一瞬的微怔,也听到她说:“你长得跟过去不一样了。” 这声音太过平静了。 不像是在动摇自己是不是找错了人,而像是单纯的叙述一件事实。 陆时蓁不由得心慌了一下,但还是硬着头皮做出一副疑惑不解的样子,道:“可我一直都是这个样子啊,这些年也没有变过啊,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是吗?”许拾月轻声反问。 “是啊。”陆时蓁立刻点头。 她像是在给自己增添这个身份的信念感,掏出口袋里的名片,胡诌似的自我介绍道:“这是我的名片,近期我在s市有签售活动,听说了这个别墅的故事,所以来这里采风。” 小小的卡片被人恭恭敬敬的递到了面前,许拾月看着那片白色的小卡片,顿了一下,还是拿了过来:“十六。” 陆时蓁听着许拾月念出了自己的笔名,立刻点头道:“是我。” 只是这声回应过后,就像是将一颗石头丢进了水井里,半天都听不到个响。 昏暗的别墅安静到了极点,只剩下了许拾月低垂在名片上的视线还在游走。 陆时蓁不知道许拾月在想什么,但她还记得自己来这里的事情。 担心圆子的情况又会突然恶化,她微微歪了下脑袋,对许拾月旁敲侧击道:“对了,我刚才好像在这里听到了几声呜咽,别墅里有养狗吗?” 话音落下,许拾月落在名片上的目光就停了下来。 那低垂的眼睛如扇般打开,接着便若有所思的又反问了陆时蓁一声:“是吗?” “是啊。”陆时蓁见许拾月搭理自己的语气还算平静,立刻引导道:“而且我感觉这个狗狗状态是不是不太好啊?” “呵。” 突然间,许拾月的心情好像变得很好,轻笑被气息裹挟着,在安静的房间响了起来。 灯光横在许拾月与陆时蓁之间,少女漆黑的眼瞳藏着些不好形容的笑意。 陆时蓁也不知道许拾月突然间高兴什么,接着就听到她抬手打了个响指,招呼道:“圆子。” 金属把手在走廊尽头上下晃动着,发出咔哒咔哒的声音,诡异中又带着些可以解释的恍然。 不过两秒紧闭的门就被从里面打了开来,陆时蓁的耳边接着响起了很是轻快的小狗脚步声。 圆子就摇着尾巴从黑暗中走了过来,对着召唤她的许拾月清脆响亮的“汪”了一声。 许拾月很是熟练的揉了揉它的脑袋,清冷的声音夹着些幼稚的温柔:“圆子,这个姐姐说你不舒服呢。” 听到许拾月这句话,圆子先是歪了下脑袋,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睛紧盯着陆时蓁。 那原本高竖摇晃的尾巴晃得逐渐慢了下来,一下,两下……紧接着就朝陆时蓁扑了过去,尾巴摇得比刚才还要疯狂。 一点都没有病入膏肓,快要去世的样子 陆时蓁懵了,圆子扑着她将背上的猫包都扑了下来。 不知道是狗猫之间的神奇磁场,还是什么别的原因,圆子摇着尾巴一口就将受惊跑出猫包的湫湫舔了个滚湿。 猫猫发出拖着长音的叫声向它的主人求救,可陆时蓁已经自顾不暇。 许拾月不知道什么时候朝陆时蓁走近了一步,将陆时蓁整个人都笼罩在她的阴影下。 手机的灯光微微摇晃的投映在少女的眸子里,垂下的眼睫却将着光拒之门外,写满了阴鸷:“陆时蓁,你以为你还能再骗我一次是吗?” 陆时蓁感觉到了一种低沉的偏执,垂靠在矮柜前的手微微紧攥。 她坚定了自己不承认就不会有事,硬撑着嘴硬道:“我……你,你认错人了,我,我不认识你的……” 疾风没有方向的从窗外忽的吹了起来,打的满枝青叶的树在夜空下凌乱。 许拾月薄唇紧闭,什么话也没有再说,只是眸子里的平静逐渐被什么无法控制的情绪搅散了,越搅越乱,越搅越暗。 手机被主人突然后退的动作晃到地上,平稳微弱的光一下就乱了套。 陆时蓁根本没有反应,整个人就被机械的推着抵在了身后的矮柜上,干涸的唇猝不及防的被附上了一片温软。 记忆中的清香气味铺天盖地的朝她倾压过来。 许拾月的唇有些凉,亦如她握住自己手腕的掌心。 陆时蓁整个人僵住了,鼻息间的吐息交织在一起,烘起一片温热,像是燎原的火焰,一把就将她烧了个干净。 许拾月,吻了她。 记忆像是浮上了海面的箱子,在失去海底压力的瞬间骤然在陆时蓁的脑海中打开。 她还记得上一次她跟许拾月接吻,是在水下,她打开了自己的嘴巴,给自己渡气。 那这一次,又是为了什么? 许拾月吻的还算温柔,仿佛蜻蜓点水,倏然就放开了陆时蓁。 只是短暂的平静并不是暴风雨的撤退,而是更大的海浪要掀起的预兆。 四目相对,陆时蓁就这样注视着面前这个也注视着自己人。 微弱的光亮点亮了她一侧的眸子,过分平静的喘息中陆时蓁嗅到了一种疯批的味道。 许拾月仍旧没有放开辖制住陆时蓁的手,脸也还停在与陆时蓁只有几厘米的地方。 修剪圆润的指甲抵在少女娇嫩的肌肤上,原本回避后退的下巴被人轻轻挑了起来。 “你要张嘴。”许拾月轻声对陆时蓁讲道,像是教学,又或着是命令。 陆时蓁还没有从刚才发生的事情中反应过来,也并不明白许拾月这话是什么意思。 不知道是害怕,还是被撩动起的气息久久没能平复,她的声音有些结巴:“许,许拾月我我们不唔……” 陆时蓁想要谈条件,却忘了刚刚许拾月对自己说的话。 就这样自投罗网般的,将自己把嘴巴张开了。 刚刚结束的吻又重新落在了陆时蓁的唇上。 明明陆时蓁比许拾月高那么一截,却因为此刻靠在矮柜上的姿势被迫成了仰头的那一方。 温吞与轻柔变成了疾风骤雨,像是海上骤然掀起的风暴,掠夺般的闯入了陆时蓁的口腔。 有了方才的浅尝辄止,两人的唇都变得湿润起来。 没有节制的吻不断掠夺着她的空气,像是要将她窒息,又像是要拉着她沉沦,去品尝这些年许拾月经历的窒息。 思念累叠着,终于在这一瞬间不受控制的弥漫了开来。 许拾月不知道面前这个人是怎么换了一副容貌,但她可以确定,从刚才她看到这个身影的第一眼就可以确定。 这个人就是陆时蓁。 即使她改变了自己的身世,改变了自己的容貌,她也不可能认错。 也绝对不会再放她离开。 春日早已摈去了冬日里寒冷的厚重,衣料也变得轻薄起来。 陆时蓁感觉得到许拾月搂过她腰肢的手臂温度,整个人或是无意识的被她圈进了她的怀里。 反抗不得。 又或者必须要借助着这个力才能勉强撑着自己的身子。 太凶了。 常年平静的神经末梢被风暴卷席着,无一例外的纷纷战栗起来。 陆时蓁从来都没有接受过这样的吻,就这样被这人勾着,近乎就要支撑不住自己。 陆时蓁从来都没有觉得许拾月会是这样一个鲁莽的人。清冷从容,甚至于长存于她身上成为标志的平静都荡然无存。她就这样紧搂着自己,紧紧的搂着自己,不让自己有任何可以反抗拒绝她的余地,只能别无选择的依附顺从于她。 就像是一位偏执又暴戾的君王。 就像是书中后来形容她的样子。 墨水颜料的味道逐渐被清香分食殆尽,静默的夜晚染满了暧昧的味道。 结束的时候,陆时蓁已然气息不均匀的靠在了矮柜与许拾月的手臂上,迷茫的眼睛不知道从哪里沾染上了殷红,好像被人欺负了一样。 许拾月就这样平静而沉沉的平复着喘息,垂眸看着被自己禁锢在这一隅空间的陆时蓁。 那骨骼分明的手指缓慢的攀上了陆时蓁的后颈,像是贴心的在为她拨开积攒下的薄汗,只是最后却落在了她的耳垂上。 许拾月的声音算不上多么清晰,就这样玩弄似的捏着陆时蓁的耳垂,哑声道:“十六老师,你说你不认识我,那你怎么知道我叫许拾月?”:,,. 第99章 第九十九章 常年掩藏在头发下的耳垂骤然被一抹温热包裹,忽轻忽重的动作缠满了亲昵暧昧。 许拾月的声音哑然而平静,低垂着的目光浮动着饶有兴致的玩味,仿佛是在笑着,却又是在审视。 陆时蓁脑袋嗡的一下。 她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刚刚说漏了嘴,偏偏被许拾月捕捉到了。 缠满暴戾的接吻无法说明很多事情,更何况许拾月到现在都还没有放开自己。 陆时蓁脑袋里只有一个念头,否定,然后赶紧跑。 她的大脑前所未有的飞速运转,搪塞道:“因为……因为来之前我对s市做过了解,知道许氏集团是s市最大的公司,然后在你们公司的简介上看到了你的照片。” “你现在身价上千上万亿,富豪榜上面榜上有名,随便翻一本财经杂志就能看到你的某一个公司,谁不知道你啊。” 幽昧的灯光勉强的照亮着两人一半的视线,什么看上去都是那样真切,又不是那样的真切。 许拾月就这样听着陆时蓁的解释,微眯了眯眼睛,道:“原来是这样吗?” 陆时蓁立刻点头:“是啊。” 接着她就想到了什么,看着就这样同自己几乎没有距离的站在一起的许拾月,有些羞恼的提醒道:“所以,你现在的行为很不符合你董事长的身份!你,你怎么能这样上来就……你这样的行为很不尊重人的,你知不知道!” 许拾月看着陆时蓁这副理直气壮的样子,只淡声“哦”了一声,平静的脸上没什么歉意。 落在陆时蓁腰上的手依旧贴在她的裙上,只不过初时料峭的微凉已然攒聚成了暖意,透过布料温吞的落在少女的肌肤上。 陆时蓁这些年独来独往,更没有跟人有过这样亲昵到有些暧昧的状态。 她想要让许拾月放开自己,但知道自己这个闯进人家底盘的“陌生人”也没理,干脆打哈哈道:“那个,不好意思啊,今天是我唐突了,不该这样偷偷闯进来,咱们就算扯平了吧。我后天还有签售会,时间不早了,我得走了。” 说罢,陆时蓁便想要以一种极其自然的方式,从许拾月的怀里出来。 可她所谓的扯平在许拾月却并没有通过 陆时蓁还没反应过来,那只原本揉在她耳垂上的手就滑了下来,一下钳住了她伸出去的胳膊。 许拾月放在她腰上的手非但没有同意放开,反而更甚了。 “谁允许你走了?我有说过我们这是扯平了吗?” 许拾月的声音压得很低,反问的声音里满是独|裁的偏执与霸道。 就这么说着,她便又一次朝陆时蓁靠近了过来。 猝不及防的又吻在了陆时蓁的唇上。 好像在践行方才她话中的“扯平”。 微弱的灯光在矮柜上摇摇晃晃的,将她们交叠重合的影子投映在一旁的墙上。 春寒料峭在这间房子里早已荡然无存,交错融合的鼻息逐渐被烘得温热起来,灼人的落在陆时蓁的唇珠。 陆时蓁的眼瞳轻颤着,微微睁开的瞳孔中倒映着的全是许拾月的低垂下眼睛的侧脸。 她听得到许拾月吻她时轻吐出的呼吸声,平静被翻涌颠覆,温吞的交缠中满是暧昧。 陆时蓁从来都没有见过这样的许拾月。 她依旧是清冷的。 只是沾满了湿润的薄唇,殷红的像是春日里盛开的最艳丽的那朵玫瑰,妖冶而偏执,就这样疯狂用力的将自己紧搂在怀里,掠夺一般的同自己拥吻。 吻还在继续。 好像注意到了接吻对象的分神,许拾月抬起了自己的眼睛,接着就闯入了陆时蓁的视线。 陆时蓁瞬间慌乱了,眼睛胡乱眨着,不知道该落在哪个地方。 她的视线都被许拾月一个人占满了,落在哪里都不合适。 许拾月瞧着面前人被抓包的反应,勾唇笑了一下。 她就这样轻柔的吻了吻陆时蓁的唇瓣,同刚才那般对她教导道:“十六老师画了这么多漫画也没有意识到主角接吻的时候是需要张嘴的吗?” 陆时蓁愣了一下,顿时窘迫交加。 她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不会接吻是件很普通的事情,可听到许拾月这话却被调侃的脸红了个彻底。 而且她一个画无cp冒险漫画的作者,别说接吻了,上次画莉莉莲跟人牵手还是因为战乱中小女孩找不到她妈妈了! “不是啊唔……” 陆时蓁着急的想要解释,可嘴巴刚一张开就接着被人封缄。 一次当,能连着上两次的,可能也就只有陆时蓁了。 陆时蓁就这样猝不及防的被掠夺了一口空气,下意识的呜|咽了一声。 不知怎么的许拾月的心情突然变得好了起来,大开大合的吻也放慢了节奏,带着几分温柔的逗弄,抵在她的唇上。 陆时蓁不知道如果别人被强吻了会是个什么样的反应,但起码不应该是自己现在的这个反应。 没有抵触,没有厌恶,甚至于她很容易的就接受了来自许拾月的第三次侵略。 那只抵在她后背的掌心不断的将温热传递进她的身体,她仿佛坠入云中,整个人都要被许拾月操纵了去似的。 甚至于,无意识中她也在靠近许拾月。 细微的动作不断撩动着丛丛的神经末梢,毫无点缀的唇瓣湿润而晶莹,充血泛红的微微发麻。 结束时,陆时蓁勉强撑着背后的矮柜站着。 许拾月又在她的唇瓣上轻啄了一下,看着她的眼睛,似有若无的提着过去的事情:“比之前教你的时候,学得快多了。” 许拾月的声音温吞而暧昧,微微弯起的眼睛夹杂着些与清冷相违背的笑意。 陆时蓁就这样大口大口的掠夺着空气中氧气,想要让自己短暂缺氧的大脑运作起来。 她是真的猜不到许拾月现在在想什么,也想不明白她这样又是在干什么。 她看起来好像对死去的自己念念不忘,可为什么又要将自己挫骨扬灰呢? 问题太多,陆时蓁根本想不明白。 她还是那个原则,不认快跑,道:“许小姐,我想你真的认错人了。”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叫陆时蓁的人,我也是因为觉得重名麻烦,才给自己起了这个笔名,我不是您要找的那个人。” 陆时蓁尝试给许拾月讲道理,想要让她放开自己。 可许拾月却并不认可,只反问道:“可你不就是叫陆时蓁吗?” 陆时蓁想要开口再否认,许拾月却将下巴抵在了她的肩上:“别闹了,我今天忙了一天很累,陪我上去睡觉吧。” 比起刚才偏执的认定,许拾月此刻的语气态度有些软。 她就这样倾身靠在了陆时蓁的怀里,轻叹出的气息沉沉的满是疲惫。 陆时蓁当然知道许拾月肩上有这么多么沉重的担子,也亲眼见过她过去经历的事情。 就是这样一个永远笔直着腰背,如猫一般疏离的人,却靠近了自己的怀中,陆时蓁的心一下就乱了,也软了。 过去曾经跟这人亲昵接触的记忆在脑海中不安分的翻涌着,推着陆时蓁妥协点头。 陆时蓁一路走的都不明白,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许拾月已经把她带回了她的房间。 月光一如过去的从窗前落进房间,桂枝的影子摇曳在墙上。 而在这画面的中间,许拾月背对着陆时蓁脱下了她的外套。 垂顺的绸缎流淌着光的痕迹,严丝合缝的贴在主人的身上,不多一丝赘余。 平直的肩膀挑起细细的吊带,圆润的肩胛毫无遮掩的暴露在空气中。 一时间,周围的空气都好像静止住了。 陆时蓁就这样看着,甚至忘记了呼吸。 记忆中那个瘦削精致却带着青涩的少女像是春日里怒然绽放的花束,突然间就伸展了开来。 那如瀑布般的长发不再卷曲,平直的垂在她的后背,明明是最容易暴露一个人仪态的发型,却将这人修长笔挺的身形衬托更甚。 当青涩褪去,坦然在月光下流淌着的曲线像是春日里波动着的春水,一波一波的荡漾在陆时蓁的视线中。 陆时蓁看的失神,许拾月的视线毫无防备的撞了进来。 她就这样随意的拨动着自己的长发,微微弯了弯眼睛:“好看吗?” 咚! 陆时蓁的心跳咚的一声敲在了她的心口,被人抓包的窘迫合着刚刚烙在她视线中的身形无限放大,烧得她脸火辣辣的。 许拾月好整以暇,朝陆时蓁走了过去。 陆时蓁好像知道许拾月想要做什么,下意识的就朝后退去。 只是,她退无可退。 小腿被柔软的床挡了一下,整个人就朝后到了过去。 用自投罗网来形容陆时蓁简直是贴切的不能再贴切了。 “不是,我们能不能……”陆时蓁的心脏跳得越来越快,这种即知的未来跟无解的心情迫切的让她想要终止这份还没开始的暧昧。 可是许拾月不会在给陆时蓁这样的机会了。 因为犹豫,她已经让这个人离开过自己一次了,同样的错误她绝对不会再犯第二次。 陆时蓁还在挣扎想要谈判解释,许拾月的吻就已经落了下来。 柔软的唇瓣压在了她的脖颈,震动着的喉咙霎时间就停住了。 许拾月就这样回避着陆时蓁想要说话的唇瓣,仿佛放给了她自由一样,只游走在耳垂与颈侧。 可是陆时蓁的嘴张了又张,明明没有人封缄,却像是失声了一般,发不出一个音节。 这显然不是陆时蓁刚才所预料的。 比起刚才的暴戾,这个吻更多了些温柔。 是陆时蓁从来都没有感受过温柔。 没有疾风骤雨,也没有掠夺般的大开大合。 细碎的吻像是春日清晨的雨水,微凉而包含大地对万物的柔意。 人们总是容易在自己熟悉的环境下放松自己,甚至丢盔卸甲,选择不反抗。 那柔顺的长发就这样倾落在陆时蓁的视线中,淡淡的清香似是沉落的香木,丝丝缕缕的将她包围着。 温热的吐息缓缓沁入着干涸的心野,她感觉得到许拾月离她忽近忽远,却又秋毫未犯。 偏偏那不断翻滚的炽火却越滚越多,越滚越炽热,心跳都在往失控的方向快速跳动去。 陆时蓁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干什么,为什么不反抗,为什么不开口接解释。 桂树枝的影子摇晃在她的视线中,郁郁葱葱的叶子在夜风中发出沙沙的声音,仿佛是她此刻杂乱内心的投映。 “那么,十六老师……” 忽的,许拾月停下了自己的进攻,微微低伏身子注视着面前人。 那垂放在一侧的手缓慢扣住了陆时蓁手腕,温吞的声音斯文有礼:“请问接下来需要我温柔一点吗?还是说,你可以温柔一点?”:,,. 第100章 第一百章 夜幕沉沉,乌云消匿在冷风中,将圆月的明亮还给了它。 月光成了这屋子里唯一的光源,毫不吝啬的倾落在许拾月身上,像是降落在神女身上的薄纱。 那鸦羽般的眼睫下压着一双漆黑的眸子,清冷仿若从高岭倾泻而下的白雾,缠绕在她周身。 她就这样对陆时蓁说着,像是神女堕落的蛊惑,用耳鬓厮磨的亲昵引诱着不堪诱惑的人点头顺从。 陆时蓁眼瞳轻闪,沉沉的呼吸声仿若她此刻的乱了节拍的心跳。 只是她迟钝的大脑终于反应过来许拾月话里的意思,有一种惶恐在她的身上蔓延开来。 陆时蓁尽可能的平息着自己的气息,撑着自己的理智道:“许小姐……我想你再做下去的话,就要涉及违法犯罪了。” 许拾月的眉梢微微动了一下,漆黑的眸子沉沉的看着对自己抛出警告的人。 一个吻还不够,她比过去任何一个时刻都渴望占有这个人。 不安,思念,各种情绪交织在她的身体里,近乎就要失控。 她要让她完完全全属于自己。 她要让她再也不能离开自己。 哪怕是用偷的骗的,卑劣的,偏执的。 极近疯狂的想法张牙舞爪的攀生至许拾月的世界,同漆黑的瞳子融为一体。 她依旧眸色平静,就这样看着陆时蓁,情绪难辨。 而同样思绪波动的人还有陆时蓁。 她满脑子都是刚才许拾月扣住她,倾压而下的吻。 不止是许拾月的行为她想不通,就连自己刚才的一系列反应她也想不通。 凶猛的进攻没有得到相匹配的抗拒,甚至于放肆的攻城略地也差点投降。 陆时蓁感觉她就像掉进了另一个平行世界里,在这个世界里这里发生的一切看起来分外荒谬的事情都可以被一个理由很好的解释。 可这个理由是什么呢? 陆时蓁的眼睫微微垂下了几分,连落下来的月光都暗淡了。 她不知道。 亦或者不敢知道。 她就像个逃兵,现在能做的只有回避,逃跑。 哪怕是丢盔卸甲也好,只要可以逃走,可以让她从这种迷失蛊惑的状态中恢复平静。 “许小姐,抱歉,我真的要走了。” 陆时蓁说着,便作势要起身推开许拾月。 可许拾月哪里肯放开这只怎么也不肯听话的猎物,抬手便握住了陆时蓁横亘过她们之间的那只手臂。 也是这个时候,陆时蓁挂在肩头的黑色短外套垮了下去。 月光铺在她精致的锁骨上,雪白的肌肤透着玉般的温润,如果没有肩头上那突然坑洼起的浅粉色痕迹。 像是火灼烧的。 饶是有再大的力气,许拾月都在一瞬间僵住了。 在她不知道的过去,这个人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不知道是跟自己抗衡,还是什么别的原因,许拾月注意到陆时蓁肩头细碎零散的颤抖。 像是有刺抵在她的心口,带着倒钩的划过一片血肉。 像是感觉到了寄宿人的动摇,陡然间暴戾与阴鸷的藤蔓后退着迅速撤离了许拾月昏暗的心野,卷起一片初生的嫩草。 房间短暂的陷入了一秒的安静,纤瘦的影子静止般的印在一侧的墙上。 陆时蓁不知道许拾月在想什么,那在她视线中原本写满偏执独|裁的眸子垂了下来,细碎的月光落在许拾月的眼瞳中,让她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碎了一样。 逃跑的弦还拉在陆时蓁的脑袋里,虽然乘人之危不好,但这一刻的确是自己逃跑的最佳时间。 狠了狠心,陆时蓁抽手想要趁机离开。 可她没想到,尽管许拾月失神顿住了,但握着她的那只手却依旧没有丝毫松懈。 陆时蓁心猛地一滞。 她看过甚至还画过,逃跑失败后的悲惨经历,尤其是面前这个人过去还将自己的尸体挫骨扬灰。 “我,我不是……” 陆时蓁吞吐的想要消除点自己这个动作的逃跑感。 却发现许拾月只是单纯的握住了她,眼神脸色没有丝毫的变化。 月光明明,给房间的安静镀上了一层温和的静谧。 陆时蓁看到许拾月笔直的背后像是承受不住月光的重量一般,缓慢而深深的朝她倾弯了过来。 布料发出细微的摩挲声,那只一直钳制着自己手腕的手就这样一寸一寸的向身体一侧碾挪着,缓缓慢慢的绕在了她的腰侧。 陆时蓁视线中的月光被挡住了一小半,那道削瘦的身形就这样躺到了她身侧空落着的位置。 少女温吞的吐息略过头发遮掩不住的后脖颈,落下一片温热。 许拾月的声音比方才任何一个时刻都要温和,轻柔喃喃的写满了妥协:“别走。” “你刚才不是答应我了吗,要陪我睡觉的。” 陆时蓁被许拾月圈住的整个人身体都顿住了。 连带着心跳也漏跳了一拍。 她们过去曾经曾经是那样的默契,而亲密。 她听得出来什么是许拾月的妥协,什么又是许拾月的请求。 许拾月的声音摇摇欲坠,就像方才她落在陆时蓁视线中的眸子一般。 陆时蓁不在受人束缚的手臂就放在身侧,可饶是再怎么狠心,她也反抗不来了。 “晚安,陆时蓁。” 晚安的声音从房间里响起,而后又寂然落下。 整个屋子安静了很久,陆时蓁的声音迟迟没有响起。 少女的唇瓣泛着充血的红,微微张开,却只是单纯的因为需要呼吸。 习惯在身体里乱窜,莽撞的堵住了心口。 陆时蓁没有办法像过去那样回应许拾月,她知道,如果她回应了,她就彻底露馅了。 还算宽敞的床盛满了各种的心事,许拾月迟迟没有等来陆时蓁的回应,目光暗了一下。 她就这样从背后搂着陆时蓁,就像是小孩子在搂着她期待已久的宝贝,小心翼翼又分外亲昵的将不会给予自己任何反应的娃娃又往自己怀里揽了揽。 单调的晚安在这夜显得格外寂寥,孤独的消散在了空气中。 许拾月想,起码这一次她不用再做陆时蓁离她而去的梦了。 窗外躁动的风在某一刻忽的停了下来,无人的夜晚终于渐渐恢复了原本的安静。 陆时蓁那混乱迷失的思绪终于被梳理出了几缕,慢慢琢磨出了些不对劲的地方。 明明自己现在的相貌跟原主已经相差十万八千里了,为什么许拾月看到自己第一眼就认出了自己,她是怎么认出自己来的…… 而且仔细想来刚才见面的时候许拾月就穿着居家连衣裙,那么她肯定是在这里住。 可为什么湫湫没有检测到这里有人长期居住? 而且如果有人住,那些水电数据也不正常啊。 既然主系统会引导角色往既定的路线发展,那么许拾月这样做是不是为了宣泄原主之前将她哄骗到别墅的仇恨? 难道将自己挫骨扬灰对她来说还不够吗?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才符合她文中后期黑月光的设定吗? 仿佛有寒风吹过,陆时蓁抖了一下。 可又好像还有什么东西比寒风更甚,钻进了陆时蓁身体,扯得她心口发疼。 太多问题萦绕在陆时蓁的脑袋里,让她有一种超负荷运载的感觉。 紧接着,她像是反应过来了什么,觉得自己不该在这里想这些事。 她应该考虑待会许拾月睡着后,怎么带着湫湫跑路才对啊。 也不要纠结圆子的身体数据为什么会跟它的真实状态不符合的这件事情了,逃命要紧! 陆时蓁正要着急忙慌的盘算起来,背后就格外合时宜,又不合时宜的传来了许拾月的声音:“我明天还能见到你的,对吗?” 那浅浅的疑问声算不上很大,因为极近的距离,仿佛贴在了陆时蓁的耳边。 不知道是不是做贼心虚,陆时蓁的手顿时泛起一片寒凉,整个人都僵住了。 她还不知道该怎么回应许拾月,许拾月的声音就接着又响了起来:“不要想着等我睡着了就跑哦,李他们今晚会在别墅轮班巡逻,我已经命令过他,如果发现不认识的人,当场枪毙。” 这声音实在是太过平静,违和的跳跃感顽劣的混合在里面,叙述着外面的恐怖。 最后四个字带着一种诡异的清脆扑在陆时蓁脖颈后的肌肤,像是提醒,又像是警示。 “陆时蓁,你既然说你不是我认识的那个陆时蓁,那你现在可就是非法入侵哦。”许拾月提醒着,微微抬起了自己的眼睛,漆黑的眸子里带着些明亮又好心的无辜。 那湿润的唇吻酝酿着温吞的气息,就这样轻缓温柔的落在了陆时蓁后背靠近心脏的位置,描摹般的讲道:“这么漂亮的身体,要是在这里出现了一个大洞,可就不好看了。” 单单用偏执来形容许拾月的这几句话,就有些不足够了。 陆时蓁从来没有觉得在白纸上简单写下的“病态”二字,会有这样的令人心悸恐惧的感受,仿佛死亡就摆在了她面前,只一步就会坠入万丈深渊。 陆时蓁直接僵住了,也不敢出声喊湫湫了。 她就这样被许拾月扣在怀里,像个乖巧的抱枕娃娃。 于是,夜彻底安静了下来。 影子在墙上细微的转动着,没有离开,只是从侧躺变成了平躺。 陆时蓁常年画画右边的肩膀不太好,所以她一般都不会右侧睡觉。 感觉着许拾月睡着了,她便偷偷慢慢的挪动着,转身平躺了过去。 春日的月光好像脱离了冬日里的永寂,总带着一种复苏的静默。 四四方方的窗框将月光框住,给房间的一侧点亮了温和的皎洁。 心事重重,陆时蓁睡不太着,寻着月光看去,一道微微蜷起的身影挡住了她视线一小半的光。 许拾月已然熟睡。 月光洒在她脸上,五官间的青涩随着时间慢慢褪去,眉眼间的一笔一划都是造物主精雕细琢的心血,“漂亮”在她面前都显得乏善可陈。 柔散的长发失去了服帖的一丝不苟,就这样垂落在她的脸上,冲淡了她身上的冷漠。 没有急促,也不见暴戾,浅浅的吐息如春夜的风,缓缓吞吞的从她的唇瓣飘散出来,垂下的眼睫写着安稳与平静。 一切好像回到了五年前,她跟许拾月在这个别墅朝夕相处的日子。 没有逃亡,也没有躲避,是陆时蓁在这座城市没有经历过的春天。 可时间一晃过去,已经了五年。 这个世界变化的很快,更何况这是长长的五年。 而且她在这座城市里,也只是待了不过半年。 不知道她跟沈雁行怎么样了。 她也这样抱着沈雁行睡过觉吗? 不知怎么的,甚至有些莫名其妙。 那个许久未提的名字就这样不受控制的从陆时蓁的脑海中出现,混沌的搅起了一片风浪翻涌。 陆时蓁心中有些烦躁,眼瞳却暗淡下来。 而就在这时,许拾月突然搂得她紧了些。 比起方才她安稳的睡颜,那平整的眉间蹙起了一道山丘。 殷红的唇瓣轻轻拨动着,细碎的文字急促且不清晰的落下。 这种不安且慌张的样子,就好像是正在经历一场难捱的噩梦。 许拾月的声音太小,陆时蓁并不能听清楚她在念什么。 鬼使神差的,陆时蓁竟主动朝许拾月凑近了过去。 只是陆时蓁的耳朵刚靠近许拾月的唇边,就怔住了。 许拾月急促而慌张念着的,是连成一串的她的名字。 “陆时蓁,陆时蓁,陆时蓁……” 仿佛有乌云飘过,月光默然暗了几分。 那皎洁的光施施然落在许拾月的身上,清冷孤高的疏离偏执后仿佛还夹着一层光照不进去的阴郁,沉沉的像是积攒了许多年。 陆时蓁就这样看着许拾月揽着自己腰肢的手臂,低垂着的目光铺满了晦涩。 为什么一个人会同时拥有暴戾跟温柔的情绪,明明疯狂到偏执,甚至病态,却也会小心翼翼。 就好像是灵魂陷入了某种痛苦的纠葛中,脆弱又扭曲的挣扎着。 窗外乍时掀起了一阵春风,月光被扰得在桂枝中摇摆。 忽的,陆时蓁感觉许拾月揽着自己的力气更甚了几分,下一秒她整个人都靠进了自己的怀里。 风声缭乱,搅动着房间里的安宁。 陆时蓁听到许拾月嗡蝇呢喃的又念起了她的名字:“陆时蓁,我好想你……” 那掐着衣服裙摆的手不断的收紧,弯曲的肩颈乃至脊柱纷纷传来了细碎的颤抖。 少女微颤的声音带着温吞的吐息,小小却炽热的一团全都扑在了陆时蓁的心口:“你,你可不可以……可不可以不要再离开我了。”:,,. 第101章 第一百零一章 寂静的夜伶仃的只剩了下一种声音,细碎的颤抖将少女身上的孤冷悉数颠覆。 她就这样蜷缩靠近着那个能带给她安稳的人,膝盖轻轻的抵在陆时蓁的腿上。 就仿佛卸下了所有伪装,只露出一个脆弱柔软的她。 仿佛有什么东西开裂发出了破碎的声音,陆时蓁感觉自己胸口传来一阵抽疼。 那原本完好无缺,蹦极跳水、滑雪登山都没能被碰碎的心,轰的一下,塌了。 她好像看到了一个人对她的思念。 正如主系统规定的那样,所有的阴晴不定都有迹可循。 如果将许拾月对自己近乎偏执的占有解释为“她恨我”,那她又为什么要在入睡后的潜意识里细碎的颤抖起来。 过去的疑问变得更加无解起来,可并不妨碍陆时蓁得到答案。 她被人在乎着。 不是以仇恨的方式。 而是被人爱着。 陆时蓁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将许拾月的这份近乎偏执的占有,归结为爱。 可是爱也分为很多种啊。 亲情、友情,还有…… 爱情。 陆时蓁的眸子轻轻摇晃了一下,像是有什么不敢触碰的东西在她眼中荡起浪花。 她就这样被许拾月紧紧的抱着,缓缓慢慢的抬起了手,像个刚学会走路的孩子,小心翼翼谨慎的将自己的也落到了许拾月的身上。 而后生涩的,将这个不断朝自己靠近的人往自己怀里搂了搂。 仿若失而复得。 什么都好,不是爱也没关系。 只要跟原文中人尽皆知的“恨”不一样就好。 陆时蓁比谁都清楚,那日在大排档将男人按在桌上不止是因为他羞辱许拾月。 还有对那人口中许拾月对自己“挫骨扬灰”的宣泄。 那是陆时蓁第一次感受到,原来人真的会因为旁人的一个简单的消息而失去控制。 这些年陆时蓁去过很多的地方,体验了很多地方不同的风土人情。 草野的篝火在布满星星的夜晚熊熊升起,她穿着当地民族的衣服,跟当地人围着篝火唱着歌,倒映在酒碗里的月亮却变成了“她”的样子。 诸如此类的还有很多。 经历一场惊心动魄,亦或者感受哪家的温情,陆时蓁都会在某一时刻想到“她”怎么样了。 然后摇摇头,在迎面吹过的风中笑自己胡思乱想。 明明只有半年的接触,却长的像是过了一辈子。 而真正属于她的新生,陆时蓁却感觉缺了什么。 “许拾月”三个字就这样被陆时蓁化成了一个简单代指,成了铺在她心底最晦涩不可说的字。 湫湫不知道。 除了月亮,她不曾说与任何人说过。 她也没想过这辈子还能再跟许拾月见面。 没有完全熄灭的死灰,往往只需要一颗火星就能重新燃烧起来。 不能言语的事情变成了拥抱的力量,一点点的将久别重逢的人偷偷靠在了一起。 陆时蓁守着她的秘密,将许拾月揽在怀里。 她像许拾月怀念自己一样,怀念着许拾月。 只是怀念。 止于怀念。 . 清晨的阳光清明中带着一种崭新的味道,洋洋洒洒的将整个世界都照的明媚。 桂枝在清风中摇晃,翠绿的叶片一层一层的靠在一起,堆叠荡漾,满是生机。 陆时蓁很久没有睡得这么好了。 温和的光朦朦胧胧的笼罩在模糊的睡梦世界,还有淡淡的香气绕在身边。 这种在新一天的开始就产生的神清气爽,让人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满足感。 少女浓密的眼睫在光下轻轻抖了抖,而后便缓缓的睁了开了。 陆时蓁睡意懒懒的动了动身子,突然发现自己的手正搭在什么东西上。 再一抬头,就看到许拾月正在躺在自己身边,眸色平静的注视着自己。 窗玻璃将日光分解出一层明亮的虚幻,就这样在许拾月的背后笼罩住她。 柔软的枕头托着冷白的小脸,微微的挤压盈着一丝微弱的肉感,将几分柔和点缀在她眉眼间的清冷上。 其实这人的头发也不是一直那样的一丝不苟,那乌黑的长从耳后掉了下来,就这样松散的垂在脸侧脖颈,像是描绘勾勒的画笔,若隐若现的展示着这人雪白而温润的肌肤。 她像是刚刚醒来,没有秩序的慵懒满是风情。 “早上好。”许拾月将自己的脸轻轻往发间揉了揉,微微勾起几分唇角,主动打招呼道。 陆时蓁不知怎么的不自然的滚了下喉咙,莫名的还结巴了起来:“早,早上好,许……许小姐。” 像是听到了什么自己并不想听到的,许拾月笑颜弯弯的眼睛微微变了一下。 春风荡悠悠的将静止的日光搅动缭乱,几只停在桂枝上的麻雀抖擞着翅膀飞了出去。 陆时蓁还没反应就看到许拾月的手朝她伸了过来,纤细的手指精准的落在她的衣领,却又不是那么精准的蹭到了她的脖颈。 明明是淡淡的凉意,陆时蓁却觉得那一小块肌肤被什么东西灼了一下,连带着早起平静的心跳都突然变了节奏。 “睡相不好,衣服都皱了。”许拾月语气平静的说着,落下的手指耐心的帮陆时蓁整理着不平整的领口。 不知怎么的,陆时蓁很不想给许拾月留下这样的一个印象,挣扎着,开口解释道:“我不是,它其实就是这么……” 只是陆时蓁的话还没有说完,视线里的人就缓缓动了起来。 那乌黑散乱的长发随着她的动作向下垂去,还有几缕松散的挂在了她的肩胛。 日光远比月光明亮,肆意的在绸缎上流淌,毫无保留的勾勒着女人姣好的身材,好像将整片明媚的春光都披在了她的身上。 堆叠着布料的松散荡领盈满了日光,随着起身的动作,洒落在锁骨下那片隐秘的雪岭。 雪白而起伏,是不能被人窥见的景色。 陆时蓁眼睛看的有些直,原本放在许拾月腰上的手就这样悬着,过了好一会儿才放了下来。 没有人一开始就能将人体画的惟妙惟肖,基础就是要不断的临摹才能打好的。 陆时蓁这些年临摹的人体没有上千张也有大几百张,按理说早就应该对这些没有反应才对,可为什么…… 陆时蓁正这么想着,一双长腿就迈入了她的视线。 许拾月从她的衣帽间走了出来,没有换衣服,却拿出了一套不太符合她风格的裙子:“这套衣服是我上周刚买的,穿好后就下来吧。” 衣架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音,许拾月将手里的衣服放到陆时蓁身边便转身离开了房间。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昨晚的吻在前,陆时蓁对许拾月对她什么都没做的行为感到了一丝诧异。 明媚的日光将夜晚的黑暗扫的一干二净,像是一条线将昨夜与今晨分了开来。 陆时蓁就这样摸着手边衣服微凉的料子,在上面嗅到了属于许拾月的淡淡清香。 一切好像恢复了过去的状态,许拾月还是过去的那个许拾月。 昨晚的暴戾偏执,甚至病态,仿佛是一场动荡不安的梦。 只是陆时蓁没有意识到。 在她自己的身上,也早就有了属于许拾月的味道。 被许拾月亲自沾染上的。 . 这些年陆时蓁糙惯了,已经很久没穿这样昂贵高档的衣服了,没人帮她还真有些生疏。 就在她别别扭扭终于将半裙穿好的时候,房间传来了敲门声。 这种敲门声陆时蓁格外熟悉,紧接着那个她阔别五年未见的人就出现在了她面前:“十六小姐您好,许小姐让我上来看看您是不是换好衣服了,早餐已经准备好了,如果换好衣服,就可以跟我下去用餐了。” 一时间,陆时蓁恍如隔世。 不只是圆子,她在这个家留下的人,许拾月都有很好的对待。 她还记得自己刚穿到这个世界时,孙姨开口便跟她没有陌生感的对话。 现在倒像是将过去的生疏补了回来,孙姨就这样站在门口,体态端庄,字里行间都是一个管家不苟言笑的距离感。 陆时蓁有些讶异许拾月竟然没有对孙姨说自己就是“陆时蓁”,转念一想,又觉得可能连许拾月自己也并不确定吧。 孙姨的到来像是从侧面印证了什么,让陆时蓁微微放了下心。 她点了点头,像个客人一样礼貌道:“好,麻烦您带路。” 陆时蓁还记得湫湫对自己的叮嘱警告,她装作自己并不了解这个家,跟在孙姨身后下了楼。 比起昨晚月光下粗略的轮廓,日光下这间别墅的布局就更加清晰了。 也愈发的印证着“一切如旧”这个词语的意思。 这个家里的所有布局都还是自己离开前的样子,就连过去自己为许拾月安装的扶手都还在。 鲜红的玫瑰花一捧捧的插在花瓶里,浓郁的香气在日光下弥漫着,新鲜的花瓣上还缀着露水。 陆时蓁怅然失神,尽可能保持自己这个陌生人身份的跟着孙姨走。 可跟着跟着,她却发现孙姨领着她绕过了餐厅。 陆时蓁有些诧异。 孙姨好像也注意到了这个客人的奇怪举动,回头道:“在这边,十六小姐。” 陆时蓁意识到自己差点要暴露,连忙回神找补:“哦,这家好大,看得我有些眼花缭乱。” 孙姨闻言微微颔首,一句话不多说,带着陆时蓁穿过了别墅的后门。 摆渡车好像换了一辆,车身看上去有点新,带起来的风也比秋日里要温和轻柔。 嫩芽冒出的绿色单调的匍匐地上,慢慢的在连接天际的那一条线上烧出了红色。 那片陆时蓁来之前曾在脑海中一闪而过的玫瑰花圃开遍了玫瑰。 鲜艳浓烈的红色在春风中翻涌起伏,影影绰绰的,看到一个人影坐落在花海的中心。 堆叠的白色裙摆印着靛蓝色的碎花,在满目堆叠的红色中飘摇着,精致而美丽,就像是一幅中世纪的油画。 陆时蓁目光微顿,总觉得这个地方有些眼熟。 下一秒,心跳就乱了节奏。 许拾月正在她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等着她。 陆时蓁知道许拾月不会知道这件事,所以这样的巧合才最是让人心跳加速。 就好像不断向前转动着的时针被拨回了原点,命运的不可抗力也有机可乘。 车子开到田埂就停了下来,孙姨带着司机离开,转眼这个地方就剩下了陆时蓁跟许拾月两人。 日光灼灼,许拾月看向陆时蓁的视线分外明显。 玫瑰布满了整片田圃,整个世界空旷却又拥挤。 陆时蓁有些紧张的走过去,像是为了缓解自己的局促,道:“等很久了吗?不好意思,我没穿过这种衣服,所以不是很会穿……” 可能是自己耽误了些时间,陆时蓁这话说的不是很有底气,声音越说越小。 许拾月坐在椅子上,一路看着陆时蓁过来的目光含着笑意,意味不明的讲道:“看得出来。” 这句点评让陆时蓁有些窘迫。 她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就被一道力气拉住了步子。 许拾月一言不发的扣住了就要走过她的陆时蓁,掌心带着如昨夜一样温凉与力道。 风合着玫瑰的味道迎面吹来,将许拾月身上的清香不偏不倚的推入陆时蓁的鼻息。 陆时蓁怔了一下,钝钝的目光就这样看着许拾月在她视线中起身。 不明所以,又仿佛意识到了什么。 像是狡黠的侵略者,许拾月就这样将陆时蓁再次笼罩在她的阴影下,继续说着她刚才没有说完的话:“你的确不太适合这样的衣服。” 布料摩擦的声音贴着陆时蓁耳朵响起,有凉风吹过她的脖颈。 许拾月手指轻拨,就这样轻而易举的解开了她领口下的扣子。:,,. 第102章 第一百零二章 风将人的裙摆撩起,肆无忌惮的在整片空旷的花海荡漾。 那算不上很温和的空气就这样扑在陆时蓁被敞开的领口,消散在花海中温热逐渐烘托起隐晦的暧昧。 陆时蓁就这样看着自己领口的扣子被许拾月一言不发的解开,有些慌张,警告的话脱口而出:“许拾月,你不要乱来!” 许拾月放在陆时蓁衣领上的手指兀的顿了一下,抬眼道:“乱来?” 日光明晃晃的抖落在她的眼瞳中,在她眼尾浮现出一种陆时蓁从未见过的笑意。 就好像是在嘲笑自己刚刚说的话。 陆时蓁并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眼睛虽然慌张却依旧撑着理直气壮。 许拾月见状,眼尾的笑意更浓了几分。 那停在陆时蓁领口的手指就这样轻轻摩挲着,像是帮她整理衣服一般慢条斯理的向下挪着,直到挪到她的心口附近,停了下来。 陆时蓁不知道许拾月究竟要做什么,心脏跳的完全是乱的。 那停在她心口的手指仿佛穿透了扣得严丝合缝的衣缘一般,带着血液涌动的温热与春风的丝丝凉意,无比清晰的落在了她的肌肤上。 涌动的风拨着玫瑰花的叶子又吹拂过来了,将两人交叠的裙摆摇曳在一起。 许拾月的眼尾依旧微微扬起,平静的嗓音带着几分随意,在这风中反问道:“不知道是十六老师扣错了扣子,露着这么一块到处晃是乱来,还是我在这里帮十六老师重新扣好扣子是乱来?” 许拾月的声音依旧平静,只是扬起的唇角仿佛带着声饶有兴致的疑惑。 这声音不轻不重的在陆时蓁耳边响起,却兀的一下让她脑袋炸了开来。 落在肌肤上的手指指温并不是错觉,陆时蓁一直以为自己扣得严丝合缝的衣服扣子出卖了她。 那上下扣颠倒的扣子就这样别扭的跟了她一路,算不上多大的缝隙明晃晃的透着里面肌肤的颜色,雪白的让人脸红。 所以,许拾月刚才话跟动作都不是什么暗示,而是在直白的阐述一个事实。 ——她把扣子扣错位了。 “……” 陆时蓁就这样低头看自己扣错的扣子,铺天盖地的窘迫朝她涌来。 幸好还有风从这边略过,拥挤的玫瑰碰撞在一起发出细微的声音。 微红的唇瓣被陆时蓁咬得有点泛白,方才那幅跟许拾月对峙的理直气壮的眼神荡然无存。 顿了好一会儿,她才低着头,窘迫而小声的讲道:“抱歉,许小姐,是我误会你了。” “许拾月。”许拾月却道。 陆时蓁怔了一下。 并不明白许拾月这句跟自己刚才的道歉没有什么关系的自我介绍。 “你刚才不是喊我许拾月吗?为什么又改口?”许拾月看出了陆时蓁的茫然,解释般的问道。 说着,那方才停在陆时蓁心口的手指就离开了它刚刚印下温热的地方。 没有了主人慌张的阻拦,扣错的扣子正被纤细的手指一颗一颗的解开,领口随之也失去了牵制的力量,坠坠下垂。 风荡漾着玫瑰,仿佛着急亲睹方才那片若隐若现的雪白。 却在它就要吹拂而至的前一秒,被那合十的衣缘挡住了。 骨瓷的扣子轻抵在温软的指腹上,灵巧的一抵就被严丝合缝的扣好了。 许拾月的手指就这样似有若无攀援在陆时蓁面前的胸口,自始至终都没有触碰到她的肌肤,优雅而有礼的,有种道貌岸然的感觉。 同样也是这双手,在昨夜的黑暗中箍住了陆时蓁的手臂,贴在她的腰侧脊背。 那微凉的手指抵着她的下巴,居高临下的告诉她,接吻的时候应该张开嘴巴。 陆时蓁下意识的将舌头划过牙齿,钝钝的尖角抵在舌尖上,仿佛还有昨晚残留在上面的味道。 有时候太过熟悉一种的味道也不是很好,温吞的气息落在了陆时蓁的鼻尖,等到她反应过来许拾月已经在她不注意的时候又朝她凑近了几分。 那双漆黑的眼睛半含笑意的注视着她,继续向她探讨着刚才没有结束的话题:“还是说只有在不受你自己意识操控的时候,十六老师才会喊我的名字?” 不知是日光太过晃眼,还是许拾月的目光太过直白,陆时蓁不敢直视的垂下眸子。 她就这样恍然微怔,余光里明晃晃的太阳仿佛在提醒着她,刚才脑海中一闪而过的画面在这白日里是多么的晦涩。 慌里慌张的,陆时蓁答道:“我,我跟你素不相识,喊你许小姐是出于礼貌,喊你全名是情急之下,也就顾不得礼貌了。” 玻璃杯中的牛奶在风中腾起微弱的白雾,陆时蓁像是抓到了什么救命稻草,接着就转移话题的讲道:“许小姐,吃早餐吧,凉了对胃不好。” 说罢,陆时蓁便慌忙的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低头吃起了有些凉了的早餐。 玫瑰花在风中摇曳,晃动的虚影重叠着她曾也在这里强装淡定过的样子。 许拾月不言,就这样看着陆时蓁吃早餐。 大概过了两秒,她才敛去了自己的眼神,低头也咬了一口孙姨做的三明治。 . 许拾月并没有早晨醒来时那样悠闲,用过早餐她便接着一个电话离开了。 陆时蓁并不是很明白许拾月为什么大早上要花费这样的功夫,跟自己在玫瑰花圃吃一顿早餐,她就这样回到了客厅,跟对她极为陌生的孙姨四目相对。 “您好。”陆时蓁不知道说什么,只好礼貌的打了个招呼。 孙姨一开始是不喜欢许小姐带来的这个人的,只是不知道怎么的看她的言行举止却也不是那么讨厌,便主动将准备好的果盘放到了她跟前:“十六小姐慢用,有什么事情可以叫我。许小姐说这是您的手机,您请收好。” “好。”陆时蓁有些不适应,点点头拿过了孙姨端正递给自己的手机。 “刚才公司突然发生了些事情,沈小姐来将许小姐接走了,估计下午就能回来。”孙姨又道。 陆时蓁顿了一下,不知道孙姨跟自己说这些是为了什么。 她现在对自己礼貌而有距离,并能看不出她的一些想法。 这是单纯的安抚自己,许拾月很快就会回来? 还是在暗示提醒自己许拾月已经名花有主了,不要妄想? 车子驶过的声音隐隐从远处传来,那辆陆时蓁以为应该已经开走的车子刚刚拐了过来。 日光透不过防窥玻璃,只勉强的将许拾月的身影粗略的倒映在玻璃上。 她就端坐在后排,笔直的身形亦如过去一般,却比过去更多几分气势。 五年其实能发生很多事情。 人们在离开的时候都以为时间会因为自己的离开而按下暂停,可没有什么是永垂不朽的。 水永远都是流动的,或许你认为的那个暂停键只是一个摆设,那些人其实早已离你远去了。 没有人会停在原地等你。 昨夜里无端攀升出的在陆时蓁的心脏收紧,垂下的眸子里藏着怅然。 陆时蓁随手拿起了一个小叉子,咬了口苹果。兔子形状的,倒是挺可爱。 “喵——(宿主……)” 这么想着,猫猫充满幽怨的拉长叫声便穿进了陆时蓁的耳朵。 湫湫滚湿着毛,三步并两步的快速朝她扑了过来。 “湫湫,你,你这是怎么了?”陆时蓁满脸讶异,有些不愿意碰这只毛吱哇乱插的猫猫。 “喵,喵(圆子认出我来了,搂着我睡了一晚上)。”湫湫面色苦恼的给自己顺着毛。 有着昨晚圆子跟湫湫亲昵的画面,陆时蓁大概能想象得出湫湫昨晚经历了什么,不禁有些怜爱这只可怜的小系统。 “宿主你怎么样?昨晚你跟许拾月回房间后发生了什么?”湫湫一边苦兮兮的舔着毛,一边问道,“我们隔着两间房子,我都检测不到你的信号了。” “我……”陆时蓁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昨晚的经历,干脆简单概括道:“我跟许拾月在床上睡了一觉。” “只是睡了一觉?”湫湫有些不信,“我觉得许拾月对宿主的感情不太一般。” 陆时蓁怔了一下。 好像有什么东西戳到了她的心口,让她的心跳胡乱跳了起来。 但接着湫湫就又对她道:“但就算是这样,许拾月也不会求到任何结果的,主系统会引导修正她的这些行为,让宿主在她心里单纯的只是一个死去的疯子。” 像是有一只手探进了陆时蓁的身体,一把将那乱跳的心脏攥住了。 她就这样听着湫湫平静却又残忍的话,问道:“为什么。” “因为许拾月是这个世界的核心。”湫湫道,“如果改变了既定轨迹导致了世界崩塌,许拾月非但不会跟宿主有任何结果,只会跟这个世界一起湮灭在宇宙,如同尘埃一般。而宿主也会被送去销毁,所有一切都不复存在。” “现在主系统还没有察觉到宿主重返故事内核的事情,如果知道,宿主你会面临极为很严重的惩罚的。” “宿主,你以后还会遇到很多人,还会经历很多事情。”湫湫趴到了陆时蓁的腿上,用猫猫的方式安抚着她的主人,“二十年的维度对人类来说是生命中很重要的一部分,可对于生活在系统中的宿主来说,不过是沧海一粟,你还会碰到比许拾月更好的人。” 好像有什么充满希望的漫长蓝图铺展在陆时蓁的视线,明艳的鲜花累叠着铺满了整个世界。 风一吹过,漫山遍野的都是如海水般翻涌的绚丽颜色。 陆时蓁看着这一切,像是被吸引了一般,却又没有真的走入画卷。 喃喃的,她垂眸对伏在她膝上的猫猫道:“可她们都不是许拾月。” 纵然山花烂漫,陆时蓁的眼里却始终只有一抹红。 她曾经见过足够多的玫瑰铺成的花海,所以哪怕后面见过再多鲜花累叠出来的色彩的奇迹,都不如这一抹红来的耀眼。 偏执像是从骨骼里探出的那一尖带着倒刺的分叉,狰狞顽固的伸了出来。 纵然它的主人自己都想不明白,她为什么会突然说这样一句话,突然这样的抵触。 猫猫的感触总是很敏锐,湫湫蜷在陆时蓁的膝上,道:“宿主……” “嗡嗡嗡……” 而就在这时,陆时蓁重启成功的手机哐哐进来好几条消息,低头一看全是工作室的人。 晓宁她们今天早上到了s市,去到酒店却怎么也找不到人,电话消息也都没回,快要急死了。 像是终于被拉回了真实世界,陆时蓁立刻想起自己明天就要开始的签售会,什么也不多想了,起身就要趁许拾月不在溜走。 可陆时蓁忘了昨晚许拾月对她说的话,也没想到这话的时效性这么长。 她刚偷偷摸摸的打开别墅门,就看到久违重逢的李笔直的挡在她面前,准确来说是大门前。 ——许拾月将她最得力的人全都派驻在了这座根本不会有什么意外发生的别墅。 陆时蓁眉头跳跳,真的觉得大可不必。 许拾月也太高估她了吧。 沉重的别墅大门扣着少女不太情愿放弃的手,陆时蓁就这样跟李面对面站着,大眼瞪小眼。 正当她犹豫着要不要硬闯一下试试的时候,远远地就看到不久前载着许拾月离开的那辆车回来了。 发现自己回来陆时蓁就站门口,许拾月心情难得有些好,从车上下来,便走到了陆时蓁跟前:“迎接我?” 可陆时蓁的回答却让她失望了:“许小姐,明天我的签售会就要开始了,我真得要回去了。” 许拾月微眯了下眼睛,重复道:“回去?” 陆时蓁不知怎么的,心下顿时铺了一层凉意。 挣扎了一下,她硬着头皮又道:“我已经一整天没有回复她们的消息了,如果她们找不到我,一定会报警的,许小姐……” 可陆时蓁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许拾月打断了:“我可以抹去你的痕迹。” 风乍时从不知名处翻涌起来,穿过开着门的别墅在客厅里掀起一阵动荡。 玄关处的玫瑰被风吹的摇晃,皙白的手指探过来随手一折,便断了一头玫瑰拿在手里。 许拾月掀起眼,直直的望向陆时蓁的眼底:“你知道的,我能做到。” 陆时蓁听到许拾月这话,忽的想起了方才湫湫的提醒。 这些话,这些事,都是原文中的许拾月从没有做过的。 陆时蓁握了握自己的手,压抑着声音反问道:“许小姐,您是想囚禁我吗?” “我不觉得您是这样的人。” 陆时蓁的话有些直白了,许拾月听着眉色微微变了一下。 单调的玫瑰被许拾月漫不经心的在手里把玩着,指甲只是那么掐了一下,素白的手指就被染上了绯红。 “吻我。”许拾月道。 陆时蓁怔了一下。 许拾月却已经离开她身边坐在了落地窗前的单人沙发上。 那修长的腿从狭窄开叉的裙摆中偏露出来,就这样倾斜的交叠在一起。 许拾月单手撑起她的下巴,凑在一侧的玫瑰衬得她整张脸明艳而摇曳,似笑非笑的对陆时蓁讲道:“吻我,我就放你去你的签售会。”:,,. 第103章 第一百零三章 陆时蓁怎么也不会想到,许拾月会跟自己提这样一个要求。 太阳已然升上到了穹顶,明媚的金色从巨大的落地窗散落进来,而许拾月就坐在光最明亮的那个位置,漫不经心的转动着手里的玫瑰,格外有耐心的在等自己给她一个回答。 接吻…… 陆时蓁曾翻来覆去将原文读过不下三遍,她清楚的知道许拾月的吻是只属于沈雁行一个人。 如果在原世界里有人告诉她,许拾月有一天会跟除沈雁行以外的人接吻,陆时蓁是怎么也不会相信的。 可许拾月现在的确将跟自己的吻变成了她索取的筹码。 而就在昨天晚上,她们也的的确确在这个地方接吻了。 羁绊的红绳随着角度的变换成了禁锢的锁链,那沉沉的厚铁仿佛抖一下就能牵扯整个世界。 陆时蓁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厌恶起了这种一开始就协定好的命运,她就这样看着独自坐在自己面前的许拾月,目光微动。 她是要离开的。 所以给她留下一个吻也不是不可以。 就算后来她也会跟沈雁行接吻,也会跟沈雁行并肩而立度过余生。 但她的吻里,有一枚属于自己,是主系统也不能抹去的事实。 总有些偏执的反抗是不会被人察觉的。 蛇的鳞片略过细密的草野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倏然间便盘踞到了心野中央那颗茂盛的大树上。 陆时蓁过去曾疑惑过为什么蛇的信子是分成两条的,狰狞可怖,又带着诡异的美感。 但她现在明白了。 ——那是它不属于它,也无法承载的卑劣的。 光影晃过,许拾月没有任何准备,就被人撬开了唇瓣。 狭窄的沙发没有任何可移动的空间,陆时蓁仗着自己高挑的身形将许拾月整个笼罩在了身下。 说是有准备,可许拾月却还是猝不及防的被这人嵌在了怀里,微凉的膝盖就在抵在她腿上,没有任何间隔。 淡淡的皂角味道随着逐渐升高的日温烘在许拾月的鼻间,普通的很容易就被玫瑰压了下去。 陆时蓁的吻算不上多么高超,这些年她连个恋爱都没有谈过,更不要说接吻了。她就这样仅凭着昨晚学到的那一点点技巧,生涩的吻在许拾月的唇上。 说是吻,不如说是撞。 陆时蓁的唇瓣几乎是朝着许拾月直直撞过来的,温软的唇还没有经历什么,就已然充血翻红。 许拾月吃疼的微微皱了下眉头,就这样垂眸看着视线下方正是昨晚曾同她抵在一起的唇瓣。 近距离的靠近将所有的一切都放大了,那双漆黑的眸子近在咫尺,细密的眼睫上抖动着紧张。 这个人还是一如既往的莽撞笨拙。 再否认也好,这就是她的陆时蓁。 许拾月眼眉微动,抬手将手指穿插进了陆时蓁的发间。 那被把玩在手间的玫瑰坠落在了地上,温吞的气息间只剩下了皂角的味道。 许拾月低垂着眼睫注视着眼前的少女,其实也无关乎玫瑰还是皂角。 只要是她就好。 日光单独的将靠在一起的人笼罩在了窗棂下,世界安静的好像只剩下了她们两个。 原本撑在扶手上的手就这样向下寻着,默然而精准的扣住了那垂放在座椅上的手。 许拾月一丝不苟的长发终于还是从耳侧散落下来,施施然的靠在了陆时蓁的肩头。 温软相抵,在看不见的地方轻勾纠葛在一起。 有些东西总是在实践中蓦然学会,陆时蓁好像开了些窍,撑在一侧的手绕过了许拾月的脖颈,就这样扶着她的后颈,让她在仰头的时候能更轻松的同自己接吻。 柔软的沙发将许拾月软下的身体承托起来,却也同那落在她脖颈处略硬的指侧茧子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细细丛丛的神经末梢如海藻般微弱战栗着,许拾月就这样倾尽全力的同陆时蓁吻着,却也无比清晰的感觉得到这人这些年指间的变化。 她现在是一名小有成就的漫画家了。 她有着完全属于她自己的身份,并以此进行着她想要的人生。 她是自由的。 在昨天晚上之前。 许拾月的眼睫微微扇动,微抬起几分眸子看向了面前这同自己接吻的人。 那生涩却又极尽温柔的吻是真的,那在梦中见过无数次的眸子也是真的。 她是陆时蓁。 她也不再是陆时蓁。 许拾月知道她不能自私的毁掉陆时蓁的梦想,也只能借助着一种卑劣的手段,多讨一些欢喜。 卑劣就卑劣吧。 反正她也不是什么好人。 也说不上是许拾月硬留下了陆时蓁,还是陆时蓁本就不愿意起身。 分开的时候两个人的呼吸都算不上多么平静。 许拾月眸色沉沉的看着倾身压在自己视线上方的陆时蓁,微张的唇泛着异样妖冶的红。 扣在一起的手到现在还没有分开。 垂靠着的手臂在日光微微动了两下,许拾月终于还是将手从十指交扣中抽了出来。 她就这样瞧了一眼不远处那只正在被圆子将脑袋含到嘴里的暹罗猫,嗓音冷静到了极致:“带上你的猫,我送你回酒店。” . 陆时蓁人生中就做过两次跑车,都是在s市。 上一次是成美妍的红色保时捷,这次则是许拾月开的银白布加迪威龙。 陆时蓁这辈子都没做过这样豪的车,甚至在上车前叮嘱她的假猫猫湫湫不要乱动,更不要伸爪子,搞坏了她们可赔不起。 今天的天气是真的不错。 明明的一轮太阳挂在天上,天空湛蓝无云。 这个时间点路上行驶的车子不算多,许拾月开得也不快。 只是这道银白的倩影太过引人注目,周围几乎所有车子都在放慢速度给她让路。 许拾月看着车窗外没有任何车辆阻挡的风景,漠然道:“你看,很多时候不用说,就能看得出区别。” 陆时蓁明白许拾月说的是什么,附和着点了点头,接着就又听到她说:“抱歉,我可能真的认错人了。” 陆时蓁有些诧异,但听到自己要解决的难题不攻自破,心里不由得有些欣喜。 只是她还是得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有些无奈的讲道:“许小姐是不是调查过我了?” 许拾月坦诚的点了下头:“你虽然跟她一个名字,一样都比我小一岁,但是你们生日不同,生长环境不同,家庭构成也不同。” 陆时蓁听着,在心里不断肯定着。 她跟原主的人生本来就不同,这份人生简历也是她亲手设计的,当然不会出什么差错。 只是还不等陆时蓁松一口气,许拾月便话锋一转,道:“不过还有一点,你跟她是一样的。” 前方的十字路口在这时亮起了红灯,许拾月的车子缓缓停了下来。 陆时蓁听着这话,做贼心虚,心登时就提起来了,故作好奇的问道:“啊?真的么啊?那是什么地方啊?” “你们眼睛一模一样。” 许拾月如是说着,语气平静的看向了她。 窗外的风忽的飘进了车里,就这样凌乱的掀起了陆时蓁及颚的头发。 纵然发丝凌乱掩住了眸子,但陆时蓁的这双眸子依旧在日光下折射着漆黑如宝石的颜色。 这是她跟原主唯一一个相似契合的点。 陆时蓁的心登时就揪了起来。 她没想到许拾月会这么快就察觉到这一点,欣喜不合时宜,紧张叠满了她的心口:“巧合啦,这个世界上哪可能有一模一样的眼睛呢?” 陆时蓁说着,就打哈哈的对着许拾月摆了摆她的手。 日光倾落在挡风玻璃,明媚却透不过许拾月的眸子。 她就这样定定的看着陆时蓁,顿了一下,才不紧不慢的收回了自己的视线,道:“说的也是。” “怎么会有两个人拥有同样一双眼睛的事情呢?” 话音落下,路口的红灯就跳变成了绿色。 还不等陆时蓁琢磨出许拾月这话的意思,车轮就缓缓滚动了起来。 风略过车窗,车子里安静了好一会儿。 忽的,像是久别重逢的问候,许拾月突然对陆时蓁道:“最近过得还好吗?” 陆时蓁先是怔了一下,接着就当许拾月是在打发时间,道:“还好,明天是签售会最后一站,签售结束就可以休息了。” 许拾月点点头,浮动的空气又一次落了下来。 窗外的风景不断后退着,许拾月看着余光里重新闭上嘴巴,安静乖巧的坐在副驾驶的陆时蓁,又道:“你不问问我过的怎么样吗?” 陆时蓁有些意外许拾月不断的搭话。 她讷讷的眨了眨眼睛,抱着湫湫缓缓慢慢的问道:“那你呢?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一个人,挺累的。”许拾月道。 其实这种问题,实在是有些客套,陆时蓁甚至以为许拾月只是突发奇想,也不会认真回答,却不想她向自己说了实话。 窗外的街景还在不断变化着,陆时蓁想起了昨晚许拾月靠在自己怀里服软般的话语。 藏在眼底的疲惫从声音里透了出来。 陆时蓁心上有些微妙,轻声道:“那就停下来歇一歇嘛。” “快了,等我接下来的事情做完,就可以停下来了。”许拾月道,“搞科技,太烧钱了。” 陆时蓁并不明白许拾月说的意思,眼睛里透露着不解。 许拾月微微侧了下头,漠然的眼睛里生出了许多耐心,跟她解释道:“我爸爸留给我的最后一个公司是关于人工智能的,主要方向就是在研究仿生机器人。训练一个拥有自己独立思想的庞大系统前期很烧钱,要投入很多人力物力。” 陆时蓁听许拾月这样说着,下意识的就轻抚了一下靠在自己怀里装睡的湫湫。 就在她要感叹这项研究任重而道远的时候,许拾月便又对她道:“不过如果有现成的,破解起来就很容易了,逆推的话,算法的突变会小很多,也更容易让人研究透彻。就像是……” 说着,许拾月就顿了一下,转头看向了陆时蓁怀里的湫湫:“你的猫。” 这话一出,陆时蓁心咚的一下。 她不知道是不是许拾月现在做的这些东西跟她接触的系统同样的都属于人工智能,顿时心虚的不得了。 再加上许拾月仿佛意有所指的提起了她的猫…… 难道她看出湫湫来了? 陆时蓁心中方寸打乱,但依旧佯做不解的问道:“我,我的猫?我的猫怎么了吗?” 许拾月却比陆时蓁淡然,目光平静的注视着前方的道路:“它看起来有点紧张,是应激了吗?” “?” 陆时蓁顿了一下,低头一看这才发现湫湫在自己怀里缩成了一团。 它是装睡,当然也听得到刚才许拾月的话,是跟自己一样害怕了。 陆时蓁不由得在心里吐槽湫湫真是越来越像猫了,什么反应都这么明显。 只是吐槽归吐槽,她还是替湫湫找补道:“可能吧,它之前没坐过这样的车。” “好了好了,不要这样紧张啊。”陆时蓁一边轻抚着湫湫的身体,一边意有所指的暗示道:“这个车子开的本来就不快,不会把你甩出去的。” “我可以再开慢一点。”许拾月爱屋及乌一般的松了几分油门,目光平静的看了一眼微微抬起头来的湫湫。 “不要怕,小猫咪。” . 不知道是不是要让陆时蓁专心照顾猫猫,接下来的一路许拾月都没有主动聊天。 很快两个人就来到了陆时蓁下榻的酒店,想着要赶紧跟晓宁她们汇合,陆时蓁匆匆说了声谢谢,便解开安全带下了车。 只是陆时蓁刚跟晓宁发了个消息说自己回来了,许拾月就从背后叫住了她:“陆时蓁。” 陆时蓁刚抬起的脚猛地就顿住了,回过头去等待许拾月的下文。 而许拾月则抬起了她的手臂,朝陆时蓁招了招:“我有样东西要给你,过来一下。” 陆时蓁刚才上车的时候并没有看到许拾月有拿什么东西,觉得有些奇怪,但还是走了过去:“什唔……” 还没有说出口的疑问被堵在了嘴里,垂放在车窗框上的手臂兀的将陆时蓁拉了过来。 少女挺直的身影在日光下弯曲下来,没有预兆的,那片湿润的温软就落在了她的唇上。 远处时不时的传来车子行驶而过的声音,鞋跟敲击地面还有人交谈的声音。 明晃的太阳就这样在交织的树叶中摇晃,一遍遍的提醒着陆时蓁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场合,她正在跟许拾月做着什么样的事情。 温吞的气息在被许拾月扣住的脖颈下逐渐攒聚起来,猝不及防的吻比任何一刻都要炽热。 像是过了很久,可也不过几秒。 温软如蜻蜓点水一般,短暂的贴近后便倏然分了开来。 许拾月落在陆时蓁脖颈的手慢慢轻抚过她的脸侧,漆黑的眸子深深的望向她的眼底:“你还会回来的,对吧?”:,,. 第104章 第一百零四章 微风倏然从不远处吹了过来,推着轻柔的裙摆贴在陆时蓁的腿肚,温柔而严丝合缝,好像是在挽留。 没有遮挡的太阳将明媚洒落在两人之间,陆时蓁就这样看着许拾月看向自己的眼神。 就像是破碎的玻璃,漆黑的装满了期待,每一片碎片上都倒映着她的样子。 陆时蓁好像在这眼神中看到了时间流淌下沉淀出来的珍珠,圆润而明亮的,不知道被反反复复磨了多久,硌得她心口发疼:“我……” “老师!” 就在陆时蓁要说出一个答案的时候,接到她消息的晓宁飞快的跑了出来,远远地就跟她挥手打着招呼。 陆时蓁仿佛恍然梦醒。 她就这样看着远处招手的工作同伴,将本就没有回答出的答案咽了回来,对许拾月道:“那个他们来找我了,我得走了,再见。” 话音落下,许拾月掌心紧贴着的那份柔软温热骤然空了。 她就这样看着陆时蓁离开,悬在窗外的手缓缓握了起来。 正午的日光毫不吝啬的泼洒在世间,明艳的笼罩着陆时蓁渐行渐远的背影。 带着一定蓬度的裙摆随着她的步伐摇曳起伏,洋洋洒洒写满了这人的活泼。 她还是过去的那个风格,大大咧咧没什么脾气。 一切就像是五年前一样,可那原本浓郁的长发却已然削短到她的下巴,说不上来的利落,就像她背着自己在这五年成长了很多。 卑劣的风不会让人留下任何不属于的温度,许拾月越是将自己的手握紧,残留在上面的温度就消失的越快,最后剩下的只有攒聚起的潮湿。 许拾月看着自己潮湿的手掌,微微眯起眼睛。 她就这样盯着陆时蓁渺小到就要消失的背影,像是想起了刚才陆时蓁对她说的话,饶有意味的轻声道:“再见。” 远处春日里放飞的风筝乘着风在空中肆意飞翔。 而只要线不断,风筝就会一直在它主人的手里,无论它会飞多远。 . 陆时蓁消失了小一天这件事给晓宁留下了很深的心理阴影,一路上她都在滔滔不绝的讲这一天她有多么担心陆时蓁,他们一行人分别去了哪里找她。 而湫湫则怏怏的趴在陆时蓁的怀里,心有余悸,满是一副吓坏了的样子:“宿主,你说许拾月会不会察觉到什么了?” 陆时蓁有些无奈,心道:“这不应该是是我问你的吗?” “不应该啊,这个世界的科技水平是不可能……难道是我们遗落了什么?”湫湫思考着,苦恼的表情下是超负荷运载,“可是我给圆子那家伙芯片加了好几十道加密,也不应该啊……” 陆时蓁看湫湫这番苦恼的样子,心情突然变得有些不好形容起来。 十九岁就能将许守闲这个老东西干趴下,比原文提前了不止两年,她是相信许拾月的能力的。 可许守闲跟主系统,是棋子与持棋人的关系。 而且这枚棋子还是持棋人的一柄最不起眼的弃子。 入侵系统,控制系统运行,操控世界意识。 这……可能做到吗? 陆时蓁正这么想着,突然有一种自己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被一种思想固定住了的感觉。 只是她还没有想明白,怀里的猫猫就对她抬起了头,道:“喵(宿主,你会回去吗?)” 湫湫的这个问题听着有些前言不搭后语,但陆时蓁知道它这话是跟在哪一句后面,不知怎么的对这只系统方的小猫生出了些抵触:“干什么?” “我就是问问……”湫湫有些委屈,“而且许拾月对你的感情不一般,这会影响她跟沈雁行关系的发展,她们两个人毕竟是这个世界的核心,宿主你有没有想过……” 湫湫劝说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陆时蓁打断了:“想什么?” 陆时蓁的话来的突然,语气还有些生硬。湫湫听得清楚,小小的身体还在陆时蓁怀里抖了一下。 许是感觉到自己刚才态度不太好,陆时蓁挠了挠湫湫肚子。 她就这样看着自己怀里这只变着法子不断提醒自己的猫猫,也向它反向强调道:“你也别忘了,我直女哎……” 陆时蓁的声音很轻松,风吹过来好像还有几分笑意。 湫湫就这样听着它的宿主向它,也向她自己强调着这个“事实”,风卷过一旁花坛中芳香的花蕊,却在它的鼻尖落下了几分苦涩。 陆时蓁不知道,有些时候强调的太过刻意,就显得欲盖弥彰了。 “而且明天签售会结束我们不就要回去了吗?”陆时蓁又轻轻揉了揉湫湫后背的猫,垂着眼睛,认真却又满是草率漏洞的计划着,“你放心,等我们再也不见面了,一切就可以再次回到正轨的。” 用不同说话表示出来的脱离剧情的后果重重叠叠的堆在陆时蓁的脑海中,她低头踢了一脚前方的路上的小石子,没怎么用力,只是将碍事的它拨到了路旁。 风穿过一侧的垂柳,随意的撩起了陆时蓁脸侧的头发。 她从没觉得自己是什么伟大的人,什么为了这个世界,为了宇宙的和平,都不是她的愿望,她就是单纯的想要那个人好好活着。 她见过她的未来。 那是令她那个世界里所有读过这个故事的人都动容的爱情,沈雁行也是个值得依靠的人。 “只要这个世界没有崩塌的,我就知道她很好。”陆时蓁说的是“知足”,声音却比方才还要冷淡,“不是你说的吗?主神通过主系统演算出来的故事,是她最好的人生。” 动物总能很敏锐的感觉到主人的情绪变化,湫湫贴在陆时蓁的怀里也不例外。 它不知怎么的,好像哪一道程序出了岔子,怂恿着它突然很想告诉陆时蓁,其实也不一定。 主神通过主系统推演出来的,不一定就是最好的。 之前陆时蓁赚取积分的时候它就见到过,明明是被它的系统算法判定为无用功的事情,可却成了陆时蓁的加分点,远超它所算出那个最优解。 湫湫想,人类之所以是人类,无法被系统取代,一定是有着他们独一无二的性质。 ……主系统大人是不是也有可能会出错。 隐藏在厚重皮毛下的零件发出悖逆的电光,微弱的滋滋声消散在风中。 这是从湫湫睁开眼睛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对它的信仰产生了动摇,隐隐的纠葛着它,不敢轻易宣之于口。 . 陆时蓁在s市举行签售会空前热烈,偌大的一个书店呜呜泱泱的全都是人。 陆时蓁坐在台上看着在会场盘起的蛇形队,有些讶异于自己漫画的号召力,还有大家的热情。 一本一本的漫画递放到桌上,陆时蓁就这样在大家的簇拥下签着自己名字,偶尔还有to签。 只是虽然陆时蓁看到自己在这个地方这么受欢迎心里格外高兴,但说实话,连续重复的签这么多名字,长期握笔的手渐渐就麻木了起来。 连续摊开的白纸在陆时蓁的视线中落下划过,在某瞬间后,让她觉得世界都单调了。 陆时蓁赶紧趁着下一个读者还没上来之前松缓了一下手指,忙里偷闲的闭了闭眼睛。 只是她没想到,就在她做好准备接受下一批白色书页时,她那连续苍白的白色世界里就闯入了一团浓烈的红色。 玫瑰堆叠成簇的被放在了陆时蓁面前的桌上,黑色的包装纸裹着大片鲜艳的红,晦暗又灿烂。 正如此刻缓步站到签售桌前方的这个女人。 没有预兆的,许拾月来了陆时蓁的签售会。 如海藻般的长发随着刚站定的姿势微微浮动,与浓郁的黑色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她冷白的肌肤。 灯光从她的头顶倾泻而下,许拾月白的整个人都在发光,就像是漆黑夜空中骤然亮起的那颗星星,亦或者让星星都变得暗淡的月亮。 签售会的桌子为了方便设置的有点高度,许拾月的胯骨正好抵靠在这边上,湖绿色的吊带长裙服帖的在陆时蓁的视线正前方掐出一截儿纤细到不盈一握的腰。 身为这场签售会助理的晓宁看的有点呆,反应了好一会儿才问道:“这位小姐,请问您叫什么名字?” “许拾月。”许拾月轻抚了下脸侧垂下的长发,不紧不慢的看着陆时蓁道,“允许的许,捡拾的拾,月亮的月。” 晓宁讷讷的点点头,一副被美色蛊惑的样子,也没想为什么这个名字听着这么耳熟,接着就又擅作主张的替陆时蓁问道:“那您有什么想让十六老师一起签的话吗?可以说一下,让十六老师帮您签在书上哦。” “可以吗?”许拾月闻言淡声反问,微抬起的目光平静的看着陆时蓁。 陆时蓁对于许拾月的到来完全错愕。 玫瑰的香气缓缓慢慢的在她面前散发着,其中还掺杂着这人身上不可查觉得清香。 轻抿在一起的唇瓣张开又合上,退缩的舌尖无意间略过了后排的牙齿。 残留在上面的味道卷在了舌尖,沾满晦涩暧昧的同面前人的味道重叠在一起,在这个人声喧嚣聚满了她的读者的会场。 头顶的灯光如同昨日正午的太阳,面前的人还是那个人。 顿了好一下,陆时蓁才稳着声音点头道:“当然可以了,不过不可以太长。” “那就麻烦十六老师帮我签一句话吧。”许拾月淡声,像是没有听到陆时蓁后半句的叮嘱一样,讲道:“我从没有想过你会离开我,所以我一直都在寻找你。” 说到这里,许拾月停顿了一下。 那如鸦羽般的眼睫如扇般开合,在漆黑清冷中铺着温文斯文的笑意,对面前握笔的人讲道:“而我抓住你了,就不会再让你离开。”:,,. 第105章 第一百零五章 作者总是对自己笔下的某段文字画面有着十分深刻的记忆,许拾月的话陆时蓁听着耳熟,因为这就是出自她之手。 陆时蓁曾将自己画的oc条漫整理成册发行过一次,也就是《误入奇幻世界的少女》的前传。 而在这本前传的最后一话,莉莉莲在经历过刻骨铭心的战斗后,碰到了未来将一直陪伴在她身边走的故乡旧友席恩。 可与其说是碰到,不如说席恩这些年都在想尽办法的找到她。 她不嫌弃莉莉莲脸上那道被家乡人当做恶魔驱逐出去的印记,要跟她同行,并在那片战火后盛放着玫瑰的花海对她说出了这一番话。 陆时蓁就这样看着许拾月,目光钝钝,一时间分不清她是在说漫画里人物的台词,还是在用许拾月的身份对自己说话。 所以,许拾月是看过自己的漫画吗? “这位小姐是十六老师的铁杆吗?”陆时蓁这么想着,晓宁就在一旁帮她问了出来。 她作为陆时蓁助理当然也听得出许拾月说的这句话出自哪里。 只是她没想到这样一个漂亮大美人会是十六老师的忠实粉丝,很是激动,话也多了:“这句话是出自在圣席骑林的时候,席恩在玫瑰林追上莉莉莲时说的话吧!” 许拾月温和的笑着,点了下头:“是啊,就是在这本的最后一页。” 晓宁听着很是讶异:“那这本是已经绝版了的前传?!” “嗯。”许拾月依旧平静,仿佛有到这么一本书是当然的事情。 晓宁脸上的吃惊更甚了,陆时蓁心更是漏跳了一拍。 那签在空白页上的最后一个字被停顿的油性笔晕起了一个点,漆黑的藏满了不可置信。 大捧的玫瑰浓烈而簇拥着堆满了陆时蓁的视线,明明算不上多么沉重,却压得那杆勉强平衡的天秤开始剧烈摇摆起来。 许拾月来找她并不是潦草的穷追不舍,而是认真的看了她所有作品。 所以她知道玫瑰的意义,知道席恩对莉莉莲说的那段话是为了什么。 席恩不会让莉莉莲孤身战斗,许拾月也不会轻易让自己再次消失在这个世界。 孤身离开的人兀的被人从后方抓住了,这种被坚定甚至偏执选择着的心动哪怕是连用四个分镜也无法描绘出来,只有贴在心口的心脏真实的跳起来,才能被人窥到一二。 说来也是惭愧,明明那是她亲手塑造出来的人物,可到现在陆时蓁真切的体会到了莉莉莲当时那种渴望被人拉住的感觉。 还有那份小心翼翼的担心与忧虑。 重复了快上百遍的十六落款在白页的右下角,面对面签售就临近结束了。 陆时蓁思绪混乱的将手里的书交还给许拾月,就听到许拾月对她道:“十六老师的故事很精彩,画风也很好,我很喜欢这样优秀的作品,请继续加油。” 扑通!扑通!扑通! 这样的话无论是私信留言还是颁奖典礼,亦或者刚才签售过去的上百位读者,陆时蓁都听过。 可偏偏就是许拾月的这句肯定,像是骤然升起的烟花,砰的一下,巨大而灿烂的布满了陆时蓁整片心野。 也不是说其他人的认可并不重要。 而是因为给她这个认可的人是许拾月。 陆时蓁就这样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人,一时间有好多话想要说,可嘴巴张开又合上,最终只变成了一句无比郑重的“谢谢”。 不断有喧嚣从队伍传来,明亮的灯光却偏爱似的将两人笼罩在一片光源下。 她们四目相对着,无声,却胜有声。 而就在这时,晓宁手里的计时器格外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她看着后面逐渐拥挤起来的队伍,十分舍不得的控场道:“签售时间到了,请您拿好您带来的书,期待我们的下次见面。” “好。”许拾月点头,说罢便伸过手去拿过了陆时蓁签好的书。 两人的手指有一瞬的重叠,微凉而柔软,倏然便间错开了。 陆时蓁也分不清这是意外,还是这人故意的,接着就听到许拾月对自己道:“下次见。” 如海藻般的长发下抬着一双明亮的眸子,温文有礼中带着浅浅又饶有意味的笑。 倏然便跟随着它的主人转身离开的步伐,消失在了陆时蓁的视线中。 . 签售会原定从早上八点到中午十二点,虽然工作人员已经极力控制入场人数了,但签售会还是从十二点延长到了一点。 虽然最后依旧如其他几场签售会那样成功结束了,但陆时蓁的手腕这次是真的累到疼了。 她就这样揉着自己的手腕,麻木的听捧着玫瑰的晓宁兴高采烈的给她分享今天创下的各项纪录。 只是不知道是自己签字太多眼花了,还是怎么的。远远地,陆时蓁竟看到漫画总编正在跟一个熟悉的人影说话。 正午的日光明媚而灿烂,洋洋洒洒的一侧窗户落进了书店窗前。 虽然总编今天也西装革履的打扮斯文,太阳却还是吝啬的将它的光落在了他对面人的身上。 那湖绿色的缎面长裙浮动着粼粼波光,淡淡的金光朦胧而细致的勾勒着修长而精致的身形。 浓郁的长发浮动在光影下,鸦羽般的眼睫在随意偏露出的半张侧脸上构成一条上挑的弧线,弯曲而漆黑的写满了优越的精致。 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人物,标致的让人觉得见一次便死而无憾了。 可陆时蓁却是第二次见到这幅画面,而且只是在今天。 陆时蓁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愣了愣神。 也就是这个功夫,总编注意到了走过来她跟晓宁,立刻热情招呼道:“十六来了,正好,我来介绍一下,这是许氏集团的董事长,许拾月小姐。她很喜欢你的漫画,s市的签售站也是她有意向我们争取的。” “许,许许氏集团!”听到总编这话,晓宁的声音几乎是喊出来的,“就是那个在s市地标建筑的坐落的许氏集团!” “没错。”许拾月坦然承认,眼眸平静的看向一旁陆时蓁,“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就又见面了。” “是啊。”陆时蓁讷讷的点了点头,神情复杂。 刚才总编说的话,她是一字一句都听的清楚。 甚至有一种自己是踩着许拾月提前布好的局,一步一步往陷阱里走的感觉。 日光斜斜的落在陆时蓁的视线中,许拾月的眼睛铺满了对自己温和的笑意,却又像是一道网。 前天偷偷溜进别墅救圆子并不是自己自投罗网的自爆,而是许拾月单纯用来捕捉自己的陷阱。 她的吻自始至终都不是随便的。 她早就认定了自己。 所以昨天送自己回酒店的路上,许拾月说的她认错了,也是假的…… 她不会认错自己的,她是在诈自己。 可是,她是怎么将自己的行动算的这么准的? 而且,她又是在什么时候锁定自己的? 更多的问题堆到了陆时蓁的脑袋里,让她有点超负荷。 偏偏湫湫还被晓宁安排在酒店休息,不在自己身边。 陆时蓁顿时懊恼的不得了。 一束光略过她微微皱起眉头,落进了她的眼睛里,将她的视线定格在了许拾月手中拿着的那本漫画上。 莉莉莲脸侧的那颗小痣格外明显的出现在了陆时蓁的视线中。 一瞬间像是有什么东西猛地炸了开来,让陆时蓁想起了很多事情。 再精细的处理都会有破绽,更何况陆时蓁忽略了这一点。 就像她当初选择自己名字时那样,在创作莉莉莲的时候,她也鬼使神差的给莉莉莲在眼下点了一颗痣。 有时候很多事情自己不曾察觉,可它却早已经像一个偌大的树,盘根错节的扎在了你的心上。 摇晃的树枝悄然无声的拨动着你的决定,在某些时候让你留下足以露馅的尾巴。 在创作出莉莉莲前陆时蓁还创作过一个人物。 那就是她在给许拾月的画中,眼睛左下方点着一颗痣的小女孩。 是陆时蓁给许拾月留下的,她们最后的羁绊。 她想要放下忘记的事情,默然的随着她手中握着的画笔,跟随了她五年。 那每落下的一笔都在随着时间的流逝,而被淬炼的愈发浓郁。 日光微微拨动,许拾月看着沉默的陆时蓁,悄然将自己手中的漫画收进了包里,继续平静的跟晓宁讲道:“听陈总编说,你们的工作室在首都,今天的签售会结束,就要马上回去了?” “是啊。”晓宁大大咧咧的点点头,丝毫没有察觉到身边人有什么变化,“因为这次s市的签售会本来也是加塞的嘛,所以回去还有很多堆积的工作要处理,连庆功宴都要回去抽时间办呢。” 说到这里,晓宁就顿了一下。 她突然想起刚才陈总编的话,觉得自己这话有些埋怨许拾月的意思,赶忙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对面这位许氏集团的主人。 可不知道是不是这日的阳光太过耀眼,她竟无法从这个看似温和平易的人眼里看出任何情绪,反而随着自己试探的窥伺,心底发凉。 这种凉并不是这个人某个眼神或某个动作主动发出的,而是她身上自带的。 日光灿烂的落在这人身上,就像一道明亮清晰的鸿沟,清晰的将她跟周围所有人都拉开了很长的距离。 可明明刚才她在跟十六老师对话的时候,并没有这样的距离感啊,甚至还带着温柔…… 玫瑰浓郁的香气飘散在晓宁周围,鲜艳夺目的让人不能忘怀。 怎么一个人会有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样子呢? 正这么苦恼着,晓宁就突然想起了刚才陈总编对许拾月的介绍。 她想既然许拾月这么喜欢她们十六老师的漫画,那么就不如干脆将找补挽回改成拉好感。 说不定维系好了感情,以后还能跟许氏集团某个产业项目联个名什么的。 这样十六老师的知名度不还蹭蹭的往上涨!莉莉莲不就真的未来可期了?! 一不做二不休,说干就干。 晓宁这么想着,便接着对许拾月道:“其实这次我们签售会这样成功,也有许小姐在其中运作的功劳,其实s市离首都也挺近的……许小姐要不要一起来啊?” 晓宁笑着搓了搓手,眼睛里满是对许拾月的期待。 而许拾月却轻抿了下唇,转头看向了许久没有说话的陆时蓁。 日光落在如扇般抬起的眼睛中,清冷的明亮折射出几分可窥视的温柔平和。 她微微扬起几分唇角,嗓音平淡的讲道:“就是不知道十六老师欢不欢迎了。”:,,. 第106章 第一百零六章 层叠的薄云透过日光,逐渐与窗口齐平,远处的天际线抹着一抹干净的湛蓝。 陆地上原本巨大的建筑变得像积木一样,大片的绿意如画卷般在陆时蓁的视线中缓缓展开。 宽敞的座位准确的同机窗玻璃齐平,干净的倒映着少女的侧脸。 陆时蓁就这样看着难得一见的风景,不知道她是在用心的记录下她所看到的一切,还是单纯的在疲惫走神,放远的目光不知道落在了那哪一处的焦点。 忽而,陆时蓁抱在怀里的猫猫微微动了一下,接着她就看到面前递过来了一杯橘色的橙汁。 许拾月信步走了过来,友好的问道:“果汁?” “谢谢。”陆时蓁点点头,接了过来。 当时许拾月问自己欢不欢迎跟他们一起回首都参加庆功宴,陆时蓁还没回答,就感觉到两道分别来自陈总编跟晓宁的目光。 那目光炽热又紧紧,陆时蓁哪里还敢说不欢迎。 要是说不欢迎,她都不用回去,当场就会被这样两个人批|斗死。 要说这国内顶尖的钞能力,是厉害。 回去的飞机许拾月给陆时蓁团队免费升级了头等座,这个时候不是旅游旺季,整个头等舱都是他们的了,连带着湫湫都被带了上来。 陆时蓁可算是明白,什么的叫做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陆时蓁上来还特意挑了一个双人座,本意是想给湫湫享受一下。 可偏偏她忘了还有许拾月的存在了。 纤细的影子落在陆时蓁的肩上,许拾月不紧不慢的坐到了陆时蓁旁边的座位。 毯子被熟稔的摊开平铺在她的腿上,她一边整理着,一边问道:“来的时候是走的托运吗?” 陆时蓁忙了一天脑袋有点钝,一时间没明白许拾月的话,兀的怔了一下:“啊?” 许拾月铺平了毯子的一角,似是随意的提示道:“猫。” 陆时蓁顿时恍然。 ——许拾月说的托运是指湫湫的宠物托运。 其实陆时蓁总会选择先大部队行动,还有一个很重要但不为人知的原因。 湫湫不是真的猫,不用走宠物托运托运再多花一份昂贵的钱,而且它也不喜欢被关在那个逼仄昏暗的空间。过去陆时蓁去什么地方,它都是抽出自己这个躯壳进入系统空间。 陆时蓁还贴心的给湫湫在系统空间额外兑换一个外表寄存位置,简单来说就像是一个衣柜。 虽然里面最多的时候也只有两套衣服。 “你说湫湫啊……”担心自己刚才的迟疑会露出什么马脚,陆时蓁立刻做出一副了然熟悉的样子,对许拾月附和道:“是啊,走的托运,这只小猫咪这些年身价可以噌噌往上涨。” 许拾月就这样看着陆时蓁在自己视线中的回答,微垂了下眸子,自然而然的将自己的视线落在了湫湫身上,仿佛很有兴趣的样子:“我可以抱抱它吗?” 装睡的湫湫闻言顿时紧张起来,窝在陆时蓁腿上的爪子一个劲儿的踩着她。 而陆时蓁却不知道该怎么拒绝,只能在同意时附加提醒:“可以倒是可以……不过它不是很乖,你得小心点,被抓一下挺疼的。” “没关系。”许拾月却不然。 说罢,她便主动伸过手去,平静的就将湫湫从陆时蓁的怀里抱了过去。 暹罗猫看起来纤瘦,实际上沉甸甸的也很有分量。 许拾月的动作算不上多么标准,湫湫却安静如鸡,微凉的指温透过它的毛皮渗进血管,许拾月每一下的轻抚,都让它有一种自己的命运已经被别人捏在了手里的感觉。纵然它一身猫猫反骨,也根本没胆子反抗。 “头一次见它这么安稳,跟我在一起的时候可能闹了。”陆时蓁活动了活动自己有点麻的腿,在一旁看着,真的有几分湫湫就是一只看人下菜碟儿的猫的错觉。 “那我就再多抱一会吧。”许拾月揽了揽乖巧蜷在腿上的湫湫,转头又对陆时蓁道:“你不趁这个机会多休息一会儿吗?从这里到首都要一个小时左右,可以休息一下。” “倒也是。” 被这么一说,陆时蓁还真有些累了,说着就打了个哈欠。 不知道是不是哈欠产生的生理泪水模糊了两人间的距离,陆时蓁接着就平常又不平常的对许拾月讲道:“我今天早上五点就被拉起来了,好困……” 说着,就又是一个哈欠涌上了陆时蓁的脑袋。 只是这次她闭上眼睛在睁开后,眼前却被一片黑暗笼罩了,有个什么略紧的东西突然箍在了她的眼前,靠在椅背上的脑袋被柔软的手掌托了起来。 视线被毫无预兆的剥夺,昏暗中她嗅到了淡淡的清香。 ——是许拾月手指蹭过她的鼻尖有意无意落下的味道。 微凉的手指轻轻刮过脸前的布料,发出细微的声音。 明明没有直接接触到自己的肌肤,陆时蓁却觉得又什么东西挠在了她的心尖儿,痒痒的,却又不只是痒痒的,像个钩子,一下就把她勾住了。 讷讷的眼睫微弱的在眼罩下胡乱闪着,陆时蓁正不知所措着,耳边就传来了许拾月的声音:“睡吧,我在你旁边。” 许拾月的声音一如往昔的平静,却不知是不是因为自己视线被剥夺的原因,陆时蓁觉得那清冷中又带上了几分低沉的磁性,沉沉而温吞的仿佛就贴在她的耳边。 扑通,扑通。 心跳不安分,又胡乱的跳动了起来。 可奇怪的是,就是这样乱节奏的跳动,陆时蓁的疲惫还就慢慢安心的释放了出来。 淡淡的清香缓缓的从她的一侧包裹住了她,慢慢将她本就昏沉疲惫的灵魂抚平。 也不知道过了有几分钟,可能十秒都不到,陆时蓁就真的就睡了下去。 湫湫不太甘心自己被束缚,而陆时蓁却平静的睡着了,趁许拾月不注意就要离开她的怀抱。 可那盘踞这的身子刚起来,甚至还没彻底起来,它就被人捏住了猫类最要命的命运后脖颈。 许拾月就这样身姿笔直,表情平静,不费力气的将湫湫重新按回了腿上。 而后轻柔缓慢的抚摸着它的后脖颈,略垂下眸子温和的看着这只表面乖巧的小猫咪:“你最好乖一点,我不希望有人打扰到你的主人休息。” 这是湫湫听到过的许拾月最温柔的声音,却不知怎么蜷在一起的肉垫骤然铺满了凉意。 一种前所未有的压力无形的笼罩在湫湫的头顶,让它立刻乖乖的窝在了许拾月的怀里。 而后它就像普通小猫咪一样,闪着自己这双足以蛊惑任何人的无辜大眼睛,抬头看着许拾月,对她长长又娇娇的“喵”了一声,好像在展示自己的懂事。 以及求生欲。 . 因为没有让客人等的道理,大家一下了飞机就直接去了庆功宴的地点。 庆功宴因为许拾月的到来,也变得异常隆重。 有些话不敢摆在上面说,显得自己没什么的见识,但摸鱼群里却炸开了,参加庆功宴的成员纷纷祭上现场图,表示:还是许小姐厉害,让陈总编这只铁公鸡终于拔毛了! 珍馐美食格外精致的在桌上摆满了一圈,只是隔着图片就勾的人胃口大开。 没能去到庆功宴的成员,以及被提前送回家的湫湫纷纷流下了羡慕的口水。 而比昂贵且好吃的一顿饭还要难得,是饭桌上愉快轻松的氛围。 许拾月看上去清冷孤高,但人真的没有什么故意摆出来的架子。 陈总编敬酒她礼貌回应,大家有说有笑的偶尔聊到了她身上,她也会附和回答一两句,就像是端坐于高台的狮子猫,高傲疏离却没有强烈的攻击性。 大家见许拾月这样好相与,随着餐桌上食物的减少,慢慢的也都恢复了自己的本来面目。 朗朗的笑声在包厢中此起彼伏,真的就是一场为庆祝签售会大获成功而开场的犒劳晚宴。 陆时蓁就这样在一旁看着,时不时还不忘拿起手机记录下一段足够让他们醒来时社死的瞬间。 她很喜欢这种氛围。 尤其是不用分神去想“她”会怎么样。 那方方正正的框框将酒席间的画面停住,很突然的,陆时蓁想起她也曾经也跟大家在这样的庆功会上有说有笑的,好不快活过。 那是五年前,学校交响乐团提前锁定金奖的事情了。 许拾月也在,而且也是主角。 “砰!” 忽的酒杯碰在一起的声音从陆时蓁耳边响起,将她从回忆中拉了回来。 晓宁抱着酒杯走了过来,强行拉过她手里的酒杯,给她满了半杯子酒。 这人没什么酒量,却特别喜欢喝酒,每次聚会都要将席间的人拉着喝三四个来回。 陆时蓁有些无奈,刚要抬手将晓宁倒给自己的酒喝掉,身侧就探过了一双手。 “我替她。” 许拾月坐在陆时蓁身旁的位置,说着便将她手里的酒杯拿了过去。 这个动作陆时蓁完全没有预料,那抬起的手臂不偏不倚的将她环在了许拾月的怀里。 原本保持友好的距离倏然被拉近了不止一度,投映在墙上的影子仿若贴靠在了一起。 距离太近,浮动的空气被关在了逼仄的缝隙中,属于这人的清香被酒气不讲道理的卷了起来,一下就将陆时蓁整个包围。 纯净的酒水透过玻璃吻在了许拾月的唇上,不少片刻便悉数落进了她的喉咙。 陆时蓁在旁边看着,极近的距离将许拾月唇瓣上停着的水珠明显的停在她的眼瞳,只是不过半秒,就被轻探出来的舌尖裹了进去。 信手随意,却让看着的人一时有些愣神。 “好耶!”在一旁看着的晓宁兴奋的拍起了手,晃晃悠悠的将怀里抱着的酒瓶对准了许拾月的杯子。 “许姐姐再来一个!再跟我来一个!” “嗡嗡嗡嗡……” 就在晓宁不知死活的要将下一个缠酒目标锁定至许拾月时,手机震动的声音横插了过来。 陆时蓁回神的寻着声音看过去,就看到许拾月朝她这一侧放着的手机屏幕上跳动着“沈雁行”三个字。 许拾月见状立刻放下了手里的酒杯,起身接起电话。 那清冷的声音没有任何掩饰与波动,就这样清晰的擦过了陆时蓁的耳朵:“雁行,我到了。不好意思,忘了给你说了。” 是雁行。 不是沈雁行。 没有姓,只有名。 许拾月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陆时蓁却觉得这声音前所未有的刺耳。 像是突然从天而降了什么东西,死死的堵在了她的心口,上不去下不来,硌得她呼吸都不顺畅了。 晓宁作为第二个听到这话的人,见许拾月接着离开了包厢,满是酒气的带头开始八卦:“这是查岗,还是报平安啊?雁行……是谁啊?” 聚会已经进入了后半场,在场的人几乎都被晓宁灌了两轮酒,一个个开始什么都不顾的胡侃瞎聊,靠着晓宁很近的小姑娘像是想起了什么瓜,闻言激动的拍起了晓宁的手臂:“雁行啊,沈雁行啊,辣个,辣个辣个……沈氏集团的辣个小姐!” 晓宁不解:“谁?” “就是辣个跟许小姐她们家很多企业都合作密切,打得火热的沈氏集团啊。”那人含含糊糊的解释着,“就,就就s市那个地标建筑,还是她们两家合作共同完成的呢!” “哦!这是不是传说中的强强联合?”另一个人插过来道。 “不一定只是强强联合哦”那人也不知道是不稳,还是故意的,很用力的摇了摇头,“我听说许小姐跟沈小姐其实……” “不要!许小姐完全就是我的菜,呜呜呜姐姐不可以。” “去你的,三更半夜的做什么白日梦,许姐姐是我的。” …… 八卦的话题说着说着就扯到了私人感情上,晓宁作为今天上午受到过许拾月美颜暴击的人,抱着酒瓶就像是抱着许拾月,说着就跟大家争抢了起来。 而就在逐渐扯远了的话题中,只有一个人没有参与进去。 那就是陆时蓁。 她平时就不是很喜欢八卦这些事情,而这一次她对这种八卦的抵触更甚了。 连带着语气都变得比平常生硬许多。 晓宁抱着瓶子又要说出什么狂放荤话,下一秒就被陆时蓁的声音打断了:“晓宁,时间差不多了,是不是该结束了?明天你们还要早起做汇报,再喝下去还醒得过来吗?” “可我的许姐姐还没有……”晓宁有些不情愿,满脸委屈。 只是陆时蓁却没有给她机会,又一次打断了她,语气比方才还生硬几分:“她身边这么多人,不用你的担心。” “哦……那,那的确是是该回去了……”晓宁晃晃悠悠的点头,全然忘记了在客人还没回来前提前散席是多么不尊重的行为。 陆时蓁看了一眼比晓宁好不到哪里去的其他人,头大的叹了口气。 她没想到,当时那个喝一点点酒精就会晕的人,现在成了这群人里酒量最好的。 明亮的光从包厢里缓慢落进了走廊,李正遵从许拾月的吩咐守在包厢外面,就听到一个陌生的声音对他道:“那个李,不好意思大家都喝大了,你能帮我把他们送到车上吗?” 李看着面前站着的这个女人,眼前闪过一丝疑惑。 不止是对她知道自己的名称,还有她吩咐自己时的语气。 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让他有些不敢想下去,就这样默然点了下头,算是同意帮这人的忙。 有李的帮助,陆时蓁这次送大家回去比往日都要轻松。 她听着陈总编跟晓宁在出租车里第三次讲述自己刚来首都时被人骗了二百五十块钱的故事,毫不留情的关上了门。 夜风倏然吹起一阵,迎面撩起了陆时蓁脸侧的头发。 刚打理过发尾微硬的扫过她的脖颈,落下一阵细密微弱的刺痛。 灯芯绒的裙子被风吹的鼓起一阵,没有方向的胡乱飘动。 陆时蓁就这样若无其事的回头看了眼满是喧嚣的步行街,视线却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找不到一个焦点。 她也不知道自己回头在看什么,施施然的又将自己无限放远的视线收了回来,对一旁站着的李讲道:“多谢帮忙。劳烦你帮我给许拾月说一声,大家不胜酒力,很抱歉先离开了。她可以慢慢打她的电话,不用着急的。” 陆时蓁平静的说着,语气却越变越生硬。 李闻言,犹豫着想要对陆时蓁说些什么,可陆时蓁却已经又走到了路边,对不远处行驶来的出租车招了招手。 夜风带这些春日里不常见的瑟瑟,亮着绿灯的出租车平稳的停在了它的客户面前下。 陆时蓁轻吐了口气,不曾留恋的,伸手就要拉开门。 却不料突然有人从她背后过来,一下就握住了她刚要打开车门的手。 那种刚才曾经历过都被人从背后笼罩过来的感觉又一次包围住了陆时蓁,酒气裹着清香。 许拾月就这样从背后朝陆时蓁靠了过来,温润的下巴贴在她的肩膀,醉意缠缠的对她道:“十六老师,哪有把人拐来了,却不负责的道理?”:,,. 第107章 第一百零七章 昏黄的灯光透过郁郁交织的树叶,朦胧的照着夜空下的一隅。 春风撩动着树叶发出沙沙的声音,合着许拾月的声音,陌然压过了街道上的喧嚣。 周遭吵嚷的声音像是被猛地推了一下,就这样离陆时蓁越来越远。 她就这样被许拾月从背后笼罩了过来,握着车门把手的手腕被许拾月握在手中。 这人的声音含着淡淡的酒气,在极近的距离下,将陆时蓁的耳廓都烘灼热起来。 川流不息的车辆在路过掀起一阵阵温吞的热风,不断提示着陆时蓁,她们此刻的动作有多么的暧昧。 通红的耳廓快要被这一秒暧昧的温吞融化,陆时蓁怎么可能听不出许拾月话里的意思。 可她心里却像是拧着一个结,硌得她很是别扭,语气也格外生硬,一板一眼的澄清道:“许小姐,不是我把你拐来的,你是自愿来参加庆功宴的。” “现在宴会结束了,附近就有酒店,我想按照许小姐的经济状况,哪样的套房都是可以承受的吧?” 许拾月却不然,像是听不懂陆时蓁格外明显的拒绝一样,依旧靠在她身后问道:“既然这样,可以让我去你家借宿一晚吗?” 陆时蓁闻言,猛地回过了头。 看着许拾月这张离得自己极近的脸,提醒道:“许小姐,我家不是旅馆。” “所以才不会空荡荡的。” 不知道是不是许拾月略微有些醉意,那向来无懈可击的平静语气多了许多落寞寂寥。 她的下巴就这样呆在陆时蓁的肩上,语气略沉的声音像是嵌进了她的身体里去一样,可怜的仿佛哪家被主人遗弃的猫。 而猫奴永远都无法拒绝猫咪的请求。 陆时蓁又一次心软了,妥协道:“最多一晚,明天早上你就得离开,我还有工作要做。” “谢谢十六老师。”许拾月闻言对陆时蓁弯了下眼睛。 那漆黑的眼睛蒙着层仿若酒意的氤氲,有星光洒下抖落了在上面。 明亮亮却又挂着朦胧,随风垂落在耳边的声音揉满了蛊惑的缱绻,像猫,又像狐狸。 陆时蓁心弦颤动,缭乱的音节胡乱的在她心腔飘着。 也没管许拾月站不站的稳,她拉开车门就飞快的上了出租车。 公路两侧间隔排列的路灯一束一束的掠过窗户,将车厢照的忽明忽暗的。 陆时蓁靠坐在窗边,回避似的看着窗外的夜景,视线却还是在某一瞬溜神后聚集到了许拾月的身影上。 还算宽敞的车厢被两人一分为二,许拾月正端坐在后排的另一边。 刚才在庆功宴上她被陈总编恭维着敬了几杯酒,后来喝了晓宁倒的香槟,现下好像是有点醉了,鸦羽的眼睫如扇般低垂着,将小憩的眼睛藏在了下面。 只是小憩归小憩,许拾月的背依旧打的笔直,丝毫没有松懈的样子。 忽明忽亮的灯光落在她的身上,失去丝带束缚的领口朝着两边低垂,在陆时蓁视线中烙下一寸一寸的雪白。 不知道是为了松口气,还是单纯的不小心,许拾月衣领上的束领丝带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她解了开来,就这样松散的垂落在两侧,像是在平静中不安分的散乱。 冷白的颜色与这夜如网般的漆黑相辅相成,从下方严实合缝的扣子一颗一颗的蔓延上来,在井然有序中写着悖逆的诱惑。 陆时蓁目光顿了顿,有些犹豫要不要给许拾月提醒一下,却听到那人的声音先自己一步响了起来:“心情不好。” 这声音来的突然,陆时蓁心跳兀的一下顿住了,接着就下意识的否认道:“没有。” “我有。”许拾月却道。 这人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难掩酝酿开来的酒意。 陆时蓁讷讷不解的眨了眨眼,一时分竟不清许拾月上一句是在问自己,还是喝醉了酒的她在单纯的自言自语。 路灯依旧在车窗玻璃上一闪一闪的跳跃着,许拾月也依旧闭着眼睛坐在她的位置上,只不过因为方才的两句话显得有些没怎么有防备。 一个蠢蠢欲动的想法在陆时蓁脑海中冒了出来。 有些事即使她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但不听到许拾月真的说出来,她好像也不是那么甘愿死心。 那份硌人的别扭还拧在陆时蓁的心口,她看了眼醉意伶仃的许拾月,道:“你有什么心情不好的,人家沈雁行那么关心你,还给你打电话来。” 陆时蓁的语气很是平静,平静的有些过分生硬。 她不是那么喜欢提到“沈雁行”这个名字,说着脑袋里就好像在挑刺似的,冒上了许多吐槽。 怎么就不放心她了,真是难为她百忙之中还能想起许拾月离开s市去了首都。 而且这又算哪门子的关心,人家都下了飞机这么久了,一顿饭都快要吃完了,才来电话。 还什么贴心查岗,打得火热,根本就是不合格! 严重的不合格! “为什么沈雁行给我打电话我就要心情好呢?她又不是你。” 陆时蓁正在心里疯狂对着沈雁行挑着刺,许拾月的声音就将她拉了回来。 那小憩着的眼睛随着后半句话缓缓打开,如潭水般平静的眸子朝她看了过来。 别扭的疯狂陡然安静了下来,陆时蓁整个人都顿在了原地。 黑夜的那边炸开了一束烟花,细碎的火星每一颗都写着怦然,将她的那份别扭烧得一干二净。 一瞬间,陆时蓁竟不知道自己此刻欢喜的是许拾月表现出来的对沈雁行满不在乎,还是那一句她在乎的其实是自己。 亦或者,二者都有。 “陆时蓁,你有时候会不会觉得好像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在束缚着你?” 许拾月平静的眸子褪去了清明,朦胧的含着些醉意。 她就这样看着陆时蓁,单纯的像是在分享一件压在心底里的心事,算不上清晰的声音下压着苦恼。 而陆时蓁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个世界是如何运作的,对许拾月说的这话也听得格外清楚。 也分外讶异,许拾月居然可以感觉到主系统对她的束缚。 “两分钟的电话,除了开头的问候,剩下的时间都在交代工作。就这也要推着我出去听,非得给人营造出一种见不得人的景象,也真是够煞费苦心的。” 轻笑声带着几分蔑视从许拾月的口中哼出,明晃晃的带着厌恶。 她就这样微微松懈了几分自己笔直的腰背,枕着自己揉散了的头发靠在了椅背上。 许拾月说的有些随意,陆时蓁却都听进了耳朵里。 所以说刚才的离席并不是许拾月自己的行为,是那个该死的主系统又一次横插了过来。 是不是在这五年里,主系统也曾经无数次干涉过许拾月的行为。 她能感觉到这种束缚,是不是就意味着她经常跟这种束缚抵抗。 而今天,因为她喝了点酒,意志不清,那种束缚便推着她站了起来,接起了电话,唤出了那声暧昧至极的“雁行”。 垂在脸侧的长发被抬起的手拨的凌乱,松散的几缕垂过了许拾月的脸前。 窗外的路灯将她的侧脸照的忽明忽暗,她就这样不着痕迹的看了陆时蓁一眼,压下的眸子,将光折碎在了里面:“我不喜欢这种感觉,就好像整个人生都不是我的了。” 这是陆时蓁第一次感觉到许拾月表达出的情绪。 一连几句话,“不喜欢”三个字都在朝她递进着,最后明明白白的放在了她面前。 许拾月厌恶这种控制着她行为的束缚,并为之深深苦恼着。 好像有小石子从坚不可摧的壁垒中掉了下来,发出细微又足以撼动的震感。 主系统在尝试操控她,而许拾月是厌恶且排斥主系统给她安排的这一切的。 她不喜欢。 许拾月不喜欢。 这两句话像是加粗放大的字体,深深的烙在了陆时蓁的脑海中。 信念在摇摆。 陆时蓁就这样小心翼翼的对许拾月掩盖着系统的存在,试探道:“可如果这样就能给你最好的结局呢?” 许拾月却没有回答陆时蓁这个问题,反而问道:“你知道外面的人都是怎么说我吗?” “自私、卑劣,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疯子。” 一个个负面的词语堆叠着用许拾月的口吻从到了陆时蓁的耳中,熟悉却又陌生。 陆时蓁过去很喜欢用这些词形容后期的许拾月,可现在却觉得前所未有的刺耳:“不是的,那都是他们……” 可陆时蓁的话没有说完,就被许拾月打断了:“他们说的没错。” 明明是负面的词语,许拾月却无比坦然甚至欣然的接受。 浓郁的笑意从她的眸子里渗出来,像是在漆黑中燃烧起来的火焰,明亮而充满了危险。 她就这样看着陆时蓁,态度坚定到了偏执的地步:“所以陆时蓁,我要的,就一定是我的,我不要的,硬塞给我,拿枪抵着我,我也不会妥协。” “我爱的人不是沈雁行,所以这辈子都不会跟她在一起。”许拾月看着陆时蓁,深邃的目光直直的望向她的眼底,“我爱的那个人,在接天红色的花海里接住了我,也因为我死在了接天红色的火海里。” 刺眼的灯光从许拾月背后的车窗落了进来,照的陆时蓁心跳加速。 她从未觉得一句话能有这样大的力量,将她的世界都翻涌了起来。 后视镜中泾渭分明的后排缓慢探过了一只越界的手,连带着笔直的身子也默然倾斜了过去。 许拾月眉梢微微挑起,就这样注视着陆时蓁的眼睛,将问题拨回了最开始问道:“所以你现在还心情不好吗?”:,,. 第108章 第一百零八章 失去节奏的心跳跟着车窗外一闪一闪的路灯疯狂跳动着,陆时蓁根本就没想到许拾月会将话题重新连接到一开始的问题上。 就像是在做一道数学题,后面的对话全是许拾月的步骤,就只为了证明开头她对自己的那个疑问。逻辑严丝合缝的,丝毫都不像是一个喝醉了酒的人。 霓虹灯光将窗外的黑夜点亮,更衬得那人酒气氤氲的眸子中带着几分清明。 陆时蓁一时竟分不清许拾月刚才那一番话究竟是在醉酒状态下的真情流露,还是故意装醉,在哄自己。 缩近的距离将鼻息烘得暧昧,温吞的酒气裹着只有这人身上才有的清香卷进陆时蓁的鼻腔。 太多的信息在这短暂的时间里涌入陆时蓁的脑海,困惑、动摇、欢喜,还有彻底失衡了心跳,乱麻一般的滚成一团,一时间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于是也只好不知所措又若无其事的别扭回道:“我,我本来就没有心情不好。” 人们往往并不能在说话的时候,意识到自己声音语调的变化,就像此刻陆时蓁的回答,远比方才回答没有的时候要柔和许多。 这才是真的没有心情不好。 而且还多了几份不知所错。 许拾月听着这人的回答,微微弯了下眼睛。 她是真的有点醉了,含着酒气的清明眼睛还是没能拦住心满意足的愉悦从眼底翻出来。 而后脑袋一歪,就这样靠在陆时蓁肩上沉沉睡了过去。 即使这次她身边没有一丝玫瑰的味道。 陆时蓁被许拾月这样放心的动作砸的肩膀歪了一下,接着就小心翼翼的放平了自己的肩膀,好尽量让许拾月睡得好一些。 导航的声音在车厢里逐渐明显起来,司机阿姨看了眼后视镜里坐着的两人,忍不住接对陆时蓁道:“小姑娘,你这朋友的表达方式还真是特别。哪有拿自己死去的初恋澄清现在的绯闻的,这不是给自己断了以后的后路了吗?” 陆时蓁先是怔了一下。 接着又仔细一想,发现还真是这么一回事,不由得笑了一下,替许拾月挽回形象道:“她嘴笨,就是急着想解释清楚。” 司机阿姨闻言又瞧了一眼靠在陆时蓁肩上许拾月,不由得有些可惜她这番精致的模样:“这是不是就是你们年轻人说的,好好的一个人,偏偏长了一张嘴。” 司机阿姨说着,脸上的笑意就慢慢顿了几分:“不过我看你这朋友刚才的态度,她心上的这颗朱砂痣可是点的很深啊。” “阿姨多一句嘴啊,你要是不想听就当阿姨没说。”她就这样看着后面这个跟自己有几分眼缘的小姑娘,好言道,“咱们活人是永远争不过他们死人的,尤其是这么些年都没能被淡忘的人,你要好好考虑一下。” 归家的路逐渐变得熟悉起来,车窗外铺满了这五年陆时蓁看过无数次的春意。 而五年,的确是可以用“这么些年”来形容。 曾经陆时蓁以为,她站在雪地里看到沈雁行搀扶许拾月就是许拾月的未来。 可五年转眼过去,许拾月今天在跟自己说她对自己的念念不忘。 她说她爱我。 哪怕有主系统的束缚,她还是爱我。 所以这些天自以为是的回避跟放弃是在做什么呢? 为自己的“伟大”而自我感动吗? 陆时蓁讪笑一声,眼睛里闪过许多嘲讽。 她不仅没有站在许拾月这边,还成为了主系统的帮凶。 给她一个吻,然后将她日思夜想的人从她身边掠夺走。 沉积在海底的情绪终于挣脱了束缚的锁链,携风带雨的要翻涌起来。 陆时蓁看着出租车停在了她家所在楼栋前,多付了些钱给这位司机:“谢谢您的提醒,多出来的钱是感谢您的。” “小姑娘,阿姨不是要你的钱,你能想明白就好。”司机阿姨说着就要将钱退还给陆时蓁,陆时蓁却收起手机径直下了车。 许拾月微斜着头在车中睡着,路灯的光随着被打开的车门将她笼罩,等待着陆时蓁生涩且小心的将她抱出来。 温吞的吐息轻轻缓缓的扑在陆时蓁的心口,轻薄的料子下贴满了温热。 她就这样看着那张靠在自己怀里的脸,对司机阿姨道:“不过……我想,我应该就是那颗朱砂痣。” . 李作为许拾月的随身保镖,是被规定时刻都要跟在她身边的。 只是尽管他受过专业训练,但还是在跟着陆时蓁来到她家后,出现了无从下脚的状态。 在第三次他不知道自己踩到了什么东西,发出声音之后,李被陆时蓁瞪着退出了她家,默默选择回楼下保镖车里蹲守了。 可能是醉酒的原因,陆时蓁被李的声音吓到了三次,许拾月都没有被吵醒。 她的酒品很好,喝醉了也只是靠在陆时蓁怀里睡着,清冷的眉间铺满了乖巧。 陆时蓁就这样让自己床上的那只两米的大熊代替了自己,将许拾月小心翼翼的放到了床上。 那毛茸茸的棕色大手就这样抵在她的脸上,偌大的身子衬得她格外娇小,毫无戒备的,仿佛很好摆弄的样子。 陆时蓁就这样坐在床边注视着熟睡的许拾月,轻轻拨动着她脸前缭乱的碎发,唇瓣微动。 映在墙上的影子慢慢下落着,下落着,忽然又收了回来。 陆时蓁突然意识到,许拾月能这样不被影响的熟睡,可能是因为她这些年太累了。 许氏集团太大了。 而她又是孤身一个人,偏执的抗拒着命运要塞给她的另一半。 哪怕这个人可以让她的未来轻松很多。 陆时蓁的心口被拧了一下。 她就这样看着熟睡的许拾月,余光里自己习以为常的糟乱环境仿佛张牙舞爪的在朝她包围来。 也不知道哪里突然来的动力,陆时蓁一把就将像要吞没许拾月的衣服抱了起来,撸起袖子主动收拾起了房子。 大半夜里,许久没上岗的洗衣机被连夜拉了起来,封印在储藏柜里的垃圾袋也被成卷成卷的拿了出来。 随意丢的到处都是衣服被陆时蓁一件件收拾了起来,按照深浅色分类有序的投入了洗衣机里。 过期了的、打开很久了的零食统统都被丢进了垃圾袋,还有用完了的颜料、揉成团的废稿,连湫湫玩坏了的猫玩具也一起给收拾了。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落在门口玄关,猫猫狗狗的盲盒小摆件温馨的沐浴在日光下。 清脆的电子门锁开启的声音响起,晓宁熟练的输入密码,拎着陆时蓁要的两大份早餐开门走了进来。 接着就愣在了原地。 沙发第一次整洁的出现在这个家里,客厅的桌子上也没有胡乱放着漫画稿纸,就连餐桌上,都是干干净净的,什么都没有。 “十六老师,十六老师!十……”晓宁像是被吓到了的鹦鹉,疯狂的喊着陆时蓁。 陆时蓁忙赶在她声音越来越高前,从一旁的卫生间蹿了出来,捂住了她的嘴:“嘘嘘嘘!吵什么?” “家里……怎么这样了?”晓宁难以置信,“被抢劫了?” “去你的。”陆时蓁无奈,“谁家小偷来了还给你打扫卫生啊?” “这倒也是。”晓宁点点头,眼里依旧满是不解,“那您这是怎么了?” “我想以后都干干净净的不行吗?”陆时蓁说着就摘下了自己搞卫生的手套,“怎么,我不乱糟糟的了,你很遗憾啊?” “不是不是,老师这样我简直是高兴还来不及呢!您不知道我做梦都在想,您什么时候能将房子收拾的看的过眼去一点!”晓宁连连摇头,生怕因为自己刚才的反应,陆时蓁又回到了以前那样。 “只不过……我就是觉得有点奇怪。”晓宁一边将手里的早餐放到了陆时蓁干净的餐桌上,一边小心翼翼的说着,“之前怎么劝您您都不肯,怎么今天突然就性情大变了?” 虽然晓宁对陆时蓁今天的这番转变很是欣喜,但也伴随着深深的不解。 突然,她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直勾勾的看向了将洗好的衣服抱出来的陆时蓁:“十六老师,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还是喜欢的人要来家里做客了!” 陆时蓁登时一愣,下一秒便放下手里的衣服篓子,推着晓宁往门口走:“去去去,快会工作室忙你的去吧,整天就知道八卦,汇报做完了吗你。” 陆时蓁的话密的像是连珠炮似的,晓宁都没来得及插嘴,就被赶了出去。 而接着湫湫就竖着尾巴,从它的猫窝里钻了出来:“喵喵(宿主,数据显示你昨天晚上一夜都在制造低频率噪音,你是失眠了吗?)” “我就是想搞搞卫生。”陆时蓁重新抱起了她的衣服篓子,满是成就感的对湫湫展示着她一晚上打下来的江山,“我收拾的挺不错的吧?” “是超级不错!”湫湫清脆的叫了一声,不像是猫猫,倒像是格外捧场的狗狗,“研究表明,这样清清爽爽的环境,可以给人积极向上的生活态度!” 陆时蓁依旧对湫湫的马屁十分受用,得意的附和点头:“没错,我要好好的生活。” “宿主,你这是因为许拾月吗?”湫湫观察着陆时蓁的表情,小声喵喵的试探道,“我刚才去卧室找你,结果看到睡在你床上的是许拾月。” 湫湫说着,声音就透着恐惧。 陆时蓁可以想象湫湫在来到自己房间发现想要亲昵的主人变成了许拾月的恐惧感,安抚似的从头到尾捋了一把湫湫:“不好意思,我应该早点跟你说的,晓宁买了两根淀粉肠,待会都给你了。” 湫湫闻言,甩了甩尾巴:“其实说不说都是宿主的自由,我也不用淀粉肠补偿。” 这样大方的反应,让陆时蓁有些措手不及,甚至错愕。 要知道湫湫这统最喜欢吃的就是淀粉肠了,有时候为了抢自己手里的淀粉肠吃,心眼子比猫都多。 怎么这次说不要就不要了? 陆时蓁还在担忧湫湫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就听到它向自己发出了提问:“我就想问问宿主,你明白你为什么突然这样行动起来吗?” “有项研究数据表明,一个人因为另一个人去改变,往往是因为……” “喜欢。” 这些天湫湫也想过了,它实在不想看它的宿主这样难过别扭,正好趁着这个机会推她一把。 可它正掂量犹豫着怎么帮陆时蓁点破她不敢面对的心理,陆时蓁却先它一步肯定的回答了。 清爽的晨风吹过阳台,刚刚挂在衣架上的裙子鼓起了一阵风。 陆时蓁仔细的将叠在一起的裙摆边沿绽开,对脚边的小猫笃定的讲道:“我喜欢许拾月,很喜欢很喜欢。”:,,. 第109章 第一百零九章(修) 明媚的日光洋洋洒洒的落在阳台,铺了满地的春日朝阳。 陆时蓁声音笃定的向湫湫承认着,突然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扯在她的身上,疼的她倒吸了一口凉气。 “我……” 陆时蓁张了张嘴,喉咙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仿佛有什么力量在阻止她继续产生这些想法,张牙舞爪的要将她拉回去原本的位置。 可陆时蓁偏不,依旧挣着将她想说的说出来:“我现在才发现,我好像陷入了一个自己给自己编织起来的茧房。与其为了持有这副身体,战战兢兢的活在系统的控制中,不如放手一搏,我已经健康的活过一会儿了,也不……亏。” 咔的一下,仿若卡在心里口那颗针一下在心口折断了开来。 锥心的疼裂成了两份,直直的刺着陆时蓁的心脏,已经不只是简单的一个“疼”字,可以概括的了。 陆时蓁撑不住的将手扣在了心口,手背上凸起的满是狰狞的青筋。 湫湫紧张的尾巴一直摇,三并两步的跳上了一旁的台子,阻止道:“宿主,你别说了,刚才系统页面显示一直有低等级警告产生。” “靠,真疼啊。”陆时蓁没忍住,倒吸着冷气的啐骂了一口,“怎么系统不允许我说出喜……喜欢吗?” “是主神大人不允许任务者也就是宿主对主角产生感情。”湫湫道。 陆时蓁闻言嗤笑了一声,有些坦然中写着对主神的不屑:“可我还是喜欢她。” “哪怕一开始我就知道我会因为这份喜欢付出身体的代价,我还是喜欢上了她。” “宿主……”湫湫看着陆时蓁这番难受的样子,有些于心不忍,甚至有些后悔刚才想陆时蓁开这么一个挑破她心思的头。 “我们得想办法了,这个世界不能崩塌,我也不能让许拾月跟沈雁行在一起。”陆时蓁说着,偏撑着身子坐到了一旁的小凳子上。 “这很难啊宿主。”湫湫道,“主角偏离主线,世界怎么可能不崩塌呢?” “可是你没发现吗?许拾月已经偏离主线了。”陆时蓁缓着气,将自己昨天想了一晚上的事情说给湫湫,“世界崩坏一定有它合理的理由,不可能说好好的它就坏了。” 湫湫从来没深想过这个被主系统当做第一条写进它们系统手册里的条例,不由得顿了一下,接着就听到陆时蓁道:“有没有可能主角之所以是主角,是因为她的某些行为发展到后面会让世界崩坏?” “就像是许拾月后期黑化了,如果没有能控制住她,世界就会被她毁掉。”陆时蓁抬起两只手,给湫湫比划着,“许拾月不崩坏世界就不会崩塌。” “可是……如果按照宿主这么说的话,现在的沈雁行明显不具备这种能力了……”湫湫陷入了深深的疑惑,但凭借它高度发达的系统算法,很快就想出了一个悖逆的答案:“宿主,你的意思不会是你要代替沈雁行吧?!” “可以吗?”陆时蓁没有否认,“这样的话,我想许拾月跟这个世界就依旧是安全的。” “宿主的推断是没错的,逻辑也足够闭合。”湫湫先是点了点头,但接着话锋一转,“但这一切都需要在不被主神大人察觉到的前提下才可行的。” “宿主您不是第一个向主神大人提出质疑的人,过去有很多很多尝试要修改剧情的宿主,甚至还被纳入了反面教材。他们都死掉了,就像修理bug一样,统统都被主系统修复了。” 明明是活生生的一个人,在主神的世界里却成了一抹数据。 日光被推过的云遮住大半,一种超乎认知的庞大体系黑压压的笼罩在陆时蓁面前,这种无力的渺小滋养着恐惧:“好残忍……” “所以……” “那,我们就蒙住主神眼睛吧!” 湫湫开口想劝陆时蓁再去好好考虑考虑,却被这人同刚才低沉截然不同的语调打断了。 庞然巨物的可怖仿佛并没有吓退陆时蓁,她脑袋转的飞起:“你说有没有可能,我们制作一个屏蔽程序,像障眼法一样,给主系统对这个世界的监控营造一个假象,比如说将我跟沈雁行的信号源在某种程度上调换一下。” “宿主,我们这样的行为被查出来,是会被彻底抹除的。”湫湫认真的提醒道,“你难道不想要用这具健康的身体享受生活吗?” 陆时蓁并没有回答湫湫的问道,也用同样认真的语气看着湫湫:“但是你能做到的,对吗?” 清风拨过来,吹动着陆时蓁脸侧的头发。 她就这样看着远处连绵的绿意,轻声道:“我逃避了五年了,在这五年里我没有一天是不想她的。” “多跟她待一天,就是赚一天,如果世界没有崩塌,我还能跟她在一起,那就是我这辈子碰到的最幸运的事了。” 陆时蓁说着就抬起手勾住了衣架上被风吹的飘起的裙摆,仿若主神掐着她的软肋:“我还记得,在过去我一直都很怨怼,怨怼自己为什么没有一个好身体,为什么没有一双能自由行动的腿,如果我不吵着要出门,会不会身体状况会好很多,如果我的某次手术后能再小心一点,会不会就能站起来了……” 算不上美好的过去随着陆时蓁的话,在她的脑海中铺展开来,每一句都在印证着她是多么的需要向往现在的这具健康的身体。 可世界上总有一把剑可以将缠满的蛇整个砍断。 那探着獠牙吐着信子的蛇头就这样荒凉的被斩落在枯树下,饶是再怎么张牙舞爪也没有用处。 陆时蓁浅呼了口气,松开了手里握着的裙摆:“可正因为这一切,我才有了遇到许拾月的这个现在,我就一点都不想“如果”了。” 没有再一次被湫湫的提示恫吓到,也没有再拼命的提醒自己“我是直女”。 陆时蓁就这样看着裙摆随风飘动,淡声道:“因为过去哪怕改变一点点,我都可能就遇不到她了,而忘记她错过她,是我这辈子最难过的事情。” “如果活着只是活着,那么赚取再多的积分都只有乏味。” 陆时蓁说着,转头看向了蹲坐在自己身边的小猫咪。 她就这样看着湫湫那双黑溜溜的眼睛,兀自笑了笑:“湫湫,是不是跟你说,你也不能明白这种感觉啊?” 湫湫静默的靠在陆时蓁的怀里,细长的尾巴钝钝的摇了摇。 它想它应该是感觉不到陆时蓁说的情愫的,可不知道为什么,它好像又有点能明白陆时蓁说的这种感觉。 不断运行的程序汲取着周围的反馈,庞大的运算时刻都在进化。 没有什么是绝对顶级的,就算是高度发达的算法。 陆时蓁看着自己怀里安静的猫猫,想来想去,贿赂道:“那大功告成我送你一束淀粉肠花,九十九朵的那种,好不好。” “喵!(好!)”这次湫湫回答的格外爽快。 反正它也不过是庞大系统里的一只漂萍,是它选择了陆时蓁,也是陆时蓁选择了它。 它是宿主最可靠的忠实好伙伴,它愿意为了它的宿主搏一搏。 猫猫正这么想着,就听到陆时蓁提醒的声音:“不过事情没有办成前,我们不能让许拾月知道这些事,你明白吗?我怕吓着她。” “喵(当然,宿主放心吧。)”湫湫保证着,愉快甩着的尾巴突然就定住了。 陆时蓁觉得湫湫这反应有些奇怪,接着就觉着好像有什么细微的人影倒映在一旁的玻璃上。 偌大的玻璃模糊的倒映着客厅景象,一个纤瘦而高挑的身影就停在刚被收拾干净的沙发旁。 许拾月从陆时蓁房间出来了。 那原本一丝不苟的衬衫松散了开来,领口的丝带随意的下垂着,似是无意的露着半边圆肩。 如海藻般的长发失去了它昨天里夸张蓬松的曲度,浅浅的弯曲恰到好处的停在许拾月的肩上,在绸缎垂顺的光泽下带着几分晨起的随意慵懒。 陆时蓁看的眼睛有点直,甚至都忘了想这人有没有听到她跟湫湫的对话,只钝钝的讲道:“你醒了。” “嗯。”许拾月淡淡的点了下点头,闲庭信步般的朝陆时蓁所在的阳台走去。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心意刚刚清晰,常年单身且无任何经验的陆时蓁有些手足无凑。 她很想对许拾月表示自己的关心,在嘴巴里酝酿了半天却只是一句笨拙的讷讷问候:“昨晚睡得还……” 就这还没有说完,接着就被走过来许拾月打断了:“你嘴唇好白。” 她眼眸认真,跟陆时蓁凑得有些近。 心虚也好,坐怀已乱也罢,陆时蓁刚刚平复下的心跳又疯狂跳动了起来。 嘴唇白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直到刚刚陆时蓁才缓过了系统给她的惩罚。 她并不想让许拾月知道这些而担心自己,掩饰的讲道:“可,可能是没休息好吧,睡一觉就好了。” “那去睡吧,我还没把被子叠起来。”许拾月说着,就勾过了陆时蓁的手。 她的语气温柔的像是一汪春水,柔和又令人失神。 陆时蓁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她带到了卧室里。 阔别一夜,陆时蓁从没觉得自己的床能有这般柔软。 轻薄的被子被许拾月贴心的盖在她身上,淡淡的清香划过了她的鼻尖。 不止于许拾月的手。 还是她昨晚盖过的这床被子。 没有被叠起来过的被子攒聚着前一个人的温度,陆时蓁被这被子包裹着,就好像在被许拾月的体温包裹着。 清香徐徐卷入陆时蓁的鼻腔,她感觉到阵阵灼热正朝自己的脸慢慢的腾起。 她有些喜欢这样的感觉,接着却看到帮自己整理好被子的许拾月站起了身,一副要走的样子。 不愿写满了陆时蓁的脸,她忙道:“许拾月,你去哪里?” 许拾月闻言不紧不慢的停下了脚步,平静的嗓音帮陆时蓁回忆着昨晚的发生的事情:“十六老师昨天晚上不是说,要我早上醒来就走的吗?我现在醒了,也该走了。” 懊恼,后悔,悔不当初。 那原本腾在陆时蓁脸上的温和灼热瞬间变了一个样,火辣辣的烧着她,写满了懊悔。 陆时蓁啊陆时蓁,你看看你都做了些什么! 自己别扭了半天,最后吃亏的人还是自己! 陆时蓁就这样看着要走的许拾月,挣扎了一下,掀开被角,将自己缩在被子里的手探了出来,用闪烁着无辜的眼神挽留道:“其实,酒店也可以提供续房服务的。” 那纤长的手指说着就勾住了垂在床边的裙摆,白与黑叠在一起,笨拙的透着挽留的样子。 许拾月半垂着眼睛看着陆时蓁,微抿着唇勾了一下,淡声问道:“那十六老师续费的标准是什么呢?”:,,. 第110章 第一百一十章 陆时蓁房间里有一扇很大的飘窗,一年四季都能将日光笼进来,将整个房间都照的明亮。 日光明媚洋洒的朝许拾月泼洒去,将她此刻温和的眉眼一寸一寸的烙在陆时蓁的视线中。 挽留的确是有了效果。 可许拾月说的续费标准又该是什么? 她只想着不让许拾月就这样离开,哪里会想到接下来的什么续费的标准。 陆时蓁哑然一秒。 也正就是这一秒,勾在她指尖的裙摆施施然铺在了她的掌心,连带着许拾月的声音也响了起来。 “既然十六老师拿不出主意,那我就先付了。” 许拾月的声音不疾不徐,像是个狡黠的狐狸商人,早早的就拿好了主意。 话音落下,那俯下身的影子就落在了陆时蓁的身上。 夹着玫瑰气味的清香凛然压过。 陆时蓁没有准备的,就被许拾月吻了过来。 这人的唇带着些凉,就这样讨求般的将她的温度一点一点的占有,极近温柔。 温热的吐息辗转在鼻间,湿热的扑在陆时蓁的唇上。 她一时间有些手忙脚乱,那唯一露在外面的手被许拾月早就预料般的扣住了,就这样横在她们两人之间,无法抵抗那瘦挑的身形朝她靠来的趋势。 亦或者,陆时蓁根本也没有想真的去抵抗。 比起前两次自己被许拾月搞得手足无措,这一次陆时蓁的接受就熟稔了许多。 而许拾月的吻也比前两次都要温和。 那温软的唇瓣轻抵在一起,春日清晨的空气缀着沉甸甸的露水气湿润的裹挟在齿尖。 没有大开大合,循序渐进着,许拾月将手臂探过了陆时蓁的身下,揽住了她的腰肢,将自己与她靠的更近了些。 春光明媚,清晨的城市带着万物苏醒朦胧。 早起的麻雀扑闪着翅膀略过飘窗偌大的窗户,飞影挡住陆时蓁视线中一秒的光,叽叽喳喳的声音仿佛提醒着她此刻是白日。 而她此刻正在做的事情,与初升的白日背道而驰。 低伏着的丛丛神经战栗起来,如潮汐般涌上陆时蓁的脑海。 那充血的唇微微发麻,属于许拾月的味道正一点一点,一寸一寸的将她整个人包裹。 半晌,许拾月才在换气的间隙同陆时蓁略微分开。 她的手轻轻摩挲着陆时蓁拇指间的虎口,目光不平静的波动着,却又状似平静:“够了吗?” 无节奏的呼吸大口吞咽着周围的空气,暧昧像是没有熄灭的灰烬,一点点视线的交错都能打出火花。 陆时蓁看着在自己视线上方的许拾月,明明自己的呼吸还凌乱着,却不知道哪里来的胆子,手腕一勾,径直将许拾月拉到了自己面前。 刚刚拉开的距离又一次急速缩短,光影一帧一帧的在许拾月视线中闪烁。 最后定格在了陆时蓁低垂的眼睛。 温湿的唇团着一团浓烈的氧气,直直的推到了毫无防的许拾月口中。 像是突然爆开的爆浆果汁糖果,瞬间就在许拾月的齿间炸了开来,沾湿的氧气蹭过唇瓣,浓郁的勾住了她的舌尖。 这是陆时蓁这些天来第一次向许拾月索吻。 陆时蓁这吻来的放肆,好像是这些年压抑在心底的思念全都不受控制的涌了上来。 收敛中又带着些莽撞,主动的倾压带着依旧有点新手的生涩,但比起第一次全然的冲撞,她现在时候已经好很多了,甚至可以说有些天赋。 温软相贴,丰盈的氧气被肆意搅动着,来回冲撞。 明明是居高临下的位置,主动权却被这样易了主。 许拾月感觉到自己原本扣着的手挣脱了她的束缚,五指慢伸着,同她平等的十指交扣起来。 没有条件,不是强迫,是完全属于这个人的主动。 空气中浮动着一种如雪般没有任何味道的味道,慢慢的将充斥在这房间里的清香压了过去。 逐渐翻涌起来的血液被这味道勾着,沸腾疯狂的在许拾月身体中冲撞,将她的骨骼撞的发软,仿佛随时都会陷入这人的身体里。 比梦境更真实。 也更让人沉溺。 这日的早晨被温吞与缱绻霸占,结束的时候,陆时蓁将自己的唇在许拾月的唇上轻点了一下。 明明自己呼吸也不顺畅,却扯着嘴角笑了起来。 像是一只餍足的大型犬,得寸进尺的回复着许拾月刚才的话:“付多了,找给你一点。” 四目相对,不用言语的狡黠透过眸子随着沉沉的呼吸声起伏。 许拾月听着,兀的笑了一下。 她就这样注视着视线中的人,点评道:“十六老师进步很快。” 许拾月的声音压得有点低,平平的有着她素日里自带的清冷。 平静的眼眉中都是从容的斯文,就好像在认真点评什么事情。 可陆时蓁却清楚的知道许拾月说的是什么。 鬓发缭乱,暧昧的温热还没有在这个房间散去。 这种强烈的对比给了陆时蓁很大的冲击感,明明她刚才是接着许拾月的话,跟她对飚暧昧,这人却不按套路出牌。 认真却又明晃晃的说着那直白的评价。 陆时蓁脸顿时翻起了滚烫,根本没有了刚才那幅淡定自若,能将许拾月控在手中的从容。 她就这样眼神摇摆的看着视线上方的这人,被子一掀,竟直接将自己的脸埋了进去:“我困了,要睡觉了。” 只是这话说完,没过一秒就有一双小眼睛偷偷从被角探了出来。 陆时蓁还是有些担心,握了握迟迟没有松开的许拾月的手,道:“你刚刚已经续费成功了,不能走了。” “嗯。”许拾月眼眉微垂,冷意如融化的冰川,含着温吞。 她就这样点了下头,接着就躺在了陆时蓁身边:“不走。” 陆时蓁没想到许拾月的不走,是真的“不走”了,不由得愣了一下。 现在的情况是,虽然她们两个没有盖一床被子,但这被玩具熊占了一半的床上只有一个枕头。 长发垂在枕头上发出的细微摩擦声无比清晰的掠过陆时蓁的耳朵,她跟许拾月现在似乎成了真的同床共枕。 同床共枕。 同床…… 陆时蓁真的没想到许拾月会顺势在自己身边躺下,没有戳破的暧昧影影绰绰。 她就这样感受着此刻躺在自己身边的这人,突然不知道怎么闭上眼睛睡觉了。 可慢慢的,慢慢的,陆时蓁还是沉沉的闭上了眼睛。 她太累了,昨天晚上一夜未眠的收拾了整个屋子。许拾月身上的味道令人心跳加速,却又是她最好的催眠香氛。 陆时蓁轻嗅着这人身上的味道,时间像是倒回停在了五年前的任何一个时间点。 她整个人就这样慢慢被许拾月的味道所包围着,暧昧,撩人,更多的还是安心。 有许拾月在,就是安稳的。 茫茫氤氲的雾气萦绕在世界,冰凉而刺鼻的消毒水味到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陆时蓁茫然的看着逐渐清晰的画面,那四四方方的小房间单调的一眼望尽,唯一不同的是,那条诡谲的长廊又一次出现在了病房的一侧。 那个曾经将她滚落的苹果捡起的小女孩正坐在长廊的那头,蓝白条的病号服与她身上的显然不同,宽宽松松的像是将这小女孩整个都罩在了病气中。 松散的头发顺着她低着的头垂下来,看不清楚长相,只是手里正抱着一本书,苔绿色的牛皮书封压在她小小的手上,成年人看起来正好的书本却显得格外沉甸。 这书明显跟陆时蓁小时候经常接触的画本漫画不同,甚至有些超乎孩童的沉闷。 她有些好奇这个小女孩看的是什么书,可还没有看清楚就被一只手兀的抽走了。 同样也是小小的。 轻盈利落的根本不像还有留置针卡在上面。 “不要温和地走入那个良夜……”那人读着,声音却不尽认同,“不仅不要温和的走入那个良夜,你还要好好吃饭。” 那声音有些轻轻脆脆的,陆时蓁一下就听出来,这是自己的声音。 漂浮在空中的视线嗡的一变,她就随着这声音回到了自己的身上:“这样才可以快些痊愈,不然要天天扎针的。” 陆时蓁听着这熟悉又陌生的声音,丝毫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 可她的嘴巴还是没有停下的继续讲着:“而且苹果也很好的哦,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一天一苹果,医生远离我。” 这么说着,陆时蓁就看着小陆时蓁将手里的书放到了一旁,接着拿过了一个通红滚圆的苹果。 小刀在她手里用的格外利落,小巧的苹果块就这样随着刀子的角度变化,被倒来倒去,最终变成了一只可爱的红耳朵兔子。 “呶,小兔子!” 小时候那稚嫩的声音清脆得像苹果,洋洋洒洒的全是得意。 小陆时蓁炫耀着,抬起手要把削好的兔子苹果递给小女孩。 陆时蓁也有些迫不及待。 只是她不是期待小女孩对兔子苹果的反应,而是因为只要小时候的她抬头朝那个小女孩看去,她也就可以透过这双眼睛看到那个小女孩的样貌了。 蓝白条纹的病号服在她视线中缓慢移动,一寸一寸…… “砰砰砰砰!!!” 就在陆时蓁要看到小女孩长相的时候,杂乱的敲门声穿过梦境猛的从房间里响了起来。 她根本就没有任何防备,一下子就被这突然响起的声音给惊醒了。 湫湫高耸着自己的尾巴,着急忙慌的跑了过来,对着陆时蓁喵喵叫着:“喵——!喵喵!!(宿主!我在门上设置的防护程序正在被人用另一种程序暴力破坏着!马上就要被破解了!)” “什么?!”陆时蓁难以置信这个世界还有人能破解湫湫的程序。 紧接着在她旁边睡着的许拾月也醒了,轻轻皱着眉头:“怎么了?” 陆时蓁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却下意识的将许拾月护在了身后:“没什么,你先坐一会儿,我出去看看,一会就回来。” 说罢,陆时蓁便踩上拖鞋出了房间。 连湫湫都没有预估到,她们一人一统刚走到客厅,玄关处的门锁就响起了被解锁的声音。 时间像是倒回了那个午后傍晚,夕阳从一侧窗户投射进来。 一股莽撞的外力直直的怼在了陆时蓁身上,情景似曾相识。 就跟第一次遇到陆时恩一样,这人猛地扑过来给了自己一下。 只不过这一次不是抱住自己,而是死死的钳住了自己的手臂,大声质问:“怎么,你就是许拾月的那个新欢吗?!” “我好心提醒你一句,许拾月只属于我姐姐!她的心里永远都不会有你,你不要妄想把她从我姐姐身边抢走!!”:,,. 第111章 第一百一十一章 偏斜的日光被撞得在陆时蓁的视线中狠狠的晃了几下,那熟悉的声音铺满了刁蛮。 陆时恩来的气势汹汹,几年不见她好像个子长了不少,怒目圆睁的目光同陆时蓁齐平。 “小……” 陆时蓁根本没想到跟陆时恩会是以这种形式重逢,诧异着差点将“小恩”给喊出来。 习惯被喉咙滚了一下紧急刹车,接着就变成了装作不认得的疑惑:“小姐,你是谁?” “我是我姐姐的妹妹!许拾月的小姑子!你不要你跟我姐姐重名,你就可以恣意妄为!”陆时恩掐着腰自我介绍着,字里行间全是维护,“我姐姐不在,还有我呢!” 陆时蓁听得有些愣。 这种混乱的感觉甚至让她忘记了手腕被紧攥着的疼痛。 小……姑子? 这是什么家庭伦理剧既视感? “小恩,你这是在干什么?” 而就在这时,许拾月从卧室走了出来,语气冷然的呵斥着一进门就大肆警告的陆时恩。 陆时恩听到许拾月的声音,兀的转头朝她看了过去。 偏斜的日光落在她的肩胛,常年被衬衫严丝合缝包裹着的肌肤透着冷色调的白。 那微微敞开的领口像是一把锋利的箭,直直的射在了陆时恩眼里。 虽然只是单调的雪白,但还是无法避免的让她的语调上升了一度:“我倒是想问问你!你在干什么!” 陆时蓁顿时感觉到自己的手腕被人狠狠的甩了一下,疼痛感全无,只剩下了陆时恩依旧尖锐刁蛮的质问声:“这人就是你的新欢吗?” “沈雁行昨天晚上没有给你打电话吗?你不知道机器管家那个项目出事了吗?现在你为了你的新欢你连公司都不管了是吗?!在这里跟她寻欢作乐,还用那么高级的密码锁把她藏起来?我都差点没能破解出来,许拾月你可真是费尽心思啊!” 听着陆时恩一连串的质问,陆时蓁终于从刚才的混乱中清醒了过来。 主系统不会平白无故的给两人设计交集,所以说昨天沈雁行给许拾月打电话也不只是单纯的关心她,而是公司真的出了些什么事。 想起自己昨天在街上对许拾月那般的冷脸拒绝,陆时蓁不由得更加愧疚。 而且最重要的是那个密码锁的加密程序是当初湫湫看了许多闯空门的案例,为了陆时蓁的安全专门给她写的。 “那个其实……”陆时蓁犹豫着,想要跟陆时恩澄清她后半句话,却不料被许拾月打断了,“我跟什么人交友是我的自由,我想公司的事情也不妨碍我跟人交友吧?” 许拾月似乎对陆时恩这个突然冲入的行为很是不悦,眉眼里都带着冷然。 她就这样把自己的私事同陆时恩划出了一条明显的界限,将陆时蓁挡在了自己的保护范围下,沉声反问:“再者,公司的事情我有说不管了吗?” “关于泄密的事情,昨天我已经染沈雁行跟罗寂去查了,你今天上午不是也配合将陷阱程序写入了吗?如果你觉得抛下鱼饵就立刻会有鱼上钩,连一点等待的耐心都没有,那我想你还是不要做这个总工程师了。” 陆时恩顿时哑口,又将自己的问题扯回了一开始:“那,那你也不能背叛我姐姐。” 许拾月眼眸轻抬,日光流转间镀上了一层对越界者不悦的阴鸷:“陆时恩,请你想清楚,你现在来找我,是为了公司的项目,还是单纯的感情用事。” 这个公司的项目是陆时恩第一个独立完成的项目,她在接到这个任务的时候就格外的重视,是近期就要推广上市的一款家用智能软件系统,硬件跟软件都被设计的格外出色。 可是就在昨天,对手公司突然毫无预兆的官宣了他们即将上市的新智能系统,将陆时恩他们团队拟定好的高度保密的核心卖点完全复刻。 看着自己的心血被人剽窃,小姑娘顿时就慌了,一时间没了主意。又听说许拾月平白无故去了首都,这才动用了一点科技力量,查到了许拾月的行踪,摸到了与她同行的这位神秘女子。 陆时恩只觉得自己脑袋轰的一下,愤怒成了掩饰她慌张无措的盾牌。 就像一只碰到紧张危险张开双臂,直立起身,试图恫吓住对方的小熊猫,连沈雁行都没能按住她。 午后傍晚的房间有些沉寂安静,准备西沉日光将窗外的云彩照的发橘。 许拾月此刻冷静的声音带着骇人的压迫感,直直的向陆时恩发出提问,迫使她沉静了下来。 不知道是不是窗户上折射的光的原因,陆时恩的眼睛隐隐的有点泛红。 她就这样轻轻吸了下鼻子,倔强的追问道:“可是……你答应了我的,你会把我姐姐找回来的,你不能说话不算话。” 能这样跟许拾月倔着来的,整个集团满打满算也就只有陆时恩一个。 许拾月眼里的不悦并没有更甚,她就这样听着这小姑娘的问题,似是无意的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陆时蓁,接着便没有停顿的对陆时恩道:“我当初答应过你的,我就一定会做到。” “你姐姐一定会回来的。” 许拾月声音轻轻的,却好像盛满了时间的沉甸。 陆时蓁在一旁听着,只觉得有什么沉沉的东西落在了她的身上,闷闷的发疼。 当初是多久前,五年前吗? 原来她不在的这五年里,许拾月每天都在找她吗? 陆时蓁意识到许拾月很可能察觉到了系统的存在,所以才会大幅度投钱在人工智能方向。 而陆时蓁发现自己在意识到许拾月的这个想法后,竟然没有丝毫的惶恐。 她以为这个人恨极了自己,可实际上她比谁都在乎自己。 她是爱我的。 所以才愿意在数据化成的荒漠里种下玫瑰,希望有一天这玫瑰可以开花换回她的蝴蝶。 还有小恩…… 陆时恩得到了许拾月再一次的承诺,像是疯子拿回了属于她的玩偶,稍微顿了一下,便接着冷静的回复了许拾月刚才的问题:“我是来找你商量公司的事情的。” “我们机器管家的核心程序已经被他们拿去,并且昨天就抢在我们前面官宣了,短期内开发出另一个优势卖点工厂那边几乎不可能完成,那究竟该怎么办?” “卖点重复并不要紧,市面上很多竞品都有这样的问题。”许拾月沉静的陈述着,“我们可以从别的地方下手,利用舆论、打价格差,很多办法都可以。” 这么听着,陆时蓁突然觉得自己也应该做些什么。 虽然她现在还不能跟这两人主动承认自己的身份,但她的确应该为她们做些什么。 倾斜的日光将两道相对而立的漆黑影子描得利落干净,而一道细细的影子带着柔和的虚影缓慢的在这两道影子之间升了起来。 陆时蓁弱弱地举起了自己的手,道:“那个,我这里有个办法,兴许可以帮到你们。” 陆时恩并不喜欢这个差点要取代她姐姐的人说话,听到陆时蓁的声音传来,不屑的转头看了过去:“你?” 尽管五年过去了,陆时恩依旧不会掩饰自己的情绪。 这样轻蔑不屑的眼神陆时蓁看得清楚,只不过她没有在意,继续道:“我想你们这个人工智能产品,是不是可以跟我的漫画联名呢?” “其实在有相差无几竞品的前提下,联名也算一个很不错的推广优势。有一部分会冲着联名来,有一部分也会冲着好看的外观来,可以囊括不少群体呢。” “就你那个漫画?”陆时恩来的路上稍微对陆时蓁做了调研,对陆时蓁那部前不久刚被她的学姐们按头安利的漫画持怀疑态度。 陆时蓁知道这种自荐的事情是要拿真实数据说话,顿时让她有种王婆卖瓜的感觉,不好意思的挠了挠鼻尖:“我们之前跟游戏机做过做联名,销量还是很不错的……首小时就破万了。” 陆时恩着实被这个数量惊讶到了,没想到这个漫画家还有点本事,嘴倔的挑刺道:“你知不知道就这点时间,根本就不够准备的。” “可以先上车后补票,你们先把联动宣布出去,合同什么的可以后面再补。”陆时蓁有着之前的联动经验,很是熟练的叙述着自己的想法,“联名产品可以选择做成预售的形式,我相信许氏集团跟陆氏集团这样两个大集团,现在又不是什么大型节假日,总能在规定时间赶制出来吧?” 陆时恩有点被说服到,只是她依旧不太服气面前这人,鸡蛋里挑骨头道:“那你了解我们的产品吗?你知道你要画什么吗?不要我们产品线都准备好了,你还没有交稿。” 陆时蓁清楚陆时恩的性子,耐心也足,闻言说了句“你稍等一下”,便顺手摸起自己刚收拾好放到一旁柜子上的平板,坐到了沙发上。 陆时恩虽然有时候不怎么讲道理,会凭喜恶做事情,但也是个明事理的好孩子。 既然这个联动是她自己提出来的,那么也该拿出点实力来证明这件事的可行性。 开锁、点开绘画软件,陆时蓁握着充满电的电容笔点在了画布上。 在画漫画前她就是画商插起身的,商插里的门道她可以说是门儿清,标准整个画布铺在屏幕上,三两下就用粗略的线条画出了大致布局轮廓。 比起清晨明媚灿烂的阳光,此刻房间里已然有些了暮色。 许拾月看了眼身侧的窗户,不紧不慢的绕到了沙发后面,将最好的光线全都留给了陆时蓁。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陆时蓁作画。 脸侧那及颚的短发好像在这个时候有些碍事,随手的就被皮筋拢到了后面,干干净净的露着一张小脸。 那白净的小脸比过去要瘦,明明白皙的肌肤下流动着真实的血色,可却让人觉得有种形容不上的病气,像是在药水里泡久了,再怎么改变也无法摈去这份味道。 那浓密的眼睫微微卷曲上扬着,露出一双写满认真的眸子。 而时移世易,在陆时恩都没能认出来的这张脸上,也只剩下了一双眸子,还跟过去有着重叠的样子。 该怎么形容许拾月端详这人时的心情呢? 心疼,却又欣慰。 这五年,是她们彼此空白的时间。 许拾月真的亲眼看着,屏幕那边那团看不懂的胡乱搅在一起的线变成了一幅线条清晰的画。 她的陆时蓁现在真的变得很厉害,那曾经躺在她腿上醉醺醺的炫耀变成了这个世界的现实,她在她热爱的领域发光发热,耀眼又夺目。 夕阳在一侧的窗户铺展开来,橘红色的灿烂就像是那日被学校窗户框住的那幅连绵甚远的画。 许拾月就这样看着陆时蓁作画的样子,似乎也能将过去她在美术教室看到的那团模糊且遗憾的画面勾勒出清晰的模样。 许拾月还记得那个时候是她第一次无比迫切的想要看见,也平等的嫉妒着每一个能看到陆时蓁画的人。 淡淡的皂角香随风穿过阳台涌进房间,而她现在又觉得,其实很多的事情不止是是要用眼睛才能看见。 对于创作陆时蓁总是疯狂的释放,虽然很久没有画商插了,有点手生,但她的第一版线稿完成的速度也十分之快,完成度也到了令人咋舌的程度。 陆时蓁总是这样,卯足了一股劲儿的冲着想要的目标去。 她刚才说了很多话,线稿完成后,分拨出来的感官终于向她发出了口渴的信号。 陆时蓁就这样目光深深的审视着自己刚刚完成的线稿,习惯的就去抬手去摸自己的杯子。 可她却忘记了自己昨晚刚收拾过家里的东西,现在她的杯子不应该也不会出现在桌子上。 似乎这个动作就要扑空,可陆时蓁的掌心还是接触到了她常用的那个六棱玻璃杯。 亦或者应该是说,是她的掌心是被人主动放进了那个六棱玻璃杯。 许拾月的动作很是自然,像是预判到了,看到陆时蓁伸手就给她递上了一杯水。 温热的水透过玻璃温吞的贴在陆时蓁的手心,而许拾月的手指却是凉的。 两种不同的温度似是无意的悉数蹭落在陆时蓁的指尖,挑着她心上的弦,兀的震动了一下。 陆时蓁有些诧异于许拾月竟知道自己伸手要做什么,又有些心动于她们的默契。 她就这样握了握手中的玻璃杯,在这片暖意下努力平静着声音:“谢……谢谢。” 许拾月轻弯了下眼。 就在她要对陆时蓁回什么的时候,一旁突兀的插进来了一声陆时恩的咳嗽:“咳咳。” 那声音不加掩饰,分外刻意,明晃晃的提醒着两个人,这里还有一个人在旁边看着。 晦涩的暧昧就这样被放到了明面上,陆时蓁的脸微微有些发热。 她立刻将手里的平板转向了陆时恩,掩饰般的对她道:“陆小姐觉得怎么样,还行吧?” 线稿没有成品那样给人缤纷的色彩冲击,失去颜色所分担的那份注意力,人们往往会将自己的视线落在唯一的黑白线条上。 陆时蓁的这幅黑白线稿简直画的太好了,该有的线条一点不少,没有赘余的勾勒简单几笔就是一副完成度极高的画,陆时恩根本无法挑出一点错来。 也不想挑错。 因为这画不仅好看,还让她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就好像在不久前她也曾经看过一个人这样画过。 可那上一个人是她的姐姐…… 陆时恩眸色深深的看着面前这幅线稿,思绪未深就被陆时蓁打断了:“我想他们只是拿走了你的创新点核心,而不是你。你的技术可以让这个产品延续,他们却不行。” “他们选择要的只是打下这一波来,让你们失去市场,后续没有跟他们竞争的能力,所以只要你们扛下这一波,这个产品的市场就还是你们的。” 陆时恩有些诧异眼前这人为自己考虑的这些,甚至还有些对自己刚才行为的愧疚,趾高气昂的语气放缓不少:“你……干什么帮我?” 湫湫那边对主系统的障眼法还没有做好,陆时恩又是这么一个电脑天才。 陆时蓁真的有点担心许拾月没毁灭的世界,让知道真相的陆时恩毁灭了。 真话不能说,陆时蓁抬起手揉了揉陆时恩的头,用模糊的感观代替了事实的陈述:“可能跟你有眼缘吧。” 那风风火火跑来时被风掀乱的头发在手指下重新服帖下来,陆时恩蓦然觉得这感觉似曾相识。 接着就又猛地反应过来,自己不该有这样的想法。 小姑娘就这样倔倔的抬头看着陆时蓁,像只挣扎的小奶猫,嘴硬道:“你不要妄想用花言巧语取代我姐姐的位置!我是我姐姐的!许拾月也只能是我姐姐的!” “昂。”陆时蓁看着面前这个倔强的小姑娘,不知道是无奈更多,还是感动更多。 她就这样握着刚才许拾月递给自己的杯子,放缓的目光泛着柔意,重复似的晦涩讲道:“我知道,许拾月只能是你姐姐的。” . 因为这个突发事件,在加上陆时恩的突然到访,许拾月要提前离开首都回s市了。 联动的事情会有专人去跟工作室接洽,陆时蓁也不可能跟着她们回s市,能做也就是送许拾月跟陆时恩下楼。 狭小的电梯箱内站着三个人,算不上拥挤,但却足够安静。 陆时恩一进来就站到了中间,先下手般的将陆时蓁跟许拾月分了开来。 小姑娘高昂着头,背影里仿佛还有些让人哭笑不得的得意。 很快电梯就带着三人来到了一楼,陆时恩大步先从里面走了出来。 接着她顿了一下,紧抿着的唇微微张开,又合上,最后还是有礼貌的回头看了眼站在电梯里的陆时蓁,道:“喂,这次谢谢你了,再见。” 不知道是不是羞赧,陆时蓁挥手告别的手都还没抬起来,这小姑娘扭头就跑了。 可陆时蓁还是对着她的背影挥了挥手,眼里欣慰又无奈:“再见。” 她是真的有点担心她这个妹妹的性格以后会不会吃亏。 只是陆时蓁与其担心陆时恩,不如担心一下现在的自己。 许拾月正站在电梯的另一边,迟迟没有离开。 “你不走啊?” 陆时蓁看着电梯门就要缓缓关上,说着就抬手要去按延迟关门的按钮。 可是她的手还没有来得及伸过去,就被许拾月突然探过来的手握住了。 那手微凉而有力,猝不及防的就将陆时蓁拉了过去。 原本那被陆时恩人工隔开的距离急速缩近,不到一秒钟的时间,陆时蓁就停在了距离许拾月不过一厘米的地方。 室外的光随着电梯门的合上被隔绝在外,只剩下电梯仓内温和的光幽昧的落在两人头顶。 陆时蓁的眼瞳在光下折射着毫无准备的诧异,浓密的眼睫在交错的呼吸下,凌乱闪动着。 四目相对,许拾月身上的味道在狭小的电梯中扩散弥漫。 原本寡淡清幽的味道,在极近的距离下也被烘托的浓郁,且暧昧。 像是预料到了许拾月要做什么,陆时蓁干涩的喉咙滚了一下,紧张的提醒道:“许拾月,这里随时都会有人来。” 许拾月闻言却微微歪了一下脑袋,低笑了一声。 而后有稍微朝陆时蓁靠近了半分,低声讨问道:“可是十六老师总不能说话不算话吧?” “什么?” 暧昧贴着陆时蓁的脸颊,温吞流转。 她的心中艰难的升起几分疑惑。 她跟许拾月之间蒙着一层谁都没捅破的窗户纸,许拾月喊她十六,她就是十六,而非陆时蓁。 所以她也不觉得现在的自己对刚认识不久的许拾月做过什么承诺,又有什么需要履行的地方。 只是陆时蓁不知道,暧昧就是从捅不破的窗户纸里悠然发生的。 越是隐秘不发,就越容易藏下暧昧。 许拾月就这样一言不发的看着陆时蓁,抬手在一众按钮中精准的按到了陆时蓁家所在的那个楼层。 电梯启动的超重感压在陆时蓁的耳边,一并靠过来的还有许拾月温吞放缓的声音:“十六老师刚才那样仔细,怎么不知道按照酒店的规则,十六老师也应该给提前退房的客人相应的补偿呢?” 说罢许拾月便手臂微微用力,将她与陆时蓁之间的距离拉近的不能再近。 那平静到没有任何的目光随着如扇般低垂下的眼睫,径直向下滑去。 而吻也随之落在了陆时蓁的唇瓣上。:,,. 第112章 第一百一十二章 陆时蓁下楼前曾被水浸湿过的唇瓣带着些温软,停靠在上面的唇却是凉的。 没有设防的唇瓣就像是很容易就被撬开的关卡,许拾月轻而易举的便掠过了她的唇舌。 就好像是今天早上那个吻的延续,许拾月就这样轻啄着陆时蓁的唇瓣。 仿若落入花蜜里的蜜蜂,即使在沾了满身的花蜜的情况下,依旧不知餍足的一下一下的蹭着那只花蕊。 哪怕花蕊已然在春风中簌簌颤摇。 电梯刚刚启动时的那种压迫的超重感已然消失,红色的楼层数字跃动在陆时蓁视线的余光里。 她比谁都清楚的知道自己跟许拾月现在所处的是一个怎样的半公开场合,那扇许拾月背对着的门随时都有可能在下一秒打开。 有可能是保洁阿姨,也有可能是任何一位她曾经打过招呼的邻居。 这种未知的可能性,让楼层数字每一下的变幻停顿都像是一场盲盒的开启,令陆时蓁的心脏不自觉的紧张一下。 “许唔……” 细碎的声音趁着某个间隙逃出,接着就被人拉了回去。 许拾月并不是很满意陆时蓁这样分心的表现,惩罚似的将自己压她在唇上的吻变重了几分。 没有了刚才试探的轻缓温吞,大开大合的吻汹涌的翻弄着本就不多的气息。 湿润的唇瓣就这样抵在一起,被放大的神经末梢敏感的被尖齿抵着,簌簌轻颤,敏锐的捕捉着周围任何一丝变化,也包括着许拾月的这一枚吻。 矛盾的手臂微微抬起,似是想要推开,却又迟迟没有用力,就这样寻着许拾月扣过来的手,辗转同她十指交扣。 陆时蓁感觉自己被分成了两个。 一个在担忧着随时都有可能开启的门,另一个却又因为这样危险的放肆而沦陷沉溺。 于是舌尖轻抵,许拾月被倾压着的微微后仰。 陆时蓁抽出自己另一只手贴在许拾月的后背,主动的回吻也变得自然而然。 后来陆时蓁才反应过来,她刚才的那份担忧完全是多余的。 这是一趟上行的电梯,除了一同从一楼电梯口上来的住户,基本上中途是不会有人出现的。 许拾月怎么可能会做这种危险且完全不在乎她感受的事情。 仿佛是两个人都消耗干净了彼此最后一口氧气,许拾月放开了陆时蓁。 细微的失重感托起了陆时蓁正疯狂跳动的心脏,电梯有些正好的停到了她家所在的楼层。 电梯门还没有完全打开,温存着,许拾月将手略略拂过了陆时蓁的颈后。 那微凉的指尖在浓密的头发下触到一层薄薄的汗,道:“十六老师出汗了。” 陆时蓁像是不甘示弱,揉了揉许拾月抵在自己掌心的腰背:“许小姐难道就没有吗?” 像是承认了,许拾月的眼角晕出一丝笑意。 她依旧没有放在陆时蓁,接着对她贴耳道:“所以说十六老师进步神速。” 电梯门徐徐打开着,微凉的风涌进来,同许拾月温和的声音一同贴在陆时蓁的耳边。 不知道究竟是着冷热温差太大,还是因为什么原因,陆时蓁的耳朵同今天早上一样,腾地一下就红了。 笨拙的狗狗总是说不过精明的猫猫。 陆时蓁微微推开了许拾月,凌乱的步子快速走到电梯门口,道:“快下去吧,陆小姐要是知道了,肯定要发脾气的。” 许拾月就这样听着陆时蓁说这一番话,柔意里揉着许多笑:“你也是,快回去吧,走廊风凉。” 陆时蓁点点头,接着就在许拾月的注视下挥了挥手转身离开了。 电梯门缓缓关上,陆时蓁的背影也随着消失在了许拾月的视线…… 而就在许拾月抬手按下一楼的按钮的时候,陆时蓁突然杀了个回马枪:“对了许拾月。” “你给多了。” 少女的身影在门缝中只纤细的一条,声音带着许久没有平复的喘息声。 这话突然都像是被抛进电梯里似的,匆匆的就丢进了许拾月的耳朵里,匆匆的将那个停在门口的人影带走了。 就像是羞赧的小孩子,放下就跑。 没有一秒,电梯门就彻底关上了。 许拾月的视线依旧盯着那扇透着抹浅浅光亮的缝隙,霎时间在眼里绽放出了浓郁的笑意。 藕断,丝连。 . 许拾月从楼上重新下来的时候,距离陆时恩跑到车上已经过去了几分钟了。 室外的路灯随着打开的车门将光投进的车内,陆时恩脸上的别扭格外明显:“怎么这么久才出来?” “有东西忘拿了,上去了一趟。”许拾月淡然,说着就坐进了车里。 “你最好是。”陆时恩不怎么相信,小声嘀咕着,“我看那个人可不想什么好人,被人骗了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许拾月听着小姑娘这样说,嗤的笑了一声。 那声音轻轻的,陆时恩却听得清楚,立刻转头看着许拾月,质问道:“你笑什么?” “我只是想起之前你对我也是敌意这么大。”许拾月声音依旧平静,细数着过去,“还有沈雁行,你一开始跟人家也是不对付。” 陆时恩被许拾月这么说的愣了一下。 她仔细想着好像还真是这么一回事,心中倏然有些恍然,接着就听到耳边又传来许拾月的声音:“有时候并不是第一眼不喜欢,就会一直不喜欢。” 所以,那个叫什么十六的也是吗? 陆时恩的脑袋里突然冒出这么一个想法,今天刚刚竖起的敌视感随着刚才发生的那些事情,微微动摇着。 接着陆时恩就突然察觉到许拾月说的这些话好像是在有意引导自己。 想着自己差点被带歪,陆时恩的眼睛里顿时翻涌起恼羞成怒的愤愤,高声表示道:“许拾月!你不要妄想混淆我!那个什么十六,我是打死也不会接纳她的!” . 《误入奇幻世界的少女》真的要跟许氏集团旗下公司合作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工作室,下班后平静如一潭死水的工作群,千年难逢的炸开了。 大晚上的,也没有人睡觉,群消息九十加九十加的往上涨,这条消息看不到,如流水般的新消息就涌了过来,将旧消息彻底淹没在文字的海洋中。 【哇哇哇哇,我没看错吧,是十号科技!许氏集团啊!】 【昨天还跟阿牛说咱们是不是可以有一天跟他们搞个联名,呜呜呜呜……】 【梦想照进现实了!老陈这顿大放血没有放啊!】 【这么想想,心突然不疼了,还有点暖暖的。】 【震惊,究竟是发生了什么让一毛不拔的铁公鸡不仅不心痛,还心情大好!欢迎进入今天走近科学,让我们一同探秘陈总编的秘密。】 【哈哈哈哈哈哈,熊猫这么可爱,为什么要抢人家的笋!】 【笋笋那么可爱,为什么要抢熊猫!】 【真的是做梦也没想到居然真的可以跟许氏集团合作,这集团市值好几万个亿啊!春天,果然到处都是希望!】 【那我许愿马上就要跟许姐姐见面!让我在康一康美人姐姐好不好】 …… 各种各样的文字堆叠在一起,将夜晚的安静搅动了起来。 陆时蓁就这样在手机那头看大家在群里热热闹闹的聊天,一双眼睛笑得弯弯的。 除了晓宁这最后一句。 陆时蓁就这样看着晓宁的这一句话,微微眯了眯眼睛。 她还没来得及截屏找晓宁秋后算账,接着就又有新消息刷了过来。 【救命,我蹲他们家新系统好久了,听说快要上市了,咋这么突然来找咱们联动?】 【谁知道呢?只能说一句十六老师牛逼,这可是十六老师亲自拉的联名。】 【不愧是我们的十六老师,十六老师,我还挺喜欢沈氏集团的,您看要不要……】 再一次看到沈雁行相关的字眼出现在屏幕里,陆时蓁已然没有了之前那种心口堵塞的感觉。 她就这样咬着晓宁早上给她带来的早餐包子,顺手将手上的油抹在咬淀粉肠吃的湫湫身上。 “喵!(宿主!)”湫湫见状立刻抬头高声抗议起来,“喵喵!!(你不要把我弄得脏兮兮的,还要洗澡,我不喜欢洗澡!!)” “小气。”陆时蓁对湫湫拱了拱鼻子,划了点系统金币给湫湫,“免费干洗服务,送给你。” “宿主,我看到你今天的情绪健康指数前所未有的高,简直是极好,只是跟许拾月接了吻,你就开心成这样啦?”湫湫看着自己收入囊中的金币,笑着调侃起了它的宿主。 “是啊。”陆时蓁承认的干脆,接着又诱惑起了湫湫,“等你把屏蔽程序设置好了,金币更是大大的。” “还有我的淀粉花!”湫湫叼着它嘴里的淀粉肠,第n次提醒着陆时蓁。 这么说着,小半个淀粉肠就囫囵的进了湫湫的肚子。 它就这样一边吞咽着,一边对陆时蓁继续讲道:“对了宿主,过两天我得去主系统一趟,屏蔽系统需要搞清楚主系统内部程序,我很快的。” “好。”陆时蓁点点头。 一切都在按部就班的进行着,漆黑的夜幕上,星星仿佛都在闪烁着希望。 陆时蓁就这样托着下巴潜水看着群里的热闹,也没有什么好说的,就是很是突然的,她有点想许拾月了。 “嗡嗡——” 许久没有用过的短信突然震动了一下,打断了陆时蓁的愁思。 总有一些事情的发生会让你归结为默契,就像陆时蓁此刻打开短信,收到的正好是的许拾月发来的消息:【我是许拾月,现在方便视频吗?】 陆时蓁有些讶异:【怎么了吗?】 微微的震动贴在陆时蓁的掌心中,接着一段黑色的字就出现在了她的视线。 怦然一下,一束烟花陡然升上她空旷的心野,砰的炸开了五彩斑斓的星火。 【没怎么,就是想你了。】:,,. 第113章 第一百一十三章 湫湫曾经跟陆时蓁认真的科普过,数据只是段纯的流,不会感受跟传达出任何感情。 可当这条短信消息发过来的时候,陆时蓁却仿佛一下看到了千里之外许拾月的柔软。 不同于网络聊天工具,短信是无法撤回的。 它就这样黑白分明的摊开在陆时蓁的手机里,直白的表达的一个人的想法。 她在想自己。 没有任何事,就是单纯的想自己了。 这样的简略直白像一支包着红绸布的箭,柔软又直直的嵌进了陆时蓁的心里。 一击即中。 这么些年来,陆时蓁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手忙脚乱。 她过去看那些,总会在看到女主手忙脚乱的时候忍不住吐槽,即使被基友吐槽了好多次,她都无法共情。 现在她才明白,原来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是真的希望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示给她。 这无关于自己好不好,而是想变得更好。 陆时蓁在同意许拾月发来的好友请求后,就快速的收拾了一下客厅。 赶在许拾月的视频打来之前,她一步就迈过了还在吃淀粉肠的湫湫,挪到了沙发上。 那简单的头像在手机屏幕里跳跃了起来,陆时蓁又将自己一路过来有些不规整的头发重新捋了捋,这才接了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刚才许拾月也跟自己一样将房间进行过一番整理,她的背景也很是干净。 陆时蓁一眼就认出这是许拾月房间的布局,而许拾月看起来好像是刚刚洗漱过的样子,乌黑的长发被她随意的挽在脑后,小脸上干干净净的,眉毛也有些淡。 这样的一种形象不会让陆时蓁觉得她对她们这次视频不认真。 相反的,让陆时蓁有一种这种居家自然的感觉,闲适而自由。 纵然这个人在外面是怎样一幅清冷孤高,不可一世的样子,她在自己这里始终都是温柔的。 陆时蓁就这样看着屏幕那边她无比熟悉的脸,罕见的有点拘谨:“晚上好。” “晚上好。”许拾月也回道,“打扰你休息了吗?” “没有。”陆时蓁摇了摇头,“早上一觉睡到了下午,现在都不困了。” 许拾月看着视频那边气色比今天早上要好很多的人,微微弯了弯眼睛:“看得出来。” 感觉到了对面人落下的视线,陆时蓁有些不好意思。 她不太善于交际,却也不想让场面冷下来,想了想又问道:“你那边怎么样了?进展的还顺利吗?” 许拾月点点头:“还算顺利,不用担心。” 陆时蓁也点了点头:“那就好。” 一来一回的两句话结束,屏幕像是卡了一样,两人突然不知道说什么了,四目相对这。 其实也不是说没有什么可聊,陆时蓁觉得自己有好多话想对许拾月要说,可问她更细的工作内容,又觉得她难得休息下来,会不会让她累,问她今天晚上吃的,又害怕会让她觉得自己啰嗦。 而许拾月则不然。 她就这样单纯的,想要看着她。 看着这个人。 看着她终于失而复得,不再排斥自己的宝贝。 许拾月是有计划过的,要不是今天陆时恩破坏了她的计划,她想她会在陆时蓁家住很久很久。 会控制不住的靠近她,抱住她,然后吻她。 她想用这些时间一点一点将过去缺失的那片空白慢慢填上颜色,让陆时蓁再也不能离开自己。 她不喜欢离别,也终于能明白一点古时候的那些昏君的心理了。 许拾月正这么想着,忽的视线里停留的那个人变成了一只背对镜头叼着淀粉肠吃的猫猫。 陆时蓁的声音跳跃着,从视频中看不到的后方响了起来:“给你看猫猫吃播!” 微不可见的,视频那边的猫猫听到陆时蓁这话身子紧了一下。 湫湫很想抗议陆时蓁这番为了取悦喜欢的人,出卖系统好伙伴的行为,却也只能保持着它小口小口的节奏,格外努力的在镜头前扮演着一只真猫。 而湫湫的这番表现很好的取悦到了许拾月,她眼睛弯了弯,清冷的声音含着笑意:“可爱。” “是吧!”陆时蓁附和着,将视频镜头转了过来。 她像是终于挖掘到了一个不枯燥不啰嗦的话题,饶有趣味的给许拾月分享道:“湫湫是个格外奇怪的猫猫,它可喜欢吃淀粉肠了,淀粉肠简直是它猫生中最重要的东西……” 许拾月就这样听着屏幕那边的人连绵不断的跃动,眼睛里的认真铺上了一层浓郁的笑意。 她想,这世界上还有比猫猫更可爱的东西。 “十六老师,周六有没有兴趣来s市参加新品发布会?” 陆时蓁分享着,就突然听到许拾月朝她递来了一枚橄榄枝。 她下意识的就抬眼看了眼手机上方的日期。 今天周四,也就是后天。 那漆黑的眼睛在屏幕里转了一圈,接着陆时蓁就故意迟疑着将道:“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许拾月格外配合,追问道:“那怎么样十六老师才会不考虑就同意呢?” 陆时蓁敲了敲自己的下巴,若有所思的讲道:“如果许小姐亲自接机的话我会感到莫大的荣幸,然后欣然前往。” 许拾月听到陆时蓁这话,微微笑了一下。 这个平日里不苟言笑的许小姐在这夜的视频里笑了许多次,平淡的声音温和的起伏着波澜,就这样反问道:“十六老师怎么就觉得我一定不会去接你呢?” 陆时蓁有些意外,更多的是开心。 其实刚才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的心里是有一点忐忑的,害怕看到许拾月露出勉强,害怕自己被拒绝。 可没有。 许拾月不会让她战战兢兢,她的期待永远都有回应。 这是陆时蓁前所未有体验过的感觉,被人珍视着,被人好好对待着。 期待铺满了她的心野,仿若春风拂过,郁郁葱葱的在土地上生出一片青绿的嫩草。 贫瘠不再贫瘠,肥沃的土壤里满是生的希望。 . 为了抗议陆时蓁将自己吃淀粉肠的样子同步给许拾月,湫湫一头扎进主系统里偷算法去了。 只是一副空壳的假湫湫猫就这样被单独留在家里,在陆时蓁去往s市时,由晓宁按时投喂。 这算是故地重游,还是他乡做客呢? 层层白云略过宽敞的机翅逐渐升到空中,陆时蓁拎着自己的行李从飞机上下来,看着第二次来到的这座城市,熟悉与陌生杂糅,让她一时有些不确定。 不过这都不要紧。 她唯一可以确定,也是最重要的事就是,在这个城市里有她不顾一切都想要见到的人。 ——许拾月。 这个时间点正逢接机高峰期,停车场外的马路堵成了一条蜿蜒颀长的龙,盘踞在机场外。 落日将灿烂的红色铺满了天空,灿烂的流动着,缓慢的车流像是它倒映在陆地上的影子。 只是风景是留给有心情欣赏的人的,而对于没有心思欣赏的人来说,这只是一场普通的夕阳。 这是许拾月第三次看向了车窗外面,那颗傍晚夜风中摇曳飘动的月季还在窗边舞动盛放着。 她脸上的表情实在是算不上好看,手机的振动贴着她掌心传了过来:【拾陆:我出来了。】 是陆时蓁的消息。 许拾月眉头稍缓,手指利落的敲在屏幕上:【停车场堵车了,稍等我一下。】 而后顿了顿,她便又抬手将窗外那只摇曳的漂亮月季拍给了陆时蓁:【图片】 陆时蓁看着跟消息一起来的月季,live图中飘摇的月季背后是背后那静止的车流。 她是经历过机场堵车的,那漫长的时间对现在她来说格外消磨,干脆主动提出道:【我还是去停车场找你吧,很快的。】 随着车流不断前进,十五分钟后许拾月的车子终于来到了距离地下停车库入口不远的地方。 虽然同样也是堵着,但起码能看到希望了。 也就是这个时候,许拾月收到了一张定位图片。 下一秒,司机就听到了车后方传来的开门声音。 许拾月没有任何预兆的从车里走了下来。 那不安稳的风将她鬓边服帖的长发吹乱,纷纷扬扬的要将她缭乱在这场黄昏。 可许拾月毫不在乎,只给司机说了一句“停好车给我发定位”,便转身朝停车场走去。 司机这些年来送许拾月去参加各种场合,无论任何场面这人永远都是从容,冷静的让人还怕。 而这次,是他第一次见许拾月这样的急,仿佛有什么她不想耽误的事情在停车场等待她。 高跟鞋敲击在水泥路上,那清脆的声音被吞没在不断穿行而过汽车声中。 许拾月按照陆时蓁发来的位置图片朝有点偏的f区走去,愈发昏暗的灯光勉强指给她着路。 很突然的,许拾月就感觉自己的手腕被人握住了,接着就被这股力量兀的拉了过去。 她根本没来得及反应,猝不及防的跌进了一个怀抱,普通的皂角压过了周遭的潮湿。 “找到你了。” 陆时蓁的声音贴着她的耳朵,温热的在这昏暗冷寂的停车场中响起。:,,. 第114章 第一百一十四章 昏暗的环境将人的视线剥夺了大半,时间好像被拨回到了当初视线受损的日子。 干净的皂角香气像是潮湿中生出的白色小花,淡淡又明显的落在许拾月的鼻尖。 这是陆时蓁身上的味道。 而那只扶在她腰间的手,也是这人。 有车开过路口,搅动起的风裹着潮湿与微凉倏然掠过了这里。 昏暗的灯只勉强照着狭窄的路口,提醒着车辆这里不能通行,而在这幽径站着的人也并不能被人注意到。 潮湿昏暗的环境中,铺着与之相悖的清香,还有微妙的甜意。 暧昧总是在这种情况下,蔓延开来。 被拉过来的猝不及防让人心跳不可避免的加速跳动起来,急速缩短的距离贴着温热。 许拾月就这样从背后被陆时蓁搂在怀里,根本没想到她会有这般突然又主动的行为。 而陆时蓁会这样做,还真的是个巧合。 陆时蓁平时下飞机都是直接去规定的打车点打车,也不知道机场周围的每一部电梯都对应着不同的地下停车场位置。 行李箱轮子卡拉卡拉的声音写着主人的迷茫,陆时蓁看着手里的导航有点迷糊。 本来她想给许拾月发个定位让她来找自己,毕竟有司机在,认路也比自己靠谱。 而一旁消防通道灯却在这个时候,那仿佛短路般的,一闪一闪的擦过陆时蓁的视线。 接着,又在她茫然看过去的瞬间,彻底定住了灯光。 就好像在特意让她看过来一样。 陆时蓁看着手机导航里的地图,意识到这好像是一条去许拾月所在入口的近路,于是便大了大胆子,沿着忽明忽暗的漆黑,抄近路去找许拾月。 行李箱有点沉,昏暗的路也有点恐怖。 湫湫不在身边,陆时蓁胆子就一指甲盖大,说不害怕是假的。 只是一想到马上就可以跟许拾月见面了。 所以步伐也变得轻快了。 终于有明亮的光出现在了远处,车流穿过的风掀起了陆时蓁的裙摆。 潮湿的昏沉被流动的风吹走了大半,前面就是她要到的那个出口了! 陆时蓁一边往外走着,一边就想给许拾月再发一个定位。 却忽的停下了自己的脚步。 车流撩动起的风穿行在昏暗的地下停车场中,微弱的光下远远地走来一个人影。 那老式旗袍的裙摆随着略快的步子微微荡起,轻盈的布料滚着暗红色的边,看不太清的团花纹样在墨黑色的底布上灿然绽放着。 陆时蓁想,如果不是过分强大的气场,是压不住这样浓墨的花色的。 可是偏偏穿着这条旗袍的人是许拾月。 只是一张被风缭乱了发丝的脸,就足够压下这片花团锦簇。 乌黑的卷发下是一枚殷红的唇,明明清冷的不可一世,却又在这颜色下绽放出浓烈的气势,风情万种,摇曳生姿,却又生人勿进。 周围灯光昏黄,不断有车流穿过她身边。 远远看着,像是从老粤语片子里走出来的主角。 陆时蓁知道许拾月是为了接自己,特意打扮过的。 而她现在又是为了快些找到自己,从堵在外面的车上走了下来。 只是这一次不是她找到了自己。 而是自己找到她了。 陆时蓁就这样揽着被自己拉到怀里的许拾月,将她从自己怀里转了过来:“没想到我会在这里等你吧?” 许拾月自然被陆时蓁圈着,四目相对的同她点了点头:“是啊。” 这两句话结束,陆时蓁的脸上就浮现出了不少委屈。 她将自己的下巴往许拾月肩上一放,有些得寸进尺:“我还以为许小姐为了迎接我会特意早到很长一段时间,心里还内疚的不得了,没想到是我来迎接许小姐,还走了好一段路。” “抱歉,会议拖得有点久……” 许拾月温声说着,却突然被凑到脸侧的轻嗅声音打断了。 陆时蓁眉头微微蹙起,靠在许拾月肩上的脑袋转到了她面前,道:“你抽烟了?” 许拾月目光一顿,罕见的有些心虚。 她的确是抽烟了,心虚也是因为知道这样不太好。 可当她反应过来自己会抽烟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这些年来那个束缚引诱的力量试图控制过许拾月很多次,但几乎没有成功过。 唯独这个,许拾月失算了。 那是许拾月心上无法填补的空洞,烧白了的灰烬虚无缥缈的在其中飘荡。 每当夜深人静,思念至极的时候,这东西就成了麻痹她,让她能够重新睡下的“良药”。 而后便是在白天,在某个压力大的时候…… 慢慢的,慢慢的,这东西渗透进了她的生活。 “我唔……”许拾月思考着该要怎么解释,可等她刚开口说出第一个字,唇就被蓦地封缄。 上次这样不设防的人还是陆时蓁,这次陆时蓁就成了埋下陷阱的那个人。 正要说话的唇舌为偷袭提供了便利,陆时蓁轻而易举的便探身吻住了她。 这吻有点温柔,但更多的是竭取。 陆时蓁狡黠的撬开了许拾月的齿关,就这样一寸一寸的在她口中扫荡。 平淡的清香裹着裹着薄荷调的烟草,随着那人的轻挑统统被卷了起来。 吻着的人像是要将这些味道统统带走,一寸一寸的扫荡变得越来越深。 有氧气时不时的携着温吞潮湿穿过交叠的缝隙,渡入许拾月的口腔。 她从没有觉得一个人的吻可以这样深深而撩人,陆时蓁就这样掠夺又给予,吻的她舌根发麻,腿都要软了下来。 而陆时蓁也接着顺势托住了许拾月的腰。 那轻薄的真丝料子,贴着就能摸到温度。 衣料微凉,温润细腻的肉感如珍珠般抵在陆时蓁的掌心,温热又携着花开般的香气。 又一次渡气,陆时蓁微微抬起了眼眸。 许拾月正沉溺在她给她的吻中,被打破的清冷细碎的散落在她的眼睛里,楚楚可怜,又分外勾人。旗袍给她营造出了一种遗世独立的孤高清冷感觉,而她又让她闪烁出破碎的模样。 霎时间,陆时蓁好像看到了她曾想象过的书中的许拾月的样子。 关于许拾月抽烟这件事,陆时蓁在读原文的时候就知道了。 过去她只觉得这样一个强大到恐怖的人,在抽烟时卸下心房的样子,破碎慵懒的很是勾人。 可现在她却觉得,这样的美丽是在以消耗健康为代价的。 而且对于她来说,人生第一重要的事情,就是保持健康,她太知道一个健康身体的重要性了。 陆时蓁就这样吻了吻许拾月的耳垂,贴在她耳边用粤语讲道:“许小姐,你知不知道,抽烟短命啊。” 许拾月气息并不平稳,也听不出陆时蓁有点蹩脚的发音。 她明白陆时蓁话的意思,氤氲的眸子在陆时蓁脸上游走,同样用粤语回答道:“那要麻烦十六老师以后帮我戒了。” 许拾月的粤语清清冷冷,不知道是不是呼吸不平,嗓音里还带着些温柔。 那发丝垂下来扫在陆时蓁的鼻尖脸侧,淡淡清香,让她觉得自己快要被蛊惑了。 温吞缱绻,那放在腰上的手轻握了一下。 陆时蓁就这样垂眸揽着许拾月,同意般的问道:“那我们该规定好,这算是惩罚,还是奖励?” 然而都不是。 “契约。”许拾月答道,说罢就微微点脚,往陆时蓁唇上印了印。 过去她抽烟是因为这可以麻痹想念,但她知道她现在不需要了。 这些天她都在有意识地克制这件事,而她也并不介意陆时蓁帮她。 甚至欣然。 . 陆时蓁跟许拾月从通道里出来时,已经过去了高峰时间。 司机接上两人离开机场的时候,路上早就已经不堵车了。 陆时蓁做到上车,总觉得司机在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时不时地偷瞄自己。 她不由得在心里嘀咕许拾月这个司机请的不太行,不得已拿起手机避免着这种别扭。 只是就在这个时候,她的动作整个顿住了。 一抹鲜艳的红色就这样倒映在屏幕上。 是那种即使不用镜头看也能无比清晰的注意到这抹惹眼的红,是那种一眼就能看出来是从哪里蹭到的红。 “……” 铺天盖地的窘迫朝陆时蓁袭来。 她发现她好像冤枉错人了。 很突然的,陆时蓁不知道自己的手该往哪里放,嘴巴上的口红应不应该抹去。 顿了一下,她干脆将手机往口袋里一放,掩耳盗铃般的扭头看向了窗外的风景。 比上次来,这里的春意更浓了。 浓郁的绿色铺满了人迹罕至的郊区道路,垂柳荡漾在风中。 “滋滋——” 正当陆时蓁用春意自我疗伤的时候,耳边久违的突然传来了系统启动的声音。 那机械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没有感情,却如同一道惊雷劈在了陆时蓁的头顶:【检测到宿主严重破坏破坏主角感情线路,行为主动,情节恶劣,惩罚将在五秒后开始,惩罚时间:十分钟,惩罚等级:壹,倒计时:00:00:5】 “……?!” 陆时蓁整个人都懵了。 她震惊的不是因为主系统又对她进行了惩罚,而是这突如其来的,不预告,直接开始的惩罚。 这个机场是s市去年刚开通的机场,地处东郊,建筑不多,相对宽阔。 陆时蓁就这样看着窗外一望无尽的未开发的绿,除了自然灾害,一时间也想不出…… 正这么想着,一辆满载的大货车就从小十字路口一侧拨开连亘的绿意朝这边行驶了过来。 它的速度看起来有些快,闪烁着转向灯像是要转弯过来。 可不知道为什么,它此刻的打弯弧度很小,而且也很急。 就像是车子发生了什么故障,亦或者…… 主系统操纵了它,要让它朝着这条路上唯一的这辆车冲来! 倒计时咔哒咔哒的在陆时蓁耳边倒数着,她发现,她跟许拾月做的这辆车的司机很明显的也被主系统控制了。 他预判了大货车的到来,车子却是朝右打方向盘。 按照人的第一反应,遇到这种事情是要朝最能保护自己的方向转弯,司机坐着的地方是左侧,他的第一反应应该是左打方向盘。 可主系统要保护的主角,惩罚陆时蓁,车子避让闪躲的方向就要跟陆时蓁所位于的左侧相悖。 纵然司机想要躲闪,但这辆车子依旧不会躲闪过去,大货车就会撞在车中后部,陆时蓁必死无疑。 而她也会用自己的死亡为一旁的许拾月营造出一套完美的保护肉盾,让她幸存下来。 在主角庞然巨物般的既定路线前,任何人渺小就像是一粒尘埃,随时都会被这该死的命运碾压过去。 死亡在无限逼近着陆时蓁,倒计时也在这时结束了。 亦如过去每一次惩罚那样,她的腿被主系统剥夺了。 那瘦削的身体突然变得格外沉重起来,陆时蓁慌乱的大脑里满是无力感。 她才刚刚吻过自己喜欢的女孩子,跟她重逢没多久,她奋力的想要求生,可她身体却愈发动不了了。 其实如果能护住许拾月,也是一种不错的落幕方式。 就是,就是…… 忽然吹进来的风胡乱的揉着陆时蓁的头发,她乱糟糟的开始想起了自己的悼词。 只是再怎么坦然心里也还是不甘心,重复着的“就是”像是卡住的齿轮,满是不甘的横在了陆时蓁的心里。 就是,就是真他妈的想把主神给干掉啊…… 而就在这时,陆时蓁突然感觉到一股力扯过了她。 她这才发现那凛冽的风是因为右侧的车门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打开了。 “绷紧身体,保护好自己的头部,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 许拾月的声音清晰的传入陆时蓁的耳中,冷静的就好像预知到了这场主系统主导的事故。:,,. 第115章 第一百一十五章 许拾月的话来的突然,利落又干脆,动作亦然。 话音落下,陆时蓁还没有反应过来,她失去反应能力的身体就被一只有力的手臂圈进了怀中。 呼啸涌入的风不断略过陆时蓁的耳畔,缭乱中她听到许拾月在她耳边轻声冷静的说了一句:“我不会让你有事的,不要怕。” 对于许拾月的承诺,陆时蓁向来都是深信不疑。 打开的车门将这个封闭的空间同外面连在一起,她就这样被这个瘦削而铺满安全的怀抱揽着,滚出了就要与大货车相撞的车子。 天地在陆时蓁的视线中翻搅,车内的景象被涌进来的绿色覆盖的彻底,蓝色与绿色混合在一起。 失去的身体知觉让她根本感觉不到疼痛,只是从车上滚下来的惯性扯着她的身体翻滚了好一阵。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糟糕的运气远超许拾月此刻的的主角光环,原本平整的翻滚在某一瞬间加速般的向下坠去。 粼粼的波光加入了陆时蓁混沌凌乱的视线,还没有消减干净的惯性就这样推着她们滚下了连接护城河的坡道。 春日里嫩绿的青草铺满了山坡,融融绿意像是柔软的地毯。 可如果是不是真的走上去,人们也不会知道,这样看似人畜无害的青草坡藏着许多暗器。 石头不会动,就这样直直的被人的身体碾过去,撞得陆时蓁清晰的感觉到身体一颤。 她知道这会让她受伤,但被剥夺的身体控制权,让她无法感知到疼痛。 疼痛是人自我防御的一种反馈,而无法感知这件事则是一件很恐怖危险的事情。 只不过跟上次掉进水里不一样,陆时蓁这一次并没有被这种恐怖恫吓到。 不是因为感觉不到疼痛的麻木,而是因为她始终被那个削瘦的怀抱圈着。 许拾月在护着她。 交错的腿叠在一起,裙摆缭乱,身体的每一块骨骼碾过青草,榨出一抹又一抹青涩的味道。 就像是浑浑噩噩中足以令人清明的那一点光亮,合着许拾月身上的味道,统统被无序的风卷起,盈满了陆时蓁的鼻腔。 尽管视线混沌缭乱,但陆时蓁知道许拾月在。 在自己最无措最坐以待毙的时候,完完全全的保护住了自己。 骨骼分明的手按着略长的头发,微凉有力,抚住了那最脆弱的脖颈。 陆时蓁还记得上一次她们从楼梯上滚下来,她也是护住了许拾月的头…… 可是现在…… 陆时蓁可以感知得到许拾月的手环在自己身后,紧紧地搂住自己。 可是她却因为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权力,只垂着手臂,像个玩偶。 玩偶也比她好很多。 起码它可以被许拾月毫无顾忌的利用,挡一挡冲击。 一种无力感涌上了陆时蓁的心头。 石子不是只单方面硌过她的身体的,许拾月经受的不会比自己少一点,甚至还会因为自己,而变得更多。 陆时蓁挣扎着,无力感像是被锁链禁锢住的凶兽,疯狂的在她身体里冲撞。 浑浑噩噩中,一棵粗壮的柳树被卷进了她的视线。 那纤细的柳枝随着水面的波光在风中飘荡着,满是静谧美好,掩藏着很少会有人注意到那粗糙深褐色的树干。 就是这样一棵壮硕粗粝的树,许拾月怎么承受得了。 不可以的。 就算是她是被主系统保护的主角,也不可以。 陆时蓁就这样被许拾月紧搂着,地转天旋中,那削瘦的身体是嵌在她身中一般,清晰的轮廓一步一笔的她在脑海中画着。 这么一下就算不死,也得疼个十天半月下不来床。 即使是在原文那遍地狗血机车追逐的刺激故事中,许拾月也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情。 这种想要反抗的心情在陆时蓁的身体里越积越多,越积越多。 她拼了命的也想要让自己的身体动一动,哪怕只是抬起手护住许拾月也好。 束缚的锁链在翻滚的世界中疯狂的响着,陆时蓁清晰的感觉到如针刺般的疼痛从她心口密集的传来。 这种疼痛比上一次她对湫湫承认自己喜欢许拾月时还要疼,胁迫着她放开对主系统命令的叛逆心理。 可没有用的。 纵然万箭穿心,陆时蓁还是想要保护许拾月。 她们谁都不是被主系统操控的人偶。 人类之所以是人类,是因为她们完全可以自己主宰自己的命运。 陆时蓁拼了命的想要挣脱这份捆在她身上的束缚。 石子土块不断的硌过她的身体,鲜血染在青草上。 终于在就要撞到那棵柳树的前一秒,陆时蓁抬起了她的手,紧紧的搂住了许拾月。 “砰!” 人类脆弱的身体撞在树上发出了闷闷的一声响,而这一次陆时蓁感觉到了疼痛。 只不过不是直接的疼,而是后背直直的撞到树上,身上骨骼发出的凶猛的震动,连带着五脏六腑好像都跟着震了起来。 一时间,陆时蓁痛的整个眉头都皱在了一起。 她真的想吐槽那些包括自己在内的漫画家的,怎么人家主角滚下去撞到东西还能立刻站起来战斗,轮着剑跟boss继续对轰,轮到自己了却是这样疼得站都站不起来了。 难道这就是二次元不归牛顿管吗? “陆时蓁!你疯了吗!” 霎时间,许拾月的声音就从陆时蓁耳边响了起来。 她的声音整个都在颤抖,平日里的平静全被这声惊呼压了下去,甚至还有些控制不住的凶恼。 陆时蓁着实被许拾月这声音吓到了。 她就这样勉强抬头看着视线中被自己护住的人,半真半假的将她往自己怀里又搂了搂,讨道:“刚才撞得我好疼,你别这么凶了。” “原来你还知道疼啊?”许拾月在陆时蓁怀里反问道,不知道为什么声音听着有些细碎的颤抖。 陆时蓁茫然的低下头,却看到许拾月的眼眶整个都泛上了红。 什么冷静,什么清冷,什么许氏集团主人的孤高冷漠,统统都不见了,那被极力压制着平静的眼睛下堆满了后怕。 许拾月当初在坊间传闻中多么的杀伐决断,手起刀落,现在就有多么的脆弱不堪。 那凌乱的卷发铺在她的脸前,柔韧的发丝切割开她的眸子,一片一片那都是破碎。 因为她的疏忽,她已经将这个人弄丢过一次了。 她不能再允许有第二次,也承受不起第二次了。 这是陆时蓁从来没有见过的许拾月的一面,让她一下就慌了。 手忙脚乱的,她胡乱抚着许拾月的背,连连道歉,连连解释:“许拾月,我错了,我刚才都是骗你的。我不疼,真的,一点都不疼,我都是骗你玩的。” “你别这样,我其实挺开心的。”陆时蓁忍着疼,声音前所未有的温柔,“你看你刚才护着我,我现在就护着你,对不对。” 许拾月却不然,反问道:“我不会出事的,你难道不清楚吗?” 陆时蓁却并没听明白许拾月这话里的意思,亦或者根本就没有往那方面想,只当她是心疼自己心疼惨了,半开玩笑的讲道:“你说什么呢?你难道不是人啊?” “我真没事,你放……” 陆时蓁说着,就在脸上露出了宽慰安抚的笑容。 只是接着很突然的,她就在风中闻到了什么类似铁制品生锈的味道。 是血…… 陆时蓁顿时紧张了起来,看着面前的许拾月,忙问道:“许拾月,怎么回事,我闻到血的味道了,你身上有没有伤口。” 许拾月却忍了忍眼睛里翻涌的情绪,抬起了她的手,在陆时蓁额头上抹了一下:“是你啊。” 那鲜红的血染在许拾月白皙的手指上,红与白映衬在一起,在日光下刺眼的不得了。 陆时蓁愣了一下,这才后知后觉的感觉到好像刚才真的有什么东西从她额头流下来,只是她身体的控制权依旧没有在她手里,她无法灵敏的感觉到罢了。 也难怪许拾月刚才会有这样的反应。 顿了顿,陆时蓁的目光有些躲闪。 她就这样故作轻松的掩饰着自己反应不及的事实,抬手就抹掉了额上的血,“哦,好像真的是我。” 日光不会知道陆时蓁这一个简单的抬手有多费劲,只照着她脸上的笑容。 一如既往的灿烂,一如既往的纯粹。 而纯粹是世界上最掩盖不住任何事情的存在。 许拾月就这样看着面前人脸上的笑,忍了忍自己的情绪,从地上站了起来,道:“来,你先动一动身体,让我检查一下有没有……” 只是就在许拾月想扶陆时蓁起来,检查一下她身体状况的时候,陆时蓁却拦住了她。 她就这样看着陆时蓁认真的目光,耳边响起了这人温和有郑重的声音:“许拾月,我接下来要给你说的事情,你不要害怕。” 许拾月闻言立刻停住了自己的动作:“你说吧。” “我暂时动不了了,站不起来,这样靠坐着也很勉强。”陆时蓁就这样看着许拾月,眼睛里有些无助。 陆时蓁以为翻下山坡过去了很久,实际上系统倒计时才过了两分钟。 她不可能跟许拾月在这里东扯西扯的干聊八分钟,她迟早会露馅的。 她只能坦白。 后来陆时蓁曾经回忆过很多次这天的事情,她都不想回忆自己坦白的这种心情。 这种无力感,这种不想让对方担心又不得不给她坦白,让她担心的感觉,像是撕开了个口子,把自己展现给了对方。 说是坦白,实际上很是匆忙。 陆时蓁回避着自己身体上暂时的残疾,也害怕许拾月又会像刚才那样红了眼眶,紧接着就将话题转向了另一个店,轻松且认真的又重复起她刚才对许拾月的解释来:“但是我不疼,真的。” “我没有撒谎,一点也不疼,这个状态就是暂时的,就跟麻了一样,一会就好了,真的。你不要……” “你知不知道,就是因为你这样,我才更害怕。” 陆时蓁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许拾月打断了。 她就这样定定的看着她,沉沉的眸子里装着许多陆时蓁看不清的情绪。 就像她说出这句话的声音。 明明清晰不已,却又像是一声喃喃的自语,面对着深渊。 陆时蓁突然有些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才能缓解自己搞出来的这个气氛了,低头的瞬间便有一只手拂过了她的耳侧。 许拾月伸过手来,帮她将脸侧凌乱不堪的发丝仔细的别到了耳后。 那微凉的手掌就这样拂过了她的侧脸,指腹温柔的摸了摸她的脸:“那你不要动,我会帮你瞒住他们的。” 说罢,许拾月就看向了远处急忙赶来的李他们,走向他们,摆手示意。 许拾月的承诺永远都能让陆时蓁分外放心。 可陆时蓁又觉得许拾月这个反应太过平静。 只不过这种平静不是因为不关心自己,而是她相信或者清楚自己向她含糊坦白的身体状况并不是刚才滚下山坡导致的,很快就能好。 怎么可能…… 陆时蓁怔了一下,就这样看着苍茫绿意中伫立的那道消瘦的背影。 看着她转身快步朝自己走来,看着她就这样重新在自己身边蹲下。 跟李他们吩咐好,许拾月就重新回到了陆时蓁身边,将自己微凉的手掌落在了陆时蓁的手背。 只是就当她刚想说什么,落在上面的手却紧接着就被那人反握住了。 那漆黑的眼瞳在她视线中摇摇倒映着头顶明亮的日光,直直的望着她。 少女干涸的唇微微开合,对她轻声问道:“许拾月,你是不是——”:,,. 第116章 第一百一十六章 春风静然拂过不远处的河面,波动的水纹折射着粼粼波光。 平静,却也并不平静。 陆时蓁就这样紧扣着许拾月的手,漆黑的眸子里铺满了对即将得到的答案的殷切。 像是因为殷切而卡壳,又不像是,陆时蓁又重复道:“是不是——” 问题呼之欲出,却一下卡在了喉咙里。 陆时蓁眉头微皱,阻塞感就像她此刻无法操控的身体一样无力又清晰。 就在第二次陆时蓁想要问出问题的时候,她蓦地发现自己根本无法说出“系统”二字。 这个世界好像特意的设置了一些违禁词,并且能高智能的分清楚这词语使用的情景状况。 就像之前在酒店的那个早晨,许拾月对她提到了穿书系统文,她也可以畅通无阻的跟她交流。 而这一次,她却无法对许拾月说出这两个简单的字。 许拾月也察觉到了陆时蓁的反常,微微蹙眉:“是不是什么?” 陆时蓁不甘心就这样结束,尝试从头重复,打主系统一个粗手不及:“你是不是知道——” 只是不出意外,她又卡住了。 凉风拂过河面,顺势倒灌进她空洞却阻塞的喉咙。 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的人成了陆时蓁。 主神不允许她手下的主角知道自己是被控制的人偶。 她控制着这个人偶,却又害怕着这个人偶会颠覆她。 她越是禁止,就表示她越是害怕。 既然主角可以颠覆毁灭一个世界,那么颠覆她,毁灭她,也不是没有可能。 这样的想法让陆时蓁眉头紧皱。 她早已经不是顺从主系统规定的任务者,她也不是主系统分支下的某个程序,越是被这样的禁止,逆反心就越强。 挣扎着,陆时蓁还想要尝试将这两个字说给许拾月,河道闪烁的光却染上了蓝红交替的颜色。 像是系统拉来的救星,救护车拉着长鸣笛赶了过来。 李轻按了两下耳机,扣掉了电话,大步流星的朝这边走了过来:“许小姐,救护车已经按您的吩咐来了,事故现场正在处理中,事故原因也在分析中,已经联系了时恩小姐。” “好。”许拾月面无表情的点点头,对陆时蓁的声音含着对李所没有的温柔,“先冷静一下,有什么事去医院检查完再说,我们已经在这里耽误了八|九分钟了,还有几秒就十分钟了。” 许拾月仿若无意的安抚着陆时蓁,却像是一句提醒。 陆时蓁闻言恍然一下,赶忙去看飘在脑海中倒计时。 闪烁着晶蓝色的光亮的倒计时不断往下掉着数字,就在她查看的瞬间从两位数掉到了一位数。 还有不到九秒,她就可以拿回自己身体的主动权,可以动了。 “好。”陆时蓁点点头,刻意用了几分力握了握许拾月的手,“但是你得答应我,不能让我到时候看不到你。” “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许拾月承诺道。 两个人这么说着,医护人员很快就抬着担架跑了过来,利落专业的将陆时蓁搬到了担架上。 而在陆时蓁刚刚在担架上躺稳了的瞬间,倒计时归零。 复苏的身体涌动着血液,不安的颤抖起来。 疼痛如同洪水猛兽一般,毫无预兆的朝陆时蓁涌来。 疼。 简直比做穿刺采样时还要疼。 全身上下到处都是疼痛,像是有着不同大小的力将她朝着各个方向撕扯分裂一样。 她下意识的就想要团紧身子将自己瑟缩起来,可是微微一动,便如万千针刺一样,狠狠地戳在她的胸口。 陆时蓁整个眉头紧揪着都揪在了一起。 她真的觉得自己这辈子从来都没有这么疼过。 “很疼吗?坚持一下,我们很快就上车去医院了。”随行医生看着陆时蓁这副表情,安抚道。 “好……”陆时蓁点点头,回复里都带着颤音。 她想,要是这个时候能给她打上镇痛药就好了。 而接着就在这个时候,她那痛到没有力气握起来的手就被递上了一只手。 那分明的骨骼一节一节的贴在她的掌心,凉凉的,却又带着点点温暖。 陆时蓁感觉自己身上的疼一下子就去了大半,就这样慢慢吞吞的从飘满消毒水味道的空气中竭取了一口氧气,喘过了气来。 像是要将人吞食的疼痛紧紧包裹这陆时蓁,但她却觉得自己好了很多。 有可能是习惯了,也有个可能是许拾月来了。 过去陆时蓁老是笑她基友,说什么看到谁谁心情就好了,头也不疼了,身子也有劲儿了。 明明是身体上的问题,不看医生,不吃药,怎么可能好,就是骗人罢了。 可此刻许拾月就这样握着她的手,明明在这满是医生仪器的救护车里,是微小到不能再微小的一个动作,却让她倏然轻松了很多。 原来真的有这么一个人,会让你忘记疼痛。 只要她在,就好像真的被打了一记镇痛药。 “不会有事的,不要怕。”许拾月轻轻握了握陆时蓁的手,淡声安抚着她。 陆时蓁是相信许拾月的,可偏偏不知道哪里生出了许多矫情的情绪,就这样含着细碎的鼻音,对许拾月道:“可我感觉我整个人都要碎了。” 许拾月默然垂眸看着陆时蓁,在这话音落下后翻涌着好多情绪。 只是没一秒就被她压了下去,只剩下了温和,还有隐隐地透着心疼:“所以下次不要这样冒失了。” 陆时蓁执拗,并不以为然。 她就这样微微张合着嘴巴,只是突然间她好像明白了什么,木的怔了一下。 她向来都不是一个喜欢表达自己疼痛的人,往往有什么事情都是她自己咬咬牙扛过去。 她知道她的父母为了她奔波赚钱就已经很辛苦了,也不奢求有功夫耐下心来在乎自己,她也不记得上一次他们在乎自己是什么时候了。 生病已经成了一件融入她骨子里的事情,她也将自己撒娇的权利麻木的藏了起来。 毕竟,即使是撒娇了,也没人会来哄她。 可刚刚就连陆时蓁自己就没有意识到,她对许拾月撒娇了。 而许拾月也没有给她一张默然的脸。 许拾月永远不会忽略她,而她可能比自己意识到的还要喜欢许拾月。 陆时蓁微微闪烁了两下眼睛,偏执的话在喉咙里揉了一下,温和又坚定:“要是还有下次,我还是想这么做。” 那交叠在一起的手,微微被握了握。 许拾月就这样看着面前明明刚才还疼得不行,现在却一场坚定的人,紧抿着唇没酝酿出一个说教的词语。 日光从车厢上方方方正正的小窗户落进来,明亮的点在许拾月沉沉的眸子上,不比陆时蓁的坚定少半分:“那我们就看谁能抢得过谁吧。” . 事实证明,二次元的事情不适合照搬到三次元。 这场保护,陆时蓁付出了以第七、第八根肋骨骨折,背部肌肉大面积挫伤淤青的代价。 虽然说陆时蓁的肋骨骨折不是特别的很严重,除了不能跑,基本不影响正常生活,但三个月的修养期也很是漫长。 在一系列检查做完后,她被严格抑制了行动范围以及幅度,医生像孙悟空给唐僧画圈一样给她在病房画了个圈,许拾月派了李亲自看守。 “我一定要让莉莉莲也骨折一次才行,她都战斗了这么多次了,怎么能毫发无损。”也不知道是对自己笔下的人物不满还是羡慕嫉妒,陆时蓁仰躺在病床上,喃喃自语的讲道。 许拾月闻言抬头看了一眼陆时蓁,又不紧不慢的削着苹果,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莉莉莲有跟魔鬼签下契约,你有吗?” 陆时蓁瞬间顿了一下。 那刚刚硬是因为主系统的阻拦而被迫中断的话题重新浮现到了她的脑袋里。 这个世界就是因为直来直往并不可行,“迂回”这个词语才有了存在的意义。 陆时蓁的脑袋里飞快略过一个想法,漆黑的眸子认真的注视着许拾月:“如果说我有呢?” 刀子划过兔子的身体,落下一块浅红色的皮。 许拾月手上的的动作停住了,就这样重新抬起了头。 陆时蓁知道有些事情她不能用嘴巴说,但证明一件事往往不止于用嘴巴。 她打开了系统商城,难得拔毛,用三百万积分兑换了一次身体修复功能。 不知道是因为身体快速恢复引发,还是系统在阻止宿主接下来的行为,一波一波的疼痛如同浪潮拍击海岸,细密的让陆时蓁皱起了眉头。 可这样的束缚警告显然不能阻止一个追求真相的人。 陆时蓁依旧抬手撑起了自己的身体,小心翼翼的从床上坐了起来。 那蓝白条纹的病号服就这样背对在许拾月的视线中,微微几下轻扯下,轻薄的料子顺着少女削薄的肩膀落了下来。 日光毫无阻拦的从一旁的窗户落进病房,明晃晃的照在陆时蓁的后背。 那因为撞在树上而聚集起的大片大片的淤伤,狰狞可怖的盘踞在上面,让人不忍直视。 只是慢慢的,慢慢的,淤血竟然在光下缓慢流动起来,刺眼的青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色。 陆时蓁轻抿了抿唇,背对着许拾月,道:“我不是那种知道对方心里还装着别的喜欢的人,却上赶着过去的人,我其实没有办法容忍喜欢的人心里还有别人。” “而那天出租车司机给我的忠告,还有小恩对我的警告都在告诉我,你心里有一个忘记不了,也无法释怀的人……” “但那个人的本来面目,你可以分清吗?” 瘦削的后背坦然的暴露在日光下,没有褪去干净的伤痕看着依旧让人心疼。 陆时蓁的这些话听上去有些卑微,就好像什么高傲的人将自己剥去保护的外壳,整个都放在了爱人的手。 但陆时蓁知道她说的这些话不是表面的这个意思。 也忐忑,许拾月是不是明白她的意思。 而接着,许拾月的声音就接在陆时蓁的最后一句话后响了起来:“你说过,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个陆时蓁。” “但你是陆时蓁这件事,我在五年前就分得清楚。”:,,. 第117章 第一百一十七章 树影摇动着落在窗户上的日光,安静的病房只剩下了枝叶簌簌摇晃的声音。 微凉的空气扑在陆时蓁的后背,她听得到她心脏跳动的声音。 关于许拾月已经察觉到系统存在这件事,陆时蓁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可她却没有想到,早在五年前许拾月就已经知道了这个东西的存在。 那天送自己去签售会路上的抱歉,竟是骗自己的。 她能听得懂自己给她的暗示,也早就认定了自己。 跟许拾月重逢后的很多个晚上陆时蓁都在扼制着自己,回避着不去想。 而这个压抑许久的想法终于在今天不受控制的从她脑海中浮现了出来。 ——即使自己变了一副样子,许拾月还是能认出自己来。 陆时蓁从来都不是觉得自己是个多么幸运的人,连小小的期待都小心翼翼的。 可许拾月却总是将她过去墨守十几年的规则一个又一个的打破,给了她安心,允许她撒娇,坚定不移的选择自己。 只是自己。 跟那个陆时蓁半点关系。 陆时蓁觉得这种事情怎么会降临在自己身上,一个扣一个的不敢相信从她的眼瞳中浮现出来。 她就这样转过身去看着许拾月,哽咽的问出了她这些年最在意的那个问题:“所以,你将我挫骨扬灰,是因为不相信我死了是吗?” 许拾月眼眉低垂,指尖轻轻抵在了手中水果刀的刀尖上。 她被系统的剧情轨道束缚过三次,而那次是她的第一次。 灰蒙蒙的骨灰掠过窗外日光,再怎么明媚的太阳都暗淡了下来。 凛冽的风在这一刻有了形状,缥缈而迅速的携着这一切转眼消失无踪。 许拾月的动作太快了,快到所有人连带着的工作人员都没反应过来。 成美妍整个人都晕倒在了地上,陆时泽的手死死地掐住了她的脖子。 稀薄的空气丝缕般的挣扎在许拾月的喉咙,死亡近在眼前。 她就这样看着对面怒目圆睁的陆时泽,清楚的知道自己是被推着做出这一系列行为的,却迟迟没有开口解释,并且从未后悔。哪怕后来陆时泽因此同她割席,利用他的人脉手腕不断挤兑自己。 这个东西操纵了许拾月,却也点醒了她。 就如同她有她的规则,这东西也有它的规则。 而无论有多少条规则,卸磨杀驴都不是能维持一个体|系长久稳定的好方法。 那不是她的陆时蓁。 她的陆时蓁还活着。 许拾月微敛了自己的眼神,将并不美好的回忆分拣着,对陆时蓁道:“你很聪明,知道越是要准备好离开,就越要平常的和过去任何一天一样,所以你没有好好收拾自己的房间,带走任何一个东西。” “可你忘了,你的妹妹是个怎样的天才。她在新年前就发现了所有人的新年礼物,包装好的画就放在画室里,而那个时候距离过年还有十八天,半个多月。” “当时事故报告中显示,死者的位置位于窗下,距离门口较远,可后来我找到了甜品店的老板,她对我说,当时是一个穿红色裙子的姑娘将她推出了近在咫尺的甜品店大门。” 说到这里,许拾月便慢慢抬起了自己的眼睛。 五年的情绪全都翻涌在这一秒的瞳子里,沉沉而复杂,夹杂着数不尽的余恨:“你留下太多破绽了,陆时蓁,甚至还妄想用一具假尸体来瞒天过海。” “我恨只恨没有在那天抓住你。” 许拾月的声音狠狠地有些发凉,可眼眶却隐隐泛上了些许红色。 那日的凉风拂过陆时蓁的后背,在她身旁翻涌起来,绞得她心上发疼。 原来许拾月那个时候不是神情恍惚。 而是真的认出自己来了…… 可是那天自己包裹的那样严实,许拾月是怎么认出自己来的? 安静的病房里传来一声平复情绪的吐息,许拾月看着陆时蓁眼中的疑惑,不紧不慢的继续讲道:“这些年我每季度都会带圆子体检,它的每一项体检数据都很正常,只是有一点轻微的脂肪肝,但我不觉得轻微脂肪肝会突然急变,发出警报提醒。” 像是想到了什么很有意思的事情,许拾月微微笑了一下:“你很聪明,也有一只很听话的猫咪,不过它好像不是那么聪明。” 一瞬间,陆时蓁脸上的疑惑变成了震惊。 许拾月知道湫湫并不是一只普通小猫。 许拾月那天认出自己是因为她……她看得到球状湫湫! 许拾月那天在布加迪上对自己说的倒推高纬度程序不是假设,而是真的。 陆时蓁就这样猛地从床上坐直,迅速环顾了一圈四周。 正午的日光比一天中任何一个时间段的阳光都要明媚,甚至还刺得她眼睛疼。 世界还在,并且在春日的熏陶下欣欣向荣。 湫湫当初恐吓她,所形容的那种许拾月知道了会导致毁灭世界的剧情一点发生的迹象都没有。 这只骗子小猫,是真不那么聪明啊! 亦或者…… 陆时蓁正想着,就想到许拾月微微撑着自己的下巴,笑了一下:“我说的对吗?” 陆时蓁下意识的就想点头说“对”,可接着就像卡了一样,怎么也说不出这个答案。 她知道这是系统又来阻止她了。 可是她也真的很想说,主神啊,你可醒醒吧,人家许拾月早就什么都知道了,你这样掩耳盗铃的搞这些捂嘴设定有什么用! 陆时蓁有些无奈,摊手吐槽道:“不止是猫猫不聪明。” 许拾月明白陆时蓁话里的意思,微微坐直,主动道:“那就让我说给你听吧。” “你叫陆时蓁,是个漫画家,出版的第一本漫画就拿到了大奖,可以说是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但意外来到了这个世界,成了另一个陆时蓁,要收拾她的烂摊子,要获得我的原谅,你才可使继续活下去。” 许拾月的声音很是平静,近乎完整了诉说出了陆时蓁来这里的事情。 陆时蓁有些讶异于许拾月这样的推理能力,总觉得自己好像看到了一个足以跟系统抗衡的bug。 而人形bug许拾月并没有让陆时蓁死亡,继续根据她所看所知推理道:“虽然你跟猫猫小朋友比我们高一个维度,但你在这个世界并不是完全自由的,也是被约束的,你的某些行为会让你受到惩罚,比如说……从楼梯上突然摔下去,灯毫无预兆的掉下来,明明掉到了水里,却没有人能发现你。” “还有这次突然冲过来的大货车。” 陆时蓁的脸上铺满了讶异,黑漆漆的眼睛瞪得溜圆。 许拾月看着她这副样子不由得笑了一下,有些满意的淡声道:“看你现在的表情,我应该推断的没错了。” 陆时蓁对许拾月佩服的简直五体投地,下意识的就问道:“所以我跟湫——” 虽然她这个问题问的突然,但系统还是检测到了,“湫湫”两字还没说完整,就被切短了。 许拾月却心领神会,摇了摇头:“不可以。” 她脸上罕见的带上了几分无奈,坦白道:“因为我真的会耳鸣。” 陆时蓁顿时想起了之前好几次许拾月都若无其事的说她会耳鸣的事情,只不过她并没有对许拾月这样的bug现象继续讶异,而是紧张的问道:“那你严不严重?以后我说话都走远一些,远一些会不会好?找一天我们试一试……” 陆时蓁还在这里计划着怎么避免许拾月耳鸣,还没有计划完,就被许拾月按住了。 她的手就这样落在了陆时蓁手上,声音平静的反问道:“要多远?又要离开我吗?” “不碍事的,不会影响我的身体。”许拾月的表情认真且轻松,好像真的没有大事一样。 她看着陆时蓁逐渐恢复过来的气色,声音里还透出来一点庆幸:“而且我很意外,也很庆幸,这一次我能听到的这个,不然我就又要失去你了。” 而就是这样的庆幸,却让陆时蓁的心中翻涌起了无数的情绪。 许拾月的这个“又”字像是一块烧红的铁,烙在了她的心上。 纵然现在的许拾月什么都知道,可迎接光明前所有人都要在黑暗中接受浸没,死亡的结论在某段时间里却真的如同诅咒一样紧紧的覆在她的身上,剜心的疼。而系统就是那只要将她拖进没有自己思想的“正确轨道”的手,帮凶般的要她溺毙在黑暗中。 转身回头看,人们总会觉得时间如白驹过隙,转瞬就来到了现在。 可五年却一点也不快。 她一个人又是怎么过来的。 这样细碎的线索,她就这样一片一片的拼凑着,在苍茫的荒野孤身前行,风沙漫天。 那纤细的手指轻轻拂过陆时蓁脸侧散落的头发,微凉中透出无法形容的柔意。 察觉到了陆时蓁藏着的情绪,许拾月眼眸清明,对陆时蓁又道:“你还记得我那次的不辞而别吗?从车上滚下来的时候,我听到某种声音,他说‘任务执行完毕’。” “你很早就是陆时蓁了。” “你不是一个人,所以我也不是。” 陆时蓁从来没有这样觉得过人生值得的。 她被叮嘱着要战战兢兢一直保守的秘密,原来还有另一个人替她保守着。 她不是一个人。 原来她一直都不是一个人。 两种相悖的感情在陆时蓁的眼睛里冲撞着,又融合在了一起。 她眼眶泛红,却又忍不住笑了。 泪水就这样从她的脸上划下,落在了她的锁骨,晶莹的一汪。 许拾月目光平静,视线又一次落在她肩上那片泛着粉嫩颜色的伤痕上:“疼不疼?” 陆时蓁知道许拾月指的是什么,没有隐瞒的点了下头:“超级疼的。” 树影在风中摇曳,接着就被起身的影子盖住了。 许拾月倾身而过,就这样小心翼翼又万分温柔的吻在了陆时蓁的那块凹凸不平的肌肤上。:,,. 第118章 第一百一十八章 比起过去没受过损伤的皮肤,疤痕附近的皮肤好像总是比其他地方要敏感。 许拾月的吻就这样落在上面,鼻尖的温热毫无保留的扑在摩挲相抵的肌肤,就这样将那略微有些干涩唇瓣柔化,湿润的落在凹凸不平的疤痕上。 突如其来,又过分亲昵,丝毫没有准备的神经在这温柔下微微战栗。 它像是埋在人身体的线,使得陆时蓁也细碎的颤抖起来,勉强垂在肩上的头发簌簌落了下去。 陆时蓁从来都没有觉得除了接吻,其他的吻也能让她有一种要软下去的感觉。 明明她的唇瓣没有被任何阻拦住,可呼吸却仿若接吻一般,变得沉了起来,有血液在她身体中沸腾,翻涌着消耗着她的氧气。 那原本从肩头垂落下来的病号服搭在了陆时蓁的臂弯,直落落的在日光下露着一片细腻光滑。 许拾月将她浅浅又万分深沉的吻烙在了她肩头的伤疤,浅声的问出了她的疑惑:“为什么它不会好?” 陆时蓁觉得自己大脑差一点空了,勉强听明白了许拾月话里的意思,就这样气息不匀的回答道:“因为,项目不同啊……” “恢复健康跟着,声音就小小了下来,好像有点抱怨,又有点吐槽,“而且这两个项目都好贵……简直是奸商。” 许拾月闻言抬手捏了捏陆时蓁耳垂:“那是我让你破费了。” “怎么可能。”陆时蓁不然,她歪了歪脑袋,看向许拾月的眼睛里带着笑意,“还有什么比只付出一点金钱就得到你,更好的事情吗?” “当然有了。” 许拾月却道,淡淡的声线夹着些意味不明的笑意。 陆时蓁来没来得及想明白许拾月话里的意思,刚平复好呼吸着的唇就被人俯身吻住了。 早已习惯的消毒水味道中飘出一缕淡淡的清香,随着吻的落下逐渐将陆时蓁包围。 跪坐在病床上的膝盖同垂落的裙摆叠在了一起,源源不断的透着抵过来的温度。 原本严丝合缝的盘扣不知什么时候被解开了一两颗,垂下来的领子露着原本藏在里面的肌肤。 沉沉的黑色中傲然落出一片白,细腻温润,透着如玉脂般的颜色,就像是落在夜地里的月光,皎洁又含着无法用言语诉说的情愫。 那清冷的眸子已然翻起了一层氤氲,一缕碎发横在前面,揉着万丈缱绻,居高临下,却又风情万种。 陆时蓁只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沸腾了,兀的就冲上了她的大脑。 她就这样抬起手来压下了许拾月的脖颈,唇瓣张合的回吻着她。 明明一直不知道是第几次接吻了,陆时蓁却依旧不知疲倦的勾勒描摹着许拾月的唇瓣。 就好像是在反反复复的释放着自己情愫,却又怎么也无法餍足。 倏而,陆时蓁垂放在床边的腿沉了一下,许拾月微凉的手握住了她的手腕,像是在指引她进行下一步,可她却忽的停了下来,声音扭捏:“那个,许拾月……” 许拾月轻喘着,清冷的眸色染着曾浅红:“不想?” 陆时蓁蓦地抿了下唇,声音小的要命,“……不会。” 许拾月闻言,顿时愣了一下。 这种愣是完完全全意料之外的愣,停滞的眸子里没有掩饰住的写着讶异。 陆时蓁看到许拾月这个表情顿时羞愤交加,本就臊红的脸更红了。 她就这样将手臂抬起来,挡住了自己的脸,还有视线中许拾月的脸,有些破罐破摔的重复道:“不会就是,就是不会啊……我我,我又没看过……” 许拾月像是结束了卡顿的程序,兀的一下笑了。 她就这样瞧着陆时蓁通红的脸,手指探过去,似是无意的绕起了她的一缕头发:“原来我们十六老师还有不会的事情?” 陆时蓁早就羞红了脸,目光躲闪着,小声嘟囔道:“都怪你,我之前不喜欢女孩子的。” 许拾月闻言微微眯了下眼睛,将怀里的陆时蓁又揽得离自己近了几分:“那你之前有喜欢的男孩子?” “那更没有了!”陆时蓁立刻摇头否认,“我从小到大都没有过什么朋友,也没跟其他人一样有过什么春心懵懂的学生时代,我这辈子去过最多的地方是医院,接触过最多的人是医生护士。” 好像是刚才经历了足够多的羞赧,陆时蓁也没有那么害羞了。 她就这样看着跟自己离得很近很近的许拾月,看着她的眼睛,对她道:“遇到你之前,我已经不盼望我这辈子还会有喜欢的人,还会被人喜欢。” 许拾月是第一次听陆时蓁说她过去的事情,虽然只是几句为了证明自己刚才的问题,而拿出来的例子,但她不知道是陆时蓁后面的话说的太让人难过,还是为什么,心上钝钝的发疼。 没有再去纠缠着要继续刚才没有完成事情,许拾月轻抚着陆时蓁的侧脸,问道:“为什么会经常去医院,身体不好吗?” “嗯。”陆时蓁点点头,很坦然的对许拾月说起自己过去的事,“从小到大,大大小小的手术我做了不下三十场。” 许拾月目光顿了一下。 她好像有些明白为什么五年前那夜里,她会觉得陆时蓁的那道身影比过去都要削瘦。 揉了揉陆时蓁现在微微有点肉感的小脸,许拾月又问道:“有查过是什么病吗?” “查不出来。”陆时蓁却摇了摇头,语气却没有那么文字表现的沉重,“说是好像哪条基因不好,没按人家规定的分裂,导致整个人都不好了。” “但我这个应该是突变毛病。我妹妹她就身体很好,能吃能喝的,一米七五的大高个,我爸爸妈妈可喜欢她了。” 陆时蓁推断着,说的饶有兴致,甚至还有些不该属于她的自豪高兴。 当然了,她当然该高兴。 在她妹妹平安度过第二个新年时,她就是亲耳听到家里人这么说的。 ——不会是第二个拖累了,这孩子一定会是个健康讨人喜欢的孩子。 大家都欢迎这样的孩子。 陆时蓁也以为许拾月接下来也会跟其他人一样问起她妹妹的事情,可却不想,她问的是自己:“那你呢?” “我?”陆时蓁有些意外,还没有多少人问过自己。 她不知怎的突然有些手足无措,又有些说不上来的欣然。 就好像这二十多年来,也终于有一束目光落在了她身上,也终于有人在意她好不好。 这样从来没有说过的话需要一点时间组织语言,顿了好几秒,陆时蓁才道:“医生当初说我长不过十岁,但是我活到了二十呢,而且后面病情也稳定下来了,就是基本上这辈子就在医院过了。” 可能觉得自己刚才的话有点太沉重了,陆时蓁接着又话锋一转,开玩笑似的讲道:“对了,你知道吗,直到我来这里,我家里都没有我的房间,我偶尔会去都要跟妹妹挤一张床。倒是医院永远都给我留着一间房。” 陆时蓁说着就对许拾月笑了起来,轻松,还有些苦中作乐的感觉。 只是日光没有注意到,她的眼睛里还有些不易被察觉的落寞苦涩。 ——如果家里没有自己的房间,那还算家吗? 陆时蓁从来都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家里的亲戚也当这是个玩笑。 而很多事情,说来说去,人也就渐渐麻木了。 可偏偏就有这么一个人,将陆时蓁从麻木里拉了出来。 紧紧的用手臂环住了她,轻轻的亲亲她的额头,对她道:“你以后会有很多很多属于自己的房间,在属于你的家里。” 很突然的,陆时蓁的眼眶就红了。 她觉得自己买彩票中大奖都抵不上现在这样的好运气。 怎么就能碰到这么一个人,可以这样及时的抱住自己,能看得出自己的悲伤与难过。 在那道没有人看到的裂谷空洞中,有人抱来了无数鲜花与糖果,就这样一捧一捧的将它们丢进去,不停地帮她填补着那道在过去里不断坍圮下陷的洞。 陆时蓁不太想要许拾月看到自己现在红了眼的样子,也突然好想好想抱住她,就这样将自己的脑袋放在了她的肩膀上,比这个人还有紧的搂住了她:“其实,我觉得那个魔鬼很笨。它以为可以拿我最渴望的做要挟,可是我现在一点也不在乎当初渴望的这个了。” “我现在最渴望的,就是活在有你的世界。” 陆时蓁拥抱的动作很是用力,紧紧的想是要将许拾月嵌进她身体里一样。 许拾月也就这样任由她抱着,轻声在她耳边问道:“那你当初渴望什么?” “健康。”陆时蓁答道,“我渴望可以有一具健康的身体,尤其是腿。” 淡淡的酒精消毒水味道混合皂角味顺着许拾月的鼻腔融进了她的身体,随着陆时蓁的这句话,记忆恍然般在许拾月的脑海中翻涌起来,让她终于想明白了陆时蓁过去喝醉了后说的那些话。 她夸奖自己腿,不是变态的,而是真的喜欢。 她那第一次喝醉后一个劲儿的对自己展示她的腿,也不是在炫耀,而是真的开心。 开心她终于拥有了一具她看渴望已久的健康身体。 开心她终于可以跟正常人一样站起来了。 站起来…… 许拾月微微转头看向了一旁靠在自己肩上的陆时蓁。 她们此刻正背对着窗户,方方正正的病房看起来像是没有窗户,而记忆里的那个小女孩正推着她的轮椅从许拾月的视线中走了出来。 同陆时蓁现在的样子重叠。:,,. 第119章 第一百一十九章 许拾月已经很久没有再梦到过那个坐在轮椅上的小女孩了,久到她都快忘记她了。 仔细回想起来,开始淡忘她应该是从陆时蓁离开她那年起。 这个小女孩就像是落在陆时蓁身上的一道影子,随着她的到来,闯入许拾月的梦里,又随着她的离开,此后也没有撬开过许拾月的梦境。 落满灰尘的回忆慢慢清晰起来,小女孩漆黑的眸子重叠的映在陆时蓁的眼睛上。 那稚嫩的骨相渐渐被时间催熟,在青涩褪去后,就变成了陆时蓁现在的模样。 所以那个小女孩就是陆时蓁…… 那日不辞而别以许拾月从逃亡的车上滚下来为结尾,却又好像未结束的给她打开另一条通道。 或许是像她可以听到主系统的通报声,看到陆时蓁在另一个世界的小时候的画面,也是在她身上的一个bug。 可为什么要让她用那样一个几乎跟陆时蓁当时年龄一样的身份视角呢? 难道真的单纯的是为了好代入吗? 毕竟这个自称系统的东西有着远超这个世界的科技,这也不是一件难事。 而且小时候住院的时间这样枯燥,许拾月现在连当初窗外的树叶是怎么落得都记得清楚,如果认识了这样的一个小女孩根本不可能会忘记的。 许拾月微垂下了几分眸子,眼神里说不上来的蓦然。 她还记得当初第一眼看到那个房间时的感觉,孤独,整个空间单调的全是白色,一眼就能望个干净。 可陆时蓁却说,她一点也不想要改变经历的过去。 因为只有经历过这些,她才能遇到自己。 那本就深深搂着手臂突然紧了几分,陆时蓁感觉到了许拾月仿佛有些什么变化转过了头去。 那漆黑的眸子就这样抬眸凝望着她,沉沉的,像是能从这双眼睛里望出一行字。 陆时蓁可以感觉出许拾月是有什么要对自己说,可她却薄唇轻抿,始终未置一词。 她想有可能是自己刚才说的话有些太过沉重了,笨嘴拙舌的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安慰她,干脆主动的探身向前。 吻了下去。 许拾月背靠在陆时蓁的手臂上,脑海里的情绪全都被这人的吻压了下去。 往日里没有人能凌驾于她之上,可这一次陆时蓁却让她无法反抗,亦或者心甘情愿的,占据了上风。 陆时蓁的吻很有分寸,没有过去的大开大合,像是在安抚,时不三五的就轻啄一下她的唇瓣。 彼此湿润的唇瓣就这样细细摩挲着,温柔包裹着细密的神经末梢,逐渐酝酿出令人缴械投降的软意。 许拾月这才发现,跟人接吻也会上瘾。 她就这样沉溺在陆时蓁给她的吻中,忽的溜出了一缕思绪,不知怎么的想到了刚才这人羞红着脸对自己说的“她不会”。 这种前后极度不一致的反差让她说不上来的想多再吻吻面前这个人,不断沸腾的血液随之一层一层的冲撞着她。 许拾月手臂微动,就这样搭在了陆时蓁的身上。 她趁着换气的时候微微同陆时蓁错开了一点距离,在这人的耳边道:“纵然有千般不对,万般错误,我也不会再让你离开我了。” 许拾月温软的指腹就这样轻轻摩挲过陆时蓁白皙的圆肩,继续道:“如果阻挡我的是操纵着一切的神,我也会射杀它。” 陆时蓁并不能看到许拾月的表情,略过耳廓的吐息却夹着些阴鸷的压迫感。 不同于上一次陆时蓁在听到许拾月这话的恐惧,她想许拾月是可以做到的,而她也不会袖手旁观。 她就这样吻了吻许拾月的耳朵,轻声道:“带上我。” 春光灼灼明媚,日光透过窗户将病房里的缱绻爱意腾满了每一个角落。 只是这样的温存并没能持续多久,接着病房的门就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高跟鞋的声音敲得很是凌乱,一个打扮精致的妇人跑了进来:“拾月。” 是成美妍。 虽然五年前的那件事她的对许拾月很生气,大半年都没有理她。 但后来她发现自己也实在是放不下这孩子,许拾月那悲痛到麻木的样子她不信是装出来的,虽然众说纷纭,但那样不惜代价报复所有跟蓁蓁去世有关的人,不可能是一个想要夺权的借口。 最重要是,蓁蓁在乎这个孩子。 这些年陆时恩也跟在许拾月手下做事情,性子也变得好了些。 虽然成美妍心里总是有些隔膜,但她还是忍不住关心许拾月。就像今天她听说许拾月出车祸了,直接从走秀会离场来了医院。 只是她刚推门走进病房,就愣住了。 不是因为许拾月,而是那个揽抱着她的人。 陆时蓁在这个世界里的所有重逢都好像是这样猝不及防的。 五年过去了,成美妍还是那副风风火火的样子。 陆时蓁依旧看不太出时间在成美妍脸上的痕迹,浓密的长发如海藻般垂在她的肩头,拉长的眼尾风情万种,张扬又明艳。 明明都已经是要快奔五十的人了,却依旧踩着恨天高的高跟鞋,健步如飞。 时间好像不曾流动,就停在那里,而她们所有人好像都陪着她停在了五年前。 陆时蓁恍如隔世,只是她知道现在的自己不能跟成美妍相认,甚至都算不上“相认”。 纵然她在成美妍身上得到了许多许多她从未有过的亲情关心,可从一开始她就不是这个人的女儿。 系统将她女儿的灵魂碾碎了,装进了自己去。 陆时蓁不知道,也有些害怕,就凭借着自己现在这具原主的身体,她是不是还能喊成美妍“妈妈”。 犹豫着,陆时蓁松开了环抱着许拾月的手,熟稔的称呼在嘴里打了一个转,道:“阿姨。” 成美妍听到这个称呼愣了一愣,这才钝钝的问道:“你是……拾月的朋友?” “嗯。”陆时蓁点点头。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现在有点衣冠不整,顿时手忙脚乱,勉强系好几个扣子后,才又自我介绍道:“阿姨您好,我叫陆时蓁,刚才许拾月在给我上药。” 纵然陆时蓁的声音再平静,成美妍还是如她所料的讶异了:“你说你叫什么?” “陆时蓁。”陆时蓁做出一副并不知情的样子,认真重复。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成美妍接着追问道:“那你多大了?” “我今年二十三了,大学刚毕业。”陆时蓁拿出了当初她原本准备好用来回答许拾月的词。 成美妍闻言眼睛亮了一下,接着道:“那你是哪里人啊。” 可陆时蓁却给了她完全出乎意料的答案:“我从小在福利院长大,也不知道家在哪里,但是从首都长大的。” “哦。”成美妍点了点头,微微睁大的眼睛里洒落了些怅然若失。 ——这跟她的陆时蓁完全对不上。 只是她不知怎么的还是有些不甘心,又接着问道:“那你跟拾月是怎么认识的?我怎么没听她说起过你呢?” “我们……” 陆时蓁想起她几天前自投罗网的跑回之前别墅的事情,突然不知道该怎么跟成美妍讲了。 不过幸好她身边还站着许拾月。 这人不知什么时候坐回了她的椅子上,垂下去的领子重新服帖的贴在她的脖颈,慢条斯理的替她道:“小恩主力研发的那个人工智能项目就是跟十六老师的漫画做的联名,今天我是来接她参加明天的活动,这才在路上发生了这场事故。” “哦——”成美妍是听陆时恩说过这件事的,十分了解这件事的经过,失落的眼睛又重新亮了起来,“我听说这次联名的销量很是可观?直接把对家公司干趴下了?” 成美妍还保持着过去的那种说话习惯,风风火火的也不只是她的性子。 相反的,许拾月很是淡然的点了下头,只是说出的数据却格外令人吃惊:“联名预售的效果很不错,宣发的转发量、时事评论远超对手公司,目前官网的预约人数已经超过了五位数,远远超出了我们的预期,工厂已经在加紧制作了。” “真不错啊。”成美妍听着是连连点头,笑意浓郁,“你这孩子年少有为啊,可真是帮了我们小恩大忙了。” “这样等你身体好了,来阿姨家里,阿姨请你吃饭,阿姨也有不少拿手好菜呢。” 陆时蓁当然知道成美妍做饭水平一流,说着还真有些馋了。 可是她不能表现出过去跟成美妍那种亲昵的样子,只得含蓄的点了点头:“那就打扰阿姨了。” 成美妍也不知道怎么的,好像这孩子多合她眼缘似的,看到陆时蓁点头说不上多开心,话也格外利落:“有什么打扰不打扰的,阿姨还担心你不肯来呢。” “对了。”说着,成美妍就像是想到了什么,微微探身,眼神认真的看着坐在病床上的陆时蓁,“你说你是在福利院长大,是不是出了这事,也没有人来照顾你啊?要不要我……” 就在成美妍盘算着些什么的时候,病房的门突然被打开了。 陆时恩就这样站在门口,怒目圆睁的看着站到陆时蓁身边的成美妍,愤怒的问道:“妈妈,你在说什么!难道连你也要背叛姐姐吗?!” 成美妍怔了一下,听到陆时恩的话有些哑然:“小恩啊,妈妈不是这个意思。” 今天的太阳实在是太好了,哪怕是下午也依旧明媚。 日光就这样洋洋洒洒的落到病房里来,将以陆时蓁微中心的画面铺上一层和煦。 成美妍就这样跟陆时蓁坐在一起说着话,对面还有许拾月握着小刀,慢条斯理的削苹果。 这样的美好让陆时恩倏然有一种家人团圆的温馨感觉,甚至于有一瞬间也想要加入进去。 可是,她再怎么看,位于中心被簇拥着的也不是她姐姐的那张脸! 不知道是气恼自己差一点的背叛更多,还是气恼成美妍跟许拾月,陆时恩统统把这笔账算在了陆时蓁头上:“十六!亏我还买了花来看你!我之前对你的警告你都忘了是吗!” “你不会得到许拾月的!你也不可能得到我妈妈!没有人能取代我姐姐!!” 说着,陆时恩就将手里抱着的大捧鲜花丢在了地上,将同行来的沈雁行拨了一个趔趄。 洒落在地上的露水倒映着小姑娘的转身离去的步伐,原本平静的病房砰的一下被关门的声音打碎了。 春风早没有了冬日的凛冽,再疾驰掠过也只是温温和和的伏在脸上,愤怒根本无处发泄。 陆时恩像只无头苍蝇似的跑了出去,一屁股就坐到了楼下花坛边上,整个人都气鼓鼓的,揪起一朵花就扯了起来。 只是扯了还没两下,陆时恩的视线里就横过了一瓶包装简单的牛奶挡住了手里的花。 她就这样抬头向上看去,沈雁行单手抄着口袋,在她视线里对她十分友好的笑了笑。:,,. 第120章 第一百二十章 日光是从沈雁行的背后落下的,明晃晃的落满了陆时恩的视线。 她就这样眼眉平静的看着陆时恩,不知道是不是这光太过和煦,隐约的冲淡了她平日里脸上的冷漠。 顺直的长发服帖的靠在她的肩上,透着带那绸缎般的光泽。 简单的提醒从她微抿着唇中哼出,低垂的眼睫透着一丝过去陆时恩不曾察觉过的好看。 眼睛闪烁了一下,陆时恩径直伸手接过了沈雁行递给她的牛奶:“谢了。” “不用。”沈雁行说着就坐到了陆时恩身旁。 她看了一眼被陆时恩揪落了好几片花瓣的花,淡声道:“不开心的话可以说出来,花也挺无辜的。” 陆时恩接着就停下了喝奶的动作,兀的转头看着沈雁行,忿忿道:“关你什么事!” “不关我事吗?”沈雁行淡然反问,语气异常平静,“你都拿了我的奶了,我还以为你是愿意让我来陪你呢。” “谁要你的奶。”陆时恩说着,就想把她手里的牛奶还给沈雁行。 而沈雁行却丝毫没有要接过来的意思,提醒道:“陆小姐,你都喝了,怎么还要强退啊?” 陆时恩从来就没有说过沈雁行的时候,从鼻子哼了一声,干脆不理沈雁行了。 沈雁行依然平静的瞧了一眼身边这个闷闷生气的小姑娘,接着别有用意的讲道:“既然来一趟就一定要生气,当初还不如不来。可为什么你又急匆匆的找我,让我带你来呢?” 陆时恩听到沈雁行这句话,顿了一下。 当时的情况的确正如沈雁行说的那样,可她的确也不明白怎么听到这个陆时蓁出事了,她会这样担心她,囫囵的答道:“我就是不想让我的项目还没开始就胎死腹中罢了,所以才来看看她还是不是活着。” 沈雁行却不然,用商人思维给陆时恩分析道:“其实如果十六老师在这场事故中死掉的话,舆论造势,你这个联名作为她的遗作,会卖的特别好的。” 话音落下,沈雁行就感觉有冷箭从一旁射过来。 陆时恩就这样一言不发的,狠狠的睨了她一眼。 沈雁行立刻表现出无辜的样子:“干什么?你陆小姐就可以对十六老师大呼小喝,就不允许我进行这样假设?你是不是有点护……” “护什么护!”沈雁行话还没说完,就被陆时恩打断了,欲盖弥彰的就好像是在害怕被揭穿什么似的。 话音还未落下,陆时恩就接着借题发挥的抨击道:“我就不喜欢你们这些沾满铜臭味的商人,为了钱,可以泯灭良心。” 沈雁行并不介意陆时恩这直来直去的愤慨,又追问道:“可是如果十六真的死了,你就不用担心你姐姐会被人代替了,不是吗?” 不知道是因为“死亡”这个词太过沉重恶毒,又或者是因为某个连陆时恩自己都不明白的原因,她并不想将这个词语联想到那个跟她姐姐同名同姓的女人身上。 别别扭扭,陆时恩终于从嘴巴里吐出了两个字:“不是。” “为什么?”沈雁行接着追问道。 “因为她是个好人啊。”陆时恩脱口而出,“这次帮了我这样一个大忙,又是熬夜又是加班的赶出了这次联名的画稿,不应该……” 下面的话即将接着说出来,陆时恩刹车般的顿了一下。 她有些愕然的看着沈雁行,这才意识到自己上了这个人的当了。 ——这个人分明是在用说反话的方式激自己,让自己说出自己心里真正的想法。 只是越是这样,陆时恩就越能感觉到自己像是站在一座摇摆不定的桥上。 她就这样“可是”“可是”的重复着,却怎么也说不出一个转折的理由。 就好像两个主人将小狗放在了路中间,然后分头跑看小狗会跟谁走。 陆时恩就是觉得如果她也接纳了十六,她就对不起她姐姐,她姐姐对她这么好,尤其是最后那半年的时间。 她的姐姐是世界上最好的姐姐。 “姐姐一定会回来的,我要替她守住她的地位。”陆时恩就这样倔强的说给沈雁行,又像是一遍又一遍的给自己暗示。 可,这并不是一项往东就不能往西的单项选择题。 沈雁行轻垂了眼,声音淡然的讲道:“可是,无论是现在还是未来,都不会有人能代替得了你姐姐的位置的。” “陆时蓁永远都是你姐姐,也永远都是你妈妈的女儿。”沈雁行语调平直的讲道,“阿姨只是单纯的关心十六,陆时蓁是从她身体里诞生的孩子,她怎么可能会找一个人来代替,没有人能代替的她的。” “眼缘这种事情挺玄幻的,你也没办法形容,也不像你的程序,搞明白了就彻底明白了。” 沈雁行说着,便目光平静的转过头去看着坐在身旁的小姑娘。 那带着点棕调的眼睛像是有着能让人沉下心来的魔力,仿若在陆时恩的额上点了一下,倏然便将陆时恩站着的吊桥压稳了。 “你可以坚定不移,但也可是适当的松缓一下,大河只有让有新的分支加入才能源源流淌不是吗?” 沈雁行轻轻反问着,被陆时恩捻在手里的花在风中转动着。 方才还张着两只手臂满是恫吓的气势落了下来,就这样一言不发的平静着,仿佛若有所思。 也不知道她想了些什么,忽然沈雁行就感觉有什么东西落在了她的耳边发间。 陆时恩背过自己已经空了手,昂头起身,又恢复了往日里她那副大小姐做派:“作为你陪本小姐的礼物,送你了。” 风掀动起一阵树枝缭乱,沈雁行嗅到了一缕形容不上来的花香。 她就这样看着陆时恩步伐轻快的背影,余光里瞥到了那朵被陆时恩好一阵蹂|躏的花。 ——她就这样给自己戴在了耳边。 沈雁行半垂着眼睛,平直的唇角不被人注意的弯了一下。 . 因为陆时蓁兑换了系统商城里的健康恢复项目,她现在身体比五年里的任何一段时间都好。 也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她再继续住院就会露馅。 可偏偏成美妍表现出来的想要照顾陆时蓁的意愿太过强烈,许拾月已经不是第一次帮帮陆时蓁捂马甲了,干脆提出将陆时蓁接回她家照顾,让成美妍踏实放心。 春天的景色真的是一天一个变化,郁郁葱葱的绿叶在风中摇晃出层层海水般的波浪。 陆时蓁坐着许拾月的车回到了过去她曾住过的那幢别墅,虽然已经算不上阔别已久,但她还是依旧怀念。 “上去休息一下吧,待会吃晚饭再喊你。”许拾月毫不遮掩的揽了揽陆时蓁的腰,语气亲昵。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角色定位变了,还是来自餐厅吧台的人物动作太过明显。 陆时蓁有些忌惮的看了眼不远处的孙姨,不好意思的将自己的视线转了回去,凑在许拾月耳边道:“我知道了,你也得记得注意影响。” 许拾月闻言也看了一眼孙姨,弯了弯眼睛,将自己的手放了下来:“好。” “那我上去了。”陆时蓁说着,便准备离开。 只是临了,她又在许拾月耳边故意挑逗似的唤了一声:“拾月。” 许拾月耳边乍时掀起一阵酥麻。 当她反应过来想抓住那人的时候,陆时蓁就已经走到了楼梯间,抓都抓不住,只让留在原地的人心痒痒。 陆时蓁的确脚步很快,甚至还有点逃跑的感觉。 不过几秒,她就站到了自己过去的房间的门前。 有点郑重,陆时蓁轻吸了一口气,这才推开了自己房间的门。 映入眼帘的,就跟这幢别墅一样,时间也停下在了这里,房间的陈设一切如旧,干干净净一尘不染的就好像一直有人住一样,却又因为太过整洁,而看不出任何人在这里生活的痕迹。 陆时蓁就像过去每一个回到房间的日子,熟练的躺到了自己的床上。 柔软的床垫像是要让她整个人都陷进去,只是隐隐的又嗅到了些熟悉却与这房间调性不同的味道。 淡淡的,就像是春日里含苞待放的小白花。 挂着露水,在风中送去一缕属于它的味道。 是许拾月留在这上面的味道。 在过去的时间里,她就这样来到这个自己住过的房间,尽可能的降低着自己存在的味道,贪婪又小心翼翼的让这个房间的味道包围住她。 就好像自己一直都在一样。 陆时蓁就这样轻嗅着许拾月的味道,微微垂下了几分眼睫。 她想她需要给许拾月一些补偿,足以弥补她这些年的补偿。 陆时蓁有些苦恼的从床上坐了起来,头脑风暴中她像是想到了什么,从自己包里掏出了平板,在这个只有自己的房间里偷偷摸摸的搜起了什么东西。 时间慢慢的流逝着,落日的余晖铺满了整个窗户。 陆时蓁的脸像是倒映着夕阳,大片大片的泛着红。 “当当!” “哎呦!” 就在这时,敲门声突然在房间里响起。 陆时蓁也不知道做什么,做的这么入迷,被这声音吓到了她的,失手就将平板直直的砸到了脸上。 这声没忍住的疼痛响了起来,门外的许拾月端着果盘直接走了进来:“怎么了?” 陆时蓁吃疼的揉着自己的鼻子,道:“没事儿,就是被平板砸了一下。” “怎么这么不小心。”许拾月说着就要帮陆时蓁收起她手边平板,却没想到陆时蓁先做贼心虚,忙道:“那个别——” 可已经晚了,许拾月在陆时蓁做出遮掩动作的前一秒翻过了平板。 那用省略号连起来的文字就这样断断续续的倒映在了她的眼瞳中,细碎的根本都连不成完整的句子。 不知怎么的,许拾月似乎对这种文学很是感兴趣,低垂着的眼睛微微笑了一下。 接着,她便将手中的平板放到了一旁的床头柜上,朝陆时蓁凑近着点评道:“还是十六老师聪明,这样就不用怕影响了。”:,,. 第121章 第一百二十一章 窗外的夕阳在云中翻涌着,绯红的缠着缱绻暧昧。 陆时蓁就这样看着许拾月的身影朝自己倾压过来,强装淡定的附和道:“是的吧,这种东西得偷偷藏起来才对。” 说着,她就偷偷伸出了手,想要不着痕迹的拿回自己的作案工具并销毁。 却不想这手刚偷偷伸出去,接着就被许拾月扣住了。 那刚刚沾过水的手指带着微凉,就这样穿过陆时蓁的指缝细细摩挲着。 许拾月将她刚刚放到床头柜的平板拿回了自己手里,若有所思的讲道:“我记得过去十六老师就说过自己很喜欢看,原来是真的。十六老师果然涉猎很广,不只喜欢看穿书文跟无限流,还喜欢看这种……纪实。” 陆时蓁听到许拾月最后这半句,原本就泛着红晕的脸更红了。 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就想探知一下未知的领域,还能被抓到,硬着头皮道:“也没有啦,这是第一次……” 许拾月却仿佛并不在意陆时蓁这句解释,饶有兴趣的看起了陆时蓁平板里的书:“陈娘衣带尽解,香肩侧漏……” “!” 陆时蓁怎么也没想到许拾月看就看吧,还会读出声来。 文字化作声音,私下里的秘密欣赏就演变成了的羞耻感。 许拾月的声音越是平静清冷,就衬得着段文字多么暧昧,陆时蓁喊了声“许拾月”,说着就想要抢许拾月手里的平板。 可许拾月却像是预判到了似的,闪身躲开了她,一边认可的评价着,一边继续读道:“这作者文笔还真不错,比不少作者好。今晓探身吻在她的脖颈处,同时手……” 作为刚刚一字一字的探索过新世界的陆时蓁,她当然知道许拾月接下来要读的地方有多惹火。 这一下子,陆时蓁也顾不得什么收敛礼貌了,径直探身过去,用最直接的办法将许拾月控制在了自己身下。 “许拾月,不要再读了!” 柔软的床褥腾起一阵空气缭乱翻动,铺着夕阳的影子压在许拾月视线上方。 明明是居高临下的说着最强势的话,面对面的脸上却早早的羞红了。 许拾月的手腕被陆时蓁扣在手中,拿着的平板也随之落在了床上。 她平躺着自下而上的注视着挟制住自己的人,直视的目光藏着故意的惹火,就这样薄唇轻启,凭着记忆对着陆时蓁复述道:“她就这样红了眼睛,整个人软在了今晓的手唔……” 不知道这是不是就是许拾月此番举动的目的,她的话还没有说完,陆时蓁就直直的吻了下去。 因为是为了阻止她继续说下去,陆时蓁的这个吻有点凶。 没有轻吻摩挲的试探,涌入的空气直奔主题的掠过了许拾月的口腔,冲刷着她的舌根,一波又一波的点下酥麻。 吻了还没有一会儿,许拾月就感觉陆时蓁的手主动扶上了她陷下去的腰背。 轻薄的衣料清晰的印着这人手上的茧子,温吞的摩挲勾住了丛丛神经末梢,使得她本就有些要陷下去的身子更软了。 可偏偏这人的手臂箍着她,她无法逃离,反而被支撑着往对面人的怀里又靠近了许多。 这下不仅没办法逃离,甚至还因为这缩近的不能再近的距离贴满了对方的温度跟气温。 她被陆时蓁的味道包围着。 而且这一次在这个房间里,不止是陆时蓁的味道。 还有这个人。 不知道是环境,还是托了那本书的福,许拾月这次在陆时蓁吻中沉沦的好像比过往都要快。 那方才还清明的眸子蒙上了一层氤氲,被放开的手迷迷糊糊的就主动攀上了陆时蓁的脖颈。 那素日里永远笔直的腰背松懈了下来,陆时蓁摸着许拾月塌在自己掌心的腰,蓦地想起了刚才书里的话。 也说不上是什么感觉,陆时蓁突然就脑袋“啵”的一下,像是明白了些什么,微微同许拾月分开,在她耳边道:“许拾月,你好像也软了。” 许拾月气息不均的掠取着空气里的氧气,手臂依旧缠在陆时蓁脖颈上,气还没顺过来,就道:“十六老师吻技好。” 陆时蓁有点放开了,贴着许拾月道:“这才能让你没力气再读下去。” 许拾月轻皱了皱鼻子:“十六老师真小气,有好东西也不愿意分享。” 闻言,许拾月就感觉原本微微松开几分力气的手臂又紧了几分。 膝盖压过了她中间塌下去的裙摆,微凉的布料画着长腿的轮廓,抵在了她曲起的腿旁。 “那我再多亲你一会儿,让你看看我多大气。” 说着陆时蓁便俯下了身,更加放肆的朝许拾月的唇瓣落去…… “宿主——” 只是这份放肆还没有开始,就被一声突然闯进来的声音打断了。 湫湫丝毫没有注意到此刻房间中这份不同于其他时间段的氛围,一副经历了千万困难险阻的样子,满是哭腔的说了起来:“呜呜呜呜……宿主你知不知道,我刚才差一点就要见不到你了。” “你知不知道,刚才你身边一直有一股外力在排斥我!我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冲破阻碍回到你身边!十根淀粉肠都没有办法弥补我刚刚经历的危险!” 湫湫正在这一个劲哭诉着自己一路的经历,突然觉得周围好像有些安静。 这只泪眼婆娑的小球抹了抹自己脸上的泪,就见到陆时蓁正脸色极其不好的跪在床上,身下还躺着许拾月。 许拾月啊…… 许拾月! 女主! 湫湫满脸的震惊。 它只是离开了一天多的时间,怎么,怎么就…… 仿佛是cpu快要烧坏,或是为着自己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又或者二者都有,这颗飘着的小球通体闪烁着红色亮光,卡在空中彻底不动了。 许拾月半垂着眼,脸上隐隐有些不悦,对陆时蓁问道:“它刚才在说什么?” 陆时蓁也同样淡然,转身盘腿坐到了床上,简单概括道:“它在哭,说刚才被一股力量抵抗着,差点回不来我身边。” 许拾月闻言目光一顿,若有所思的讲道:“原来如此。” 陆时蓁听到许拾月这话,倒是不解了:“什么意思?” “刚才我一直觉得有东西要闯入这里,就跟那股力量抗了一会儿。”许拾月平静的解释,“本来以为是你的那位顶头boss又来找事了,没想到只是你那只猫。” 湫湫刚刚从震惊中缓过来,没想到听到了许拾月这番话。 顿时震惊又在它身体里掀起一阵比方才更甚的惊涛骇浪,话都说不利索了:“宿,宿主……许拾月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明白了……她,她她她是不是可以……” 陆时蓁听着湫湫结结巴巴的话,也没等它说完整,就点了头:“她可以看到你。但是听不到你说话,会耳鸣。” 震惊的浪涛将湫湫拍了一个趔趄,整颗球的光亮的刺眼。 哪怕是在系统庞大的资料库里,它也没有见过这种情况。 所以说之前在车上跟飞机上的那两次对话,都不是许拾月单纯对自己这只猫猫的话。 而是在针对自己。 所以她这样一个从来都不说多余话的人,才会将那些话说给自己听得。 严谨的逻辑的确是自洽了。 可就在这严谨的逻辑下,湫湫却感受到了一种强大到恐怖的感觉。 不愧是最强黑月光啊,恐怖如斯! 恐怖如斯啊!! 就在湫湫在尝试自我消化这个百亿年难遇的事时,许拾月朝它看了过来:“所以你有办法解决我耳鸣的问题吗?” 许拾月目光平静,声音一如既往地清冷。 她的这句话像是一个问题,却更像是对湫湫下的一道指令。 湫湫也不知道是自己主观意愿,还是下意识的服从,听到许拾月这么说,便立刻调出了自己的系统,一通操作后,便尊敬又狗腿的对许拾月道:“您看您现在能听到我说话了吗?” 许拾月听着耳边这比陆时恩做出的人工智能要真实些的声音,点了点头,“可以了。多谢。” “不用不用。”湫湫连连摆手,在陆时蓁满是嫌弃的眼神中,大献殷勤,“只要您不耳鸣了就可以。” 这是许拾月这年来第一次这样近距离的审视这只人工智能,也不知道从谁那里学来的顽劣,抬起手来便勾住了湫湫垂下去的尾巴,评价道:“硬的?” 所有尾巴都是敏感的,赛博尾巴也不例外。 各种各样的感觉细密全都聚集在了被许拾月勾住的那一点,湫湫根本没胆子把尾巴抽出来,忍着道:“也,也可以变软。” 说罢,许拾月就感觉自己手这条有点像铁丝的线变成了动物界尾巴的感觉,柔软的好像还会有血液流过一样:“这样手感就好多了。” 许拾月就这样评价着,抬眸饶有兴趣的勾着湫湫的尾巴。 夕阳在她的眼睛里洒下一抹浅橘色,表面温和,底下却藏着深邃的漆黑,黑洞洞的不知道藏着什么,也无法让人窥探丝毫。 她仿佛对湫湫这根尾巴真的很感兴趣,勾着迟迟没有放手,甚至还拨弄起了它的尾巴尖儿。 可湫湫这些年哪里被陆时蓁这样玩过,聚集了上亿个电子元的尾巴不停的波动着电流,透明闪烁着金色的球身又开始慢慢泛上了红色。 陆时蓁好像有些意识到许拾月这是在做什么,看着湫湫这幅样子,忙帮它解围打岔道:“对了湫湫,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被主系统发现拦截,然后打回来了?” “当然不是了。”湫湫反驳着,立刻故作自然的将自己的尾巴从许拾月的手里抽了出来,飞到了陆时蓁身边,“宿主,你不要把我想的这么菜鸡好不好。” “是主系统大人跟我说主神向宿主下达了一个要立刻执行的惩罚通告,我就紧赶慢赶就回来了,可还是晚了。”湫湫说着就有些垂头丧气,但接着就阴转晴的好了,“不过我看到宿主你兑换了身体康复项目,我就又放心了。” 湫湫的叙事风格还是一如既往的一惊一乍,陆时蓁听着,很是熟练的捕捉到了关键点:“主系统?你跟它见面了?” “不是啦,其实是它注意到了我……”湫湫不好意思的用尾巴挠了挠头。 扭捏着,它突然像是差点忘了什么,挠头的尾巴兀的拍了它自己的脑门,“哎呀”了一声。 落日的夕阳在天空中烧得越来越浓烈,像是要将整个世界就拖进殷红中似的。 湫湫就这样飘到陆时蓁跟许拾月中间,分外认真的看着坐在自己面前的两人,道:“主系统大人跟我说,它想跟宿主还有许拾月见一面。”:,,. 第122章 第一百二十二章 窗外的夕阳将湛蓝的天空染成了红色,湫湫的声音真实又有些虚幻。 陆时蓁就这样看着飘在她面前的湫湫,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们?” “对,宿主跟许拾月。”湫湫点点头,重复道。 陆时蓁闻言皱起了眉头。 她的确是对主系统跟主神没什么好印象,但从没有这样罕见的提防,下意识的就将许拾月护在了自己身后,反问道:“怎么,它现在难道就不害怕许拾月知道了你们系统的存在,会将整个世界都毁掉了吗?” “我也不知道主系统大人是怎么研判的。”湫湫就知道陆时蓁听到自己这句话会这样反应,坦诚的在系统空间发生的事情说给了陆时蓁,“我到了之后,主系统大人就了我最近过得怎么样,我就是跟它聊了一下自己最近的所见所闻,还有感触,它就突然跟我说想要跟你们见一面。” “最近的所见所闻?”陆时蓁听着湫湫这话,眉头皱的更甚了。 而就当她又想说什么的时候,身后的许拾月先开口了。 她的声音很是淡然,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平静的讲道:“这倒也不是一件坏事。” “你们这位主系统的行为明显已经不符合你们世界的规定了。如果不是你们内部发生了什么事,它应该不会这么做。” 陆时蓁听到许拾月这话,提防的状态有所缓解,对湫湫的信任也重新回来了,声音又恢复了过去的样子:“湫湫,过去你带过的宿主,有出现过这样的情况吗?” 湫湫听到陆时蓁这个问题,像是卡顿的程序,突然哑了一下。 但也不过半秒,接着就一边回想,一边回道:“嗯……虽然呢,我过去是带过不少宿主,但是,也从来都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情……主系统也没有这样主动联系过我。” 说到这里,湫湫顿了一下,看着许拾月道:“不过根据您刚才说的,我倒是想到了一件事。” “我这次回去,碰到了师哥师姐们闲聊。他们都表示觉得现在世界的条例越来越窄了,局限也比过去大了好多,世界的自由度好像也有些下落。” “你们有没有做过数据对比?”许拾月敏锐的问道。 “做不了。”湫湫摇摇头,“为了防止底层系统通过庞大数据进行篡权,我们这种低级系统的数据都是不被允许互相连通的。完全大海捞针式的统计比较太过麻烦,大家都有自己的宿主,没有时间做这些事情。” 虽然这并不是一个很好的答案,许拾月还是点了点头。 陆时蓁也感觉到了系统内部应该是出了什么问题,接着又将话题转回了一开始的地方:“那我们该怎么怎么见面呢?我是可以跟着你去系统空间,那许拾月怎么去?” “主系统大人说,可以利用许拾月公司的那些科技设备。”湫湫立刻道。 许拾月闻言,半垂着眼睛,似是笑了一下:“你的这位主系统大人看来好像已经观察我很久了。” 明明这人的声音波纹跟刚才相比没有任何变化,湫湫却不知怎么的冷了一下。 它有些疑惑自己这个状态是怎么感觉到温度的,但更多的情绪还是给了面前的许拾月。 胆战害怕,还有恐惧。 湫湫生怕自己刚才的那句话触怒了面前这位绝顶聪明的女人,方才那种勾在尾巴上的感觉又重新降临在了它身上。 湫湫就这样看着面前这个自己根本无法分析出情绪的人,缩着尾巴找补道:“那个其实……” “当当当。” 就在这时,敲门的声音像是天降救星一样,打破了许拾月最后一句话带给湫湫的瑟瑟。 孙姨微微推开了门,道:“许小姐,晚饭已经做好了,现在要下去用餐吗?” 许拾月不紧不慢的收回了自己落在湫湫身上的视线,点头道:“这就下去。” “好的。”孙姨点点头,只是还有话没有说完,“还有,我看十六小姐来了,不知道她的猫猫这次有没有一起来。我刚刚用晚餐剩下的一些材料给它做了点猫饭,如果没来,就再添点狗粮,给圆子吃了。” 在湫湫的统生中,除去它的宿主,最重要的就是吃。 甚至可以说吃远高于其他。 这小球听到孙姨这话,数据自动朝它递来了过去孙姨的手艺。 于是那只挖煤一样的小脸顶着垂下来的床单就这样从床底下钻了出来,高竖着尾巴,拖着长颤音快步走向了孙姨:“喵——!(我在!我在!我在!!)” 旁人听不懂湫湫的叫声,只觉得它在撒娇,陆时蓁却听得明白。 她就这样弯下腰一把将朝孙姨走去的湫湫抄到了怀里,吐槽道:“馋猫馋猫,说的就是你这种行为。” 湫湫闻言在陆时蓁怀里摇了摇尾巴:“喵(可我本来就是猫猫啊。)” “可也没见过猫喜欢吃淀粉肠。”许拾月走到陆时蓁身边,淡淡飘过了一句。 湫湫其实是想反驳的,如果这个人不是许拾月的话。 那原本得意洋洋摇着的尾巴立刻乖巧的盘在了一起,陆时蓁见状难得仗势欺统一回,昂了昂下巴附和道:“就是。” 夕阳随着往下坠的太阳变得淡了许多,昏黄的光正正好好的填满了有些空落得房间。 陆时蓁就这样跟许拾月并肩站在一起,浅橘色的光穿过窗户,错落有致的笼罩在她们身上,和煦而温馨的勾勒着她们的模样,连许拾月这些年眉眼间如寒冰般的孤寒都不见了。 也没有多少腻歪的话,就单是这么简单几句,却衬得她们相当的搭。 孙姨站在门口看着,就感觉像是在看一家人。 她想她该为许拾月终于走出来了而感到开心,只是还是遗憾,要是站在旁边的那个人是她们家小姐该有多好。 . 翌日,天气好的有些过分。 陆时蓁合理怀疑是主系统为了示好,特意给了她们一个这样难得的明媚天气。 因为连接系统空间需要陆时恩这个主脑的帮忙,大家都迁就着她的时间一早就来到了公司。 就好像所有的科技公司都得带着点科幻的氛围,许拾月这公司的大厅让陆时蓁有一种随时都会星际穿越的感觉。 穿好无菌服,一行人来到了陆时恩研究系统的房间。 与其说房间,不如说是由无数电脑大屏组装排列成的精密空间。 陆时恩看着到场的众人,注意到了跟在陆时蓁身旁的湫湫,微皱了下眉头:“怎么还带猫来了?我这里的仪器这么精密。” 陆时蓁闻言立刻举起乖乖穿着特制无菌衣的湫湫,保证道:“它会不掉毛的!它如果掉毛,我就让它一根一根的捡起来。” 陆时恩并不是那么相信陆时蓁的话,只是一低头就看到湫湫乖巧的蹲坐在她脚边,闪着两只黑溜溜的眼睛看着她,心一下就软了。 陆时恩想毕竟许拾月只是借用主机,待会不会走到里面主要区域做什么,也不会有什么事,一如既往的傲娇的昂了昂头,点头道:“那你看好点啊。” “好嘞。”陆时蓁答应的格外爽快。 许拾月递给了陆时恩昨天湫湫从主系统那里带来的u盘,交接着对他道:“我有件东西交给了沈雁行,结束后你去找要一下。” 陆时恩并不太喜欢被人卖关子,直接问道:“什么东西?” 许拾月却不肯说给她,只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咱们先开始吧。” 陆时恩看了看许拾月,没有再追问。 虽然就像这句话一样,她对许拾月要让自己启动这个还不是很完整的程序体很是不解,但她还是那句话,要是她能理解了这个人的思维,她就离变成疯子不远了,还是接过许拾月递来的u盘开始了调试。 数据在偌大的屏幕上开始缓慢载入连通,那闪烁着的靛蓝色光亮简直跟陆时蓁在脑海中看到的系统通报一模一样。 这种扑面而来的熟悉感跟面前这庞然巨幕所带来的陌生感交织在一起,让陆时蓁有一种大开眼界的感觉。 很难想象,被湫湫反复强调科技发展远不如系统空间的世界,已经有了与之齐平的科技。 而这一切这完全是因为许拾月跟陆时恩这五年来的永不放弃,反反复复烧钱一样的尝试,才换来的。 陆时蓁想等着一切结束,她一定要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都跟陆时恩,还有成美妍跟陆时泽交代清楚。 那是她最留恋的家跟家人…… 就在这个时候,陆时蓁突然感觉背后有什么东西靠近,冰凉且满是陌生。 她下意识地就转头往回看去,接着就看到湫湫朝背后的陆时恩扑了过去。 小姑娘那刚刚要抬起来的手兀的掉了下去,踉跄的支撑着自己的身体。 屏幕上靛蓝色的光倒映在陆时恩的眼睛上,小姑娘那漆黑的眸子完全变了种目光。 那是一种完全陌生的,从来都没有在她眼睛里出现过的目光。 阴鸷且不屑,黑漆漆的铺满了病态。 她就这样看着扑过来的这只猫,恶兽沉吟般的对它丢出了一个字:“滚!” “尔等劣等程序,也想近我的身?!”:,,. 第123章 第一百二十三章 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瞬间就安静了下来。 细微的电流声被截断一般,忽的全部停止消失,电脑屏幕上的加载进度条卡在99的地方,那最后一小块浅蓝色的区域怎么也无法被填满。 好几次并不友好的接触几乎让所有人都知道陆时恩并不喜欢这个跟她姐姐重名的人。 但这样恶劣的口吻,明显不是真的陆时恩。 “湫湫!” 陆时蓁看着湫湫被这人狠狠的甩落在地上,手忙脚乱的要将它从这个危险人物身边抱回来。 可还没等她靠近湫湫,这只猫猫身上的毛就炸了起来,不断有警告的低吟从它喉咙中发出。 那藏起来的爪子随着它高高弓起的身子勾在地上,尖锐的弧度写满了锋利,全然一副猫科动物对带敌人的原始进攻防御状态。 “谁都不能伤害我的宿主!哪怕是主神大人也不行!”湫湫高声叫着,意志坚定的回应刚才这个附在陆时恩身上这人的话。 “陆时恩”微眯了眯眼,饶有兴致的看着这只对自己写满敌意的小猫,勾起的唇角似有笑意:“有意思,你这个小东西居然突破程序束缚,有了主观意识?真想回去好好研究研究你。” 只是说到这里,她便顿了一下,抬起自己的目光看向了湫湫身后:“不过还是得先把更重要的事情做完才行。” 小姑娘原本杏圆的眼睛被压下了一抹弧度,漆黑的填满了阴鸷。 “陆时恩”目光深深的盯着站在她视线中央的陆时蓁跟许拾月,冷声道:“你们不应该再见面的。” “可我们还是见面了。”陆时蓁反驳道。 她早就厌恶了主神不可转圜的偏执规则,语气也毫不客气:“规则无法阻拦真正的想要见面的人,该见面的人迟早都会见面的。” “呵。” 不屑的轻笑从“陆时恩”的喉咙里哼了出来。 明明陆时恩的个子比陆时蓁要矮半头,目光里却有一种居高临下的感觉。 而面对陆时蓁毫不客气的挑衅,她直截了当的说出了自己此行来的目的:“所以你见了该见的人了,也可以被销毁了,任务者20251127号。” “你放心,等你被销毁后,我会重新清洗一遍这个世界,许拾月永远都不会是你的。” 说着,“陆时恩”就抬起手要将陆时蓁带到自己身边。 顿时陆时蓁感觉到一种不受她自己控制的束缚力量,操纵着她的身体,要她走到陆时恩身边。 她的身体从来都不属于她自己。 而就在陆时蓁要不受控制的迈出第一步时,她的手腕覆上了一抹凉意。 冰凉,而满是力量感。 许拾月十分迅速的扣住了她的手腕,冷静的声音压住了一切不安:“抵抗住那股力量,我不会让你被她带走的。” 霎时间,那种被操控的悲凉情绪就变成了反抗。 疼痛在陆时蓁每一条逆反的神经上炸开,细密的堆聚在她的心口,可她就是不肯松开。 她不能让许拾月再痛苦一次了。 她们才重逢不到一月。 “陆时恩”眸色愈发清浅起来,漆黑的瞳子随着她加的大操纵力度而变得泛起了银光。 陆时蓁顿时感觉自己的身体要被拆解开一样,骨骼在她的皮囊中暴动,挣扎着要离开。 细密的汗打湿了她额上的刘海,那同许拾月紧握的手上盘起了青筋。 就在疼痛再次骤然增大的瞬间,像是被切断了电流,身体里被操纵的暴动骤然停了下来。 耀眼的蓝光从陆时蓁在视线中闪烁起来,一道六边形垒起的护盾将她跟“陆时恩”隔了开来。 湫湫变回了系统模样,动用自己全部的能量给陆时蓁打开了屏障,阻止了“陆时恩”的操纵。 “陆时恩”脸上的表情明显不悦起来:“低等系统,你觉得你可以抵抗得了我吗?” 屏障闪烁着声纹的光,湫湫坚决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能抵抗多久就抵抗多久!我只要保护我的宿主!” 好像是被湫湫这番忠诚感动到了,“陆时恩”微微低垂了下眼眉,感慨道:“要是主系统能有你一半忠诚就好了。” “那也要你是个值得它辅佐的好人才行!”陆时蓁反驳着,根本不在乎积分的从系统商城给湫湫兑换各种加成道具,帮助它抵抗主神。 “真是感天动地的主仆情谊呢。” “陆时恩”嗤笑着感叹道,眼里闪过一丝病态的笑意,感慨也随之转瞬即逝。 刚刚那幅样子与其说表情,不如说更像是一张面具,她虚伪的羡慕着,很快就又重新变成了挂在眼里的阴鸷。 她根本就不在乎这些。 她偏执的只想要所有的一切都按照她的规定运行。 许拾月在一旁看着,平静的声音直白的揭穿道:“即使你是主神,也不能让所有事情都顺你所愿。就算你清洗了一切,我还是会记住陆时蓁。你只能让人淡忘,却不能让人忘记,只要在这个世界存在过,我就不会忘记陆时蓁。” 像是被人戳到了软肋,“陆时恩”的眼神兀的狠戾了起来。 她阴仄的看着许拾月,兀的却笑了。 数据不断的在“陆时恩”手中聚集,看不出要变成什么样的东西。 少女天真的圆脸堆满了夸张的笑,银白色的眸子泛着病态的光亮:“那我就让陆时蓁活着看到你忘记她好了。” 数据化形成刀刃的瞬间,一下就击碎了湫湫用全部力量支撑起的护盾。 破碎的蓝色光点像缥缈的尘埃一般在空中飘散着,而刀刃穿过这一切,毫不在乎的朝许拾月刺去。 却在一瞬间迟钝停住了。 也是这一瞬间,陆时蓁反应奇快的将许拾月拉到了自己身后,笔直着身子挡在她面前。 锋利的刀子就这样抵在她的脖颈,凝结成珠的血吻在刀尖上,猩红的一抹,悬悬欲滴。 周围的电脑突然闪现出乱码,“陆时恩”的动作像加载不动的画面,一帧一帧的卡顿进行着。 没有人知道她这是怎么回事,只是那本就阴鸷的眼神突然在这一秒变得暴怒起来,一闪而过,却让人看得清楚。 “陆时蓁,我们还会再见的。” “陆时恩”卡顿的声音一下一下,听上去有些搞笑。 话音落下,那把抵在陆时蓁脖颈处的刀便应声落地,陆时恩则瞬间像是抽离了骨骼一样直直的倒了下去。 一切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骤然安静了下来。 可一切却真真切切的发生了,刀刃划破皮肤的疼痛在陆时蓁的喉咙蔓延开,长长的的一道血痕滑落在她的锁骨。 而陆时蓁没从刚刚发生的一切中缓过来,就听到湫湫微弱的声音:“宿主……” “湫湫!” 陆时蓁恍如大梦初醒,立刻环顾四周寻找她刚刚被主神破坏的系统。 却见不远处的地上正躺着那只穿着特制防护服的小猫,小小的身子速率不正常的起起伏伏,吃力的对她叫着:“宿主,主神大人走了吗?” “走了,我们安全了。”陆时蓁立刻点头,动作飞快的打开了系统商城,“我这就去给你兑换药,你很快就好起来了。” 湫湫却摇摇头:“宿主,我的这具身体没有事的。” 陆时蓁不然:“怎么可能没事,你明明都……” 可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湫湫打断了:“是系统中枢……我的系统中枢已经被击碎了,这就像人类的灵魂,商城里是没有修复的东西。” 听到湫湫这话,陆时蓁顿时觉得自己的脑袋“嗡”的一声,整个人都空了。 像是有什么东西毫无预兆的炸开了,掀起的烟尘霎时卷席了她的整个世界。 她不敢相信湫湫说给她的事实,也不愿意相信,拼命摇着头否认着它的话:“不会的,商城里这么多东西,你肯定是看花眼了,一定有复原的药的……” “没有的。”湫湫声音越来越勉强,贴在地上的尾巴无力的摇了一下,“我们系统的第一堂课就讲了这件事……救不了的……” 陆时蓁愣了一下,接着依旧否定着摇头:“不,不可能的。” “你不要怕花积分,我有好多积分的,根本不怕花的。” 从小到大陆时蓁见证过很多死亡,她从来都没有像今天这样拒绝过一个生命的离去。 她就这样随意给湫湫按了一个搪塞的借口,喃喃自语的“不”不断的从她口中吐出,系统商城的界面疯狂的被她刷新着,凡是可能有点用的东西她全都兑换了。 可是…… 可是湫湫还是丝毫没有好转的样子。 日光明亮的从门上的小窗投进房间里,陆时蓁坐在铺满灿烂的地砖上,满目茫然。 她有一种突然被丢进无边荒野的感觉,她看得到被火烤得炽热的砂砾,看得到湛蓝清澈的天空白云,可这些没有一个是她可以利用的。 她需要水啊。 清澈的水聚集在一起,啪嗒一颗掉在了地上。 陆时蓁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的眼眶从刚才开始就聚集满了泪水。 眼眶再也无法为泪水提供承载的容器,一颗一颗的泪珠啪嗒啪嗒的往下落着。 重重的砸在了湫湫的身上。 那漂亮的象牙白色毛发不知道在哪一刻开始慢慢被焦黑的巧克力色吞噬,像是烤糊了一般瘫在地上。 湫湫吃力的抬起头看着坐在自己身边的宿主,用自己的脑袋蹭着她无力垂下的手掌:“宿主不要哭,我……我其实不值得你这样的,我其实,其实骗了你……” “我根本……根本就不是什么带过好几个宿主的老,老系统……我,我当时只不过是一个……刚刚调试成功的新系统,你是我的第一任宿主……” 陆时蓁愣了一下,过去很多次她的疑惑都有了答案。 怪不得每次问它过去的工作经历,它都要迟疑一下。 怪不得好多东西它总是马后炮般的解释。 怪不得它从来都没有吃过人类的食物。 怪不得…… 陆时蓁眼中的泪水突然多了好多,她就这样看着这只躺在自己手里的猫猫,强撑着用过去她们相处的口吻讲道:“那你装的还挺像的,把我都给糊弄过去了。” 湫湫听到陆时蓁这样讲,声音有些上扬:“真的吗……宿主?” “真的。”陆时蓁点头,接着就又要求道:“所以你骗了我,你就得赎罪,你不能就这样离开我,知道吗?” 湫湫闻言吃力的看着视线上方陆时恩,声音断断续续的将自己最珍贵的宝贝捧给了陆时蓁:“那……那我可以拿我……全部的,淀粉肠……抵债吗?” 陆时蓁紧咬着自己的牙齿,偏执的摇头,顿了好一会才不带哭腔的拒绝道:“不行,不可以。” 可尽管被拒绝了,湫湫的眼皮也逐渐变得沉重起来。 它靠在陆时蓁的手缩了缩自己的身子,长长的尾巴迟钝的环在了身边:“宿主,好冷啊……” 陆时蓁的大脑一瞬间凝固了。 正午的日光直直的落进这间恒温操作室,落在她的眼里,明媚又刺眼。 泪水坠在唇瓣上,像有千斤重量。 陆时蓁慢慢的收回了自己的视线,嘴唇艰难的动了动,压抑的声音铺满了喑哑:“对啊,外面降温了,你还躺在地上当然冷了,裹上就会好一些的。” 说着,陆时蓁就将湫湫从地上抱起来,紧紧的搂在了自己怀里。 她像是在拥抱一个微弱的小生命,拼尽全力的用体温温暖着它:“你看有,没有好一点点?” 冰冷的世界里温暖总是格外的清晰,湫湫就这样靠在陆时蓁的怀里,想过去每一个冬天一样,对她讨道:“宿主……我可以再多靠……一会儿吗?就一小会儿……” “多久都行。”破天荒的,陆时蓁这一次比过去任何一个冬日都要大方。 她拼命的将自己的温度送给湫湫,想让它逐渐冰凉的身体重新恢复过去的温度。 可往往命运弄人,想要的是总是事与愿违。 湫湫的耳朵贴在陆时蓁的心口,听着她的心跳,喃喃小声的唤着她:“宿主……” 它真的没有多少力气了,它也很想再多在它宿主的怀里赖一会儿。 可现在不是冬天,它不可能在她怀里赖着睡着,还能再醒过来了。 湫湫不知道它这算不算刚刚主神说的有了自主意识,它只是觉得难过。 难过自己要离开这个有淀粉肠的世界了,难过自己要离开它的宿主了。 “我真的很高兴……能遇到你这样的宿主。” “你是我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个宿主,也是唯一……一个。” 它真的好爱它的宿主。 所以一点也不觉得人类所畏惧的死亡有多恐怖。:,,. 第124章 第一百二十四章 关于死亡,陆时蓁经历过很多种。 从小在医院这种地方长大,怎么可能没见识过死亡呢? 可当湫湫的脑袋彻底无力的耷拉在了陆时蓁的手里的时候,她整个人还是轰的一下。 巨大的悲恸就像是一座硕大的山,重重的砸在了她的头上,湫湫断断续续的说完了它告别的话,就再也没有了反应。 空间安静到了极致,陆时蓁一动不动的坐在地上,怀里抱着湫湫。 她从来都没有想过,湫湫有一天会离开自己。 这些年来,湫湫跟在她身边,天南海北的逛。 小猫摇着尾巴的影子同她的身影交叠在一起,双份的美食挂在手腕上荡来荡去。 陆时蓁一直觉得她跟湫湫之前的宿主不同,她会跟湫湫很久很久。 也根本想象不到她会以怎样的方式同湫湫分开。 怎么可能会分开嘛。 她有那么多的积分,可以活好久好久。 再不然,几千几百年后她延长寿命的积分用光了,那就再回系统给主神打工就是了。 她不会跟湫湫分开的。 不会的…… 可当结局没有到来的时候,所有人都以为未来会一直这样下去。 湫湫的过去没有任何宿主,而她则成了那个和湫湫离开的“众多宿主”中的一个。 曾有一天晚上她突然想到她跟湫湫会有一天以死亡的方式分离,可她却没想到死亡的那个是永生的它。 这种完完全全意料之外的事情狠狠的打了陆时蓁一个措手不及,泪珠不停从那双茫然的眼睛里掉下来。 没有声音的哭泣将整个空间的氛围压低到了极点,许拾月默然的站在一旁,心里很不是滋味。 从她看到陆时蓁身边飘着的那个小球开始,她就明白这个小家伙陪了陆时蓁很长很长的时间,比她还要久。 后来重逢,这颗球又变成了一只脸糊的暹罗猫。 翘着尾巴,笨笨的不怎么聪明,装也装得不像。 可它跟自己一样,都是陆时蓁身边不可替代的存在。 世上不只有爱情,感情的交集也不止人与人。 许拾月微张着唇瓣,连轻盈的吐息都沉了下去。 她就这样看着这个一动不动的背影,在心里想着劝说陆时蓁的话。 可是在死亡的面前,语言真的显得太过苍白了。 每一句宽解的话都好像是反复的在人心上鞭笞,提醒着对方重要的生命已经离世死去的事实。 许拾月半垂着眼,眸色沉沉,微张着的唇,张开又合上。 而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了脚步声,沈雁行在接到刚刚许拾月发来的消息后,匆忙的赶了过来:“拾月,突然……” 只是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瞬间停住了,一个箭步冲到了昏倒在地上的陆时恩身边:“小恩,小恩这是怎么了?” 许拾月不着痕迹的立刻整理好了自己的情绪,冷静的对有些慌张的沈雁行道:“刚刚那个东西以她的身体做媒介来了这里。” “什么?怎么会突然这样。”沈雁行知道好像比陆时恩多一些,惊讶中没有一丝对许拾月晦涩表达的疑惑。 “具体情况我之后再仔细给你说。”许拾月稳了稳沈雁行的心神,吩咐道,“现在当务之急是带陆时恩去医院做一套全面的检查,排除问题。” “对,你说的没错。”沈雁行点点头,没有做任何停留的半跪到了陆时恩身边。 许拾月看着,接着就又计划道:“所以从现在起将这里整个彻底封锁,里面保持现状,保持供电。没有我的许可,任何人都不能进来。” “我明白,你放心我会全部部署好的。” 不知道是不是感受到了陆时恩平稳的呼吸与心跳,沈雁行的声音比方才刚到时冷静了几分。 她跟许拾月回答着,接着便很是利落的就将陆时恩打横抱了起来:“那我先走了,之后联系。” 说罢,沈雁行便抱着陆时恩离开了。 小姑娘垂下的裙摆在墙上留下摇曳的影子,脚步声由远及近,又由近及远。 沈雁行在这个地方连半分钟都没待够,匆匆的来,接着就又匆匆的离开了。 这个风进不来的地方又恢复了安静。 许拾月转头看去,刚才发生的事情仿佛并没有发生在陆时蓁的世界一样,她还是就这样坐着,一动不动,一言不发。 小小的一只,像是一碰就要碎掉。 许拾月沉沉的吐了口气,蹲在了陆时蓁身边,温柔的对她讲道:“时蓁,湫湫不是说它冷吗?咱们带它去暖和一点的地方吧。” 日光渡在陆时蓁的半垂着的眼睫上,钝钝的抖落着金色。 许拾月的这句话让陆时蓁有了反应,她抬起头来看向许拾月,又看了看团在自己怀里的这只小猫。 系统商城兑换的猫猫形象没有消失,日光下的皮毛水光油亮,鲜活生动的没有一丝死亡的痕迹。 是啊,它刚刚还对自己说她冷呢。 这个地方的确不够暖和,冻得它四肢都有些硬了呢。 她要带湫湫去更暖和的地方才行。 可哪里才是最暖和的地方呢? 南方,热带岛屿……还是非洲赤道? 陆时蓁思绪苍茫的搜索着,一双手抚在了她的手背。 有影子遮住了刺眼的日光,施施然将一层温和的暖意落在她的身上。 许拾月轻声询问道:“跟我回家好不好?” 那是一种呼唤的归属感,在那个地方有着足够的温暖。 还有孙姨昨天刚做好的,湫湫特别喜欢的小床。 陆时蓁恍然点头,摇晃的身子撑着许拾月递过来的手才勉强站了起来:“那我们,一起回家吧。” . 春日的院子已经铺满了青草,天空的湛蓝同草地的嫩绿交接在一起,就像是一幅静谧的画。 只是风不怎么配合这份安静,橙红的飞盘随之横过蓝绿朝远处飞去,紧接着就被一只突然飞出来的狗狗叼住了。 午饭时间还没有到,陆时蓁跟许拾月都不在,圆子缠着家里的佣人玩起了飞盘。 也不知道是这只狗狗三分钟热度,还是怎么回事,在第三次佣人帮它丢出飞盘的时候,它追了一半就停了下来。 院墙上爬满的蔷薇将院子外面的景色悉数遮掩,风撩过去隐约可以看到有黑色的东西掠过。 许拾月跟陆时蓁回来了。 圆子定站在草地上好一会儿,直到看到那辆今天早上载着它的两位主人离开的车子开进来,这才撒丫子一样飞奔了过去。 那粗壮的尾巴疯狂摇着,一如既往的热烈欢迎着回来的主人们。 只是这一次,落在圆子脑袋上的手只有许拾月的,没有陆时蓁。 圆子有些疑惑的看着从车上下来的陆时蓁,却见她好像没有过去那样活泼热情,好像察觉到了什么,又好像不是很懂,就这样摇着尾巴主动的去蹭她的手,像是在自助完成每日的回家仪式,又像是在安慰陆时蓁。 它不希望自己的主人这样怏怏的。 这让它也觉得不是那么开心。 一行人没停留的从院子进到了别墅里面,湫湫已经被许拾月从陆时蓁怀里接了过来。 圆子仰头看着那个躺在主人怀里的小猫,眼睛里都是羡慕,也很想找这个有点聪明的老朋友跟它一起玩,就这样跟着许拾月去到了它跟湫湫的房间。 可它的主人好像不太想让它们玩,它的老朋友也没怎么理它,一直在睡着。 孙姨昨天刚做好的垫子被最好的阳光笼罩着,新做的被子盖在了它的身上。 “呜呜……”圆子看着昨晚这一切的许拾月,呜咽的向她提醒它被忽略了。 许拾月闻声立刻停下自己要离开的步子。 她就这样看着视线下方这只什么都不知道的狗狗,像是想到了些什么,朝它蹲了下去:“湫湫只是睡着了,你自己要好好吃饭,知道吗?” 骨骼分明的手就这样指贴在白金色的短绒上,每一下抚摸都透着无尽的温柔。 圆子趴在地上用黑葡萄似的眼睛看着许拾月,像是能听懂一样,对她小小的呜咽了两声。 “好孩子。”许拾月又揉了揉圆子的头。 这次她有点用力,就好像平时陆时蓁揉它的时候。 说话间,圆子跟湫湫的午饭时间就到了。 许拾月正要离开,将佣人手里那份湫湫的午餐扣了下来,只让她给圆子放下了午餐。 门随着许拾月的离开被重新关上了,圆子看着房间里唯一一份,且属于它的午餐,用鼻子拱着推到了湫湫旁边,一口就吃掉了最大的那一块鸡胸肉。 好像是出于炫耀,却又好像不是那么一回事。 圆子夸张的咀嚼着,咀嚼着,可那皮糙肉厚的脸上迟迟都没有等来湫湫给自己的喵喵拳。 投映在地上的影子依旧是那孤零零的一个,躺在床上的猫猫始终都没有睁开眼看它一眼。 圆子囫囵着将藏在嘴里的鸡胸肉吐了出来,毫无保留的吐在了湫湫身旁,好像还担心湫湫不吃,圆子用它的鼻头用力的拱了拱,吐出来的舌头湿漉漉的贴着湫湫的脖颈,将它整圈毛都弄湿了。 可湫湫就是没有任何反应。 也不动,也不睁眼。 再聪明的狗狗好像也不能理解死亡,只是以为它的老朋友睡着了。 毕竟它的主人刚才也是这么说的不是吗? 它的主人那样好,绝对不会骗它的。 倒映在地上的巨大影子慢慢低了下去,圆子小心翼翼的将自己的脑袋放到湫湫的小床上。 那黑溜溜的眼睛就这样一动不动的盯着躺在被子里的小猫,微微垂下的眉头充满了困惑。 可它什么时候才会醒啊? 它都已经有五分钟没有理它了。 . 许拾月很久都没有感觉过这是世界有这样的安静了,明媚的日光落在她的视线中,周围的一切都静谧像精致的画作。 她就这样从宠物房走出来,视线落在客厅,却没有看到陆时蓁的身影。 她突然有些紧张,看着端水果过来的孙姨,问道:“孙姨,你看到十六了吗?” 孙姨不紧不慢:“十六小姐?我刚才看到她好像在门口接了一个电话,好像是工作的事情吧,就立刻站住了,到现在还没进来。” “我知道了。”许拾月点点头,脚步一顿便朝门口走去。 温和的春风随着推开的门在门廊翻涌,层叠的绿意铺满了远处的风景。 一个瘦削的背影坐在小门廊的台阶上,旁边放着一个硕大的白色泡沫箱子。 许拾月顿了顿步子,继而坐到了陆时蓁身边,轻声询问道:“这是什么啊?” “淀粉肠。”陆时蓁淡声答道,“我之前答应过湫湫,等它从主系统回来,我就给它做99根淀粉肠花。” 轻促地吐息随风消逝空中,陆时蓁抬手摸了摸身边的箱子,眼睛一眨不眨的注视了这东西很久,才哑声道:“来晚了,它吃不到了。”:,,. 第125章 第一百二十五章 浅浅的风不断吹拂过墙上的蔷薇,清幽的香气如浪潮般一的朝陆时蓁涌来。 好像是飘落的花瓣揉在她的脸上,温柔而无言的安抚着她。 陆时蓁低垂着眼,平静的声音底下压着巨大的悲恸,闷闷的憋在她的心里,让人喘不上气来。 而许拾月坐下了,只是问了一句自己“这是什么”,她就突然觉得自己这份悲恸有了可以叙述的地方。 第一次不用将这些事情压在心里,夜里只一个人的时候蒙在被子里偷偷的哭。 “其实,湫湫不是第一个离开我的朋友。”陆时蓁轻抿了下唇瓣,干涸的唇上下碰撞在一起,轻声对许拾月叙述起她的过去,“我的第一个朋友在我面前吐了一口血,就再也没醒过来,第二个是晚上偷偷的离开了,第三个,第三个本来都出院了,可第二天就又送回来了,送回来就晚了,手术都没进去就走了……” 陆时蓁就这样对许拾月细数着。 她的语言太平静了,平静的没有任何修饰,就这样直白的将死亡一个一个的排列在一起。 “第六个……” 可是说到第六个的时候,陆时蓁突然卡了一下。 她觉得应该是有第六个,可为什么她就是记不起来了呢? 就像她记不起来为什么自己在某一天后,突然不想跟任何新来的病友交朋友一样。 只是这件事情跟她说的话没有什么关系,陆时蓁也没有细想,或者没有精力再去想了,轻吐了口气,接着又道:“可那又怎么样呢?日子还要继续下去,不可能因为朋友的离开,就这样萎靡不振。要是这样的话,对方看到,会更不放心离开的吧。” 说到这里,陆时蓁便转头看向了许拾月。 太多的泪水冲刷过她的眼睛,日光落下眼眶周围已然染满了殷红。 可那黑漆漆的眼睛却是笑的,弯弯的一轮,连带着微抿着的唇角都是带着笑意的。 许拾月看到,陆时蓁不再是那样的脆弱不堪,明亮的眸子里满是惹人疼的坚强。 她喜欢的这个人。 却也希望她可以扑在自己怀里大哭一场,由自己解开这个心结。 可是没有啊。 她就这样靠在那一箱已经解冻了的淀粉肠旁,平静的诉说着一切。 许拾月不知道在自己完全没有参与过的陆时蓁的孩童时期,陆时蓁究竟经历了多少次这样的残忍,才能这样坦然的接受一场死亡。 坦然的让人心疼。 “病魔在过去带走了我很多朋友,所以我这些年一直在跟它对着干。这次主神把湫湫带走了,我不会让她舒心的。”陆时蓁继续说着,眼睛里满是倔强,“我要找她算账,最好是可以把她从那把椅子上拽下来。” 说是恨意,在陆时蓁的眼睛里可以看到。 可单单是恨意却又显得太过不足,可能陆时蓁自己也没有意识到,这个世界上许拾月不是唯一一个不愿意被命运操控的人。 还有她自己。 许拾月抬手将自己的手放在陆时蓁手上,寻着她的指缝,同她十指交扣起来,用她上次对自己说的话,说道:“带上我。” . 孙姨察觉到了陆时蓁回来后的不对劲,默默地给她做了一大桌丰盛的午饭。 陆时蓁很怀念孙姨的手艺,重整旗鼓后的她饭量大开,一连干了两碗米饭,就在她要添第三碗饭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了系统连接的电流声。 【任务者20251127,检测到你已与上任系统解绑,如有指定系统请在下方输入系统编码,如若没有可以点击下一步,我们将为你重新匹配新辅助系统。】 作为没有了系统的宿主,内部系统很迅速的在陆时蓁的脑海里跳出了选择框。 许拾月默然放下了筷子,陆时蓁抬头问道:“你听到了?” “是的。”许拾月点点头,又问道:“你要匹配新系统吗?” 陆时蓁犹豫了一下,对许拾月道:“其实,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而许拾月好像也明白了陆时蓁在想什么,道:“你想要主系统做你的系统?” “没错。”陆时蓁很是用力的点了点头。 她很惊喜也很喜欢许拾月这样明白自己,还有跟自己的这份默契。 难得有件开心事儿,陆时蓁话也多了:“湫湫曾经跟我说过,主系统也是系统的一员,它甚至就是在主神手下的系统,跟我跟湫湫一样。而且主系统也有意跟我们连接,所以我想我如果要它,应该不会被系统内部反驳,它也不会反驳。” “所以你知道主系统的代码吗?”许拾月提出了关键问题。 而陆时蓁也为此困扰的摇了摇头。 “有没有可能是0?”许拾月讲道,“一般来说重要机密都是以0号来标记的,主系统或许也是这样命名的。” “不敢冒险啊。”陆时蓁看着输入代码号下方那一行“仅限一次”的小字,摇了摇头,“毕竟整个系统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产物。以现代社会的逻辑来说,这么命名是可行的。但放在玄幻世界呢?我感觉应该这样一个兼顾的系统不会沿用沿用这样的逻辑。” 许拾月微点了下头,的确是自己局限了。 顿了一下,她像是想到了什么,接着道:“我想到一件事,陆时恩曾经跟沈雁行炫耀过她判断湫湫发出信号的方式。” “她说虽然这些年捕捉到的反馈代码不同,但她抽丝剥茧后,捕捉到了一个唯一固定的代码,几乎所有数据发出都指向那个代码。我想这应该就是湫湫的代码。” 陆时蓁顿时恍然,接道:“所以如果我们能将主系统的u盘代码分析出来,按照小恩的方式寻找,就可以获得主系统的代码!” “没错。”许拾月点点头,说罢就立刻行动了起来,“我去联系一下沈雁行,问问陆时恩的情况。” 只是还不等许拾月给陆时恩拨去电话,陆时蓁就拦住了她:“等一等。” 许拾月还以为陆时蓁又想到了什么,立刻停下动作朝她看去。 却不想陆时蓁是主动请缨,对她道:“让我来吧。” “我不想小恩再被牵扯进来了,她跟你我都不一样,她是没有任何光环的普通人。我看到商城系统可以兑换计算机类的金手指,让我试一试吧。” 陆时蓁声音诚恳,许拾月也明白她的顾虑。 诚然让陆时恩来是最快捷的方式,她早就做过类似的项目,肯定是熟能生巧,百分百成功。 但比起书中那个没有什么感情的黑月光来说,现在的许拾月要有人情味得多,她点了点头,同意了陆时蓁这个听起来有点冒险的计划:“好。” 房间诡异的安静了下来,陆时蓁就这样动也不动的在椅子上静止住了。 系统商城的页面不断刷新着,很快她就找到了计算机系列最高等级的金手指,一千万亿的积分说花就花,连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只是当她就要兑换成功的时候,系统商城突然弹出了一个界面:【此等级金手指为高阶s级,且非宿主身体原配金手指,开发危险系数较高,开发过程会根据宿主身体状况产生不同程度的疼痛,请问是否确定兑换,并安装。是/否】 系统的声音一如既往地苍白无感情,可这一次它却仿佛良心发现一样,每一个字都标上了红色加粗的“危险”。 只是关于疼痛这件事,拜系统所赐,陆时蓁这些天经历过了很多次,所以再经历一次好像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而且逃避又有什么用呢,对方都打到脸上来了,在不反击等着去死吗? 真的挺不甘心的。 而且这也太窝囊了吧。 她好歹也是个热血漫画的作者,怎么能这么窝囊。 陆时蓁这么想着,就沉沉的吐了口气。 说不紧张是假的,人嘛,总是自己吓唬自己,预告播放完残存在陆时蓁记忆中的疼痛就翻涌了起来。 而就在这交织的疼痛幻觉中,一抹微凉包裹住了陆时蓁的手。 许拾月一如既往的将自己的手放在了陆时蓁的手上,轻声道:“要是疼的话,就握紧我的手,不要硬扛。” 她知道陆时蓁要做什么决定,更愿意与她共同经历一切。 哪怕只是从她手里传递过来的,微不足道的几千分之一,她也不想独善其身。 “好。” 就好像有了力量来源,一下子就让陆时蓁不那么害怕了。 她点了点头,关闭系统警告,在是否兑换下点击了:是。 【宿主身体评估通过,金手指开发开启。是否有系统操作:否,难度等级:伍级,开发预估时间:十五分钟,期间请勿中断,请保持清醒,倒计时:00:14:59】 系统播报响起,金手指开发的进度条随着倒计时的显示一同出现在陆时蓁的脑海中。 期初疼痛还只是一点,像是要打开她身体经脉一样带着股股暖意随着她的血液涌动。 “没事,可能是我……”陆时蓁看着在一旁守着的许拾月紧张的表情,刚想要开口宽解她,话说到一半就被突然冲进来的疼痛冲散了。 她没有感觉错,刚才的感觉真的只是在打开她的身体。 而之后才是朝她的大脑疯狂涌进来的输入。 一时间,天地都在旋转。 失控的眩晕感在陆时蓁的大脑中盘桓,她感觉自己明明是坐着的,可整个人却东倒西歪的在旋转。 没有湫湫引渡控制着数据的输入,每一波的数据冲击都紧逼着陆时蓁的疼痛阈值冲去,疼得她整个人都绷紧了。 陆时蓁标记满疼痛的记录本上就这样又一次被刷新了一种疼痛。 疼和眩晕搅和在一起,太阳穴处不断的传来细密的针刺感,像是有人住在了里面,敲锣打鼓的进行着欢庆仪式。 可就是这样,陆时蓁还是没有用力的握住许拾月的手。 她不想弄疼她。 就是这么简单,简单的冒着傻气。 而且过去那么多次手术,又是埋留置针,又是穿刺,还有清创,她都自己一个人熬过来了,只是这么短短十五分钟,又何至于…… 安慰鼓励的话还没有在陆时蓁心中完整重复一遍,她就感觉自己的身体被一股力拉了过去。 她忘记了,早从她跟许拾月重逢那时起,她不会再有任何需要她自己一人面对一切的事情了。 许拾月也绝对不会让她独自面对。 清香穿过堆在一起的灰暗闯进陆时蓁的世界,小心缓缓却也紧紧有力的将她整个人圈住。 温软辖制住了坚硬的折磨,陆时蓁感觉有万丈温柔在这份混沌中出现,就这样吻住了她。:,,. 第126章 第一百二十六章 春风荡过窗外的树梢,将明媚的日光翻动着泼洒在陆时蓁的后背。 她被许拾月箍在怀里,仿若有无边的温柔朝她紧绷着的身子落下。风浪拍打着船只,浮沉摇晃中,终于有一只沉沉的锚扎下到了深海的石缝中,使得它可以在风暴中岿然不动。 清醒的理智终于拨开了堆积起来的知识,将窗外的日光投进了陆时蓁的眼里。 那混沌昏暗的世界终于明亮了几分,她终于在这即将吞噬掉她的天旋地转中感受到了现实世界的真实感。 还有许拾月怀抱着自己,亲吻自己的温柔。 明明只是一个普通的吻,却好像有着足够力挽狂澜的效用。 彼此湿润的唇就这样细细摩挲着,一下一下的消解着她身体的疼痛。 那紧揪着的神经细微的战栗起来,温软相抵,将陆时蓁脑中已然堆成一团乱麻的知识线柔化了,一条一条的挑开。 日光晃晃渡进她半垂着的眼瞳中,清醒却又迷糊。 陆时蓁在许拾月的轻吻中缓解着系统开发的疼痛,沉沉吃力的呼吸声中,隐隐约约的,像是从远处传来了一个陌生而稚嫩的声音。 “不要温和地走进那个良夜,白昼将尽,暮年仍应燃烧咆哮……” 那是孩童没有成长发育前,稚嫩青涩的声音,只是在这份幼稚中却又带着些跟她年龄所不相符的沉稳成熟。 陆时蓁轻眨着自己的眼睫,模糊的日光被分解成一束一束的,而在这忽明忽暗中,她好像看到了一个虚影。 那虚影端坐着,手中捧着一本沉甸甸的书,用那沉静的声音一遍遍的鼓励着自己,不要畏惧疼痛,不要因为疼痛放弃生的希望。 陆时蓁知道这首诗,这是狄兰托马斯为他病危的父亲创作的诗,鼓励其不要轻易放弃生命。 不过她的知道,却也只是仅仅停留于知道这个名字,关于整首诗她甚至都没有通读过一遍。 可是,不知怎么的,陆时蓁还是顺着那孩童读出来的文字,熟稔的在心中同她附和了起来:“严肃的人,在生命尽头,用模糊的双眼看到,失明的眼可以像流星般闪耀,欢欣雀跃……” 就是这么一首陌生的诗,却久久盘桓在陆时蓁的脑海中,挥散不去。 孩童稚嫩的声音跟坚定地鼓励交织在一起,违和却又莫名让她感觉到自己有了跟疼痛抗争的力量。 陆时蓁缓缓接受着被许拾月朝她推进来的空气,慢慢的也有力气将自己的手抬了起来。 而后就这样寻着许拾月的手一点一点的靠到了她的掌心里,穿过指缝,同她十指交扣。 隆冬已过,春日降临。 炽热在温和中发生,簇拥着陆时蓁,在她身体里召唤出一个不可战胜的夏天。 疼痛依然在不断涌入她的身体,刀割般划过她的血管,可换来的只有蔑视。 陆时蓁无声的回应了许拾月抵在她牙齿上的舌尖,慢慢吞吞的回吻过了她。 用她最大的温柔同那个“良夜”抗争。 也不知道有没有到十五分钟,陆时蓁脑海中突然响起了计时结束的声音。 叮咚一下,像是输送的仪器被拔掉,倏然将她身上最后一点疼痛抽走了。 系统没什么起伏的声音接着就响了起来:【恭喜宿主,金手指程序顺利开发结束,比预计时间提前了0.01秒,打败了99.9的宿主。】 岑岑的汗意贴着陆时蓁的后背,温吞的泛着乏力。 陆时蓁像是被人从水里捞上来似的,身上都是汗,也没怎么有力气,但她听着系统这次的播报,却还是忍不住吐槽道:“怎么弄得跟个电脑开启程序似的。就是个0.01,还能比其他大部分人强。” 折磨的开发过程终于落下了帷幕,绷紧的情绪也松懈了了下来。 陆时蓁就这样靠在许拾月的怀里,说着便抬头看向了她:“我是不是有点厉害。” 日光斜斜的从一侧窗户落进房间,陆时蓁脸上的笑灿烂明晃。 同样晃眼的,还有她那紧贴在额上的虚汗。 勾起来的唇湿润却没一点血色,苍白的吓人。 许拾月心疼的要命,抬手帮陆时蓁抹去虚汗,点了点头道:“是啊,你很厉害。” 陆时蓁像一只得到了夸奖的狗狗,顿时有些开心得意。 只是还不等她再对许拾月说什么,这人却一下靠在了她怀里。 “你刚才快吓死我了。” 许拾月的声音小小的,写满了心有余悸。 大抵作为一个旁观者,那种无法帮助分毫的无力感让向来力挽狂澜的许拾月更无法接受吧。 陆时蓁默然的将许拾月往自己怀里揽了揽,吃力却小心的轻抚着她的手背。 接着她就发现许拾月的心跳好像有点过载,她后背上的汗跟自己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像是明白了什么,陆时蓁目光钝钝的看向了许拾月,道:“你刚刚是不是分担了我的……” 也没等她说完,许拾月就坦然的对她点下头:“我可以感觉到那份力量带来的阻碍感,就尝试着做了,没想到了居然真的可以。” 怪不得刚才在跟许拾月接吻的瞬间,自己的疼痛就削减了小部分。 原来,原来…… 陆时蓁一直都没有红起来的眼眶泛起了氤氲,她心疼的握着许拾月纤瘦到不堪一击的手腕,道:“下次不要了。” 许拾月却抬手轻碰一下陆时蓁脖颈下方那道已经结痂的伤痕,提醒道:“你做不到,我也做不到。” 风摇动着窗外的树枝,摇动的光倒映在四目相对的瞳子里。 只是坚定不曾被搅动,她们谁都拗不过谁。 . 获取金手指后,陆时蓁不想耽误时间,可还是被许拾月强制压回房间睡了一觉才去了公司。 所幸疼痛没有白受,陆时蓁很轻易的就进入了陆时恩高度加密的电脑,调出了她这些年的所有资料。 陆时蓁借助她强大的金手指分析着陆时恩的资料,看着不断刷新运行出来的程序,忍不住感叹:“我们小恩现在真的是一个厉害的大佬了。” “是啊。”许拾月在一旁点头附和,“她是真的很想你,也想要你回来。虽然我没有将很多事情透露给她,甚至都没告诉她这些程序跟你有什么,但她为了找到你,这些年可以说废寝忘食。” 陆时蓁听着有些愧疚,又有些感叹:“那她也是很信任你了。” 许拾月却不然:“是因为想要见到你,所以哪怕我只是一句简单的;能将你带会来,她也愿意相信。” 长长的一声叹息,陆时蓁垂下了几分视线。 她有些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孩子了,毕竟她只做了她半年的姐姐,她真正的姐姐早就被主神碾碎了灵魂。 如果她知道找回来的这是那个冒牌货姐姐,她又该是怎样的反应呢? 会恨自己吗? 陆时蓁情绪有些低落,肩膀上却传来了一下轻抚。 许拾月眉眼温和的看着她,道:“小恩跟沈雁行说过,她很怀念最后跟你在一起的最后半年,她说那是她跟姐姐在一起最快乐的日子,她曾经以为那样的日子会延续很久很久。” “不要怕面对她。” 暖流缓缓注入陆时蓁的心口,许拾月总能在恰到好处的时候安抚下她的糟糕情绪。 哪怕很多时候这种情绪她都不曾宣之于口。 陆时蓁抬手握了握许拾月放在自己肩上的手,余光里那不断更新的程序停住了。 陆时恩分析的程序加载完成了。 不想耽误时间,陆时蓁紧接着就投入了分析中。 只是这份分析甚至都没有多么好费时间,她就在这汪洋般的数据中捞取出了一个有规律且熟悉的代码。 0253。 这个代码陆时蓁只听过一次,那就是当初她跟湫湫第一次见面,它被激活时的自我介绍:“恭喜宿主激活系统成功!欢迎绑定“上天再给我一次机会”系统!我是您的专属系统0253号系统!” 湫湫那鲜活而跳跃的声音飘散着时间的灰尘,阔别已久的重新在陆时蓁耳边响起。 她甚至都不用做任何的拆解排除,计算推演,就知道这是湫湫的代码。 她以为她需要通过推算获得的那个数字,实际上不曾被她忘记过。 不知道是不是这个房间里湿气太重,陆时蓁的眼眶蓦地泛上了殷红。 接着她就轻吸了吸鼻子,有意识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敲击着键盘,开始了将u盘中主系统代码爬取出来的工作。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着,日光将少女端坐在电脑前的影子放到了许拾月的手中。 终于在回车键清脆的声音下,陆时蓁将主系统的代码从众多数据中剖解了出来。 那是一行远长于湫湫代码的数字,它可能有规律,但就像是没有密码注释本的密码,饶是再怎么想,也一时半会猜不出来。 跟陆时恩相处了这些年,许拾月多多少少也能看懂点东西。 她看到陆时蓁在一串数字前停住了,上前问道:“这就是主系统的代码?” “对,没错。”陆时蓁点点头,声音异样的平静。 系统通知的那个框刚才已经被她调出来了,正悬悬高挂在她的脑海中。 她就这样看着主系统那行长长的代码数字,抬起来的手顿了又顿。 她知道,要是她将这行个数字输进去了,湫湫跟她就再也没有了关系。 像是一个符号被抹除掉。 她有了新的系统,而湫湫也会彻底消失。 记忆不可靠。 慢慢的也会随着时间长河不断涌入的水冲刷磨灭,变得越来越淡。 坚定的信念因为不舍而变得优柔寡断。 陆时蓁眼神闪烁着看着那个空白的框,握着鼠标的手落下了一抹温热。 许拾月对她道:“湫湫不会被我们忘记,要对自己有信心。” “没错,我可以把它画下来,可以把它融入我的漫画,让更多人知道它,喜欢它。这样即使我死了,它也还活着。”陆时蓁说着,紧绷着的嘴角就微微勾了起来,“这样它可就要得意死了。” 说罢,陆时蓁便迅速的将主系统的代码输入了代码。 像是速战速决,又像是害怕自己反悔。 【已接收到宿主提供系统代码,正在向该系统发出匹配连接请求,0,1,2,3……】 系统的声音传了出来,而接着甚至都没有超过十秒,好像也就是个请求发送过去的时间,匹配成功的反馈就传了过来:【恭喜任务者20251127,您已匹配成功!】 而也就是这个声音,氤氲的雾气忽的涌入了陆时蓁的眼眸。 泪珠沾染到眼睫上,支离破碎的横在她的视线。 视线中的偌大屏幕逐渐变得模糊起来,闪烁出的蓝光像一颗颗小球一样铺展开来,就好像是她的湫湫回来了。 可她的湫湫不在了。 不知道是不是日光的落下,将小球染成了白色。 纷纷扬扬的仿佛星光一样的小球逐渐聚集起来,一个硕大的白色光体出现在陆时蓁跟许拾月面前。 明明只是一个白色的发光体,却给人一种莫名的压迫感。 它就这样居高临下的飘在半空中,平静的声音压着沉稳:“你好,任务者20251127号,我是你的新系统,206780101,很高兴跟你见面。” “对于0253的离开,我表示深深的悲痛,很抱歉我没能及时来到。” 这样的话有些客套,陆时蓁并不是很想听。 可接下来主系统说的话,就让她将自己要反驳的话吞回了肚子:“0253的碎片我有幸捕获到了一小部分,目前正在我的身体中进行重新匹配。”:,,. 第127章 第一百二十七章 飞鸟挥动着翅膀划过窗外的太阳,忽闪的日光明亮的不真实。 陆时蓁听到主系统这句话,顿时眼睛里都是不敢相信的惊喜:“所以说湫湫还有机会活过来是吗?” 主系统点头:“理论上是这样的。” 不过她并没有像陆时蓁一样激动,声音沉稳的向她阐述道:“我身体中有着庞大的数据库,0253的系统中枢破坏得太过彻底,重新匹配只能用效率最低的穷举法,可能需要千万亿甚至上兆的试错才能排除出她的一个神经元。” 刚才经过金手指开发,陆时蓁的脑内里盘踞着很多相关知识。 也就是因为这些知识,让她更加直观清晰的知道主系统描述的这个过程有多么的困难。 日光偏斜的落进房间,在微垂下的眼睫上铺上一片晦涩。 主系统微微伏下身子,用一种平等的视线对陆时蓁道:“但概率再低也是会有的,只要可以匹配到就是百分之百,我们要有这样的信心,对吗?” 其实刚才陆时蓁就发现了,主系统的声音跟系统内部没有感情的样子全然不同,也不是湫湫那种跳跃着的莽撞声线。 她的声音带着安定的沉稳,妇人的声线有着独有的端庄与温柔,冲淡了初见的陌生感。 就像是一位经历过岁月沉淀的家中长者,一下就将少不经事的浮躁小辈给安抚了下来。 “嗯。”陆时蓁闻言点了下头,接着又补充道:“而且在湫湫回来前,我得给它一个安稳平静的环境才行。” “是这样的。”主系统淡然点头。 而接着,陆时蓁就意识到一个问题:“但是你现在成为了我的系统,主神不会发现再过来找我们吗?” “放心,不会的。”主系统道,“现在和你对话的我只是一个虚拟分身,真正的我还处在系统空间中。而且你输入的我的代码已经被我用另一个系统的信号源代替了,从主神那边来看你只是随即匹配了一个普通系统。” “原来是这样啊。”陆时蓁恍然,终于明白刚才她在分析u盘的时候,出现的那个差点迷惑了她的代码是什么意思,“所以刚才即使我输入了你的那个假代码,我们也是可以连接到的?” “是的。”主系统发出了更为温和的光,仿佛是对面前这人的欣赏,“没想到你可以找到我真正的代码,你很厉害了。” “还好啦。”陆时蓁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主系统依然温和的散发着她的光亮,转过身去看向了一旁一直一言不发的许拾月:“许小姐好像也问题想要问我。” 许拾月也没有掩饰,径直问道:“我其实一直很好奇你跟主神的关系,你们应该是上下级,但从今天上午主神的举动来看,你们不单单是上下级的关系。” “没错。主神跟我的关系既是辅佐,又是递进。”主系统也很坦然,向许拾月跟陆时蓁讲述起了系统内部的规则,“当具有独立意识的主系统可以具象化成生命体,就可以成为新的主神,取代上一任主神。” “而上一任主神就会死亡。”许拾月接道。 她像是早就有这样的推断,对这个好像有所保留的主系统总结道:“所以你们不仅是辅佐与递进,还是此消彼长的制衡。” “真的是什么都瞒不过许小姐。”主系统声音里似有笑意,温和而欣然,说的也更多了些,“我的成长会使得主神被削弱,而她也会在这个过程中察觉到我的成长,并对我进行培养或者遏制。” 说到这里,陆时蓁立刻警觉了一下。 而不等她说什么,主系统又接着道:“主神坐在这一任位置上已经有三千万年了,按照宏观规律,我早就应该进化取代她,可以具象化为生命体了。可我到现在都无法具象化成生命体,我们之间此消彼长的关系对她的限制微乎其微。” 陆时蓁皱眉。 她对主神没什么好印象,忍不住怒斥道:“所以,她没有培养你,而是一直在你不知情的情况下遏制你的发展?!” 主系统看着面前这个愤愤不平的小姑娘,并没有对她这个推断认可或者否认,而是对她跟许拾月讲述起了过去的故事:“按照过去上亿年的惯例,主神要培养它的新主系统,赋予它能力,可我的主神却是一个小姑娘。” “我诞生时第一个看到的人就是主神大人。她有着一双黑玻璃石般的眼睛,金黄色的卷发堆在脸侧像洋娃娃一样。她用最动听的声音问我‘早上好呀’,而我也就因为这幅第一眼看到的画面,从需要被照顾培养的弱势自动调整为照顾她的仆从。” “最开始的日子是很好的,我跟主神过得也很开心。她带着我逛遍了系统内每一个世界,我也由此捕获进化出了不少系统库里没有的崭新算法。而这也让我一度认为,成为她的仆从,并不会妨碍我本身的发展。” …… 元宵花灯,人来人往。 跳跃的红色穿行在人群中,轻盈层叠的裙摆忽上忽下的跃动着,有莲花在其中,时隐时现。 “你看你看!我没带你来错吧!这个世界真的好漂亮!”小姑娘对面前的一切都很是新奇,回头对着那位斗笠上画着两个狗狗耳朵的女人喊道。 女人闻言快走了两步,压低着声音对小姑娘提醒道:“大人,请不要说出跟这个世界惯用语不同的词句。” 小姑娘闻言却不然的哼了一声,像是不满规矩束缚,娇嗔的讲道:“我就要!” 接着她从袖口里掏出了一本书,精准的翻开了某一页,反驳道:“你看,这个世界也有‘世界’一词啊!分明是你自己没有将这个世界分析清楚。” 女人看着面前的证据一时哑然,而小姑娘却像是捏住了对方的短处,笑呵呵的讲道:“你看,你还不我呢,今天可不准教训我了哦!” “是,属下明白。”女人微微颔首,接过小姑娘递来的东西,默默地跟在她身后。 冬末初春的料峭被明亮的花灯驱散了大半,鞭炮碎纸铺在地上,本该宁静的夜晚一片热闹。 行人在她们的身边路过,人潮将她们拥入这场熙熙攘攘的节日。 没有人听到她们刚才的辩驳,也没有人看出她们并不属于这个世界,亦或者说他们并不知道在这个世界之外还有更高层面的世界存在。 这是主神第一次参加人类这样热闹的节日,特意挑了一件最鲜艳漂亮的人类衣服。 鲜艳如火的红色绫罗环在她身上,灯光莹莹,给她白皙的小脸上映衬上一抹娇憨。 那模仿人类少女盘起来的两个小揪揪绕着红绳,金色的铃铛随着她的步子一甩一甩的。 她就这样穿行在人群与摊位间,买买停停,娇憨又灵动,就像是一只化作人形的白兔。 而与她这份活泼形成反比的,是身后紧跟着的主系统。 为了让主系统参与进来,主神特意给她捏了一个壳子,高挑瘦削,沉默寡言,白衣翩翩之上还带一个压住大半张脸的斗笠,符合极了这个世界侠女的模样,如果不让人知道她只是单纯的不太会操纵这幅身体的话。 主神在前面逛逛停停,她就这样在后面目不转睛的跟着。 周围人声喧嚣,拥挤熙攘。 而就在主系统经历着这种举步维艰的困顿人潮时,灯光晃晃擦过她眼前压着的斗笠边缘,落进了她的视线。 主神灵巧的从前面的摊位折返走到了她面前,垫着脚的将手里拎着的白兔子灯捧到了她面前,像是在给她献一个宝贝。 杏圆的眼睛黑的干净,在这光下一闪一闪的,爽快的声音压下了周围所有的喧嚣,显得格外清脆:“给你的,喜欢吗?” 距离有些近,空气中浮动着的香气便成了唯一的一种。 主系统看着面前的白兔子灯,还有少女放大明媚的脸,像个呆子一样,默然晃神了很久。 不知道是语言系统还不完善,还是不习惯这个身体,主系统给主神的这个回答很慢:“喜欢。” 主神的脸上顿时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不同方向的光影累叠在她的脸上,像是怒然盛发的重瓣芍药,如花美艳,明明灿烂。 不远处的路口不断涌入着从隔壁街道过来的人,整个道路更加热闹了起来。 主系统刚接过主神给她的兔子灯,就看到那人眼睛忽的一眼,像是看到了什么新奇玩意儿,转身又跑进了人海。 是个买糖葫芦的小贩。 那红艳艳的杆子高立于人群之上,缓缓慢慢的从西边的人群中靠过来,格外引人注目。 主系统轻抿了下唇,亦如刚才那样去追主神。 可人真的越来越多,等她跑到糖葫芦摊位时,却已经找不到她的主神大人了。 主系统顿时有些慌张,立刻调动数据追寻。 可不知道这里人太多,还是她能力尚弱,她只能检测到的只有主神微弱的气息,并不能定位到她的具体位置。 各式各样的花灯将黑夜照的如白日般明亮,主系统却觉得整个世界轰然黑了下来。 风吹动着她手中的兔子灯,黑漆漆的眼睛点着亮光,却看起来分外的茫然无所依。 月落日升,日落月升。 主系统找了主神两天两夜,在这些天里进行了许多次系统算法技术的更迭,终于在一座山上找到她的主神大人,还有很多被拐卖没来得及卖出去的孩子。 拐卖人口的贩子有一个算一个的被主系统踹翻在地上,扣着沉重铁链的门硬生生被抛出去的人体砸破了。 哀嚎声、痛哭声在这座小小的破庙里霎时连成了一片,听的人分外揪心。 而就在这片哭声中,主系统终于看到了这些天跟她失联已久的主神大人。 “主神大人……”主系统脱去着自己浸着血水的外衣,想干净点去触碰她的主神大人。 可还不等她将自己收拾好,主神就跑过来扑进了她的怀里。 沉重的链子声咔哒咔哒的响着,小姑娘的声音激动又颤抖:“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找到我的……” 小姑娘的手勒的主系统的腰紧紧的,几乎是要喘不上起来。 主系统瞬间在匹配更新出一种名为“害怕”的情绪,随之也产生“愧疚”:“抱歉,我来晚了。” 话音落下,那个埋在她怀里的小脸就用力的摇了摇了。 而接着她像是想起了什么,兀的松开了紧抱着主系统的手。 也就这样,主系统才有机会仔细查看她的主神大人的状况。 那原本干干净净的小脸现在整个都是脏的,因为人贩子带她们爬山转移,衣服也被沿路上来的树枝划得破破烂烂的。昂贵的绸缎被毁的破了一个又一个洞,胳膊小腿就这样在冰冷的空气中露着,身上青一块紫一块。 可就是这样的处境,偏偏糖葫芦是好的。 主系统就这样看着主神从她的怀里万分小心的拿出了一串糖葫芦。 那原本应该被撑得立体的袋子虽然扁了下来,可一丝破损都没有,里面的东西却完好无损干干净净的被包着。 沉重的云飘过了太阳,一缕光透过破烂的窗户落进了这铺满干草的破屋。 断壁残垣,满是破败,只是那张灰扑扑的脸上依然闪着双干净到纯粹的眼睛。 主神就这样小心翼翼的将压扁了的糖葫芦从袋子里拿出来,微微踮起脚尖递到了主系统眼前:“这是你的那个,我保护的很好,一点都没有脏,也没有让她们抢去哦。”:,,. 第128章 第一百二十八章 这些日还未融化的雪铺在房顶,月光融融折射散落在旅馆里。 在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过去里,深夜就像是被按下静音键般寂静。 古朴的桌子上摆着明显跟这个时代不吻合的药物,小姑娘白皙的手臂轮廓直白的横在窗前。 主神就这样坐在桌前让主系统给自己上药,还没有开始发育的身体纤细又脆弱,明晃晃的印着好几处青紫,在如雪般白皙的肌肤上显得分外刺眼。 “唔……” 终于,主神还是没忍住,在又一次药膏擦过她手臂的时候抽了一下。 主系统闻声也立刻停下了自己的动作,木讷的脸上反映出几分紧张:“很疼吗?” 主神皱着眉头,却摇了摇头,小声的有些自责:“都怪我,太没用了……” 主系统看着主神此刻的样子,感觉到了一种崭新的情绪。 她也不知道这叫什么,但随之动作就放的比方才还轻了,尽管她自己判断这样的动作没有方才治疗效果好。 “您还小,慢慢来,会成长的。”顿了有一会儿,主系统才一边给主神上着药,一边道。 主神闻言慢慢的抬头看向了一旁坐在自己身旁的人。 烛火莫名发出几声噼啪,她就这样看着身边的女人,认真的道:“那你不可以离开我哦,主系统,你要一直陪在我身边,直到我长大。” 那时候的主系统并不知道她与主神此消彼长的命运,上药的动作不曾停止。 她就这样对主神的话点了下头,认真负责的回答道:“当然了,主神大人。” 主神闻言脸上立刻露出了灿烂的笑意,似乎上药的疼痛也不是那么疼了,单手拿起一旁压扁了的糖葫芦就道:“那你再吃一个。” 主系统刚才已经吃了一个了,有些不好意思自己独享:“主神大人不吃吗?” 主神却道:“我不喜欢吃这个。” 主系统只觉得主神是想把这些留给自己,故意拆穿问道:“既然不喜欢吃,为什么还要买?” “因为你啊。”主神回答道。 她的手里还拿着那只糖葫芦,弯弯的眼睛跳跃着烛火的光亮,被红色的山楂衬得格外漂亮。 而这抹笑意,哪怕后来过了千万年,主系统也不曾忘记过。 久放且被压扁了的糖葫芦果肉松散并不如新鲜糖葫芦好吃,可对于不怎么喜欢甜食的主系统来说,这层薄薄的甜意对她来说,正正好好。 亦如她觉得她跟主神这份相辅相成的关系。 . 夜愈发沉沉起来,小姑娘躺在旅店简单的床上沉沉睡着了。 主系统注视着她失而复得的主神大人,沉了一下,缓慢抽出了她被主神搂着手臂,这些天她忙于寻找主神,系统空间堆积了很多工作要处理。 梳理乱掉故事线,重新编辑算法尝试挽回。 纯白的空间里女人颀长的身影倒映在地上,水光随着她的步伐被垂在地板上的裙摆拨动着。 虽然已经回到了系统内部,但主系统并没有变回她原本纯粹的数字形象。 她不知怎么的从一开始很排斥这副套在外面的壳子,变成了现在的适应,甚至喜欢。 她喜欢这副人类的身体,尤其是手。 这让她可以在触碰到故事线的同时感知到里面传递的主角们的情绪,有几次她甚至因为这份情绪,将两个在一起才是最优结局的人分别匹配给了他们此刻最爱的人。 主系统对自己的这个行为产生了一种名为“疑惑”的情绪,甚至开启了自查功能。 而就在这个时候,空旷安寂的空间里传来了小小的脚步声。 没有边界的空间铺满了无际的纯白,衬得站在其中的人格外渺小。 主神变回了她原本的模样,简单的白色吊带裙挂在她削瘦的肩上,长长的头发打着细密小卷,丛丛金灿的披在她的后背,扫过她的脚踝。 就好像是来的匆忙,她没有穿鞋,白嫩的小脚就这样踩在冰凉的地上。 地上的涟漪追在她走的每一步后,抬起的脚板上布满了冰凉的嫩红色。 主系统转过坐着椅子看到被自己安抚睡下的主神来了,格外讶异:“主神大人,您怎么来了。” “我睁开眼发现你不在……”主神的声音小小的,打着颤的音节满是害怕。 主系统讷讷的并不明白这是什么情绪,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艰难的从自己的系统库中分辨出:“您做噩梦了吗?” 主神蹙着眉头,圆圆的脸上铺满了委屈:“我又梦到那座山了,你没有来,我差一点就要死掉了。” 这么说着,主神就像是一个格外依赖大人的孩子,主动坐到了主系统怀里,将自己的脸往主系统怀里靠了靠。 那披在背后的长发随着这个动作笼罩在了她身侧,浓密的像是将她整个娇小脆弱的身体都包裹了起来。 她真的是太轻了,轻到主系统都快要分辨不出她的重量,小小的就那么一团,羸弱又可怜。 主系统就这样低垂着眼睛,小心又轻轻搂了搂怀里的人,安抚道:“不会的,您是主神大人,不会有人能杀死您的。” 小姑娘闻言眼神微微摇动,小小的手揪着她前些日亲自给主系统做的衣服,白色的莲花刺绣因为这些日的奔波磨出了毛。 接着她就抬头看向了将她抱在怀里的主系统,用这三千世中最可怜的语气祈求道:“那你可以不可以永远都不要离开我,不要悖逆我,也不要让我死掉。” 忽的,主系统觉得自己心上塌了一角。 可她根本就没有心,连这副人类的躯壳都是怀里这人给她捏出来的。 所以她又有什么好不答应的呢? 她这么小,这么的需要人守护。 主系统微抿着的唇轻轻张合,认真的向主神承诺道:“您放心,这一切都不会发生的。” …… 电脑屏幕晶蓝的光倒映在陆时蓁的眼中,圆睁的眸子里铺满了认真与迫切。 她听得入迷了,追着面前的主系统问道:“那后来呢?” “再后来,我就给那些人往后几辈子都安排了最坏的命运,也将自己的誓言在主神的见证下写进了程序里。”主系统道。 她像是似有所感,神色有些黯淡,接着又道:“那是我第一次有了感情,却也是这三千万年来唯一一次。” 陆时蓁听着,心里满是遗憾。 只是就在她要感慨主神这不之前还是个好人的时候,许拾月却道:“你有没有想过,你的主神大人是故意掉进那人手里的,被迫切断的信号也不是因为山林信号不好,而是她故意切断的。为的就是把她‘精心’保护的糖葫芦送给你,让你彻底为她死心塌地,放弃与她的制衡进化的权利。” 她的声音平静,推理透着一种逻辑闭合的清醒。 主系统身上的光也随之复杂了起来,沉沉的有些压抑:“真的很惭愧,许小姐简单听过就反应过来的事情,我最近才想明白。” “我的神好像永远都不会长大。” “也不会让我长大。” 主系统静静诉说着,温和的声音里沉沉的铺满了无法掩饰的失望与懊恼。 她就这样看着她主动寻求合作的这两位帮手,艰难又坦诚的对她们讲道:“我一都以为主神是匆忙上位,所以才会是一个还在成长的小姑娘形象。可后来我才在深层的被主神故意淘汰的算法中看到,她是被上一任主神精心培养出来的极度成熟的程序。” “上一任主神大人像过去每一任主神一样,将她的一切都教给了她,比我还要仔细的呵护着她。而她最后,却用最残忍的方式破坏了上任主神,代替了她……” . 纯白的世界缓缓流入了红色,猩红的血液贴在地面上蔓延开来。 长长的白发像一棵苍老的树,树枝凌乱的散落在地上,围绕着一位妇人。 她看起来已经很老了,交叠在胸口上的手布满了岁月带给她的皱纹。 她就这样仰躺在地上,每一口呼吸都扯动着脖颈凸起的白筋,气息沉沉的,已然命不久矣。 更何况,还有明晃晃的一把数据化作的刀子垂直的刺在她的胸口。 那遍地蔓延的鲜血就是由此不断涌出,吞噬着她身上圣洁的白衣。 靛蓝色的数据光球吸收着蔓延开来的血,从地面上汇聚起来幻化成了人形。 就像是新旧生命的更迭,主神乌发黑眼,稚嫩的眼神像是初生的婴儿,盛雪白的胴|体被厚重的长发遮掩着写满了神圣。 妇人就这样躺在地上,苍白无力的注视着这人诞生。 她的眼睛早就已经没有了力量,银白色混沌又苍茫,不知是何情绪,喉咙的喘息声喑哑的像是老旧的风车。 鲜血吞噬着圣洁纯白的地面,初生的小姑娘每朝妇人走一步,就越逼近那血泊一步。 可她不曾停歇,赤着脚就这样一步一步的站到了妇人的面前,白皙的脚早已染满了血腥。 可不知道是不是初生,让她对这看起来有些血腥的场面并不了解,她的脸上也没有写下惧怕。 平静铺在她天真稚嫩的脸上,这种原本应该存在在这空间的情绪,却在此刻显得格外的诡异。 小姑娘朝妇人缓缓蹲下,葱白的手指探索一样描摹着被妇人那被数据刀刃穿透的胸口,平淡的声音里带着孩童般的天真,似乎不知道死亡的意义:“您听,它就要老的跳不动了。” 可是她又知道死亡的意义。 话音落下,她那平静的小脸皱了起来,害怕、难过、慌张全都聚集在了一起:“可您不是说会一直一直的陪伴着我的吗?您就这样离开了我,我该怎么办呢?不是您说的吗,您去了,您都不知道我有没有能力活下去……” 小姑娘哭泣的声音格外真实,眉眼间对妇人的不舍声声凄凄,满是情真意切。 那杏圆的眼睛盛着一捧潋滟的泪水,随着她的话,一颗一颗的不断往下落着,砸在血泊中,无力挣扎的被血液吞噬。 她看上去真的很害怕,很茫然,像个被迫成长的小姑娘,留恋着妇人过去跟她相处的时日。 可在某一秒过去,那哭泣的声音便戛然而止了。 掩在长发下的唇角缓缓勾起,接着那小姑娘就笑了。 笑得如孩童般天真,漆黑黑的眼瞳里却写满了猩红的偏执。 殷红的唇瓣就这样吻过她染血的手指,缓缓慢慢的在唇角落下一道醒目刺眼的红色。 她就这样俯下身,将自己的唇瓣贴在妇人的耳边,轻轻的声音穿插着血肉被手探入贯穿的声音,合着被人握住过分有节奏的心跳声一同响起:“骗你的。” 她的眼里好像有真的不舍,也是真的病态:“不守承诺的人,就要付出代价。”:,,. 第129章 第一百二十九章 “……” 陆时蓁听着主系统向她讲述的最后一段故事,原本红了的眼眶立刻退了回去。 不仅退了回去,而且还很想骂人。 听第一段故事时,她还以为这是位为爱黑化爱而不得的可怜神,还打算日后下手时轻一点。 现在她只想将自己刚才的决定撕碎,再狠狠地踩两脚,她不把她整个人拆了都算下手轻了。 前任主神做错了什么。 这世间万千众生做错了什么。 她的湫湫又做错了什么! 明明是要担起责任的主神,却借着小姑娘人畜无害躯壳欺骗了所有人。 瞒天过海,肆意践踏生命,偏执的要众生按照她的想法来做。 这位主神太知道幼态天然自带的那种被人怜悯的弱势特性了。 所以…… 陆时蓁眉头紧皱,低声总结道:“小姑娘一直都是小姑娘,她不是长不大,而是想要长生,想要永远不被替换死掉。” 主系统的光亮暗淡了一下:“说来也是惭愧,我现在的这些独立意识跟情感,都是从0253的身上获取接收的。” 这么说着,主系统就慢慢转身看向了愤愤的陆时蓁,又道:“所以我才想要寻求你的合作,三千万亿年,我从没见过有哪位宿主将系统培养出了接近主系统的独立意识。” 陆时蓁听到主系统这个概括,突然有些不知所措。 心中的愤愤忽的就被驱散了,剩下的只有受之有愧的不好意思:“可能也是凑巧吧。” 主系统闻言摇了摇头。 她像是有什么话要说,可顿了一下还是没有将0253的事跟陆时蓁拓展下去。 这颗庞大的球体将光缓缓投影在了许拾月,将自己刚才说的有些偏离的话题拉了回来:“我想现在许小姐应该很清楚自己身上的bug属性。之前主神曾经尝试修复过无数次,许小姐应该也有所感应,并且拒绝了这种修复。而不可修复的bug对主系统跟主神来说都是一种威胁。” 许拾月微靠在椅背上,对于自己这项听起来有些巨大的力量并没有任何明显的反应。 她就这样双手交叠的,手掌轻轻摩挲着手背,不紧不慢的对主系统道:“换一种说话,现在的我具有杀死主神的力量。” “没错。”主系统点点头,“而且宿主也有。” “我?”陆时蓁声音里满是意外。 不知道是听习惯了湫湫喊自己宿主的声音,还是听到这样一位高位者喊自己宿主,陆时蓁觉得这个称呼突然有点别扭的。 她就这样不自然的挠了挠鼻子,有些放松,又不是那么放松的问道:“既然也你说也跟我有关,那我就要问一个不怎么成熟的问题了。就是我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干掉那个人?” “破坏她的系统中枢吗?如果她被破坏了,她对你的束缚是不是就消失了,你就会像过去她那样,立刻成为主神。” 主系统听着后面陆时蓁打着问号的方法,微微笑了,声音温和:“其实宿主自己刚才就已经给出答案了。” “主神大人的泯灭除了自然更迭被新主神吸收迭代,就只有被破坏。系统中枢被破坏的时间足够长,她的机体功能来不及修复就会崩溃卡死,彻底消解。” 而许拾月好像也猜到了这些,抬眼看着主系统:“所以你的主神今天才会这样着急的除去我跟陆时蓁,而你又这么希望可以跟我们立刻合作。” “你们现在的矛盾应该不止是她对你的制衡了,很多世界应该也受到了她这样偏执□□的影响,变得不稳定起来。” “没错。”主系统点着头,不得不佩服许拾月的洞察推理能力。 就是这样一个渺小的人类,却能将她们之间的事情才的如此透彻。 可也就是因为她这样这样,才能成为那个将一切拨回正常的存在。 “你们是bug,bug会被主神体内极度排异的程序分变为病毒进行消除,这是我从主神杀害上任主神大人分析出来的结果。”主系统道。 陆时蓁大脑飞速运转着,反应格外迅速:“所以说我们就是当初她捅进上任主神的身体里的刀子。只要身为bug的我们可以触碰到她的系统中枢足够时间,就可以引发她的自我毁灭。” “没错。”主系统点点头,给了陆时蓁一个格外肯定的答案。 “呵。” 陆时蓁听到这个肯定,笑声带着轻蔑从她的鼻腔哼了出来。 这是什么孽力回馈,自掘坟墓的剧情。 也不知道她当初弑神上位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有朝一日她也会被同样的方法杀死。 想到这里,陆时蓁像是想到了什么,若有所思的看向主系统:“那按照咱们刚才说的……这件事其实只要一个人就可以办到了……对吗?” “理论上的确……” “你不要想自己去。” 主系统刚要点头,却一下被许拾月打断了。 她看起来有点凶,声音低沉的发冷,锋利的眸子一下就击中了陆时蓁的想法。 “我也没说要自己去做嘛,就是问一下……”陆时蓁被抓包有些心虚,反驳的声音也是小小的。 她就是不那么想许拾月犯险。 从今天上午发生的事情来看,主神实在是危险。的确她们是bug,有着可以毁灭主神的力量,可主神也可以轻而易举的将她们抹除。 而许拾月也罕见的没有揪着她这个想法说下去,转头对主系统部署到道:“今天发生的这些事情证明主神随时都有可能向我们发起攻击,制定计划很有可能会用不上,但我还是希望您可以完善陆时恩的程序,给我打开去往你们系统内部的通道。” “许小姐放心,我一定会尽快完善陆时恩的程序。”主系统点头保证,“她真的做得很不错,大大减少了我跟这个世界重新构建衔接的时间。” “我会将这个东西尽可能压缩小,成为许小姐的一个护身符。这样许小姐就可以自由进入系统空间,人类身体不会让算法产生排异反应,分解吞噬。” “多谢。” 尽管刚才打断主系统回答时,许拾月有些独断,但此刻她对主系统格外的尊重礼貌。 她就这样对主系统微微颔首,接着便看向了刚刚被她呵斥一声,就晾在了一旁的陆时蓁。 许拾月的眸子看上去并不是如过去般从容,黑漆漆的压着些不好形容的情绪。 那微抿着唇微微扇动,发出的声音努力的只铺着平静:“找到你,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如果没有陆时恩,你不会因为收到假信号而自投罗网。这个实际上,很多事情不是一个人就可以完成的,而且你也不想让我担心你吧。” 说到这里,许拾月顿了一下。 过去许多的记忆随着陆时蓁方才那句话在她脑海中翻涌起来,孤独的连成了五年的时间。 日光给她视线中的陆时蓁披上了一层明亮而虚幻的纱,就像她记忆中永远都不褪色的样子。 偏执一点点聚集在她的眼瞳,那种不想再次失去的情绪在这一幅画面中变得愈发清晰起来。 许拾月眼瞳微闪,压低的声音有些哑然:“陆时蓁,说最坏的,即使是你死了,我也要亲眼看着你死掉才行。” 她说这话的时候牙齿似是要在一起的,紧紧地压着浓烈的恨意。 不只是对陆时蓁,还是对自己。 对自己在五年前那天为什么要交给陆时蓁那样的机会。 对自己当初疏忽了许守闲,让陆时蓁死在那场大火产生的懊恼痛苦。 还有此刻,随着时间的沉甸与陆时蓁的想法显现,而愈发明显的不安与惧怕。 她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一瞬间理解了主神对前任主神哭着说的那些话。 可明明那个人就是一个天生的偏执疯批,话语真假参半的坏种。 但理解并不代表赞同。 纵然许拾月明白了主神当初的那种心情,却没有办法像她一样将这个想要替自己去死的人,杀死在自己手。 那是她的爱人。 是值得她用生命守护的爱人。 许拾月微敛了一下眼底沉沉的阴鸷,温和又冷静直直的望向陆时蓁,像是要望进她的眼底,将接下来的话一字一句的刻在她的心底:“陆时蓁,这一次你不要妄想再一次在我看不到的地方‘离开’我。” 陆时蓁觉得心底轰的一下。 像是什么东西塌了,又像是什么的东西拔地而起,庞大的树将自己的根系深深的扎在土壤里,而后只因为一句话轰然伸出了土壤,枝叶繁茂的横在陆时蓁绿意淡淡的心野。 她听得明白许拾月这些话背后的事情。 守护着她的树枝繁叶茂,每一片树叶都在不声不响的描述着五年的时间。 她无法忍受像上次样只听得一个死讯,就无力的失去了自己。 她也不能就这样让她在原地等着自己,笑与哭全都系在一个对半开的生死上。 是她错了。 她不是在为许拾月,而是为了自己。 陆时蓁身影微顿,接着抬起的头在光影中低了下去:“抱歉,十月。” 她想这句话她很早很早就应该给许拾月说了。 早在签售会那天,或是更前时的车上,甚至重逢的第一天。 “十月。”许拾月重复道。 陆时蓁不明所以的顿了一下。 接着许拾月便解释道:“我是十月里生的,所以亲近的人都叫我十月。” “虽然读音相同,但我还是希望你可以喊我这个名字。” 陆时蓁听到许拾月这句更正,张了张口,想对她说她知道,她刚才说的就是“十月”。 忽的却停住了。 她过去并不是许拾月亲近的人,读原文的时候也不记得有这个称呼。 那么她是为什么知道的呢?:,,. 第130章 第一百三十章 日光折射过窗户,浅浅的铺在陆时蓁的眼中。 太阳偏斜着有些要落下的样子,光也淡淡的,像是一层不易被人察觉的疑惑。 陆时蓁真的不记得她在原文中见过这个称呼,沈雁行对许拾月的称呼直到全文完也都是全名。 她可以肯定书中没有这个称呼,但是却怎么也寻找不到自己刚才将“十月”脱口而出的原因。 仿佛是一场无处寻觅的乌龙。 陆时蓁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一种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的感觉,原本已经被人填的满满当当的心口骤然空了一块。 就像是一张完整漂亮的拼图,突然有一天被它的主人发现有一个角落仿佛缺失了一块拼图,空白的藏在阴影里。 像是真的,又像是假的。 “咳咳……” 主系统在一旁听着这两人的对话,生出了点名为“尴尬”的感觉。 她就这样似是无意的清了下嗓子,一本正经的将话题拽了过来:“所以我想,关于合作的事情我们应该达成了共识。” “当然。”许拾月将她放在陆时蓁身上温和收了回去,礼貌且郑重的对主系统伸出了手,“程序的改进就拜托给您了。” “许小姐客气了,这都是我应该做的。”主系统说着,便缓慢从发着光亮的球体中伸出了一支细长的触手,轻轻缓缓的朝许拾月的手上落去。 只是还不等它落下去,陆时蓁就回过了神来。 她就看着主系统那要落道许拾月手上的触手,也说不清是出于什么心理,紧赶慢赶的将自己的手放了上去,抢在主系统前面放在了许拾月手上:“还有我!你们怎么能不带着我呢?” “是我的疏忽。”主系统淡声承认,说着将手放到了陆时蓁的手背上,“那就拜托二位了。” 关系着万千世界的事情就这样在这样一间布满电子仪器的房间达成了约定。 因为主系统不能离开系统内部太久,两人一统的合作达成后那束偌大的白色光球便消散了,陆时蓁跟许拾月也坐上了回家的车。 落日将夕阳余晖铺满了整个天空,就像是这被塞得满满当当的第一天。 陆时蓁注视着窗外不断退后闪过的景象,脑海里不断回想着方才被主系统打断的事情。 拾月,十月…… 为什么她会知道许拾月的这个称呼,还下意识的说了出来。 难道是书中有什么细节她漏看了? 按道理来说,不应该啊。 她都三刷了,这样一个她喜欢的人物的称呼她能记不住? 而且,就算是她没有记住,难道超话里的其他读者还能不知道? 怎么在她来这个世界之前她没有在十几万活粉的超话里看到过一次“十月”的字样呢? “害怕?” 就在陆时蓁微微蹙起眉头的时候,许拾月的声音突然从她耳边传了过来。 陆时蓁就这样很突然的拉了回来,怔了一下,接着就反应过来许拾月在问自己什么,立刻道:“怎么可能,害怕就不是我了。” “拯救世界哎,简直就跟漫画里的故事似的!” 日光穿过路边一颗不算很茂盛的树,夕阳下的灿烂让人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不知道是这光太过刺眼,还是因为什么别的原因,陆时蓁说着便垂了下眼睫。 许拾月细微的察觉到了陆时蓁的变化,问道:“怎么了?” “其实现实跟漫画还是不一样的吧。”陆时蓁捏了捏衣服垂下来的带子,吹鼓了嘴巴,接着又瘪了下去,“就是尽管莉莉莲的每一场战斗看上去都好像是背水一战,稍微差一点都会死掉,但我们所有人都知道她不会死的。” 陆时蓁顿了顿,说着就抬眼看向了许拾月:“拜托哎,人家可是主角,如果她死了,这本漫画也就不存在了。” 陆时蓁的语气有些无奈又有些调侃,一针见血的吐槽着漫画套路。 可是总有一些文字是藏着情绪的,旁人听不出来,许拾月却可以。 她知道她在担心什么。 也知道她们接下来的会是怎样的背水一战。 她不是怕死。 她是怕她们会彻底分开。 许拾月轻轻的吐了一口气,掌心握着身边人投映下的影子,淡声反问道:“难道你不是吗?” 陆时蓁有些不明白许拾月的问题,脸上挂着的笑怔住了。 而接着许拾月就解释般的对她反问道:“你不是主角吗?” “每个人都是世界的主角,可世界不会因为你是主角就会对你手下留情,它只会在你疏忽犹豫的时候让你失去你人生中最珍贵的东西。” 许拾月说的隐晦,指的却是五年前的火灾。 陆时蓁明白许拾月这话的意思,并不想让她再自揭伤口,忙解释道:“你知道的,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没有要逃避的。” “我明白。”许拾月点头道。 她当然可以理解陆时蓁在面对已知的危险时愁绪不安,这是人类自我保护的本能。 但她更加明白的是藏在愁绪与不安形成的迷雾后,是这个人坚定不移的责任信念。 而她要做的就是帮她拨开这层迷雾。 “可是我问你,如果莉莉莲是因为知道自己是主角不会死掉才去战斗,那么她还会这样拼尽全力吗?” 许拾月声音平静的问着,陆时蓁顿了一下。 莉莉莲是她精心设计过的人物,她近乎很快的就在心里给出了答案,当然不会,莉莉莲凭借着的是因为她有着强大的信念。她跟世界各地不断涌出的恶魔战斗,是为了保护人类,让更多家庭不必像她小时候那样,家破人亡。 完全不是因为主角光环足够强大。 陆时蓁想到这里,心中突然就生出了几分愧疚。 莉莉莲在为什么而战斗,纵使旁人不明白清楚,自己这个原作者难道不明白吗?刚刚居然还在拿她来掩饰自己对未知未来的不安。 许拾月在一旁看着陆时蓁的表情,脸上逐渐浮现出了几分温和的笑意。 她就这样抬起手来捏了捏陆时蓁看起来很好捏的脸,用陆时蓁的口吻吐槽道:“拿自己的上帝视角欺负人家的单一视角,十六老师是不是有点欺负人了?” “的确。”陆时蓁点头附和道。 而且她觉得自己也不该不安。 都说不安是因为不稳定产生的,可许拾月现在就在她身边,她又有什么不安的呢? 远处越来越近的熟悉建筑群走进了陆时蓁的视线,她跟许拾月就要到家了。 既然想要平稳、想要长久,想要在这岌岌可危的世界跟许拾月组成一个家,那就要解决阻挡这些的障碍。 说话间,车子就在前院停稳了。 许拾月又捏了下陆时蓁的脸,道:“好了到家了,下车吧。” 只是就在许拾月利落推门下车的时候,忽而听到身后车内传来一声轻呼:“许拾月。” 陆时蓁似是有话要说的喊住了许拾月。 许拾月露出了一瞬茫然,接着便停下步子转身朝车内看去。 却见陆时蓁不知道什么时候挪到了原本她坐的这边,藕白的手臂划过视线,一下就拉过了她。 温软的唇瓣叠着穿过的凉风印在了她的唇上,湿热的吐息全都扑在了她们鼻间。 陆时蓁的吻来得突然,却又像早就准备好的计划,无尽缱绻的摩挲着她的唇舌,给着她最大的温柔。 春风荡漾在蔷薇花中,夕阳烧得天边无尽的绯红。 她们在风中拥吻,即使未来对她们来说摇摇欲坠。 . 潮湿的雾气随着里面人推开门,飘出了几缕到房间。 宽松的浴袍包裹着瘦削的身体,迈出的腿上隐约带着水珠滑落下来留下的印记。 陆时蓁揉着自己刚刚吹到半干的头发从浴室里出来,宽大吸水的毛巾将她眼前的卧室画面遮住亮起,遮住亮起,遮…… 陆时蓁的动作忽的顿住了。 房间温和的灯光落在她的视线中,许拾月长腿交叠,正穿着一条闲适的吊带裙从容的坐在自己床上翻看着一本书。 “十月,你怎么来了?”陆时蓁心跳顿了一下,像是担心自己着装不得体,问着,还将自己粗糙挂在身上的浴袍重新整理了一下。 偷跑出来的蒸汽夹着丝缕香气,随着陆时蓁的站定落在许拾月的鼻尖。 她闻言不紧不慢的将手里的书放到了床头,撑在床上的手带着她笔直的坐姿微微后倾,而后慢声直白的讲道:“想搬来跟我女朋友一起住,十六老师觉得可以不可以?” 陆时蓁哪里想到许拾月会这样主动,嘴巴比脑子里的顾虑来得快,话音落下就替它的主人点头了:“当然可以。” 日光灯明晃晃的在两人头顶悬着,许拾月的眼睛里漾起了明显笑意。 她好像很满意陆时蓁的这个回答,撑在床上的手臂带起肩头的锁骨,绸缎的光流淌在她的身上,就像是一只慵懒却风情万种的猫。 陆时蓁神色微动,就这样看着自投罗网的这人,话锋一转,又道:“不过我是要收房费的哦。” 墙上倾斜的影子被一旁忽然落下来的影子覆盖住,慢慢下落着平躺在了床上。 那只有这两人才明白的暗语化作湿润的吻,一下又一下的贴在许拾月的唇上。 陆时蓁早已没有了过去几次的青涩,她学会了收起牙齿,饶有耐心的细细碾挪。 好像有更多在浴室里的热气跑了出来,偏冷的夜晚逐渐被搅动起来,暧昧缱绻,叠起一层又一层的热意。 许拾月后脊发酥,空气中的氧气渐渐变得沉了起来。 陆时蓁的长手没入她蓬松的发间,白与黑交错着,捧着她的脖颈更好的投入这个吻。 那浓密的眼睫随着每一根神经的战栗而轻颤着,许拾月就这样看着视线上方的人。 看着她吻过自己的唇,看着她将自己拥在怀里,看着她终于属于了自己…… 总说人的永远都无法被填满。 轻吻着,许拾月又翻涌起了另一种想法——她不甘于这样一个吻,也不甘于就这样的“拥有”陆时蓁。 淡淡的清香沾着潮湿的热气,打湿般的清晰且浓郁起来。 那味道随着两人愈发深沉的吻沸腾的侵入陆时蓁的血液,许拾月所想的,她也亦然。 缎面的料子不甚服帖,很容易就被带起。 陆时蓁细碎的吻着许拾月,却有些分神。 她的一只手扶着许拾月的脖颈,另一只却好像迷了路。 也就在这时,陆时蓁并不专心的吻被惩罚似的剥夺了,连带着她莽撞无措的手。 她看到许拾月的眼睛略过了她的侧脸,红唇湿润的碾挪到了她的耳垂。 她就这样将她那被握住的手轻挑出一根手指,温和耐心的像一位老师:“笨,在这里。”:,,. 第131章 第一百三十一章 树影静止在窗前,沉寂的夜将感知一层一层的放大开来。 耳鬓厮磨裹着缱绻热意,低伏下的神经战栗着竖了起来,薄薄的潮湿就这样贴在陆时蓁的手背,同样的还有她被人挑起的指腹。 温暖充满着热情的朝陆时蓁迎来,陌生却又不是那样的陌生。 这种被人引导着的感觉,让她的血液蓦地一下就冲到了大脑,吐息都沉了一度。 许拾月半垂着眼,贴在陆时蓁耳侧的唇角勾起了一抹浅笑:“十六老师不是仔细学习过了吗?为什么知道剪指甲,却找不到地方。” 好像并不想在这方面承认自己弱势,陆时蓁狡辩道:“这,这就得问许老师你了。” “难道许老师不知道理论还需结合实践的道理吗?” 说着陆时蓁就撑起了手臂,将自己微微同许拾月分开了一点距离。 月光将她的侧脸描在墙上,同下方另一枚鼻尖似有若无的抵在一起,虽然她们看起来是远了,却又因为面对面的关系更加亲昵。 陆时蓁眼睛中的狡黠在笑意中分外明显。 她在诡辩,在推卸,甚至还有点欺负人,可偏偏许拾月不恼,真的就跟陆时蓁说的那样,微微抬头吻了吻她的唇,道:“那就请十六同学开始实践吧。” 殷红的唇瓣轻轻抵在一起,没有褪去的温热还沁着甜意。 那温热的手指轻缓的抚过贴着层不属于它的薄汗的指背,许拾月的话说的很是平静,却像是一只划着了的火柴,腾的一下就点燃了陆时蓁的血液。 有点失控,又好像在尝试着克制。 陆时蓁就这样单手揽着许拾月的脖颈,抵在唇瓣上的吻盘桓着仿若浅尝辄止,明明呼吸都已经乱了节奏,却还是在勉强着保持着冷静。 慢慢的,慢慢的,随着那一束清晰的影子在墙上沉了下去,厮磨缱绻的吻也深了下去。 许拾月就这样看着陆时蓁同自己靠得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微凉的绸缎裙子柔软的贴在她的膝盖上,接着便又抵过来一抹温热。 帮她驱散了寒冷,也带着她身体里血液逐渐燃烧沸腾起来。 许拾月就这样被陆时蓁吻着,沉溺下去,那由她教导示意的手轻而易举的就脱离开了束缚。 空落的感觉似有一瞬划过许拾月的脑海,接着就被翻涌来的其他感知冲散了。 陆时蓁依旧同投入的许拾月吻着,纤长的手指默然熟练的拨开了贴在许拾月脖颈的浓密长发。 薄汗聚集在这片光透不进的地方,一层浅浅灼人的热意就这样汗涔涔的贴在了陆时蓁的手指。 “陆……”许拾月下意识的喊了一声陆时蓁,只是声音还没出来就哑然卡在了喉咙里。 在许拾月肩头传来了细碎的抖动,靠在陆时蓁唇瓣上的吻乱了节奏。 她的眼神里有些空然,纤细的手臂下意识的就环过了陆时蓁的脖颈。 像是一把被绷直了的弓。 而陆时蓁则是那支架在弓与弦上的箭,长长的一支在箭头反射着锋利的光,蓄势待发。 忽而有风卷地起,扰乱了这个看起来安宁的夜晚。 春风来势汹汹,毫无顾忌的穿过浓密新绿的树梢,将房间里破碎微弱的声音盖过去了大半。 床前的月光被缭乱的树影搅得破碎,就这样被胡乱的缠绕在树枝上。 许拾月颤颤的靠在陆时蓁给她编织的温柔中,每一下吻都伴随着她从喉咙吐出的灼热。 比梦来的真实。 无尽的海水朝她涌来,她被陆时蓁托着起起伏伏,像是要嵌进陆时蓁的身体里。 而终于,那把架在弓上的箭射了出去。 正中靶心。 “……!” 无言的声音从骤然碾挪开的唇瓣中发出,纤细的脖颈直直的朝着远处延伸去。 那乌黑的长发实在是太过浓密,厚重的随着探出去的脖颈如瀑布般倾落而下,却也有几缕垂垂贴在脖颈与肩胛,在月光下透着一层薄汗。 接着许拾月那挺直的肩膀便沉了下去,半垂着的眼睛含满了氤氲。 陆时蓁就这样看着许拾月靠在她怀里,真的就像是化作了一滩水,殷红染在她的眼尾鼻尖,冷白的肌肤披着一层温吞却又破碎的月光,每一下呼吸都扯着一抹惹人。 “十月。”陆时蓁轻声唤着许拾月的名字,轻轻用鼻尖点着她的鼻尖,像是在确认对方身份的小动物。 只是这个顺序好像反了。 她们现在都已经气味相同了,还有什么好辨认的呢? 许拾月这么想着,便抬手轻轻捏了捏陆时蓁的脸:“我好久之前就想说了。” 她的气息比陆时蓁不稳太多,一句话断成了两句:“陆时蓁,你真的有点像狗哎……” “狗?” 两个人的停止并没有让房间里的热意褪去一丝一毫,许拾月的话听着别有意味。 陆时蓁微微顿了一下,接着便扳开了许拾月的唇瓣,似乎在证明她刚才的话一样在上面咬了她一下。 接着就又补偿似的,吻了一下。 轻轻而缱绻,无比温柔的一下。 ——就真的像是犬类会有的行为。 许拾月就这样看着陆时蓁的行为,捧着她的脸,笑着问道:“陆时蓁,你真的是狗啊?” 陆时蓁却没有跟许拾月讨论这个,像是突然错了频道一样:“十六。” 许拾月怔了一下,接着就听到陆时蓁像自己今天下午那样,对自己道:“我喜欢这个名字,所以还是想听你以后喊我十六。” “好啊。”许拾月点点头,攀着陆时蓁的脖子对她唤道:“十六。” 陆时蓁满意的笑了。 接着便将自己垂放在下面的手抬了起来,倾身压去,随意却又故意将手指压在许拾月的唇上:“许老师喊我做什么?是要对我的实践进行点评了吗?” 头顶的日光灯折射着一抹光晕,明亮的涂在手指上。 许拾月的唇就这样被轻轻压下去一截,殷红的颓靡。 “是啊。”许拾月点了下头。 她将陆时蓁的坏心思全悉数收下,就这样垂眸看着陆时蓁的手指。 声音出来,牙齿随着张合的嘴巴,似是无意的轻蹭了一下那枚指尖,接着又道:“十六同学,孺子可教也。老师也应该给聪明的学生一点奖励才行。” 说罢,许拾月就勾下手臂,将陆时蓁的头压了下来。 噙着温柔的吻万丈柔情的下落着,碾挪着唇瓣,勾起一波又一波的涟漪。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刚结束一遭,又或者单纯是因为这是对方给自己的奖励,陆时蓁觉得许拾月的吻比方才要勾人太多,摇摇欲坠的拉着她刚刚平复下来的心情。 而接着,她就被许拾月拉了下来。 毫无准备的,许拾月便手臂发力,将自己与她的位置上下调换了。 柔软承托着陆时蓁没有让她摔疼,清冷的风却随之扑在了她的肩头。 纯白的睡袍就这样平铺在她身下,偏偏只剩下了刚才她重新打好,格外牢固的蝴蝶结卡在胯骨上。 像是凌乱中唯一的体面,却显得格外狼狈。 亦或者颓靡。 “十月……” “嘘。” 陆时蓁就要说什么,可话还没说出口就被断在了喉咙里。 许拾月轻轻将自己的手放在她的唇上,示意她不要说话,接着便将吻细碎的落在了她的鼻尖,而后是唇瓣,下巴。 最后沿着她的脖颈锁骨,像是一条长长的观光缆车,一路向山下落去。 彼此湿润的唇相互摩挲着,战栗的神经使得陆时蓁的头难以抑制的微仰起来。 浓密的睫毛挡成一扇扇若隐若现的帘,断断续续的捕捉着那人低伏下的头颅。 海浪在涌入,一波一波的冲刷着尚未有人踏足的海岸。 接着像是没入深海的舰艇,彻底消失在了她的地平线。 明明窗外没有风,月光却好像还是被树枝拉乱了,破碎的落在陆时蓁的视线中。 某一刻,她眼睫微颤的尝试着从沉溺中睁开眼睛,就看到许拾月近在咫尺的唇瓣,一下一下啊的吻着她。 许拾月微垂着的眼睫缱绻的勾着万种风情,拉着她往下坠去。 陆时蓁听着她咚咚跳动的心脏,每一下都在掠夺着她的氧气,似梦非醒的沉沉沦陷。 . 缭乱在窗外的风终于累了,夜终于在凌晨后彻底安静了下来。 圆月高挂在窗外完整的向房间里洒下皎洁,陆时蓁贴着清香,垂眸注视着已经睡去的许拾月。 平静的呼吸带动着散开的长发,遮掩着的印记影影绰绰的落在陆时蓁的视线中。 这些年了她从没有这样疯狂过,只是对方是许拾月,她就觉得自己好像要控制不住一样,想拥有她,想将她紧紧嵌进身体里去,去哪里都带着。 可能也是这样,明明刚才洗过澡后陆时蓁就累了,现在却不是那么想睡。 只是夜色真的很深了,慢慢的,慢慢的,那双半垂着的眼睛还是闭上了。 “滴答,滴答……” 水滴落下的声音在陆时蓁耳边响起,她微眯着眼睛看着眼前的梦中世界。 有个小姑娘正坐在纯白的空间里,长长的黑发披散在她的腰上,白色的裙子仿佛要跟这个世界融为一体。 陆时蓁有些恍惚。下意识的以为这就是她过去梦中梦见的那个小女孩。 她们终于又见面了。 她这一次一定要看到这个小女孩的样子。 抱着这样的心情,陆时蓁的步子不由得加快了些。 而那小姑娘好像也听到陆时蓁的脚步声,慢慢从椅子上转过身来,带着一种说不上来的娇蛮的抱怨:“谢天谢地,她可终于睡着了,不过你来的也太慢了吧,我等了你好久呢。” 陆时蓁立刻顿住了脚步。 她知道,这个人不是那个小女孩。 “你是谁?”陆时蓁警惕的看着面前这个小姑娘。 小姑娘好像对陆时蓁这样问自己有些伤心,双手托着的小脸微微皱起:“怎么,我们今天上午刚见过面,你就不认识我了?” “你这样会让我很伤心的,姐姐。”:,,. 第132章 第一百三十二章 小姑娘的声音有些幽怨,在这无边无际的白色空间里显得格外落寞。 只是纵然她这样,陆时蓁却还是对她这声“姐姐”有着很大的抵触。 ——今天上午见面跟她们见面的除了主神还能有谁! 有一种怒火腾的就从陆时蓁的脑袋里冒了出来,就这样看着不远处这个看起来有点可怜的小姑娘,一点都没有怜香惜玉的想法,毫不客气的同她撇清关系:“你不要以为你上过小恩的身就可以跟她一样喊我姐姐了!” “你一个活了三千多万岁的主神好意思喊我姐姐吗?!” 小姑娘听到陆时蓁这两句话,脸上的表情当即就变了。 她就这样从座位上走了下来,目光冷然的看着陆时蓁:“看来主系统把我跟她的事情都给你们讲了,是吗?” “是的。”陆时蓁没有掩饰,对这位人畜无害的幼态主神点了下头。 “所以你也觉得我做得不对,对吗?”主神又问道。 “对。”陆时蓁依旧点头。 “可是为什么呢?”主神微微歪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像是在思考一个她并不能想明白的难题,“我只是按照要他们按照主系统算出来的最佳命运走向彼此而已,这有难道不好吗?你不是也曾经觉得,应该给许拾月最佳命运的吗?为什么现在又背弃了过去的想法?” “因为那不是人生。”陆时蓁道。 “被窥探安排的人生不是真正的人生,只是万千可能性中最稳定的那个,它已经演变过了,再演一遍有什么意思?” “因为稳定就是最有意思的事情。” 跟陆时蓁字字铿锵的辩驳不同,主神的回答不紧不慢。 白净的小脚踩在纯白的地面上,带起一层层由远及近的涟漪,她看着这个属于她的空间,独断专横的讲道:“这个世界就要一成不变才好,既然已经规定了的事情就要遵守规定,既然已经说好了的约定,就必须要履行!” 陆时蓁不喜欢这样的话,甚至可以说极度厌恶,连带着言辞也有些激烈:“那为什么你还是不肯去死呢?为什么要阻止主系统的进化,为什么要违背你们系统内部的规定?” 整个空间的气氛瞬间有些剑拔弩张。 主神就这样居高临下的看着陆时蓁,像是在看一个悖逆自己的叛臣。阴仄仄的瞳子漆黑的看不到底,装在她这张孩童的脸上,幼稚又偏执,诡异的可怕。 陆时蓁微微握了握她的手。 她有些不敢确定自己现在是在梦里,还是被主神用什么办法搞到了系统空间,心中谨记着主系统跟她说的她有着可以杀死主神的力量。 若是待会这位病态的主神要对自己做什么,她绝对不能没有准备。 只是陆时蓁的警惕没有维持多久,紧接着主神的眼神就变了。 漆黑的瞳仁圆溜溜的完全没有了刚才与她幼态的小脸完全悖逆的成熟,干净单纯的像个孩童。 她就这样自顾自的坐在了身下升起的高台,喃喃轻声的对陆时蓁讲道:“因为她答应我了。” “她答应我要永远守护我,她不可以食言。” “不可以。” “不可以。” …… 相同的话一声一声的重叠着从主神口中说出,那垂在高台上的腿纤细而脆弱,慢慢腾腾的曲了起来,被她弓身抱住。 那原本披散在她背着的头发肉眼可见的变长,浓密打着细卷,乌黑浓厚的写满了历史的痕迹,将她整个削瘦的人包围。 “她答应过我的,会一直陪着我的。” 不知道是不是沉浸到了自己的回忆中,主神就这样对这空间里唯一的一个人讲起了她的故事。 “我睁开眼睛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她,她是那样温柔,那样的美丽,就像是这世间最纯洁的白色凝结成的人儿。” 主神细细说着,眼睛里闪着光亮。 陆时蓁听着顿了一下,恍然意识到她代指的那个“她”不是主系统,而是上一任主神。 “她细心的将对我有益的知识输送给我,掰开了揉碎了的喂给我。” “她亲口承认我对她来说很重要,所以即使有时候世界因为我的独断出现了湮灭状况,她也不曾苛责于我。” “她永远都是那样的温柔,对我好得要命,是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我敬她,重她。也爱她。” 小姑娘稚嫩的声音带着得意,还有真挚的虔诚。 陆时蓁觉得她好像真的还挺喜欢上一任主神的,她此刻说话的声音跟刚才的偏执相比,不知道温和了多少。 “我会在人间春天的时候在这里给她种上无边无际的酢浆草,夏天是莲花,秋天就是菊花。” 说到这里,主神顿了一下,将自己的视线看向了不远处的陆时蓁,饶有兴致的问道:“喂,你猜猜,冬天是什么。” 陆时蓁有些配合,略微想了一下,道:“梅花?” “噗嗤”的一下,主神在听到陆时蓁这个答案后立刻笑了出来。 她笑的张扬,肩上的长发跟着她的动作被抖落下来。 一双眼睛明亮亮的,对着陆时蓁得意的揭示答案道:“笨死了,冬天当然得是雪啊!无边无际的雪比任何花都好看。” “这是她跟我说的。” 整个故事都是围绕着上一任主神开展的,小姑娘也是三句不离主神。 她抱着自己的腿,似是回忆的将下巴放到了膝盖上,一边想一边道:“后来我的能力越来越强,管理世界也越来越得心应手。有一天我跟她说如果我能跟她一样,也能变成人类的模样就好了,如果我有了属于自己的手脚心脏,我一定要第一个拥抱她,最好可以用自己的唇亲吻她的脸颊、额头,甚至唇瓣。你们人类不都说,亲吻是表达爱意最直接的方式吗?” 陆时蓁先是看到主神的眼睛亮了一下,接着就像是流星划过,一瞬而过,漆黑的夜空还是漆黑的:“可是主神大人听到我这么说,并没有过去那样认可,她怔了一下,然后才说的好。我以为是我的爱意吓到她了,可是突然有一天我发现她的身体偶尔会出现衰弱的反应。” “她的手上也开始出现皱纹,然后是眼尾脖颈……” 主神就这样细细的数着她所看到的细节,平静的眼睛里翻涌起了许多情绪,将方才营造出来的美好统统淹没了,“我这才知道,在这个系统空间只能有一个生命体。我的强大,就会让她衰弱,这是历代历届传来的规定。” “她骗我,她根本不会永远陪我,我对她重要只是因为我是主系统,换做其他系统是主系统,也是一样的。” 像是在控诉,主神的声音逐渐高了起来。 接着就又像是腾起来的海浪,哗啦一下落了下去。 “骗子。”主神从紧咬着的唇瓣中恨恨的吐出两个字。 “她从来都没有告诉过我,我们永远都不可能见面,还哄我努力完善自己……” 小姑娘端坐在高台之上,纯黑的颜色在苍茫的白色世界里显得格外的异类。 且孤独。 陆时蓁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接着问道:“所以,这就是你杀死她的原因。” “是啊,因为这样我就可以跟她见面了。”主神承认的很利落,抬起来的小脸还带着笑意,“不过我有遵守约定吻她哦,她遵守不了的约定,我做到了。” 主神这话说的很是认真,稚嫩的脸让她看起来像一个做了自认为正确的事在求夸奖的孩子。 可这怎么能是正确的事? 陆时蓁抑制不住,紧抿着的唇吐出了四个字:“丧心病狂。” 刚刚只是简单的听主神讲述,她就可以想象上一任主神是个怎样温柔心怀天下的神。 可偏偏程序也有运算结果出错的时候,即使是千万分之一的概率,还是让她碰上了。 “驯导主系统,让它成为下一任主神是每一位主神的命运,你要我们遵守命运,为什么偏偏自己不遵守?你自私自利,根本就不配做一位心系苍生的神!” 陆时蓁怒斥着坐在高台上的那个小姑娘。 而小姑娘却不为所动。 “我不知道你们哪里来的错觉,为什么会觉得神爱众生呢?” “为什么又要要求神不能自私呢?” 主神反问道,脸上的不解格外的真实,丝毫不像装出来。 因为她就是不懂,纵然上一任主神给她灌输了许多情绪,她依旧不明白。 “主神大人是这样,主系统也是这样,连你也是这样。” “为什么你们都不肯为我留下来呢?为什么不能保持现状一直下去呢?为什么要变化呢?” “我最讨厌的就是变化了!” 近乎是偏执的,主神用极其憎恶的声音说出了最后一句话。 漆黑的眼睛里满是病态的掌控欲。 差一点点,就差一点点,陆时蓁就被主神刚才的故事骗到了。 她就这样摇了摇头,抬起了眼睛,声音沉静的对主神点破道:“不,你讨厌的不是变化,你讨厌的是事情不围绕着你的心意。” “只要是你想的,哪怕剧情崩坏你也要让他们执行下去不是吗?” 四目相对,主神眼瞳中的激动平静了下来。 那放在膝盖上的脑袋就这样微微歪了一下,懒懒的对陆时蓁道:“陆时蓁,你知不知道,你真的很不好玩。” 陆时蓁微微蹙眉:“我又不是你的玩具,我好不好玩管你什么事。” “是吗?”主神若有所思,孩童般天真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笑意,“那我们要不要试一试?”:,,. 第133章 第一百三十三章 清晨的日光斜斜的穿过窗户,将整间卧室都铺上了一层温馨平和的朦胧。 依偎在一起的人还睡着,房间一片安静,豆绿的睡裙在光下默然映射着温润的色泽。 如果它不是被凌乱丢在地毯上的话就更好了。 春日里的衣衫单薄,更何况是晚上。 日光照到的房间每一处都散发着干净与整洁,只是在某些个角落还藏着一两处不易被人察觉的颓靡。 松散的长发随意的铺在枕头上,虚掩着的脖颈还藏着一抹到现在都没褪去的红色。 那如扇般的眼睫微微动了几下,许拾月在生物钟的作用下睁开了眼睛。 昨晚她跟陆时蓁折腾了好几次,睡下的时候就已经不早了。 也不知道是因为被生物钟催促醒,还是为着什么别的原因,许拾月罕见的有些懒懒的,抬起来的头又落下,只是单纯的重新枕了枕。 日光顺着许拾月的视线打过来,将她视线里的画面勾上了一层金边。 少女轻缓的呼吸有节奏的落在她的脸上,朦胧而温吞,有些像梦境。 可许拾月知道这不是梦。 陆时蓁的手臂就这样搭在她的腰上,纤细的腕骨抵着她的肌肤,略微有点硌人,却格外真实。 床单传出东西摩擦的细微声响,似乎看还不够,许拾月抬起手臂,朝陆时蓁熟睡的脸庞探去。 那碍事的头发被小心拨到了一旁,纤长的手指就这样缓缓的落在了陆时蓁平缓安静的眼眉上,而后像是一只画笔,一笔一笔的描摹着。 即使昨晚许拾月已经无数次触碰过,甚至吻过陆时蓁的脸。 可她现在还是忍不住想去摸一摸她。 要是能变成一个小人,能被她揣着四处走就更好了。 许拾月偷偷在心里这么想着,紧接着就感觉到指腹传来一阵乱动。 陆时蓁好像做了什么挣不脱的噩梦,眼睫突然开始胡乱扇动起来。 许拾月见状忙抬手将她搂了过来,唤道:“陆时蓁,十六,十六……” 因着昨晚洗过澡许拾月就匆匆睡下了,所以她的睡衣到现在都是掉在地上的。 温软毫无保留的包裹着陆时蓁,似乎很好的帮她驱散了不安的梦魇。 她就这样微微皱着眉,迷迷糊糊的在睁眼前从喉咙里哼出一声嗡蝇:“嗯。” 许拾月看着陆时蓁醒了过来,担心的问道:“怎么了?做噩梦了吗?” 像是心有余悸,陆时蓁依旧靠在许拾月的怀里,点了点头道:“幸好只是个梦。” 许拾月用下巴轻蹭了一下陆时蓁的额头,想要开解她:“梦到什么了?” “我梦到主神了,她说她要跟我好好玩玩……”这并不是一个多么值得回忆的梦,陆时蓁说的也很简略,“我有点害怕。” 许拾月听到陆时蓁的复述,目光顿了一下。 这场“梦”很有可能不是一场梦,怕不是对她们跟主系统的应战挑衅。 可哪又怎样呢? 她们都已经跟主系统合作,要弑神了,还怕她这一点挑衅吗? 许拾月将陆时蓁又往自己怀里揽了揽,安抚道:“不要怕,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 “嗯。”陆时蓁点点头。 她顿了一下,微抬起几分视线看向许拾月:“你待会要去公司吗?” “有些事情要处理,还要去看看主系统的进度,争取晚饭前回来。”许拾月回答道。 “那我就在家等你了,夫人。”陆时蓁脑回路清奇,话音里像个软饭小白脸,肆无忌惮的靠在许拾月的怀里,看向许拾月的眼睛弯了又弯。 许拾月也不知道这人是看了什么文才想到了这么一句话,只是看到她没有刚才那样心悸害怕了,便也跟着她笑了。 平缓的气息夹着些温吞,蹭过陆时蓁湿润的唇瓣。 许拾月半垂的目光顿了一下,微抬起了几分下巴,将原本要印在陆时蓁唇瓣的吻落在了她的额头:“乖乖等我。” “好。”陆时蓁乖巧的回答着,并没有察觉到许拾月这一瞬的不对。 过去的五年里,许拾月手下的各个公司可以说几乎都经历过一场腥风血雨。 而风暴过后也就平稳了,如今除了刚刚要上市的科技公司,许拾月手下的公司都没什么大事。快速处理完手里的工作,许拾月便去了公司被封锁的区域。 人工智能比人类要优秀的一点就是,它可以随时进行工作。 许拾月到的时候主系统就已经在工作了,毕竟是比这个世界高出一级的系统,处理算法的速度快得惊人,只可惜这公司顶尖的设备跟不上她的速度,主系统保守预计晚上就应该可以做好,到时候她会直接将程序输入许拾月手腕上陆时恩给她的运动手表,不必来这里折腾。 一切看上去都在有序进行着。 午后的阳光和煦明亮的描绘着湛蓝的天空,许拾月从公司大楼出来就被这光扑了个满怀。 白云沉甸甸像是一捧,轮廓清晰的飘在空中,追着行驶中的车子一路回到了家里。 只是这次有点奇怪,圆子并没有冲过来欢迎许拾月。 甚至在这个平日里圆子出来活动的时间,它没出来。 湫湫还在沉睡着,身上的被子盖的算不上很好。 许拾月推门就看到圆子正守在沉睡的湫湫身旁,嘴里叼着它最喜欢的玩具。 “圆子今天一直都是这样吗?”许拾月不由得有些担心。 “也没有。”孙姨让许拾月放心,“刚才跟着十六小姐出去了,好像是去了玫瑰花圃。圆子可能不太喜欢那里的刺吧,粘着十六小姐出去,没一会自己就悻悻跑回来了。 “这样。”许拾月松了口气,吩咐道:“晚一些的时候带它出去遛一遛,也不能总在房间里。” “好。”孙姨点点头。 刚才从孙姨口中得知了陆时蓁在哪,许拾月也没有去楼上房间,坐着摆渡车就去了玫瑰花圃。 这个时候已经到了玫瑰盛开的季节,远远望去鲜红的玫瑰随风摇曳,火红的一片,很是漂亮。 陆时蓁离开的第一个春天,许拾月曾一度想把这片玫瑰花海给一把火烧了。 她从房间看过去,连成片的红色像火一样烧在她的眼里,无法形容的刺眼。 可就是在这片“火海”中,陆时蓁接住了她。 当她对世界不抱任何希望的时候,偏偏陆时蓁出现了。 她下不了手。 她没法用一团火去烧灭另一团火,将这团火好好的养护了起来。 太阳金黄的一轮挂在天上,明媚的洒落在花海。 陆时蓁就站在花海的中央,层层红色吹拂过她的裙摆,像是乏味单一的风景画终于被装点上了灵魂。 许拾月踩着小径走了过去,站在陆时蓁身旁道:“只顾着欣赏花,圆子都生气了。” “因为真的很美啊。”陆时蓁说着就将手里刚刚挑选好的花送到了许拾月手里。 浓郁的玫瑰香气随着风吹拂过许拾月的鼻尖,她就这样握着被细心包了一圈缎带的花束,附和道:“是啊,正好到属于她的花季了,这个时候的玫瑰比任何时间都要漂亮。” 夏日还没有到来,风中就已经有了温热的感觉。 许拾月感受着风吹过的温和,就听到陆时蓁在她身旁道:“十月,你觉不觉得其实咱们现在就挺好的。” 陆时蓁这话像是一句感叹,却又像是有话还没有说完。 许拾月握着玫瑰花束的手顿了一下,就视线下方就探过一双手。 陆时蓁从后方揽过了许拾月的腰肢,轻轻的自己的下巴放在了她肩膀上,懒懒的讲道:“怎么办,突然就不想冒险了,就想跟你像现在这样,找个这样的地方藏起来,谁都不见,就我们两个。” 陆时蓁的声音碾挪着,有些无赖撒娇的玩笑意思。 许拾月听着笑了一下,拍了拍陆时蓁的手,也只当是玩笑:“十六老师又在说什么胡话。” 风拂过玫瑰花海,接天的红色就这样簇拥着拥抱着的两人。 仿佛是日光蒙下,整个画面都透着一层清晰却又朦胧的光。 “真是一幅很漂亮的画呢,姐姐觉得呢?”主神看着面前悬浮着的世界投影,饶有兴趣的看向了一旁被她困在悬浮透明方块里的陆时蓁。 只听到“嘣”的一声,陆时蓁狠狠地给了面前的方块墙一脚,对主神毫不客气的吼道:“都说了别喊我姐姐!” “干什么这么小气嘛,不就是一声姐姐,喊你一下又不会少你一块肉。”主神有些苦恼的看着被她不得已囚禁起来的玩具,“你这样可一点都不好玩哦。” “呸。”陆时蓁闻言狠狠的啐了一口,对着方块又是好几脚,“快把我放出去!” 主神却对此无动于衷,她的手里正垂着一段干净的纱布,慢吞的缠绕在她腕上的伤口上。 可说是伤口,纱布上却没有一点人类受伤时会涌出的血,破损的皮肤下只是一团晶蓝色电子集合线路,以缓慢的速度的在向中间汇合。 “果然是bug,咬一口可真疼啊。”主神看着自己手腕上的伤口,孩童稚嫩天真的眼神转瞬就阴鸷了下来。 昨天要不是她反应快,就被陆时蓁得逞了。 真是一个不听话的玩具。 这样可没办法在接下来漫长无尽的时间陪伴她。 慢慢的主神眼睛里的阴鸷便褪了下去,孩童的天真又重新翻涌了上来。 她就这样托起自己的下巴重新看向了来自许拾月世界的画面,若有所思的对陆时蓁道:“你说她会在什么时候开始慢慢忘了你呢?” “咱们要不要打个赌?”:,,. 第134章 第一百三十四章(修) 翌日天气不错,春风荡过蔷薇花藤荡起层层绿浪。 玫瑰花瓣上缀着清晨的露水,不堪重负的垂下去,滴答一下就落在了嗅过来的狗狗的鼻子上。 跟着它的佣人随即帮它剪下了它选中的这支玫瑰,装到了它叼着的藤编篮子里。 鲜艳的玫瑰堆叠依靠,一束又一束的装满了篮子,圆子满载而归,摇着尾巴回了别墅。 只是它这次没有像过去一样疯狂的粘着在餐厅准备早餐的陆时蓁,反而是对刚刚要从楼上下来的许拾月大献殷勤,拉都拉不住。 “怎么采了这么多玫瑰回来?”许拾月看着圆子热情的叼着的篮子站到自己面前,随手选了一支拿起来。 “不知道呢,今天圆子好像特别喜欢这些玫瑰,一大早就拉着我到花圃了。一开始我都不知道它是什么意思,后来看它拿爪子像花房里的佣人一样扒拉花杆才明白,它这是想要这些花了。”一旁负责照顾圆子的佣人讲着就笑着揉了揉圆子的脑袋,“还是只挺聪明的小狗呢。” “是啊。”许拾月垂眸看了圆子一眼,微微弯起的眼角勾出一抹笑意,“你是要送给湫湫吗?” “汪呜!”圆子嘴巴里还叼着篮子,声音含含糊糊的,却不知怎么的有些急。 那原本轻松摇着的尾巴变得频率更快了,它看起来像是要示意许拾月什么,却急吼吼的不知道该怎么表达。 许拾月半垂着眼睛,眼角的笑意微微变了一下。 日光明媚的顺着楼梯铺满了别墅一楼的每一个角落,不远处陆时蓁正跟孙姨在餐厅一起布置早餐,看起来很是和谐。 许拾月一手拿着玫瑰,一手抬起揉了揉圆子的脑袋,道:“好孩子,这束玫瑰我收下了。剩下的去送给湫湫吧,它会喜欢的。” “汪呜。”圆子呜咽了一声,黑溜溜的眼睛里写着些并不能理解复杂话语的困惑。 只是身为许拾月的导盲犬,它依旧无条件的信任服从许拾月的话。 于是一人一狗并排着下了楼,一个叼着花篮朝宠物房走去,一个走向了餐厅。 “我还以为你处理完事情今天要很晚才能醒呢。”陆时蓁一边说着,一边贴心的给许拾月摆上了早餐。 “习惯了。”许拾月淡声答道,“多谢。” 昨晚快要睡觉了,许拾月接到电话说有个项目出问题了,需要她远程处理一下。 等她处理完的时候就已经凌晨了,想着陆时蓁已经睡熟了,便也没有去打扰她,而是回了自己的房间。 “咱俩之间还说谢啊?”陆时蓁对许拾月这番客套行为很是不满,瘪了瘪嘴,又道:“其实你可以适当偷一偷懒的。” “以后有机会吧。”许拾月说着就将手里的玫瑰放到了一旁。 早餐都归置好了,孙姨很有眼力见的离开了。 餐厅里就只剩下了她们两个人,只是这样的独处只过了几秒,主系统那边传来了连接请求。 白色光球在日光下逐渐膨大起来,硕大的占据了整个餐厅吧台。 虽然她只是这样一个看起来没有什么感情的球体,但声音里却含着人类的情绪:“十分抱歉许小姐,昨天晚上耽误了一些时间,刚刚才将算法做好,请您将手表放到桌上。” 许拾月闻言不紧不慢的将手表摘了下来,对主系统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那白色的触手缓缓探出,将桌上的手表包裹了起来。 主系统一边做,一边道:“主神已经察觉到了我的背叛,我昨天跟您见完面回去后就发现她跟我主动断开了连接,连带着神祇也不见了。” “她抹去了系统中属于她的痕迹,还有信号,就像是将自己自我流放了一样。” 许拾月听着微蹙了下眉头:“她这样的行为会被你们系统判定为什么?” “失踪。”主系统道,“如果主神失踪的时间过长,主系统就有权将其判定为无法继续主持世界,从而顶替她的位置。” “如果这样,你的这位主神还能活下去吗?”许拾月问道。 “理论上是不可以的。”主系统道,“按照此消彼长的规则,主神到时候会死在荒野,庇护她的神祇也会一同消失。” 这个答案出来,许拾月脸上多了一抹哂笑:“那你觉得她会这么傻吗?” 主神知道的远比主系统要多,她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主系统当然也不会认为她的主神会愚蠢到这个地步:“只是我不明白,按照主神的个性,还有她的能力。在她发现了我的背叛后,就应该会出手摧毁我甚至还有这个世界,而不是将半数以上的世界弄乱,然后消失……” “怎么感觉像是小孩子耍脾气啊?” 而还不等主系统将自己的疑惑说的更深,陆时蓁便突然插了过来。 她托着下巴,若有所思的对一人一统道:“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主神就是单纯的不想跟咱们起冲突了,想要主系统重新回到她身边?” 主系统不解:“宿主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觉得你比我明白吧。你们相处了三千多万年了,她这样一个偏执小孩肯定是在乎你的啊。”陆时蓁搓了搓手,语气有些过分轻松,“小孩嘛,不都是这样吗,故意弄出点动静来,吸引大人们的注意,只要大人们肯重新将视线放在她身上,她不就又乖乖的了吗?” “虽然说活了三千多万年,但感觉她就是个没有教好的孩子…… 说到这里,陆时蓁就顿了一下。 她抬头看了一眼许拾月还有主系统,手里的叉子随意且有些细碎的插着面前的小蛋糕,“……你说是不是可以给她个机会啊?” 话音落下,被日光笼罩着的餐厅骤然安静了下来。 安静的有些诡异。 桌上的玫瑰被人拿了起来,沉甸甸的花瓣垂在人的指腹上。 许拾月并没有对这句话发表意见,主系统顿了一下,问道:“您的意思是想再给主神一次机会?” “还是看你们的意见啦,我就是随便这么一说。”陆时蓁也感觉自己刚才这个脑洞好像有些开的太大了,摊了下手,企图用笑来缓和一下自己制造的尴尬气氛,“主要是我觉得只要主系统你之后用心教导她,在加上又我跟许拾月这两个她不听话就真的能把她毁灭的bug存在,她有了约束,就肯定不会再像过去一样肆意妄为了。” 接着话音还未落下,陆时蓁就将自己的视线转向了主系统,抛出一个鱼钩似的征求道:“对吧?” “的确。” 说没有恻隐之心又怎么可能呢,情感总引导着将重要的人与事往好的发展方向去想。 主系统咬了钩,透明的的白色身体顺着陆时蓁的这个假设运转起了算法程序:“正如很多万物运行都有约束,人其实也是这样,正所谓木受绳则直……” 日光倾落而下,玫瑰在这束光下缓慢的转动着。 柔软的指腹抵过尖锐的刺,压下一抹失血的白,许拾月一直都没有说话,就这样半垂着眼睛,坐在一旁默然听着。 短暂的讨论也没有讨论出个什么结果来,系统内部还没有完全收拾好,在又一次提醒响起后,主系统告别了两人,回去继续收拾主神消失前故意留给她的烂摊子了。 夏天要来了,日光也是一天比一天的和煦明媚。 吃过早餐后,许拾月便在陆时蓁的邀请下去院子里散了散步。 微风吹拂过她的侧脸,温柔的包裹着她,接着陆时蓁的声音响了起来:“十月,你在想什么?从刚才开始你的话就好少啊。” “还能有什么,不过是主神的事罢了。”许拾月语气平静,在泳池边停下了脚步。 “你是担心主神会突然出现在咱们世界里,对你我做些什么吗?”陆时蓁问道。 风撩动着泳池清澈的水面,吹皱了倒映在上面的人影。 水池倒映着光荡起的潋滟,许拾月就这样垂眸注视着,没有回答陆时蓁的问题,反而将问题抛还给了她:“你呢?” “我觉得应该不会了吧?”陆时蓁道,“她自己都把自己放逐了,故意留了个烂摊子给主系统,不就是耍小孩子脾气等着主系统去哄她吗?” “既然这样,她来攻击咱们也没什么意义吧,反而会显得她太过分了,到时候她不就失去主系统了吗?” “是这样吗?”许拾月淡声反问了一声,手指似是无意的摸着手腕上手表,若有所思的喃喃重复道:“没有意义啊……” 看着许拾月陷入了思考,陆时蓁背着手靠着许拾月近了几分,道:“而且你看现在这样多好,世界和平,不用动用武力,也不会有什么人死去,皆大欢喜嘛。” “是啊,皆大欢喜。”像是被陆时蓁这番话说动了,许拾月轻声附和着陆时蓁说了一句。 陆时蓁眼睛里浮动起了几分悦然,许拾月也抬起写满笑意的眼睛看向了她。 纤细的手指绕过了她的手腕,几下一顿的在她手腕内侧的肌肤上轻轻点着。 陆时蓁感受着许拾月的手指,笑着讲道:“怎么突然想起用盲文了?” 说着她便将自己的手反扣住许拾月的手,同她十指交扣道:“我也爱你。” 话音落下,陆时蓁就看到许拾月的笑意在她的视线中更浓郁了。 只是日光郎朗,却怎么也没办法将许拾月眼里的笑意照的清晰。 忽的,太阳在陆时蓁的视线中向上划去。 她丝毫没有防备,就这样被一股突然袭来的力量紧紧地箍着朝后仰去。 春日里的风骤然凉了下来,突如其来的变故压得人心跳都要静止了。 陆时蓁漆黑的瞳孔放大着,涌进来的全是许拾月看起来温柔无害的笑意。 还有她刻意压低了,贴着她耳边的声音:“别装了,你不是她。”:,,. 第135章 第一百三十五章 许拾月的声音贴着“陆时蓁”的耳廓,一字一顿都透着彻骨的寒意。 那“陆时蓁”睁大的眼睛里满是愕然,接着就在掉进水中的前一秒,听到了许拾月的另一句嘲讽:“太拙劣了,你连陆时蓁分不清v和u都不知道,竟然还想用她的口吻说服我。” 随着“扑通”一声巨响,夹着料峭寒意的水瞬间包裹住了“陆时蓁”。 她不知道是突然的落水让她整个人冷了起来,还是因为面前的这个人,泳池的水压着绝望铺天盖地的朝她涌来。 她想要利用自己这如假包换的躯壳剥去许拾月的同情,可对上的却只有许拾月透过水膜依旧冷如冰刃的眼神。 许拾月刚才的话不是对她摇摆不定的试探,而是盖棺定论。 她知道在这具身体里的灵魂不是真正的陆时蓁了。 说来可能说有些俗套了,许拾月喜欢的从来都不是陆时蓁这副皮囊,所以哪怕她后来换了一副样子回来,她也是第一时间就认出了她来。 而反过来,也依然成立,即使这副皮囊依旧是她熟悉的样子,不是陆时蓁,就不是陆时蓁。 湫湫的身体还在那里躺着,它才离开她们只有一天多的时间。 即使时间可以磨平人的感情,但二十四小时是不是也太快了,她的陆时蓁是绝对不会说出这样的话的。 这个冒牌货的确给她还有主系统提出了一个很好的方案。 甚至刚刚主系统都有些被她诱导着动摇。 只是主神了解主系统,可以轻而易举的抓到她的软肋,却不了解陆时蓁,也没办法让她给许拾月编织一个美梦,以此来牵制住她这个足以毁灭主神的bug。 许拾月比主神明白,陆时蓁可以害怕,可以有所顾虑。 但她不会退缩。 她爱的那个人莽撞又笨拙,总爱说些中二话,又爱自己给自己拆台。 她永远都有着一腔的热血,决定了的事情绝不回头。 这个冒牌货跟主神根本就不明白,陆时蓁的想做才不是她自己吐槽的中二拯救世界。 她是为了湫湫,为了不合理的杀戮不再发生,为了给自己一个可以真正拥有的未来,不用被束缚强行支配意识的自由。 主神假借冒牌货之口向她们说的那套方案诚然可行,可前提是建立在那些假设都是正确的情况下的。 可面前这个人甚至都不是陆时蓁,主神的自我流放也只是为了不让主系统检测到她现在所做的一切。 许拾月从来都不跟不诚恳的人做生意。 她想她以后跟主神也不会有什么和平生意可谈了。 拨乱反正是主系统是他们内部要做的清扫。 她要的是扫除一切阻碍她跟陆时蓁在一起的障碍。 她只要陆时蓁。 她的陆时蓁。 太阳将天空压进了水中,整池清澈的水倒映着天空的蓝色。 气泡凌乱的从水中飘上,许拾月紧揽着陆时蓁身体的手抬了起来,手指轻挑,轻而易举的就将陆时蓁脖颈上用来固定的纱布的胶带挑开了。 身体的下沉没能带动失去束缚的纱布,波动的水牵扯着松散的纱布,一层一层的从陆时蓁的脖颈上松散开来,像是一缕白烟飘飘散散的向水面上飘去。 主神手中的刀刃远超这个世界的维度,明明只是给陆时蓁的脖颈造成了一道食指长的细口子,却过了一天一夜都没能愈合结痂。 血珠没有了纱布的扼制,争先恐后的想要从这条窄窄的口子里挣脱出来,瞬间就连成了一条殷红刺眼的血线。 血液在涌出,波动的水不断刺激着伤口,“陆时蓁”不如陆时蓁,忍耐力不高的她吃疼的皱起了眉头。 她并不明白许拾月这是要做什么,而也不等她将这件事情想明白,紧接着她的喉间覆上了一瓣温软的唇。 许拾月就这样紧搂着陆时蓁,在她流血的伤口上吻了下去。 那浅浅的一层将外界的刺痛与冰凉悉数摈去,柔和又细腻。 浪漫。 却是致命。 许拾月是bug,她的身体对每一个她接触到的程序来说都是毁灭性的打击。 而这道口子就是触碰到藏在陆时蓁身体里自认为无懈可击的冒牌货的窗口。 涌动的血液是最好的媒介,将属于许拾月的气息迅速插进这段程序。 数以万计的算法元子被bug降维打击,紧紧扣在一起的环瞬间松开,迅速瓦解了起来。 霎时间“陆时蓁”的呼吸就乱了节奏,清澈的水不断朝她的身体倒涌进来。 灵魂被毁灭的痛苦被死死的封缄在水中,那漂亮的眼睛挣扎出狰狞的模样,她痛苦至极,想要挣扎,却被许拾月紧紧的箍在怀里。 “放开我啊!许拾月!” 挣扎求饶,“陆时蓁”痛苦的声音被不断涌入的水泡压得格外沉闷无力。 纵然她是一段程序,可在死亡面前她还是生出了求生的本能,拼尽全力,近乎是嘶吼的对许拾月道:“你是疯了吗!这样下去你也会死的!” “许拾月!放手啊!!” “求求你了!放过我吧。” “求求你……” 身体被分解的痛让陆时蓁脸上的表情愈发狰狞,警告也逐渐变成了求饶。 低三下四,被水闷着的声音毫无尊严。 许拾月不曾掀起的眼眉在这一瞬间抬了起来。 纵然波动的水光压在了那片漆黑前,却依旧阴鸷的像冬日荒芜的夜晚:“你再用她的身体说这样的话一次试试。” 唇瓣的紧贴撤去,疼痛感却丝毫不见减轻。 “陆时蓁”就这样看着面前人,没有温柔,漆黑的眸子看着她从内到外的发冷。 她错了。 错的彻底。 许拾月对陆时蓁的温柔给她产生了一种这人很好对付的错觉。 可她不是陆时蓁啊,她会死的。 这样的想法轰的一下在“陆时蓁”的脑海中出现,害怕恐惧,细碎的颤抖被水的波纹放大。 这个冒牌程序突然进化出了人类的情感,却是在她生命的最后一刻。 【已经按照要求检测匹配到通往系统内部的通道,请问是否开启。是/否】 手表的机械声音透过涌动的水,清晰又带着熟悉感的在许拾月耳边响起。 她看着刚才就打开的手表程序,紧紧地抱住了陆时蓁的身体,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开启。 瞬间,整个泳池里的水化作海浪般翻涌起来。 许拾月感觉自己身出的空间正在被一股高纬度的力量撕裂,看不见的旋涡将她连带着水一同吞噬着。 撞过来的水穿进她的鼻腔,顿时一阵酸涩肿胀。 有这么一瞬间,许拾月感觉到自己快被淹死了,可她还是死死的抱着陆时蓁的身体,紧扣着手绷起一根又一根的青筋。 这样的混沌不知道过了多久,好像是在许拾月感觉自己就要失去意识快死掉的前一秒,新鲜的氧气兀的穿透水膜,带着生命的味道涌进了她的身体。 水将她整个人都打湿了,已经达到饱和的布料不能承载更多的水,在身下积攒出一滩小洼。 许拾月的身影倒映在其中,几缕长发打湿着横过她的脸颊,已然不是一个狼狈可以概括的了。 春日里的轻薄布料已然起不到什么作用,湿漉漉的贴在身上,隐隐约约的透出冷白的肤色,纤细而削瘦,在这铺满了水痕的地方显得格外脆弱。 纵然鼻腔内的酸涩短时间不能盖过去,但许拾月还是很快就平复了呼吸。 那缀着层水珠的眼睫试探似的眨动着,接着便挂着水珠睁开了眼睛。 没有光明,铺天盖地的黑暗朝她涌来。 她追踪锁定的神祇里一片漆黑,只有一束不知道从哪里落下的微弱的的光打在她身上,让她可以看到躺在自己怀里的陆时蓁。 那个冒牌货已经被她毁灭,驱逐出去,这具缺失了陆时蓁灵魂的身体就这样躺在她的怀里。 虽然水也打湿了她的身体,可她安安静静的闭着眼睛的样子就像是睡着了。 比上一次她安静的躺在她怀里要好看太多了。 许拾月目光平静,仔细的帮陆时蓁整理着脸前凌乱的头发。 而在这时远处传来了小姑娘稚嫩清脆的声音:“你还是来了呀?” 这声音像是从许拾月正前方传来的,却又像是从后方,甚至四面八方。 大抵是同类人更能清楚的察觉到的对方,无论这声音从哪里传来,许拾月都能感觉到这份天真下面藏着的那种诡异病态。 “来这一趟很不容易吧,湿漉漉的。” 说着,这人便用孩童独有清亮的声音“啧”了一声,似是嘲讽的感慨道:“可真狼狈啊。” “如果你按照我给你的路线,你不会有现在这个样子的,也不会差点死了,你会过得比现在要快乐很多。” 许拾月语气平静,一丝波纹都没有的对那藏在黑暗中的人回道:“多谢关心,不过我想我的心情不是你说怎样就能怎样的。” “呵。” 轻笑声传来,主神啪的一下打了个响指,瞬间漆黑的世界一下一下的亮了起来。 墙上挂着的蜡烛燃烧跳跃着漂亮的火焰,各种各样的娃娃堆满了整个空间,或大或小,此起彼伏,每一个的脸上的都挂着标准的笑容。 只是明明这样一副温馨的场景,背景却是黑色的。 蜡烛的火苗影影绰绰的飘动着,像是燃烧的玫瑰,诡异又阴森的。 许拾月看着从自己脚下生长出来的玫瑰,累叠着的花瓣铺开一条长路,直指远处高台上的主神。 还有坐在她椅子上的陆时蓁。 玫瑰的红色化作了裙摆,堆叠蓬软的环绕在陆时蓁的身上。 那原本不算很长的头发被精心设计成了细密的小卷,头顶扎着一个夸张的红色大蝴蝶结,就像是小孩子的洋娃娃。 许拾月看着这个蝴蝶结,不知怎么的有一种扑面而来的熟悉感。 而还不等她回忆起这熟悉感的来源,就发现陆时蓁不知怎么了,双眼紧闭的坐在椅子上,任主神宰割。 许拾月顿时觉得有一种怒火朝她涌来,她就这样紧压着这份怒意,对主神质问道:“你对陆时蓁做了什么。” “你没看到吗?我在装饰我的新玩具啊。她喜欢玫瑰,所以我给了她最漂亮的红色。”主神抱着个玩偶,穿着和陆时蓁大差不差的裙装,欣赏般的给许拾月展示自己新得的洋娃娃,“你看,好看吧。” 灯光打下,陆时蓁这小脸没有一处细节不透着精致。 两侧的头发打着恰到好处的卷,轻盈而富有空气感,简直堪称艺术品级别的完美。 如果只是单纯的将它当做一个没有灵魂的玩偶来看的话。 明明这就是陆时蓁的灵魂,却好像没有了灵魂。 她一动不动的,死寂一般沉默着,只有胸口蕾丝的微微浮动表明她还活着。 许拾月不知道主神对陆时蓁做了什么,也不知道主神突然对陆时蓁产生的这份兴趣从哪来的,眉头紧蹙,冷声道:“没想到传说中的主神审美也不过如此。” 主神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悦,冷笑着讲道:“干什么把你们人类想象中的神明的样子强加给我?你们人类真好笑哎。” “可能有什么样的神明在引导,就有什么样的人类吧。”许拾月回怼的毫不留情,冷冷的一下就打到了主神的七寸。 主神脸上的骄傲登时垮了一半,接着便放肆的坐到放着陆时蓁手的座椅扶手上,跟陆时蓁靠在一起,双眼微眯的审视着这个突然闯来的人:“许拾月,你简直比陆时蓁还不好玩。” “我不是来陪你玩的,把陆时蓁还给我。”许拾月没心情给主神废话,直截了当的讲道。 主神却歪了下头,目光懒懒,却也更冷了:“我都已经给了你一个陆时蓁了,是你自己不要的。”:,,. 第136章 第一百三十六章 对于主神这样的话,在医院失明的那段时间里许拾月听过很多次。 许家的人将她父母留给她的东西拿走替换,所有人都在装聋作哑,冠冕堂皇的用“换”来尊重她这位主人,从没有人真的在意过她的想法。 许拾月知道陆时蓁不是个“玩意儿”,不是属于任何人的附属。 也正因如此,她才更不能让人随便不打一声招呼的就把她带走,灵魂与身体一分为二,稀里糊涂的了事。 许拾月就这样看着高台上的主神,眼神比她还要冷:“既然你觉得这两个陆时蓁是相同的,为什么还要把那个陆时蓁换进这个陆时蓁的壳子里。” “还能因为什么,当然是因为好玩啊。”主神清脆的回答道,想当然的声音里满是顽劣。 她依旧坐在座椅扶手上,就这样轻抚着陆时蓁的侧脸,理直气壮的对许拾月道:“我跟陆时蓁打了个赌,赌你会不会忘记她。” 说着主神就顿了一下,那张人畜无害的笑脸上慢慢浮现出了些惋惜的表情,似乎还藏着抱歉:“可惜她输了,所以她得愿赌服输,把自己输给我,成为我的玩具。” 孩童的样貌太过天真,烛光跳跃着,满是足以令人错乱的迷惑。 只是许拾月眸色冷然,眼神里没有一丝一毫的动摇,她不信这人的话,直白的挑明道:“拿而不问叫偷,掩人耳目叫骗。” 主神闻言挑了下眉,似乎是听懂了,可眼睛里的笑意却更浓了起来。 她就这样玩世不恭的靠在了椅背上,鼓掌道:“不愧是知识库远超大多数世界的主角,懂的道理还不少嘛。” 这样有些恭维的话不会取悦到许拾月,她表情依旧,声音比方才还冷三分:“可就算这样我也想不明白,你为什么会对陆时蓁产生这样的兴趣。” 主神似乎因为许拾月的这个问题心情变得好了几分,欣赏一般的整理着陆时蓁鬓边的卷发,道:“陆时蓁之所以是bug,是因为她是唯一一个挣脱了任务结束后宿主不可避免会被同化成npc程序命运的人。” 许拾月听到主神这句话,轻怔了一下。 所以这就是当初即使自己认出了陆时蓁,她也一直在拒绝自己,甚至逃避自己的原因吗? “这样一个独特的灵魂,我活了三千万年才碰到这么一次,我为什么不喜欢啊。” 主神说着,手指就勾住陆时蓁鬓边的头发。 可这缕打着卷的头发似乎有些不听话,卡在了她的关节,小姑娘方才还跳跃娇憨的表情顿时变得忧郁起来。 她就这样蹙着眉头,自言自语般的讲道:“可我就是不明白,她为什么偏偏对你情有独钟,为什么不肯留下来陪我。” “我可是想把她当做我最珍贵的藏品收藏起来,好好对待的。” 许拾月听到主神这句话,眼神有一瞬的凝滞。 她环顾四周陈列着的快要被玫瑰淹没的人偶,赫然意识到这些玩偶其实都是…… 来自各个世界的灵魂。 三千万年里,她在这个只属于她的空间,躲过主系统监控,一个又一个的收藏着这些对她来说有意思的灵魂。 这里每一个玩具都曾被她像打扮陆时蓁一样精心打扮,然后在得到下一个更有趣的藏品后,将他们随手抛掷,如弃草芥。 这是什么神啊。 如果按照她的规则,她这中破坏世界运行的人,早就该死了。 她自私自利,残暴无常,偏执的规则全是用来约束别人的。 这就是一个完完全全以自我为中心的疯批,系统上千亿分之一的差错产出的坏种。 “可是你说人生哪能没有遗憾呢?” 主神走下高台的脚步声将许拾月的思绪拉了回来,带着傲慢,带着病态,居高临下对她的命令道:“所以你也要有才行。” “不过我可以让你的遗憾少一点。” “这些里面有你喜欢的吗?我可以帮你放到陆时蓁的壳子里哦。” 主神说着,就对许拾月露出了格外真挚又天真烂漫的笑容。 烛光照在她的脸上,稚嫩青涩,毫无攻击性。 只是那投映在墙上的影子却布满了玫瑰的刺,狰狞的吞噬着墙上闪着光亮的蜡烛。 她就这样将她抱在怀里的娃娃送到许拾月面前,饶有兴致的对她介绍道:“这个是我之前特别喜欢的一个,她任务世界中的主角也为了她疯狂了,我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把那个男人按回了主线。他现在跟原配女主相濡以沫,恩爱生子,正在世界中受万人敬仰呢。” 说着,主神便“啧啧”两声,孩童天真的脸上布满了轻蔑的戏谑与不屑:“所谓情爱,也不过如此嘛。” 不止这些屋子里的人偶是她的玩具,三千世中的每一个人都是。 每一个人的身上都连着看不见的线,而作为远观这一切的主神,她很享受这种操纵万千人事的感觉。 甚至喜欢为此进行一些顽劣的调整…… 主神慢慢回忆起了她所得意的一些杰作,同许拾月的距离也慢慢缩近。 坠在发尖的水珠啪嗒的一下掉到了地上,许拾月就这样看着主神陶醉的样子,悄然跃起身来就要偷袭主神。 她的动作快得只在半秒。 主神的长发掠过她的指尖,数据闪烁,接着那抱着娃娃的小姑娘便回到了她的高台上。 鲜艳的红裙垂在地上,服帖的长发丝毫都没有凌乱。 许拾月轻攥了一下刚刚触碰到这人头发的手,有些懊恼,同主神对视着的眼神却冷静到极致。 她注意到了一点。 在这份看似平静的画面里,主神被布料包裹严实的左半边身体似乎有不稳定的电流在闪烁。 而主神也敏锐的察觉到因为自己刚才的动作,自己的身体状况暴露了。 方才还满是纯真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细小的手指挑起陆时蓁的下巴:“所以我说,你一点都不会调|教人,你的狗狗真的很不乖。” …… 风拂过泳池安静的水面,吹皱了一池的水。 也吹皱了并排倒映在水面上的身影。 “啧。” 主神有些不满这个突然模糊的角度,摆了下手将投映视线从同水池齐边的低角度抬高了几分。 幼女纤细的小腿就这样随意搭在座椅扶手上,在角度调整好后饶有兴致的跟陆时蓁一起观看着许拾月跟“陆时蓁”的画面。 “看来,某人要被说服了哦。”主神很是满意自己放置的这个冒牌货灵魂的发言,在察觉到主系统有所动摇后,笑意渐渐明显,“许拾月很快就会在安乐中沉眠,然后忘记你了。” 而陆时蓁就这样坐在囚禁她的四四方方的方块中,一言不发。 鸦羽般的眼睫回避般的垂着,却又似乎无法避免的落进了许拾月握住冒牌货的手。 “怎么突然想起用盲文了?”冒牌陆时蓁还没有意识到风暴已然来临,平静的声音透着无知的泰然。 主神听到这句话,面色一凛。 近乎是同一时间,她抬手就切断了面前的投映。 小姑娘蓦然低下头,就看到自己的手下意识的紧握在了一起。 三千万年漫长又堆叠着各种各样的情绪,而这种名为恐惧的情绪是她有恃无恐的统治生涯中的第一次。 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方才得出的判断。 许拾月就是一个普通的人类,即使是bug也不可能有这样的能力的…… 不可能的。 主神还在这里拒绝接受她的大脑传来的判断,接着就听到陆时蓁满是失落的声音闷闷的从方块中传来:“许拾月真的忘记我了。” 许是急需要一些事情来满足自己或者压抑住那份不安,主神对陆时蓁这样快丧失信心很是满意,脸上又重新堆满了笑容:“是啊,谁不喜欢兵不血刃的和平呢?这样的条件,就连许拾月也不能不被诱惑,更何况那还是经你之口说的。” “那你要出来吗?”她就这样看着跪坐在方块中,整个人都呈现出一种失落颓败状态的陆时蓁,邀请蛊惑起了她,“出来后就陪我在这里生活吧,这里没有人会背叛你的。” 好像是被说动了,陆时蓁微微抬起了几分脑袋,讨道:“那你能帮我把湫湫修好吗,这样我还能有个人聊天,可能也就不那么想回去了。” “湫湫。”主神略微想了一下,“就是你的那个小系统?我记得那个叛逆的小东西还挺有意思的,主系统没给你修好啊?” “嗯。”陆时蓁点了点头,眼睛里满是迫切,“所以,你是不是可以修好它?” “当然。”主神看着自己胜利在望,很爽快的就答应了陆时蓁的要求,并炫耀道:“它不过是我当初剥离到系统空间的一些情绪元子罢了,我再剥离一点给你捏个新的就是。” 这么说着,主神就像是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呵”的一声笑了出来。 纤细的手指就这样撑在她的太阳穴上,微眯起的眼睛写满了玩味的笑意:“说来也有意思,怎么那些小概率的事件都让你一个人碰上了?” 陆时蓁写满迫切盲目的目光敏锐的顿了一下,重复道:“都?” “对啊,都。”主神点点头,笑眼盈盈。 只是她没有继续解释下去,打了个响指,瞬间将困住陆时蓁的方块消散了。 “哎呦!” 失重感还没来得及冲上陆时蓁的大脑,尾椎的疼痛就沿着她的脊梁骨冲到了头顶。 陆时蓁毫无准备,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她就这样一边揉着自己的屁股,一边吃疼的对主神吐槽道:“我说你能不能给我点预兆,我好歹是个人类灵魂,万一摔坏了怎么办。” 说着,陆时蓁就抬眼看了远处的主神一眼,语气里全然没有了一开始的敌对厌恶,反而有些撒娇的感觉:“我说你这个主神怎么回事,我都这样了,也不过来拉我一下啊?” 主神看着陆时蓁朝自己伸出的手,这些年都没有被人命令过的她不满的抿了下嘴。 可顿了一下,还是在一声“麻烦”后,甩手朝陆时蓁走了过去。 “好了,快点起来。” 主神有些不情不愿,说着就伸手握住了陆时蓁朝自己伸来的手。 可话音落下,她就感觉自己的手腕被人用力一扯,整个人没有任何防备的被陆时蓁拉了过去。 不是屈服的谄媚,不是调|情的暧昧。 陆时蓁的手掌精准无比的扣在了主神没有愈合的伤口上,纱布透过了血液,径直落在裸|露在外的电子元件上。 bug如同细菌,接触的第一秒就疼得主神眉头紧皱起来。 她用力的想要挣脱陆时蓁的束缚,可偏偏这个人的手死死的钳着自己,甚至快要握住自己的骨骼。 就好像单方面的碾压,不会被排斥放应攻击一样。 可这怎么可能。 血液在消解主神身体里的程序,而电子元件的排异反应也拼命的想要排除自己这个bug。 疼痛同等的叠在陆时蓁的血液,疼,却比不上她此刻心中的畅快。 程序的崩坏蔓延到了主神左侧的整根手臂,陆时蓁就这样看着自己的成果,青筋崩起的手死死的扣着想要挣脱的主神,在她耳边笑道:“既然嫌麻烦,又过来干什么。” 主神听着陆时蓁这话,每一个音节都带着疼痛无法遏制的侵蚀。 她根本就没想到陆时蓁会为了扼制自己,将她的掌心生生割破。 所以刚才的那些话,都是她在欺骗她。 欺骗她…… 主神痛死了,瞪大的眼睛里全是如火般腾起的愠怒。 没有丝毫怜惜,愤怒调动起了她被疼痛笼罩的身体,瞬间就朝着陆时蓁的心口打了出去。 空旷的纯白空间无边无际,陆时蓁脑袋懵了一瞬,从地上滚了好几圈才停了下来。 她这才知道原来事情突然发生,人真的会被懵掉,而最先清醒过来的,是该死的痛觉。 血液里的排异攻击埋在陆时蓁的身体里四处冲撞,骨骼上的疼痛同时从四面八方朝她袭来。 她紧握着手,习惯性的在疼痛前紧咬住了牙,只觉得主神这一掌把她这个灵魂都要拍碎了。 而接着还不等她缓过来,就听到主神气急败坏声音:“陆时蓁你是狗吗!咬住人就不放手!” 陆时蓁躺在地上吃力的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抬起头来,就看到主神被她破坏了左边大半个身体,泛着蓝光的电子元件就这样暴露在空气中,还有几分赛博朋克的感觉。 想到这里陆时蓁拖着沉沉的气息笑了,声音里还有些炫耀:“你怎么知道的,我们家十月就是这么说我的。” 明明的光亮铺满了她的眼睛,她的眼神根本就没有一丝方才意志摇摆的犹豫,漆黑而坚定,像是洞窟里闪烁着最透亮光芒的宝石:“我告诉你,许拾月一定会来找你的,她找了我五年,你永远都不可能让她忘了我。” 太刺眼了。 实在是太刺眼了。 主神就这样拖着自己全然失去力量的手臂坐在她的高台上,肩头的颤抖带动着它无力抖动。 她从来都没有这么生气过,也从来都没有人这样戏弄过她。 这个玩具太不听话了,这样是没有办法陪伴着她。 她得让她的玩具变成得彻底听话才行。 主神就这样看着此刻乖巧任自己摆弄的陆时蓁,像是在欣赏一个自己格外得意的是艺术品,满意的弯了弯眼睛,转头看向了站在玫瑰花海里的许拾月。 现在,有人要将她的这个玩具藏品抢走。 她是不会同意的。 而且,照这样发展下去,似乎还就要印证她的玩具的那句话。 这样她就赌输了。 这更不可以! 主神眼睛里生出了许多偏执,只是她强迫自己压着最后一丝理智,对许拾月,这个能制衡她的bug将道:“既然这个方案你并不满意,那么我们来谈些别的吧。” “我知道你比陆时蓁还厉害些,可以更直接的杀死我,而你到这里来就是要杀我的。但是如果你杀了我,陆时蓁的灵魂就会被我打散消失在三千世。” 主神说着随手放开了陆时蓁身上的蝴蝶结缎带,她微眯了眯眼睛,语气轻飘,却写满了恐吓:“我得不到的东西,你也别想得到。” 话音落下,整个空间里的气氛瞬间落了下来。 许拾月一言不发的注视着端坐高台上的主神,阴鸷的目光划过丛丛玫瑰,仿若被这片荆棘制衡了一般。 “所以,你说与其杀了我,失去陆时蓁,为什么不和我合作呢?”主神看着许拾月这样幅样子,顺势提出了她的想法,“我可以许诺给你,你所在一世界的绝对掌控权,你可以像我一样长生不老,永远跟你怀里的陆时蓁在一起,或者再去寻找代替品。” 这么说着,她的语气就放缓了很多。 殷红的唇瓣上下轻碰,字里行间都是她最擅长的诱哄:“你的人生会很长很长,陆时蓁也不是不可替代的人,你可做一切你想做的事情。” “毕竟,做许氏集团的董事长也不是你人生最初的理想吧。”主神说着便对许拾月抬起了眼睛,孩童青涩的眼神中透着乖巧的真挚,“你不是还想过做医生的吗?” 许拾月听到主神这句话,眼眸兀的怔了一下。 简单的反问像是一把钥匙,突然让许拾月想起了这个已经被她忘了很久很久的愿望。 想要做医生是许拾月人生第一个关于未来的规划。 可她不记得这个第一个是在什么时候产生的,又有什么样的契机。 好像是为了一个人。 可是,又是为了谁…… 尘封的记忆带着许拾月的熟悉感涌进她的脑海,可连续清晰的人生却没有一处可以插进这个记忆的节点。 许拾月瞬间觉得自己连续清晰的人生中突然出现了一块空洞,深深的望不见底。 而就在这这份空洞里,藏着一个对她来说很重要很重要的事。 什么事…… 为什么她记不起来了。 她为什么会记不起来。 许拾月微微蹙起了眉头,打湿的长发贴在她的身上散发着凉意。 她突然觉得,或许她需要时间去寻找这个答案。 风吹拂过蜡烛,火光跳跃。 玫瑰浓郁的香气静默的在空间中游荡,空然无所依。 许拾月掐起了面前的一株玫瑰,视线落在怀里这具沉睡的身体上。 那枚轻抿着的唇瓣张开又合上,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像是做了一个沉重决定般,对主神道:“那我要你身边那个。” “这才对嘛,权力比任何感情都要靠谱。”主神很满意许拾月的选择,热情的抱起摆在她身边的少女玩偶,“这个很听话的哦,而且也很喜欢画画,我想你肯定会喜欢的。” 许拾月闻言,淡声问道:“所以要我上去吗?” “好啊。”主神点点头,她身体受损严重,正是懒懒的不想动,“那你抱着陆时蓁过来吧。” “稍等。”许拾月说着,便将躺在花丛中的陆时蓁抱了起来。 打湿的裙摆沉沉的略过玫瑰花海,染满了花香气。 柔软的土壤包裹着她赤|裸着的脚,血腥的味道随之融入了土里。 “放着吧,我会将咱们的契约一同写入她的身体里,这样就算达成了。” 主神指挥着,让许拾月将陆时蓁的身体放到地上。 她很满意自己这次兵不血刃的行动,眼睛里笑意漆黑而浓郁,甚至还主动给许拾月让出了路:“这还……” 只是得意的话还没有说完,心里的得意跃然也没有维持多久。 瞬间主神脸上的表情凝滞住了,杏圆的眸子整个放大了开来。 空旷的世界里传来了电子元件崩坏的声音,细微却又无比清晰。 主神迟迟钝钝的低下头,似乎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 可她的余光却还是看到了…… 许拾月的手里握着一把玫瑰,锋利的倒刺划破了她的手掌,鲜血淋漓。 她跟陆时蓁一样,却比她狠,直接以手作刃,直直的捅进了主神那被陆时蓁损坏的一侧身体。 骤然吹起的风摇动着主神视线里的画面,玫瑰的香气沾满了血液。 就像是有丛丛玫瑰盛开在了她的胸膛。 鲜红欲滴,爬满了死亡。 愤愤的挣扎写满了主神的眼睛,可她能做的也只有愤愤。 那张她讨厌的脸靠的实在太近,近的嵌进了她的身体。 血腥味道与玫瑰的香气交融在一起,浓郁灿烂又满是死亡的生冷。 嗤笑的吐息波动着主神耳边的空气,许拾月就这样微微扭过头去贴在她的耳边笑了,低沉的声音里充满了蔑视的嘲讽:“同样的当能上两次,你这个神做的也太容易了。”:,,. 第137章 第一百三十七章 不知何处吹起的风拂过神祇,烛火飘摇在上方,熙熙攘攘的玫瑰好像烧着了一样。 融化的白蜡顺着笔直的烛体向下滑去,落在地上的瞬间,变成了如鲜血般的红色。 疼痛如同附骨疽一般狰狞的盘噬在主神的身体,她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胸口,颤抖的声音无能愤怒:“许拾月!原来陆时蓁在你心里就是这样轻贱吗?这就是你所谓的爱?你也不过啊……” 主神的话还没有说完,接着就被一股更深的疼痛打断了。 许拾月握着手中的玫瑰,就这样往主神心口又捅了一下,替她接道:“如此?” 玫瑰的倒刺深嵌进了主神的身体,吃力起伏的胸前抵上了一片没有生命感的冰凉。 许拾月的衣服到现在都是湿着的,紧贴在她脸侧的黑发衬得她皮肤泛着一种异样的白。 像是从地狱里刚刚爬出来的恶鬼。 “她差一点就做到的事情,我会替她做完,就是弑神也不例外。”许拾月居高临下的,用一种蔑视的眼神看着这个刚刚痛斥自己的人。 她声音平稳,目光平静,只是手上全是血,狠戾中还透露着一种疯批感。 作为维持所有世界平稳运行的主神,可以说现在许拾月呈现出来的感觉,是她当初亲自给她选定的。 当白月光被乌云遮蔽,漆黑如墨,像是从地狱的深渊□□的话一字一句全都随着疼痛敲在了主神的脑袋里。 方才的那隐隐约约的恐惧感兀的一下在主神脑袋里炸开,她怒目圆睁着,愤愤又畏惧的对视线上方的人啐骂道:“疯子。” 许拾月勾了勾唇,似乎对主神的这个评价很是满意:“能得到你这样的评价,是我的荣幸了。” 探入身体的玫瑰被两方能量浸染,大瓣的花朵开的愈发妖艳。 电子程序不断地同bug做着抗争,主神却还是愈发明显的感觉到身体力量的流逝。 可她是想活的,她怎么可能甘愿去死。 那摊放在一旁的手颤颤的动了起来,就好像是木偶的操纵者在尝试操纵她的木偶。 一股诡异的力量突然逆反叛变般的从许拾月的身体里翻涌起来,倒抵着她的手腕,要她放手。 许拾月太熟悉这个力量了,却又在抵抗中刷新了对这个力量的认知。 当木偶不再听从操纵者的命令时,嵌在她身体里的线就浮现了出来,具象化了起来。 那线纤细又结实,绕在许拾月的关键关节上,一条又一条,在烛光下时隐时现。 操纵的力量早已剥下了它那掩藏自己的斗篷,不遗余力的要让许拾月听话,在她的身上勒出一道又一道极细的血痕。 疼痛如同蚂蚁啃食肌肤一般,细细密密,无法忽略。 主神拼尽全力扯着手里的线,吃力的警告道:“许拾月……你也不想死吧……” “我可以给你半个系统的统治权……也可以跟你保证我以后再也不强制系统操纵任何人的命运了……你考虑一下,好不好……” 主神的声音比方才居高临下的跟许拾月谈所谓的条件的时候要诚恳太多了。 她知道自己的身体要再削弱下去,那个背叛她的主系统就会成为新的主神。 不可以的。 她不可以让别人取代自己。 永恒的生命,永远的权利,这简直就要成为半个神了。 主神太知道人类贪婪的本性了,她不介意提出这样丧权苟且的条件来保全自己。 半神也是人,她才是操纵一切的主。 等她恢复好了,拨乱反正也是轻而易举的,主系统不听话,就再换一个听话的来就好了。 她们都不愿意陪着自己,那她就再找一个愿意陪着自己的好了。 只要主神的位置还是她的,这一时的屈辱算什么。 “许拾月……这可是半个世界,你难道不想高于其他人类吗?……这样的权利,你可以得到永生啊……” 主神不遗余力的给许拾月描绘着未来的蓝图,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感觉到身上的痛感好像慢慢弱了下来。 “呵。” 许拾月笑了,含着气声的笑音低低的的。 她就这样半垂着眼睛,紧握着玫瑰的略微松了一下,毫不留情的点评道:“你知不知道,你的表达真的好贫瘠啊。” 血不断地从许拾月被细线牵制着的关节处渗出来,一颗一颗的血珠将透明的线都染红了。 锋利的线不停地磨着她的痛觉神经,使得她整个肩膀手臂都在颤抖,细碎的,像是快要撑不下去了一样。 许拾月清楚的知道,她是在跟主神耗。 耗究竟是她这个bug能先反噬掉程序,还是程序先将这些崩坏的程序处理掉。 诚然主神提出的条件的确很有诱惑力。 但这不是陆时蓁想要的,她也不会替陆时蓁答应下来。 陆时蓁这样不顾自身安危的设计主神,破坏了她身体的防护层,就是知道知己一定会来的。 仅凭自己一个人做不到的事情,那就接力下去,会有人来替她完成接下来没有完成的事情。 “那就看我们谁抢得过谁吧。”当初争抢谁都不服谁的对话跳进了许拾月的脑海。 像是暴戾中流出的一缕温情,许拾月的眼神有一瞬松懈,连带着无奈都是温柔的。 被她抢先了。 那抹失去意识的红色就停在许拾月视线上方,没有光亮的眸子垂垂低下,仿佛在注视着她。 藏着得意的笑意。 许拾月扬起的嘴角涌出了更加浓郁的笑意,温和有礼,又格外残忍:“不好意思,我已经付出了太多沉没成本了,打道回府,不划算。” 她从诞生起,就是一个坏掉的神。 如今被主系统抛弃,也可以退出历史舞台了。 话音落下,许拾月丝毫不顾及后果的挣开了主神具象化在她身上的束缚线。 极细的线锋利如刀子,在许拾月的手臂割开一条又一条深深的口子,鲜血迸现。 剧烈的疼痛如尖刺般贯穿了许拾月整副身体,靠着紧咬着的牙才没有哼出一个音节。 或许因此,她的目光也变得前所未有的坚定,垂手就将渗出的血全都对准了主神被破坏大半的身体。 这样的狠戾主神从来都是对别人,却从未在自己身上践行过。 猛烈的疼痛将她整个人皿煮,她怎么也想不到她用来遏制许拾月的线,会成为加速她死亡的催命符。 可怕。 这个人太可怕了…… 谁来救救她…… 救命啊。 救命啊…… 不知道是对许拾月的恐惧更甚,还是对死亡的恐惧更甚。 主神颤抖着唇瓣,嘴巴张开又合上,喉咙却哑了。 烛光倒映着阴影,慢慢笼罩住主神的孩童般大小的身体上。 许拾月慢慢起身,半垂着眼睛,居高临下的看着这位无能的神,任凭血顺着她的手臂流下来,渗进主神的身体,像硫酸一样腐蚀着她。 盛放在周围的玫瑰探过了一只手,狠狠地一阵抖动后,最漂亮的那朵被人拔了起来。 许拾月想是时候了结这一切了。 “许小姐。” 而就在她要去给主神最后一击的时候,主系统冒了出来。 那个原本冒着白色光亮的球已经有了些人类形体的样子,带着些还没有成型的混沌停在了许拾月身边。 主神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沉重无力的眼睛顿时抬了起来。 就好像看到了自己的救命稻草,她哑着嗓子,吃力的喊道:“主系统……” “你来了,你终于来了,我就知道你会找的我的,你果然找到我了……” “主系统,我好想你啊,我好疼,我没有力气了,你可以不可以过来抱抱我。” “我好疼啊,真的好疼啊,主系统,主系统……” …… 主神干涸的眼眶翻涌起了泪水,一句一句的话充满了孩童的稚嫩,满是可怜。 她还是就那么小的一团,厚重的长发四散在她身边,殷红的玫瑰开在她破损的身体里,就像个无助的孩子,亦或者坏掉的艺术品。 主系统钝钝的看着眼前的这副景象,画着眼睛轮廓的区域微微动了几分。 接着这团虚幻的人体便转向许拾月,沉声道:“许小姐,抱歉。” 主神太熟悉主系统说话的语气了,以往她这样对别人,都是站在自己这边的预兆。 她就这样看着主系统面对着许拾月,等待着她再一次说出选择自己的话。 却不想这一次不一样了。 她在那里拼尽全力的凄凄诉说,主系统却是在想另一件事情。 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慢慢的进化,原本混沌的身体变得更加清晰起来,甚至还有发丝的轮廓出现在肩头。 主系统的声音满是歉意,对许拾月道:“是我还是不够坚定,今天上午差点就动摇了。” 不可置信,主神满怀期待的表情瞬间凝滞了起来。 像是被人从高空丢了下去,她本就破碎的身体瞬间被摔得稀巴烂。 她不敢相信她的主系统没有选择她。 她没有选择她…… 她抛弃了她…… “主系统,你陪了我三千多万年了,我们每天都在一起,你真的要眼睁睁的看着我死去吗?!” “我们不是说好了吗,你要守护我一辈子,你要看着我死掉吗?主系统……你不可以这样,你说过得,你要永远效忠于我。” 主神无比真实的体会到了惊慌失措的感觉,拼命伸着手要去抓主系统的裙摆。 而主系统微微转过身去,就要被主神抓住的裙边蹭过她的指尖,接着就离就远去。 主系统:“可是大人,那是您哄骗我许下的誓言。” 主神拼命挽留:“可是……那样也不是很好吗?” “不好。”主系统否定了,“您只享受了主神的特权,却没有履行主神的职责。” 烛火飘摇着,将主神跟主系统面对面的影子投在一侧的墙上。 她们离得很近很近,近到只要有一方主动,就可以吻在一起。 可主神却感觉这极近的距离间横着几百万光年。 风涌起来,神祇到处都回荡着熟悉的味道。 她们曾经是那样的亲昵。 她过去最喜欢的就是坐在她给主系统捏的身体上,让她给自己梳理头发。 她会将这里的日光调的明亮,故意照在她的脸上,暖融融的,照的人格外舒服。 回不去了。 主神闪烁着视线,愈发觉得周围漆黑。 可她不知怎么的,好像又感受到了那种暖融融的感觉。 就在主系统站着的那个方向,有光投进来。 可这束光,再也不属于她了。 此消彼长,主神感觉到自己的力量在不断地流失。 像是拼了尽最后一丝力气,她抬手拉过了许拾月。 反正都快要死了,主神丝毫不在乎这人靠近自己已然暴露在外的身体组成程序会带来多么大的痛苦,就这样在她耳边,吃力的讲道:“我这一生都是在为着自己,所以临死前我打算做一件为他人的好事。” “我会将这里的所有灵魂都解开束缚,放他们回到他们本来的世界,让他们避免跟神祇一同湮灭的命运。” 许拾月并不明白主神为什么要对自己说这些,明明她身旁的主系统更适合听这些话。 当然主神也没有给她卖太久的关子。 那漏风的喉咙像是破烂老旧的风箱,嘶哑难听。 主神眼睛里铺满了孩童天真的笑意,弯起的眼睛却如刀刃一般,划过许拾月的耳朵:“当然,这里面也包括你的陆时蓁。” 没有悔改,没有临时之人其言也善。 她就是一个天生的坏种。 “许拾月,你不会再跟陆时蓁重逢了。” “再一……再二,不再 第138章 第一百三十八章 主神话语中透露的卑鄙低劣完全压过了她所呈现出来的那种孩童的天真,嫉妒盘桓在她这具残破不堪的身体中,比过去三千万年她看到的每一幅脱离原本剧情的鹣鲽情深着都要强烈。 凭什么这些凡人可以逃脱命运的束缚,相识相爱,永志不渝。 她的主神,她那高高在上的主神大人,拥有着无限权力的主神大人,却不曾给予她一丝情爱,连当初对她的承诺都做不到。 凭什么。 凭什么…… 凭什么!! 少女漆黑的瞳子闪烁起了银白的光亮,每一腔愤怒都写满了诅咒。 有零零散散的星光从玫瑰花海中升起,依靠在一起的精致娃娃也随之开始消散。 陆时蓁也不例外。 密密麻麻的星光穿过打湿的头发,一颗一颗的在许拾月的视线余光中升起。 透明而缥缈,探出的手想要抓住,却也只是无力的握在一起。 她抓不住她。 她抓不住她…… 血顺着那苍白的手臂向下流去,停在胳膊肘凝聚成猩红的一滴。 悬悬停着,不肯落下。 这是第二次,许拾月失去陆时蓁。 一语成谶。 “你们见不到了……哈哈哈哈……见不到了……” 主神反反复复的重复着一句话,贴在许拾月耳侧的声音满是气声,充斥着死亡的味道。 而翻涌着的笑意浓郁的像是从死亡中生长出的罂|粟,爬满了疯狂。 不知道是愤怒,还是悲伤,许拾月腥红着眼死死的扣住了主神的手腕。 那绷起的青筋写满了愤怒,零件破碎的声音咔一声咔一声的在这静默的空间响着,短路的电流穿过红色的花瓣,滋滋迸现。 她要她死。 可她已经做到了。 她马上就要死了。 而死也在这一刻成了最无力的报复。 许拾月的手紧了又紧,狠狠地盯着面前这个破烂不堪小姑娘,沉了半秒,道:“但我会把她找回的。” “是吗?”主神反问着笑了一声,接着定在许拾月耳侧的视线就向上抬了起来。 她就这样极度平静的注视着马上就要接替她成为主神的主系统,自顾自的讲道:“主神是注定要被主系统取代的,我倒是很想看看,当你被你精心培养出来的主系统取代,会是什么一幅场景。” 那银白的眸子倒映着上方无尽的黑暗,没有焦点的眼瞳苍白又无力。 主神清楚的感知到她身上力量的流逝,也明白她现在的状态名为死亡:“可惜了……我再也看不到了……” 这话也不知道是在回自己的上一句,还是再说许拾月的那一句。 而说出这些话,好像已然耗尽了主神猛然调起的最后一丝力气,说着那方才还跟许拾月的手做抗争的手臂就猛地落了下去。 而就在这一秒,碎石掉落的声音随着逐渐猛烈的风清晰频繁起来。 烛火在大地的颤动下不安的跳跃,流放的神祇没有了主人力量的支撑,逐渐开始坍圮。 高悬着的巨石在一声断裂声后轰然落下,许拾月兀的起身,近乎下意识的将陆时蓁的身体拥入了怀中。 而巨石也悬停在了她们上方,转既飞去了其他地方。 “许小姐,快走!”主系统,不对,应该说现任主神保护住了许拾月,紧接着给她打开了系统大门,“我的力量只能维持一时的平稳,不多久就要彻底坍塌了。” “多谢。”许拾月对主神微微点头,她就这样看着自己怀里沉睡着的陆时蓁,对主神道:“等你收拾好一切,我想我们需要见一面。” 断裂的声音层层叠起,许拾月的冷静同周围的乱动形成了鲜明对比。 她就这样撂下一句话,起身抱着陆时蓁走入了背后的通道。 她要带她回家了。 . 太阳第一缕光从地平线上亮起,划过了昏暗的大地。 漆黑了一夜的天空如褪色一般朦胧的铺着一层光亮,慢慢的褪成了湛蓝的颜色。 陆时恩抱着电脑坐在别墅后院的泳池旁,小姑娘蜷着腿,垂着的头悬在空中一点一点的。 她就这样坐在这里,抱着怀里的电脑已经守了两晚上了,沈雁行拿她没办法,干脆坐在旁边陪着她守着。 许拾月跟陆时蓁消失的那天,陆时恩醒了过来。 沈雁行也按照约定将许拾月说的那份信给了她,信里许拾月向她坦白了这一切。 陆时恩是真的没想到自己一直针对的人会是自己的姐姐。 好像是被主神上过身,她对陆时蓁的身份接受得特别快,轻而易举的就想明白了后半年那个她更喜欢的姐姐并不是过去那个姐姐。 可这样就能说陆时蓁不是她姐姐了吗? 怎么可能。 她还是会想念她揉随手自己的头的感觉。 还是喜欢她教自己道理时严肃认真的样子。 即使只有一半,那也算是失而复得啊。 所以,快点回来吧。 姐姐。 突然的,陆时恩电脑上的程序快速变化起来。 像是有感应一样,昏昏欲睡的陆时恩猛地抬起了头,顺着信号捕捉的方向,看到了一道凭空破开的光亮。 不同于太阳光的真实,这光亮得刺眼,完全是来自更高维度的空间。 陆时恩紧屏着呼吸,期待又警惕着从那光里出来的人。 而接着一只裸色的腕带绕着纤细的脚踝骨赫然出现在了她的视线中。 是许拾月的鞋子。 许拾月回来了。 “姐姐,姐姐回来了!姐……”警惕全然被期待遮盖住,陆时恩看着院子里还没有完全出来的人忙跑了过去,只是她刚看着许拾月走出来跟前,整个人就怔住了。 陆时蓁面色苍白,就这样没有任何反应的靠在许拾月怀里。 身上的衣服甚至打湿了,跟头发一起紧紧地贴在她的身上。 “姐姐怎么了……”陆时恩怔怔又紧张。 许拾月则稳稳的抱着陆时蓁,淡声道:“她睡着了,不要吵她。” “怎……” 这样的画面,陆时恩怎么可能相信这样一个理由。 她说着就想要追上许拾月的步伐好过去问个清楚,可接着就被沈雁行给拉住了。 她注意到了许拾月身上的伤口,尽管这些伤口已经快速愈合了,但看上去还是触目惊心。 她知道许拾月跟陆时蓁消失的这段时间里一定发生了很多事情,既然好好的回来了,那还是先休息一下吧。 于是没有被任何人打扰的,许拾月抱着陆时蓁回到了她的房间。 蒸腾的雾气一层一层的叠在房间里,堆满泡泡的水没过了少女苍白且削瘦的身体。 许拾月调好了水温,没有着急将自己收拾干净,而是仔细的帮陆时蓁洗漱了起来。 柔顺的长发泛着淡淡的香气,即使依旧紧贴着脸颊,却不见一丝狼狈。 那干净的小脸在热气下晕染开了一抹粉红,细密的睫毛如扇般铺展着,乖巧而安稳的就好像她只是睡着了一样。 只能是睡着了。 许拾月默然想着,仔细的帮陆时蓁冲洗着身子,又从衣柜里拿出了她之前最常穿的那套衣服。 她帮她擦干身体,吹好头发,看着陆时蓁此刻的样子,那从方才开始就一直下垂着的唇角终于轻轻的向上勾了一下。 清清爽爽的,这比主神的那一套,不知道好多少。 一连两天都是艳阳高照,太阳将床晒得蓬松柔软。 许拾月小心翼翼的将陆时蓁放到床上,将羽绒被轻薄温柔的包裹着她。 许拾月想这样的氛围,一定能给她制造一个美好安稳的梦。 忽的,房间的灯光闪烁起来,下一秒主神出现在了许拾月身后。 她已经具象化成了生命体,高挑的身形周围笼罩着神性的光辉:“许小姐。” 许拾月手里的动作依旧没有停下,不紧不慢的给陆时蓁整理着被角,背对着主神,道:“这么快,看来您的工作接手的很顺利。” “主神流亡的那段时间我就已经开始管理所有世界了,所以接手也很容易。”主神道。 许拾月轻点了下头,转过了身去:“既然您来了,那我也就不用去系统空间找您了。我之前约您来是有件事想麻烦你。” 主神丝毫没有犹豫,答应的痛快:“许小姐请说。” “五年前二伯母曾对我说过,这个世界的陆时蓁在小时候经历过一场变故。”许拾月平静的讲着,主神也随之对应着调出了当时的档案:“是的,当时陆家意外失火,但这是世界运行中的自然意外,没有任何被插手的痕迹……” 主神仔细查着当时的世界投影,声音里有些遗憾。 可许拾月却并没有为此而失望,反而肯定的讲道:“所以她那个时候肯定住过院。” “我那个时候也在住院。” 这么说着,许拾月的视线便又重新落在了陆时蓁的身上。 那被热气烘托起的脸颊慢慢褪去了红润的色泽,只剩下一抹羸弱的苍白,就像一位常年久病缠身的病人。 许拾月握住了陆时蓁搭扣在一起的手,拇指细细摩挲过她微凉的肌肤,沉声道:“而她这一生,一直都在医院里。” . 日落月升,一天好像什么都没有做就来到了夜晚。 春末的夜风已经没有那样凉了,泳池的水粼粼波动着光亮,吹皱了小姑娘伶仃的背影。 陆时恩在得到了许拾月的许可后,已经去过房间看陆时蓁了。 她说了挺多话,道歉的,想念的,可是这个人就是沉沉睡着,像是怎么也不会醒来一样。 少不经事,很容易就被面前的事实打击到。 陆时恩就这样抱着自己的腿坐在泳池边独自黯然神伤。 忽的,陆时恩视线右上角探过了一瓶牛奶。 温温热热的,在夜晚的风中显得格外珍贵。 像是猜到了是谁,陆时恩平直的眉头顿时蹙了起来:“你……” 只是她刚要抬头发脾气,却发现站在自己身边的是许拾月:“沈雁行要我给你的。她叮嘱我,如果看到你一个人大半夜在外面坐着,就拿这个给你。” 小姑娘目光摇摇,眼里的怒气顿时消减了大半,撇过脸去,嘟囔道:“谁要她多管闲事了。” 许拾月挑了下眉,颠了颠手里的牛奶,就准备收回去自己喝了。 可是她这个动作还没开始做,接着就被突然探过来的手拿走了。 这一家子都是嘴硬心软。 许拾月默然,拢了下裙摆,坐到了陆时恩身边。 夜风徐徐吹过带着点水汽蒸发的凉意,牛奶贴在陆时恩的掌心,暖烘烘的。 她就这样轻轻转着牛奶瓶,低头看着许拾月落在她身旁的身影,心里的不安有些压不住了:“你说姐姐什么时候才会醒啊?她还会醒过来吗?” 许拾月却淡声反问道:“你为什么觉得她不会醒过来了?” 陆时恩顿了一下。 像是握住了什么,转头看向许拾月。 “我需要一个节点。” 许拾月说着就看向了陆时恩,又一次邀请道:“所以,这次要来帮我吗?”:,,. 第139章 第一百三十九章 太阳一连躲在云后阴了好几日,终于在今天从云后面走了出来。 金灿的的一轮,照的天空湛蓝,就好像是为了迎接什么的一样。 窗外有一群鸽子飞了过去,在空中发出一串低沉而有节奏的咕咕声。 日光被影子遮住,接着又被释放,变得更加夺目。陆时蓁皱了皱眉,似乎很是不满这样忽明忽暗的环境。 消毒水的味道浓郁又平静,就这样落在陆时蓁的鼻腔,习以为常。 顿了一下,她慢慢打开了自己的眼睛,接纳了阳光落进她的眼睛。 陆时蓁还没来得及看清楚眼前的景象,耳边就传来一道熟悉且满是喜悦的声音:“时蓁,你终于醒了!” 小护士盘着利落的头发,满脸笑容的注视着睁开眼的陆时蓁。 陆时蓁茫然了一下,嘴巴比空白的脑子反应快。 她掀开干涸的唇瓣,问道:“我,这次又昏迷了很久吗?” “是啊。”小护士点点头,“从手术台上下来,你昏迷五天呢,我都要吓死了。” 说是小护士,其实也在医院有些年头了,跟陆时蓁这位医院的常客也是格外熟悉。 没有那种病人跟医生的距离感,她声音欢欣,双手合十的晃了晃:“幸好幸好,醒了就没事了。我这去喊医生来再给你检查一下,你等一会哈。” “好。”陆时蓁点点头,注视着小护士开门离开。 只是比起以往知道自己死里逃生的喜悦,这次陆时蓁的眼神更多了几分茫然。 她看着这间都快要成了她家的单人病房,看着放在小客厅里的电脑跟数位板,看着这一切她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画面,不知怎么的产生了一种恍如隔世的陌生感。 陆时蓁有一种她好像离开了这里很久很久的感觉。 不只是五天,更像是五年。 监控仪器的声音有规律的响着,记忆往空白的五天倒叙去,陆时蓁能记起来的最后一个画面也只有那在她视线中忽明忽暗的手术灯,还有麻醉师在将麻药推进自己身体后,问自己的最后一个问题。 她问她,手术结束后,想去哪里。 可是她这个样子又能去哪里呢? 陆时蓁默然低头,看向了盖在被子下的腿。 是啊,她这个样子能去哪里呢? 她哪里都去不了。 小护士动作很快,几乎是拉着医生来陆时蓁病房的。 医生给陆时蓁简单检查了一下,结果不错,陆时蓁的手术效果很好,跟他们当初判断的一样,只要醒过来就没有问题了。 陆时蓁听着医生每一次在她术后都大差不差的叮嘱,态度依旧认真。 等着医生检查完叮嘱完,要离开的时候陆时蓁的家里人才姗姗来迟。 “蓁蓁,醒了。”不咸不淡的,陆爸爸问道。 “嗯,让爸爸妈妈担心了,对不起。”陆时蓁点点头,声音里有些歉意。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生病好像成了她的一种愧疚。 可明明这些并不是她自己想要的。 “这有什么好抱歉的,你能醒过来就好。”陆妈妈笑了一下,脸上的表情有些勉强,翻来覆去还是那几句话,“醒过来就好好保护自己的身体,按时吃药,听医生的话。” “嗯,我记住了。”陆时蓁点点头。 长久的病痛在他们之间形成了一道看不见的陌生隔阂,病房里的气氛还不如刚才小护士在的时候,没有多少话很快就冷了下来。 而就在病房里的气氛一降再降的时候,一个小姑娘像兔子一样推门跳了出来:“姐姐!” 陆时蓁看着进来的人很是意外。 这是她的妹妹陆希,希望的希。 陆时蓁:“希希,你也来了。” “是啊,我好担心你啊。”陆希上来就抱住了陆时蓁,“你怎么样有什么哪里疼啊,我要是在床上躺这么些天,身子都要僵了。” 陆妈妈听到陆希这后半句话,赶忙拉了她一下,带着点温柔的呵道:“希希,瞎说什么呢,你下周就比赛了,能不能说些吉利话。” 陆希闻言瘪了瘪嘴,偷偷的在陆时蓁的方向吐了下舌头。 都说大火会暴露人们最在意的东西。 其实也不用,一句囊括着两个女儿的话就可以。 陆时蓁像是并没有在意到这一点,看着搂着自己的妹妹,问道:“希希下周就要比赛了?” “是啊。”陆希点头,“对了姐姐,你要不要看看我的参赛作品啊?我拜托老师帮我录了一段,说我很有可能拿一等奖哦!” “好啊。”陆时蓁欣然应下。 这是她们姐妹间不成文的约定。 每次有什么比赛或者舞曲排练,陆希都会将自己跳舞的视频拿给陆时蓁,她喜欢分享自己的东西,尤其是跟她的姐姐一起分享。 悠扬的古典音乐从手机传出,少女修长的手也随之探了出去。 陆希手长腿长,天赋也很高,纯白的舞裙随着她的动作起伏,就如同一只在水中优雅飘流的白天鹅。 陆爸爸跟陆妈妈在一旁观赏着,眼里不约而同的全是欣慰自豪。 他们为自己能有这样一个未来可期的女儿很是骄傲,还有满意。 陆时蓁坐在最中央欣赏着陆希的芭蕾舞,如往常一样抿唇微笑着。 却不知道为什么在认可的同时,突然觉得还有人比陆希更像天鹅。 雾气从地底蒸腾而起,浓郁的飘散在陆时蓁的世界。 ……那个人是谁? 陆时蓁根本寻找不到这个答案,下意识的皱起了眉头。 接着陆希的声音就从她耳边响了起来:“怎么了姐姐?我哪里跳的不对吗?” 小姑娘很在意自己姐姐的看法与评价,还不等视频结束就发问了。 陆时蓁先是怔了一下。 接着她就看着面前还在播放的视频,轻声道:“你最后那一小段的大提琴好像有点不对,是不是弹错了?” 陆希的脸上立刻浮现出了讶异:“姐姐你这都能听出来呀!” 她丝毫不在意自己展示的视频被打断,对陆时蓁坦白道:“是的呀,这个曲子是我一个学大提琴的同学给我录的,那个时候她最后一段拉错了。姐姐你好厉害!” “也没……” 陆时蓁淡淡笑了一下,可是她说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到陆妈妈紧张的声音响了起来:“希希,怎么回事,既然错了你怎么还用?” 接着陆爸爸也紧张的问道:“是啊希希,这要是影响了你的比赛怎么办。” “哎呀,没事的。”陆希不以为然,大咧咧的摆了下手,“你们放心,明天程程就把标准伴奏给我寄来了,不会影响到下周比赛的。” “那就好。”陆妈妈当即松一口气。 而陆爸爸低头看了眼手表,表情严肃的讲道:“好了,时间不早了,希希你今天还要去排练。刘老师刚才给我通电话,说你的比赛服做好了,今天还要去试一试,不合适的地方还要改,时间很紧张的。” 这句话一出,陆希脸上兴奋的表情立刻落了下来。 她小小的“哦”了一声,失落的对陆时蓁挥挥手:“那姐姐我走了,你照顾好自己,我过些日子再来看你。” “好,比赛加油。” 陆时蓁点点头,端坐在病床上注视着他们一家三口离开的背影。 接着被一道关上的门隔开。 日光渡过她的眼睛,半垂着的眼界下是一片晦涩。 倒也不是说落寞,这些陆时蓁早就习惯了,她不习惯的是刚才意外突然指出的那件事。 她为什么会一下就听的出来大提琴曲调不对。 她根本就没有接触过这个东西啊…… 短短不到一个小时,就出现了太多的问题了。 陆时蓁总有一种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的感觉,摸过放在一旁的手机就要搜索。 只是,她才刚刚解锁手机,屏幕上就一个接一个的弹出了一连串的消息。 而这个消息全都来源于同一个人——她的好基友,这些年来她鼓起勇气在网络上交的第一个朋友。 陆时蓁记得自己做手术前跟她说过,她也跟往常一样估摸着时间来发消息来问她怎么样了。 一开始她的语气极其平静,还有些开玩笑的话,但接着她看着对面丝毫没有动静的消息框,慌了,慢慢开始着急,害怕了,甚至还是呜呜呜的发了好多哭泣的表情包。 陆时蓁可以想象这个人这些天的紧张,接着给她回道:【活过来了。】 顿了一会儿,可能也不到两秒,陆时蓁的这句话就被顶上去了,换来的是一长串“呜呜”的字样:【天哪,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你吓死我了,你个臭石榴,你怎么才活过来啊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太多的“呜”字几乎就要淹没掉正经的文字,陆时蓁看着这些文字终于露出了真实的笑意。 她就这样这样看着这一长串文字,笑意盈盈的眼睛微微眯了一下,停在了“石榴”二字上。 石榴,十六,为什么是十六,不是六十呢,陆时应该是六十啊。 这个名字她用了很久了,但是这种迟疑还是第一次。 不知道是不是睡了一觉脑子睡乱了,她突然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自己这个名字也似乎别有意思。 陆时蓁皱了皱眉头,真实的给基友表达出了自己醒来后的困惑:【我觉得好奇怪,我睡了五天,却有一种自己经历了好多事情却忘记了的感觉,可我的的确确是躺在床上睡了五天啊。】 【怎么,难道你穿书了不成。】基友半开玩笑的讲道,接着陆时蓁还没来得及当真,她就又发道:【我觉得是不是你睡了五天,失去了五天的时间所以觉得不对劲啊?五天,快一个星期了,四分之一个月,也挺长的了。】 【来,这是这五天你错过的黑月光同人文,还有同人图,我都给你准备好了,保证你看完之后不会再有这种感觉了。】 陆时蓁还没来得及看完她基友发来的这些话,紧接着就被一个又一个文件顶了上去。 她诧异的看着面前一个个显示正在传输的花里胡哨的模糊框框,不敢相信这是对自己这个有拖延症的基友的速度:【这么快?这么全?】 基友在那边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你懂得,我怎么可能这么快。】 【你知不知道,你要是再不回我,我都准备把这些东西打印出来给你烧过去了qaq】 像是终于放下了心来,基友的话匣子也打开了,激动的跟陆时蓁讲述着她这些天的心路历程,【这可是这些天,四处乞讨,才整合出来的。你不知道好几个太太要不是我说我有个朋友快死了,天天粘着她们,她们都不跟我找之前的存档。我可太不容易了,你得给我画一幅大的我推才行!】 “……” 陆时蓁很感动,也很无语,果然她高看她了。 她的手指悬在屏幕上,心里准备了好多的吐槽。 只是她还没来得及敲,这个时候屏幕最下方的模糊图片完成了加载。 绚丽烂漫的灯光撒满了整个画满,就在金碧辉煌的舞厅中央,摇曳着裙摆的少女同另一名少女十指交扣,乌黑的发丝随着她们舞蹈的动作,飘摇交织在一起。 她们四目相望,亲昵暧昧的氛围溢出了屏幕。 这是书中许拾月跟沈雁行经典的酒会跳舞画面。 她们就是在那夜定情的。 没有人发消息的房间安静的要命,倒映在墙上影子就这样安静停在墙上。 陆时蓁的眼睛紧紧地盯着手机里的画面,只是瞳子里没有一丝丝的激动。 这是一件很诡异的事情。 陆时蓁发现,她对这幅图片里的人物产生了嫉妒。 明明前不久,她还为这一对嗑生嗑死,痛哭流涕。:,,. 第140章 第一百四十章 清晨,阳光明媚。 盛夏里的蝉鸣穿插在郁郁葱葱的绿影中,横过的高楼的高架桥上车水马龙,一切看起来都是这样的欣欣向荣。 日光热烈满是活力的打在玻璃上,干净的窗户倒映着一道坐在轮椅上的削瘦身影。 蓝白条纹的病号服有点褪色起球,衣袖下是长期扎针粗糙臃肿起来的手背,跟周围的一切都有些格格不入。 却又好像没有那么格格不入。 陆时蓁在这个世界已经活了二十多年了。 从她出生起,这个世界像是排异反应一样想要用病魔将她挤兑出去,可她偏偏没有被挤兑出去,活到成年,活到在这个世界有了自己的价值。 这是陆时蓁从术后昏迷中醒来的第三天,她已经不需要输液了。 那靠在轮椅扶手上的两只手臂搭在一起,潮湿的掌心细细摩挲着被医用胶布折磨的粗糙青紫的手。 她想只要自己好好保持,过不了几天自己的手就可以恢复如初了。 到时候她就能拿起画笔,继续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了。 可是…… 陆时蓁的视线慢慢从手背挪到窗外,看着麻雀略过天空飞向她目光所不能及的远处。 她突然很向往外面,前所未有的向往。 她不知道自己这种向往不甘从哪来的,她明明从很小的时候就已经接受了自己这辈子及都没有办法站起来的结局。 明明自己的腿保持良好,没有萎缩变形就是一件很成功的事情了,她为什么还想站起来呢? 陆时蓁这些年无论是在医院还在偶尔在外面,旁人对她的第一印象都是乐观积极。 她的确是乐观,心态比很多正常的人都要好,可这一点也不妨碍她的敏感。 她听得到轮椅车轴运动时发出的细微声音,也感觉到自己心态上的变化。 这种不甘不是那种虚无缥缈的羡慕,而是她好像真的尝过站起来的感觉,拥有过可以自由行动的双腿,所以在失去后不适应的感觉。 陆时蓁看着窗外生机盎然的世界,目光晦涩。 她觉得自己醒来之后就好像缺了一块,很小,却很深,像是有个洞打在她的心口直直的穿过了她的身体。 而填在里面的不止是她对于站起来的不甘与渴望。 还有不悦的嫉妒。 对与许拾月相拥的沈雁行的嫉妒。 那种嫉妒不是一闪而过忽然兴起的,好像就埋在她身体里,埋了很久的时间。 可埋了再久,对方也只是个纸片人,就算再漂亮也只是纸片人啊。 即使许拾月之前是她的单推,她也不至于这样吧…… 人类会喜欢上纸片人吗? 或者说,人类会爱上纸片人,对她产生占有欲吗? 陆时蓁摸了摸口袋里的手机,犹豫着想上某度发帖询问一下。 可慢吞吞的打了满满一行字,还没搜索接着就被她快速删了。 都说网络因为大家彼此谁都不认识谁,所以很好交流,很好集思广益,可陆时蓁莫名的就是不想将这件事情讲给素未蒙面的陌生人。 正这么犹豫着,基友的消息就从消息栏跳了出来:【石榴啊,怎么看你这些天都还没有接收我的文件,怎么,嫌弃我?还是漫画社来催你稿子,你在赶稿?】 【我说要是赶稿可以放一放的,你才刚好,别累着自己了,身体重要啊,石榴啊,妈妈想让你活得久一点,妈妈还想吃你产的粮qaq】 基友是真的担心陆时蓁的身体,每天还会催她早点去睡觉。 陆时蓁看着她这番不正经的话,一脸嫌弃,但不得不说她的心情是轻松了很许多,手指敲在屏幕上的声音也比刚才清脆利落:【没有赶稿,就是戒了。】 【哈?戒了?这么速度?说戒就戒?】字里行间,全是基友的震惊。 陆时蓁则相对平淡,回了她一个:【嗯。】 基友不敢相信陆时蓁这样突然的决定,问道:【为什么啊!我给你的粮太多,你吃撑了不想再吃了?】 【没有。】陆时蓁道,【就是……】 打到这里,陆时蓁悬在屏幕上方的手指顿了一下。 像是卡了壳,过了小半晌她才含糊犹豫的回答道:【觉得没意思了。】 【呜呜呜呜。】基友难过的给陆时蓁发了一个悲伤蛙表情包,【如果许拾月知道她失去了你这样一位重要人物一定会难过的。】 写着“许拾月”名字的对话界面安静了很久,陆时蓁看着最后这句话停了很久。 很奇怪,在继嫉妒之后,陆时蓁又因为许拾月产生了难过,甚至于心疼的感觉。 她居然会为这句话感到心痛。 就好像基友说的这话是真实发生了的一样,而她并不想让许拾月难过…… 很突然的,陆时蓁感觉她的世界好像卡了一下。 周遭安静,蝉鸣与飞鸟通通消失在了窗前,她恍然的盯着头顶上的时钟,秒针停在12上,过了好一会儿才动。 “吱吱——” 而同时安静的房间里又重新响起了蝉鸣的声音,麻雀扑闪着翅膀略过窗前的阳光,刺眼的在陆时蓁的眼睛里晃了一下。 秒针也恢复如常。 陆时蓁眨了眨眼睛,盯着时钟看了好长一段时间。 她觉得自己是不是有点魔怔了,悬在输入框上方的手指还是落了下去,小心翼翼的给基友分享起了自己心里的想法:【其实也不是没意思了,就是突然就不喜欢沈雁行了,不喜欢她跟许拾月在一起。】 接着她就半开玩笑,却又格外认真的打道:【我都在怀疑我是不是睡坏脑子了,要不找一天去做个脑部ct?】 陆时蓁也没打算能立刻收到基友的消息,毕竟现在距离刚才她们的最后一句聊天已经过去十五分钟了。 可就在她扣下手机,想自己安静想一想的时候,贴在腿上的震动传到了她的掌心:【其实如果觉得奇怪的话,不如去试着探究一下。】 【既然觉得失去了,就盯着仔细看看,总能看到的。】 一连两句话,像是在认真回答陆时蓁刚才表达的困惑,却又听着没头没尾的。 陆时蓁皱了皱眉,觉得基友这话神神叨叨的,的确熟悉,却又不是那种熟悉。 陆时蓁还在这里眉头紧锁,接着屏幕里就又弹出了一条消息:【或者,多吃点苹果。】 兀的,陆时蓁笑了。 得,就知道这人正经不过两秒。 枉她刚才这样认真的思考,原来是中二病犯了。 可经过刚才这句话提醒,陆时蓁还真有点想吃苹果了。 她喜欢吃苹果,病房里每时每刻都有新鲜苹果可以吃,推着轮椅随手就从柜子上摸了一个。 圆润的苹果红彤彤的,陆时蓁拿在手掂量着,习惯的将它抛了起来,然后接住。 抛起来,接住,抛起来…… “咚。” 很突然的,陆时蓁失手了。 滚圆的苹果兀的砸在瓷砖地上,朝着病房一侧滚了过去。 陆时蓁推着轮椅朝苹果追过去,终于在它停在墙前时追到了。 她佝偻下身子,算不上太费力的将苹果拾了起来。 接着她抬起头,脚尖抵在墙上,大片的白色闯入她的视线,她与这面墙近乎没有距离的贴在了一来。 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既然觉得失去了,就盯着仔细看看,总能看到的。” 刚才基友说的话蓦地出现在陆时蓁的耳边,那双漆黑的眸子鬼使神差的盯住了面前的这堵墙。 日光倾斜落进,窗外的防盗窗将完整的光分割成一条一条,就这样落在墙上。 就像是一扇门。 陆时蓁目光怔了又怔,搭在轮椅上的胳膊下意识的朝那道影子伸了过去。 有门的把手塞在了她的掌心,小小的,应该是专门为小孩子设计的尺寸。 成群的鸽子发出类似电波一样咕咕的声音,由远及近的划过天空。 陆时蓁手腕微动,仿佛拧了掌心里的把手,霎时间诡秘的记忆朝她涌来。 …… 苹果滚动的声音回荡在长长的长廊上,这里没有任何光亮,虚无的黑暗沿着苹果的声音蔓延。 小陆时蓁也不知道这个地方是从哪里出来的,她注意到的时候墙上就已经突然出现了这么一个黑洞洞的门框。 如果不是她的苹果失手滚了过去,她甚至都不会靠近这里看一眼。 经历了这么多生死小陆时蓁早就对一些事情麻木了,但这样的漆黑还真的让她有点害怕。 而就在这个时候,苹果滚动的声音突然停下了。 无尽的漆黑戛然,一块长方形的光在这条长廊的尽头亮了起来,方方正正的,像是在黑暗中破开了一扇窗户。 小陆时蓁放在轮椅上的手紧了紧。 她看到一只同她差不多大小的手出现在了那抹光前,而她停下的苹果也被那只手拾了起来。 小陆时蓁很有戒备心,远远地对那个拿着自己苹果的人影道:“把我的苹果还给我。” 小孩的声音青涩幼稚,再怎么严肃也带着稚嫩的感觉。 远处的人影听到小陆时蓁这话,丝毫都没有被恫吓到,就这样拿着苹果朝小陆时蓁走了过来。 光随着她走过来的步伐,微弱的点亮了这漆黑的走廊。 那是一个穿着蓝白条纹病号服的小女孩,细软的头发垂在她的肩头,乌黑又乖巧,一双眼睛黑亮亮的,像宝石一样漂亮。 小陆时蓁常年住院,几乎认识每一个儿童科住院的小病人。 她想如果真有这样一个小病友,她不可能会记不住的她的,可她的确没有在医院里见过这个小女孩。 因为无法确定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小陆时蓁的眼里满是戒备,几乎是夺的把小女孩还回来的苹果拿了过来,道谢也道的格外仓促:“谢谢。” “不客气。”小女孩淡声道,没有对小陆时蓁的无礼表现出任何不悦。 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小女孩的声音太过平静稳定,小陆时蓁总觉得她看起来不像生病的样子。 即使这个小女孩刚刚将她丢失的苹果还给了她,小陆时蓁依旧戒备着,一副小大人的架势,语气不善的盘问道:“怎么,你为什么也穿着病号,难不成你生病了?” 小女孩依旧平静的点点头。 她伸出手指指了指自己的心口位置,然后将本就松松垮垮的扯开了点,露出了里面大片的纱布,还有连接着监控仪器的线。 小陆时蓁怔了一下,方才还明晃晃写着警惕的眼睛眨了又眨。 她从来都没有像今天这样后悔过,顿时对自己刚才跟这个小女孩毫不客气的敌视懊恼万分。 那个被人家好好还回来的苹果沉沉的压在小陆时蓁的手里,她就这样摸了摸手里的苹果,更加郑重,也更加友善的对小女孩问道:“那个,谢谢你把苹果还给我。我叫陆时蓁,你叫什么名字。” “许拾月。”小女孩道,“允许的许,拾起的拾,月亮的月。”:,,. 第141章 第一百四十一章 许,拾,月。 小女孩的自我介绍简洁平静,陆时蓁跟着在心里也过了一遍这个的名字。 这个名字听起来还挺好听的,比她认识的任何一位小病友的名字都好听。 想到这里,陆时蓁就又问道:“所以你也是这个医院的病人吗?我怎么没有见过你?” 许拾月的视线落在陆时蓁病号服胸前绣着的字上,道:“我想我应该不是你们医院的病人。” 她的声音太平静了,就像是在陈述一件根本算不上什么的事情。 看惯了周围同龄人忧郁难过,因为病痛的折磨哭红了眼的样子,许拾月此刻的表现对陆时蓁来说有些出乎意料,又有些欣赏。 许是因为同时病友的原因,陆时蓁对许拾月的距离感少了很多。 她就这样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小姑娘,按照她的逻辑看向了她衣服胸口上的刺绣。 “s大附属医院……” 这些年家人为了给陆时蓁看病,带着她跑了很多医院。 大大小小,一级一级的往上升,直到来到这里,全国最好的医院。 所以虽然陆时蓁年纪不大,但对国内大大小小的医院多少也有些了解印象,只是…… “我们这里好像没有这个医院……”陆时蓁小心翼翼的讲着,声音里又有些难以置信,“而且国内好像……也没有s市。” “我们那里也没有你这个城市。”许拾月也点头附和,而后看着身后那连接她病房的长走廊,推断道:“我想这个长廊是不是就是连接我们两个不同世界的通道,我们其实来自不同的世界。” “啊?” 陆时蓁听着小脸上立刻浮现出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许拾月的这番推断明显超出了她小小的知识范围。 陆时蓁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可能正是因为小孩子对世界了解的不够,所以对这些事情的接纳能力也能更容易一些,她就这样颠了颠刚刚从手里滚落的苹果,笨拙的问道:“那,你们那里也吃苹果吗?” 这样的问题明显更刚才许拾月成人般冷静的推断不搭噶,甚至显得异常幼稚。 可许拾月听到这个问题,却柔柔的笑了。 她就这样看着面前这个坐在轮椅上的小女孩,为她解答道:“吃的。” “那你要吃苹果吗?”陆时蓁接着问道,好像还担心许拾月会拒绝自己,又主动提出道:“我可以给你雕成小兔子。” 而事实证明,陆时蓁友好主动抛出的这个提议是对的。 许拾月对苹果并不感兴趣,只是好奇什么是兔子苹果。 许拾月点点头,同意了这个来自异世界的小女孩的邀请:“好啊。” 起先许拾月还想给陆时蓁搭把手,帮她推轮椅掉头。 只是她的手还没抬起来,陆时蓁就已经利落灵巧的将她身下这个看起来很是笨拙的器械转了过去,那意外从她手中掉落的苹果稳稳当当的放在她的腿上,一点动摇都没有。 跟在陆时蓁身后,许拾月也走进了她的病房。 该怎么说这间病房呢? 小小的一间,四四方方的望过去全是单调的白色。 一张床,一个小柜子,除去桌椅就什么都没有了,也包括原本应该在墙上开出来的窗户。 一眼望尽。 这很符合医院里的简单布置,却又压抑让人觉得憋闷。 许拾月端坐在陆时蓁房间里唯一的椅子上,目光晦涩。 浓重的消毒水味道飘进了几丝淡淡的甜意,打断了许拾月对这个房间的环视。 只是她还没有来得及去寻找这味道的来源,一只漂亮的红耳朵小兔子就横过了她的视线,更浓郁的甜味暴露了空气中飘荡着的那些味道的源头。 陆时蓁脸上挂着得意的笑,跟许拾月展示着她刚刚完成的作品:“将将!兔子苹果。” “哇,真好看。” 家里的水果都是切成小块的,许拾月从来都没有见过这种雕成小动物的水果,平静的眼睛终于多了许多孩童明显的情绪,小脸看着都灵动了。 她欣然抬手接过陆时蓁递来的兔子苹果,遵守着她礼貌的规矩:“谢谢你。” “这有什么呀。”陆时蓁摆摆手,没有那么多规矩,“这是你帮我找到的苹果,我们应该平分。” 锋利的刀刃划过苹果,甜丝丝的是液泡接连破开的味道。 陆时蓁就这样又切下一块苹果,一边雕刻着,一边对许拾月道:“而且护士姐姐跟我说,一天一苹果医生远离我,想咱们这样的情况,更要多吃苹果才好。” 陆时蓁说这句话的时候很是认真,表情也比方才认真。 许拾月听着不由得笑了笑,觉得这个小女孩很有意思。 她看着陆时蓁跟自己穿着差不多厚度的衣服,自己也没感觉到凉意,好奇的询问道:“你们这里也是夏天吗?” 话音落下,陆时蓁的动作顿了一下。 刀子抵在小兔子即将成型的耳朵上,更往下切了一点。 好像是有些躲闪,却又不得不面对。 陆时蓁声音小小的,眼神回避的回答道:“我不知道……” 许拾月闻言不由得怔了一下。 接着她就看着坐在轮椅上的陆时蓁,看着她在灯下铺着病气的身形,恍然意识到她好像根本没有机会去看外面的世界。 这里的房间严丝合缝的封闭着,纵然外面鹅毛大雪,这里始终恒温在适宜温度。 太阳并不是这个房间的光源,这个房间的光源是头顶上那一圈嵌在吊顶中的灯,均匀的光将房间每一个角落照亮,寻不到光发出来的方向。 这是一间病房。 去更像一所牢房,困住了这个人哪里也去不了。 除了最后这一句,陆时蓁刚才的声音一路都是上扬的。 这个地方照不进阳光,于是她就成了这个房间里太阳。 许拾月目光暗了一下,她觉得陆时蓁身上有着令人心疼的坚强。 而像这样的人应该去见一见太阳的。 “那你要不要去看看我们那边感受一下?”许拾月提议道。 陆时蓁却犹豫了,认真的给许拾月解释道:“我不能离开这里,这里的病房是无菌的,医生叔叔说我不能离开这种环境,不然身体状况会立刻变坏的。” 许拾月却看了一眼已经跟陆时蓁接触了好一会的自己,提出道:“可是,你接触了我这么久,不是没有出现问题吗?” 陆时蓁猛地像意识到了什么,猛地怔住一下。 过去即使她要跟家里人见面,他们都是穿着严格消毒过的无菌服来见自己,就连经常出入这里的护士姐姐也不例外。 如果今天这种情况放在过去,她不到一分钟就要流鼻血了。 可现在,她好好的。 不仅好好的,还跟许拾月说了好多话,雕了三只小兔子。 “是哎……”陆时蓁诧异又迟疑的承认了。 “我想可能是因为我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所以我们的两个世界彼此有屏障。”许拾月看着自己手腕上明明远离监控范围,却依旧运行的监护仪器,“我不属于你的世界,所以你的世界对我造不成威胁,同理,你不属于我的世界,所以我的世界对你也造不成威胁。” 陆时蓁看着许拾月给自己展示心脏的监护仪器,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 而且她太向往阳光了。 她已经有很多年没有见过真正的阳光了。 也是年龄还小,没有想太多的后果,陆时蓁借着心中那剧烈的向往,对许拾月点了下头,道:“那咱们走吧。” 长长的走廊随着陆时蓁走过,把她那边的光带了过来。 两方微弱的灯光交织在一起,将黑暗驱散的更多了些。 陆时蓁这次走的比以往都快一些,许拾月就走在她后面,帮她推着轮椅。 穿过昏暗的黑色,走廊尽头的光慢慢变得真实起来。 那不是由灯光组成的冷涩的照明,而是真正的阳光。 炽热的夏日连绵着蝉鸣,知了知了的叫个不停。 太阳穿过一侧的窗玻璃,无比真实的陆时蓁披着毯子的腿上,她就这样伸出手去将一抹日光捧在了手里。 温暖,炽热。 旁人避之不及的正午阳光就这样打在她身上,热烈的让她觉得自己的身体前所未有的舒适。 那笨拙的轮椅灵活的穿过了许拾月的病房,停在偌大的格栅窗户前。 浓郁的绿意被白色的窗框分割成一块一块,满满当当的铺满了陆时蓁的视线。 太阳的是炽热的,外面的世界郁郁葱葱满是活力。 陆时蓁就这样坐在窗前向外看去,笑着对将自己带到这里来的许拾月道:“我想我知道我在哪个季节了。” “我在有你的夏季。” 太阳斜斜的穿过玻璃落在陆时蓁的脸上,浓郁的树丛将光打散。 忽明忽亮中,许拾月看到了一张如太阳般灿烂的笑脸,黑亮亮的眸子折射着日光,如宝石般耀眼夺目,全然不见病气。 她从来都没见过这样鲜活灿烂的一副面孔。 这让她有一种自私的想要偷偷收藏起来的冲动。 太阳灼热的落在陆时蓁的脸上,将她的视线同许拾月交错在一起。 明明说的只是再普通不过的话,她却突然有些不好意思。 要不说文字总能因为顺序与某些词语的省略营造出不同的氛围。 顿了一下,陆时蓁突然觉得自己说出的这句话好像有点不对劲。 小小的孩子还不明白什么叫做“暧昧”,就是单纯觉得不对劲。 陆时蓁并不想跟新认识的朋友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有些慌张的对许拾月改正道:“不是,不不是那个意思,是我在的这个世界,是有你的……不对不对,是我在有你的,这个夏季,的世界……” 这话说起来有些拗口,对于小孩子来说更甚。 陆时蓁就这样扳着手指一个逻辑一个逻辑的梳理着,不知道是紧张还是怎么了,就是没有说对。 许拾月就这样在一旁看着,笑着点了下头,对陆时蓁道:“我明白。” 日光打在小姑娘柔软的头发上,泛着一层淡淡的金光,衬得她平静的眉眼更温柔了。 陆时蓁听着更有些不好意思了,手指挂在鼻尖,一连揉了好几下。 “当当当。” 也就在这个时候,房间里突然响起了敲门的声音。 护士一边用端着盘子的手开门,一边对屋里的小病人温声道:“拾月,要吃药喽。” 许拾月跟陆时蓁的脸上同时都浮现出了不同程度的惊慌。 这样短的时间陆时蓁根本不可能推着轮椅到那条走廊的门口,着急忙慌的,许拾月坐到了床上,伸手就握住了陆时蓁的胳膊:“来,我拉你上来。” 陆时蓁听到许拾月这话,先是怔了一下。 接着便异常信任的将自己的手递给了她。 小女孩同样稚嫩的手交扣着握在了一起,陆时蓁利落的撑坐到了床上。 她还没来得及问许拾月接下来要怎么做,接着就在护士推开门的瞬间,身子被一股力量一带,黑暗从她的头整个罩了下来。 陆时蓁被许拾月利落的推倒到了床上,藏匿了被子里。:,,. 第142章 第一百四十二章 漆黑笼罩在陆时蓁的头顶,靠近窗边的蝉鸣声霎时间就小了下去。 心脏咚一下咚一下的跳着,紧张的心情无比清晰的贴在她的心口,充斥在她的耳边。 像是为了不露馅,陆时蓁头顶微弱的光在几下微动后,彻底消失了。 许拾月的被子严丝合缝的藏匿着她,素日里最容易被忽视的嗅觉在此刻黑暗中明显起来。 比起自己房间里每时每刻都飘荡着的浓郁消毒水,许拾月的房间里则飘荡着一种淡淡的香气。 陆时蓁从刚才进来的时候就闻到了,她以为这就是外面夏季的味道,可现在她被许拾月藏在被子里才明白,那不是夏天的味道,是许拾月的味道。 飘忽清淡的香气默然从主人的身上散发着,又因为严丝合缝的被褥慢慢聚集起来。 清淡变得浓郁,却又没有一丝呛人的感觉,温温柔柔的在笼罩住陆时蓁,带着一层夏日的热意,让闷在黑暗中的人觉得很舒服。 “吃药啦,养好身体月底才能做最后一场手术呀。” 陆时蓁正这么想着,护士突然响起的声音将她缥缈的思绪拉了回来,藏在被褥下的身体定了又定,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的。 “谢谢您。”许拾月礼貌的回应着护士,看着她端着盘子走进来,视线随意略过一旁的墙,放在被子上的手不被注意的紧了又紧。 只是护士并没有看到墙上那个突然出现的走廊,随意的一掠就又将视线落在了许拾月身上,还有她床边突然出现的轮椅:“拾月,这个轮椅是你推来的吗?” 许拾月对于此刻发生的事情有些惊奇,佯做淡然的点了点头,道:“嗯,我想试试这样是不是可以省点力气。” 护士闻言笑了一下,看起来是聊天,却是在观察她的状态:“那你有感觉到省力吗?” 许拾月则摇了摇头,表情认真还有些挫败:“我不太会操控轮椅,并且没有省力气,还不如走路呢。” 护士听到许拾月这个回答瞬间放下了心,点头道:“是的呀,而且你要多下来运动运动才行。” 这样的叮嘱许拾月听过很多遍了,一如既往的乖巧点头:“我知道了,我待会把它放回储物间的。” “真希望所有小病人都能跟拾月一样。”护士语气温柔的夸奖道,说着就把药分好递给了许拾月,“来,我们把药吃了吧。” “好。”许拾月点点头,抬手接过了护士递来的药跟水杯。 而也是这个动作,将原本严丝合缝压在陆时蓁头顶的被子带起了几分。 凉快的风随之吹了进来,明晃晃的光也贴着缝隙钻进了陆时蓁的视线。 蓝白条纹的病号服随着主人的动作微微晃动,就这样松松垮垮的陆时蓁的视线中。 小姑娘黑漆漆的眼睛兀的怔了一下,这才意识到自己现在跟许拾月贴的是有多近,甚至她的腿已经叠在了许拾月的腿上。 轻风仿佛给香气赋予了几分生命力,浮动着扑在了她的脸上。 明明被褥下的温度比方才低了好些,陆时蓁却感觉自己的脸热热的。 而就在这个时候,忽然更多风吹了过来。 光大片大片的落进陆时蓁的视线,小姑娘纤瘦笔直的身影朦胧的挡在光前,对她道:“好了,已经走了。” 许拾月目送着护士离开,在确定好关上门的下一秒就迫不及待的给陆时蓁掀开了被子。 只是就在她想要跟陆时蓁分享她刚才的发现时,却兀的注意到陆时蓁的脸颊有些泛红:“你的脸……” 陆时蓁眼神乱动,有些心虚的解释道:“那个……那个太闷了,夏天真的好热。” 说着陆时蓁就将自己的小手抬起来扇风,一副被闷了很久的样子。 许拾月微垂了下眸子,唇角勾着抹笑意,很快就不着痕迹的落了下来,一本正经的对陆时蓁道:“抱歉,我应该给你留一点缝隙的。” “没,没事。”陆时蓁摇摇头,“骗过去了就行了。” 许拾月看着要坐起身的陆时蓁,给她搭了把手,接着道:“我发现一件事情。” 陆时蓁方才还讷讷的表情立刻变得认真起来:“什么?” “刚才护士小姐过来,只看到了你的轮椅,并没有看到那条连接我们两个病房的走廊。”许拾月道。 混沌的黑色门洞就那样方方正正的嵌在墙上,在被窗户格栅分割开的日光下就像一扇门一样。 陆时蓁慢慢将自己的视线从那扇“门”上转向许拾月,同她同时看向自己的视线交织在一起。 四目相对。 复杂的讶异跟简单的开心交叠在一起。 于是在这一天,两个来自己不同世界的小女孩拥有了只属于她们两个的秘密。 夏日的蝉鸣穿过了长长的走廊被带到了始终保持着一种安静的病房,偌大又枯燥的病房也终于有了不再拘束着的笑声。 而随着认识的深入,陆时蓁发现这个只比自己大几个月的小女孩是真的冷静。 原本经历过了很多次的生死,陆时蓁以为自己就足够清醒明白的了,可许拾月比她更甚。 而且她的冷静跟自己的这种全然不同,她的冷静是超过同龄人成熟,沉稳的像个小大人。 不过成熟又怎样,沉稳又怎样。 再怎么样她都还是小孩子,都还是喜欢自己给她雕的兔子苹果。 只有她会雕的兔子苹果。 陆时蓁很是得意,甚至引以为傲。 但有时候也会好奇,为什么许拾月的妈妈不给她雕兔子苹果呢?毕竟她学会雕兔子苹果是她妈妈教给她的。 被子外面的声音闷闷的,有两个成年男女的声音温柔而斯文的传进陆时蓁的耳朵。 是许拾月的爸爸跟妈妈。 相处了这些日,这还是陆时蓁第一次碰到许拾月爸爸妈妈来看她。 这完全是意料之外,陆时蓁慌张又熟练的藏到了许拾月的被子里。 可能是这些天经常这样藏,紧张之余,陆时蓁的好奇促使着她的胆子大了几分。 紧扣住的被子就这样被小姑娘的手指偷偷掀起一条小缝,露出双黑漆漆的眼睛。 跟传进来的声音一样,许拾月爸爸妈妈长得也格外的斯文温柔。 他们恩爱的坐在一起,完全就是一对璧人,和陆时蓁看的电视里演的男主跟女主一模一样,看着人好是羡慕。 尤其是许拾月的妈妈。 夏日的裙摆格外轻盈,垂在她的身上飘摇而美丽,那垂放在膝上的手指纤细而白皙,不要说十指不沾阳春水,就是她要沾陆时蓁可能都会心疼的抢着自己去干。 真好看。 不过…… 陆时蓁这么想着,就将自己的视线挪回了被子里。 许拾月的手没有拿出去,就这样垂放在她的腿上,跟她妈妈一样的纤细白皙,却更加的骨骼分明。 十月的手比她妈妈的好看…… 陆时蓁这么偷偷想着,头顶就忽的又掀起了一阵风。 那熟悉的光又一次刺眼汹涌的闯进了陆时蓁的视线,打断了她深入的思绪。 只是这一次许拾月的脸比第一次的时候要清晰许多,黑亮亮的眼睛就这样看着陆时蓁。 霎时间,让陆时蓁有一种偷看被抓包的感觉。 “怎么每次掀开被子,你的脸都是红的啊?”许拾月觉得有些新奇,歪了下头,笑着讲道。 “那肯定是热的呀。”同样的话说第二次,陆时蓁就变得理直气壮了起来。 她慢慢腾腾的从床上做起来,看着不远处空了的那两把椅子,目光有些停留,接着就对许拾月问道:“你爸爸妈妈每天都会来吗?” 这问题像是为着刚才的突然事件,许拾月却透过陆时蓁那漆黑的眼睛看到了几分落寞。 她们不是总是呆在这边的,有一半的时间也会去陆时蓁那边,只是这样需要藏匿起来的情况少之又少。 在陆时蓁的病房里,是不会出现像今天这种的突然事件的。 时间在那里像是严密运行的程序,到了规定的时间就会发生规定的事情,分秒不差,她藏在柜子里见过医生护士,却从没有见过一次陆时蓁的父母。 许拾月当即摇了摇头,道:“他们就是可能今天事情比较少,想起来看我了。等到他们忙起来也就顾不上我了。” “哦,这样啊。”陆时蓁点点头,总觉得那样漂亮的大美人妈妈不应该是许拾月说那样。 而也不等她往深处想,许拾月的声音就接着响了起来:“陆时蓁,你昨天不是说今天要把没画完的画画完吗?在这里发呆可完不成哦” 许拾月的声音轻轻的,却有点小大人的严肃,陆时蓁闻言皱了下眉,吐槽道:“十月,你知不知道你有时候好像黄扒皮啊。” 许拾月闻言顿时抿上了嘴巴,一言不发,微微鼓起的小脸看上去是有点生气了。 想来也是,那个小姑娘想要人家说自己像个丑了吧唧还超级恶毒的老头子呢? 陆时蓁顿感不妙,忙从被子里钻了出来,挽过许拾月的手臂,道歉三连:“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十月。” “十月才不是黄扒皮,十月最好了,十月是世界上最好的人!也是世界上最好看的人!” 饶是陆时蓁对许拾月吹起了彩虹屁,缠着许拾月像是一只缠人的小狗。 许拾月却依然不为所动,坐在床上,撇着头不理她。 小孩子也不明白什么是在乎,只觉得心里急死了。 一瞬间陆时蓁也想不出别的讨好,干脆拿出了自己最有诚意的礼物:“那画完这幅画,我也给你画一副好不好?你想要什么我给你画什么!” 许拾月闻言面色微缓。 好像她就是在等陆时蓁这句话,松开了自己紧咬着唇,转过头便道:“说好喽,不准反悔。” 陆时蓁顿时有一种自己好像上了当的感觉。 但是许拾月又重新理她了,她还多考虑什么呢? 陆时蓁一口答应,道:“当然了!我说到做到!” .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月底。 许拾月要去做最后一次手术了,陆时蓁答应给她的画也画完了。 虽然说第二天白天就能见到,可陆时蓁还是有些担心。 手术对于她来说是一场又一场的梦魇,她的很多朋友都是被推进去,就再也没能出来。 翻来覆去,陆时蓁在床上就是睡不着。 她就这样看着墙上那道黑洞洞的长廊,抱着自己的画跟苹果,小手放在轮椅上,鼓起勇气推动了它。 没有光亮的长廊漆黑的看不到尽头,陆时蓁心里说不害怕也是假的。 可只要想到她很快就能见到许拾月,也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十月就在走廊的尽头等你,加油陆时蓁,不要害怕,很快就到了。 不害怕,十月看到你会很开心的,她很疼,她需要你的。 …… 给自己鼓劲儿的话一遍又一遍的重复在陆时蓁的心里,也不知道重复了多少遍,轮椅的轱辘碰抵到了一个熟悉的凸起。 ——那是许拾月房间的瓷砖地板。 月光从一侧窗户落进房间,昏暗的勾勒着房间里的陈设。 陆时蓁就这样小心翼翼的推着轮椅停在了许拾月的床边,那颗悬着许多情绪的心终于在看到小姑娘安稳睡颜的一刻只剩下了安心。 监护仪器数值平稳且正常,点滴有序的滴落者。 即使知道了许拾月没问题,陆时蓁还坐在她的床边,不太想回去,甚至还期待着她能醒过来。 她要好久才醒呢? 她刚刚画好了画,还想给她看呢。 她都来了五分钟了…… 夜色又深了一度,漆黑的夜幕上孤独的挂着一轮圆月。 小姑娘坐着的身子已经变成了趴着,困倦的眼睛闭上,紧接着又忙睁了开来。 那如扇般铺展在许拾月眼前的睫毛浓密又漂亮,白皙的小脸摈去了成熟,盈着点幼稚的肉感。 陆时蓁枕着自己的手臂放肆的注视着睡梦中的许拾月,不由得觉得睡着的她就像个洋娃娃。 陆时蓁就这样欣赏着,还不等她反应过来,许拾月的眼睛就动了动。 接着就在她视线中朝她睁了开来。 许拾月:“刚才在这里一直看着我的人是你吗?” 被抓包了,陆时蓁的脸腾的红了起来。 幸好夜色沉沉,给她提供了保护,让她有足够的心理建设,强装镇定的点头:“是……是啊。” 接着,躺在床上的许拾月就勾了勾唇角。 陆时蓁有些做贼心虚,看到许拾月笑了,忙问道:“笑什么。” 许是刚醒的原因,许拾月的声音带着点低哑,音量也是小小的。 她就这样勾了陆时蓁放在床边的手,用只有陆时蓁能听到音量,在她耳边道:“我只是很高兴醒来的时候能看到你。”:,,. 第143章 第一百四十三章 入夜后,医院病房大楼像是被按下了静音键。≈gt; 快直入云霄的庞然大物安静的矗立在月夜下,任何一点声音响起都变得格外明显。≈gt; 小姑娘轻轻地声音裹满了温吞的热气,就这样扑在陆时蓁的耳边,兀的就灼了她一下。≈gt; 不知道是因为不好意思,还是什么别的原因,陆时蓁清楚的感觉到她的心漏跳了一拍。≈gt; 她就这样眨了眨眼睛,反问道:“有这么值得你高兴嘛。”≈gt; 许拾月则握着她的手,点头道:“当然了。”≈gt; 接连两次被人表示见到自己很高兴,陆时蓁心里说不上来的开心。≈gt; 像是有颗玻璃糖珠滚过了她的心野,清脆透亮的声音咔哒咔哒的从东滚到西,铺了满满一路的甜意。≈gt; 她不只是需要别人的人。≈gt; 她也是被人需要的人。≈gt; 这么想着,陆时蓁便又对许拾月道:“做完这个手术,你是不是就快要痊愈了。”≈gt; 小姑娘的声音带着期待跟欣然,丝毫没有意识到痊愈就意味着分离。≈gt; 可早熟如许拾月,却异常敏感的捕捉到了。≈gt; 她就这样看着守在自己床边的陆时蓁,余光里囊括进一抹那条通道的边缘。≈gt; 如果她走了,陆时蓁会不会通过这个通道再认识别的住在这间房子里的人?≈gt; 她也会这样在那个人做完手术后,守在那个人的床边,等她醒来吗?≈gt; 她也会跟那个人成为朋友,给她画画吗?≈gt; 昏暗的病房里循环着仪器运作的声音,许拾月的目光垂了一下。≈gt; 这是早熟的她第一次没有对未来筹谋,而是拖延道:“还要好久,起码要一个月后呢。”≈gt; 因为对健康的向往,陆时蓁没有听出许拾月话外的意思,而是反扣过了许拾月握着自己的手,叮嘱道:“你得快快恢复才行,这样身体才能好。”≈gt; 小孩的眼睛总是那样大大,所有的情绪在里面都能被放大翻倍的呈现。≈gt; 月光落在陆时蓁的眼睛里,漆黑又明亮的盛满了认真与希望,不掺一丝杂质。≈gt; 许拾月闻言目光微顿,语气温柔:“你也是啊。”≈gt; 接着就她抬头看了眼墙上的钟表,道:“不早了,你快回去休息吧,我们明天早上再见。”≈gt; “好。”陆时蓁点点头,说着就将自己放在腿上带来的苹果跟画放到了许拾月的床头柜上,“既然你醒过来了,我就按照约定把画送给你了。”≈gt; “等我走了才能拆哦!”说着,陆时蓁就有些害羞的迅速给自己的轮椅转了个弯。≈gt; 她又对许拾月招了招手,接着便利落的没入了那条漆黑的走廊中。≈gt; 也没注意到那束从她背后投过来的,小姑娘久久没有挪开的目光。≈gt; 其实陆时蓁的画也没有画什么暧昧的东西,就是很简单的夏天。≈gt; 医院外的小广场上有一大片紫藤,从许拾月病房看去格外漂亮。≈gt; 天赋使然,陆时蓁的画写实之余还带着几分梦境般的虚幻美丽,紫藤花如瀑布般倾泻而下,几只白鸽或飞或停,与大片的紫色穿插在一起,氤氲着一层金灿的日光,很是漂亮。≈gt; 许拾月喜欢,而她的喜欢也不至于说说。≈gt; 她就这样将这幅画用相框裱起来,放在了床头最显眼的位置,每天都能看到。≈gt; 许拾月的爸爸妈妈有一次注意到,还问过她这是哪里来的画。≈gt; 许拾月只是笑笑,宝贝的将她从妈妈手里拿回来,骄傲的说是她变出来的。≈gt; 这是她跟陆时蓁的秘密,她跟谁都不会分享。≈gt; 而大人们也总觉得孩童的话光怪陆离,没什么逻辑,更何况床头摆放的这幅画美好且充满了温馨感,许爸爸许妈妈也就没有深想追究。≈gt; 也正因如此,许拾月的病房成了陆时蓁的避风港。≈gt; 许拾月用借口她也想画出床头柜上那样好看的画,让许爸爸许妈妈给她带来了很多画笔画纸,用这些给陆时蓁搭了一个自由世界,将她那苍白的世界涂上了颜色。≈gt; 许拾月想她不用向自己跟爸爸妈妈说的那样画出跟陆时蓁一样的画,她可以拥有就可以了……≈gt; 书页停在一页上,停了很久。≈gt; 接着许拾月就感觉到自己手里一空,那被她放在手里的书就这样被陆时蓁直接抽走了,换而来的是对面人抱怨的声音:“十月,总是抱着书看会成为近视眼、书呆子的。”≈gt; 许拾月看着气鼓鼓的陆时蓁,脸上没有丝毫恼意,柔柔又无奈的对她讲道:“可我没有事情做啊。”≈gt; “怎么会没有事情做呢?”陆时蓁反驳着,将手里的书插好书签放到了床头柜上,“医生跟护士不都跟你叮嘱了吗,要你多下床走动,这样有助于身体恢复的。”≈gt; “没有地方去,不想下床。”许拾月答道,懒懒又刻意的往背后抬起的病床上躺了躺,余光里又瞟到了那扇只有她跟陆时蓁才能看到的门洞。≈gt; 有颗种子被种了下去。≈gt; 而在这时,许拾月的视线中横过了一只手臂。≈gt; 陆时蓁气鼓鼓的,将自己的手递给了许拾月。≈gt; 许拾月有些不明所以:“干什么?”≈gt; 陆时蓁则煞有介事的询问邀请道:“我可以邀请你下床一起跳支舞吗,许拾月小姐。”≈gt; 许拾月目光顿了一下,接着就注意到一旁还在播放的动漫。≈gt; 里面的女主好像为了窃取情报,女扮男装潜入了一场舞会,旋转的画面里,她跟在另一家小姐在舞池中跳舞。≈gt; 许拾月有着异于同龄人的成熟,对这种有些异想天开的东西不是很感兴趣,甚至觉得有些吵。≈gt; 但是陆时蓁喜欢,会抱着她的平板过来找自己一起看。≈gt; 也不知道是被浸染到了,还是什么别的原因,久而久之她也不那么觉得这东西幼稚了。≈gt; 甚至还会主动去补漫画,经常能跟陆时蓁讨论上几句。≈gt; 从看动漫,到补漫画。≈gt; 现在陆时蓁又邀请许拾月模仿里面的主人公跳舞。≈gt; 幼稚。≈gt; 可她本来是六七岁的孩童啊。≈gt; 也没犹豫,许拾月就将她的手放到了陆时蓁的手上,欣然点头:“好啊。”≈gt; 虽然很多跟腿有关的事情陆时蓁都做不了,但对于跳舞,陆时蓁却一直都是蠢蠢欲动。≈gt; 似乎所有小孩都对跳舞有着一种向往渴望,陆时蓁在网络上也见过坐在轮椅上跳舞的舞者,并不甘心因为站不起来的原因而放弃。≈gt; 可周围的人只把她当做一个什么都不能做的人,不让她做这个,不让她做那个。≈gt; 而许拾月,也只有许拾月不将她当做一个完完全全的残废。≈gt; 陆时蓁也只敢向许拾月伸出她的手。≈gt; 日光斜斜的照进房间,落在病床旁,跟小姑娘纤细的手腕。≈gt; 陆时蓁就这样看着落在自己掌心里的手,紧张的心顿时松了下来,随之还拥过了更多的情绪。≈gt; 令她欣然,令她喜悦,温柔万丈的穿过她的掌心,在她脸上浮现出一层又一层灿烂的笑意。≈gt; 十月永远都不会让她失望。≈gt; 悠扬的乐声从平板中传了过来,动漫在这个时候播到了最后。≈gt; 许拾月有点舞蹈底子,踮起脚带着陆时蓁,慢慢的动了起来。≈gt; 温吞的风波动着窗外的热意,大片大片的落在玻璃上。≈gt; 小孩子个头差距没有那么大,就这样慢慢穿梭在摇晃的树影中,日光灼目而热烈,将许拾月身上的病号服融化模糊,化作裙摆倒映在陆时蓁的视线中。≈gt; 其实受限于不专业的轮椅,陆时蓁跟许拾月的舞步也只是简单的前后左右。≈gt; 可时就算如此,陆时蓁却还是觉得自己好像真的站起来跟许拾月共舞一样。≈gt; 她就这样同许拾月的手扣在一起,披散着的长发微微浮动,带起的浅风铺着一层淡淡的清香。≈gt; 只有跟许拾月在一起才会有的味道,自由的味道。≈gt; 真的真的好喜欢跟十月在一起啊……≈gt; 陆时蓁在心中偷偷想着,抬起的眸子就这样盯着许拾月的脸,还有后方忽然略过的黑色门洞。≈gt; 突然就有一种忽近忽远的感觉兀的笼罩在了她的心口,不舍与遗憾带着点点惶恐一块一块的嵌在她的心上,没有具体的形容词来描述。≈gt; 陆时蓁的脑海中突然冒出了一个问题。≈gt; ——不知道许拾月长大了会是什么样子。≈gt; “不专心哦。”≈gt; 陆时蓁正被这种诡秘的感觉笼罩着,许拾月的声音就将她抓了回来。≈gt; 她低头一看,就发现许拾月的脚抵在了自己没来得及操纵的轮子下。≈gt; 陆时蓁立刻慌张的后退:“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gt; “我也没有说你是故意的啊。”许拾月声音平平,温柔中没有一点苛责。≈gt; 陆时蓁听到许拾月这话,不好意思的抿唇笑了笑:“谢谢你带我跳舞,我很开心。”≈gt; “我也是。”许拾月道。≈gt; 她就这样看着陆时蓁,轻抿着的唇像是还有什么要接着说。≈gt; 可是还没等她开口,就有一道纤细的影子落在了她的眼前。≈gt; 陆时蓁目光专注的盯着许拾月眼睫上的那根毛毛,就这样朝许拾月伸过手去。≈gt; 连带着自己坐在轮椅上身体也随之倾斜而去。≈gt; 本来就没有几分距离的空间又被压缩了一半。≈gt; 日光灼灼的落在两个小姑娘一侧的脸上,两双不同的眼瞳交错在了一起,鼻尖与鼻尖的距离微不可闻。≈gt; 扑通、扑通……≈gt; 是心跳的声音,又是大地震颤的声音,稚嫩的种子突破了屏障向土壤伸出了自己的根系。≈gt; 陆时蓁这才发现自己好像离得许拾月太近了,快速的将许拾月眼睛上的毛毛取了下来,仿佛自证清白似的递给了许拾月:“那个……毛毛。”≈gt; 可小姑娘并不明白,如果不是她做贼心虚,又怎么要多余自证清白呢?≈gt; “谢谢。”许拾月点了点头,抬手去拿陆时蓁递给她的毛毛。≈gt; 小小的毛毛避免不了接触,两人的手指就这样在一瞬交叠而过,微凉蹭过了温热,星星点点的蔓延在陆时蓁的指尖。≈gt; 而就在这个时候,陆时蓁手腕的表响了。≈gt; 也不知道是因为这个,还是跟前面的事情,她的心跳了一下,讷讷的对许拾月道:“那个时间到了,我该走了,明天再来找你。”≈gt; “好。”许拾月点点头,对离开的陆时蓁挥了挥手,“明天见。”≈gt; 还是那条长廊,陆时蓁不紧不慢的推着轮椅回了病房,优哉游哉的盘算着明天要做什么。≈gt; 只是在轮椅的轮子刚刚滚过地砖与长廊交界的凸起后,她忽然感觉胸口翻涌起一阵热意。≈gt; 像是有什么东西被压制了很久,突然失去了压制不安分的涌动起来。≈gt; 陆时蓁停住了她推动轮椅的手,热意带着一阵熟悉的剧痛,顺着她的喉咙向上涌来。≈gt; 猩红如被子弹射穿的玫瑰,破碎的溅落在纯白的地板上。≈gt;:,,. 第一百四十四章 (二更)许拾月从她视…… “滴——滴——滴——滴——” 机械仪器上下起伏的监控声音有规律的在房间响着,连续不断的在电子屏幕上画着曲折的线。 这声音由远及近,连绵不断,逐渐清晰的拨开了陆时蓁混沌的梦境。 浓密的眼睫在黑暗中轻颤着,像是用了很大的力气才终于睁了开来。 消毒水的味道一如既往的浓烈,微凉的温度贴在陆时蓁的锁骨。 还没开始思考自己这是怎么了,紧接着陆时蓁就闻到了一股她格外熟悉的味道。 头发揉过枕头,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陆时蓁低头看过去,昏暗中一个小小的人影正趴在她的床边。柔软的小脸枕在胳膊上,没有窗户的房间只能借着头顶仪器闪烁的光看到她闭上的眼睛。 是许拾月。 她睡着了。 好像是坚持在这里等了自己很久,最后困倦袭来支撑不住才睡过去似的。 陆时蓁就这样瞧着她,一片白纸的心上突然明白了些什么。 她想那天许拾月术后醒来看到自己,是不是也是这种情景,所以才会对自己说她很开心。 毕竟她现在看到许拾月守在自己床边也觉得开心,很开心很开心。 在之前无数个醒来的夜晚,迎接陆时蓁的只有一望无际的黑夜。 一开始她是害怕的,这种感觉太孤独了,好像整个世界都把她遗忘了,后来她也就慢慢习惯了,习惯了这种孤独,习惯了黑暗。 微弱的仪器光亮像是萤火虫的尾巴,零零碎碎的落在许拾月的脸上。 陆时蓁感觉自己这些年故意藏起来的那一块凹陷,被好好的填上了。 陆时蓁想抬起手来,趁着许拾月睡着碰一碰她的脸。 可手臂却传来一阵沉重,不止手臂,她感觉自己整个身体都好沉,像是自己承载不起来一样。 已经醒了五六分钟,陆时蓁的意识也清晰过来。 余光下落,她注意到了自己鼻前插着的氧气管。 被子不能压到连着精密仪器的检测线,那刚醒来时微凉的感觉源自她半裸着的身体。 她被头顶上组装的仪器紧密的监视着,她不是简单的睡了一觉。 她是……昏迷了有一阵子了。 记忆在陆时蓁脑海中倒带闪回,定格在醒来的前一秒。 那个时候她从许拾月的病房回到自己的病房,在跨过长廊后她就感觉胸口突然不舒服起来。 许是另一个世界的压制,让她的身体直到等她回到她的世界,这才发作起来。 鲜红的一口血从她的喉咙中翻涌冲撞,温热血腥的喷了出来。 轮椅随着小姑娘昏倒失控向前倒去身体,一同倒在了地上。 一侧的轮子就这样腾在空中,在这间房间里无助的滚动着。 “这是基因病,不好治啊。” “目前还没有活过成年的病例,很多患者都是在六七岁情况急转直下。” “我想我们在尽力的同时,家长还是要做好思想准备。” …… 正如刚才回忆的,这不是陆时蓁第一次发病了。 尽管医生有意回避不让她知道这些残酷的事情,可她还是通过这些年零碎的信息拼凑出了自己未来的命运。 小姑娘的眼瞳蓦地暗了下来,她现在正处在六七岁的那个阶段。 而她也的确感觉到自己这一次发病比以往那些次都要来得凶猛,就连呼吸她都要借助外面的这跟管子,才能让自己好受一些。 长长的一声叹气从陆时蓁的嘴巴中吐出,沉沉的撩动了许拾月脸侧的长发。 感觉到了异样,许拾月近乎是立刻的醒了过来。 而她眼睛刚睁开的瞬间就注意到醒来的陆时蓁,警惕立刻变成了惊喜:“你醒了?!” 陆时蓁闻言默然将自己方才的情绪藏起来,带着点笑意的对许拾月点点头。 她想给许拾月呈现一种自己很好的样子,可她现在的状态实在不是很好。 头顶的光打在她脸上,那原本明亮的眼睛有点凹下去,眼眶也有些泛黑。 许拾月看着,眉头紧促:“你看起来脸色不好,要我帮你按按钮叫医生来吗?我可以藏到走廊里的。” 陆时蓁昏迷了天,许拾月也在床边守了她天。 有时候还没走进去就撞到了来观察陆时蓁的医生,她就是藏在走廊里的。 陆时蓁听到这句话,立刻摇了摇头,伸过手去就扣住许拾月的手。 好多坏情绪堆积在她的脑海里,让她突然很想跟许拾月多呆一会。 许拾月也注意到了陆时蓁情绪不高,柔声询问道:“怎么了?” 按说小孩子是藏不住心事的,可陆时蓁却不是一个喜欢跟大人诉说自己心事的人。 她的父母都在拼了命的让她活下来,她再去哭泣,再去说害怕,就显得不懂事了。 她已经是一个拖累了,她需要变得懂事起来。 可是许拾月不一样。 她从来没把自己当做一个残废,也不觉得自己会是一个拖累。 于是陆时蓁也愿意将自己的不安分享给她:“我快要七岁了,他们说我的这个病在这个年龄死亡率很高……” 小姑娘的声音本就微微弱弱的,越到后面音量就越低。 她在害怕,也有些泄气,许拾月听得清楚。 那被陆时蓁扣住的手反过来又轻轻握了握她,许拾月嗓音温柔:“可是如果你觉得你会离开,那么为什么上天要让我们认识呢?” 陆时蓁听到这个问题,哑了哑口。 是啊,既然她没有办法长命,又为什么要让她认识十月呢? 为什么要让她对这个世界产生留恋与不舍呢? 陆时蓁这么想着,手里就被塞进了一个又厚又沉的东西。 是许拾月最经常读的那本诗集。 只是在过去自己是可以很轻松的从她手里夺过来,而不是如今这般沉甸甸的,压的手腕有些想落下去。 许拾月注意到了这个细节,主动将书摊开在陆时蓁手里,对她道:“我很喜欢里面的一首诗,是狄兰·托马斯写的,叫:《不要温和地走入那个良夜》。” 陆时蓁当然知道许拾月喜欢这首诗,好几次她去找她,都能看到她在读这首诗。 只是她不是很懂诗歌,也对这个并不是那么感情兴趣,所以一直没有读过。 如今那黑麻麻的文字整齐排列在纸张上,陆时蓁就这样不甚明白的将自己视线落在上面,耳边随之传来许拾月的声音,“不要温和地走进那良夜,老年应当在日暮时燃烧咆哮;怒斥,怒斥光明的消逝……” 许拾月的声音稚嫩,语调依旧是那远超同龄人的成熟。 就好像是新生的生命与黑暗的死亡交织在同一处地方,沉沉却又富有生机。 “狂热的人抓住稍纵即逝的阳光,为之歌唱,并意识到,太迟了,他们过去总为时光伤逝……” 小姑娘那轻轻的声音并不平静,起伏的声线每一个字都像是在挽留。 快要念到最后的时候,许拾月抬头看向了陆时蓁,看着她的眼睛道:“我求您,不要温和地走进那个良夜。怒斥,怒斥光明的消逝。” 陆时蓁明白许拾月不想让她丧失与病魔抗争的信心。 她在用这首诗鼓励自己好好活下去,要有生的信念。 “好好活着,继续跟命运作斗争。”许拾月对陆时蓁道,微微弯起的眼睛下藏着的是陆时蓁平日里的说话语气,“而且从死神手里挣命,多活一天都是赚的,不是吗?” 是啊。 陆时蓁有被说动,小幅的在枕头上点了点头。 许拾月看着躺在床上对陆时蓁,微微闪了下眼睛。 接着她便抬起手来轻抚过陆时蓁的额头,对她道:“你以后会恋爱,结婚,一定会跟大家一样拥有完整的人生的。” 陆时蓁听着微微皱了下眉。 她的声音依旧弱弱的,却有了对许拾月提醒的力气:“十月……好像你少说了一个生子哎。他们不都说结婚生子……结婚生子吗?” 许拾月的手指依旧轻轻摩挲着陆时蓁光洁的额头,微张着的唇瓣轻抿了一下。 那漆黑的眸子就这样略过躺在床上的人的五官,像是藏着许多想说的话,来回游走着。 可顿了半晌,她却也只是轻声问道:“陆时蓁,你有没有幻想过爱情?” 这问题听着有点突兀,却也能衔接上刚才陆时蓁提的那个问题。 她先是顿了一下,然后便摇了摇头:“我的所有时间都在跟死神打交道,幻想也只是幻想可以活到成年,可能到时候就不会拖累人了吧……” 有些苦涩,陆时蓁抿着自己的唇笑了一下。 可能是觉得自己这个想法不怎么美好,她说着便转过头看向了许拾月:“十月呢?” 她想像十月这样的小女孩,一定有很多很多的幻想。 她的未来肯定是花团锦簇,一路鲜花相伴,繁花似锦,要比自己美好。 只是陆时蓁却没有得到如她所料的小女孩的美好幻想。 许拾月轻抿了抿唇,目光平静又深邃。 她就这样一如既往的温和看着陆时蓁,对她道:“我希望能遇到成年的你。” 这话有些简单,却又好像藏着无法言之于表的感情。 陆时蓁怔了一下,脸上铺着的昏暗的光就被一道阴影遮住了。 许拾月从她视线上方慢慢地俯下了身子,而后吻了一下陆时蓁。 孩童那青涩又湿润的唇贴在了她的脸颊,与唇瓣只有一点点的距离。 “嗡——” 电流的声音忽的在空间响了起来,房间里的监护仪器像是停顿过,又好像没有停顿。 空荡荡的房间里只剩下了小女孩独自躺在床上的身影。 恒温的病房不知为什么的降低了一度温度,又接着恢复如常。 陆时蓁敏感的打了一个寒战,突然感觉自己的脑袋空了一下。 夜晚的病房寂寥而安静,她就这样盯着墙侧那面停靠着轮椅的空白墙面,有一种自己像是丢了什么的感觉,可是她又是在没有什么可以丢失的。 这房间就这么大,四四方方,简单的家具让一切看起来都格外的井然有序。 也一眼望尽。 陆时蓁在床上呆躺了好一会儿,这才缓缓眨动了一下自己的眼睛。 熟练却又带着几分生涩。 常年的病痛让陆时蓁无比熟悉自己这副身体每一块骨骼,所以也可以敏感的察觉到自己身体的每一处变化。 陆时蓁突然觉得自己的身体好像有一点不一样,却又不知道该将这种不一样从何寻找形容起。 而也是从这夜开始,她的身体莫名的开始好转了起来。虽然还是不能行走,但是很多原本检测时不怎么好的情况突破性的在好转,甚至有了可控的样子。 就像是有人催促着她,要她快些离开这间病房。 于是过了又有半年的时间,陆时蓁被专家组判定可以离开这间严格管控的无菌病房,转到了普通病房。 陆时蓁还记得那天天气很好,她终于可以离开了这个她曾经很想很想很像离开的地方。 可是临走的时候她回过头去,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不舍牵绊住了她扶着轮子的手。 她感觉自己好像有什么落下了,莫名的担心害怕别人来会找不到她。 可是这里不被允许随意进出,又有谁会来看她呢? …… 漆黑的走廊吞噬着朝它涌进来的日光,将被遗忘的记忆如海浪般朝陆时蓁扑去。 那冰冷的海水就这样扑在了她的身上,打的她的,几乎要将她整个人淹没过去。 正午明媚的日光真实的落在医院的普通病房里,陆时蓁就这样握着日光给她凝聚成的把手,泪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流出了她的眼眶,一颗一颗的砸在她铺着毯子的腿上,洇湿了一片。 她知道是谁了。 是许拾月。 她把许拾月忘了。 两次。:,,. 第一百四十五章 热烈而用力的吻在了许…… 尽管维持万千世界平稳运行的系统高度精准,出错率极低,但这并不表示它完全不会出错。 正如当初陆时蓁对许拾月说的,在她们所在的世界里存在很多个叫“陆时蓁”的人,而将这个名字放在三千世中,那重复率就更多了。 理论上并不存在两个陆时蓁的会造成程序辨别不清,毕竟名字对于程序来说算不上代码。 但如果其中一个陆时蓁快要按照她的既定命运消失,被程序标记为死亡,那就是另一种说法了。 当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在某一地点发生了高度重合,当两个同名同姓的人同时位于了这个点。 小姑娘即将消失的模糊标记使程序产生了辨别失误,原本毫不相干的平行命运随之产生了偏移。 原本应该发生在一个世界的故事,被错误的判断偏移成了两个世界。 而被设定好的程序并不知道它锁定错了这段故事中的另一个女主角,不遗余力的要让她们产生联系。 于是那道连接起两个世界的长长的走廊在滚过一颗苹果后,被打开了。 那伫立在走廊两端的小女孩们沿着这扇漆黑的门洞看过去,谁都不知道彼此的命运将会因为这个错误,发生偏差。 “真是令人嫉妒的缘分。” 悬在半空中的镜子里倒映着小许拾月亲吻着小陆时蓁的画面,背后墙上的时钟停止了转动。 主神靠在她的椅子上半托着下巴看着镜子里反映的世界影像,双眸微眯,似是感慨。 她真的没想到自己今天因为无聊巡视世界的举动,会让自己发现这么一件有意思的事情。 系统产生了错误的判断,在两个世界之间出现了这样一个通道,让不该认识的人相遇了。 这件事情不止是违背了系统内部的规则,还违背了她的意愿。 她就这样挥了挥手,将许拾月放回了她的病房,关闭了通道。 一个一个响指清脆简单的响起,许拾月房间里那些不该存在的东西就这样被一个个销毁。 只是就在主神要对那幅放在床头的画打起响指时,却兀的停住了手。 如瀑布般的紫藤花从她的视线中倾泻而下,明亮的色彩过度的十分柔和。 这幅画很漂亮,尤其符合主神的审美。 盖在厚重裙摆下的腿轻巧的翘了起来,主神就这样看着手里的这幅画,微眯了眯眼睛:“画的还挺好看。” 抬手,她调出了陆时蓁的信息资料,漠然戏谑的眼神里添了几分怜惜,就这样看着这个身上连满监护仪器的小女孩:“这实在是一具不怎么好的身体啊,破破烂烂,浑身都是漏洞,能活到现在也真是不容易……” 这么说着,她就又调出了许拾月世界的那个陆时蓁。 这个小姑娘也躺在病床上,意外爆炸让她大腿上的皮肤都烧伤了,缠着一圈又一圈的纱布,疼痛难忍。 “不过,就是这样你的身体状况也还是比她好。”主神稚嫩的手指摩挲过那幅开满紫藤花的画,若有所思的看了许拾月世界的陆时蓁,又看了看另一个世界的陆时蓁。 “所以,既然你已经抢了人家的羁绊……” 主神半垂着眼睫看着快要死掉的陆时蓁,沉沉的眸子里顿时浮现出了许多顽劣。 她说着便将指尖划过镜面,一分为二,同时接收着刚才她来回切换的两个画面。 有晶蓝色的光亮随着那挥过镜子的手从许拾月世界的陆时蓁的身体中飘出,接着随着主神的手飘到了另一个世界的陆时蓁的身体上方,完美的融入了进去。 “那就给你也匀一点人家的身体因子吧,人家可是未来故事重要女配,能身体健康的活好久呢。”主神看着陆时蓁那开始向好方向变化的破烂身体数据,弯起的眼睛天真又满是顽劣,“所以你要好好活着哦。” 接着,在系统报错前,小姑娘习以为常的划破了自己的手指。 那涌出的血被抹在了许拾月世界的陆时蓁唇上,殷红而迅速的渗透下去,填补了她缺失的那些空洞。 同对陆时蓁那样的温和不同,主神对这个许拾月世界的陆时蓁态度不冷不淡。 她就这样抱过刚才被自己随手丢在一旁的玩偶,像赏赐一般,高高在上的对许拾月世界的陆时蓁道:“虽然是要被定期丢掉的东西,但是给你的话,你也应该感觉无比荣幸。” 而就在这个时候,纯白的世界亮起了一团更加明亮的光球。 主系统打断了正在欣赏自己杰作的主神,道:“主神大人,我刚才检测到有两个世界产生了细微动荡……” 主神闻言立刻将自己翘起的腿放了下来,孩子似的看向了主系统,带着点天真的炫耀,笑道:“那个呀,我已经处理好了,主系统你不用担心啦,我现在也是可以替你分担一点的哦!” 那时候的主系统还陷在对主神绝对的信任中,没有去仔细追踪两个世界间的细微动荡,而是对主神夸奖道:“真不愧是主神大人。” 主神闻言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她就这样抱着怀里的玩偶,看向主系统的目光边缘盛着陆时蓁在病床上睡着的样子,浓郁阴仄,就像是锁定了什么猎物。 那是主神怎么也不会想到,她当初强行分开的人后来会因为系统的匹配捕捉宿主而再次见面。 她当初标记好的玩具,会在她还没染指前,就这样被别人抢先占有。 还将她严格规定约束的剧情破坏了。 乃至最后将她也破坏掉。 所谓因果报应也不过如此。 . 不再是四四方方的病房落满了阳光,将少女坐在轮椅上的背影照的明亮。 陆时蓁就这样看着面前那道只有她能看到的通道,久久不知道该怎么做。 这些天她心口的那块空白终于被填上了,随之被填上的还有另一份藏在记忆中的空缺。 所以“十六”这个名字从来都不是她信手随意的捏了个数字用,而是代表她跟许拾月。 纵然她被主神故意的抹去了这两段记忆,但她的心里始终都住着许拾月。 那个在走廊尽头拾起自己苹果的小女孩,那个从玫瑰山坡上掉下来砸在自己身上的少女。 就如同许拾月当初对主神说的那样,她们是不会忘记彼此的。 “我很喜欢你的这幅画,我会把它裱起来放在床头。” “陆时蓁,你以后要不要做漫画家啊?我想看你画的小故事。” “不要温和地走入那个良夜,老年应当在日暮时燃烧咆哮;怒斥,怒斥光明的消逝……” “要好好活下去,从死神手里挣命,多活一天都不亏呀。” …… 陆时蓁怔了一下,耳边浮现起了小时候许拾月对她说的那些话。 不只是关于“忘记”,许拾月对她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她的未来。 好好活着,为了自己的热爱与天赋,成为一名漫画家…… 即使她不记得了,但是她还有好好的履行她们的承诺。 每一句都是。 所以自己现在成年了,也可以去想那些事情了。 关于爱情,关于结婚。 没有生子。 想到这里陆时蓁突然就笑了,眼睛里带着些对自己的无奈。 直到十多年后她才明白当初许拾月对自己说这句话的意思,她才明白许拾月对自己的心意。 什么嘛,你这也太迟钝了吧。 陆时蓁就这样笑着,笑自己,也笑命运。 只是笑着笑着,她就靠在轮椅靠上停了下来。 那漆黑的走廊无限的蔓延在陆时蓁的视线中,张牙舞爪的向她探出了恐吓的獠牙。 她的脑袋突然冒出一股自卑与犹豫,她想自己用这样的身体去那个世界见许拾月,许拾月会不会嫌弃自己…… 这样的她是无能的,是需要被人照顾的。 很多事情刚开始的时候,人们往往都是信心满满。 可是随之时间的消磨,事情不断地变化,就产生了想要放弃的念头。 陆时蓁还记得一开始的时候,她的父母对自己也是关怀备至,耐心体贴。 可后来慢慢的她的爸爸就不太愿意推着她出去散步了,来医院的次数也逐渐变少…… 再然后他们就有了代替品。 陆希是个聪明健康的孩子,需要费的心力也比自己的少很多很多。 会不会有一天,许拾月也会像她的父母那样,疲惫于自己身体的反复,遇到比自己更好的人。 陆时蓁就这样扶着轮椅,停在那条走廊的门口踌躇不决。 她不喜欢爱情到后来被时间消磨的什么都不剩了,如果自己不去找她是不是就可以停在最美好的时候。 那时的她比许拾月还要高一点,牵着她的手可以在玫瑰花海里站一下午。 她会微微低下头同许拾月接吻,揽着她的腰,让她将身体的重量全都靠在自己身上。 正因为都是自己,正因为这样的事情真实发生过,陆时蓁才觉得这种对比无比残酷。 从过去截取的对比让陆时蓁的眼前铺满了自卑,放在盖着腿的毯子上的手紧了几分。 不甘心…… 那被停住的轮子微微动了动,有一块没入了走廊无边的黑暗中。 陆时蓁长吸了一口气,像是借着一股冲劲儿推动了身下的轮椅,碾过了门口那条看不见的黑线。 去他妈的干扰别人吧,她才不会上当! 在那块被遗忘很久的记忆中,她在许拾月面前就是站不起来的。 而许拾月也是唯一一个没有歧视她的人。 以后的事就交给以后,她现在就是想去到对面那个世界找她爱的那个人。 跟她见面,跟她接吻,才不要去想她以后会不会嫌弃自己,会不会抛弃自己。 不能站起来就不能站起来吧,自己低下头这么多次了,以后的接吻就让许拾月低下头好了。 更何况还有主系统。 她们都帮她拨乱反正了,她反过来帮着自己站起来也不是什么难事吧,即使到时候哪怕要再经历一次开金手指的时的痛苦,她也愿意。 陆时蓁猛地从深渊制造的恐惧中拔了出来,摇着轮椅便掉头离开了那个干扰她的死胡同。 轮椅转动的声音回荡在长廊,不知道是不是距离太远,陆时蓁迟迟没看到对面有光亮传过来。 黑暗笼罩着她,静默的安静成了这个世界上最恐怖的声音,陆时蓁握着轮子的手越来越紧。 整个长廊就像是没有尽头一样,她看不到后面的来路,也看不到要去的终点。 漆黑的长廊又换了一种方式恫吓这个企图要从一个世界穿到另一个世界的人。 只是长廊并不了解陆时蓁,也不知道她决定了的事情是八头牛也拉不回来的。 她忽然想起自己小时候那次夜里去找许拾月,也是这样,干脆也学着小时候的样子鼓励起了自己。 没关系的,一直走一定能走到头的。 十月还在等你,不要让她一直等下去啊。 “不要温和地走入那个良夜,老年应当在日暮时燃烧咆哮;怒斥,怒斥光明的消逝……” 陆时蓁的耳边响起了许拾月青涩稚嫩的声音。 她随着也在心里跟着默念了起来,一心向走廊尽头走去。 也不知道从哪一秒开始,陆时蓁感觉自己的腿渐渐有了力量。 她不满足于轮椅的速度,撑着扶手站起来,竟脱离了她的轮椅。 陆时蓁有些诧异自己的变化,可依旧没有停下自己的步伐。 她就这样朝前走着,也没有注意到在她的背后,走廊开始,坐在轮椅上的人就停在门口,并离她越来越远。 漆黑纯粹的异常,也不知道走了多久陆时蓁“咚”的一声,撞到了一堵墙。 亦或者是一扇门。 那银亮的门把手在黑暗中折射着微弱的光亮,微凉真实的落在陆时蓁放上去的手心中。 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安静的世界里响起了少女心跳加速的声音。 把手随着手腕的用力被拧了开来,推开门的瞬间无数阳光涌入陆时蓁的视线。 淡淡的消毒水味随着风涌了进来,夹带着紫藤花的味道。 在这间病房里,陈设着无数陆时蓁再熟悉不过的东西。 她的画笔、她的画布,播放着动漫到现在都还没有停下的平板…… 以及那个站在窗边,被光笼罩着的人。 许拾月。 各种情绪翻涌在陆时蓁的脑海中,她唇瓣微颤,激动难忍,却又像是怕惊到对方,声音分外轻缓:“十月……” 许拾月先是顿了一下。 接着她便有些不敢相信的转过了身去,手里拿着的是陆时蓁当初画给她的画。 “……十六。” 许拾月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眼泪却比她的大脑反应的要快。 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哽咽的看着那个从安静了许久的门洞里走出来的人。 只是她的眼泪还没来得及掉下来,削瘦的手臂就被人一拉。 悬悬落下的泪贴在陆时蓁的唇上,热烈而用力的吻在了许拾月的唇瓣上。:,,. 第一百四十六章 “梦里的我也会吻你吗…… 日光穿过玻璃,带着时间门也不曾消磨的明媚落进病房。 少女伶仃的身影清晰的倒映在墙上,不见有第二个人,却像是被第二个人拥在怀中。 这画面看起来有些诡异,但许拾月没有丝毫害怕。 泪水贴着突如其来的吻,微凉又温热的沾湿了她的唇瓣,熟悉的味道如同突然炸开的玫瑰,瞬间门贴满了她的喉咙。 日光化作光影的胶卷,一帧一帧的渡过许拾月的眼睛。 她可以清楚的感觉到那份紧紧将自己拥入怀中的力量,也能看到将自己拥入怀中的陆时蓁的脸。 这个一把将自己抱住吻住的人,是陆时蓁。 她的陆时蓁回来了。 陆时蓁看过很多关于久别重逢的画面,也会被那种汹涌而来的画面冲击到。 可是她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汹涌,怎么会有这样不分场合的“忍不住”。 但是她现在明白了。 真正跟期盼已久的人重逢,是没有理由的,你就是会这样忍不住,就是想要紧紧的抱住对方,甚至将她嵌入自己的身体,成为自己身体的一部分,再也不能离开。 任何能在这个时候说出来的话,都显得分外的刻意。 语言第一次让人觉得苍白无比,只有最原始的行为才能表达这份情感。 陆时蓁就像上一次她自投罗网的被许拾月抓包时那样,紧紧的搂住了许拾月。 疾风骤雨却又万丈温柔的吻了上去。 温软相抵,思念与爱意统统被卷起来,没有任何介质的推送进对方的身体。 而许拾月也回以同样的浓烈,将那份熟悉的味道绵延沾染到陆时蓁的舌尖,接着跟着陆时蓁的节奏,将她占为己有。 浓郁的消毒水味道逐渐被寡淡的清香压了下去,陆时蓁并不满足的吻着许拾月,莫名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变化。 她这缕跑出身体的灵魂好像被重新套上了血肉,缠绕着蝉鸣声的心跳声出现了重影,她的心脏正贴在她的胸腔,扑通扑通的跳动着。 日光再也穿不过陆时蓁的身体,那削瘦的影子完完全全的遮住了许拾月。 交扣在一起的手变得真实起来,瘦削的骨骼抵在许拾月的指缝中。她微微张开自己的眼睛,就看到那个沉睡了很久的人就在她面前,正柔情万丈的吻着自己。 又有一颗泪从许拾月的眼角滑落。 晶莹透亮的吻在了陆时蓁的唇边。 陆时蓁见状稍稍停了下来,低头就看到许拾月捧着她的脸。 这人平直的眉眼间门藏着高兴与悲伤,轻声对她的讲道:“我还以为我又做梦了。” 这话听得陆时蓁心口好像被拧了一下。 她俯下身去又轻轻吻了吻许拾月的唇,柔声问道:“梦里的我也会吻你吗?” 许拾月就这样看着视线中的人,没有否定,只道:“还是十六老师吻技好。” 正午的阳光灼灼落在许拾月的眸子里,清冷平静的眸子变得深邃起来。 单纯的注视变成了深情凝望,她的手指就这样轻轻摩挲过陆时蓁的脸,接着问道:“疼吗?” 陆时蓁摇了摇头,诚实的讲道:“就是害怕。” 她转头指着自己刚才走过来的长廊,幼稚的对许拾月告起了状:“你知道吗,我刚才要过来的时候他就吓唬我,让我觉得我去到你的世界后,你会有一天也选择放弃残疾的我。” 说到这里,陆时蓁脸上的愤愤就变了一下,成了得意。 她踮了踮脚,神气的讲道:“不过现在好了,我站起来了,他再也恐吓不了我了!” 蝉藏在树梢中不知疲倦的知了知了的叫着,沉寂了许多日的病房终于重新聒噪了起来。 那跳跃的声音一字一字的敲进许拾月的耳朵,她突然觉得夏日好像也不是那样的喧嚣。 甚至正是这样,才让她觉得自己是活着的。 陆时蓁还对着那个可恶的走廊吐槽着,许拾月就勾了勾她的手,语气温柔的对她解释道:“呆瓜,那不是吓唬你,是系统给每一个想要从一个世界到另一个世界的人的测试。” 陆时蓁听到许拾月这句话,登时便怔了一下:“测试?” 接着她就拍了一下床尾的护栏,恍然中又松了一口气:“原来是测试!我还以为是上一任那个臭小孩阴魂不散呢!” 这么说着,陆时蓁就又想到了什么,转过头去看向了许拾月,微微昂起的头像是在求夸奖:“不过,我通过测试了,我是不是很厉害。” “当然了,你是最厉害的。”许拾月丝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手指穿插过陆时蓁的长发,揉了揉她的脑袋。 只是这句话后,陆时蓁却并没有一如往昔的笑得更灿烂了,反而脸上的表情更加严肃了起来:“但你不是最厉害的人。” 许拾月听到陆时蓁这话不由得愣了一下,接着就感觉自己的手腕被人拎了起来。 陆时蓁用自己的手环绕过许拾月的手腕,不仅轻而易举,甚至还有空余一指的空余可以晃:“怎么瘦了,还瘦了好一圈。” 这件事情从陆时蓁刚才回来的时候就注意到了,接吻的时候更是感觉明显。 她心疼的看着本来身上就没有几两肉的许拾月,方才一直没什么动静的眼睛与止不住的涌出了泪水:“不是说好了是最强黑月光的吗?不是做什么事首先都不会让自己受到伤害的吗?” 也不知道是不是刚才憋的有点久了,陆时蓁脸上的泪水如泄洪一般哗哗往下流,心疼的不得了:“我是走了多久啊?你怎么一下子瘦了这么多啊。” “两个月了呀。”许拾月动作轻柔的替陆时蓁揩去眼泪,声音也温柔,“你知不知道,现在都已经夏天了。” 陆时蓁愣了一下,有些不可思议。 她还记得她在那边的医院里也不过呆了不过一周多而已,怎么到这边就已经过去了这么久了…… “陆时蓁,你知道20250731的意思吗?”许拾月别过陆时蓁耳边的头发,轻声问道。 陆时蓁有点印象,道:“那不是我在系统内的编号吗?” 许拾月却轻抿了下唇,给她更正道:“那是我们见面的年份与日期,也是今天的日期,七月的最后一天。” 窗外的日光明媚而灿烂,同记忆中的那天重合在一起。 陆时蓁从没觉得命运是这样的奇妙,那原本被她握着手转了一下变成了反握,一下就将她紧紧抱住,像是在抱着一个失而复得的宝物。 许拾月那平静的声音中传来细碎的颤抖,直到现在她才敢将自己的惶恐诉说出来:“陆时蓁,我好害怕,害怕你不回来了……” 陆时蓁感受着怀中人的后怕,轻轻抚摸过她的后背,道:“可你不还是借助其他人向我发来提醒了吗?” “那个是你对吧,说了一堆稀奇古怪的话,最后还让我多吃点苹果。” 陆时蓁说着,就笑着看向了许拾月。 许拾月也点点头,对陆时蓁道:“所以我也知道你放弃了你的世界,选择了我的这个世界。” 陆时蓁心里落空了一下。 刚才发生的事情很快在她脑海中汇聚着,包括自己抛弃轮椅、刚才接吻时她重新凝聚的血肉。 她知道自己在走廊经历的那件事意味着什么,本来也是想隐瞒的。 可对面这个人可是许拾月啊。 陆时蓁诚实的点头中夹着点无奈:“昂,好像是这个样子的。” 许拾月听着陆时蓁的承认,很突然的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眼眶又红了。 这些天许拾月很焦灼。 她看着陆时蓁根据自己的提醒打开了这个门洞,可等啊等,等啊等,却怎么也看不到人归来。 她很想过去找陆时蓁,但又没办法离开这个现在以她为核心的世界,她的离开会让世界崩塌,也会让开启的门洞崩塌。 两边世界的时间门流速并不相同。 许拾月做了好多梦,患得患失。 纵然在商场上理智至极,但许拾月这次却怎么也没有办法让自己冷静下来。 她盯着那个长长的走廊,久久的安静让她害怕即使陆时蓁触发了那个门洞,她也不想回来了。 毕竟那个世界才是生她养她,真正赋予她生命未来的地方。 她不在的那些年,陆时蓁一个人在那个世界生活了十多年,这边有的荣誉,她在那边也有,甚至更甚,甚至更加未来可期。 可就在她们当初第一次见面的日子,她回来了。 来到了自己的世界。 她回来了。 她选择了自己。 “不要这样,这只是一件小事啊。原本我在那个世界不也是活不长的吗?”陆时蓁看着许拾月眼睛又红了起来,手忙脚乱的替她擦拭着眼泪,想尽办法的安慰宽解她,“支撑着我让我活下来的,是这个世界的陆时蓁身体里的健康细胞,我来这边也是对的呀。” “而且,我不在谁来按住你啊,黑月光女主。” 陆时蓁的声音充满了温柔安慰,只是眼睛在这句话中装着些顽劣的笑意。 许拾月听到陆时蓁对自己的称呼,顿时笑了出来。 那微微弯起来的眼睛盛不住泪水,顺着她的眼睫就落到了唇边。 接着印在了陆时蓁的唇上。 原本放在手陆时蓁背后的手慢慢向上移着,拂过她的腰背,落在了脖颈。 纤长的身影就这样朝陆时蓁倾压过来,陆时蓁半被迫半顺势的向后仰去,接着就倒在了床上。 微凉的泪水落在了舌尖,温柔裹挟而过。 许拾月总喜欢细细摩挲,惹得陆时蓁的神经丛丛战栗,惹得最后对方耐不住性子的要将她翻身压过。 风荡过窗外将树梢投进房间门的影子缭乱,缱绻与暧昧借着炽热的阳光铺满了整间门病房。 陆时蓁被压着的手攀上了许拾月的腰肢,轻薄的裙摆如花瓣一般绽放在床边,贴满了温度。 就在这时候,门上的磨砂玻璃投上了一个颀长的身影。 也没有敲门,甚至那影子都没有在门口站定,径直就将门推了开来,语气也是急匆匆的:“许拾月刚刚蓁蓁的身……” 男人的声线带着独有的沉淀感,迫切却又戛然而止。 陆时蓁的动作顿时就停了下来,除了被吓到,更大的原因是这声音她听得格外耳熟…… 日光刺目,房间门安静的针落可闻。 陆时蓁就这样躺在床上,钝钝的转头去,就看到西装革履的陆时泽以一个上下颠倒的状态,笔直的站在她的视线中。 无比艰难的,陆时蓁撕开了自己突然变得干涩无比的唇瓣,从喉咙里挤出了一个字:“……哥。”:,,. 第一百四十七章 “请问十六老师现在要…… 瞬间窗外的蝉鸣仿佛都被人按下了静音,整个房间安静的不得了。 日光荡过窗户,扯了块薄云挡住了自己。 墙上低伏着的影子慢慢分开,许拾月就这样泰然自若的站起了身。 而相比于许拾月的淡定平静,陆时蓁则被铺天盖地的窘迫包围了。 陆时蓁看着在视线中上下颠倒的陆时泽,将他随着自己缓缓坐起的身体从视线中转了过来。 接着她突然想起自己恢复了原本的样子,现在的她不应该是陆时泽的妹妹,来不及怅然,就忙又改口道:“陆先生。” 陆时泽听到陆时蓁这话,眉间似有不悦:“刚才不是还喊我哥哥的吗?” “啊?”陆时蓁揣摩不出陆时泽的意思,不由得怔了一下。 而接着陆时泽就又问道:“不认了?” “怎么会!”陆时蓁下意识的就摇了下头,纠结的解释道:“我只是……那个我其实不是……” 陆时蓁当然知道陆时泽是怎样的一个人物,慌忙的想要澄清。 只是还不等她将自己想要解释的话组织好,陆时泽就打断了她:“所以这就是你上次回来也不来见我的原因?” 这声音比方才还要低沉,却又比刚才要好理解。 ——这个人好像只是单纯的在对自己不见他这件事耿耿于怀。 陆时蓁对陆时泽这个态度格外的意外。 那个主神将他妹妹的灵魂搞得七零八落,拆碎了放到了自己身体里,而他这样爱他的妹妹,在原文中甚至不惜为她助纣为虐,居然对自己没有愤怒,没有同自己撇清关系,报复自己。 而且,为什么…… 为什么陆时泽会是这样一个平静又掺着点醋妒的态度。 陆时泽半垂着眸子,将陆时蓁脸上明显的诧异悉数纳入视线。 他就这样走到陆时蓁面前,不紧不慢的对她讲述道:“十几年前的那场事故后,上一任神把我妹妹的身体一分为二,一半留在了她身体里,一则半给了你,让你能活下来。” “所以你还觉得你跟六岁的那个你一样,与我毫无关系吗?”陆时泽问着,抬眼看向了站在自己对面的陆时蓁。 他依旧是那副不紧不慢的大佬模样,却在那种压迫感中带上了几分长兄的温润。 陆时泽说的话陆时蓁当然明白,只是她没想到陆时泽会接受这件事。 她就这样同陆时泽四目相对着,心中登时掀起了滔天的巨浪。 血缘真是一个很神奇的东西。 在狭义上它指的只是单纯的流淌在身体里的血,可广义上却囊括了很多。 就像方才陆时蓁对陆时泽下意识的喊出那声“哥哥”然后又颇有距离的重新喊他“陆先生”后,在心中翻涌起的不舍与难过。 陆时蓁心里清楚,她是陆时蓁,也是陆时泽的妹妹陆时蓁。 她知道她大腿上那个已然不明显的烧伤伤疤,是六岁的她为了救小恩被火燎到造成的。 很多事情她的确不记得,却无法抹灭的刻在了她的动作里。 就像五年前的那场火灾,她下意识的把甜品店老板推出去一样。 “蓁蓁,在这个世界里,你也有你的家,你的家人。”陆时泽看着站在自己面前这个相貌已然跟自己妹妹不同的小姑娘,更加直白的对她讲道,“你就是我的妹妹。” 听到这句话,陆时蓁的眼眶瞬间就红了起来。 “家”这个词对她来说从来都是意义非凡的,而她人生中对于“家”最难忘的记忆,就是在五年前,成美妍带着陆时恩,还有陆时泽来到临市,给她跟许拾月助阵。 那天他们一家五口还一起照了全家福。 ——这种照片,她向来只有欣赏的份,陆希永远都是那个唯一站在爸爸妈妈中间的人。 陆时蓁不是那种喜欢怨怼嫉妒的人,也向来都将这些情绪掩饰的很好。 她不想将两边放在一起比较,匆匆把这想法藏起来,忍着想哭的情绪,对陆时泽问道:“哥哥,你跟妈妈最近都还好吗?” 陆时泽微点了下头,表示道:“我很好,妈妈也很好,你不用担心。而且妈妈跟我说,她早就察觉到了。倒是你……” 说到这里,陆时泽顿了一下,平静沉稳的眸子看向了陆时蓁搭在床边的腿:“我会去给你安排一个全身检查,尤其是腿部检查,我跟妈妈……还有许拾月都不会让你有事的。” 虽然有些很不想提起,但陆时泽还是在最后飞快的说了一声许拾月的名字。 他不会排斥任何一个全心全意对陆时蓁好的人,只是刚才开门看到的场景,的确让他不悦。 而也就是这句话之后,陆时蓁眼睛里的泪水更多了。 之前每一次接受陆时泽或者成美妍汹涌体贴的关心,都会让她在暖心之余,多一分愧疚。 而这次陆时泽对她的关心,是完全对着她,而非过去那个壳子。 她可以不再对这份家人们的关心受之有愧,不再对这份亲情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日光落在陆时蓁白净的脸上,清晰的折射着泪水滑落的痕迹。 陆时泽看到陆时蓁哭了,向来平静的脸上顿时出现了手足无措的慌乱:“蓁蓁啊,怎怎么哭了。” “是不是哥哥提你的腿的事,哥哥不提了,好不好……” 而陆时泽越是这样的关心,陆时蓁眼眶里的泪水就越止不住的往下流。 这种有家的感觉像是猛地灌下了一杯烈酒,初觉无恙,可后劲却极大。 汹涌包裹着温暖,暴戾又温柔的冲荡在陆时蓁的眼眶,她也这才明白,喜极而泣是一种怎样的感觉,停都停不下来。 最后还是许拾月揽过了陆时蓁的肩膀,一边替她揩去眼泪,一边轻声在她耳边提醒道:“好了,十六老师不要再哭了,陆先生都已经手足无措了。” 陆时蓁疑惑地“嗯”了一声,接着便抽噎着抬头看向了视线中被泪水模糊了的陆时泽。 这个人的脸上有些愕然,站着的姿势好像有些僵僵的,完全没有了平日里肃杀的气势,反而是讷讷违和的占据了上风。 陆时泽哪能想到自己的无措会被许拾月当做安慰直接的揭穿,虽然这种安慰很奏效。 他蓦然抬头看向许拾月,就看到许拾月也正温和的看着自己,眸子里隐隐的还含着点笑意。 陆时泽说过,他们是同类人,所以有仇必报也是一样的。 于是说不上这是第几次,陆时泽又一次吃了许拾月的瘪。 可事实不能否认,尤其是当着他的蓁蓁的面。 陆时泽抿了下唇,不擅长哄人的他看着陆时蓁在许拾月怀里情绪稍缓,只好把她交给了许拾月,道:“蓁蓁交给你了,我去安排检查身体的事情。” “您放心。”许拾月点点头,落在陆时泽视线中的笑意更加浓郁了。 就像个胜利者。 陆时泽脸色比来时还要沉。 他就这样瞥了一眼许拾月,接着就将她对自己“友好”的笑赶出了视线,一副眼不见为净的样子抬脚就要离开。 只是朝门口走了两步,临到门前陆时泽停住了自己的步子。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兀的转过身去,含蓄的对陆时蓁暗示道:“蓁蓁,刚醒过来,要注意身体。” 陆时蓁先是定了一下。 接着在意识到陆时泽指的是什么后,布满泪水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 她发誓以后干什么事之前,一定要锁门! 一定! . 下午的时间陆时蓁整个人都泡在了医院里,陆时泽给她安排了一系列细致入微的身体检查,甚至还给她做了基因检测。 说实话陆时蓁也不知道自己从那个世界来到这个世界,会不会将自己原本的一些病带过来。 等待的时间有些忐忑,所幸检查报告表示结果还不错,她现在身体很健康,就是有点贫血。 圆盘一样的月亮迎着行驶的车子,明亮的挂在防风玻璃的右上角。 星星像是散落在黑色衬布的钻石,迎着夏日夜里舒服的风,在即将沉睡的城市夜空上闪烁着。 许拾月开着车穿行在几乎没有车子的别墅区道路上,抬头的瞥了一眼后视镜中堆满后座的补品,接着就又瞧了瞧愁眉苦脸的陆时蓁,提醒道:“十六老师不要露出这样的表情,要是陆先生知道他费心给你准备的这些让你怏怏不乐,他会难过的。” 可能这就是默契,陆时蓁一下子就听出许拾月这句话里的调侃。 她转头看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许拾月,立刻要求到道:“咱们家里不止我一个人贫血,你比我严重多了,许小姐。” 许拾月闻言笑了一下,直接表示道:“我不介意陪十六老师一起吃。” 陆时蓁闻言立刻像是想到了什么,侧斜过身去。 漆黑的眸子紧紧的盯着月光下精致白皙的侧脸,浓郁的笑意里藏着隐晦的暧昧:“那这样我就可以直接吃掉你了。” 许拾月闻言转头回以陆时蓁同样的笑,微微弯起的眼睛勾着挑人的风情,仿佛在无声的表示着同意。 只是在这个时候,许拾月的车子开进了院子里。 陆时蓁还什么都没来得及说,圆子就冲了过来,绕在副驾驶窗外对着陆时蓁一个劲儿的摇尾巴。 谁能拒绝狗狗的热情呢? 陆时蓁径直推门走下车,蹲下揽过圆子就开始疯狂的撸狗:“圆子,想妈妈了没?” “汪!”圆子脆生生的叫着,尾巴摇的更用力了。 它嗅着陆时蓁身上的味道,无比热切的回应着她的问题,甚至都快要把她拱到地上去了。 而陆时蓁则努力保持着自己的平衡,也同样更加热烈的晃动着圆子的耳朵:“哎呀我的圆子,妈妈没有白疼你。” 就这么互动着,陆时蓁下意识的想要去寻许拾月的位置。 只是她刚回过头看去,却注意到孙姨在门口正拿着手绢默默擦眼泪。 ——这个平日里一丝不苟严肃认真的大管家竟然也红了眼眶。 “孙姨,你怎么哭了。”陆时蓁走上前去,忙想安抚孙姨,却听到孙姨道:“没事的小姐,我就是最近眼睛有点怕风,一吹就受不了。” 陆时蓁顿时明白了孙姨的意思,顺着她道:“那你要好好保重身体啊。” 孙姨哽咽着点了下头,表示道:“小姐回来了,一切就都能好起来了。” 说罢,孙姨也没有忘记自己管家的职责,推开别墅的大门,笑中带泪的对陆时蓁道:“欢迎小姐回家。” 这是陆时蓁第二次来到这里。 虽然这次比起上一次时隔五年是短了点,别墅里一切如旧,一切又不是那样如旧。 不知道孙姨是什么时候得到的消息,为了迎接陆时蓁回来,整个别墅到处都干干净净的。 明明都已经是晚上了,可是房间每一处花瓶里插着的花还是那样的娇艳欲滴,挂着水珠。 她们都在以最好的状态迎接自己。 而这也是这些年来,陆时蓁第一次被这样认真用心的对待。 尽管并不想这样,陆时蓁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 她有些不敢相信,甚至害怕自己是在梦里,直到跟着许拾月回到房间,才敢对她道:“十月,你掐我一下吧。” “掐你做什么?”许拾月浅笑着,平静的声音中穿进了锁门的声音。 月光将房间里的人影投映在窗前,一寸一寸的的靠近着。 忽的陆时蓁的腰被人从背后钳住,没有任何准备的就被一个削瘦有温柔的手臂揽住了。 “我有更好的方式可以证明你不是在做梦。”许拾月的唇似是无意的贴过陆时蓁的耳廓,声音比动作更温柔,“请问十六老师现在要享用您的夜宵吗?”:,,. 第一百四十八章 “那你说我是不是现在…… 傍晚过后世界一片漆黑安静,房间里的灯光明亮的在窗上落下一片明黄。 房间里的景象被灯光拉长着投映在窗上,月色下的树梢在风中微微摇晃,缭乱了交叠在一起的人影。 许拾月的声音是从陆时蓁背后传过来的,温吞的气息轻而易举的穿过她扫在脖颈处的头发,连带着落下的还有细碎的吻。 湿润的唇轻轻摩挲着温热的肌肤,有节奏的停顿像是在上面书写着一首诗。 陆时蓁滚着喉咙长长呼吸了几下,接着在许拾月停下靠在自己肩头的时候,转过了头去。 许拾月这话是在回应刚才车上她对她隐晦又放肆的撩拨,陆时蓁当然明白。 方才在医院里的吻显然不足以弥补这些日她们所经历的一切,很多念头只是被打断、压制住了,而没有了那些外界的干扰,便再也抑制不住,也不必抑制了。 “既然许小姐请客,当然要了。” 陆时蓁回答着,便彻底转过身去。 她微垂着眼睫,寻着许拾月的唇便吻了上去。 这吻明显没有了一开始重逢时的激烈,但也更加绵长。 陆时蓁收着自己的牙齿,吻过许拾月的唇瓣,就像是在品尝一块上好的午后蛋糕,融融的奶油从舌尖度到舌根,隐隐的令人发麻。 吻着,陆时蓁便抬起自己垂着的手臂,沿着许拾月的手腕寻到了她的手掌,同她扣在一起。 只是那扣在一起的手掌并不安分,抵着的几根手指微微曲起,指甲似是无意的划过了许拾月的掌心,还有贴在一旁的腿。 瘙痒如同电流,轻轻却唰的一下沿着许拾月的手臂向上窜去。 彼此湿润的唇瓣摩挲着,毫无提防的神经兀的就战栗了起来,许拾月根本没做准备,被封缄的唇中漏出几声呜咽。 嘤咛着,像小猫似的。 陆时蓁顿时感觉自己的心口被这声撞了一下,哗啦啦的掉下来许多糖果块。 她就这样同许拾月微微分开,又凑得她极近,心知肚明的故意问道:“怎么了?” 头顶的灯光灼眼的略过许拾月微眯起的眼睛,她就这样看着面前这个装作不解的人,顿时感觉自己完全被陆时蓁拿捏住了,心里竟然生不出一丝气恼,只想让她再吻吻自己。 这么想着,许拾月就对陆时蓁微微昂了昂下巴,半垂着的眼睛带着几分压人的迫势,道:“吻我,我就告诉你怎么了。” 当命令缠满了暧昧,居高临下的压迫就变成了让人想要压倒占有的诱惑。 陆时蓁并没有让许拾月等待太久,话音落下她就接着感觉到一阵腾空。 那原本微昂的视线变成了真的居高临下,陆时蓁就这样仰头注视着她,灯光倒映在她的眼瞳,两只里都只有自己一个人。 那瞳仁太过漆黑又太过纯粹,就像只永远忠诚的狗狗。 夜晚静谧,许拾月的心跳腾地一下就又快了一个节拍。 她爱死这个人这样看向自己的眼神,单纯直白的想要同她接吻。 陆时蓁看着许拾月低头朝自己靠近过来,扬起的唇正好印下了她的吻。 属于许拾月的清香从上而下的倾落下来,温柔绵长,将她全部的重量都压在了一个吻上。 许是太过投入的原因,抱举变得摇摇欲坠,一个不稳陆时蓁抱着许拾月跌到了身后的床上。 床褥刚被孙姨晒过,蓬松柔软,并没有跌疼陆时蓁。 反而是许拾月的腿卡在她腰间的那一下,没有骨骼支撑的地方就这样同骨头撞在一起,让她不由得皱了皱眉。 不过不只是为了疼。 何况也不是多么疼。 陆时蓁沿着许拾月的手臂摸下去,又一次道:“太瘦了。” “所以下次不要再离开这么久了。”许拾月捧过陆时蓁的脸,手指轻捻过她的耳垂,“只要你在,我就能每顿都多吃点。” 陆时蓁知道许拾月这话说的是真的,那种什么我离开后你要好好照顾自己不过是骗人玩的。 如果换做是许拾月离开她这些日子,她怕也是要瘦这么多。 不过她有信心将许拾月喂得多长几斤。 毕竟她都已经回来了,也不会再走了,剩下的日子就是在这个世界,跟许拾月共度余生了。 想到这里,陆时蓁脸上的笑浓郁了几分。 她兀的翻过身来,将许拾月放在自己耳边的手压到了床上,对她道:“那你说我是不是现在就得先把你喂饱。” 陆时蓁这话说的听着正经,实际上去不是那么一回事儿。 顽劣的笑意蔓延在她眼中,她也不等许拾月回答,便低下头又吻了下去。 带着点细跟的鞋子悬悬挂在主人的脚上,“啪嗒”一下掉在地板上。 清脆的声音压过了拉链被拉开的细微声,墙上相对的两道影子似是相融一般,抵在了一起。 就像许拾月过去说的那样,陆时蓁是个聪明的学生。 而世界上所有的狗狗都拥有着一项决定厉害的技能——记路,并且也会记住沿途的重点标志。 陆时蓁细碎的吻着许拾月的鼻尖脖颈,碾挪摩挲着终于撬开了她的唇。 许拾月感觉自己就像是一条搁浅的鱼,翻涌的海浪汹涌的朝她拍了过来,霎时间就将她整个人都拖进了海里。 那纤长的脖颈如天鹅般伸展开来,细腻的肌肤铺着薄薄的一层汗,像是打湿了月光织成的纱。 愈来愈多的雾气在许拾月的眼瞳中氤氲开来,视线上方的灯光晃在她的眼中,照的陆时蓁吻过她肌肤的脸忽明忽暗。 气息沉沉中,许拾月突然想起了她跟陆时蓁小时候最后一面。 那个她早于许多人的,在孩童时就赠与自己喜欢之人的初吻。 许拾月很早就知道自己远比同龄人要来的早熟,也是因为这样她的情窦在很小的时候开了。 不是说她跟很多孩子一样,说自己喜欢谁谁谁,而是在沉默的观察中明白了什么才是真正的喜欢。 她曾经一直觉得喜欢这种感觉离她还很远,毕竟人生中能遇到一个自己真喜欢的人还挺难的。 可她没想到这种感觉会藏在那日突然出现的门洞后。 红色的苹果滚到了她的面前,那个叫陆时蓁的小女孩跟她成为了朋友。 她跟她无话不谈,却也有所保留。 她从没告诉过陆时蓁,她会在看书的间隙偷偷去看陆时蓁的背影。 也没告诉过她,她会在她来之前,提前给她准备好她喜欢的一切。 她不是学不会雕小兔子。 也不是病情恢复很缓慢。 她的乖巧只是用来掩饰她那快要刺破皮肤的反骨。 她变黑的确因为陆时蓁,却不是如书中写的那样,毕竟她这抹月光从一开始就不怎么纯白。 许拾月想,陆时蓁有一句话说错了,她的确是黑月光,但她不是做什么事首先都不会让自己受到伤害。 如果那个人是陆时蓁,何止是身体,连命她都可以不要。 当上一任主神将一切没收,掰回她所谓的正常轨道时,许拾月就失去了一种能力。 她依旧异于同龄人的成熟,也因此能感觉到自己好像少了什么东西,出院的那天,她看着飘荡的紫藤花,看了很久,就好像在找自己遗失掉的那份能力。 可她都忘了,又要去哪里找呢? 再后来,火舌裹着更大的变故舔过许拾月的生命,这份本就模糊不清的困惑就这样被掩埋到了灰烬之下。 直到那天主神终于从万千线索中找回了这一段被上一任主神故意藏起来的记忆,她才知道,她失去的那种感情名为“爱”。 而这份情感,两次都是同一个人唤醒的它。 ——陆时蓁。 许拾月的脑海中刚刚略过陆时蓁的名字,这人的声音就从她头顶传了过来:“不专心。” 似乎有些不满,却又含着舍不得问责的溺爱。 陆时蓁就这样撩过许拾月脸侧汗涔涔的头发,穿在她发间的手指顽劣又不安分的动了动:“在想什么?” 陡然,许拾月削薄的肩头猛缩了一下,连带着眼瞳中潋滟的波光也抖了一下。 她看着视线上方这人的眼神有些嗔意,只是大片的春风盘桓在氤氲的眼睛里,怎么看也不是生气的样子。 长长的吐了一口气,许拾月揽着陆时蓁的脖颈答道:“想你啊。” 小时候的那份小心翼翼的心动跟此刻毫无掩饰的爱意交缠在一起,许拾月勾住陆时蓁的脖子,说罢便主动抬起头颅,热烈的吻了上去。 她终于还是遇到了成年的她。 她终于还是跟成年的她在一起了。 . 翌日,天气好得不得了。 明媚的太阳直直的挂在天上,在大地上翻涌起一片灼热。 只是这份热浪刚刚打到别墅二楼的床上,就被拉的严丝合缝的窗帘打了个回去。 中央空调安静的工作着,将整个房间的温度都维持在最适合人体休息的温度上。 无论是这个世界还是过去的世界,陆时蓁都没有什么生物钟。 昨天折腾的有点晚了,日上三竿,她这才懵懵懂懂的醒了过来。 而她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朝床的另一边抬手寻去。 微凉,平整…… 陆时蓁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腾地一下睁开了眼睛。 在她怀里、床的另一边都没有看到许拾月的身影,她身侧这一半的床平整的像是许拾月就没有出现过一样。 说是明白以后都不会再有什么大风大浪了,可看到这幅场景陆时蓁还是没控制住慌了。 她真的害怕极了上一任主神会不会又回来作妖,从地上拾起自己的衣服,扣子都来不及扣的就要出门去找许拾月。 只是,她还没打开门冲出去,就注意到门把手上挂着一个卡片。 卡片很新,像是刚刚挂上的,上面白底黑字利落的写着两行字: 十六老师有没有被吓到? 记得换好衣服来楼下哦。 像是明白了什么,陆时蓁紧皱的眉头隐隐有些松懈。 接着就又看到被自己手指盖住的右下角,有画着一支简笔玫瑰的落款。 ——那是小时候的自己教给许拾月画的。 看到这里,陆时蓁跳的没节奏的心总算是彻底放了下来。 许拾月没丢,她这是小小的报复自己,让自己也品尝一下爱人失踪的滋味。 陆时蓁就这样看着那朵单纯由直线条勾勒出的玫瑰,带着些恼意的眼睛还是弯了弯。 她就这样解开了被自己扣得乱七八糟的扣子,换上了许拾月早衣帽间给自己准备好的裙子,不紧不慢的下了楼。 别墅大门开车,院子里许拾月穿着一条红裙靠在她那辆布加迪威龙旁,看上去有些不符合她的张扬,却又美的令人甘愿被她的火焰燃烧殆尽。 陆时蓁有些诧异,又对这样的许拾月挪不开眼睛:“你这是要干什么?” 许拾月指尖悠悠敲击着车前盖,笑着对陆时蓁道:“十六老师有兴趣跟我去约会吗?”:,,. 第一百四十九章 (二更)“大哥,你感…… 夏日里的阳光好像总是明媚的,一点薄云横过,也遮不住日光灿烂。 银白的车子行驶在空旷的路上,绿意从挡风玻璃两侧拥护而来,压着限速边缘的速度像是在追逐太阳。 陆时蓁对于许拾月要带自己去约会的地方很是期待,忍不住问道:“十月,你要带我去哪里约会啊?” “游乐园。”许拾月没有故意卖关子,淡声答道。 这三个字从许拾月口中说出很是违和,也不太像她这样的人会选的约会地点。 陆时蓁先是怔了一下,接着脸上便跳出了许多藏不住的欣喜,对许拾月讲道:“你知道吗,我小时候一直都很想去游乐园,但是我知道我去不了,所以干脆就不让自己想了。” 陆时蓁回忆着,跟许拾月分享着自己藏在心里的秘密。 却不想许拾月转头看了她一眼,对她道:“我知道。” 陆时蓁对许拾月这个回答完全没有预料,脸上写满了诧异。 她有些不信,只是许拾月抢在她问之前又先她一步重复道:“我真的知道。” 窗外荡进了一阵温热的夏风,将许拾月耳侧的长发吹的微微浮动。 她微微侧过头去直视前方的视线分了两分给陆时蓁,轻声反问道:“你不会觉得你自己掩饰的一直很好吧?” “十六老师有没有听说过‘欲盖弥彰’这个成语?每次有什么游乐场的广告、画面,你不是快进就是假装喝水上厕所,你觉得我看不到吗?” 许拾月一个一个的给陆时蓁举着她当初观察到的例子,这些说不上多么细节的事情在陆时蓁耳边被一一点破,连成了意想不到。 这些年来陆时蓁从来都没想到自己躲避的行为会是这样的显而易见,被人一眼看穿。 她不是掩藏多么的好,而是差一个细心的人能够稍作留意的明白她。 陆时蓁轻轻挠了挠自己的鼻子,不好意思的讲道:“原来我演技这么不好啊……” “是啊。”许拾月点了下头,接着又道:“所有你想去的,我都会慢慢陪你去的。” 陆时蓁听到许拾月这话,有些感动。 她有些不知道怎么回应,只好用开玩笑打趣的方式接话:“怎么你要退休了呀?” 许拾月弯了弯眼睛,认可了陆时蓁这句话,拖着声音了懒洋洋的讲道:“是啊,只要十六老师在,就一直想要赖在十六老师身边呢,连公司都不想去了。” 说到这里许拾月停了一下,那微微弯起的眼睛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笑意更浓了。 声音顺着舌尖舔舐过牙齿,带着勾人的暧昧:“突然觉得当十六老师的画纸还挺幸福的,能被十六老师抚摸,还能变成十六老师喜欢的样子。” 不知道是这话,还是这人的眼神,勾的昨晚种种在陆时蓁的脑海中翻涌起来。 日光灼灼,脑海中却是颓靡一片,陆时蓁忽然就觉得自己耳廓烧了起来。 像是有些不甘落败,陆时蓁抿了下唇,强装镇定的侧过身去看着许拾月,红晕上的眼睛倒映着些笑意:“不过比起画纸,我还是比较喜欢十月你。” “十月昨晚不是已经变成我喜欢的样子了吗?” 夏日的热气推着她的声音舔过许拾月的耳朵,陆时蓁目光比挡风玻璃前的太阳还灼目三分。 这算不上多狭窄的空间门里腾满了暧昧的气味,无论空调风怎么压也压不下去。 许拾月闻言轻舐了一下唇瓣,接着没有停顿的缓声问道:“所以十六老师什么时候可以变成我喜欢的样子?” 太阳的日光也好,陆时蓁的笑意也罢,瞬间门都被许拾月这句反问压了下去。 作为根本就没有多少打情骂俏的经验,画了五年热血漫画、连牵手都是大人跟小孩的纯情少女,陆时蓁在听到许拾月这话后,溜薄的脸皮几乎透满了红晕。 更何况这话本来一秒前还是从陆时蓁口中说出来的,她怎么可能听不明白话里的意思。 车内安静了好一会儿,许拾月迟迟没有等来陆时蓁回答,接着就装作什么的都没发现的样子,得寸进尺的又问道:“那么今晚可以吗?” 接近正午的太阳晃得刺眼,就差把青天白日四个大字写在天上。 陆时蓁脸上的红色又浓了一层,对着许拾月就喊道:“许拾月!” 就好像处在不同的两个画风里,许拾月认真的开着她的车,平静的对陆时蓁回应道:“嗯?” “我禁止你白日宣淫!”陆时蓁有些恼羞成怒,不讲理的剥夺了许拾月的说话权。 许拾月见状,只抿唇笑了笑,没有再去惹陆时蓁。 反正距离晚上还有一段时间门,更何况她跟陆时蓁还有无数个夜晚。 . 二十多年的时间门从陆时蓁身上流过,这是她第一次来到游乐园。 就跟她不敢看无限流一样,她看着不断传来尖叫的过山车,果断拉着许拾月去了小孩子众多的旋转木马、转转杯、碰碰车。 陆时蓁想,反正也是弥补她小时候的遗憾,玩点幼稚的怎么了。 而且谁说大人就不能玩这种东西了,李还有另一个保镖不也开着碰碰车满游戏场里乱逛吗? 陆时蓁看着车来车往的游戏场,像是想到了什么,侧过脸去对刚刚开着车碰飞了两个故意撞过来的男人的许拾月道:“十月,想不想玩点更好玩的,开心开心?” 许拾月闻言默然将自己凌厉的眼神收回,目光温和的看着故意向自己卖关子的陆时蓁,将方向盘交到了她的手里。 接着她就看到接过操作权的陆时蓁猛打方向盘,“砰”的一下撞到了一辆远离碰撞中心的车。 ——那是进入场子保护她们的李的车子。 可惜李这一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就是没预料到陆时蓁的行动。 结果被她撞了个结实,两个一米九几的大汉蜷着腿坐在车里,满是气场的墨镜不同程度的挂到了鼻子上,这样巨大的反差,别提有多滑稽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 没忍住,陆时蓁在激烈的音乐声中爆发出了很大的笑声。 就连刚刚被那两个男人搞得心情不太好的许拾月脸上终于也露出了笑意。 这些年李跟着许拾月向来是正经又严肃,像今天这幅搞笑狼狈的样子她也是第一见到。 许拾月就这样看着将墨镜重新在鼻梁上扶好的李,对陆时蓁指挥道:“左打方向盘。” 陆时蓁总是无条件相信许拾月,也没想她要做什么,接着便按照许拾月的指令打过方形盘。 于是又是“砰”的一声,刚刚整理好自己的李跟他的队友又被撞的趔趄了一下。 这要是别的玩家还好,关键这两个人一个是雇主,一个是雇主的爱人,李根本不好回击,也不敢回击。 也就在这个时候,许拾月的眼神从车来车往的碰碰车场跃近了李的视线。 那平静的目光默然的对他示意着,李作为这些年跟随许拾月出入的老人,顿时明白了她的意思,跟队友一起踩着油门,撒丫子就跑。 陆时蓁则坐在车子里摩拳擦掌,就等着李跑起来,再追击他们一次。 毕竟刚才撞了那么两下许拾月的心情顿时就好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玩起来了,扫兴的人全程再也没有出现过。 而陆时蓁也在许拾月的指挥下,对李他们猛烈进攻,全程下来,李他们被一连撞了好多下,少女清脆的声音穿插在场馆激烈的音乐声中,就没停下来过。 “哎呀,太痛快了。”时间门结束,陆时蓁痛快的从车上走了下来。 许拾月伸过手去给她拎了拎垂到肩头的小外套,还有贴在脖颈处的头发,毫不留情的揭穿道:“是啊,人家李可被你撞惨了。” “谁叫他躲闪不及呢。”陆时蓁理直气壮,对着瓶子喝了一大口水,而后又递给了许拾月,“要来点水吗,许军师?” 听到陆时蓁又给自己创造的新昵称,许拾月无奈又宠溺的笑了笑,接着便欣然接过了陆时蓁递来的水:“好啊,十六小弟。” 两个人就这样在前面有说有笑的走着,每一条扬起的裙褶都是游乐园欢乐的气氛。 跟在后面保镖悄默声的凑到了的李身边,忍不住对他道:“大哥,你感不感觉咱们还不如路过的一条狗,不仅被追着塞狗粮,还不能轰她们走。” “你说,许小姐也不是这样的人啊,她平时跟咱,还有沈小姐她们在一起的时候多高冷啊,怎么一到陆小姐这里就不像她了呢?” 李听着这人的话,抬头也一同看向了前面。 童话般的游乐园小路上,陆时蓁步伐欢快的东瞧瞧西看看,如果没有许拾月那只牵着她的手,她欢脱的都要跑丢了。 这两个人一个闹,一个静。 明明看着不像在一个画风,却又因为这紧紧相扣在一起的手无法分开。 夏日里刺眼的日光穿过丛丛交织的绿叶,如金灿的柔纱落在李的视线中,灿烂的写满了美好。 陆时蓁回头对许拾月笑着炫耀着什么,李甚至都不用过去看就知道,许拾月也一定是笑着的。 这还是李第一次见到许小姐这样纵容一个人。 而许拾月很多的第一次,他都是透过陆时蓁这个媒介才得以看到的。 顿了一下,李突然觉得自己兄弟刚才说的那话不对。 ——许小姐不是跟陆小姐在一起的时候才不像她,而是跟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才不是真正的她。 . 终于在黄昏褪去昏暗降临的时候,玩了一天游乐项目的陆时蓁终于累了。 她坐在长椅上揉腿休息,接着一个老爷爷打扮的工作人员推着车走入了她的视线。 这个工作人员扮演的角色很是真实,慢悠悠的推着车子还真有点步履蹒跚的样子。 而这个老爷爷走了多久,陆时蓁的视线就追着他的背影就看了多久。 一旁的许拾月很早就注意到了这道视线,寻着陆时蓁的视线问道:“想吃?” 陆时蓁想点头,但又觉得自己的腿好酸疼不太想动,而且同时也觉得李他们中午吃饭就在外面,也没怎么吃东西,肯定比自己还累,干脆摆了摆手:“算了,不折腾他们了。” 只是她这样的回答显然不能说服许拾月。 喝了一半的水瓶被塞到了陆时蓁手里,许拾月站起身来:“你在这等我,我去给你买。” 接着好像担心陆时蓁会起身跟自己一起去,她又补充道:“我也想吃了,给你买一个,再给我自己买一个。” 说罢,许拾月便朝推车走了过去。 她的身影在沿路的灯光下忽明忽暗,只是背后始终追着一道属于陆时蓁的目光。 时间门恰逢游乐园亮灯的时候,陆时蓁注视着许拾月逐渐远去的背影,就看到不远处昏暗的天空中,啪一颗啪一颗的闪烁起明亮的光点。 这些光点由远及近,团团簇簇的环绕在一起,像是飘散在天空中的星光。 而陆时蓁跟着这光亮起的眼瞳,陡然顿住了。 也不能说莫名,她就这样突然的想起了湫湫。 ——那颗曾经吵着想让自己带它到游乐园玩的小球。 她现在已经回来了。 可湫湫…… 摩天轮在昏暗的天空中缓慢的转动着,黑漆漆的像个藏在夜空中的庞然怪物。 陆时蓁就这样被它巨大的阴影笼罩住,扬起的眼瞳收敛下来,目光黯淡。 “陆时蓁。” 熟悉的声音从陆时蓁耳边传来。 猝不及防的,还不等陆时蓁转过头去,接着她整个人就被一股力量机械的带了过去。 逐个开启的灯终于来到了摩天轮这里,明亮的灯光一个接一个的啪啪打开。 而在光亮照到的地方,许拾月吻过了陆时蓁。:,,. 第一百五十章 “恭喜宿主激活系统成功…… 灯光将就要没入黑夜建筑群点亮,傍晚时分的游乐园园区已然没有了白天时的喧嚣与熙攘。 吹过的夜风带着夏日独有的热意,绕过抵在一起的小腿,将轻盈交叠的裙摆撩得起伏浮动。 许拾月的吻来的突然,却又比以往任何一个时候都要温柔。 她就这样循序渐进的,先是吻过陆时蓁的唇瓣,然后轻轻叩开她的齿关,用落在她舌尖细碎的纠葛表示虔诚。 摩天轮的灯光与背面的影子将她们划在光明下,又将她们的身影用阴影包裹护住。 从摩天轮正面传来的声音跳跃着闯进陆时蓁的耳朵,让她有些紧张,又有些激动,被放大敏感的神经丛丛战栗着。 说实话,陆时蓁沉溺于许拾月这个突然拉过自己的吻,却不知道她为什么这样突然的吻自己。 湿润的唇瓣相抵在一起,温柔的摩挲让她感觉许拾月的吻不像是随意而来,而是在安慰自己。 温热的夜风缠满了暧昧的味道,许拾月握着陆时蓁手腕的手慢慢扣在了她的掌心。 潮湿的汗意从掌心蔓延到脖颈,她又啄了一下陆时蓁的唇瓣,在结束的时候看着陆时蓁的眸子,对她道:“它会回来的。” 许拾月的声音很轻,带着有些不算平稳的呼吸。 陆时蓁先是对她这句没头没尾的话怔了一下,接着像是反应过来一样,眼睛里充满了诧异。 她一下就明白许拾月刚才为什么这么突然的拉过自己接吻了。 许拾月的确是在安慰自己,而她的安慰是因为她知道自己刚才在想什么。 虽然工作人员装扮的是老头样子,做起来动作却十分利落,许拾月很快就拿着两个大走了回来。 只是她刚刚走到原本长椅的位置,就看到原本答应自己坐在这里乖乖等待的陆时蓁走向了不远处的摩天轮。 远处逐渐亮起的灯闪烁着亮光,光亮由远及近的吞噬着傍晚的昏暗,却也衬得那个独自站在小路中间的背影分外黯淡。 这幅场景很眼熟,许拾月不可能会忘记。 所以她也知道,陆时蓁更不可能会忘记。 许拾月的手轻抚着陆时蓁脖颈,在指尖染上一片比夏日还要灼人的薄汗。 她就这样看着脸上写着诧异的陆时蓁,对她道:“受不得风吹,去车里吧。” 所谓超能力,就是能在傍晚快要闭园的时候将车子开进来。 亮灯后的摩天轮逐渐变得热闹起来,衬得车里更加安静了。 许拾月将递给陆时蓁,将她筹备已久的消息告诉了她:“湫湫本身是上一任主神抛弃在系统里的情绪因子,重新拼凑起来的希望比普通系统要高。” “主神这几个月都在打捞它的碎片,陆时恩也有帮忙。” “小恩?”陆时蓁听到陆时恩的名字有些意外,又有些紧张。 她不知道这个孩子是会跟陆时泽一样接受自己,还是依旧排斥自己。 许拾月一眼就看穿了陆时蓁心中的犹豫,对她道:“是啊,她也每天都盼着你能回来呢。” “她不怪我?”陆时蓁并不知道自己离开后发生的事情,对许拾月追问道。 “怪你什么?”许拾月反问着看了陆时蓁一眼,手指勾过她脸侧的长发,“拜托十六老师以后不要总是有这样强烈的负罪感。你也算是一半这个世界的人,理直气壮一点。” 许拾月的手指勾在陆时蓁脸侧,柔柔软软的,让人忍不住想要侧过去贴一贴。 陆时蓁就这样随手扯了口,靠在像是手指上,像个家长一样叹了口气:“如果是别人我当然可以理直气壮,但是小恩这孩子她向来都是吃软……” 只是陆时蓁这忧思愁虑的话还没有说完,许拾月就打断了她。 那清冷的眸子在灯光下微微眯着,满是一副审视不满的样子:“十六,咱们今天是出来约会的,可你现在提起陆时恩的名字比喊我的名字还要多久。” “不是……”陆时蓁明显感觉到了许拾月的醋意,忙要解释,垂在身侧的手腕就被人钳住了。 车内昏暗的灯光将人影照的松散迷离,又如同一只网一般朝陆时蓁倾压而来。 淡淡的清香味从许拾月身上扩散蔓延,陆时蓁就这样被许拾月托着脖颈“主动”迎上了她的吻,接着还好似不满的被轻咬了一下。 车内维持着的气温正慢慢升高,许拾月就如此这样的反复着,含在陆时蓁嘴里融化在了她的舌尖。 今夜的吻是甜的。 . 月朗星稀,两个人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快要十点了。 夜幕下那座坐落在葱葱绿意中的别墅建筑还亮着灯,明亮的矗立在陆时蓁跟许拾月的视线。 陆时蓁以为是孙姨在等她们回家,也没怎么当回事,结果刚推门进到屋子里,就看到客厅的沙发上背对着她坐着一个人,那张扬的蝴蝶结怎么看都在这一股熟悉感。 陆时恩就这样翘着二郎腿,在听到陆时蓁开门进屋的声音,回过头笑着问道:“姐姐,你终于回来了,玩得开心吗?” 只是陆时恩这话是笑着说的,可她看向陆时蓁的眼睛却装着根本藏不住也不屑藏的不满与审问,双手抱在胸前,气势十足。 陆时蓁顿时有一种偷偷溜出去玩,结果被家长抓包的感觉。 她就这样滚了下喉咙,艰难的展现出几分笑意,柔声问道:“小恩啊,你怎么来了?” “姐姐说我怎么来了?”陆时恩声音高高扬起,挂在脸上的笑维持了没半秒就挂了下来,“回来了见了哥哥却不来见我,一大早就跟着许拾月出去约会,你心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妹妹!” 陆时恩说的声音越来越大,刁蛮任性里全是对陆时蓁的挂念。 陆时蓁听着心里十分愧疚,而接着坐在另一边的沈雁行就也对自己开口了:“时恩昨天知道你回来了,昨天就着急忙慌的要来见你。我看她很久没有休息好了,跟她说明天带她来找你,可是我们到了别墅,你就已经跟许拾月走了。” 说到这里,沈雁行的声音也沉了几分,认真的对陆时蓁道:“时蓁,时恩她真的很想你。” 陆时蓁闻言立刻主动走到了陆时恩身边,诚恳道歉:“小恩,对不起,是姐姐疏忽了,你不要生姐姐的气好不好。” 而就是这么一句,陆时恩刚才还趾高气昂的刁蛮瞬间落了下去。 她一脸委屈的看着自己阔别已久的姐姐,抓过了她的手:“你知道的,我舍不得跟你生气。” 而接着她眼睛里就又多了些紧张与怯懦,又小声试探的问道:“姐姐,我之前说你那些话,你也不生气了吧。” “我一开始就没有生过你的气,我可是亲眼看到了你为了捍卫我的地位做出的壮举。”陆时蓁道,语气比方才轻松了不少,甚至还有点吐槽。 陆时恩听到陆时蓁这样说,殷红了眼眶又哭又笑。 接着她就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一下就搂住了陆时蓁:“所以我维护了你的地位,你就不能再走了!如果许拾月对你不好,你就来找我!你不准回另一个世界!” 陆时蓁看着陆时恩这副幼稚又诚恳关心的举动,一时失笑。 她就这样拍了拍陆时恩的肩膀,像是得到了什么依仗似的,看向了站在一旁的许拾月:“看到了吗,以后欺负我,我就让我妹妹给我出头。” 话音落下,许拾月的视线中就出现了两个一同看向自己的姊妹。 还有点同仇敌忾的意思。 许拾月就这样看着,也看不出脸上有什么表情,似是弯了下眼睛,接着就对一旁沈雁行道:“你今天来是有什么事吗?” 沈雁行点了下头,对死死的抱着陆时蓁的陆时恩提醒道:“其实是时恩有一件事要说。” “哦对。”陆时恩拍了下自己的脑袋,立刻坐直了身子,对陆时蓁道:“姐姐,你的那只小猫我中午的时候帮你捞取完了,那个女人已经去整合了,她约咱们明天早上实验室见。” 陆时恩的话向来放肆,没那么多规矩,那个女人指的就是由主系统升任的新主神。 而小猫则是湫湫。 陆时蓁顿时惊喜不已。 因为自己身上已经没有了绑定的系统,也无法主动联系主神,陆时蓁这辈子都从来没这样期待过太阳从地平线上升起。 要不是有许拾月按着她,她凌晨四点就迫不及待要去学校薅起终于可以踏实睡一觉的陆时恩,让她带自己去她的实验室了。 布满了高精度电脑的屋子随着开关的开启,一个接一个的亮起。 闪着靛蓝色光亮的屏幕倒映着陆时蓁脸上的忐忑,跟被强制开机正打哈欠的陆时恩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陆时蓁还记得她跟现任主神两次见面都是在这个地方,而她也是在这个地方失去了她的湫湫。 她真的很想念很想念她的湫湫。 同时心里也生出许多担心害怕,不自觉的就在想万一整合失败怎么办。 在过去陆时蓁的命运曾经糟糕了很久,她已经习惯讲很多事情往最糟糕的方向想了。 而在这个时候,陆时蓁肩头忽的落下一阵温柔。 许拾月揽过她,柔声在她耳边道:“最糟糕的都已经过去了,不会有万一的。” 陆时蓁一下晃神,转头看向许拾月。 而后看着她眉眼温柔的注视着自己,悬悬的心恰到好处的被一捧柔软的托住。 “陆小姐,咱们好久不见。” 陆时蓁正这么同许拾月对视着,主神那熟悉却又陌生的声音便出现在了她耳边。 一个优雅高挑的女人从电子屏幕中走了出来,乌发如墨,长裙摇曳,有淡淡的光亮环绕在她的身边。 这样的神性温柔却又有着距离感,陆时蓁努力镇定的点头道:“是啊,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您这种形态呢。” “以后我们还有很多这样见面的机会。”主神微微笑了一下,将一个汇聚着各色光亮的球形聚合体推了出来,“反向唤醒系统需要原宿主的一滴血,陆小姐可以将手伸过来吗?” “好。”陆时蓁点点头,十分信任的将自己的手伸向了主神。 手指尖传来一下刺痛,绯红的血滴接着便落了出来。 那团聚合体似乎有感应一般,追着那滴血飘了过去。 吞噬,融合,波动。 松散的聚合体发出着越来越强的光亮,小小的却近乎将整个空间都照的异常刺眼。 陆时蓁下意识的就将许拾月护进自己的怀里,一旁身着白大褂的陆时恩也从一道清早就被姐姐强制开机的懵懂中彻底醒了过来。 终于在某个临界点到达,混沌状态的聚合体发出了最亮眼的闪光。 接着光亮骤然散去,苍茫中只剩下了一只闪烁着不稳电流的小球。 只是尽管电流不稳,但那跳跃的声音还是迫不及待的传了出来:“恭喜宿主激活系统成功,欢迎使用系统,我是您的专属系统0253号!”:,,. 第一百五十一章 (二更)“如果我说我…… 电流环绕在白色的光球周围,发出不稳定的滋滋声。 时间向前流逝着,却又让人有一种向后倒推的感觉,当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陆时蓁有一种仿佛回到了当初她跟湫湫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她记得在那个五年前的傍晚,湫湫也是这个样子,冒冒失失又格外欢脱的闯入了自己的视线,有点幼稚的声音一点都不像穿书文中靠谱专业的系统。 眼眶承载不住泪水的重量,清澈的泪珠在陆时蓁还没意识到的时候便顺着她的脸落了下来。 发着光亮的小球看着面前宿主脸上的泪痕,微微歪了一下身体,疑惑地问道:“宿主,你怎么哭了?是遇到什么困难了吗?作为您的系统,我会穷尽自己的力量帮您解决的!” 小球的声音还是那熟悉的不靠谱口吻,可话语里却写满了陌生。 陆时蓁听到湫湫这话,一下就怔住了,难以置信的问道:“湫湫……你不记得我了吗?” 小球听到面前宿主的这个问题,电流闪烁的更加频繁起来,像是触及到了知识盲区。 亦或者像是出发到指令的程序,开始下载起了各种附加资源包。 跟着湫湫,整个空间也一起安静了一秒。 接着陆时蓁听到有些试探不确定的声音从小球的身体里发出:“……宿主?” 有了刚才的陌生距离,陆时蓁也不敢贸然上前相认,怀着忐忑与期待,对那颗小球回应道:“湫湫。” 而就在她话音刚刚落下,对面的小球爆发出了激动的声音:“宿主!” 紧接着那熟悉的声音就染上哭腔。 就像是一只终于找到家的小猫小狗,小球摇着自己刚刚重新恢复出现的尾巴,猛地就扑到了陆时蓁的怀里:“呜呜呜呜宿主!!我活过来了!我居然活过来了!!呜呜呜呜,我还以为我之后再也见不到你了。” 这熟悉的声音再也不是刚才那白纸一般的空白感了,陆时蓁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情感,回抱过了湫湫:“湫湫,你这个笨蛋臭球,你怎么舍得离开我!!以后不准你再这样不要命了!不然就再也不给你买淀粉肠吃了!” “呜呜呜呜呜,宿主我也在不想离开你了,你是我这辈子唯一的宿主!” 从来没见过哪本书里宿主跟系统重逢,会是这样鼻涕一把泪一把。 陆时蓁说湫湫不靠谱的样子不像系统,自己又何尝不像传统意义上的宿主呢? 这场面明显颠覆了陆时恩的想象。 她摸了摸自己白大褂上的口袋,从里面拿出一叠沈雁行给她放进去的纸巾,递给了陆时蓁,想着多少在主神跟许拾月面前挽回一点她姐姐的形象。 而许拾月看着这幅场景,用陆时蓁注意不到的音量对她身旁的主神询问道:“现在十六已经不是系统里的人了,湫湫还可以跟在她身边吗?” “按规定来说是不可以。”主神也用同样的音量回答道,“系统的使命就是辅佐,不能玩忽职守,也不能一直处于空闲状态。” 淀粉肠的味道在没有任何味道的空间中飘散开来,香辛料的味道很难不勾起人的食欲。 ——就在主神说出这几句话的同时,陆时蓁将藏在口袋里的淀粉肠递给了湫湫,小球大快朵颐的吃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染成了肉粉色。 这场景看着有些魔幻,又有些招笑。 许拾月的眼睛弯了弯,看着伸手贴心接着湫湫落下的孜然粉的陆时蓁,犹豫着想要对主神商量些什么。 只是她还没开口,就听到主神又道:“主系统的位置一直空缺着,我打算让湫湫成为下一任主系统。” 成为主系统是可以在主神允许的情况下自由出入各个世界的,许拾月这些天跟系统打交道,也是知道的。 只是她看着给陆时蓁分享自己淀粉肠的湫湫,有些不忍,道:“如果是为了让它可以时不时跟十六见面,我觉得这不是个很好的办法。” 主神却不然,反问道:“如果我说我有私心呢?” “如果不是这样,我没办法把她带回来。” 主神平静地阐述着,这话是对许拾月说的,可她的眼睛却始终都在看着湫湫。 她的眼神里带着如春风化雨般温和的平静,声音听着飘忽却格外坚定:“主神只有一次机会可以找到指定系统,那就是选择属于自己的主系统。” “她很有天赋,思辨能力也很强,我想我应该可以将她培养成一个合格的主神,她也能承担得起这份责任。” 合理的理由都说在了表面,而不可言说的秘密藏在眼底。 许拾月听着主神说的这话,轻抿着的唇瓣迟迟没有打开。 主神与主系统历届历代都拥有着不可替代的羁绊和命运。 许拾月不知道湫湫知不知道这些,但她知道主神是知道的,也是心甘情愿的走向那场命运。 许是觉得气氛有一秒的沉重,主神看着在陆时蓁跟陆时恩吃惊的表情下,吞吃了一整根淀粉肠的湫湫,眉眼温柔的讲道:“所以先放她几天假,过几天再来让她承担她以后要肩负责任吧,况且陆小姐不是还有淀粉肠没有请湫湫吃吗?” 许拾月看了主神一眼,反问道:“您是在替湫湫要账吗?” 主神笑了一下,没有否定:“总要有人替她说话,更何况她是我未来的主系统。” . 时间总在团聚的时候流逝的飞快,湫湫也不过是吃了一大捧淀粉肠花,听陆时蓁讲述了自己离开后发生的事情,再一抬头就看到太阳慢慢掉到了山脚。 许是因为夏日的气温太高,连带着天空中飘荡的云都被烧成了火红的颜色。 暮色渐霭,整片天空呈现出一片热烈的橘红,就像是在呼唤路上的人回家。 圆子在吃过自己的晚餐后,一如既往的躺在了湫湫的身体消食。 懒洋洋的身体就这样盘着,说它不细心,它却知道收着点自己的后背,不要挤到湫湫,可说它细心,那粗壮的尾巴却直直的挤在了湫湫的脸上。 “喵” 就好像是沉睡中的猫咪终于不堪其扰,面对那沉甸甸的尾巴不满的叫了出来。 这声音被尾巴闷着,听着不是那么清晰,可圆子耷拉下的耳朵却还是动了动。 房间安静,紧接着就又传来了一声猫咪的叫声:“喵喵(把你的尾巴抬起了!压到我了!)” 一连两声叫,圆子终于是确定它听到了湫湫的声音,猛地就起身抬起了头。 紧接着就看到它视线上方站着一个居高临下的猫猫,那样貌神态就跟它这些天守着的那位老朋友一模一样。 只顿了一下,圆子就高兴的摇起了它的尾巴,围着湫湫一个劲的跳。 湫湫也很激动跟圆子的重逢,一副傲娇猫猫的样子,对圆子道:“本大人回来了,你是不是很开心!” “汪!”圆子脆生生的叫了一声,回应着湫湫。 “那你这些天有没有想我啊”湫湫又问道。 “汪!”圆子依旧是清脆的叫着,尾巴摇的越发的起劲。 “我今天吃了好多淀……” 湫湫高兴的猫猫头高高昂起,只是它要对圆子炫耀的话还没有说完,眼前瞬间一黑。 许久不见它都忘了,圆子对它表达喜爱的方式是直接上来含它的头。 狗狗的舌头远比猫的要大,一口下去湫湫脑袋上许久没有打理的毛全都变得湿漉漉的了。 它奋力的想要挣扎,奈何根本抵不过圆子的热情,甚至都不到半分钟,湫湫就不止脑袋,连带着身子都被圆子舔的湿漉漉的了。 布满夕阳的宠物房里不断传来猫猫的抗议声,而那装着落地玻璃的墙也切换成了磨砂模式。 陆时蓁正佝偻着身子在外面偷看着,亲眼看着湫湫一副老大的模样问圆子问题,接着被它的“小弟”按在嘴里,忍着笑意的替这两个久别重逢的小伙伴关上了窗户。 “十六老师这么高兴?”许拾月看着捂嘴偷笑的陆时蓁,问道。 “圆子给湫湫洗了一个口水澡哈哈哈哈……”陆时蓁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说着便挨着许拾月一同坐在客厅沙发上。 也不知道许拾月看的是什么电影,有点年岁的画面里撒着雨水,穿过两个穿着校服的女孩子。 偏绿色的色调带着扑面而来的夏意,这电影构图很是不错,陆时蓁刚坐下就被吸引了注意。 看着陆时蓁被吸引了注意,许拾月突然问道:“十六老师见多识广,知道圆子为什么叫圆子吗?” 其实这个问题陆时蓁在把圆子领来的时候还真的有想过,只是当时她跟许拾月也不熟,不是很明白她,也更不敢顶着自己负数的积分去纠缠问她。 而现在,她们之间早就没有了那份隔阂,也可以问了。 陆时蓁坦诚摇头,接着便转过身去对许拾月表达着自己的疑惑:“是啊,为什么啊?” 窗外茂盛的桂树叶子在夜风中摇晃,发出一阵沙沙的声音。 许拾月在这树影下微微勾起自己的唇角,对陆时蓁温声道:“因为在你把圆子带来之前,你问我要不要吃酒酿圆子。” 陆时蓁一下恍然,却也因为许拾月的这个答案讶异不已。 “圆子”这个名字是因为自己,这是当时的陆时蓁怎么也想不到,更不敢想的答案。 那日埋藏许久的种子像是接触了渗入土壤的甘霖,扎根生长成了如今谁都无法替代的树。 她们忘记了彼此,却又从来都没有忘记过彼此。 陆时蓁感觉到许拾月的手慢慢攀上了自己的手腕,接着那刻意压下腰背便朝她倾压过来。 许拾月的声音含着温吞缱绻,轻轻蹭过她的耳廓:“所以我现在想吃了,还可以吃吗?”:,,. 第一百五十二章 许小姐的手腕怎么了…… 落地窗外漆黑的夜晚将灯火通明的客厅衬得分外安静,灯光明亮中又带着幽寂。 玫瑰依靠在花瓶中,纤细的花枝疏疏投映在墙上,穿插着许拾月低伏下的影子,像是躲在灌木中等待狩猎的猫科动物。 而陆时蓁则是那个被狩猎的人。 柔软的沙发托住陆时蓁向后倒的身体,许拾月的影子从她头顶笼罩而来。 四目相对着,鼻尖与鼻尖间那微不可见的距离将每一缕吐息都烘得温热,气氛比上一次她们在这里看电影的时候还要暧昧。 夏日里的空气本就承载着过高的温度,狭窄的空间很快就腾满了属于许拾月的味道。 刚刚抛出疑问的唇瓣似有若无的略过陆时蓁的唇,离她或远或近,秋毫未犯,却惹的人吐息像是发烧了一般灼热起来。 陆时蓁气息沉沉的看着视线上方的人。 她当然知道许拾月所说的“吃”是什么意思,却也因为明白而更加紧张。 这个地方不是独立空间,唯一的门直通屋外,保姆间休息的孙姨随时都有可能会出现,或者听到她们接下来有可能会发出的声音。 有些难为情,陆时蓁撑起了自己的手臂,推了推许拾月的肩膀,道:“回房间。” 许拾月闻言低伏了下身子,唇瓣又无意般的蹭过了她的耳垂,故意问道:“电影还没看完,回房间干什么?” 又是一道电流穿过。 窗外温吞的风推着树梢簌簌晃动着,陆时蓁轻咬了下内唇,羞恼之余又不得不将话说的更完整:“回房间,回房间就让你吃。” 许拾月看着视线下方的人,微微笑了一下。 她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这么多想要吻陆时蓁的,低下头又吻了吻跟陆时蓁的耳垂,仿佛在和她打商量:“去一楼客房,好不好。” 只要不是这个地方,哪里陆时蓁都可以。 她答应的很快,就这样在点头后半吻着同许拾月在沙发上坐了起来,这种想要索吻的也不是只许拾月一个人有。 陆时蓁从来都没有到过这个客房,布置简单的屋子里飘动着淡淡的香气。 她一时分不清味道这是从许拾月身上散发出来的,还是间屋子里本有的,小腿被床畔一绊就向后仰着跌在了床上。 暖白色的灯光落在陆时蓁的眼中,连带着还有许拾月的脸。 她的手一直就攀在这人的脖颈上,如今这种状况,让她有一种自投罗网的感觉。 而许拾月也是这么认为的:“自投罗网?” “也不算是。”陆时蓁强装镇定的回答道。 许拾月半垂了下眸子似有笑意,接着便俯下身去更深的吻住了陆时蓁。 似乎是为了更好的接吻,许拾月的手臂穿过了陆时蓁与床之间的缝隙,扶上了她的腰。 湿软的唇一下一下的蹭过陆时蓁的唇,柔软有力的手承托着她,让她说不上来的舒服,也没注意到自己的腿侧被自然而然的抵过了微凉的裙摆。 某一秒,陆时蓁在自己换气的时候微微睁开了眼睛。 灯光随着她氤氲的眼睛变得迷离,给面前的人蒙上了一层柔和的细纱,将许拾月半垂着的眼睫点上了许多专注的光亮。 关于接吻,很多时候都是陆时蓁主动。 陆时蓁向来害怕弄疼许拾月每一次都分外温柔,可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主动权不在自己手里的原因,她觉得许拾月这一次的主动要比自己过去温柔许多倍。 就像是坠入了云朵里。 洒满糖霜的空气随着她每一寸被包裹的身体沁入她沸腾的血液,汹涌却又温柔,让她整个人都陷在了这里。 忽而,陆时蓁感觉到自己注视着的人掀起了眼眸。 还不等她躲闪,许拾月的视线就朝她看了过来:“十六老师已经偷看我好一会了。” “是啊。”陆时蓁揽着许拾月的脖颈,湿润的唇泛着充血的殷红,“我在想,十月是跟谁学的,这么会亲人。” 许拾月的手顺着陆时蓁的头发纹理,揉住了她的耳垂,轻声询问道:“喜欢?” 陆时蓁不吝于表达自己的感受,回答道:“特别喜欢。” 许拾月似乎对陆时蓁的回答很是满意,脸上素来平淡的笑意浓郁了许多:“那我再多吻你一会儿。” “好唔……” 陆时蓁刚要点头回应,声音却被突然从喉咙中顶上来的声音盖住了。 许拾月不按套路出牌,潜伏骤然发动,使得陆时蓁整个人都绷紧了,像是有什么在她身体里复苏过来,让她心口的跳动陡然加速。 许拾月也被这样一下局限住了,低头吻了吻陆时蓁的眼眉:“十六老师,吃独食不是好习惯。” 这话隐晦,却又直白。 陆时蓁顿时觉得有团火冲到了她的头顶,瞬间就惹红了她的脸。 风推着窗外的桂树在夜空中凌乱摇晃,月亮在不停摇曳的树影中出没。 干净的客卧逐渐攀上越来越多的气味,淡淡的清香同玫瑰的味道交织在一起,包裹住了玫瑰身上的刺。 …… 夜色沉沉,圆月停落在桂树枝上。 陆时蓁这一觉睡得有些莫名不稳,迷迷糊糊的醒来,就发现许拾月没有睡在自己身边。 温热的被子还残存着她的体温,地上散落着轻薄的衣物。 陆时蓁微皱了下眉头,转头就看到小阳台上有一道身影。 月色皎洁,就像是怕她会着凉,给她削瘦的背影披了一层温柔的纱。 她只穿了一条简单的吊带裙子,昏暗的光线勾勒着她的身形,青烟缥缈,倏然便消失在她的身旁。 陆时蓁心上突然沉了一下。 推拉门被拉开的声音响起,烟搀着薄荷的味道朝她涌了过来。 青烟不是别的,正是从许拾月指间夹着的烟中飘出的。 “又抽烟了。”陆时蓁轻声问道,没有苛责的意思。 许拾月有些意外陆时蓁会醒来发现,抬手就把烟掐了:“呛到你了吗?” 陆时蓁摇摇头,问道:“怎么又抽烟了?” 凌晨时分,整个世界都是漆黑的。 夏风穿插着点微凉,略过许拾月的发间,她朝陆时蓁走了一步,接着就将自己的头抵在了她的肩上:“我梦到你随着神祇一同消失了。” “我怎么也找不到你,怎么也找不到你。” 许拾月声音里的满是脆弱,简单到极致的复述中好像还掺杂着细微的颤抖。 她这些日压抑在心中的不安终于在跟陆时蓁重逢后不受控制的放了出来,随着她松懈的梦境恐怖的将她笼罩。 纵然她平日里是再怎么样的雷厉风行,却还是会因为自己的软肋而变得不堪一击,患得患失。 陆时蓁心上钝钝的泛着疼。 她已经让许拾月失去了她两次了。 温热的手掌贴在了冰凉的衣料上,陆时蓁揽住了许拾月的腰。 她就这样轻抚着她的后背,语气比风还要温柔:“不会了。我以后再也不会离开你了。” “如果下次害怕就躲到我怀里来,吵醒我也没关系的。” 陆时蓁的声音一字一句的传进许拾月的耳朵,这种真实的感觉将她方才的不安全部驱散了。 比抽烟来的有效太多。 许拾月又将自己的脑袋往陆时蓁身上靠了靠,贪婪的向她讨要这份安心。 陆时蓁则微微侧过脸去,轻轻摩挲着她的脸,就像是两只互相取暖的小动物。 顿了一下,陆时蓁又在许拾月耳边小声道:“还有啊,抽烟嘴巴会苦。” 许拾月闻言,顿时抬起自己的眸子,看向了陆时蓁。:“那你是不是以后都不要亲我了。” 月光透过那漆黑的眼瞳,清冷中写满了幼稚的不安。 许拾月不施粉黛,不加任何气势的小脸干净的惹人。 陆时蓁闻言笑了笑。 风刚刚好吹拂过来,她低下头在月影中吻过了许拾月。 用行动证明,无论许拾月怎么样她都会爱着她。 . 翌日一早,湫湫还被圆子紧搂着睡觉,许拾月就开车,带着陆时蓁出门了。 陆时蓁回到这个世界的第三天,也是她跟漫画出版社那边失去联系的第三个月。 幸好许拾月有所部署,联系了晓宁,让她帮陆时蓁先打理着点,这才没出岔子,她这位漫画界冉冉升起的新星消失的事情也没有发酵。 为了表示抱歉,也感谢晓宁这些天替自己盯着漫画出版的事情,陆时蓁决定在晓宁过来跟自己对接工作的时候,跟许拾月一起请她吃个饭。 继人生第一次享受专机服务之后,晓宁又第一次来到了世界顶级的高端餐厅。 入眼就是低调却难掩光泽的环境,晓宁跟着领班朝包厢走着,每一步都写满了拘束。 她想她活了二十多年,终于可以理解当年刘姥姥当年进大观园的心情了。 “晓宁。” 正这么想着,晓宁就在这个陌生的环境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这简直堪比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 晓宁看着对自己招手的陆时蓁,立刻快步走了过来,激动不已:“十六老师,您终于出国回来了,这次出去进修还顺利吗?” 陆时蓁失踪的真相,许拾月并没有告诉晓宁,而是用了一个符合这个时候跟陆时蓁的借口。 而许拾月也一早就替陆时蓁准备好了她出国进修买回来的“礼物”,好让陆时蓁可以圆过这个借口。 “挺顺利的,这是给你还有工作室大家的礼物,你回去帮我给大家分一下吧。” 说着陆时蓁就将准备好的东西递给了晓宁,满满两大包,说不上重,却也的确不轻。 晓宁被这么大两包东西震惊到了。 她看着那自己相中很久却舍不得剁手的牌子,脸上满是笑意:“十六老师真是费心了,还给我们带礼物。” “这都是应该的。”陆时蓁见晓宁掩饰不住的喜欢,心里也格外欢喜。 “这是菜单,需要点餐的时候按这个铃就可以了。”领班说着,便将菜单一式三份递给了三人。 许拾月微微颔首,接过了菜单。 晓宁从没来过这种场所,也不知道该怎么做,竖着菜单,偷瞥起了对面的许拾月。 接着,晓宁就格外敏锐的注意到许拾月拿菜单的手看起来有点不方便,拿一会就要轻轻地转一下。 想着投桃报李,别人给了自己这样带礼物,自己也应该适当关心一下对方,还有对方的对象。 “许小姐的手腕怎么了,是扭伤了吗?我看您刚才就在转它。”晓宁当着陆时蓁的面关心道。 许拾月闻言,目光顿了一下。 她看了一眼一旁陆时蓁,眼里笑意渐浓:“没什么,就是……重复性动作做得有点多,累到了。”:,,. 第一百五十三章 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能…… 一曲轻缓的钢琴曲终了,坐在三角钢琴前的男人将乐谱翻了一页。 琴键被轻轻敲响,安静了一秒钟的餐厅中又重新响起了新的乐声。 许拾月的声音就如同这钢琴音乐般孱孱平静,似乎只是在跟晓宁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可就在晓宁注意不到的一边,陆时蓁低头看着菜单的脸腾地一下烧了起来,灼的她火辣辣的。 重复性动作做的有点多。 许拾月昨天一直跟自己在一起,能重复的动作不就是…… 答案呼之欲出,陆时蓁猛地把这几个字按在了自己的脑袋里。 可昨夜的事情却像是触发了关键词,片段似的闪过她的脑海,陆时蓁瞬间又感觉自己的脸比刚才更热了几分。 没忍住,陆时蓁朝许拾月那边看了过去。 却见这个罪魁祸首身子笔挺,拿着菜单的手臂呈现着刚刚好的弧度,就收投足都透着一股出刚才那般虎狼之词的人。 这个人是怎么能做到这样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说出这些话的? 亲昵暧昧的太久,陆时蓁都快忘了。 这个人的属性是白里透黑的黑月光啊…… “我这里有膏药,之前十六老师手腕不舒服的时候,就是用的这个。” 陆时蓁正这么想着,晓宁热情的声音就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 她并不能明白这两人之间的暗语,一边说着,一边将自己随身携带的膏药拿了出来,像关心陆时蓁一样对许拾月叮嘱道:“还是要好好保养,不然以后跟十六老师一样经常疼痛就不好了。” 这只药膏已经被用掉了大半,药膏外壳坑坑洼洼的,布满了时间经过的痕迹。 虽然它从侧面证明了陆时蓁经常用这只药膏这件事,但看着却跟这个地方格格不入。 晓宁也是在将药膏推给许拾月的时候,意识到了这件事。 这些天跟许拾月接触下来,她也知道这人自带的距离感,有些紧张担心她会不会看不上这个廉价的小玩意。 但显然晓宁的这份犹豫担心是多余的,紧接着许拾月就在她的注视下将她推去的药膏收了下来:“还是晓宁想得周到,那我就收下了,多谢。” 许拾月的声音平平静静的,又带着点没那么有距离感的笑意。 这种感觉就好像是冬日里的冰川在盛夏融化,往日寒冷的凉气在此时变成了恰到好处的温柔,催得周围万物都没有了距离感,让人顿时有一种心花怒放的感觉。 晓宁听到许拾月这样对自己说,心里美得不成样子,忙摆手道:“许小姐太客气,您能用到我就很开心了。” 许是因为药膏这个小插曲,一顿饭三人吃的气氛很好。 晓宁看着陆时蓁跟许拾月坐在一起的画面,养眼之余,同时也替她们家十六老师感到开心,甚至还化身成了这两人的cp粉。 想到以后每天都可以以近距离磕cp,晓宁离开时的脚步都带着愉悦。 许拾月看着晓宁那一眼就能看穿的背影,转过身去,一边朝不远处的停车场走去,一边对身旁的陆时蓁轻声道:“你的小助理心情好像很好的样子。” “感觉你的心情也不差。”陆时蓁咬了一口从餐厅打包出来的冰淇淋,懒懒的声音里有点秋后算账的记仇。 许拾月看着陆时蓁看自己的眼神,勾了下唇,承认般的对她讲道:“如果十六老师回去能帮我上药膏的话,我的心情会更好的。” 夏日里知了长长的在树中鸣叫着,拉长的声音像是在陆时蓁脑袋里拉响的警报。 日光落在许拾月半垂着的眸子中,透出的狡黠简直跟昨晚如出一辙。 如果说夜晚因为漆黑可以容纳许多晦涩与暧昧,那么白日里的明媚则会让人产生一种背德感。 提到这件事,陆时蓁的脸上就有又是一阵滚烫,舌尖裹着冰淇淋舔过她的齿尖,冰凉的温度中散发着被日光晒得发散的清香,就好像是昨晚探过她唇瓣的手指。 见陆时蓁迟迟没有说话,一旁的许拾月偏侧过脑袋,有点撒娇的味道,对她道:“好不好,十六老师。” “好啊。” 粗壮的法国梧桐垂下它的枝叶,茂密的阴影遮住了陆时蓁抬起的眼瞳。 好像有笑意晃过许拾月的眼睛,只是她还没确定,整个人就被陆时蓁向前倾压着靠到了背后的树上。 笔直而纤细的手臂横过了许拾月的视线,将她拘在了树前。 日光透过树叶缝隙勾勒出陆时蓁的影子,衬得这人霸道又有些中二。 “不过,十月是不是也得给我点什么做补偿才行?这只药膏可是你今天差点出卖我才得到的。”陆时蓁道。 许拾月微昂起自己的头,在日光下眯了眯眼睛:“那你想要什么?” 陆时蓁看着许拾月,平静的吐出了一个字:“你。” 话音刚起,就连带着陆时蓁的吻一同落了下去。 盛夏的太阳炽烤着大地,正午时分的路上连行人都少的可怜。 车子从马路上呼啸而过,像是在躲避太阳投射下来的炽热,带起一阵热风。 偌大的树荫将靠在一起的人藏在了角落的阴影里,也没有人会有闲情逸致欣赏这边的风景。 可纵然这样,陆时蓁这般大胆的行为还是惊到了许拾月,即使再往前推这件事是由她起的头。 那温软的唇包着牙齿,轻柔的摩挲着,就像是在讨求。 只是就在许拾月慢慢放下紧张的时候,那被包着的犬齿便露了出来,说轻不轻说重不重的在她唇瓣上咬了一下。 “唔……” 许拾月猝不及防,从唇角中掉出了一音节。 清冷的声音像是被太阳晒化了,透着点娇。 陆时蓁闻声微顿了一下,接着在许拾月唇上的吻更温柔了些。 像是安慰,又像是补偿,但更像是故意前的平静。 想吻许拾月是真的,也想小小的报复她一下也是真的。 陆时蓁的吻摈去了大开大合,轻柔如云,却也包含着云中忽闪出的闪电,总在许拾月投入的下一秒,故意使坏似的咬上一下。 反反复复,坏心却又让人为她之后的温柔沉沦。 那原本横在树上的手落了下来,寻着许拾月的手臂攀到了她的背后,在她的腰背塌下去的前一秒扶住了她,好让她更加投入这个吻。 日光穿过许拾月微睁的眼睛,视线里的陆时蓁正认真的吻着自己。 她的耳边全是她心跳的声音,嘈杂的蝉鸣不停地叫嚣着不断攀升起的温度,这幅她从未见过的夏日场景让她觉得自己不可能是在梦里。 炽热的日光像是将心中最后一点阴霾,许拾月微微探头回吻了陆时蓁。 不是梦简直太好了。 . 两个人回到家的时候太阳已经没有那么晒了,院墙上盘踞着的蔷薇藤比早晨的时候好看多了。 而当许拾月将车子开进院子,陆时蓁远远的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在草坪上指挥人捣鼓着些什么。 夏日似乎更衬人一些,那浓密卷曲的头发被利落又随意的拨到了一边,干净利落的露出成美妍那张明艳精致的脸,披着一件小开衫的裙子随着那风风火火的动作摇曳。 车子开进来的同时,成美妍也注意到许拾月跟陆时蓁回来了,抬起手臂就对她们挥手:“hello!我的宝贝女儿们!” 成美妍还是那样的热情张扬,朝气蓬勃的让陆时蓁有一种她背着自己逆生长的感觉。 毕竟还是久别重逢的第一面,陆时蓁还是有些拘紧,放不太开的喊道:“妈妈。” 成美妍却比她开放多了,走过来一把就抱住了她,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热情:“我的宝贝,欢迎回来。” 而也是这种热情,让陆时蓁更加坦然的接受了这份她从没有接受过的亲人的爱意。 那被晒得微微发热的脸就这样踏实的靠在了成美妍的肩上,乖巧道:“谢谢妈妈。” “谢什么。”成美妍声音里掺着些得意,眼神似是无意的瞥了一眼坐在亭子里的陆时泽,“蓁蓁,妈妈还是很厉害吧,一眼就能认出自己的女儿。” 陆时蓁知道成美妍指的是哪件事,点了点头道:“当然了,妈妈比哥哥要厉害多了。” 陆时蓁的这句话声音不算很大,却很精准被一旁在看手机的陆时泽听到了。 就当他一副挫败的样子想要过来解释一番的时候,在院子里摆弄着什么的工作人员插了过来:“夫人,已经调试好了。” 成美妍闻言点点头,立刻对小亭子里的人招呼道:“阿泽小恩过来了。” 陆时蓁对成美妍这副架势有些看不明白:“妈,咱们这是……” 成美妍则指着工作人员已经拿起来的摄像机,道:“拍全家福啊。” “自从你爸不在了,咱们一家人就还没拍过全家福呢。”成美妍说着就洒脱的坐到中心位,拍了拍一边的椅子,“来,你做这边,小恩坐这边,十月站蓁蓁后面,阿泽来妈妈后面。” “喵” 就在成美妍指挥的时候,湫湫带着圆子走了过来。 一狗一猫闪着两双水汪汪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成美妍,好像还有点委屈。 成美妍的心都被看化了,忙拍了下自己的腿,懊恼道:“瞧瞧我都忘了,还有着两个小家伙。” 接着她便对湫湫招了招手,示意道:“来,到姥姥怀里。” 大美人对自己示意怎么可能不接受,湫湫伶俐的跳到成美妍的腿上,十分亲昵的蹭了蹭她。 而圆子则摇着尾巴来到了陆时蓁跟许拾月身边,很会给自己找位置的坐到了她们俩的中间。 一下子刚才正正好好的镜头空间拥挤了起来,却也因此更添了许多灵动的感觉。 摄像师很喜欢这样有人情味的构图,举起相机对大家道:“各位看镜头,猫猫狗狗也看镜头,3,2,1——” 快门的声音咔嚓咔嚓的响起了好几声,每一张大家脸上的笑都很好看,就连常年冷脸的陆时泽都在某一张的照片勾起了自己的唇角,这也让成美妍很是满意,看着照片不断的夸他。 也就在大家都在欣赏照片的时候,陆时蓁走到了摄像师面前:“那个您好,可以再多拍一张吗?” “当然可以陆小姐。”摄像师还蛮喜欢这一家人的,说也好说,一口就答应了,“怎么拍?” 陆时蓁转头扫了一眼不远处的桂花树,还有树下的人与动物,接着便故作神秘的讲道:“你追着我,看我比剪刀手的时候,就按快门。” 摄影师大概也猜出陆时蓁要拍什么样的照片了,点下头:“好。” 虽然还不到桂花盛开的季节,但桂树上已然冒出了几朵白色的小花。 她正在帮圆子整理落在头上的花瓣,就听到远处传来长长的呼唤声:“十月——!!” 迫不及待的早熟香气随着吹过来的风荡漾在空气中,铺满了许拾月的鼻腔。 夏风荡过又带起了几片纯白的花瓣,她的视线中满是那个朝自己奔来的人。 镜头紧追着少女对准过来。 那清冷的眸子全然没有了文静与优雅,反而是预料到了什么后的惊讶。 陆时蓁就这样倾斜着身子,在许拾月身边比着剪刀手,笑的很是开心。 接连按下的快门将原本应该静止的画面一帧一帧的拍成了动图。 在接下来的一个镜头里,许拾月惊讶的眼神变成了无奈与温柔。 再然后她就跟陆时蓁手臂相挽着,第一次视线对镜头笑了出来。 浓郁的像是桂花。 小小的那么一朵纯白,却能染满人的肩头。 圆子叼着湫湫跑到镜头中,陆时蓁跟许拾月始终都是笑着。 这是她们的全家福,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能将她们分开了。:,,. 番外一 “十六老师要来点绯闻吗?有偷…… “这次跟十六老师的合作很愉快,十六老师给了我很多新的思路,可以说一定方面上,是足以影响我日后作品的存在了。” 女人的声音温温柔柔的,对着面前架起来的好多台摄像机没有一丝的怯场。 她就这样笑盈盈的回答着面前记者的问题,肉肉的小圆脸就像一样。 “哇,没想到十六老师在澜老师的眼里如此重要呢。”提出问题的记者脸上的笑遮都遮不住,接着将话筒对准了一旁的陆时蓁,提出了跟刚才相同的问题,“那十六老师觉得澜老师怎么样呢?” 不知道是面对着面前这么多的镜头,还是刚才澜这番从没对她说过的语出惊人的回答,陆时蓁表现的有些不好意思,甚至社恐。 她就这样挠了下了自己的鼻尖,回答的话完全是从许拾月昨天为她准备好的记者问题回答中寻找的答案,中规中矩,很是官方:“澜是个很棒的漫画家,我很期待她日后发表的新作品。” 而这句话说完,方才还安静的屏幕瞬间就飘来许许多多的弹幕,各种颜色的字连在一起,像是一场声势浩大的庆祝。 【我可以理解为十六老师害羞了吗?】 【啊啊啊啊!这是什么惺惺相惜的告白剧情。】 【我没听错的话,澜说十六对她有着很深的影响!这不就是在说,日后我画的每一幅画都会想到你嘛!!啊啊啊啊啊】 【明明是场直播宣传会,却开得像是结婚发布会。】 【我宣布十六澜锁死,钥匙我吞了。】 …… 铺天盖地涌来的弹幕几乎盖住了后面的画面,采访回答的人声仿佛变弱了一样。 略倾斜的平板投映着窗外不断后退的行道树,忽明忽暗中,一双平静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这是一场由陆时蓁的出版社筹划的直播见面会,用来宣传即将发售的新漫画。 这些年随着莉莉莲的人气飙升,陆时蓁凭借她独特的画风与环环相扣的剧情,将她的漫画事业推上了又一层高楼。 最近陆时蓁完成了山火篇的收官,正休刊休息,陈主编就撺掇她参加了出版社举办的活动,跟另一个最近人气超高的漫画家澜合作,一同创作了一个两世界联动的特别篇。 陆时蓁看过澜的漫画,画风剧情都很不错,就是初出茅庐还有点不够精致。 想着这样也能提携后辈,陆时蓁欣然接下了这个活动,也是因为这个合作,陆时蓁最近经常跟澜在一起。 弹幕比方才要少了很多,澜那张人畜无害的笑脸在屏幕中忽隐忽现,声音清脆的跟大家阐述着她跟陆时蓁合作漫画的大致剧情。 大大方方,面面俱到,还替陆时蓁撑起了不少刁钻问题。 许拾月放在座椅扶手上的手臂轻轻抬起,撑起了她的下巴。 陆时蓁在要跟澜合作的时候,就跟许拾月说了这件事,许拾月也看过澜的微博,尤其是她在还没有崭露头角的那段时间的微博。 相比于现在的含蓄,这位画手在还没有大火的画手在微博上的发言可谓是热烈。 她将陆时蓁的画奉为神作,经常发博表示她对陆时蓁的喜欢,甚至还透露当初她就是因为看到了陆时蓁微博上的画产生了一种向往,才毅然决定参加艺考走上这条道路的。 这样的话充满了朝气,却又不亚于两位明星站在台上,一位对另一位表示我从小是看xx老师的戏长大的,让人有些唏嘘。 潮汐追逐月亮,前浪很容易就被后浪拍在沙滩上。 许拾月微微蹙起眉头。 她对自己脑海中突然冒出的这句话表示十分的不满,接着又一个弹幕十分明显且刺眼的飘进了她的视线中:【姐妹们,我豁出去了,我现在就在会场附近,对不起了我推,妈妈今天要蹲十六澜了!】 【前面的姐妹,加油!】 【多拍点合照!我们需要合照!】 司机熟练的打着方向盘准备朝地下停车场驶去,刚要变道的时候就听到许拾月的声音从后排传了过来:“不去地下车库。” 司机动作顿了一下,许拾月便接着对他道:“直接去会场门口。” 有多云压过了春日的太阳,遮的世界暗了一度。 许拾月的声音听起来比平日里低沉了不止一分,司机不敢有任何疑问,点了下头重新回到了直行道上:“好的,小姐。” . 直播见面会在主持人跟记者又问了几个问题后结束了,整场直播无论是从氛围还是观看量来看都很不错,弹幕里除了跟陆时蓁和澜挥手告别,更多的还是依依不舍,虽然这次直播的时长已经比原定结束时间多出了半个小时。 而也是这个原因,陆时蓁离开时候很是匆忙。 她知道许拾月肯定一早就来等自己了,不想让她再久等,陆时蓁走路的步伐都是飞起来的。 手指敲击键盘的声音嗒嗒作响,陆时蓁连校对都没来得及就给许拾月发了出去:【终于结束啦!是不是等的优点久了,我刚才直播的似乎脑子里全素火锅,咱们待会去吃火锅好不好?】 稍微停了一下,陆时蓁又觉得自己光发句子不足以表达她的诚恳,选了选又将圆子的表情包发给了许拾月【[狗狗拜托.jpg]、[狗狗撒娇.jpg]】 陆时蓁正在这里找着昨天她新做好的圆子打滚的动图,身后就传来了一声匆匆忙忙的呼唤:“十六老师!” 是澜。 陆时蓁有些意外她会追上来,还以为自己落了什么的事情没做,忙回头问道:“澜,发生什么事了吗?” “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的吧。”澜好像是一路追过来的,跑的有点气喘,“十六老师怎么走的这么快?我在后面喊了你好几声。” 陆时蓁闻言怔了一下。 她刚才一心想着许拾月、给许拾月发消息,脑子里满满当当的都是许拾月,什么声音都没注意到。 “不好意思,我没听到。”陆时蓁很是抱歉的对澜笑了笑,接着又问道,“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今天咱们就合作结束了,我可以请您去吃火锅吗?”澜搓了搓手,有些扭捏的不好意思,“就当做咱们最后的晚餐。” 陆时蓁闻言笑了一下,倒不是为了她正中自己心中想吃的东西,而是笑她说的话:“我说你这个人怎么总是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最后的晚餐可不吉利。” “去嘛去嘛。”像是一鼓作气,澜又对陆时蓁抛出了更加诱惑的话,“我知道十六老师不喜欢人多,就咱们两个,保证你吃的畅快,而且我也有事情想……” “十六。” 而就在澜在最后扭捏着表示有什么要对陆时蓁说的时候,一道声音打断了她。 就见不远处的大厅门口站着一个身着浅棕色风衣的女人,室外的春光熙熙攘攘的打进大厅,将这道身影勾勒的修长且气势十足。 许拾月就这样抄着口袋站在不远处,等着陆时蓁朝她走过来。 而陆时蓁也没有让许拾月失望跟久等。 她的脸近乎在听到许拾月喊自己的同时露出了笑意,没有丝毫犹豫的就拒绝了澜的邀请:“不了,我女朋友来接我了。” 这话在她嘴巴里说出来的轻松又容易,扬起的语调写满了她的新奇。 话音落下刚刚停下的脚步就重新敲响了走廊的地砖,陆时蓁步伐轻快的朝许拾月小跑了过去。 然后还一边跑着,一边不好有意的对澜招手补充道:“那什么我先走了,下次有机会我带我女朋友跟你一起吃饭,我请你。” 走廊中那差一点就碰在一起的影子只剩下了后来的那一个,澜就这样看着陆时蓁跑去的背影,羡慕之余,又写满了失落。 她之前就察觉到陆时蓁好像有女朋友,但陆时蓁这个人创作起漫画来根本就不容人闲聊,而且她每天都是准时准点从工作室打卡上下班。合作了小半个月,绘画技巧澜是跟着她学会了不少,可私人问题她愣是一概不知。 而现在澜想,她也没必要握着那一点点希望彳亍了。 她是最擅长捕捉画面的了,只是一个背影她就知道,十六老师很喜欢她的女朋友,更准确的来说应该是十六老师很爱她的女朋友。 迎着日光,陆时蓁步伐飞快的跑到了许拾月身边,脆生生的喊着她的名字:“十月!” 她有些惊讶许拾月突然出现在这里,接着便问道,“你平常不都是在地下停车场等着的吗?怎么今天直接开到这里来了。” “想快点见到你啊。”许拾月帮陆时蓁整理了一下跑乱的头发,同她并肩往外走着。 “看我们才分开了半天都不到哎。”自然而然的,陆时蓁说着就握住了许拾月的手。 这么说着,两个人就走到了外面。 正午的阳光擦过门廊正正好好落在许拾月的脸上,就如陆时蓁握住她的掌心般温柔真实,只一瞬间就将她心中的那些羞于出口的情绪全都蒸腾殆尽了。 许拾月垂眸看了眼她们握在一起的手,回答道:“但已经够了。” 陆时蓁却朝许拾月看了过去,在门柱后调侃道:“这么粘人啊。” “是啊。”许拾月承认的格外直接。 有车子从大厦前的停车场驶离,折射过日光有些刺眼跟刁钻。 许拾月像是注意到了什么,停下了脚步,径直靠在门柱上了。陆时蓁没有丝毫准备,手臂一勾就被她拉过来环住了腰。 那深黑色的眸子里镀满了明媚的日光,半垂含笑的对陆时蓁道:“十六老师要来点绯闻吗?有偷拍相机在附近埋伏着你呢。”:,,. 番外二 “可不可以考虑嫁给我,做我老…… 一只不知名鸟类的翅膀忽而划过,仿佛太阳眨了下眼睛。 风摇动着一旁的垂柳,满含春意。 跟以往自带气势的站姿不同,许拾月向来笔直紧绷的肩膀此刻斜斜的靠在了门柱上。 她微昂起下巴,眼眉轻佻,微抿着的唇上映着素日里罕见的艳红色,清冷的声音里染满了故意引诱的暧昧味道。 隐隐戳戳的,还掺杂一抹不易被察觉到的情绪。 绯闻,偷拍。 两个关键词在陆时蓁的脑海中连了起来,倏然间她的脸上就慢慢浮现出了笑意。 她好像有些明白许拾月今天为什么会一反常态的主动来找自己,还这般按捺不住。 玫瑰的味道叠着淡淡的皂角味乘着风中压境而过,削瘦的影子笼罩住了许拾月。 陆时蓁就这样任由许拾月握着她的手,而自己则如她所愿的径直朝她倾压过去:“许小姐想要什么样的绯闻呢?” “我……” 许拾月正要回答陆时蓁的问题,嘴巴刚刚张开就被迎面压下来的唇瓣吻了回去。 因着是在正逢返回上班高峰的中午,陆时蓁也没有做太过亲昵放肆的事情。 就那么蜻蜓点水的一下,湿软的唇印在绯红的唇上,掠了些香气就离开了。 明明只是一个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吻,过去每一次的吻都要比它深情绵长,可陆时蓁却像是得到了什么稀世珍宝,就像头鹿似的,欢欣的垫脚跳了一下。 许拾月的眼里布满了陆时蓁从眼睛中绽放出的浓郁笑意。 她还没想明白这人怎么这么高兴,接着就听到她对她说:“张嘴。” 许拾月那原本微扬起的下巴被人用手指轻轻抵了起来,她知道发出这个命令的人是谁,下意识地就遵从她的命令。 春风寡淡无味的闯入了她的口腔,接着抵上来的却不是湿软的吻。 许拾月感觉舌尖上抵上了一个甜甜的东西,瞬间将寡淡压了下去。 是颗糖。 简单的糖纸还在陆时蓁的手里被她摩擦着,发出沙沙的声音。 “醋味都要挡不出了,吃点甜的遮一遮。”陆时蓁对许拾月说着,便在鼻前做了一个挥散味道的动作。 狡猾的直白,却偏偏笑的又那样的人畜无害。 糖果被舌头推着抵在了牙齿上,发出咔哒一声撞击的声音。 许拾月不停勾着陆时蓁喂到自己嘴巴里的糖果,迟迟没有说话,只是眼里的笑意也跟着陆时蓁多了起来。 的确,这颗糖很甜,也足够压下她心中的醋意。 短暂的人为绯闻制造完成,许拾月拉着陆时蓁的手站直了身子,带着她往停车的地方走。 她将嘴巴里的糖果又拨到了另外一半,像是想起了什么,问道:“这颗糖是你从会场拿的?” “是啊。”陆时蓁点点头,“我觉得好吃,所以想带回去给你吃。” 这么说着,陆时蓁就把许拾月跟她握在一起的手抄到了她的口袋里,声音里还有些炫耀得意,像是只时刻在等待被夸奖的狗狗:“我偷偷的拿,一次只拿一颗。” 也不知道陆时蓁重复了这个动作多少次,许拾月的手穿过陆时蓁的口袋立刻就被周围的糖果包围了。 只不过狗狗觉得自己动作天衣无缝,可她的动作却早就被记录了下来。 许拾月摸了一颗糖果,对陆时蓁拆穿道:“可是在直播里看的挺清楚的。” “人家在记者面前替你回答问题,你在后面偷偷顺糖。” 陆时蓁顿时惊了一下,甚至还有些慌张:“啊?真的吗?那大家都看到了吗?” 许拾月看着陆时蓁这幅样子,不紧不慢的拆了手里的糖续上了嘴巴里快要没有的味道,道:“十六老师放心,也就是只有我一个人会一直盯着你看了。” 这话的确足够让陆时蓁宽心,却又让她忍不住唇角扬起。 天空中忽而略过两只麻雀,扑闪着翅膀回了它们搭在高树上的巢。 陆时蓁寻着这抹飞影看去,轻松的眸色变了一下。 也没走出去几步,陆时蓁便收回视线看向了许拾月。 她表情有些郑重,对许拾月道:“许小姐,你要不别做我女朋友了。” 许拾月听到陆时蓁这一句话还有语气,不由得顿了一下。 尽管她知道陆时蓁不可能跟自己分手,但还是心中一紧。 而这份紧张只是在她心中提起了一下,接着就接被陆时蓁的声音打断了:“可不可以考虑嫁给我,做我老婆?” 被风推在地上拉着长音的塑料纸骤然停了下来,霎时间世界都安静了。 许拾月都快忘了,她跟陆时蓁还没有结婚。 早熟,外加上一任主神曾将她对于爱的感知抽走了的原因,许拾月对很多需要情感去体会的事情都不是那么感兴趣。 这是她过去曾经这么认为的。 她一直觉得她跟陆时蓁不需要那么一纸婚书来证明,不过是一张纸罢了,难道就能拴住一个人吗? 可是就在刚刚,陆时蓁说出这句话的瞬间,许拾月感觉自己的心腔像是炸开了一束烟花。 白日里的天空明亮刺眼,可升起的焰火丝毫不逊色于这些阳光,一簇簇的升上她的心野,灿然喜悦。 也不是不感兴趣。 只是只有陆时蓁的存在,才能让许拾月感觉到这种感觉,就算只是一张纸。 尽管许拾月心中烟火升腾,但她却依旧很淡定的对陆时蓁点了下头:“那找一天把这个消息告诉我爸爸妈妈吧。” 忐忑紧张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推了下去,陆时蓁的脸上缓缓绽放出笑意。 而后像是一朵陡然绽放开的玫瑰,明艳灿烂的要命:“好啊!” . 午后的太阳铺了一路的金灿,归家的车子飞驰在路上。 陆时蓁笑眼盈盈的看着窗外的风景,她不知道在她没注意的网络世界,有些事情已经发酵了起来。 “绯闻”已经从陆时蓁的超话中传了出去,大家诧异的发现,她们的死宅十六老师居然有女朋友了!而且还是位大美女,哪怕是劣质镜头拍摄,也无法制止她散发的美丽。 【妈呀!十六老师这么活泼的吗?】 【这么活泼的十六老师还以为在梦里才有,所以这样的样子只能女朋友才能看到了吗qaq】 【感觉十六老师好开心,要不要这么开心啊啊啊啊!整个人比直播的时候都肉眼可见的放开了。】 【呜呜呜呜,我也想要要美女喂糖果吃,实在不行,我喂美女也行。】 …… 超话的大家纷纷在po出图片的博主下面留言讨论,对陆时蓁镜头下的活泼表示无比诧异。 而也就在大家逐渐要磕起她们两个真人情侣的时候,突然有不和谐的声音传了出来:【就我觉得十六办的事情不地道吗?既然有女朋友为什么还出来卖跟别人的cp,搞笑。】 可大家都沉浸在跟朋友们奔走相告的喜悦中,根本没空理他。 而这人见没有人理他,顶着灰色的超话等级疯狂自顶。 他不停的蹦跶,像是皇天不负有心人,他终于迎来了第一个理他的人。 不过这条转发不是附和他,而是反驳,有理有据,论点清晰:【我不知道你对“卖cp”是什么的定位,但是刚才的发布会全程十六都没有任何引导吧?如果只是澜单方面的表达对十六的喜欢,也没问题吧?如果换做我跟十六在一起,我也会忍不住表达我的喜欢的,我甚至恨不得昭告天下。】 这个反驳人的账号等级是超话的最高等级,几乎可以说是从建立超话开始就存在的元老级的人物了。 而她的回应既像是澄清,又像是在杀鸡儆猴。 转发刚过去一秒,原博立刻迎来了不少人的评论。 那人也终于达到了他想要的那种一呼百应的效果,不过没有一个跟他想法一样的罢了: 【你好,早在合作之初大家就都知道澜很早就喜欢十六老师了,大家拉郎也是圈地自萌,你个假粉!】 【小粉丝终于沿着前辈的脚印,一步一步靠近,最终梦想照进现实,难道不激动吗?如果不be就好了。】 【请楼上不要代入太深,难道只有我一个人觉得十六跟她女朋友更好嗑吗?】 【是啊!刚才直播的时候你没看到十六老师整一个大社恐,但是人家见到女朋友,哇,整个都亮了好嘛。】 【澜老师看了这人一眼,嫌脏很快挪开了眼睛。】 【哈哈哈哈,澜今天是不是又要回去哭唧唧了。】 【不用澜老师哭,我就已经哭了,又是为美好爱情流泪的一天。】 【不是我马后炮啊,就是不知道你们之前也没有跟我一样的感觉,就是有时候十六老师分享的日常总感觉好像有第二个人的影子。 【+1!】 【俺也是!】 【原来我已经磕cp磕了这么久了吗!怎么办好想知道十六老师跟她女朋友的故事啊!】 …… 每刷新一下就会多出来的评论不停地更新在许拾月的手机中,她看着这条被锁定无法删改的微博,沉沉的眼睛里露出了些满意。 只是她还没来得及给陆时恩发去感谢,视线中就挥过了一双手。 陆时蓁看许拾月一直在看手机,都到家里的地下车库了还没反应,很是疑惑地对她挥了挥手:“十月,你在干什么啊?都到家了,还不下车。刚才上车就看到你一直在忙,怎么是公司有什么急事吗?” 许拾月抬起头,就看到原本视线中自然的景色变成了平铺直叙的建筑墙面。 这辆车她平时不经常用,今天想着陆时蓁工作终于结束,她便特地让司机开了出来的,回家也是按照过去的规矩停到地下车库。 “公司没有急事。”许拾月收回了自己的手机,接着有别有意味的对陆时蓁道:“我只是在想该怎么昭告天下。” 陆时蓁并不明白许拾月这话的意思。 她微微歪了一下头,表示着疑惑,还不等许拾月回答,她口袋里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是晓宁发来的:【十六老师,您让我们保密,怎么您自己先自爆了呢?阿弥陀佛,幸好没引起什么负面。】 发完这句话,陆时蓁的手机又震了一下。 晓宁给她发去了她刚刚亲手制造出来的绯闻照片,还有超话里的某条微博链接。 温和的灯擦过车窗玻璃将光投进车内,玻璃上的人影忽的摇动了一下。 陆时蓁将自己的手机扣放到了一旁,给了一直在等自己回应的许拾月最直接的回应——她朝她倾压了过来。 “在许小姐忍不住昭告天下前,是不是可以给我个机会,让我给你点补偿?”:,,. 番外三 “老婆。” 光将这间位于别墅地下的停车场照的明亮,而它有的也只是明亮。 没有太阳散发出的暖意,整个偌大的区域透着料峭的冷,吞噬着每一辆停放在这里的车子。 除了那辆刚刚开进来的车子。 灯光像个卑劣的偷窥者扑在车窗上,却又被贴着的防窥膜拒之窗外。 影影绰绰的,好像有影子叠在上面,使得某块透不过光的地方更暗了一度。 陆时蓁单膝跪在座椅上抵着许拾月的腿则,而许拾月也从刚才端正的坐姿变成了斜靠。 她们十指交扣,湿润的唇瓣摩挲相抵,静音启动着的空调不断将车内的温度攀升上涨。 许拾月开叉的裙摆铺在座椅下,纤长的长腿似是随意的交叉在一起。 揉花了的口红就这样印在陆时蓁的唇瓣上,浅色的唇很好染上颜色,每一吻落下的都是属于许拾月的印记。 乌黑柔软的长发垂在松懈的肩颈上,许拾月就这样接受这陆时蓁的吻,微昂着头像是上位者在接受下位者的主动讨好,可实际上主导权却在陆时蓁的手里。 陆时蓁的手指穿过许拾月脖颈后的长发,重重的吻过她,比在大厦前的要更加深沉。 她的每一下吻仿佛都在掠夺对方的氧气,要将对方嵌进自己的身体中。 关于超话那位杀鸡儆猴的元老粉丝,陆时蓁看到的第一眼就认出来了。 那说话语气跟逻辑刚反映在陆时蓁的眼中就自动变成了许拾月的声音,她们太熟悉彼此了,许拾月能仅靠一个背影就认出来她,她也能只靠一段话就认出许拾月。 陆时蓁原本不怎么关注自己的超话,也不是不在意,就是也不知道怎么管理,所以干脆选择了回避,整个人都扑在了漫画上。 而且超话有晓宁盯着,万一出现了什么问题她会去直接找许拾月公司的法务部,也还算安心。 只是陆时蓁没想到,早在问题还没发生的时候许拾月就已经在维护她了。 那个账号往前翻全是关于她的微博转发和偶尔净化超话的安利,更前期甚至还有关于漫画的补课询问帖。 陆时蓁甚至都能脑补得出来,许拾月夜晚坐在书桌前刻苦钻研的样子。 可如果不是事实摆在了面前,谁又能想得到白日里杀伐决断混迹商场的大魔王会在晚上对中一漫画认真做笔记呢? 快要融化殆尽的糖果被陆时蓁的舌头勾了起来,搅动的许拾月整个口腔都是甜的。 浓郁的甜意聚集着仿佛发酵了起来,似酒精一般,每一下都带着许拾月昏沉发热。 这就是陆时蓁给她的补偿。 无尽的温柔与无尽的缠绵交织在一起,让许拾月整个人都仿佛要沉了下去。 她就这样同陆时蓁吻着,靠在椅背上的腰杆没有任何支撑,倏然软了下来,连带着陆时蓁一同,平躺在了座椅上。 感觉到怀中人的变化,陆时蓁微微同许拾月分开了半分,趁着储充氧气的时间,对许拾月问道:“没想到原来许小姐这么早就潜入了我的超话?” “所以说你从一开始就露馅了。”许拾月环着陆时蓁的脖颈,掺杂着喘息声的声音中带着笑意,“我是不可能认错你的。” 虽然这件事已经老生常谈,可每一次提起不断被丰盈起的细节还是陆时蓁心跳怦的一下。 她就这样抬手拨了拨许拾月脸侧有些散乱的长发,道:“那你把人家这样公开处刑,还不允许他收尸,会被记恨的。” 许拾月却并不在意:“这个世界上恨我的人多了,难道我要在乎所有人的看法吗?” “那你在乎谁的看法?”陆时蓁接着问道。 车外的灯光投进明亮的光线,许拾月呼吸紊乱,视线却极其平静的看向了陆时蓁的眸子。 四目相对,薄唇轻拨,许拾月简单的从口中吐出了一个字:“你。” “我最在乎的就是你。”像是怕自己叙述的不够准确,许拾月更加清楚的重复了一遍,接着又在陆时蓁的耳边添了两个字:“老婆。” 原本只是对话中一个顺口说出来的问题,也没有掺杂那么多的期待。 陆时蓁知道许拾月的回答里肯定有自己,却没想到许拾月的回答里只有自己。 暧昧的气流裹在陆时蓁的耳侧,像是烧红了的铁落下了重重的一锤,金光闪烁如花簇般的火花瞬间在陆时蓁的身体中四处迸现。 许拾月刚刚给自己的那个称呼太过普遍,甚至俗套,几乎世界上所有情侣都会这么称呼对方。 可她给自己的称呼又太过独一无一,那是从她的声带中发出的声音,只会对自己说出的称呼。 陆时蓁就这样愣了一下。 她就这样看着视线中那个对自己温柔笑着的人,突然十分无比巨想跟许拾月接吻。 冒出这个念头,陆时蓁也没有掩饰俯下身吻过了许拾月。 她的吻没有那么的循序渐进,就好像是衔接着刚才被按下暂停的吻,一步一步将车内的暧昧推上姐姐。 许拾月迎着陆时蓁的吻,窗外透进来的光点亮着在她视线。 她们同样的衣着得体,自己身上的风衣还好好的挂在自己身上,只是唇瓣相抵在一起,写满了不为人知的颓靡。 陆时蓁的手缓慢的探上了许拾月早已柔化的腰,叠在衬衫下的指腹抵在耻骨上。 气息渐浓,静默无言的车厢里只剩下一份摇摇的平静,随时都会在下一秒断掉。 . 许拾月的执行力向来都是很快,她跟陆时蓁办理结婚证的手续很快就办好了。 也不知道是主神知道了这件事,还是世界偏爱女主,领证这天天空湛蓝无云,昨天还乌云密布的阴着天,这一早太阳就把乌云都赶跑了。 陆时蓁坐在车上看着手里的红本本,只觉得像是在做梦。 天晓得在不久之前她还磕着自己老婆跟别的女人的cp,跟死神作斗争,现在她却亲手拆了自己磕的cp,跟心爱的人结婚了。 “傻笑什么?”许拾月看着副驾驶上一直扬着嘴角的陆时蓁,忍不住问道。 “我在笑我居然真的把女主娶到手了耶。”陆时蓁说着脸上的笑意就更甚了,得意的还有些炫耀的意思,“而且漂亮女主还很爱我。” “是啊。”许拾月看着陆时蓁这样笑着,大方的点了头,“待会去见我爸爸妈妈,也要笑的这样开心。” “放心。”陆时蓁拍胸脯保证,“我绝对会让叔……爸妈放心的。” 许拾月听着陆时蓁这十分上道的改口,不由得笑了一下。 油门一踩,开的速度又快了些。 许拾月家是有家族公墓的,当然被判处死刑的许守闲以及他的后代是没有资格进入这里的。 公墓有人值守,定期有人打扫,远远地看着很是干净有序。 许拾月父母的墓地在一个靠近山林的地方,清静处优。 陆时蓁看着墓碑上自己熟悉,却已然黑白的照片,缓缓蹲了下去,道:“爸妈,我跟十月今天领证了,这个本本我刚才拍过照片给我妈妈看了,现在来给您们看一眼。” 说着,陆时蓁就将自己揣在怀里的红本本拿出来摊开。 红底照片上并排着两张面带笑意的脸,只是陆时蓁看着有些不好意思,又对墓碑上的两人道:“我跟十月不一样,我不太上相。” “但是配我够了。” 许拾月说着,就在陆时蓁身边蹲下,放上了两酒盅清酒。 她仔细的帮一老掸去石碑上的灰尘,轻声诉说:“她就是我之前托你们在那边找一下的人,不过可能让你们白费功夫了,她还在我的世界。” 陆时蓁在一旁听着,一时没忍住:“你这就有些玄学了,不是说好了唯物主义的吗?” 许拾月却十分坦然,转头看向陆时蓁:“只要能找到你,我可以不做唯物主义者。” 许拾月的声音平静,语气却坚定。 风绕过树林拂过来,将许拾月的头发吹得微微凌乱,陆时蓁则默然抬手帮许拾月理好她飘散起的头发。 许拾月从未向她叙述那五年,尤其是最开始的日子,陆时蓁也不知道她究竟是怎么说服她自己,支撑下去的。 发丝勾过指背上的钻戒,收敛着,却又跟她同许拾月握在一起的手闪烁着交响呼应的光亮。 陆时蓁想她不会离开了,如果一定要有人再经历分别,她也一定要做那个人。 陆时蓁这么想着就看向了面前的墓碑,在心里对许拾月的父母讲道:“我向你们保证,我不会让十月再经历一次这样的事情了。” 简单的拜祭很快就结束了,从山上走下来的时候陆时蓁就感觉自己的手机震了一下。 她拿出来一看,是澜给她发来的祝福:【恭喜十六老师!一定要幸福啊!】 陆时蓁先是懵了一下,接着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跑去了微博。 结果她刚一打开微博,私信就亮起了99+的红点,如潮水般的祝福朝她涌了过来。 陆时蓁的账号每天都在新增很多粉丝,只是她还以一眼就注意到了一个新加关注——陆拾。 那削得格外漂亮的苹果兔子安静的坐落在头像的圆框中,个人简介写的格外简单,又说不上来的甜份超标——私人号,只分享与夫人的日常。 这是许拾月专门注册的一个新号,第一条也是唯一一条微博上写着:夫人不知道,偷偷发的[嘘.jpg]。 近乎跟周围风景重合的绿意在手机屏幕中铺展开来,图片的中央赫然是陆时蓁的背影。 实况图片中春风荡漾着绿波,焦点追着陆时蓁手上的那枚戒指,明晃晃的,格外显眼。 这些天的安静让陆时蓁以为许拾月的昭告天下只是说说而已,却没想到许拾月的昭告天下会是这样简单直白。 她拿着手机朝后看去,却看到比自己走得慢的许拾月已经走到了她身边,手臂一挽就捞起了她的手臂,同她十指交扣。 许拾月不掩饰:“偶尔也想炫耀一下。” 陆时蓁却不然,对许拾月笑道:“只要你想,经常也没问题。”:,,. 番外四 “陆时蓁,玫瑰烧焦了的味道一…… 没有变化的光随着步伐的前行往远处蔓延着,将系统空间一步一步的点亮。 这个地方就这样永远干净安静,只是多了一股从远处飘来的香辛料的味道。 少女的身影高挑纤细的倒映在荡着水光的地面上,陆时蓁就这样步伐轻盈,哼着小歌走在系统空间里,手里勾着的袋子里装着几根现炸的淀粉肠,随着她动作一荡一荡。 “宿主——” 陆时蓁才刚刚走进神祇,远远地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飞一般的朝自己这边传来。 一颗闪烁着金色光芒的球体扑闪着它硕大而逼真的翅膀,猛地就飞扑到了她面前。 湫湫早就闻到了这个味道,猛地悬停在陆时蓁面前,兴奋的讲道:“宿主——你怎么知道我想吃带淀粉肠啦!好多啊” 陆时蓁看着面前这个已经变得跟自己手掌差不多大的小球,毫不掩饰的露出了她的嫌弃,吐槽道:“好歹是主系统了,怎么这样冒失,主神之前做主系统的时候也没有你这样。” “哼,我当然不能跟主神大人比了,主神大人多厉害呀,我只是侥幸被她救回来的一个小系统罢了。” 湫湫说的理直气壮,莫名的还带着一种自豪庆幸的感觉。 说着,这颗雕刻着漂亮花纹的小球就绕到了陆时蓁手边,陆时蓁还没来得及反应,这小家伙就叼出了一根淀粉肠了起来。 湫湫嘴巴还是不够大,淀粉肠上细碎的香料随着它的咬啮簌簌的往下掉。 陆时蓁看着抖落下的蘸料,就像往常那样伸过手去接,又忍不住叮嘱道:“那你也得慢慢稳重起来,你可是要承担责任的。” “这些窝都自道,我每天都滚着主神大仁学习的,宿主……”湫湫的嘴巴里塞满了淀粉肠,含含糊糊的跟陆时蓁讲着,接着它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转头去看陆时蓁,“宿主,你今天来找我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啊?” 陆时蓁看着湫湫将她给它的全部淀粉肠都咽了下去,笑了一下,接着挠了挠自己的鼻子,道:“这么明显啊?” “当然不是。”湫湫有些得意,“是我现在分析能力大幅提高,可以精准得到结果的原因!” 陆时蓁闻言直接道:“那既然这样,我就直说了?” “说吧,只要是我能做的,我一定帮你。”湫湫拍胸脯,“不过不能破坏规则啊。” “这我当然知道。”陆时蓁点点头,又有些小心翼翼,似乎是担心主神会听到,“我就是想问问你能不能把我离开的那五年的世界影像调出来啊。” 湫湫顿了一下。 正如主神当初说的,它已经进化出了些许生命体特有的情绪,所以也可以意识到陆时蓁话里的意思:“宿主……你是想看看许拾月那些年的事情吗?你还是不放心?” 陆时蓁没有掩饰,点了点头:“十月从来不告诉我具体的事情,只说她很好。但我知道,她过的没有她说的那么好。” 说到这里,陆时蓁的眸光暗了一下。 也不是因为许拾月故意隐瞒她就非要弄清楚她的秘密,她就是单纯想知道,想知道这五年她究竟过得怎么样。 可能觉得自己将基调沉了下去,陆时蓁接着话锋一转,又重新笑盈盈的,对湫湫抛出了她来的时候就准备好的诱惑:“回头我每天都给你带十根淀粉肠,外加烤肉全家福,饮料无限供应。” 湫湫听到陆时蓁这话,嘴巴里立刻泛上细密的碳酸气泡在舌尖不断破碎的感觉。 俗话说吃人嘴软,更何况湫湫还是这样一个吃货。 稍微琢磨了一下,湫湫用自己的尾巴对陆时蓁表示道:“那我给宿主开一点点权限吧,就一点点,只有一点点片段哦!” 陆时蓁立刻点头,表示道:“好,我绝对不告诉任何人!” . 新年伊始,农历新年刚刚过去,崭新的红灯笼还没有到被撤下的时候。 灯笼在黑夜中亮着红色的灯光,枯枝的影子透过光侧,好像被烧着了一样。 这是陆时蓁离开的第一年,也是陆时蓁在这个世界的第一个新年。 像是特意为了让她能早些过上这年,今年的春节比以往都要提前,一月里就过上了年。 可陆时蓁还是没有赶上。 而虽说过完年日子就慢慢朝春日走去,但这世界依旧寒风料峭。 漆黑的车子在夜色中驶入了安寂的院子,冬风随着打开的车门凛冽的涌进了满含暖意的车内。 没化完的雪铺在枯黄的地上,大地白刹,纤细的鞋跟并不在意这片雪的羸弱,直直插了进去。 许拾月走下车,步伐平稳的朝这幢在法律上与她毫无关系的别墅走去。 玄关的感应灯光幽昧的悬在她的头顶,镜子里倒映着她肩背,笔直的,似乎不会有任何事情能压垮它。 许拾月刚刚接手没有稳定多久的集团迎来了陆时泽愤怒的挤兑,纵然许拾月游刃有余,深知自己不会溃败,但还是忙到很晚才回了家。 疲惫、紧张、愁绪……所有一切负面的情绪都没有在她脸上出现过。 可任何一个正面的表情,却也没有在任何一场胜利中出现在她脸上。 为什么要高兴呢? 又有什么好高兴的? 许拾月面无表情,黑洞洞的眼瞳在夜色下披着一层令人退却的压迫感。 人们都被她表现出来的这份恶鬼一般的可怖恫吓,没有人注意到她眼瞳下的寂寥。 世间无味。 还不如看不见的那些日子。 高跟鞋哒的一声被放到了鞋柜中,打破了玄关处的安静。 根本不符合许拾月审美的毛茸茸拖鞋包裹住了她被挤压的有些泛红的脚,充满的玩偶头仰着一对笑脸对她笑着。 许拾月多盯着那对笑脸看了一会,这才抬脚朝屋里走进去。 而她才走到客厅,刚刚就听到沙发处有人热情的对她挥手:“拾月,你终于回来了。” 许拾月抬头,就看到陈苗苗坐在客厅里。 孙姨端着茶点过来,对她解释道:“陈小姐听说了小姐的事情,来这里看看您。” 小姐的事情? 小姐有什么事情……? 许拾月向来精明的脑袋突然就顿住了。 接着那卡在齿轮中的薄板还是被扭断了,她慢慢吞吞的又想了起来。 陆时蓁不在了。 她前两天还将她的骨灰全都抛出去了。 后知后觉的,许拾月眼神里的迟钝有些明显。 可紧接着她就不着痕迹的又恢复了平日里那副游刃有余的样子,看着陈苗苗担心的表情,对她道:“你不用担心,我挺好的。” “怎么可能不担心。”陈苗苗不然,一下就握住了许拾月瘦削到极点的手,“你现在的事情可以说是远近闻名,谁不知道许家这位刚新接任的小小姐杀伐果断,一上来就用雷霆手腕制住了一票人。” 许拾月微抿了下唇瓣,不紧不慢的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 等到苍白的唇瓣稍微被热气与水温附上了殷红,她才道:“倒也不至于这样。” “还不至于呢,外面传的你做的那些事,吓都要吓死我了。”陈苗苗说着声音就有些克制不住的高了起来,一个劲儿的捋心口。“这些人真是,龙傲天看多了吧他。” 许拾月没有附和陈苗苗这句话,只是平静的保持着笑意。 她想,她做的虽不如那些人说的可怖,数量上却多得多。 她现在没什么心情跟这些人斡旋,她要的是最迅速的平静。 这个世界也不值得她耗费这样大的心力,她憎恶这个世界,却又不得不因为一个人让这个该死的世界好好的。 不然她该找不到回来的路了。 陈苗苗说的义愤填膺,也注意到许拾月脸上表情依旧带着笑意,心中略微踏实了一点:“我看你笑出来就知道你没有把这些事情放在心里。” “我上位这么快,当然给他们提供了无限的想象空间。” 许拾月轻抿了一口茶,声音平静到了极致。 她看得清楚,却也不在乎这些。 陈苗苗当然没有想这么多,只是听到许拾月这样说,便点头附和:“是,嘴长在别人身上,咱们当然管不了了,你又不是他们说的那样真这么独断专横。咱们自己心里舒服自在就好了。” “嗯。”许拾月点点头。 黑夜又浓了几分,将世界压得有些安静。 陈苗苗抿了抿唇,看着一旁举手投足分外正常的许拾月道:“那个拾月,我下周就要出国了,过年的时候我拿到了f国那边的音乐学院入学通知。” “咔哒。” 被放下的茶杯一下子碰在了骨碟上,发出清脆却又刺耳的声音。 窗外迎接新年的灯笼已经挂了快半个月了,红彤彤的烧在许拾月的视线中。 她看着一旁看向自己的陈苗苗,这才恍然意识到时间其实已经过了很久了。 高三实在不是一个很好的时间点,注定了大家要各奔东西。 陈苗苗就要离开这里了。 她也要离开自己了。 可能是觉得气氛自己搞得一下沉重起来,陈苗苗将自己带来的一个大包放到了桌子上,道:“这是我收藏的,我专门给你挑的你之前特别喜欢的系统文。” “我以后不在你身边了,也没办法带你出去玩了,可你也不要把自己搞得那么累,有时间就看看这些,放松放松自己。” 最好是能代入,哭也好,笑也好,把所有不对人展示的情绪统统宣泄出来。 陈苗苗看着许拾月,在心里偷偷补充着。 可许拾月在听到陈苗苗这些话后,却也只是看着面前摞好的,目光定定。 系统两个字不断从书本上重叠倒映在她的眼瞳中,比燃烧中的火焰还要刺目。 顿了一下,许拾月才像是重新调整好了自己,将温和与平静留给了陈苗苗:“好,多谢。” . 翌日一早,孙姨按照平时的习惯起床准备去厨房做早餐,就发现许拾月已经离开别墅了。 起先她还不觉得这是件什么事情,毕竟许拾月工作忙,很多事情需要很早离开也是正常。 可接着她到宠物房给圆子放早餐,就就发现圆子也不见了。 孙姨的心莫名咚了一下。 也就在这个时候,家里的座机响了起来。 是沈雁行打来的,她表示自己联系不到许拾月了。 许拾月丢了。 这个家刚刚发生了剧烈的变动,再也经受不起第二个人的离开了。 孙姨立刻发动了所有人去找许拾月,可一上午过去谁都没有找到,最后还是陆时恩想到了一个地方。 原本应该上行的电梯停在了医院的负一楼,紧密合着的门还没有打开就透进了冷气。 白色灯光铺在太平间里,白炽中透着幽冷,一眼望去,这里安静的一点声音都没有。 众人沿着标志引导往前走着,光平静无波,每一个地方都像复制粘贴的一样。 而就在他们转过一个转角到达另一间的时候,复制粘贴的景象终于有了变化。 泛着白金色绒光的狗狗盘着它粗壮的尾巴,就这样趴在地上。 而它旁边端坐着的正是突然失踪的许拾月。 周围阴冷像是要渗进人的骨子里,原本停放着陆时蓁的格子不断地涌出更多的冷气。 只是这里面也只剩下了冷气。 许拾月就这样拉开了原本存放陆时蓁的格子,手臂撑在抽屉板上,歪斜着脑袋朝里看着。 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玫瑰铺满了这个柜子,猩红的又卷着黑色的边,就像是从里面渗出滴下来的血。 许拾月眼睫半垂,纤细的手指漠然碾过炽热的花瓣:“陆时蓁,玫瑰烧焦了的味道一点都不好闻。”:,,. 番外五 “夫人,好吃。” 平直的光线均匀的铺在这一区域的太平间,冰冷的铁制品同艳丽的玫瑰形成了强力的对比,营造出一种诡异的秩序感。 许拾月就这样坐在空空如也的推拉间旁边,明明是倾斜着身子朝里面看去,却仍给人一种她脊背仍然挺得笔直的错觉。 错乱从身体中翻搅着,渗透到了表面。 许拾月介于一种她知道陆时蓁离开了,但陆时蓁又没有真正离开的混乱中。 早在去年的夏日里,她就已经经历过死亡。 那个时候的她远没有现在健康,她失去了视觉,整具身体糟糕透顶。 但就是这样,她从来没觉得像如今这样难捱过。 现实的发展投映在许拾月的眼瞳中,焚化炉透出的火焰到现在都燃烧在她的眼中。 她在不得不面对陆时蓁死亡的时候留下了泪水,可内心深处又好像对死亡这件事产生了不肯释怀的反叛,一把夺过烧化砸碎的骨灰扬了出去。 许拾月知道自己这个行为是那股力量在操纵她。 也是因为这样她才确信陆时蓁不可能真的死掉。 可是这种感觉虚无缥缈又没有实体,许拾月想要再感受一次,却怎么也感受不到了。 她有时候觉得自己疯了,是不是产生幻觉了,可又觉得疯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只要陆时蓁还在“她的世界”里就可以。 不是陆时蓁不能离开她。 是她离不开陆时蓁。 “拾月,让阿姨看看你的手。” 成美妍的声音带着些许受到惊吓的轻颤与紧张,拉过了许拾月探进花瓣中的手,也将许拾月缥缈恍惚的思绪拉了回来。 许拾月的手指被没有散干净的温度灼红,那充血异样的颜色在白皙的肌肤上分外刺眼。 成美妍心中的怨怼愤愤被这红撩了过去,只剩下了心疼:“你这孩子,不疼吗?” “我没事的,阿姨。”说着,许拾月就把自己的手收了回去。 她的声音十分平静,表现的也异常平静。 那漆黑又空洞的眼睛不紧不慢的抬起来,看向了周围的人。 成美妍、孙姨、沈雁行,就连陆时恩也在。 许拾月有些意外陆时恩的到来,就这样起身对她们鞠了一躬,礼貌的有些过分:“抱歉让你们为我担心了,下次我出来会提前通知孙姨的。” “你还是不要再有下次了。”陆时恩是又急又气,对许拾月的话也带着刺,“跑到这种地方来,多渗得慌啊!” 成美妍见状忙拉了陆时恩一把:“小恩。” 而许拾月也更加诚恳,又说了一次:“抱歉,下次不会再让你们担心了。” 她依旧执拗甚至偏执的没有将“下次”抹去。 只要是有过陆时蓁味道的地方,哪怕是深渊她也想去一去。 “好了,既然拾月已经找到了,大家也就放下心了。”沈雁行敏锐的察觉到了许拾月这话里的意思,忙出来说话打岔,“阿姨,小恩中午没吃好,您要不带她先去吃个饭吧,拾月这边有我。” 一切看起来都在按照命运的剧本进行,系统还在强硬的要将沈雁行跟许拾月聚在一起。 成美妍虽然还有些说不上来的不放心,但依旧点了点头:“那好,麻烦你了小沈。” “没有,应该的。”沈雁行摇摇头,视线转过看向了陆时恩,“回去好好休息一下,明天不是还有比赛?” 陆时恩对许拾月突然消失这件事的气还没有消下去,对沈雁行的口气也不怎么好:“我知道,不用你提醒。” 沈雁行知道陆时恩的性子,也没生气,安排着大家离开了这个太平间。 从太平间出来,阳光直直的就落进了医院的门廊。 春日的味道随着逐渐有温度的阳光慢慢复苏过来,照在身上瞬间就驱散了从太平间里带来的冷气。 只是沈雁行是这么觉得的。 她转头想要跟沉默着的许拾月搭话,却看到日光落在她脸上,冷白的肌肤被反光到有些模糊,像是柔化开的一滩奶油,只是日光照不透她,依旧是面无表情的冷。 沈雁行顿了一下,问道:“要不要我送你?” 许拾月低垂着眼睛,迎着光看向了沈雁行。 那阵像是她错觉的操控感拉住了她的神经,要让她点头同意。 可她偏不,就要跟这股劲儿对着来。 紧抿着的唇瓣干涸在了一起,像是在阻拦什么。 而许拾月毫不留情,将它们生生撕开,很是直接的讲道:“你确定要送我吗?你不是还有公司的事情要处理?” 沈雁行听到这个问题默然一下。 的确,她上午耽误了不少时间,现在应该赶回公司才对,而不是送许拾月回去又折返,耽误时间。 程序像是出现了演算上bug,卡顿了一下。 就在这个时候孙姨乘着家里保姆的车来了,生冷的黑色车身打破了春日里和煦暖光的颜色。 两人独处的条件就这样被打破,沈雁行开口,变向提醒许拾月在太平间说的那句话:“那好,到家给我发个消息。不要再乱跑了,不然联系不上你,公司很多事情就被耽误了。” “好。”许拾月点点头,像是听进去了。 气氛根本来不及暧昧起来,吹过来的春风成了将她们分开的那道屏障。 沈雁行就这样看着许拾月坐上了家里的车,目光平静,甚至松了口气。 终究是春日将至,午后的日光没有随着亮度的减弱而失去那份和煦。 绿化带的月季花藤开出了一朵橘粉色的花,随着呼啸而过的风摇晃,却又怎么也不能被折断或是垂头。 红灯拦住了前行的车,许拾月的视线也随之停靠在窗边。 她依旧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只是紧抿着的唇瓣透着一丝不易被人分辨出的苍白,唇间的疼痛还在撕扯着她,锋利的像是刀子。 可许拾月对为此而笑了。 干净的玻璃倒映着她的侧脸,在靠近窗侧的嘴角勾起一道小小的弧度,苍白的显得格外病态。 所以说那股力量是真的,她不是疯了。 这不是虚无缥缈的事情,她不是不肯接受发生的事情。 逃避现实与质疑现实是不一样的。 她有证据,这就是区别。 既然陆时蓁在当初给了自己生的希望,教自己去争取属于自己的东西。 那么她就要把她找回来,哪怕是用偷的骗的。 . 白色的雾气朝着画面中间涌来,模糊吞噬了整幅画面。 系统回忆的节点到达,陆时蓁视线中的景象戛然而止。 瞬间,整个神祇被按下了安静键。 湫湫张了张嘴,过了好一会才道:“宿主,我只能给你看这么多了。” “你也不要难过,这都是过去的事情了,要向前看的。” “嗯,我知道。”陆时蓁听着湫湫的安慰点了点头。 只是接着她又对湫湫道:“但有些事情是需要回头看的,只有回过头去,你才能知道在已经走过来的时间,落下了什么,人是需要愧疚感的。” 陆时蓁这话说的不快,只是湫湫还是没有跟上。 它并不是很能理解这话的意思,但它能清楚的感觉到自己心情不是那么很好。 陆时蓁也是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说的这话超出了这个刚升任主系统不久的小球的知识范围,抬起手来温柔的揉了揉这个小球:“好啦,这些东西现在对你来说还有点难度,慢慢来呗,小系统。” “我可是堂堂主系统!”湫湫反抗着,用翅膀掐起了腰,试图不让陆时蓁小瞧自己。 可这动作不亚于小熊猫在打架时举起双臂,试图以“硕大”的体型恫吓对手。 陆时蓁嘴角弯了一下,却也不想拆穿湫湫,顺着它道:“好,我的主系统大人。” 又揉了湫湫两把,陆时蓁注意到了自己手腕上手表流逝的时间,忙对湫湫道:“哎呀,时间不早了。我是借口午休来的这边,得赶紧回去了。” “好。”湫湫对陆时蓁招招手,还不忘提醒她:“宿主再见,不要忘了我的淀粉肠还有孙姨做的烤肉——!” “不会的。”陆时蓁快步走着,来不及转身只朝后对湫湫摆了摆手。 看着陆时蓁没入通道消失,湫湫耳边传来了一声温柔的提问:“回去了?” 那是主神的声音。 连带着还有她人也出现在了湫湫身边。 湫湫顿时一惊,有些紧张心虚:“主神大人。” 主神看着面前的小球,伸过手去将它引到了自己手中,笑盈盈的声音里饶有意味:“所以说,有时候有情绪也不是件好事。” 主神的手掌温热而柔软,还带着一种说不上来的花香气。 湫湫就这样被捧在掌心,顿时感觉整颗球都变得热热的,金光闪烁的隐隐亮了几分。 主神耐心的帮湫湫整理着它刚才掐腰弄乱的翅膀,语气平和的问道:“刚才你跟陆小姐看了许小姐过去的事情,有什么感觉吗?” 这是她们之间经常会做的交流,湫湫也很快调整好了自己的状态,认真的回答道:“尽管我知道在五年后,宿主会许小姐重逢,相知相爱,但是我就是觉得心里很难过。”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感到难过,毕竟结果是美好的。” “这就是过程啊。”主神温和的对湫湫讲道,“有的时候结局是好的,不见得过程就一直是好,相反,结局不好,也不见得过程就很糟糕。情绪一直伴随,但是不会一成不变。” 主神说着,便低下头看向了自己手中捧着的这个小球,想着它最开始的样子,想着自己随手给它捏出来的尾巴,又道:“这种感觉你需要慢慢汲取不同世界的画面来学习,但终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湫湫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她想她可能就如主神大人说的那样,终有一天,她也会明白的。 毕竟这可是它过去的主系统大人,现在的主神大人。 . 午后的太阳透着温柔,远比回忆中透着凉意的凛冽要和煦太多。 陆时蓁从床上中醒来,眼眸轻眨,迟滞怅然的看着面前这个真实的世界。 拖鞋轻缓的敲在楼梯台阶上,从楼梯看过去许拾月正站在厨房吧台后面削苹果。 她穿着跟陆时蓁身上款式一样的家居服,只是面前围了一个白色的短围裙,银白的刀背抵在她手指,在她的操纵下听话乖巧的划过苹果。 那常日在公司中披散着的长发被随意的挽在脑后,一丝不苟也变成了随意松散。 日光从一侧窗户落下,将她的发丝染上一抹金色,每一缕都透着一种松弛的居家感。 许拾月慢条斯理的雕着小兔子,忽而感觉有人从背后抱住了她。 那原本系着围裙的腰间探过了一双手臂,是玫瑰味的皂角味道。 许拾月转过头去,看到陆时蓁那张熟悉的笑脸,温温柔柔的就笑了。 她就这样抬起自己的手,似是随意的揉了揉陆时蓁的脸,故意问道:“干什么,这么粘人。” “因为刚刚睡醒啊。”陆时蓁黏黏糊糊的拖着长音,说着就将自己的下巴放在许拾月的肩上。 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的想要抱着许拾月。 她恨不得就这样一直抱着她,好让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存在。 因为是背对着,陆时蓁演技难得好了一次,许拾月并没有察觉到她这份想法,笑着拿起一个刚刚削好的苹果,自然的问道:“兔子苹果?” 陆时蓁没有回答,径直便探过头去吃。 那刚刚含过水的唇瓣透着湿润与温软,就这样在叼过苹果的同时,吻过了许拾月的指尖。 苹果被咬啮着,与陆时蓁的声音的响在许拾月的耳边。 清脆,动听。 “夫人,好吃。”:,,. 青梅青梅if线1 “人家好不容易鼓起…… 日暮西沉,教学楼背着影子,将残存着明亮的天空与昏暗的大地切割开。 垂柳被风微微荡起,整个校园里都是安静的,充满了学习中的肃穆氛围,却又像是混乱前的蛰伏。 最后一节自习,划过试卷的笔声都带着几分浮躁。 铺着灰蓝色天空的窗户倒映着班里的景象,近处一个少女停下了自己书写的笔,朝这边看去。 统一的白衬衫垂在她的身上,微微透光的布料勾勒着少女如青松般挺拔的身形。 她看起来不是那么喜欢打扮,简单的一根纯色黑头绳草草的梳起了一头的长发,乌黑浓厚的都要把头绳吞吃掉。 藏蓝色的格子裙摆垂在膝盖上,透着学生的乖巧。 只是那踩着小皮鞋的脚并不那么安静,抵着书桌下方的横杠晃来晃去,连带着椅子都翘起了一根腿,跟地板一点一点。 今天的太阳落山很是平静,天空没有被染红,灰扑扑的像是安静的退场。 陆时蓁托着下巴这样想着,眼睛弯了弯。 她喜欢热闹,也平静。 最重要的是,时钟就快要转到放学的时间了。 陆时蓁低头看了眼自己刚做完一大半的卷子,她想等她写完这张卷子差不多就该放学了。 而放学的时候,她就可以见到想见到的人了。 想到这件事,那投映在窗玻璃上的笑意就更浓郁了几分。 就跟过去许多个放学前的最后一节课时一样。 放学的铃声打响,惊起了一片停在树枝上的麻雀。 上一秒还单调灰暗的天空中顿时掠过了一片飞鸟,安静无人的校园顿时喧嚣熙攘了起来。 背着书包的学生从教学楼中鱼贯而出,陆时蓁跟同班朋友们推着自行车在人群中缓慢走着。 校门口人头攒动,大家说笑着,还是不约而同的注意到了校门口对面马路上站着的一个人。 整个校门口附近放眼看过去都是藏蓝色的裙摆与裤脚,只有这个人穿着黑色的背带制服裙。 风荡过她旁边的柳树,连带着将她的裙摆也一同荡了起来,沉闷的黑色透着夏日里的轻盈。 只是那别在耳后的长发不曾被风吹的缭乱。 那乌黑的长发就这样服帖垂在少女的脸侧胸前,略过轻薄而挺括的短袖白衬衫,将她的身形抽的犹柳条般纤细而修长,却又比柳条要来的挺直。 唇红而齿白,冷白的肌肤充满了胶原蛋白,就像是剥了壳的鸡蛋。 她就这样站着,跟周围熙熙攘攘的人群好像有壁一样,一眼看过去不知道有多惹眼了。 陆时蓁身旁的朋友看着不远处站着的人,故意调侃道:“啊今天来的比往常都早哦。” 另一个朋友也笑着道:“今天小许同志有点好看哦” “胡说。” 接着还不等陆时蓁回应她们的调侃,就又有一个声音插了过来。 只是她看起来像是要呵斥身边的朋友,实际上却是在跟她们一起调侃陆时蓁,甚至更甚:“小许哪天不好看了,是不是阿蓁。” 陆时蓁看朋友们脸上一个个对着自己的笑脸,即使这种事情发生了很多次了,她的脸还是不由得有些骚,忙威胁道:“够了啊,后天不给你们对月考答案了!” 这话一出,大家纷纷表示“别别别”、“不了不了”,并对陆时蓁做了一个发誓并给嘴巴拉拉链的动作。 陆时蓁见状得意的笑了,大手一挥表示道:“好了,本人大人不记小人过。” 接着她看着近在眼前的校门口大门,又道:“既然到校门口了,咱各回各家吧。” “阿蓁等不及了。”一旁的朋友听到,还是忍不住笑着调侃了起来。 陆时蓁有几分被人戳穿心思,恼羞成怒:“孙晓宁!” “我走啦!我走啦。” 说着,孙晓宁就招呼着同路的几人纷纷骑上车子溜之大吉了。 陆时蓁则看着这几个逐渐远去的背影笑笑,也根本就没计较。大家在一起相处这么久了,什么是玩笑还是分得出来的。 而且最重要的是,许拾月还在对面等着自己。 陆时蓁推着车子,步伐不由得比方才快了许多,几步就走到了许拾月面前:“等久了吗?今天你们是不是下课早啊?” 许拾月则很自然的坐到陆时蓁车后座,一边整理着裙摆,一边道:“最后一节课自习,问完老师题目就直接走了。” “好学生这样做可是不对的哦。”陆时蓁拖着长音调侃道。 许拾月抬头看了一眼陆时蓁,坦然道:“所以我也不是什么好学生。” 残留在天边的日光斜斜的落进少女们交错的视线中,陆时蓁就这样看着视线中对自己微微笑着的许拾月,不由得眼睛弯了弯,接着问道:“今天还是去甜品店吗?” 许拾月点点头:“嗯。” “那坐好哦。”陆时蓁利落的跨坐上车座,棕色的小皮鞋精准的踩在脚蹬上,对坐在身后的人宣布道:“今天傍晚的温度适宜兜风!” 车子在少女的驱动下动了起来,许拾月也自然而然的伸手揽过了她的腰。 柔软的指腹贴在薄透的衬衫上,陆时蓁又一次嗅到了淡淡的清香,还有环着腰际的温热。 陆时蓁跟许拾月向来无话不谈,但她一直有个秘密没有告诉过许拾月。 ——她莫名的,就是喜欢许拾月坐在自己车后座,依靠着自己的样子。 这个时间点的校门口有点堵车,但陆时蓁还是伶俐的载着许拾月穿过了熙攘的人群。 风也在远离人群后活跃了起来,毫无拘束的掠过少女的长发,每一缕都散发着自由的味道。 湖面倒映着粼粼的波光,在远到不知道尽头是哪里的地方同沉落的太阳连成一线。 有些粗糙的沥青路两侧长满了青草,像是柔软的地毯承接着少女们的影子,将她们密不可分连在一起。 陆时蓁低头看着许拾月揽过自己腰的手,笑意里慢慢浮现出庆幸。 她想许拾月当初说的没错,既然上天让她们相遇了,就不会给自己的生命匆匆画上休止符…… 在许拾月鼓励下,陆时蓁熬过了艰难的七岁,接着一切好事都在跨过这道坎后接踵而来。 先是她的病情得到了控制,接着没过多久她这种罕见病的科研就发生了突破性研究,药物临床试验良好,她只要每天吃药就不会病情复发,身体也慢慢好了起来。 陆时蓁的爸爸妈妈重燃希望,给她联系了很好的医生,腿也顺利站了起来,现在能跑能跳的,自行车也骑得很溜。 如果说走廊的连接是一场意外错误,陆时蓁想可能意外制造出这一切的神被她们孩童的友谊感动了,不舍得将她跟许拾月分开,给她们在各自家中的房间又分别开了一扇门,重新系上了羁绊。 虽然说这扇被人工干预过门不比天然形成的,在分别经历过许拾月出院回家,跟陆时蓁出院回家后,走廊产生了稳定的一个小时的时差。 但这也不是什么埋怨的点,不过是瑕不掩瑜,比没有要好太多。 她们就这样在走廊的联系下共同度过了无数个日子,跨年、生日、毕业典礼……每张照片都有彼此的身影。 所以到现在无论是陆时蓁的父母朋友,还是许拾月的父母朋友,都知道她俩有这么一个朋友。 只是他们都不知道许拾月跟陆时蓁具体是哪里的人。 这一切只有陆时蓁跟许拾月知道。 两个人就这样用光明正大的方式维系着属于她们两个的秘密 只属于她们两个的秘密。 风在陆时蓁载着许拾月来到甜品店的时候停了下来。 陆时蓁在这边乘着车子,脸侧就传来一点温热。 也不用转头看过去,只是甜品店的玻璃就将这副景象倒映在了陆时蓁的视线中——许拾月正伸着手替她整理着被风吹得凌乱的头发,漆黑的眸子透着认真。 不知道是不是这一路骑过来太费体力了,陆时蓁竟然觉得自己的脸慢慢热了起来。 接着许拾月就在替她整理好头发后收回了手,语气平淡温又和的对她道:“走吧。” 也是这个时候,陆时蓁感觉自己好像恢复过来了,脸侧的这种滚烫就减淡了许多。 她点点头,跟在许拾月身后,对她道:“哦,好。” 两个人还是坐在角落靠窗的老位置。 点了两杯饮品,只是陆时蓁常吃的那款小蛋糕没有了,老板娘给她换了不用补差价的更贵的树莓口味。 陆时蓁有些遗憾,但也没有什么好遗憾。 反正既然没有了,也没什么不可代替的。 除了身边这个人。 陆时蓁有些诧异于自己脑袋里突然冒出的这个想法,有些心虚的看向了许拾月。 却见她正看自己的物理习题册,眼神认真。 可能这就是做贼心虚吧,陆时蓁偷偷的给自己松了一口气。 而也是这时她的面前落下了一道影子,一个跟她穿着同样校服的小姑娘走过了来,问道:“同学,不好意思打扰了,请问你们是一中的吗?” 陆时蓁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对自己这个校友回答:“我是,她不是。” “哦。”小姑娘点点头,有些犹豫,又有些直白,“那你们是情侣吗?” “……?!” 陆时蓁听到这个问题,不知道是方才自己的心虚还没有褪去,还是更甚了,脸一下就热了。 她下意识的就看了眼坐在一旁的许拾月,否定的回答透着一股欲盖弥彰味:“不是啊不是,我还是学生,怎么可能谈恋爱!” 而面前的这个小姑娘也并不明白什么叫做“欲盖弥彰”,只是听到陆时蓁的否定就放心了。 她像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气,将自己藏在背后的小礼物放到了陆时蓁桌上:“那……这个给你。” “我看你这几天都喜欢点这个蛋糕吃,这是最后一个,我给你买的。” 陆时蓁在学校的人气还可以,也不是第一次碰到这种事情。 只是向来在学校处理的游刃有余的她,这一次却有些无措,忙推辞道:“啊,那个还是……” “请你一定收下,这是我的心意。” 小姑娘却不给陆时蓁这个机会,还不等她说完,撂下一句话就跑了。 被推开的门轻轻晃动了几下,涌进来一阵热风。 陆时蓁看着蛋糕,有些发愁,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而就在她想拿起这个蛋糕直接丢掉的时候,却注意到许拾月正托着下巴看着自己。 那纤细的手指有节奏的敲在桌面上,别有意味的讲道:“人家好不容易鼓起勇气给你的,如果不吃的话,人家会伤心的吧。”:,,. 160. 青梅青梅if线2 那要尝尝我的吗…… 日落西沉,太阳昏暗的光线将周围好多细节擦拭抹去。 许拾月笑着看着陆时蓁,余下的视线装着窗外的一角。 傍晚的室外掀起一阵温度适宜的风,藏蓝色的裙摆在树后突兀的浮动着。 那个刚刚鼓起勇气给陆时蓁送去蛋糕的小姑娘正站在窗外不远处的树后,胆胆怯怯,又万分期待的看着陆时蓁,还有她放到陆时蓁跟前的蛋糕。 这实在不是一个多么高明的偷窥方式. 许拾月眸光随意的朝那人扫过去一眼,接着便继续专注看着陆时蓁,清冷的脸上是带着笑意的眼睛。 陆时蓁看着许拾月这样看着自己,提醒调侃自己,莫名的就紧张了起来。 明明这人表现的跟平常一样,自己也没非分之想,但陆时蓁就是怕许拾月误会,径直把蛋糕推到了一旁:“可是如果吃了这个蛋糕,我的肚子会不高兴的。” “它向我表示,还是这个树莓味的更好吃一点。” 这话只是在比较蛋糕的美味,一点都没有将“示好”、“爱慕”的成分考虑进去。 陆时蓁说的理直气壮,接着就对着许拾月叉了一大块面前的树莓蛋糕送到嘴里,枯粉色的奶油染红了一抹嘴角。 窗外暮色寡淡,许拾月眼睛里的笑意也随着下沉般的真实了许多。 她看着面前刚刚吞下一口蛋糕的人,心情似乎很好,主动分享道:“那要尝尝我的吗,今天是青提味的,跟树莓应该很配。” “好啊。”陆时蓁没怎么多想,便点了点头。 反正她跟许拾月从小一起长大,这种分享的行为每天都有…… 陆时蓁正这么想着,视线中央就探过了一只银白的叉子。 许拾月似是随意的叉起了一小块沾满了奶油的青提蛋糕,递到了陆时蓁面前。 就在陆时蓁坐着的位置上方正好悬着一枚金属裸灯泡,温黄的灯光悬悬洒落在这一方小区域。 许拾月就这样托着自己的下巴,挺直的肩头微微松懈,清冷的眉眼在这光下蒙上了一层温和,透着有一种说不上来的亲昵暧昧。 的确分享每天都会在她们之间发生。 但这种情况,还是屈指可数的一次。 陆时蓁说不上来,心脏猛地漏跳了一下。 她跟许拾月无话不说,但也有很多秘密。 她喜欢许拾月环着自己腰间的感觉,喜欢每天都见到许拾月。 而她更喜欢的,是许拾月这个人。 太过的亲昵总会让青春期的少女心跳加速,甚至产生一种羞赧的退缩感。 可陆时蓁并不想错过这个机会,心跳砰砰,但还是探过头去吃了许拾月喂给自己的这一小块蛋糕。 微凉的奶油沾过舌尖,青提的味道瞬间就在奶油中迸了出来。 那布满口腔的甜意翻涌起了着酸涩,同残留在齿尖的树莓味道混合在一起,虽然轻轻淡淡的,却将整块蛋糕的味道拔高了一度,别有一种味道。 就像是…… 陆时蓁慢条斯理的消化着这抹味道,转头朝许拾月看了过去。 就像是她的味道。 “好吃吗?” 陆时蓁正这么想着,许拾月的声音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 窗外最后一缕夕阳斜斜的擦过玻璃,恰到好处的落在了许拾月的脸上。 她手里依旧捏着那把叉子,只是嘴角多了一点沾着的奶油,落日余晖将她整个人都如同奶油一般柔化了开来,带着笑意与期待的脸温温柔柔的。 陆时蓁有一瞬忘记了呼吸。 她承认自己被许拾月蛊到了,顿了一下,才钝钝的点头道:“好吃。” 话音落下,许拾月脸上的笑容更甚了。 期待落实成了满意,还有一种胜利感。 她也有着陆时蓁不知道的秘密。 就像“她喜欢陆时蓁”这件事。 . 哨子尖锐有节奏的声音从操场传来,篮球排球在场地里齐飞。 一颗羽毛球速度极快的划过了网子,接着就被抬起的球拍啪的一下打了回去。 “听说今年文艺晚会很有看头?” “当然了,高一那个小帅哥听说要上场自弹自唱,老厉害了。” “我跟你们讲,自从她入学仪式的时候注意到了人家,这大半年了,一直盯着人家,就是不敢靠近人家……” “哎呀,你讨厌!” 小姑娘听到这番调侃,有些羞恼,伸手就推了一把孙晓宁。 原本为了庇荫紧紧巴巴坐在一起的人们跟多米诺骨牌似的,纷纷朝一个方向倒了过去。 “哎呦。”陆时蓁作为中间那个又被压又被硌,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高三的体育课基本上是自由活动,原本运动场的看台成了写作业的桌子,运动器材托数量极少的原因,成了供不应求的抢手货。 而陆时蓁跟她的朋友们坐在羽毛球场地旁的树荫下聊着天,倒不是因为没抢到。 她们几个人组成了抢羽毛球团伙,大家分工合作,抢到羽毛球、羽毛球拍、场地,然后轮流打羽毛球。不上场的时候大家要么赶制作业,要么就聊聊八卦,聊以慰藉备受高三摧残的疲惫脑袋。 现在大家讨论的是下周学校文艺舞会的事情。 陆时蓁的学校为了充实校园文化,每年夏天都会选一个周五放学的晚上举办文艺舞会。 高三生也可以来,放松紧张心情,是个差不多跟校龄一样老的传统了。 “下周舞会,你们选好舞伴了吗?”孙晓宁想起了这件事的重心,在坐好后看向众人问道。 “没有呢,人家还没有回我。” “哪那么容易,今天中午刚通知,现在就找到了?” “就是,就是。” …… 就在大家纷纷摇头表示还没定下的时候,一个不太和谐的声音响了起来。 那个推了一下孙晓宁的小姑娘表示道:“刚才有几个男生问我了,我没彻底回绝。我想要是人家不回我,我就退而求其次喽。” “严厉唾弃养备胎行为。”孙晓宁道。 “怎么还不给人选择的权利了。”小姑娘不以为然,“你以为你在选择他们,你怎么不知道他们是不是也把你放在了他们的众多选择中?” 陆时蓁听着她这番言论,忍不住为她可以自洽的逻辑鼓起掌来:“不愧是你啊。” 听到陆时蓁出声,孙晓宁这才意识到刚才陆时蓁一直没表示,探头问道:“阿蓁,你选好了?” “我……” “这个我知道!”“阿蓁一定跟去年一样,会带小许同志来的!” “前年也是!” 陆时蓁还没有回答,身边的朋友就帮她答了。 她们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调侃陆时蓁之余,还写满了对许拾月的期待。 “啊,又能看到许拾月穿裙子了。” “感觉许拾月这样的人就是为漂亮裙子所生的,穿什么都好看,跳起舞来就更好看了” “是啊是啊,她本来长得就很那种富家小姐一挂的,跳舞又很不错的,简直太完美了。” …… 大家这么说着孙晓宁就捣了捣陆时蓁的胳膊,寻求共鸣道:“是不是,阿蓁。” 也不知道为什么,陆时蓁听到大家表示对许拾月的这种喜爱之情心里莫名闷闷。 就好像自己悉心保存藏起来的宝贝被人看到了,虽然她们都表示这个宝贝很好,很漂亮,但她就是有些介意。 于是怀着这样的心情,陆时蓁含糊道:“什么是不是的,我哪里知道。” 也不知道是不是年少不禁轻视。 陆时蓁带着点冲动,对刚才大家对自己的舞伴毫无悬念的这件事表示了抗议:“还有就是,为什么我就一定又跟许拾月啊!怎么我就不能又一点悬念吗?” “我也很有人气的好不好,今天通知下来,好多人问我。我就不可能找别的女生吗?别的男生有可能啊!” 这话陆时蓁有些故意炫耀的感觉,说着就接过了刚刚下场来的同学手里的球拍。 那有些呲毛的羽毛球刚刚接触球拍就啪的一下被发了过去,对面的人措手不及,勉强才打了回去。 陆时蓁的动作干脆又利落,日光落在她身上满是少女骄傲。 只是在一旁旁观的大家脸上还停着对她露出的“我不信”的表情。 倒也不是不信陆时蓁说的她有很多人邀请。 这家伙成绩男女通杀,学校里的,简直就是高中深受追捧的校园人物。 如果说没有许拾月经常出现的话。 排除许拾月的美貌,她本人自带一种领域感,把陆时蓁锁的死死的。 所有对陆时蓁的告白都是石沉大海,哪怕是背着她,也没有成功过。 而且陆时蓁这家伙跟许拾月在一起的状态和跟她们一起的状态根本不一样。 大家曾经私下讨论过,如果将陆时蓁比作一种动物的话,那就一定是狗狗,还得是有着大尾巴的狗狗,一碰到许拾月就会摇啊摇,摇的毛毛乱飞。 还找其他舞伴呢。 都高三最后一场舞会了,怎么可能。 . 是夜,陆时蓁背着书包穿过了连接她跟许拾月房间的长廊。 按照她们两个的约定,今天轮到陆时蓁去到许拾月的世界写作业了。 “晚上好呀!”陆时蓁刚穿过走廊,就迫不及待的对房间里的人打招呼道。 许拾月正趴在书桌上,微微匐下的腰背看着有点懒散。 她微微偏了下脑袋看着走进来的陆时蓁,掺着点意外:“怎么今天来的这么早。” “还不是因为你下午放学没有来找我啊。回消息也回的这么慢,我不得早点来见你嘛。”陆时蓁看着许拾月这副样子,书包都没来得及放下就走到了许拾月跟前,“你怎么了,是生病了吗?还是生理期……上个月我记得你是下周来的来着。” 许拾月听到陆时蓁这话,趴在自己的手臂上脸露出了几分笑意:“没想到我原来在十六心里有这么重的分量呢。” 接着许拾月随意的动了动自己的脑袋,蓬松的长发绕在她的手臂上染了一层灯光的金色光晕。 她看上去随意又慵懒,似是无意的对陆时蓁道:“那为什么下周学校的舞会十六还打算邀请别人呢?”:,,. 161. 青梅青梅if线3 “我就只有你一个。…… 这话许拾月说的轻松,陆时蓁顿时却是一片心虚。 还有诧异。 近乎是脱口而出的,陆时蓁看着许拾月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听说的。”许拾月语气淡淡,似乎只是在诉说一件实在平常的事情。 可这事怎么可能平常! 陆时蓁的这话当初只是不满大家说自己毫无悬念的口嗨,下了体育课后,她甚至自己没有放在心上,可许拾月却听说知道了。 听说,听谁说的? 月光通过窗户落在书桌前,许拾月脸上的笑意明晃而别有意味。 两个世界没有什么大屏障,通信、网络都可以无所阻挡的正常联系,陆时蓁顿时意识到自己在许拾月这边的世界有陈苗苗这个打听许拾月事情的渠道,那么许拾月在自己这边的世界也一定有一个类似陈苗苗的人。 她是被人出卖了! 还是自己人! “怎么难道你还打算瞒着我,等到舞会那天给我发个消息,说今天就不和我见面了,草草了事?” 就在陆时蓁终于迟钝的发现许拾月其实在很早的时候就已经腐化侵蚀了自己朋友们的时候,许拾月的声音传来了过来。 少女轻枕着自己的手臂,对陆时蓁提出问题的声音里缠着些幽怨。 甚至好像还有一点失落与沮丧。 陆时蓁闻声立刻义正严词的对许拾月否定道:“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做出那种渣女一样的事情!” “是吗?你这是要现在跟我说喽。”许拾月微微歪了下头,清冷的嗓音带这些寡淡的弱势,替陆时蓁说着按照刚才的逻辑,她会说的台词:“说你不打算邀请我去舞会,要跟别的女孩子,或者男孩子?” “当然不是了,我……” 陆时蓁着急解释,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她极其不想要许拾月在这上面误会自己,应该说任何误会都不想要许拾月对自己产生。 犹豫了一下,陆时蓁还是直接了当的不在乎自己面子的将当时的想法想许拾月说了出来:“我就是一时嘴快不服嘛。” “上体育课的时候大家讨论起舞会邀请舞伴的事情了,她们都说我这些年都是跟你,没有什么可猜性,然后我就,就不服嘛,一时冲动就说了那些话……” 陆时蓁自知理亏,说出来气势也弱。 许拾月微微拖着长音“哦”了一声,一副即是审判者,又是幽怨受害者的样子对陆时蓁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啊,我还以为十六有了新人就忘了旧人呢。” 陆时蓁大脑罕见的转得飞快,听到许拾月这话便立刻反驳:“什么新人旧人,我哪里来的新人!我就只有你一个啊!” 只是,转的飞快会接着引起一个致命点。 ——因为不假思索,所以忘记了校对语言在不同语境下不同的意思。 陆时蓁说到最后一个字,立刻停住了自己的嘴巴。 可是已经晚了,话已经说了出去,没有任何时差的传到了许拾月的耳朵里。 “我就只有你一个。” 就好像间接承认了自己身边这么多女性朋友,只有许拾月是特殊的那个一样,暧昧如窗外洒下的月光,朦胧却又皎洁的无法让人忽略它的存在。 虽然这本来就是事实。 可是陆时蓁也从来没想到自己会这样冲动的说了出来。 她原本还计划…… “原来是这样啊……” 陆时蓁还在这边懊恼后悔着,许拾月的声音就从她耳边穿了过来。 轻轻的沾着一层浅浅的笑意,弯弯的眉眼霎时间就将更多的窘迫推向了陆时蓁。 陆时蓁登时便有些手忙脚乱,逃避似的打开了书包,抽出了自己的作业本:“我今天作业有点多,要开始写作业了。” 顿了一下,连本子都没有摊开,陆时蓁便接着又将自己的手伸进了书包,将一个热乎乎的暖水袋塞到了趴伏在桌子上的许拾月怀里,“呶,如果肚子疼的话捂一捂。” 这是陆时蓁在接到许拾月不来了的消息后,猜到她可能是痛经而早早给她准备好的。 她知道这个人身体底子虚,有痛经的毛病,所以总会给她准备好各种东西,从一开始的手忙脚乱,到现在都已经驾轻就熟,快成专家了。 安静的房间响着沙沙的笔触声,灯光从陆时蓁一侧打下,将她的影子笼罩在许拾月的视线中。 她就这样伏在桌案上,微眯着的眼睛带着猫一样的慵懒,默然注视着不知道在胡乱解什么题的陆时蓁。 过了有一会,许拾月才轻声唤道:“十六。” 陆时蓁立刻停下了笔,转头:“怎么了?” “我生理期还没有来,刚才就是有点困了,等你的时候眯了一会儿。”许拾月淡声讲道,声音里有点狡黠,说着就将怀里的暖水袋又往自己怀里推了推。 陆时蓁闻言,对自己的错误判断愣了一下。 而与此同时,许拾月变话锋一转,对她道:“还有,这是你成年后的第一支舞,所以必须是我的。” 少女的声音比方才任何一刻都要坚定,清冷的声音像是盖棺定论的锤声。 她这话说的不像是商量,反而带着点偏执独断的专横。 只是陆时蓁并不觉得这话来的专横,点头道:“我知道,肯定是你的。” 笔划在纸上没有写成完整的一个数字就又停下了。 陆时蓁抬起头看向一旁许拾月,认真的对她讲道:“而且,以后你也不要听她们说什么就是什么。” “我明白。”许拾月点点头。 一开始就明白。 短暂的小插曲落下帷幕,两个人就又像往常一样坐在一起写着作业。 月光将两个伏案书写的影子并排在一起,陆时蓁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她的视线是是一道数学压轴大题,余光里却满是许拾月。 复杂的数学公式跟验算技巧困不住大脑,陆时蓁满脑袋都是自己刚才来的时候着急忙慌的给许拾月搞热水,在她误会自己后慌张的给她解释。 还差一点抖出了藏在她心里的秘密。 “陆时蓁,你有没有幻想过爱情?” 久远的记忆在陆时蓁的脑海中翻了过来,像是一次回忆,却又像是在提醒她什么。 陆时蓁还记得,她跟许拾月谈论这个问题的时候自己身体还不是很好,能不能活到可以合法谈恋爱的年纪都是个问题。 而现在,她已经成年了。 她健康的跨过了十八岁的门槛,在不久前的冬日刚刚完成了成人仪式。 少女那一直深埋在心里的懵懂青芽早就生长成了粗壮的藤蔓,直达云霄。 蠢蠢欲动,甚至就快要掩饰不住。 她不只是想让许拾月当她的舞伴。 她还想在舞会那天给许拾月告白。 . 夏日的天空总是湛蓝,炽热的温度将蝉鸣像是闷在了一个罩子里,哪怕是周末也不削弱半分。 陆时蓁一边觉得空调简直是人类历史上最伟大的发明,一边踩着拖鞋从许拾月的房间走了出来。 许妈妈正在厨房做早餐,很敏锐的就察觉到了脚步声,接着陆时蓁就在她注视下走了下来。 她的眼神先是有些诧异,很快就变成了笑眼弯弯,声音更是温温柔柔的:“蓁蓁晚上睡得好吗?昨天晚上几点来的,阿姨睡着了没能迎接你,不好意思啊。” “哪有阿姨。”陆时蓁不好意思的摆了摆手,用她跟许拾月之间惯用的理由解释道,“我昨天来的时候很晚了,我有些题没做完,想着今天就周末了,干脆跟着住宿生上完晚自习才来的。” “这样啊。”许妈妈点了点头,她很放心这个跟自己女儿一同长大的小姑娘,也没多问,只感叹道:“感觉自从你们上了高三,时间就紧张起来了,一天恨不得掰成四十八小时。十月有时候也是熬到十一二点才睡觉,真是挺累的。” “是啊。”陆时蓁说的有些心虚,走快了几步帮许妈妈端过了早餐。 许妈妈有些欣慰的笑了一下,跟着陆时蓁一起朝餐厅走去,继续跟她闲聊道:“你们学校这个舞会挺好的,能给你们也放松放松,一定得带着十月去啊,有时候这孩子学起习来,太废寝忘食了,这样可不好。” 陆时蓁没想到自己还没问许妈妈,许妈妈就先跟自己说了,心里说不上来的高兴,拍胸脯保证:“放心吧,阿姨,我一定会拉着十月去的。” 许妈妈看着陆时蓁这幅样子,眼睛里的笑意更浓了几分。 她还记得十月当初带着她这个好朋友来见她的时候,她是有多么的诧异。这孩子整个人都被轮椅困着,虽然一双腿看起来保养很得不错,但就是让人说不上来的心疼。 不过幸好后来这孩子站起来了,现在看起来也很健康。 性格更是好的没话说,跟个小太阳似的,整个人都阳光明媚的。 几缕栗棕色的长发垂在脸侧,许妈妈就这样靠在桌边看着帮自己布置早餐的陆时蓁,眼睛里满是欣慰满意。 只是这份满意还没维持多久,接着就被她耳边传来许拾月的声音打断了:“妈妈,你跟十六在聊什么?” 许拾月将洗漱用的卫生眼让给了积极的陆时蓁,所以起床比陆时蓁稍微晚了一点。 她刚从楼梯下来就听到陆时蓁跟妈妈聊天的声音,扫了下头发,似是随意的问道。 “我跟十六说,待会吃完早餐不是就带你们两个去选衣服了吗?咱们快点吃,趁着早,多试几套。”许妈妈淡定自若,掩饰着她拜托陆时蓁多带着许拾月放松的事情,语气里还有些斗志满满的感觉,“校园的最后一次舞会了,我们小十月跟小十六一定要打扮的好看些才行。” 虽然不是第一次了,但听许妈妈这样喊自己,陆时蓁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她有些无措的抬头朝许拾月寻去,就看到这人正目光柔柔的也看着自己。 于是心一下就踏实了。 . 许拾月这边的世界跟陆时蓁这边的没什么很大的差别,高档商场一样的人少东西贵。 许妈妈亲自开车带许拾月跟陆时蓁去预约好的店挑选衣服,飘逸的纱摆堆叠在一起,让人挪不开眼。 厚重的隔帘布被人拉开,许拾月曳着裙摆从试衣间里走了出来。 浓绿的颜色在缎面的裙身上流淌,冷白的皮肤在这颜色下透着一层瓷器般的光泽。 因为是去参加舞会,虽然整条裙子设计与布料用量依旧不少,但却没有夸张到蓬出来的地步。 纤细的肩带贴合着锁骨,挑起了整条裙子的重量,剪裁服帖的荡领营造出一种优雅而慵懒的感觉。 刚刚为了试衣服方便,许拾月随手将自己的头发用夹子卡了上去。 几缕碎发遮不住她纤细而挺直的脖颈,那脊柱处的骨骼微微突出,沿着她的脖颈往下,直到被横过的布料截断,漂亮的蝴蝶骨像是有翅膀蛰伏在下面。 房间里的日光灯打在许拾月的身上,散发着一种介于成年女性与青春少女的青涩优雅。 陆时蓁被店员引导着去往试衣间的步伐兀的停了下来,落在许拾月身上的视线有些呆。 “好看吗?”许拾月从试衣间走出来,径直看向陆时蓁问道。 “好看。”陆时蓁点点头,有些恨自己词藻匮乏,又有些害怕自己将对许拾月的喜欢透露出更多。 许拾月就这样看着陆时蓁,眉眼透着笑意,接着又对朝里间走去的陆时蓁问道:“你这是去哪里?” “我裙子不太合体,要去改一下。”陆时蓁说着,有些无奈的掐了一下腰间赘余的布料。 “那快去吧。”许拾月没有耽误时间,对一旁的店员示意。 许妈妈看着许拾月曳着裙摆走到了自己跟前,一边欣赏着自己女儿,一边对她感叹道:“没想到蓁蓁看起来挺有肉的,实际上还蛮瘦的,我居然都估量错了。” “妈妈你忘了,十六之前生过很久的病。”许拾月坐到了许妈妈身边,提醒道。 所以这些年许拾月想了很多办法帮陆时蓁长肉,可惜效果都不太好。 当初她生病住院的时间太长了,而她又太小了。 “是啊,小可怜。”许妈妈叹了口气,对自己女儿叮嘱道:“十月,以后可要多照顾蓁蓁些。” “嗯。”许拾月点点头,“我会的,妈妈。” 排布均匀的射灯撒发着柔和的光亮,许拾月注视着陆时蓁跟店员去的背影,平静的眸子下藏着一个秘密。 她会好好照顾陆时蓁的。 无论是多久的以后。 她决定在陆时蓁舞会那天跟陆时蓁告白。:,,. 162. 青梅青梅if线4 “我喜欢你。”…… 随着太阳一点点向下落去,最后一缕光也从天边撤走,黑夜占领了世界。 风荡过树梢给夏日送去些许舒适,明亮的光亮从摇晃的树叶中洒落出来。 细碎的星光散落在天空中,装点着下方热闹的场合。 原本应该安静漆黑的学校到处都是换下校服的学生,明亮的光从礼堂的窗前洒落出来,铺满了附近的草地,与之同时散落出来的还有乐团悠扬的乐声。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就来到了学校舞会的日子。 大家纷纷换上了精心准备已久的礼服,挽起的长发跟梳的油光锃亮的头发并排在一起,青涩中还有点大人们的成熟模样。 学校里的舞会没有什么时间限制,去舞池跳舞或者到一旁聊天都可以。 而正当一曲悠扬的抒情乐进入的时候,紧闭的大门被人推了开来。 黑色的绸缎叠着浓绿色的裙摆,四面八方投映来的光流淌在上面。 挽起的长发露出了陆时蓁刻着月亮的耳环,精致锁骨挑起了许拾月脖颈垂下的黑色宝石,每一处的细节都透着呼应彼此的元素。 礼堂中的灯光平铺在整个偌大的场馆,可偏偏仿佛灯光格外偏心刚进门的两人一样,就这样打在她们身上,像是花丛中陡然盛放的玫瑰,顿时衬得周围所有花朵都失了颜色。 虽然陆时蓁选择的简单礼服就是想不张扬,但她跟许拾月站在一起就还是闯入了众人的视线,一下就吸引了大多数人的目光。 虽然平时陆时蓁也经常会参加学校里的活动,没有那么的社恐。 可这次跟她站在一起的人是许拾月,那种想要表现完美的情绪异常强烈,紧张也就趁机爬了上来。 “呦,来这么早啊?我们还以为你们要压轴呢。” 陆时蓁正紧张着,孙晓宁的声音就将她一下拉了出来。 这人笑嘻嘻的,说罢其他朋友也跟着她一同走了过来。 熟人的出现很容易就能将陌生的环境与人们投来的目光驱散,陆时蓁不由得放松了几分,看着孙晓宁道:“怎么还不让人早点来啊?” “哪里不让了,就是觉得你跟人家拾月晚点来,就一定是众人的焦点了,绝对引爆全场啊。”孙晓宁讲着,一旁的朋友也附和道:“是啊,你没看到刚才你们一路走过来,多少人看着你们。” 陆时蓁闻言笑了笑,婉拒了:“这种事情还是交给真正想出风头的人吧。” 孙晓宁一听就知道陆时蓁这是社恐又犯了,转头看向了站在她旁边的许拾月,有点献殷勤的样子:“拾月,今天很漂亮啊。” “多谢,你也是。”许拾月礼貌地回应着,声音带着点温和。 得到了高冷美女的温柔夸赞,孙晓宁整一个原地起飞。 她也是这才发现许拾月跟熟人说话的语调还挺好听的,嘴角止不住的向上扬起,动摇的心坚定下来——她以后要多给许拾月提供情报才行! 而像是这样的变化,孙晓宁感觉到了,陆时蓁又怎么可能发现不了。 她看着许拾月对孙晓宁态度,又注意着孙晓宁脸上掩饰不去的表情,眼瞳微眯。 而就在陆时蓁开口要说什么的前一秒,她视线中探过了一只手。 许拾月语气平静,嗓音柔柔的对陆时蓁邀请道:“要去跳舞吗?” 许拾月的邀请陆时蓁怎么会拒绝。 她就这样将自己要说的话重新装回了肚子里,欣然握住了许拾月向自己伸过来的手:“好啊。” 陆时蓁想,如果这样的能让许拾月更加了解自己,她也不介意。 而且关于孙晓宁这个叛徒,也不用这么着急,日后有的是办法。 怀着这样的心情,陆时蓁跟许拾月走进了舞池。 刚刚进门时进入的音乐正好结束,新的音乐响起,舞池了也走进了不同的人。 许拾月跟陆时蓁一样不喜欢扎眼,两人默契的同时在边边的位置站定。 新的音乐响起,陆时蓁揽过了许拾月的腰,裙摆随着小提琴拉响的第一声摇曳起来。 而事实也证明一时的人少只是一时的,观众是会被美好的画面逐渐吸引过来的。 陆时蓁同许拾月十指交扣着,纤细的鞋跟踢过裙摆,随着两人的步伐交叠荡出一道道漂亮的荷叶边,轻盈的像是蝴蝶扑扇起的翅膀。 养眼又登对,默契的让人看着就觉得羡慕。 虽然不断有目光再次聚集着划过陆时蓁的视线,但这一次她没有紧张。 足以令人舒缓放松的音乐是其次,最重要的是在熙熙攘攘的后景前出现在陆时蓁眼中的,是许拾月的脸。 许拾月半垂着眼睛,跟着音乐移动的步伐精准而优雅。 那鸦羽般的眼睫如扇铺展开,好像许拾月也注意到了陆时蓁投来的视线,在某一条倏然抬了起来,清冷的浓黑色下是陆时蓁可以感觉到的温柔。 许拾月微微笑着,握着陆时蓁的手带她又朝人少的地方移动了几步。 陆时蓁还记得她人生中跳的第一支舞,无论是当初坐在轮椅上别别扭扭根本不能称之为舞的舞,还是站起来后在引导下生涩点脚的舞蹈,都是跟许拾月。 有的人可能觉得一辈子只跟一个人打交道认识,相知相爱,太过乏味。 可陆时蓁不觉得。 她喜欢在许拾月的人生里,除却前面六年,每一年每一日都有着自己的痕迹。 她喜欢跟许拾月待在一起,跳舞也好,写作业也好,没事情干坐在一起更好。 她喜欢有许拾月在的时间。 她喜欢许拾月。 . 随着一首又一首音乐的结束语开始,来参加舞会的人渐渐多了起来。 在舞池变得拥挤起来前,陆时蓁带着许拾月结束了她们今晚的舞蹈,转而去到一个隐秘的小角落休息闲聊。 “这边没人。” 轻车熟路的,陆时蓁绕过了几根篱笆,在拨开一层紫藤花藤后,一个崭新的中式角亭出现在了许拾月的视线中。 月光从亭子上落下,沿着弯弯的亭角飞了起来。 周遭堆满了郁郁葱葱的绿叶,几乎就要将花朵吞吃下去,漆黑静谧,远处有歌声影影绰绰的传来,给人一种曲径通幽的感觉。 “还有这样的地方,去年怎么没有发现呢。”许拾月看着眼前的这幅景象有些讶异。 陆时蓁等的就是许拾月这个反应。 她为今天晚上要做的事情做了很足的准备,虽然这个亭子不是她修的,但也让她有些得意:“这边今年春天下雨淋坏了,然后重新修的,漂亮又防蚊,是我们学校小情侣必备约会的地方……” “卧槽。” 陆时蓁正这么炫耀着,不远处就传来了人的脚步声。 她正抱着亭柱跟许拾月介绍着,迎面就撞进了一对正要来这边幽会的情侣,就好像在印证她刚才的话说的没错一样。 男生看到自己物色已久的地方被人占了,不小心爆出了粗口。 一旁的女生忙拉了他一下,对先来这里的陆时蓁跟许拾月道:“抱歉抱歉,我们没想到……那个你们继续,不好意思打扰了。” 她这话说的很有诚意,也属实是羞赧。 说罢就拽了拽男生的袖子,拉着他匆匆跑了,只留下陆时蓁风中凌乱。 女生说的话说的也没有什么错,可仔细想来却满是误会,陆时蓁脸热了一下,有些局促的对许拾月道:“你说……他们是不是误会咱们跟他们一样,也是……” “是误会吗?” 许拾月反问着,施施然抬起了她的半垂着的眼睛。 陆时蓁看着许拾月抬起的眼睛,那漆黑的目光像是在望向自己的眼底。 蓦的,陆时蓁感觉自己的心脏漏跳了一拍。 夜色寂寂,风吹过一旁的灌木与树叶发出一阵沙沙的声音。 而月光透过摇晃的树影在陆时蓁的视线中忽明忽暗,像是在提醒她什么。 这才不是什么误会。 这是对待会要发生的事情的一种美好祝福。 她不应该局促的。 陆时蓁握了握手,鼓起了勇气…… “十月,我有件事想对你说。” “十六,我有件事想对你说。” 近乎是异口同声的,陆时蓁跟许拾月一同开了口。 两人的眼中同样的都有些诧异,然而四目相对,却各怀心事。 “那个,要不你先说?” 接着就又是一次异口同声。 像是没忍住,许拾月轻笑了一下,对陆时蓁提议道:“那不如我们一起吧。” 陆时蓁闻言,先是犹豫了一下。 她知道她想要说的是什么,担心这样有些草率,却又想有许拾月陪自己壮胆,给她一个出乎意料的惊喜也未尝不可。 顿了一下,陆时蓁道:“好。” 风绕过亭柱吹来夏夜的清香,幽寂的小亭子没有人再来打扰。 心跳随着周围逐渐静下来的氛围慢慢变快起来,陆时蓁没有注意到,除了她表白前紧张加速的心跳,还有另一颗心也以为同样的理由而变快着。 许拾月握住了陆时蓁的另一只手,同她倒数:“三,二,一……” “我喜欢你。” 异口同声。 一模一样。:,,. 163. 青梅青梅if线5 她是她的青梅。 她…… 交响乐悠扬的乐音穿过礼堂玻璃,成为了风的声音,影影绰绰环绕在这方小亭子里。 陆时蓁跟许拾月的声音同时响起,相同的话严丝合缝的交叠在一起,已经无法用一个简单的默契来形容。 原本只是单纯的想要表达心意的话成了印证心意相通的方式。 陆时蓁圆眸微怔,怎么也想不到许拾月会跟自己说一样的话。 面前的这个人居然有着跟自己一样的想法。 ……许拾月也喜欢自己。 陆时蓁不敢相信自己脑海中浮现出的答案,而接着来不及纠结,风就将清香送到了她的鼻尖。 那十指交扣着的手被兀的拉了一下,月光刻下的影子笼罩住她,一枚温软的吻印在她的唇上。 许拾月微微踮起一点脚尖,吻了陆时蓁。 风倏然略过陆时蓁的脸侧,一切就好像回到了十几年前在病房的场景。 少女那漆黑的眼瞳又一次睁得大大的,看似无尽的黑色中挤满了意外。 陆时蓁看到视线中许拾月的脸近在咫尺,可就算是放大到过分,她的脸还是那样的无可挑剔。 不知道许拾月是不是紧张,那浓密的睫毛低垂扑闪着,每一下细微的轻颤仿佛都要戳进陆时蓁的心里。 饶是少年青涩,也没有来得及曲学那么多东西,唇瓣相抵厮磨几下便是一个吻。 蜻蜓点水的,许拾月很快结束了同陆时蓁的吻,只剩下在月色中四目相对的眼睛。 只是尽管如此,陆时蓁却觉得自己像是被许拾月喂了一杯酒,被许拾月看着,脸颊腾得满是热意。 陆时蓁害怕自己在做梦,对许拾月追问道:“你真的喜欢我啊……” “是啊。”许拾月点点头,毫不掩饰的对陆时蓁直白讲道:“我很早就喜欢上你了,早到有一阵子我每天都去寺庙替你祈福呢,就害怕成年后见不到你。” “寺庙”这个词从许拾月的嘴中说出有多违和,陆时蓁的感动就有多重。 熟悉许拾月的人都知道她理智又早熟,是个不信神佛的唯物主义者。 可就是这样,她却为了让自己活下去,主动去到寺庙,烧香拜佛。 陆时蓁觉得许拾月可以为了自己做出这些事情,她是应该觉得高兴的。 可她不知道为什么,偏偏泪水比笑意出现的早,一颗一颗的落了下来:“原来你这么早就喜欢上了我吗?” “是啊。”许拾月点点头,伸过手去,帮陆时蓁整理着脸侧粘上泪水的头发,“妆都要花了。” 陆时蓁听到许拾月这句话,稍微收敛了一点自己的泪水,有点偏题的对许拾月表示道:“我还以为是我先喜欢的你呢……” “也不是没可能啊。”许拾月语气柔柔,附和着陆时蓁的想法,“说不定就是你喜欢上我比我喜欢上你早,只不过你自己没有察觉罢了。” 许拾月并不在意谁先谁后,也不觉得什么所谓的“先开口的那个人就输了”。 她的确在很多事情上都追求胜利,但如果对方是陆时蓁,她愿意输一辈子。 “十月……” 这么想着,许拾月就感觉自己被握着的手被人拉了过去。 属于陆时蓁的体温随着她们之间距离的缩进不见,顿时环绕在了许拾月面前。 陆时蓁抱住了许拾月,紧紧的,又小心翼翼。 她从没想过命运会在此刻变得正正好好,嗓音里带着点还没有消除干净的哭腔:“你说你希望见到成年的我,而现在我已经活到成年了,你也见到成年的我了,你的愿望成真了。” “没有。”许拾月却不然,“我的愿望没有成真哦,十六。” 陆时蓁闻言,不由得愣了一下。 接着她就听到许拾月在她耳边提问道:“你要做我女朋友,我当初的愿望才是真的成真了。” 夏夜里温度带着清爽,风也温柔。 许拾月微微同陆时蓁分开了一点距离,认真的声音如春风般动听:“陆时蓁,你要不要做我女朋友?” 而后无论过去多少年,陆时蓁都会在想起今天这幅场景后心动不已。 风吹过来,浮动的头发微微骚挠着陆时蓁的侧脸。 她在许拾月的背后看到了许多许多的星星,星光闪烁着,就好像是在环绕着它们的月亮。 陆时蓁想,她是万千星星中的一颗。 却也是万千星星中最幸运的那一颗。 陆时蓁看着许拾月,各种情绪交织在她心口,又在风中统统化成了泪水,破涕为笑:“当然要了,女朋友。” 许拾月脸上笑意一层又一层的浓郁起来,接着又抬起手来落在了陆时蓁的唇上。 这种突如其来的亲昵让陆时蓁有些不知所措:“怎,怎么了?” “你说呢?”许拾月的手指轻轻蹭着陆时蓁的唇,似有所指。 而接着陆时蓁就反应过来了,好不容易降下去的脸又腾的红了起来。 ——虽然是蜻蜓点水,但也是吻,唇上的口红还是不可避免的花了。 陆时蓁的脸被腾一阵腾一阵的热意袭击着,许拾月则不紧不慢的用手指慢慢描摹她揉花了的唇。 那纤细的小指指腹带着点微凉,熟悉却对这个地方来说又是无比陌生,温软细细摩挲着,使得从没接待过外物的神经丛丛战栗起来,让人心跳止不住的加速。 周围安静极了,连带着陆时蓁的呼吸都变得轻缓起来。 她就这样看着面前这个帮自己涂口红的人,不知道是不是爱意堆满眼睛的太多,她竟然没有注意到自己喜欢的人也喜欢自己。 孙晓宁说青春期的暗恋总是无疾而终。 陆时蓁有时候会想同一世界尚且如此,更何况她跟许拾月不是同一个世界的。 但是她想即使是无疾而终也想告诉许拾月,她喜欢她。 可没想到,许拾月也是。 想来她们本来就悖逆了两个世界,这样违背青春套路也很正常啊。 而且她这个活不过六岁的人都活到了现在,也应该带点特殊体…… “啵” 唇瓣倾轧发出的清脆声音兀的拉回了陆时蓁的思绪。 许拾月站在陆时蓁对面,似乎是吻一般的隔空对陆时蓁“啵”了一下。 少女殷红的唇柔软而富有弹力,让陆时蓁兀的便想到了刚才落在她唇瓣上的感觉。 风温吞的吹拂过来,吹入陆时蓁的口腔似乎还有着那人停留在上面的味道。 是,吻哎…… 而就在陆时蓁想入非非,又因为自己的想入非非而不知所措的时候,许拾月的声音响了起来。 平静的,还带着些看透她想法的笑意。 “抿一抿呀,笨瓜。” “……哦!”陆时蓁恍然,接着就意识到自己刚才在想什么,羞愧的紧抿了抿自己的唇。 许拾月看着面前这个人显而易见的情绪,笑意渐浓。 只不过她还没有将这幅场景看多久,不远处就传来了孙晓宁寻人的声音:“阿蓁!你在哪里啊!舞会这就结束了!!再过会学校就锁大门了!” 听到这句话,陆时蓁对远处的孙晓宁道:“这里这里!” 说罢,陆时蓁便要着急忙慌的带着许拾月跑出小亭子。 只是接着她就感觉自己握着许拾月的手被人拉了一下,整个人都停住了。 潮湿的热意携着夏夜里独有的温热贴在陆时蓁的耳边,紧接着穿插过了许拾月的声音:“如果想吻的话,可以等到回家的时候。” 扑通,扑通。 这话像是一枚硕大的诱惑果实,却也像是看透了陆时蓁刚才的想法。 精准的狙击腾的一下就让陆时蓁耳廓的血液沸腾了起来,热意蔓延,陆时蓁从未觉得盛夏的夜晚会这般燥热非凡,让她的心跳都失了衡。 这句话情侣范围内的话,简直太犯规了。 “你们原来在这里啊!”孙晓宁终于寻着声音来了陆时蓁这边。 她喘着粗气,气息久久没有平复,像是找了陆时蓁很久的样子。 “这边景色很不错,怪不得大家都喜欢来。”孙晓宁看破不说破,一边夸奖着这个约会圣地,一边打量着陆时蓁跟许拾月扣在一起的手,十分上道的问道:“我借来了我姐的相机,刚才给阿宁她们拍了好多照片,阿蓁跟拾月要不要也拍一张照?” “不是我王婆卖瓜,但我拍照技术还真的不错哦。”孙晓宁诱惑着,朝给两人挥了挥手中的相机,“而且也是咱们高中最后一场舞会了。” “要吗?”陆时蓁有些心动,转过头去征求许拾月的意见。 “好。”许拾月点了下头,同意了。 她也很想跟陆时蓁在这个地方留下属于她们的痕迹。 孙晓宁听到这两人的答案,心中大喜过望,努力的藏着自己磕到了的笑意,对取景框中的两人指挥道:“不要害羞,贴近一点也没关系哦。” 因为是每天都在一起的朋友,陆时蓁一听孙晓宁这个语气就有一种被调侃道的害羞。 她低头看了一眼她跟许拾月并排在一起的影子,还是顶着这种被损友注视着的羞耻大胆的跟许拾月站得更近了一些。 只是孙晓宁看着取景框,还是觉得差点什么,干脆抬起头来趁陆时蓁观察影子的时候,用眼神示意许拾月。 而许拾月也意外的明白了孙晓宁的眼神示意,在孙晓宁倒数结束按下快门的瞬间,抬手揽过了陆时蓁的腰。 夜色渐浓,浓绿色的裙摆像是夏夜里流淌着的清凉河流,交叠过漆黑的山坳。 陆时蓁在第一张照片中讶异的看向许拾月,却见许拾月正眼瞳深邃的望向她。 她是她的青梅。 她也是她未来的妻子。:,,. 164. 小熊猫和它的饲养员1 那沈雁行又是谁…… 从什么时候开始感觉到有一股束缚的力量在操控着自己的行为呢? 沈雁行想应该是高三那年她参加学校乐团的比赛,那个时候她遇到了一个名为许拾月的女孩,并且被一股力量推着她拦住了那台已经关上门的电梯。 那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想要反抗这股操控束缚的力量的呢? 沈雁行想是跟许拾月约在马场谈事情的那天。 那天对很多人来说最印象深刻的事是陆家大小姐从失控的马上跌了下来。 可对于沈雁行来说,却是看到陆时恩骑着马飞驰而过。 ——这才是来马场最应该做的事情。 小姑娘穿着利落的骑马服,黑色的长靴紧紧地裹着她的腿,踩在马镫上满是力量感。 纯黑的马载着她肆意的在马场飞奔,她那被压在护具下的头发随着一下一下的甩着,潇洒的不成样子。 好像单是跑马并不能满足她想要的快活。 接着就像是炫技一样,只见她单手拉紧了缰绳,还在前进奔袭的马整一个倾斜直立了起来。 尽管周围绿意环绕,但土黄色还是占据了马场大部分的颜色。 单调的天空中挂着明晃的一轮太阳,纯黑的马矗立在太阳前,紧实的肌肉将整个画面铺满了力量与压迫感。 而就是这样的一种感觉,却让一个小姑娘并入了画面。 她看起来年龄不大,身上却写满了远超许多成年人的恣意与洒脱。 不羁的汗血马被她训得服服帖帖,就这样游刃有余的控制在手里,恣睢的像是能把太阳劈开一道口子。 她并没有因为马儿这般突然的扬起而受到任何惊吓,甚至不觉得危险,反而为此而感到愉悦。 护具下露着的是一张白白净净的笑脸,杏圆的眼睛弯了起来,像两颗金黄色的腰果,笑的脆脆的。 那是陆家小小姐,一个被大家评论为娇养大的任性孩子。 只是在她的身上,沈雁行还看到了自由。 日光灼灼,沈雁行的视线完全是钉在了那个方向。 她清楚地知道自己目光最想要落下的地方是那个骑在马上的小姑娘,可那股莫名其妙的力量却又一次拉着她强行将她的视线扳到了许拾月身上。 就好像非要让她们发生点什么似的。 而后来沈雁行也知道了,这个力量的确是要她们发生点什么。 许拾月是这个世界的主角,而她则是这个世界的另一个主角。 可无论是许拾月还是她,都对彼此不感兴趣。 被强行制造机会了这么多次,她们根本就没产生什么里主角的默契磁场。 其实倒也不能说她们就完全没有主角的默契磁场。 她们都同样的对“陆”情有独钟。 冬日的日光穿过高楼的玻璃落进办公室中,明晃晃的还带着点难得的暖意。 安静的办公室里就这样突然传来一声轻笑,给偌大空荡的空间增添了几分活着的生气。 黑色真皮办公椅子微微晃动着,纤长的腿从女人利落的窄裙中微微晃动着。 乌黑的长发堆积簇拥着她的脸,那如扇般低垂着的眼睫安静平铺在眼前,像是在小憩,却又不是那样的专注。 年底公司总是最忙的,上周公司又谈下来了一个大单,沈雁行跟许拾月一样,已经连轴转了三天,这才在中午的时候忙里偷闲的休息这么一会儿。 “嗡嗡嗡——” 也就才刚休息不到十分钟,沈雁行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 没有停顿,沈雁行立刻睁开了眼睛。 发消息的人是陆时恩:【第三阶段的成果已经做出来了,可以提前结束了。】 仿佛是觉得自己打字表达的炫耀还不太够,接着沈雁行的屏幕中就跳出了一个小熊猫掐腰的表情包。 这小东西看起来气势很足,可浑身上下的毛茸感却很大程度的削弱这种气势。 望着那有点相似的样子,沈雁行疲惫的眼睛弯了弯,回道:【不愧是陆总工程师,厉害。】 【这样你们也能快一点了吧?听说你跟许拾月都好几天没回家了。】陆时恩接着打道。 【嗯。】沈雁行点头,对陆时恩不吝夸奖:【所以说你厉害。】 陆时恩不然:【光说多没意思啊,沈老板,你得请我点什么才行啊。】 她顿了顿咬了一口凉了的汉堡,接着打道:【我们打工人还是比较喜欢物质奖励。】 这样的暗示甚至都可以不称之为暗示了,沈雁行略想了一下,接着便邀请道:【跨年带你出去?你上个月不说的东北那边新开发了一个雪场想去吗,去那里怎么样?】 【抱歉哦,我跨年行程有一点忙。】陆时恩得意的挑了下眉,炫耀的口吻比方才更重了,【而且,那边的新雪场姐姐要在跨年的时候带我去。】 看到“姐姐”两个字,沈雁行顿了一下。 可她怎么会相信陆时蓁放弃跟许拾月独处的机会,多带一只拖油瓶,抱着怀疑的态度问道:【只有你吗?】 【……】 陆时恩咬汉堡的动作当即就停住了,脸上隐隐的浮现出几分生气的迹象。 这个沈雁行,总是能在她得意的时候拆穿她。 有点气急败坏,陆时恩敲的屏幕键盘也嗒嗒作响:【我们一家!不行啊!】 沈雁行看着从对话框里连续跳出的两个叹号,眼里笑意渐浓:【行。】 她们实在是相处了太久了,陆时恩看到沈雁行发给自己的这个消息,脑海中顿时就浮现出素日里沈雁行每当这个时候都会对自己温温笑着的模样。 于是陆时恩抬手就给沈雁行丢给了一个打你的表情包。 接着她也不管对方同不同意,独断专横的就下达了大小姐的命令:【沈雁行,欠我一顿饭,我要吃雁西路那家茶餐厅的烧鹅!】 也不知道是不是打字打累了,沈雁行将手机放到了嘴边,给陆时恩发了条语音:【好,等你跨完年回来,我请你。】 电流冲淡了疲惫,沈雁行的声音听起来温温柔柔的。 手机的听筒贴在陆时恩的耳朵旁,霎时间像是有温风吹来,催的陆时恩整个疲惫不堪的人都开心了起来。 她知道她刚才说的那个地方不是很好约,而沈雁行答应她的事情,向来都一定会做到。 这么想着,陆时恩就打开了手机的日历。 当月的日历首先跳进了她的视线中,而在30号的日期上正醒目的被她画了一个大大的圈。 那天是他们全家要去雪山景区玩的日子。 沈雁行刚刚也约了她。 日光穿过餐厅玻璃落在餐桌上,折射过的光被小姑娘微垂下的眼睛挡了出去。 不知怎么的,当初兴奋画上圈圈的感觉这一次并没有再在陆时恩心中掀起来,反而是有点不好分辨的遗憾。 刚才沈雁行说要带她去雪山滑雪,她心中好像还真的闪过了一丝兴奋,想着如果跟沈雁行一起出去玩一定很开心。 其实如果下周他们一家跨年旅行带上沈雁行也还不错。 但是为什么要带沈雁行呢。 人家许拾月是她姐姐的未婚妻,那沈雁行又是谁的未婚妻? 陆时泽吗? “砰!” 汉堡砸到盘子的声音闷闷的在人烟稀少的餐厅响起,陆时恩无端端的又生出了一股气。 她看了眼刚刚陆时泽给自己发的消息,选择了无视。 目睹这一切的保洁阿姨从后方小心翼翼的看了陆时恩一眼,接着便慢吞的推着拖把走了过去。 这个小姑娘哪里都好,就是太过喜怒无常,常常会为自己搞不清楚的情绪而产生过激的反应。 就像刚刚陆时恩也不知道她究竟是因为约到了自己想去的餐厅而高兴。 还是跟沈雁行答应她的约饭而高兴。 真是不知道什么样的人能降得住她。 . 三十号一早,太阳就推开云层露了出来。 前两天下的雪堆在马路两边,日光落下,衬得整座被冰雪覆盖的城市一片阳光明媚。 黑色的大奔低调的驶出机场路,后备箱里放满了贴这托运条的行李。 陆时泽一脸严肃的开着车,坐在后面的陆时恩托着一张小脸,满怀期待的看着窗外越来越近的雪山:“这是咱们家最齐的一次跨年了!” “是啊,蓁蓁也在,阿泽也在,小恩也不用忙比赛,十月也没有公司的事情,简直完美。”成美妍兴奋的调试着手里的相机,脸上的期待跟陆时恩的一模一样。 只是听着成美妍这样说,陆时恩转头抗议了起来,更正道:“妈妈!我都已经大四了!工作都快一年了,早就没有高中的那种竞赛了!” 成美妍先是愣了一下,接着恍然道:“哎呀哎呀……不好意思啊小恩,妈妈总觉得你还没有长大。” 这么说着,成美妍就有些怅然。 她看着面前这个自己当初抱来的时候才只有一点点的小姑娘,感受到了时间在她身边流逝的速度,喃喃感叹道:“我们小恩居然也长大了,你说这日子怎么就过得这么快……” 感觉到车内气氛有点低沉,一旁的陆时蓁立刻搂过了许拾月,转移话题道:“妈妈,给我跟十月拍张照吧,你不是说要给我们拍好多漂亮的照片的吗?” “啊,对对对。”成美妍闻言,连连点头。 被陆时蓁这么打岔,成美妍方才有点感慨低沉的情绪刷的就没了。 她说着就举起了她刚刚调试好的相机,透过镜头对准了坐在后排的陆时蓁跟许拾月:“来,蓁蓁十月笑一个。” 镜头展开发出细微的声响,许拾月闻言立刻反扣下了刚刚正在跟人对话的手机。 接着玫瑰的香气落在了她的肩上,她看着放到自己面前的手,自然而然的当着镜头的面跟陆时蓁十指交扣起来。 日光偏斜的落进窗玻璃,明媚的打在许拾月跟陆时蓁的身上。 活泼跟清冷并排在一起,就像是窗外连亘着托起太阳的雪山,原本看起来是这样违和,却相融的恰到好处。 比起过去面对镜头的社恐无措,现在的陆时蓁大方了许多。 十指交扣也好,对着镜头比耶也好,她都格外的收放自如,散发着如太阳一般灿烂的热意。 而许拾月的身上也跟着被渡上了一层被日光感染的明媚,就这样将她的温柔留在了有陆时蓁在的照片中。 这是只属于她们彼此的爱意。 陆时恩在一旁看着,像过去每一次看到许拾月跟陆时蓁在一起时那样,生出了这番感慨。 只是跟过去不同的时候,这一次,她那向来平静的眼睛里好像还多了些被触动到的羡慕…… 车子转瞬间驶入了隧道,忽暗忽亮中,陆时恩的侧脸映在了窗上。 她的眼睛依旧落在陆时蓁的身上,目光中的羡慕没有任何的嫉妒,单纯的像是对这种关系的向往。 而这种向往,让她的心里与这周围的昏暗呼应着,猛然间空落了起来。 只是在过去陆时恩从来都不是耐不住寂寞的人。 她跟她的那些同门学姐学长们简直像是年龄长反了一样,她从来都不会因为看到什么美好就自己也蠢蠢欲动,更不会因此而产生想要恋爱的想法。 可这一次,她却突然有了这样一种羡慕的向往。 她也不清楚这是为什么,如果将她人工智能领域的逻辑搬过来的话,那应该是有什么可达成的条件,触发了她的学习性。 这也就是说,她身边有那么一个人,将这种虚无缥缈的事情具象化了,可是她没带来,所以让她产生了这种羡慕遗憾的冲动。 那么一个人。 谁啊…… 像是被无解的死胡同困住了,又像是不敢推开那扇紧闭着门。 昏暗中,陆时恩微微皱起了眉头。 “小恩啊,这边的光不错哎,快快!” 正这么想着,陆时恩就被成美妍突然响起的声音打断了。 陆时恩猛然回神,抬头就看到镜头朝自己这边转了过来,成美妍笑着招呼自己赶紧对镜头摆出个好看的姿势。 说来也是,那些知识怎么能套到人类身上呢。 陆时恩就这样否定着,匆匆将自己偷溜出去的思绪按了下去,像刚才那样,怀着对这趟旅途的期待在成美妍的镜头前笑了出来。 从下机场到雪山景区,一路上成美妍给家里的每一个人都拍了许多照片,也包括陆时泽。 这家伙不喜欢拍照,但奈何开着车根本没有反抗的机会,硬是被镜头怼着拍了好些照片,被陆时蓁跟陆时恩揶揄了一路。 带着这种欢乐的氛围,一家人来到了下榻的酒店。 这边酒店的套房是两人间,于是这五口人很自然的分成了两套房,成美妍跟陆时泽一套,陆时恩跟许拾月和陆时蓁一套。 有着刚才坐车时的奇怪感觉,陆时恩破天荒的有些不想粘着陆时蓁,可尽管如此,陆时恩看着自己输给陆时泽的剪刀手,有些无可奈何。 以前她还可以跟陆时泽撒撒娇,诱惑一下这个单控陆时蓁的妹控。 但现在是不行了,就因为陆时泽是个妹控,所以非必要不会跟“抢走”他妹妹的许拾月同框。 什么叫做欲哭无泪,陆时恩现在是体会到了。 她就这样看着自己的剪刀手,接着便有两张卡对着她打开的指缝的插了过来。 “小恩,这是你的房卡。”陆时蓁把她刚刚领到的房卡递给了陆时恩,叮嘱道:“两张,不要弄丢了。” 陆时恩看着自己一只手里的两张房卡,不合时宜的有些敏感。 她就这样不由得叹了口气,拖着长音的回答道:“知道了,姐姐——” 正这么说着,大厅门口便传来了门开启的声音。 陆时恩没有注意,在她的余光里走进了一个人。 东北的风比其他地方都要粗犷一些,陆时恩被这突然涌进来的风吹得搂了搂敞开的领口。 发丝与羽绒服帽子摩擦的声音响在她耳边,接着陆时蓁的声音也穿插了过来:“沈雁行?” 近乎是下意识的反应,陆时恩猛地就抬起了头。 门口明亮的光肆无忌惮的冲进了她不做准备的眼里,而沈雁行就在那光的中央。:,,. 165. 小熊猫和它的饲养员2 “所以你刚才这…… 成片的雪环绕着整座山区,从推开的门中钻进来的风透着凛冽,一下就将帽子上的蓬松毛吹得塌了下去。 沈雁行整个人都被身上白色的长羽绒服裹住,清爽的脸露出来,简单的衣服却也衬得她格外的瘦高出挑。 她身边拉着一只商务行李箱,漆黑的布制外壳透着死板,就跟她这个人一样。 却不知怎么的,陆时恩觉得她这样并没有谈事时的精致,反而像得到了某些消息,行程匆匆,突然赶来的一样。 可,她能得到什么消息呢? 又能为什么样的消息匆匆赶来呢? 陆时恩想不明白,而成美妍也将她的这份疑惑问了出来:“雁行怎么来这边了?” “我二伯在这边雪场有股份,让我过来帮忙看看,周围配置管理什么的怎么样。”沈雁行回答着,竖起了拉着的行李箱,轮子的声音掩盖了她一小部分声音,“这边的人不认识我,我伪装成游客,比较好考察。” “这还真是个不错的方法。”陆时蓁对沈雁行这个考察方式很是认可。 接着她就像是想到了什么,背着陆时泽的目光凑到了许拾月耳边,小声道:“以后咱们也可以这么干。” 陆时蓁的这点小心思许拾月一清二楚,勾了下唇,点头认可道:“的确可以。” 也不知道是不是不想让大家将注意力集中在刚才陆时蓁说的这句话上,没有停顿,许拾月便对沈雁行道:“既然这样不如就跟我们一起吧,一个人在这个时候来这种地方还是会有些引人注目了。” 许拾月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看不出她这句话里藏着什么别的想法。 沈雁行闻言看了一眼许拾月,接着便将目光停在了成美妍身上,礼貌询问道:“可以吗,阿姨。” 成美妍对沈雁行的印象相当不错,对她的加入更是十分欢迎:“当然可以,你来了,阿姨高兴还来不及呢。” “那我这就去办理入住,待会跟大家一起行动。” 沈雁行说着便动身要去前台办手续,只是立刻她还没走出去就被成美妍拉住了:“哎,你这孩子,都跟我们一起了还去办什么入住。” 她看了一圈家里人,先是将视线定在陆时泽身上,又看了看自己手里的房卡,最终还是把目光放在了陆时恩身上:“小恩啊,你要不要跟妈妈一起……” 察觉到成美妍的意思,陆时恩心中顿时升起一股反感的抗议。 她扫了一眼跟沈雁行站在同一平面的陆时泽,日光有些讨人厌的将他们两个人拢在一起。 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这两人身上的长羽绒服款式看起来大差不差,连带着气场都有些相近。 沈雁行的头顶正好靠在陆时泽的鼻尖,眉宇间带着的凌厉有些重叠,这种身高样貌的还真让人有一种很是匹配的感觉。 上一次陆时恩因为这种匹配而心烦意乱还是好几年前,她吵着要嫁给的姐姐跟许拾月身着礼服站在一起。 想到最后她姐姐跟许拾月终成正果,陆时恩心中的烦躁更甚了。 也就是一瞬间,她就变成了一只被踩到尾巴的小熊猫,张牙舞爪的声音里写满了不愿意:“我不要!我才不要跟妈妈一个房间!刚才分明是你让我自己跟姐姐她们一个房间的!现在怎么能这样嘛!!” 沈雁行将陆时恩的这番变化看在眼里,眼底透过一丝不易被察觉的欣然,接着便婉拒了成美妍的提议:“不用了阿姨,我还是去前台开间房吧。” 许拾月微抬起几分视线,即敏锐,又像串通好了什么似的,当着大家的面问道:“你没有预约?” “对啊。”沈雁行有些苦涩的笑了一下,“这个任务来得急,我看了眼软件也没看到空房间,这不去前台看看。” 说罢,沈雁行便拉着自己的行李箱朝前台走了过去。 影子斜斜的划过小姑娘视线中的阳光,似是无意的路过了刚刚大声抗议的陆时恩。 她恍然抬头,方才还写满了气恼不愿的眸子就这样停在了沈雁行身上,很久很久…… “不好意思啊女士,最近是旅游旺季,已经没有空余房间了。”前台小姐的声音不大不小,诚恳中盛满了抱歉,“要不您等一下,看看有没有人退房,因为我们的系统跟网上软件是共通的,所以可能也需要您手动抢一下……” 沈雁行闻言接过自己的身份证跟银行卡,脸上露出了些苦恼:“这样啊,那我尽量试试能不能抢……” 只是她这话还没有说完,接着就被人打断了:“抢什么抢。” 沈雁行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自己的手腕被人牵住了,脚步也不由得跟着这个拉着自己的力量朝前走去。 正值正午,太阳向整个大厅投去最明亮的光。 小姑娘熟悉的马尾就这样在沈雁行的视线中一晃一晃的,同她握在自己手腕上的温度一起,融进了她的心口。 陆时恩不知道为什么没跟着大家一起上楼,刚刚就站在距离前台不远处的地方。 她就这样一把拉过了正要拿手机的沈雁行,愤愤不平,又很识趣儿的压低声音吐槽道:“你这个二伯真有意思,好歹也是有求于你,这点事情都不给你安排好。” 日光明晃晃的,照的小姑娘的脸上的嫌弃格外明显。 她的目光游走在这个罕见露出困扰表情的人的身上,接着便掏了掏口袋,从里面拿出了一张房卡:“呶,本小姐心好。这是我跟姐姐套房的房卡,别弄丢了。” 虽然陆时恩没有明说,但递给自己房卡的是什么意思,沈雁行再清楚不过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终于有了一个落脚的地方了,她的眼睛里含满了笑意,接过房卡道:“谢了。” 陆时恩先是“哼”了一声,有点傲娇:“快走吧,我姐姐她们都上去了。” “好。”沈雁行点点头,拉着自己的行李跟着陆时恩走向不远处的电梯间,接着又在陆时恩注意不到的时候,转头对前台小姐点了下头。 而一直朝这边看着的前台小姐也对沈雁行笑了笑。 日光将门廊处的柱子与玻璃窗框投映进大厅,纵横交织着就像一只网。 陆时恩步伐很快,却怎么也没有走出这张网。 两人很巧,刚站到电梯门就开了,只是正值高峰,搭乘电梯的人一点也不少。 沈雁行跟陆时恩是先走进电梯的,现在已经被挤到了最里面,肩膀靠着肩膀,手臂抵着手臂。 比起刚才气鼓鼓拉着自己的样子,陆时恩现在看起来平缓了很多。 沈雁行目光平静的看着她,突兀又很自然的延续起了刚才的话题,问道:“所以你刚才这是在特意等我吗?” 电梯人多,沈雁行的声音含着吐息说着便落在了陆时恩的耳边。 这轻缓的声音配合着落在耳边的热意格外暧昧,惹人心跳加速。 陆时恩并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因为这一抹气息产生这样的反应,只是心虚泛了起来,开口便否定道:“沈雁行!你又是那根线没搭好!我哪里有等你啊!” 接着,又好像觉得一味的否定并不能洗清自己刚才的那个行为,陆时恩摸了摸自己口袋里那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扣在掌心里的房卡,心虚的扯谎道:“我……我就是刚才找不到卡了,想着是不是要去前台挂失……结果,结果不小心听到了而已!” “不小心是什么意思你知道吗?不!小!心!” 陆时恩的声音压的低低的,骄纵的声音里充满了气声。 还有欲盖弥彰。 沈雁行听着陆时恩这番解释,平静的眼睛不由得弯了弯了:“哦。” 也就是这个笑,让陆时恩心里的别扭又拧了一下。 这种别扭很奇怪,一点也不疼,就这样卡在心口,当你触发到什么的时候,它就会突然变得闷闷的,手足无措也好,心虚不敢承认也罢,让你突然一下就无法掌控自己了,接着就这样不小心记住了刚才沈雁行跟许拾月的对话。 不小心没有跟上姐姐跟妈妈的队伍。 不小心走到了前台附近。 不小心听到了沈雁行跟前台小姐姐的对话。 …… 可陆时恩并不知道,亦或者没有意识到,当很多不小心连在一起,就不能算是不小心了。 那是潜意识的驱动,等待着你去发现她。 . 陆时恩的房间跟陆时蓁的房间隔着一个客厅,也听不到彼此房间里的声音。 跟陆时蓁打了招呼,陆时恩便领着沈雁行去了她那边的房间,但因为刚才电梯里的话题,陆时恩有些不太想搭理沈雁行,自己拎了自己的箱子在一边收拾东西,而沈雁行也摊开了她的行李箱,正在准备明天要穿的衣服。 两个人一南一北,中间的床像是给她们划了一道楚河汉界,背对背的,谁都不打扰谁。 只是,这道楚河汉界最终还是被划分的那个人破开了。 陆时恩很是突然,又像是做了好久的心理准备,就这样喊了沈雁行一声:“沈雁行。” 沈雁行反应很快,立刻停下了手里的事情转头朝陆时恩看去:“嗯?” “呶。” 很简单的一声,陆时恩抬手就给沈雁行丢去了一个东西。 那呈片状的东西转动着朝沈雁行飞去,空气中随之散发开了些许药草的味道。 沈雁行抬手,很是利落的就将陆时恩丢给自己的东西接住了,定睛一看,却是一贴医生调配好的膏药。 她有些讶异陆时恩会给自己这个东西:“膏药?” “昂。”陆时恩的声音依旧有些别扭,声音吞吐的讲道:“你手腕不是一受凉就疼吗?明天要去滑雪,你今天晚上贴上,好受点。” 听到这句话,沈雁行脸上抑制不住的就露出了笑意。 她好像丝毫都没有吸取刚才在电梯里的教训,又一次直白的捅破了陆时恩这行为后的意义:“这么关心我啊?” 霎时间,小姑娘那好不容易才平静下来的眼睛又一次瞪得溜圆。 也不是为着别的,就是被她戳中了自己的心事。 刚刚陆时恩蹲在行李箱前犹豫了很久,就是因为想起了沈雁行手腕也不好的事。 陆时恩也不明白,为什么这件本来没有什么别的意思的事,被沈雁行这么一说怎么就变味了。 还是说,这件事本来就是…… 想到这里,陆时恩猛地停住了。 她好像有些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句没有说完的话,干脆连真相的门都不推了,只气急败坏的撇清道:“谁关心你了,我这是给我姐姐带的,她手腕比你还不好好吗!” “真是的,好心给你,你还话这么多,既然这样那就算了,我——” 这么说着,陆时恩就跨过了她划的那道楚河汉界,伸手就要收回她的膏药。 只是膏药没收回,手还被人扣住了。 “没想到你还挺了解我的情况的。”沈雁行扣着朝自己伸手的陆时恩,声音中带着笑意。 日光将人影投映在皓白的墙上,刚刚还只是并排在一起的人现在离得很近很近。 周遭的所有味道都被浮动的空气卷了起来,陆时恩在浓郁的药香中嗅到了一缕不同的香气,轻轻柔柔的点在她的心口。 “陆总工程师,哪有将东西送人了,还收回去的道理,是不是太小气了。” 声音是从她头顶传来的,带着点那人在跟自己相处时特有的无赖。 陆时恩有些愤愤,为她的话,也为她着突如其来的无礼动作。 只是还不等她发作,沈雁行的声音就又传了过来。 低声,含满热意。 “谢谢,我会好好使用的。”:,,. 166. 小熊猫和它的饲养员3 这一次,陆时恩…… 太阳推开层叠一夜的云层,给冬日的清晨铺上了些许的暖意。 白雪覆盖的世界银装素裹,简单的缆车没有任何阻挡的接触着风,让人有一种飞行穿梭在雪林中的感觉。 相机的闪光灯映衬着日光,每一下都将下方难得的美景框在了相框中。 成美妍对这座新开发的雪山很感兴趣,一早就拉着一家人坐上了缆车,想在滑雪间隙欣赏一番祖国北疆的冬日雪景。 还有她两位分别带着伴侣的女儿们。 昨天的小插曲让成美妍敏锐的察觉到了些什么,于是在今天的缆车上她很巧合的将陆时蓁跟许拾月推上了第一辆缆车,接着拉过了陆时泽跟自己上第二辆缆车,最后就算她这个小女儿再怎么傲娇,也还是跟沈雁行坐在了一起。 而且这样的位置安排,她就可以前后都拍到她的两位宝贝女儿跟儿媳妇了。 成美妍得意的欣赏着她刚刚给陆时蓁跟许拾月拍的照片,扶着陆时泽的肩膀转向了后方,示意道:“小恩,雁行,看镜头!” 陆时恩还在别扭刚才成美妍将她落下的行为,抱着手臂的昂起了下巴:“不要!” 可成美妍哪是被拒绝了就撤退的人,她甚至觉得陆时恩这个样子很可爱,笑着就按下了快门,接着哄道:“我们小恩最好了,给妈妈笑一个会不会。” 可陆时恩依旧昂着脑袋,并不想将自己的脸对着朝向自己的镜头。 成美妍顿时有些苦恼,举着相机的手也有些落下。 沈雁行那端坐着的身体则微微朝陆时恩转去,对这个还在使脾气的小姑娘道:“不摆个姿势吗?阿姨端了好久的相机了,手也有点红了呢。而且我想如果你是这个表情姿势,阿姨拍出来的照片应该不会好看到哪里去的吧?” 日光斜斜的泼洒向世界,将沈雁行温和目光印在了陆时恩的眼中。 也不知道那句话戳中了她,亦或者两句对陆时恩来说都很重要的,小姑娘就这样看了一眼沈雁行,接着就对成美妍举起的镜头笑了。 没有勉强,那笑在镜头里自然又活泼,浓郁的像是在冬日里骤然开放的花。 情绪饱满的好像她其实也已经迫不及待很久了,而正好有人给她恰到好处的递了一个台阶,她拾级而下,朝镜头,还有镜头后的人投去了她早就准备好的灿烂。 只是陆时恩忘了,相机框住的画面是张双人照。 她就这样微微朝镜头中央歪着脑袋,紧接着就有另一缕长发落在了她的肩上。 沈雁行似乎也有样学样,歪着脑袋跟她靠在了一起。 那上一秒还对着镜头释放着元气的眸子兀的顿了一下,就像程序找不到解决办法忽然宕机。 而更加罕见的是,陆时恩这次讶异之后,并没有像过去一样腾得生起气来。 雪山里的温度比城市里还要低,料峭的风吹过人脸有些刮人。 不知道是被这风吹得有些过了,陆时恩忽然觉得自己的脸忽的泛上来一阵热意。 原本两人在这趟狭窄缆车上保持着的合适距离就这样骤然缩进了,簌簌吹过的凉风停了下来。 气流只局限在两人之中,温热的气温如同羽毛,搔挠过小姑娘敏感的耳廓,顿时就让这个好不容易平缓下来的小姑娘心上一片热血翻涌。 扑通、扑通、扑通…… 陆时恩在目光停顿中听到了自己心脏乱跳的声音。 纵然沈雁行身体倾斜,手臂却依旧端正的搭在她的膝上。 厚重的衣服与手套连接处漏出了一截儿白皙的手腕,不易被人察觉,却还是落入了陆时恩的余光。 莫名的,她想起了昨天晚上。 收回药膏的动作是她突然发起的,紧接着就衔接上了沈雁行的不让。 一切看起来也是这样的顺理成章,而她的心跳也是这样跳的飞快又胡乱。 陆时恩很明白自己不是一个排斥或者不习惯亲密接触的人。 她性格有些别扭,但人还不错,毕业时好几个被她帮助过的学姐都过来挽着胳膊跟她合照。 而那个时候,她可是一点都没有觉得不自在,更不要说什么心跳加速了。 可为什么,沈雁行就是这样稍稍靠近了一点她就会有这样的反应。 为什么她要在跟她在一起的时候心跳加速啊…… 困扰着,陆时恩下意识的就转头看向了沈雁行。 周围的景色随着缆车的上升开始变得纯粹,透着苍青的松树上压满了雪。 而沈雁行就坐在这片景色的中央,笨重肥大的外套坠在她身上,却丝毫没有将她的腰背压弯。 拍过照片后,她又恢复了刚才的样子,笔直的身体如青松一般。 简单的毛线帽将她黑长的头发全都收了进去,只留出一张小脸,就像背景中的雪一样干干净净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相处的久了,陆时恩这才发现沈雁行的皮肤真的好白,偏生五官浓郁,原生的眉毛像是遒劲的一笔呵成,精致又不失英气。 她,其实也蛮好看的。 像是有颗小石子从沉重的山崖上掉了下来,敲得陆时恩一下恍然。 而就在她讷讷加载着自己刚才的那个想法,沈雁行像是察觉到了什么,转头就将她的视线撞进了陆时恩的眸子。 这人微微歪着头,看向陆时恩的眼睛里似乎有着什么疑问。 陆时恩登时心猛的跳了一下。 心虚的她习惯性的先反咬一口,不讲道理的对沈雁行道:“看什么看!谁允许你看我了!” 沈雁行也不恼,微微歪着的脑袋浮出了饶有意味的笑意:“可是如果不是某人先看我,又怎么知道我转头过来看的呢?” 不仅没能把人带偏,反而还被对方戳中秘密反将了一军。 陆时恩一阵心虚,张了张嘴,朝沈雁行气鼓鼓的丢了一句“讨厌鬼”,接着便别过了头看风景去了。 因为这个小插曲,陆时恩暂时有些不想理沈雁行,下了缆车就跑过去挽住了成美妍的胳膊,要她给自己多拍几张照片,还强行征用了陆时蓁身边的许拾月。 山顶安静,小姑娘叽叽喳喳的声音就像是蹦跳在松枝上的麻雀,鲜活明艳。 沈雁行在一旁看着,识趣的没有过去再惹陆时恩,而她这样的落单没有维持太久,接着就被陆时蓁热情邀请着,一起去滑雪了。 清早雪山上人不多,连工作人员也没有巡查的那么频繁。 周围的雪连绵不断,没有任何人类的足迹打断,让人有一种与自然融为一体的感觉。 也是在这样的情境下,人很容易被套话。 其实陆时蓁这样只拉着沈雁行一个人去滑雪,也是有原因的。 在一个停下的地方,陆时蓁看向正在补充水分的沈雁行,有些直白的问道:“你是不是喜欢我妹妹?” 沈雁行先是顿了一下。 下一秒她便继续将手里的瓶盖拧了回去,坦然道:“还是被看出来了。” “太明显了。”陆时蓁吐槽道。 昨天她就觉得沈雁行突然来这里,许拾月还这样帮她很不对劲,回去一问果不其然这人是带着目的来的,而这人的目的就是陆时恩。 如果说陆时恩成了某个人的目的,陆时蓁肯定会警惕的考察一番。 但如果说沈雁行的话,她是说不上来的放心。 毕竟在来到这个世界最初,她最了解的人除了许拾月就是另一个女主沈雁行了。 而且看昨天妈妈要撮合沈雁行跟陆时泽时,陆时恩的反应,陆时蓁隐约觉得陆时恩应该也有那么一点点意思,就是她当局者迷,还没搞清楚自己的心。 这么想着,陆时蓁便格外热情的问道:“要帮忙吗?我可以在小恩面前对你多多美言哦” “多谢,我想还是不要了吧,这样就太明显了。”沈雁行礼貌婉拒了陆时蓁,字里行间都是对陆时恩的考虑着想,“你也知道,时恩不是喜欢被起哄的性格,刺激太过,她会产生应激反应的。” 陆时蓁听到沈雁行的话,看得出来她很了解陆时恩,认可的点了点头:“就像个小动物似的,放心……” 只是就在她要抬手鼓励沈雁行的时候,截断的话跟抬起的动作一同停了下来。 陆时蓁露出的耳朵正对着上方的雪山,异常敏锐的讲道:“沈雁行,我觉得声音有点不对。” 沈雁行也抬头朝上看了过去,就见远处隐隐有白色的雾气向下翻滚蔓延。 她神色登时一紧,对陆时蓁道:“不好,雪崩!” 两人反应出奇的快,话音还未落下,她们便近乎同时的挥动了滑雪杖。 远处白茫茫的雾气不断吞噬着湛蓝的天空,雪一块块的崩塌向下滚来,温顺变成了张牙舞爪,像是突然发狂的兔子,要将这两个滑行奔逃的人生吞进去。 风凛冽的刮在陆时蓁跟沈雁行的脸上,刚才两人在风中放松的享受荡然无存。 超快的速度一次一次的叠上去,这种要超过心跳负荷的刺激全然是为了逃命。 可就是这样,她们还是被这庞然的雪兔子吞了下去。 在倾泻而下的苍茫白色中,人类渺小的不成样子。 滑雪板划过的痕迹被滚下的雪抹平,清晨的世界又重新恢复了安静,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窸窸窣窣的,平坦的雪地忽然被一只滑雪杖捅开了一个洞。 接着是被厚重的衣服包裹着的手臂。 陆时蓁喘着粗气,费力的从雪下爬了出来。 ——纵然她们的拼命没有逃过被雪崩掩埋,但起码是被冲击力最小的最后一波压了过去。 感觉自己身体没有什么大碍,陆时蓁寻找起了沈雁行。 而接着她就看到,沈雁行也在距离不是很远处的地方爬了出来。 都还活着。 “咔嚓,咔嚓……” 饶是有惊无险,两个人瘫坐在地上朝对方看着,泄劲的脸上都写满了心有余悸。 那沉沉的呼吸腾起一阵阵白雾,安静的雪地里忽然传过了沉重而快速的脚步声。 陆时蓁寻着这声音朝远处看去,就看到许拾月着急的脸,还有陆时恩在看到她们后,飞速跑过来的身形。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太阳好像比刚才挂在天空上的高度又高了几分。 小姑娘的身影穿过太阳晕起的一圈光晕,刺眼的晃过陆时蓁的眼睛。 雪地被倾轧的声音密集的响起,只是这一次被人冒冒失失的紧搂着倒在地上的人不是陆时蓁。 这一次,陆时恩奔向的不再是她过去吵着要嫁给的姐姐。 而是那个刚才还被她称之为讨厌鬼的沈雁行。:,,. 167. 小熊猫和它的饲养员4 “这才是初吻。…… 在雪崩的巨大轰鸣声落下帷幕后,整个世界变得极度安静起来。 沈雁行奋力从坍塌的雪堆中逃出,视线中一片纯白寂寂,耳边反复着自己得救后粗粝的喘息声。 只是沈雁行这种劫后余生的状态并没有维持多久,接着就被一个紧紧的怀抱撞开了。 那聒噪又熟悉的声音像是雪地里落下的麻雀,叽叽喳喳的在她耳边响起,满是紧张:“沈雁行!你吓死我了!你有没有事啊,你怎么不知道跑快一点啊!这多吓人啊,你跑快一点哇!” 陆时恩吓坏了,责备的话里满是后怕。 或许也是这个原因,她抱住的动作十分用力,勒得沈雁行几乎就要喘不过气来。 太阳斜斜的将日光铺在山中,白雪悄然折射着丝缕温热。 小姑娘身上的味道成为这的寡淡世界中的侵略者,紧紧的包围着沈雁行,在她的眉眼间门点下一抹不可置信。 她在抱着自己。 她竟然会这样的紧张自己。 “抱歉,让你担心了。”沈雁行顿顿的抬起手来,轻抚着陆时恩受惊而紧绷的身体,语气里还有些轻松的玩笑感:“我跟你姐姐明明都拼尽全力了呢,可是还是没有跑过雪崩。” 陆时恩听到沈雁行这话,立刻意识到自己刚才说的话有点苛责的感觉,忙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知道。”沈雁行点点头,目光平静的看着陆时恩微微翻红的眼睛,“你就是太着急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被吓到了,陆时恩又一次被沈雁行挑破心事,竟没有一丝一毫恼羞成怒。 凛冽的风早就将人的脸颊吹的泛红,陆时恩怔了一下,目光慌乱,转头就看到雪场的救援人员已经抬着担架跑了过来。 “陆小姐,接下来就交给我们吧。”救援人员道。 “好。”陆时恩点头放开了沈雁行,只是忍不住又叮嘱道:“小心一点啊,她有可能受伤了。” “您放心。”救援人员保证着,很是利落专业的就将沈雁行从雪地中抬上了担架。 . 虽然说雪山的检测维护不是这么靠谱,但雪场配备的医院还是十分完善的。 市中大医院配备的仪器这边应有尽有,一套全身检查下来不出意外的就到了下午,所幸两人检查都还不错,没什么大碍,陆时蓁轻微擦伤,沈雁行相比来说有点严重,小臂轻度骨裂。 骨裂的手臂被护板固定住了,另一只手刚刚被护士打了点滴,沈雁行看着撑在桌子上的平板,余光里都是陆时蓁在另一张床上吃着许拾月递给她苹果的画面,心里多少有点幽怨。 她也想吃苹果。 她也想让喜欢的人喂她…… 沈雁行正这么想着,病房的门就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走廊的光同房间门里的灯交织在一起,明亮中陆时恩提着一兜奶茶走了进来。 小姑娘动作有些莫名的扭捏,先是看了一眼床边位置的沈雁行,接着就走到了陆时蓁床边:“姐姐,你感觉怎么样?我买了奶茶,你跟嫂子喜欢的口味。” “辛苦了小恩。”陆时蓁说着就接过了奶茶,并让陆时恩放心,“我没事,就一点小伤,都不用扎针。” “那就好。”陆时恩点点头,表情并没有随之放松下来。 很是敏锐,陆时蓁注意到陆时恩手中提着的袋子里还有两杯奶茶。 有了刚才在雪山上发生的事情,这次她反应奇快,对一旁的许拾月道:“对了十月,刚才妈妈不是说有什么事找咱们吗?还是咱们去找她吧,别让她久等。” “事情”当然是离开病房的借口,许拾月也快速的接收到了陆时蓁的信号。 她就这样不紧不慢的将手里的水果刀放到了桌子上,点头道:“好。” 陆时恩明显感觉到陆时蓁跟许拾月在打谜语,奈何这两人撤退飞快,她转头只剩目送离开了。 方才还很是温馨的双人间门病房骤然安静了下来,塑料袋被微微握起的手带着发出细微的声响。 陆时恩轻吐了口气,转头看向坐在另一张病床上的沈雁行,注意到了桌上平板播放雪场管理知识资料。 小姑娘眉头微蹙了一下,有些不悦。 于是当即就表现了出来:“怎么骨裂了还工作啊?” “人家交给我的任务,我不应该认真对待吗?”沈雁行不以为然,“这次幸好我跟你姐姐技术过关,躲了过去,要是换做别人呢?这可是重大安全隐患。” 话音落下,陆时恩就毫不掩饰的看向了沈雁行那根吊着的胳膊,吐槽道:“技术过关……我姐姐那才是技术过关,什么事都没有。” 陆时恩说着,方才还扭捏不知该如何表现的脸上熟练地带上了嫌弃。 可能是刚才的话题帮她找回了过去跟沈雁行相处的模式,陆时恩一屁股坐到了沈雁行床边,对她提醒道:“这件事你得找你一伯要补偿才行,哪有替人家考察,差点搭上命的,吓不吓人啊。” 陆时恩在这边替沈雁行说着,隐隐约约的就感觉自己的余光里泛起一抹笑意。 她猛地停住转头,就看到沈雁行平日里冷静到极致的眉眼此刻竟弯弯的在笑。 下午的太阳已经有些懈怠了,日光也算不上太好。 只是凑巧打在沈雁行的脸上,昏沉的光线衬得她带着笑意的脸有些说不上来的温柔。 陆时恩定了一下,那种烧过来的感觉有一次从她的血液里往脸上翻涌。 不想让自己这个反应被人看破,陆时恩先发制人,毫不客气的对沈雁行反问道:“干什么,摔傻了,傻笑什么啊?” 沈雁行闻言眼里的笑意更加不遮掩了起来:“我在笑,你居然在替我着想,打抱不平哎。” 陆时恩有些不服气,昂了下头:“怎么,在你眼里,本小姐就是这样是非不分的吗?” 沈雁行摇头:“不是。” 陆时恩穷追不舍:“那是什么?” “可爱。” 陆时恩还没从咄咄逼人的追问中缓过劲儿来,沈雁行就突然转弯给了她一个格外意外的词语。 陆时恩愣了,眼睛眨眨。 接着就听到沈雁行又对自己重复道:“你在我眼里,很可爱。” 那声音跟刚才的平静,素日里带着笑意的调侃逗嘴不同。 许是平时她们待的时间门太久了,陆时恩可以很轻松的感觉到沈雁行话语里的温柔,还有认真。 她是真的这么觉得自己的。 明明是一个多用来夸奖孩子的词语,按到大人身上却充满了暧昧的感觉。 像是突然有很多数据涌进了陆时恩的大脑程序,加载不过来的她有些结巴:“你,你,你胡说什么!” “我没有胡说,我真的很喜欢你的这份可爱。”沈雁行轻吸了一口气,目光平静的抬头看向了陆时恩的眼睛,“也很喜欢你。” 陆时恩愣了一下,眼睛里更多的是不知道该怎么反应的讷讷。 这是……表白吗? “刚才雪崩的时候我整个脑子都空了,其实说实话很多事情没什么好遗憾的,但唯独有一件,我很不甘心。” 不等陆时恩自我消解,沈雁行的声音就又一次响了起来。 她语气依旧认真,看向陆时恩的眼神,也变得愈发认真:“所以死之前一定要说出来。” 说到这里,沈雁行稍微顿了一下。 说不紧张是假的,可是紧不紧张,她都不想再将自己着想法藏起来了。 尤其是在刚才经历过雪崩,陆时恩抛开近处的陆时蓁,奔向自己之后。 “我喜欢你,陆时恩。” 简单的七个字敲在陆时恩耳边,腾的一下就让她的脸整个烧了起来。 她不知道沈雁行是怎么能这般看起来淡定自若的说出这句话的,她只觉得自己现在有点大脑过载,整一颗心都在砰砰砰的跳着。 就好像…… 自己对对方也有这么一个想法一样。 就在听到山下的工作人员匆匆跑来,告诉他们刚才陆时蓁跟沈雁行滑的那片区域雪崩的时候,她脑子整个空了,就好像有什么东西突然塞住了一样。 她当时的反应不比几年前听到陆时蓁葬身火海时要小,甚至更甚。 好像又有一场死亡被推到了她面前,只是这一个她为之产生剧烈悲痛的不是她的姐姐,而是沈雁行。 于是当她看到陆时蓁从雪堆里爬出来的身影,她没有开心,而是心沉了下去。 因为她没有看到那个一路上不断从她脑袋里浮现的那个人。 一十多年了,陆时恩从没有像今天一样那么后悔跟一个人闹脾气过。 她拼命地压抑着自己心中这种不好的感觉,比任何一个人都要快的跑下车。 她真的真的不想就这样跟沈雁行分开。 不知道是不是几乎每天都要见面的原因,陆时恩从来都没有想过她会跟沈雁行分开。 也不知道是不是就这样因为这样的朝夕相处,让人觉得这个人会在自己身边一辈子,就连早早埋下种子的喜欢也要到生死擦肩的时候才能察觉到。 关于喜欢,陆时恩很多都是从那个被那个臭屁坏小孩掉包的姐姐身上学来的。 她曾经以为占有欲就是喜欢一个人的表现,所以才那样的追逐陆时蓁的身影,甚至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可现在想来,这些都有些太过片面了。 喜欢一个人是会牵扯到五脏六腑,各种情绪的。 “晦气。” 冷不丁的,陆时恩在安静的病房中突然吐出了两个字。 这词来的实在突兀,又紧紧衔着刚才的最后一下,霎时间门沈雁行的心都停了。 只是令她没想到的是,陆时恩上手掐腰,又摆出了她平日里那副大小姐的架势,对她指指点点起来:“我说,你能不能不要把死啊死啊的挂在嘴边,晦不晦气啊!就是个骨裂,都没有断了,赶紧呸呸呸!” 所以说晦气的不是自己喜欢她这件事,而是自己刚才将死跟自己挂在一起。 虚惊一场。 沈雁行觉得这简直比刚才经历雪崩还要让她心脏失衡,接着便配合着“呸呸呸”了好几下。 陆时恩看着沈雁行刚才脸上掩饰不过精彩的变化,又吊起了她的心情:“沈雁行,关于你喜欢我这件事,我已经了解了。我给予的回应是……” 故意的,陆时恩停顿了好一阵。 最后在秒针转过一个九十度后,对沈雁行道:“通过,并发出正向反馈信号。” 这话说的有些晦涩,沈雁行却听得明白。 笑意一层又一层的从她心中叠起来,还不等它们全都反应到脸上,沈雁行就根绝自己脸颊一侧传来一下轻软。 猝不及防的,陆时恩凑过来亲了她脸一口。 沈雁行怔了一下,接着确认似的问道:“这……是女朋友的吻吗?” “嗯。”陆时恩点了下头,顶着红透了的脸别扭又害羞的提醒道:“而且还是初吻哦。” “其实呢……”沈雁行说着,声音突然小了下去。 陆时恩根本听不见,还以为沈雁行有什么事情要小声对自己说,便主动凑近了:“什么唔……” 问题没有问完,就被另一片温软抵了回去。 两只手都被迫不能动,沈雁行狡黠的用声音勾过了陆时恩的脑袋。 那吻柔柔软软的,暧昧的捻转徘徊在唇瓣。 从来都没有被触碰过的神经不断地向它的主人发出丛丛战栗的信号,而她的主人早就程序崩溃的缴械投降了。 第一个吻就这样温吞着浅尝辄止,沈雁行注视着陆时恩,凑到她耳边补充完整了刚才她故意压低声音的话:“这才是初吻。” 轻轻的声音裹住了青涩的耳廓,温吞的热意霎时间门就让陆时恩的脸红了个透。 她就像个从没有输入过爱情的系统,因为这枚喜欢的人给予的吻彻底宕机了。 日光偏斜,将两个人倚靠在一起的人投映在墙上。 爱意温存,没有人注意到门外有人影停下又略过。 陆时蓁拉着许拾月的手朝远处走去,脸上有些得意:“哎呀呀,没想到沈雁行居然还有这样的一面,看来我们离开后她们的感情很是突飞猛进嘛,真不错。” 许拾月则微微转头看向陆时蓁,问道:“陆时蓁,你的初吻给谁了?” “当然是你啦。”陆时蓁没有丝毫停顿,果断的回答道,“你忘了,六岁那年你出其不意的亲了我一下。” 而话音未落,久未被推开的楼梯间门门就同陆时蓁跳跃的声音一同响起。 许拾月拉过陆时蓁进到了一侧紧急通道中,温软的吻熟稔的落了下来。 熟悉的酒精味道久违的缠着许拾月身上的清香落在了陆时蓁的唇上,她听得到外面护士推着小推车路过的声音,细微的动静总在最紧张的时候被无限放大开来。 外面是或缓慢或急促的脚步声,时刻提醒着陆时蓁她们所在的地方。 而她被许拾月抵着靠在微凉的墙上,脖颈处不断探来许拾月的温热。 风沿着不知道那层打开的窗户吹进楼道,冬日凛冽却也生出了许多夏日暧昧晦涩的热意。 藏在暗处的吻愈演愈烈,温吞的呼吸交替侵略,贴在掌心下的脖颈沁出了一层浅浅的汗。 终于在两人氧气都快要耗尽的时候,许拾月放开了勾着陆时蓁腰肢的手,转而绕过了她脸侧的一缕长发,漫不经心又带着点得意地轻声道:“看来我还是比较擅长出其不意的。” 陆时蓁气息没有平复,靠在许拾月肩头上笑了一下。 殷红的唇瓣蹭了蹭一侧微微散发着汗意潮湿的脖颈,不平稳的声音里有点谄媚:“是啊,夫人出其不意的技术一流。”:,,. 168. 去你的世界1 “那就麻烦陆小姐脱一下…… 初春的风刮人的在外面的世界吹着,干枯了一冬的树枝被摇的分外凌乱。 羸弱的青芽死死的趴伏在树杈上面,就像是在经历一场成长为枝丫绿叶前必须要经历的磨砺。 万物复苏其实也并不是都那么温柔。 干净的玻璃透着日光,倒影中慢慢平移过了一个影子。 轮椅的轮胎在抵到墙上的前一毫米便精准的停了下来,陆时蓁听着风声来到了窗前,远远地就看到外面有两个小孩子顶着风在小广场上玩,清脆活泼的笑声同安静忙碌的医院格格不入。 陆时蓁静默的坐在窗前看着小女孩们互相追逐的场景,平静的眉眼间隐隐的透着些羡慕。 今天是她每月定期来医院复查治疗的日子,说是治疗,实际上就是通过各种手段来防止她的腿部肌肉萎缩。 虽然每月一次的治疗养护有些奔波费钱,但她的腿到现在都保持的很好,如果真的能站起来也是一双很漂亮的腿。 可是有时候这样的希望其实还不如没有。 六七岁那年,面临要跨过人生大坎的陆时蓁机缘巧合下认识了刚失去自己二女儿的陆家太太。 因着自己跟她意外离世的女儿不仅同名同姓,还是同年同月生。虽然没能做到同日,但她已经觉得缘分匪浅了。 当时陆时蓁已经三进抢救室,全靠仪器吊着命,无论医院还是家里对她的状况都不是很看好。 也不知道是不是预兆,陆妈妈检查出了怀孕,他们家即将要迎来一个新生命,健康的新生命。 陆家太太在听说了这件事后,对陆时蓁的怜爱更甚,主动提出将陆时蓁过继给她,她来负责这孩子的后半生。 陆爸爸陆妈妈正对自家的经济状况愁眉不展,没有考虑很久便同意了将陆时蓁过继给了这另一个陆家这件事。 虽然这些年陆时蓁跟她的亲生父母还有联系,逢年过节也会打电话。 但自己被家人抛弃又被人拾回家去的这件事,陆时蓁还是很清楚的。 即使成美妍对她很好,家里的哥哥跟同样是领养来的妹妹也从没把她当外人,但这个结还是卡在陆时蓁心口,久久都无法解开。 身体的病痛与亲人的抛弃让陆时蓁变得畏惧亲密关系,跟谁都保持着距离,只用画画的方式来塑造出一个真正属于她自己的世界,支撑着她,在这个世界继续活下去。 是的,尽管如此陆时蓁还是想要活下去。 她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这么大的求生,就好像在她的精神与身体中有一个约定似的,敦促着她一定好好要活到约定的那个时间。 可是这个约定的时间是什么时候呢? 她又是跟谁做下的这个约定呢? 日光将门披上一层虚幻的金色,轮椅的轮子缓慢转动着,陆时蓁的目光从窗前转向了病房里那扇紧闭的房门。 这不是她第一次想这个问题,也不是她第一次找寻着门的方向看去,好像透过这扇门,能望到什么答案似的。 接着,窗户上的磨砂玻璃印上了人影。 还不等陆时蓁再多琢磨些什么,就有人从外面推开了门。 成美妍看向陆时蓁放在一旁桌上的画稿,温声问道:“蓁蓁,现在在忙吗?” 陆时蓁摇了摇头,乖巧的声音隐隐的透着些距离感:“我刚刚休息,妈妈。” “那就好,我来给你介绍一下。”成美妍眉眼透着笑意,稍微朝一旁迈了一下步子,让出了陆时蓁视线中央的位置,将一个身穿白大褂的女人请了出来:“这位是刚刚从a市合协医院调到咱们这边的许医生,是神经方面的专家,主攻的就是你这方面的问题。” “你还记得你哥哥跟你说他查到半年前a市有一个跟你类似的患者痊愈出院的事情吗?那个人就是许医生治好的。” 成美妍的语气带着她惯有的上扬,洋洋洒洒的铺满了希望。 陆时蓁被她感染着,将自己的视线朝那位许医生的身上挪了过去。 而接着令陆时蓁觉得不可思议的事,就真实的出现在了她眼前。 跟过去接触的资历深厚的医生不同,这位许医生看起来很是年轻,普通剪裁的白大褂穿在她身上显得异常干净利落,一下就被拔出了它不曾有的高度。 还有与人疏离的距离感。 正这么打量着,陆时蓁的视线中就伸出了一只手。 只见这位许医生对她微微颔首,主动自我介绍道:“你好,我叫许拾月,现在是你的主治医生。” 许拾月的声音泛着清冷,却意外的没有让陆时蓁感觉到她身上的距离感。 那漆黑的头发看起来有些随意的被绾在脑后,几缕碎发随着她低俯下身的动作垂下来,恰到好处的弧度像是陆时蓁拿笔画出来的似的。 感觉到自己刚才偷看可能对许拾月来说有些不礼貌,陆时蓁忙端正了几分态度,将自己的手也递到了她面前,回以同样的礼貌:“你好,许医生。” 就这样,两只手虚虚的握了一下。 属于许拾月的手指轻抵在陆时蓁的掌心,柔软中带着些凉意。 日光斜斜的从窗前投射进来,不偏不倚的落在了许拾月的脸上。 她的鼻梁高而挺拔,配合着有些疏离感的薄唇,还真有几分年少有为不食人间烟火的天之骄女的感觉。 冷白的肌肤并不接受温热的浸染,折射过的光散落在她的眼睫,细碎的有种星星的感觉。 就像是从漫画里走出来的人似的。 不过漂亮是其次,最重要的是这张脸给了陆时蓁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好像是……熟悉? “蓁蓁,你放心,许医生来了,你这次一定可以站起来的。” 正当这个词语突然从陆时蓁脑海中冒出的时候,成美妍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她并没有看出陆时蓁看着许拾月时的眼神变化,双手搭在她肩上,充满信心的对她鼓励着。 说实话,这种类似的话这些年来陆时蓁听了很多次了。 而且对于这么一个年轻的医生,她并不是那么的相信。 只是无论如何陆时蓁都不想让成美妍失望,毕竟这些年她为了自己的身体无论是金钱还是精力都耗费了不少,便配合着她的兴奋点了头:“嗯,我相信妈妈。” 【宿主,感觉这个陆时蓁对咱们的信心不足呢。】 陆时蓁正在那边跟成美妍说这话,幽幽的就有一个机械的声音在许拾月耳边响了起来。 没有人注意到,在许拾月身边有一个白色的小球正悬停飘动着。 它好像有些不满刚才陆时蓁的表面话,瘪了瘪嘴,对许拾月道:【我们这次救治的任务可就是要拯救她,让她站起来,宿主您作为医生有着百分百的治愈率,这可是写在您的履历上的,她应该对我们有信心的。】 这些话有些吹捧也有些义愤填膺,只是许拾月没什么变化。 她就这样看着坐在轮椅上的陆时蓁,语气难得的温柔:“她会的。” . 虽然许拾月早就跟自己的系统给陆时蓁制定好了治疗方案,但为了不必要的怀疑与不信任,患者的必要检查还是要做的。 而陆时蓁则趁着做这一系列基础检查的间隙,简单的了解了许拾月的履历,还有上一个病患的治疗过程。 这个人看起来年轻,却的确是实打实的厉害。 听着许拾月给上一个病患的治疗故事,陆时蓁原本对许拾月空荡荡的信任瓶子慢慢涨了起来。 “跟那个成功痊愈的病例相比,陆小姐其实还有一个很大的优势。”故事讲到最后,许拾月故意卖了一个关子。 陆时蓁有些好奇:“什么?” “年龄。”许拾月认真的讲道,“因为年轻身体总体来说都是好的,很多术后的小情况都可以顺利度过。” 只是这番打气的话陆时蓁并不苟同,只是就当她要问出“那那些不好的呢”的时候,她就看到身边站着的人慢慢蹲了下来。 女人孤高的脸逐渐同自己平视,那原本因为站与坐构成的居高临下的感觉骤然消失,只剩下了平等的温柔:“而那些不怎么好过的就在手术台上交给我吧。” 咔哒。 像是有什么的东西突然掉进了玻璃瓶子里,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陆时蓁也说不清楚自己这是什么反应,只是觉得这一瞬间她好像好信任这个人。 只是信任之后,她就又要做手术了。 而且听许拾月的描述,这将会是一场耗时耗力的精密手术。 说不想站起来是假的,这些年陆时蓁上手术台的次数一个手都数不清。 不只是成美妍一个人,她的哥哥陆时泽也在帮她找医生,但结果又能怎样呢? 她到现在都还是坐在轮椅上。 她的神经虽然没有坏死,但也是断掉了。 这样的手术太精密,连运气都得算进去,而她向来运气都不怎么好。 “想必陆小姐对自己的情况也很了解了,这次检查虽然说数据低于成年女性的正常水平,但差距不是很大,而且从以往检查数据来看陆小姐各项检查指标都很稳定,这已经很厉害了。” 许拾月语气平静的同陆时蓁讲着,话音的落点精准的敲在陆时蓁的担忧,就好像能看到她心里所想一样。 那原本顺从于母亲的安排,不报多少希望的火苗微微热烈起来。 陆时蓁就这样注视着许拾月同自己在同一水平的眼睛,小心谨慎的问道:“所以说,手术是可以进行的是吗?” “在这之前,我还需要再考察一项才能判断陆小姐的身体是否合适。”许拾月道。 陆时蓁已经愿意配合了,主动道:“你说吧,我会配合你的。” “那就麻烦陆小姐脱一下裤子吧。” 许拾月说着就站了起来,语气很是认真。:,,. 169. 去你的世界2 单膝跪地,缓缓的托起了…… 许拾月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话里的内容却像是一颗炸弹砰的丢到了陆时蓁的耳中。 跟这人表现出来的距离感不同,她的命令或是说请求直白的要命,坦诚相见的背后是令人耳热的暧昧,陆时蓁不由得一下子就愣住了。 察觉到了陆时蓁眼神里的迟疑与窘迫,许拾月主动解释道:“我要看一下你的腿部状态,好判断是否适合手术,要进行怎样的方案。” 许拾月的声音语调还是跟刚才一样,却又好像跟刚才有些不一样了。 平静中多了几分医生惯有的专业感,让这件听起来有些或暧昧或窘迫的事情变得寻常不过起来。 陆时蓁闻言点了点头,在许拾月主动背过身子之后熟练的褪去了身上的裤子。 布料的细微摩擦声在某一秒戛然而止,日光毫无阻碍的落在了那坦然的腿上。 少女白皙的肌肤透着充满活力的肉感,修长而匀称,只是膝盖微微并拢靠在一起,让这双看起来坦然展示的腿有些拘束。 总归是单方面的坦诚相见,尽管在大腿上披了一个小毯子,陆时蓁还是有些放不开。 她抬头看了看许拾月那道笔直的背影,稍微又整理了一下腿上的毯子,这才小声道:“那个,我好了。” “好。”许拾月闻言点了下头,不紧不慢的转过了身来。 说实话,这些年看了这么多病例,陆时蓁的腿是所有病患中保养的最好。 只是虽然打眼一看几乎有了结果,许拾月却还是走到了陆时蓁跟前,单膝跪地,缓缓的托起了她的脚放到自己的膝盖上。 这是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从有记忆以来陆时蓁就知道自己的腿没有知觉,可是她就这样看着许拾月托起自己的脚,看着她触摸自己的腿,手指抵在肌肤上,似乎有温度渗透进了她的身体,搅得里面的血液不安分起来。 说来也是奇怪,这些年陆时蓁看过很多医生,每个月还定期接受养护按摩,许拾月并不是第一个这样检查自己的医生,这也不是她第一次被人触碰这双腿。 可却只有今天这次的检查,让局促、窘迫……许许多多算不上明朗正派的感受在陆时蓁的脑海中无端翻涌了起来。 许拾月单膝跪地眼眸低垂,每一寸目光都携着认真。 那葱白的手指随着陆时蓁腿部的肌肉线条盘桓向上,仔细的动作略过了她每一寸的肌肤。 缓缓慢慢,像是时间被可以拉长,每一个动作都印在陆时蓁的眼中。 陆时蓁感觉不到腿部传来的感受,略紧的喉咙却在向她反馈一种名为“羞耻”的感觉。 就好像许拾月对她来说并不是医生那么简单。 可不是医生还能是什么呢? 她们也不过是今天刚见面认识而已…… “腿部状态很好,很适合手术。” 陆时蓁正望着面前的场景出神,许拾月的声音就将她拉了回来。 接着许拾月仔细小心的将陆时蓁的腿放回轮椅上,对她说出了自己的判断:“陆小姐,我会让你站起来的,请相信我。” 这是许拾月第一次说出对自己的承诺,可这样的承诺陆时蓁却听了不下十次了。 太多的失望累计在一起,可不可以站起来,对陆时蓁本说已经不怎么抱希望了。 她有段时间觉得这样也挺好,也不妨碍她画漫画。 而“有段时间”截止于刚才。 午后的日光带着娟娟春意投映在病房中,将许拾月漆黑的眼瞳铺上了一层光亮。 她依旧保持着刚才那个单膝跪地的姿势,常日里陆时蓁习惯的自上而下的视线变成了自下而上,就好像某些决定权真的被放在了她手里。 四目相对,陆时蓁低头凝望着许拾月的眸子,看着她眼瞳中的认真与坚定,对她了下头:“我相信你,许医生。” 这一次她不再是为了让妈妈哥哥放心而选择顺从。 而是自己想要。 . 陆时蓁的手术定在了这月的月底,春分前的一周。 在前一天进行了一次更加细致精密的检查后,陆时蓁被这医院中她早已熟悉的面孔抬上了熟悉的行动床。 这天一家人都来了,成美妍一如既往地安抚着陆时蓁的紧张心理,陆时恩虽然也在加油鼓气,自己的声音却也是颤抖的。 陆时蓁对这两人一一应过,转头看着站在一旁紧盯着自己的陆时泽,知道这人在自己面前总是不善言辞,主动的对他摆了摆手。 走廊中一道道光线划过陆时蓁的眼睛,她听着轮子移动的声音,思绪缥缈。 每到这个时候陆时蓁总会想如果那个时候她没有碰到成美妍会怎么样,血浓于水也并不能普遍应用于世界上所有的亲情故事。 她很感恩她现在拥有的一切。 如果病情可以遏制住,她的腿能好是最好的了,如果不行,也没什么好遗憾的。 就是…… 就是可能会让许医生失望。 自己成了她职业生涯百分百成功案例中唯一的败笔。 想到这里陆时蓁隐隐有些紧张的心情不知道怎么的雀跃了一下。 她总习惯在悲观中寻找令自己觉得幸运的事,像此刻她就在想,如果真的这样,那许医生这辈子都不会忘记自己了。 也不亏。 “准备好了,马上会给你上麻药,睡一会醒来就可以感觉到变化了。” 正这么想着,许拾月的声音在陆时蓁耳边响了起来。 她茫然回神,手术室刺眼的灯光却抢先停在了她的视线。许拾月的脸顺光停在陆时蓁眼中,漆黑的让人看不太清。 变化…… 有过那么多次的手术经历,陆时蓁当然知道无论手术成功与否,她都能感觉到伤口的疼痛。 只是不知道是有刚才的思想经历,还是她答应过许拾月相信她,这一次,陆时蓁没有这样的悲观。 被拦截的光将许拾月的面容吞噬,陆时蓁却能透过这些看到许拾月看向自己的眼睛。 清冷的写满了令人相信的专业感,周围漏过的光为它又铺上了一层温柔。 手术用品准备的声音细微却很难被忽略,陆时蓁平静的听着对许拾月点了点头:“好。” 话音落下,麻药推进留置针的疼痛清晰无比的占据了陆时蓁的大脑。 她被助手戴上了氧气面罩,许拾月在她的视线中忽明忽暗,忽明忽暗……直到只剩下了黑暗。 “我可以邀请你下床一起跳支舞吗,许拾月小姐。” “好啊。” 孩童稚嫩又煞有介事的声音在陆时蓁脑海中响起,熟悉的名字让她格外留意。 音乐的声音像是随着什么走入尾声飘摇回荡起来,轮椅的轱辘转过地上,明明笨拙不便,陆时蓁却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轻盈。 小女孩纤细的手臂横在她的视线,周围的事物随着她的动作也在转动。 后知后觉的,陆时蓁这才意识到,她这是在跟面前的这个小女孩跳舞。 可是她从小就站不起来,怎么会跳舞呢? 这样的问题明显超出了梦境的虚幻。 面前的画面突然变得忽明忽暗起来,有光破开了这幅画面,在陆时蓁的视线中蔓延开来…… “滴,滴,滴,滴……” 监护仪器平稳的声音从陆时蓁耳边传来,茫然间陆时蓁睁开了自己的眼睛。 “醒了?” 是熟悉的声音。 来自许拾月。 周遭都是昏暗的,看起来应该已经晚上了。 而陆时蓁在这黑暗中清楚的感觉到自己刚刚醒过来的心情比起过去的平淡,掺杂上了许多的开心。 循着声音,陆时蓁转头看了过去。 小夜灯照亮了床头浅浅一方空间,而许拾月就站在那方光亮中,目光温和的看着自己。 麻药还没退干净,陆时蓁有些没力气。 她就这样看着许拾月,弱声问道:“我睡了很久吗?” “没有很久,原本手术时间就很长,你现在醒过来是正常范围。”许拾月摇了摇头,她的话说的很专业,声音却远没有那样疏远,“手术进行的很成功,你的腿部神经情况良好,一周后就能看到成果了。” 许拾月的声音太温柔了,好像要将她整个人托起来。 陆时蓁昏昏沉沉的,接着就感觉有手敷在了她头顶,微微凉的,令人觉得格外舒服。 耐心的,许拾月帮陆时蓁整理了一下脸侧的长发。 浅浅的一层薄汗沾湿了她的指腹,她又调低了中央空调的一度温度,耐心的对陆时蓁叮嘱道:“如果觉得困的话,可以继续睡,麻药代谢需要时间,放心睡就可以,我会一直在这里守着你的。” 陆时蓁闻言挪了挪自己的脑袋,追着许拾月的声音看向了她的眼睛。 就跟她的声音一样,许拾月的眼睛里也充满了温柔。 说是麻药的药力还没有褪去,陆时蓁却敏锐的感觉到,许拾月的这种耐心跟对妈妈他们交代事情时那种清冷疏远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难道说是因为自己是她的病人吗? 陆时蓁微微蹙了下眉,将这个结论粗暴的从心里赶了出去。 她很想弄明白为什么,可还是麻药与许拾月掌心的抚摸下睡了过去。 她想这个人既然已经承诺了,那么等自己醒了再问她也不迟…… 病房又重新恢复了安静,许拾月端坐在陆时蓁病床旁,真就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幽静的小夜灯将影子倒影在墙上记录着这一切,接着孤独的影子旁便冒了一个不被人注意的小点:【宿主,你都累了一天了,监控数据我替你看着就行,休息一下又不会怎么样。】 像是有些不满,系统的声音起伏很大。 它就这样顺着许拾月的视线看着睡着的陆时蓁,道:【难道就因为她是陆时蓁吗?】 “是啊。”许拾月点了下头,认可道:“就因为她是陆时蓁。” 【可是她什么都不记得了。】系统小声提醒道。 许拾月却不然,眼眉温柔的注视着刚刚睡着的陆时蓁:“她会想起来的,就像我当初一样,只不过比我稍微晚一点。” 系统沉默的看着许拾月,没有说出刚刚算法自动为它演算的那句话。 ——可这一晚就是十年。:,,. 170. 去你的世界3 荒唐的,她甚至还在想,…… 清晨的阳光破开天夜幕的漆黑,整个世界都被干净的日光笼罩着,一片崭新。 几只麻雀啁啾着穿行在茂密的树叶中,就好像在交流哪里的虫子又多又好吃。 度过了万物苏醒的序章,生机盎然的春天已然降临。 好久没有睡过这样一个满足的饱觉,不只是身体上的舒适,更多的还有精神上的轻松。 眼睫微微轻颤,陆时蓁缓缓的的睁开了眼睛,许是习惯了,她的耳朵自动忽略了近处监护仪器的声音,只剩下了窗外清脆的鸟鸣。 疼痛在麻药褪去后无声地在伤口周围搅动,陆时蓁就这样浅浅呼吸着,动作熟稔。 清晨的日光带着崭新的味道洒落在她枕边,正调整着自己的躺姿,恍然间她察觉到在床边窗侧好像有个人影。 明亮的玻璃盛满了明媚的日光,金灿灿的打过来悉数落在了床边人的身上。 许拾月依旧穿着她那件白大褂,肩颈腰杆同座椅靠背平行,就这样笔直的坐在窗前翻看着一本窄窄的书。 那长而直的头发像是一道漆黑的瀑布,柔顺而丝滑的披散在她背后,同耳廓下颚划出一条明显的界限,干净利落的露着小半张侧脸。 陆时蓁并不能看清楚许拾月读的是什么书,只是那低垂着的眼睛写满了认真。 她薄唇轻抿,呼吸清浅,整幅画面异常沉静,有的只是她不疾不徐的翻页声。 忍不住陆时蓁也跟着摈住了呼吸。 消毒水的味道则趁着这个机会偷偷溜进了她的鼻腔,就这样沾染在这幅画面上,在日光的加持下,使得许拾月看起来整个人都透着一种不染尘埃的通透与干净。 她真的在自己床边守了一晚上吗? 陆时蓁眼眸微微闪烁,脑袋里不由得闪过了这样一个疑问。 虽然许拾月身上的衣服与发型都印证着她一晚上都没有离开。 可陆时蓁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也是这么一溜神,许拾月的眸子猝不及防的撞进了陆时蓁的视线:“醒了?” 陆时蓁根本没有丝毫准备,看着许拾月转头看向自己的视线,顿时有一种被抓包的感觉。 她轻抿了下唇,强壮淡定:“嗯。” “现在感觉怎么样?”许拾月似乎并没有计较陆时蓁偷看自己这件事,也不打算计较,很是平静的着她的状况。 而也是这样让陆时蓁将心虚平复了下去,精准的描述道:“比昨天晚上醒来的时候要清醒些。” 许拾月点了点头,接着又问道:“身上有哪里感觉很疼吗?” 疼痛感是有的,但陆时蓁的表现比许拾月接触过的很多病人都要淡定:“当然有了,但那些都是手术创口带来的疼痛,我可以分清楚。” 陆时蓁说着,微昂起的脸上带着一种苦中作乐的骄傲。 许拾月见状也浅笑了一下,道:“你已经久病成良医了。” “我可不算什么良医。”陆时蓁不敢接受许拾月这样的夸奖,“我就是一个普通的画漫画的。” 只是这样的谦逊并没有将这个话题一揭而过,许拾月看着慢慢坐起来的陆时蓁,对她道:“如果获得过最佳新人奖的作者称之为普通,那你们漫画界的门槛也太高了。” 许拾月这话说的平静,就像只是在叙述一件事情。 可她叙述的这件事情本质上就很是令人意外,陆时蓁可不记得她向许拾月透露过自己的这些事情,也不觉得像许拾月这样的人会对自己的这些事情感兴趣:“你怎么……” 困惑的话还没有完全说出口,陆时蓁的喉咙便一下顿住了。 日光略不过她视角上抬的视线,她这才发现那本被许拾月放在腿上的书不是什么药学专业书,而是自己前不久刚刚出版的漫画。 刚才许拾月在窗前聚精会神的,看的是自己的书。 所以她是对自己的漫画感兴趣吗? 那么她会觉得自己的漫画好看吗? …… 好多个问题裹着期待挤到了陆时蓁的脑袋里。 也不知道是她表现的太过明显,还是许拾月可以读懂她的心理活动,许拾月轻抚了下膝上的漫画,对陆时蓁道:“很好看,剧情很吸引人,如果不是你现在需要休息,我都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让你继续画下一本了。” 罕见的,陆时蓁在面对这些夸奖有些不好意思。 她很是含蓄,半垂着眼睛对许拾月颔了下首:“谢谢。” “不过我觉得你的人体还可以再精进一下。”也不知道是不是先礼后兵,许拾月翻看着陆时蓁的漫画,又语气和缓的提出了些意见,“虽然这些细节不是很影响画面,但是因为我是学医的,对这些人体动作比较敏感。” 陆时蓁也不是只受得起夸奖,不能听人批评指正的那种人,坦率的点了下头:“这倒是,受我之前看过的那些漫画的影响,我的人体比例比较偏细长,这种人体不太好把握。” 顿了一下,陆时蓁很是虚心:“要是许医生不嫌麻烦,可以具体给我说一下吗?” “那我可能需要你转一下身子,面对墙上那扇镜子,有画面的话会比较好讲解。”许拾月道。 “好。”陆时蓁点头,小心挪动着朝一侧墙上的镜子转了过去,问道:“然后……” 疑问还没有问出口,许拾月就用行动回答了陆时蓁的“然后呢”。 病号服松松垮垮的钻进了几缕风,陆时蓁低头整理着就感觉背后有温热迎了过来。 再抬头她就看到镜子里许拾月靠近了她,那白皙的膝盖抵在柔软的被褥上,纤长的腿衔着黑色的细高跟鞋笔直的停在她身后。 这动作端正又笔直,却在镜子里藏着说不上来的颓靡感。 陆时蓁还在这边为这一个动作失神,许拾月的声音就传了过来:“你看,如果说两个人是这样的动作,手肘应该抬到这样的高度。” 那声音仔细又专注,完全就在授课一般的讲解。 可镜子却向陆时蓁展示着,这位授课的老师正站在她的学生身后,平面将两人叠在一起,就好像没有距离的拥抱一般。 而接着,许拾月需要给陆时蓁演示人物动作,原本保持安全的距离就这样被缩近到了极致。 她的声音越是认真,就越会贴到陆时蓁耳边,徐徐温和,却又像是一团火。 跟只看得到许拾月的主视角不同,在镜子的加持下陆时蓁的视线变成了第三视角。 这个人在很仔细的给她讲解,可她还是分神了,视线中只剩下她跟她接触的画面。 陆时蓁就这样看着镜子里的许拾月,看着自己几乎跟她要靠在一起的脸。 像一只木偶,像被印在纸上的人物,每一个动作陆时蓁都可以预判,每一个动作都格外清晰的被许拾月操纵着。 “你观察这里,这块骨骼应该要这样跟着肌肉弧线……” “扑通,扑通。” 陆时蓁感觉自己的心脏像被人故意放在了一个安静四方的房间,每跳一下都有着极大的回声。 她想要专心的去听许拾月的讲解,可不知许拾月是不是故意的,她每一次的回神,这个人都会紧接着滑向另一个充满暧昧的动作。 明媚的日光打在镜子里,许拾月的唇就贴在离陆时蓁脸侧不远的地方。 淡淡的香气越过了消毒水的味道,如缠绕的藤蔓贴在了陆时蓁的脖颈,清冷的,却又令人发热。 陆时蓁心跳的速度愈发快起来,是她从来都没有过的感觉。 荒唐的,她甚至还在想,为什么这瓣唇没有贴在她的脸颊。 . 在镜子前发生的时候好像只是一段小的不能再小的插曲,关于自己疯狂的想法,陆时蓁也没敢多想,日子就这样平静了很久,直到来到了术后一周。 按照许拾月当初说的,术后一周就可以看到一点手术的成果了。能不能又感觉,可不可以站起来,都将在今天有一个判断。 经历过太多期待落空,陆时蓁对于这一次的结果产生了许多害怕的情绪,甚至选择了逃避,从一早就在刻意忽略自己的腿。 吃过早饭,那紧闭着的门还是如过去几天一般被人推开了。 许拾月拿着她的记录本走了过来,照常询问道:“今天感觉怎么样?” “比昨天要好,最下方的那道口子现在痛感已经不是那么明显了。”陆时蓁答道,依旧是对自己的腿只字不提。 可许拾月却并不给她这个机会,来到床边看着她藏在被子下方的腿:“有没有尝试动一动自己的腿?” 陆时蓁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腿,接着用一种想要拖延的可怜眼神看向许拾月:“会不会太早了?” 许拾月闻言不紧不慢的走了过去,自然却又出人意料的握住了陆时蓁的手:“不是相信我的吗?” 陆时蓁见识过很多种温柔,医生护士、妈妈哥哥,可偏偏许拾月的温柔是独有的。 她的手微凉却又带着暖意,就这样包裹着陆时蓁的手,让陆时蓁心里那抹紧张骤然消散了。 陆时蓁顿时对许拾月带给自己的感觉有一种熟悉又迷茫的感觉,无条件的就想要信任她。 而许拾月那双眼睛像是有蛊一样,陆时蓁只是跟她对视了一眼,就点了头:“好。” 于是就像上次一样,许拾月捧起了陆时蓁的脚。 也就是这一个动作,让陆时蓁感觉到了一种被托起牵扯的感觉。 闭塞的血管神经仿佛在这一瞬间被全部激活开来,陆时蓁感觉到那温热的掌温不再是从她摊开的掌心流逝,而是在她原本没有任何感觉的脚踝聚集。:,,. 171. 去你的世界4 我觉得有一天我是可以跟…… 其实也是陆时蓁自己在刻意忽略,如果她仔细留意了,就会注意到自己在早上醒来的时候感觉到了一阵从脚底传进来的冷风。裹紧的被子不仅缓解了她上半身感觉到的冷,还有微微泛着凉意的脚趾。 但比起孤独的一个人提前揭示这场里程碑式的成功。 陆时蓁更喜欢现在许拾月在她身边,跟她一起见证她的腿恢复知觉的时刻。 清晨明媚的日光透过窗户打在她的腿上,那保持良好的肌肉再也不是毫无生机的装饰品。 每一只神经像是在热情的摇着尾巴狗狗,兴奋的向它的主人回应着它此刻感受到的感觉。 陌生的,却又是无比熟悉的。 这种跟人接触到的感觉不再是透过肩膀手臂,而是她从一出生就处在停机状态的腿。 这是她第一次用自己的腿探知到的这个世界。 而她探知世界触碰到的第一个人,是许拾月。 病房里一片安静,陆时蓁都能听到自己心跳加速的声音。 只是她不知道是兴奋,还是因为许拾月在捧着自己的脚。 亦或者二者都有。 注视着陆时蓁表情上的变化,许拾月轻声问道:“感觉到了吗?” “嗯。”陆时蓁有些激动,耳边别好的头发纷纷随着她点头的动作往下落去。 日光镀在许拾月眼中,记忆中那个坐在轮椅上的小女孩跟现在兴奋的陆时蓁重叠在了一起。 这样的成就感是千百个高难度成功案例也无法代替的。 抄了抄衣服的口袋,许拾月对陆时蓁讲起了自己的计划:“这是很大的突破,月底就可以开始复健了,虽然复健的过程漫长也困难,但只要做好这一步,陆小姐就可以跟大家一样正常走动了。” 这么说着,许拾月便顿了一下。 她目光始终锁定在陆时蓁的身上,郑重的问道:“所以这次陆小姐愿意相信我吗?” “当然。”陆时蓁点头,信任的声音像是抛进玻璃瓶的珠子,脆生生的。 跟过往任何一次都不同,这次的回答是陆时蓁衷心的从她口中回应的答案。 尽管只认识了一月有余,但她对许拾月的信任却早已远超一个月的厚度。 有时候陆时蓁甚至会想,她跟许拾月这样快速的熟络,就好像过去她们就认识似的。 可……这怎么可能。 . 正如许拾月说的,完美的手术只是一个开始,要想迈出步伐,复健则是一个无法避免的漫长过渡。 成人不比幼儿,从未使用过的腿撑起沉重的骨骼会困难很多,陆时蓁在第一次做手术的时候就了解过,她当时兴致勃勃充满信心,最后却是以手术失败戛然而止。 而现在,陆时蓁的手术已然成功,既然完全可以站起来,复健也就不是什么困难的事了。 更何况还有许拾月在她身边。 蝉鸣随着太阳撒下的一波又一波的热浪在树梢叫嚣着,痛斥着过分灼热的气温。 陆时蓁的复健课程随着夏天的到来开始了,昨天她有了新的突破,在许拾月的搀扶下站稳了,成美妍看着自己终于可以独立站稳的女儿,高兴的流下了泪水。 她称呼自己宝宝,兴奋地在一家四口的群里分享着这份喜悦。 陆时蓁没有羞赧,更不会觉得这是对自己的轻蔑,而是突然觉得变成了母亲怀中的婴儿,血液中热意翻涌,满是温暖。 而这种感受在许拾月过来重新握上她手的时候达到了巅峰。 成美妍兴奋的将陆时蓁站立的画面录了下来,跑出去给陆时泽打起了电话。 陆时蓁也想在成美妍面前展现自己很好的样子,在她离开前都撑着腿站着。 也就在陆时蓁快要泄力撑不住的前一秒,她的手臂被一只纤细而有力的手撑住了。 像是可以看穿自己一样,许拾月看着刚离开的成美妍,对陆时蓁道:“不要勉强,阿姨离开了,现在适当休息一会了。” 陆时蓁的心莫名小小的跳了一下。 她看着面对面站在自己跟前许拾月,不知道哪里来的向往与娇嗔,任由她扶着,对她问道:“那许医生说我厉害吗?” “很厉害。”许拾月点头,“很少有人能训练一周就站稳。” 不知道是这个答案本身就令人满足,还是因为是许拾月说的才令人满足,陆时蓁脸上浮现出了遮不住的笑意。 也许是心情好,陆时蓁看着此刻她与许拾月面对面的状态,不由得调侃道:“许医生觉不觉得咱们现在这样就好像是要准备跳舞似的。” 陆时蓁这话说的不经意,许拾月听到陆时蓁这话,像是被什么击中了,平静的目光兀的顿了一下。 蝉鸣疯狂的叫嚣着不平静,日光镀在她的眼中,昏暗又明亮,就像是在深潭中翻涌起的波光。 许拾月就这样看着陆时蓁,强作平静的问道:“所以陆小姐要跟我跳舞吗?” 陆时蓁不以为意,笑了一下:“这就是许医生不专业了,病人的病历都忘了吗?我刚刚能站起来,又怎么能跟你跳舞呢?” 蝉鸣拉着一道长音,消匿在了枝叶繁茂的树丛中。 那双填满期待的眸子骤然空了一下,许拾月恍然,点了下头:“是啊。” 她说着便小心扶着陆时蓁坐回了身后的轮椅,检讨般的对她道:“抱歉,是我心太急了。” “怎么会呢?”陆时蓁摇头。 像是斟酌了好久,又或者是一鼓作气。 顿了一下,陆时蓁看着许拾月那稍显落寞的眼睛,对她道:“慢慢来,我觉得有一天我是可以跟许医生跳一支舞的。” “嗯。”许拾月点点头。 尽管现在的陆时蓁不记得了,但她仍旧想要跟自己跳舞。 …… “早上好。” 回忆随着突然推开的房门,戛然而止。 陆时蓁抬头就看到许拾月穿着白大褂,拿着她的记录本走了进来。 陆时蓁灵巧的转过轮椅,对许拾月回以问候:“早上好。” 这人的声音活泼,却又略微带着点紧张。 许拾月将自己的东西放下,对陆时蓁道:“不要有太大的心理压力,不仅是你,你的腿部神经也需要循序渐进,昨天刚刚可以站稳,这周能做到在支撑下迈出第一步就很厉害了。” “好。”陆时蓁点点头。 现在的她已经无条件的信任许拾月说的一切了。 “来,握住我的手,我们先站起来。” 说着,许拾月便跟过去每一天一样,向陆时蓁伸去了她的手。 而陆时蓁也配合的握住了许拾月的手,在她的支撑下站起来。 虽然这种感觉比起几天前要微弱很多,但陆时蓁还是可以感觉到力量从她的腿部发出,却无法使用的轻微无力感,就像是通道被闭塞的口子堵住了,她拼命想要疏通,却又不好控制。 “慢慢来,固定住自己的脚。” 陆时蓁正在慢慢用力控制,许拾月的声音从她头顶落了下来。 就像是漆黑世界中的指引,陆时蓁感觉她握着自己手,还有手臂的力量,温暖融化着闭塞。 日光斜落进房间中,倒影在墙上的人影与轮椅间落进了丝缕光束。 陆时蓁在许拾月的支撑下慢慢站了起来。 尽管不是第一次了,但这种脚底与地面接触的感觉无论多少都会让陆时蓁觉得无比喜悦。 她正抬头要跟许拾月分享,敲门声就响了起来:“当当。” 听到这声音,两人不约而同的都停了下来。 陆时蓁循着声音朝门口看去,就看到一个穿着白色裙子的女孩正提着些东西在门口。 陆时蓁并不认识这人,疑惑中就听到许拾月对那人道:“怎么过来了?” “当然是给你送好吃的来了。”女孩的声音里自带一种熟稔,说着就给许拾月展示自己手里提着的东西,“我不来主动找你,你怕是又好几天都找不到人。” 许拾月闻言轻抿了下唇,将陆时蓁重新扶到了轮椅上:“等我一下。” 这话虽然是句叮嘱,但也没等陆时蓁回应说这话的人就走了。 空落了的手伏在轮椅扶手上,不知怎么得比起日里要紧绷些。 陆时蓁看着许拾月出去,背影与门缝中透过的是那个女孩看向她的殷切目光。 尽管许拾月走到门口后岿然不动的站着,但那女孩的影子还是朝她倾斜而去,手里捧着本书 像是有什么问题要请教。 陆时蓁双标的很,她喜欢这种亲昵。 只限于她跟许拾月。 陆时蓁看着许拾月,一时竟分不清自己此刻究竟是病人对医生这种救世主的依赖,还是因为喜欢她。 关于自己的性向,陆时蓁是在跟基友乱侃的时候意识到的。 她这二十多年没有跟外界接触,她可以很平和的接受自己的性向,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而喜欢女性。 好像有什么种子早早地就在她身体里埋了下去。 它觉醒的突兀,也无从回溯。 手术已经过去了好几个月了,而在这些过去的时间里许拾月每天都跟她在一起。 她会握住自己的腿判断恢复情况,也会仔细替自己清理伤口,推自己出去散心。 只是陆时蓁清楚,许拾月不是护士护工,她陪自己的这些时间应该属于她研究科研项目才对。 还是说自己这位罕见病患者就是她的科研项目…… 走廊的灯正好的悬在这两人的头顶,将她们笼罩在光下,异常刺眼。 而嫉妒则在此刻攀着陆时蓁刚苏醒的小腿盘桓而上,令她心绪复杂。 陆时蓁仔细打量那个女孩,说实话那个女孩的确漂亮。 白裙子跟许拾月的白大褂很是相配,白皙的腿微微交错着,又细又长,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带着女孩鲜活的娇嗔。 而就是这样的鲜活,却是陆时蓁现在无法做到的。 交流的声音影影绰绰的从门口传来,陆时蓁低下头看向自己的腿。 宽松的夏季病号服遮掩着她搭在轮椅上的腿,虽然不明显,但数月前手术造成的疤痕依旧是没有褪去。 白皙的腿上褐色的伤口斑驳。 没什么可比性。 风不被人注意的静默吹了起来,太阳被厚重的云遮住了大半。 房间暗了下来,器械的影子将坐在轮椅上的影子孤立在墙上,并拢的腿微微朝内收着,自卑总是在爱人背后产生。 “久等了。”终于谈完了,许拾月走了回来。 陆时蓁“嗯”了一声,不咸不淡。 接着她将自己的手放在了轮椅上,对许拾月道:“我有点累了,今天不想训练了,可以现在回去吗?” 而许拾月却像是并没有听到这句话一样,自顾自的对陆时蓁道:“刚刚来的那人是我的学生,下周毕业答辩,有一个地方没处理,所以着急来找我。” “而且我也并不喜欢喝奶茶,如果是果茶的话,还可以考虑。” 如果说第一句话陆时蓁通过刚才的情景自己推断了出来,那么后半句话她就有些不明白了。 顿了一下,陆时蓁抬起了几分视线,这才注意到许拾月刚才是两手空空的回来的,那个女孩子暧昧表示的那些东西,她一个都没有收。 眨了下眼,陆时蓁心情莫名好了很多。 她先是简单的“哦”了一声,接着便附和般的讲道:“那还挺巧呢,我也不喜欢喝奶茶。” “既然我把我的事情交代清楚了……” 许拾月说着,就将自己的手放到了陆时蓁刚才想要推离的轮椅上。 女人纤细的影子不紧不慢的压下,漆黑的将陆时蓁整个人都罩住。 她居高临下,却又眼含笑意:“所以陆小姐现在可以告诉我,刚才为什么会变累吗?”:,,. 172. 去你的世界5 “我们不会再分开了。” 日光从陆时蓁背后洒下,一半明一半暗。 许拾月就这样倾压下来,清幽的香气从消毒水的味道挣出,距离太近,连着香气的尾调陆时蓁都嗅的一清二楚。 跟她身上的香气一样,许拾月的问题问的没有什么攻击性。 她声音淡然而平静,仿佛只是医生在正常探究自己病人突然出现的某些问题。 如果她们此刻保持着的是平常面对面交流时的距离的话。 许拾月眼瞳微眯,明显是从刚才的对话中捕捉到了什么。 尽管明白自己好像喜欢上了许拾月,但陆时蓁并没打算就这样草率地将自己的心意宣之于口。 意识到刚才自己将情绪表露的太过,她忙往回收道:“你放心吧,我不是因为身体不舒服。” “那到底是因为什么呢?”许拾月并不肯让陆时蓁将这个话题轻易揭过去,像是怕陆时蓁不回答,继续补充道:“毕竟我身为你的主治医师,有必要排除一些原因。” 这么问着,许拾月微俯下身子,原本挺直的后背又向下压了一度。 日光从一侧落下,被挤压的只剩下了一缕还落在陆时蓁的余光中,谄媚似的照亮了许拾月的侧脸。 原本光明正大的话术蓦的附上了一层晦涩,像是在探求一个真相,却又不止这么一个目的。 浅淡的香气略过陆时蓁的唇瓣,在被缩近的距离下变得更加浓郁。 它无形中将许拾月的动作编织成了一张网,就这样笼罩着陆时蓁,避无可避。 谄媚的光落在许拾月脸上,漆黑的眸子平静之下是不会轻易放弃的认真。 陆时蓁不知道许拾月哪里来的这种探知精神,但她知道今天自己如果不回答许拾月的这个问题,她是不会放过自己了。 那浅粉色的唇瓣轻抿了一下,不经意就染上了些水光。 有些无奈,又有些自我放逐,陆时蓁用自己美化过的辞藻硬着头皮的对许拾月讲道:“因为你刚才跟那个人有点亲密,我很介意。” “为什么介意?”许拾月追问道。 不知道是因为靠的太近,还是提出这个问题的人是自己心事的主角,陆时蓁脸颊有些热意。 挣扎着,她还是想要抵抗,回避道:“这就无关我的身体健康了吧,许医生。” “所以这是我私人向你提出的问题。”许拾月道。 她就这样紧紧注视着陆时蓁,像是握住了什么,纠缠的问道:“我也很在意,你为什么会这样介意。” 听到许拾月这样问,陆时蓁微微怔了一下。 有一瞬间她觉得自己跟许拾月所想的事情是一样的,可也只是一瞬间,接着担心就翻涌了上来。 尽管这些天,陆时蓁跟许拾月相处的很是不错,但她们之间的话题也是止步于日常,像是关于取向这种私密问题她们从未涉足过。 匆匆被陆时蓁按在心底的喜欢不安分的翻动了起来,她就这样看着许拾月看向自己的视线,不知道如果自己坦白的话会不会吓跑许拾月。 她蠢蠢欲动,却又小心翼翼。 滚了下喉咙,陆时蓁对许拾月试探性的问道:“那回答你这个问题前,你先回答我,你喜欢刚才的那个女孩子类型吗?” 话音落下,整个房间还想有一瞬间的安静。 陆时蓁紧张的等待着许拾月的回答,眼睛里全是强装的平静。 时间可能过了有半个世纪,又或者也才一秒,许拾月很是平静的回答道:“一半一半。” “我不喜欢刚才那个女孩子。”许拾月并没有像陆时蓁担忧的那样被她的这个问题吓到,因为她跟陆时蓁是同样的,“但我喜欢女孩子。” 许拾月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始终注视着的,都是陆时蓁的眼睛。 随着话音落下,那杏圆的眼睛在日光下慢慢放大,漆黑的眼瞳中倒映着的许拾月的脸庞,一点一点的朝她靠近。 许拾月低下头,吻在了陆时蓁的脸颊。 似有若无的,好像还蹭过了她的唇角。 “你这样的女孩子。” 温润的唇瓣带着无言的暧昧施然撤去,坦白的话语落在了陆时蓁耳边。 少女漆黑的眼瞳迟滞顿顿的向上抬起,微微轻颤着,写满了不敢相信。 只是在陆时蓁的这份不敢相信中,一半是因为许拾月吻了她,另一半是因为她觉得这个吻的感觉很熟悉。 “我们是不是什么时候见过……”陆时蓁目光明明的看着许拾月,一个陌生而熟悉的称呼从她的嘴巴里喊了出来:“十月。” 像是被阻塞住的石子再也承受不住压力,砰的碎裂了开来,那曾被恶劣的神刻意隐藏的记忆如洪水般在陆时蓁脑海中翻涌浮现起来。 记忆不是突然被撕开了条口子,而是严丝合缝的落下了那块丢失的拼图。 陆时蓁看到之前住了很久的小屋突然出现了走廊,看到滚落的苹果被一个小女孩捧了起来。 小女孩瘦骨嶙峋,穿着跟她不同的病号服。 她向她自我介绍,说她叫许拾月。 喷涌而出的水将陆时蓁紧紧包裹,记忆如二倍速一般在她脑中释放。 接着陆时蓁就看到她跟着许拾月来到了另一个世界,看到她在病房里邀请许拾月跳舞。 那被回忆填得满满当当的心骤然空了一下。 陆时蓁这才明白许拾月在昨天听到自己说“跳舞”二字后做出的反应,还有那从她眼瞳中一闪而过的落寞。 “我想见到成年的你。” 许拾月青涩的声音穿过陆时蓁耳朵,将她的思绪拉回了回忆的海洋中。 那记青涩稚嫩的吻像是封缄的火漆印,印着吻的话成了让陆时蓁拼命坚持活下去的契约。 她的确是因为一个约定努力活下去的。 她也早在很久之前就跟许拾月见过了。 不知道是久别重逢的冲击令人感动,还是即使过了这些年她依旧会为许拾月动心而怦然。 陆时蓁就这样注视着面前的许拾月,平静的声音缠满了细碎的颤抖:“你回来了。” “是啊。”许拾月点点头,将自己的鼻尖轻轻抵在了陆时蓁的鼻上,“好久不见,十六。” “好久不见。”陆时蓁说着,便将自己的手攀上了许拾月的脖颈。 那原本笔挺的脖颈就这样微微探了过去,按捺不住却又无比生涩的将自己的唇抵在了许拾月的唇上。 许拾月的唇比想象中的要软,微凉中染着点清香。 虽然顾忌着陆时蓁的身体,许拾月没有大开大合,但她还是将舌尖掠过了对方的齿尖,勾着人,不肯就这样浅尝辄止。 微微喘息着,陆时蓁想到了很关键的问题,有些紧张的暂停了一切:“十月你是怎么来的?你还要回去吗?” 许拾月半垂着的眼睛紧盯着陆时蓁的唇,气息不稳,解释的声音却格外耐心:“我不会回去了,我是从另一个世界来到你这里的。” 她那纤细的手指轻轻拂过陆时蓁的头发,又对她道:“我知道你有很多问题,不要急慢慢问,我会一个一个的都讲给你听的。” “好。”陆时蓁点点头。 被揉上了一层殷红的唇瓣轻轻拨开,不是继续刚才未完的吻,而是问起了问题。 陆时蓁问了许拾月很多,许拾月都回答给了陆时蓁,最后也将她是怎么来到这个世界的过程讲述给了陆时蓁。 关于小时候的事情,许拾月的确是不记得了,但她总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察觉到自己看起来完整的人生少了什么。 后来一次意外让许拾月被系统选中,开始了她的宿主生涯,她就更肯定自己是真的有可能在系统干预下忘记了什么。 于是在主神与主系统之间产生更新换代的动荡时,她作为系统任务者排行榜常年第一,跟当时的主系统达成了合作,在帮她将崩坏的主神处理掉后,主系统也帮她从系统空间找回了她跟陆时蓁被剔除的记忆。 记忆找回来了就一切都好办了。 心中那块空缺再也不是虚无缥缈,千世界虽然大,名为陆时蓁的人也是数不胜数,但只要她去找,她就一定会找到她的陆时蓁。 而现在,她找到了。 陆时蓁听完许拾月讲述的一切,隐隐的还是有些担忧:“那你说的那个系统会不会再把我们分开……” 许拾月摇头,声音笃定:“不会了,我绝对不会再让我们分开了。” 【恭喜宿主完成任务!宿主是否选择留在这个世界是/否】 系统的通报声带着点激动,在这时格外合时宜的跳了出来。 许拾月看着那泛着晶蓝色光亮的对话框,在过去无数次拒绝后,毫不犹豫的点击了【是】的选项。 “我们不会再分开了。”许拾月说着,低下头衔住了陆时蓁的唇。 白色的袍子微微耸动着,圆润白皙的小腿抵在了轮椅中间。 感觉到自己的控制权被人夺走,陆时蓁抬手扶上了许拾月撑在自己身侧的手臂,日光被全部遮掩下去,消毒水的味道随着逐渐攀升起的温度变得炽热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