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绑定昏君抽卡系统后我成明君了[基建]》 第一章 绑定系统 晏玄钰恢复意识之时,发现自己正处于一片混沌黑暗中。 他这才知道自己刚刚听到的那个自称昏君抽卡系统的声音不是他临死前的幻听。 晏玄钰新奇地试图控制自己的“身体”,却发现自己现在是一团透明泛白的雾气。 这难道就是他的“魂”? 是了,刚刚自称系统的声音告诉他,他已经身死,现在的自己不过是被系统捕捉的短暂保存意识的灵魂而已。 “绑定系统,宿主就可以获得第二次生命。” 那空灵的声音说, “请问宿主是否绑定?” 系统很自信地等着这个被自己刚刚挑中的宿主回答。在系统有意识以来,虽然它还没绑定过宿主,但它知道系统界里宿主都是对系统言听计从的,因为系统能给他们带来利益,比如能让男x丝变成佳丽三千的人生赢家,能让一个平凡的女生变成各种极品男性围绕身边的容貌绝丽,魅力拉满的女人。 “第二次生命?”晏玄钰突然像听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哈哈笑了起来。 系统得到了一个出乎意料的答案,它听到新宿主说:“我没有什么可拿来和你交换,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临去世几年的晏玄钰,缠绵病榻,即使是国外最先进的技术也无法留住他逐渐消逝的生命。曾经有人告诉他,一个人只有在无限沉静中才能无限接近世界,于是那几年的患病经历让他彻底改变了从前略显浮躁的性格。 这种回答在系统手册里并没有写,新生的系统并未增加过多数据,它有着人类新生儿一般的懵懂。 “啵”地一声,原本空灵神秘的系统变成了一个圆滚滚的团子,它疑惑地绕着晏玄钰转了几圈后缓缓开口—— “本系统是‘昏君抽卡系统’,如果绑定,宿主可以前往一个古代世界,成为一方君主。 ” “我需要做什么?”晏玄钰问。 前往古代世界,成为一方君主啊.....听上去很有意思。 “完成任务获取点数,然后开启抽卡,抽中的卡可以帮助宿主成为昏君,抽卡可以让系统从中获取能量......”系统又补充说,“这些是新手系统手册里说的。” 果然,刚才的神秘都是装出来的,晏玄钰甚至都没花心思,只是直白问了几句,系统就全盘托出了。从中晏玄钰可以得知,所谓的“昏君抽卡系统”是靠他提供的点数来获取能量的,而系统拿出一部分能量可以使晏玄钰留存在那个时代,以供系统继续获取更多能量。 变成白团子之后的系统让晏玄钰下意识放低了一点戒备。 “在那个世界,系统会保证宿主活到自愿脱离世界之时。”系统似乎在念手册内容。 “你不是说这是给予我的第二次生命吗?”晏玄钰笑了,他自顾自地说,“如果任由自己当一个昏君,那岂不是太没意思了。” “系统,可以查看我的角色吗?” 系统没有回答,但是下一秒,晏玄钰的脑海里多了很多不属于他的记忆,他像看故事一样看完了另一个“晏玄钰”的一生,不知道是不是系统的安排,那里的他仍会叫晏玄钰,是大周王朝的新帝,晏玄钰还是皇子的时候便以纨绔跋扈,暴戾无常在京城出名,先帝在位无所作为,他并不是没有其他优秀的儿子,只是到了晚年十分忌惮他们的优秀,猜忌皇子们并且剥夺他们的大部分权力,世人不知道的是先帝只是不想让一个优秀的儿子继承皇位后,在后世名声越过自己。儿子怎么能超过老子? 先帝喜“名正言顺”,因为晏玄钰的母族也足够显赫,纨绔皇子晏玄钰成了他的首选,他没有立太子,而是留了一份遗诏,传位与四皇子晏玄钰,其他皇子封王。 周晏帝即位后,昏庸无道,贪图享乐,几年之后朝堂之上乌烟瘴气,边关如纸糊一般被突厥连破六城朝堂才收到消息,彼时突厥士兵已逼近京城,周晏帝仓促迁都,此后大周朝风雨飘摇,又过几年后天下陷入战乱,周晏帝传位于小儿子,一年后周朝覆灭,小皇帝被乱军所杀,史称“周哀帝”。 系统并没有规定他“必须”成为昏君,只是要求他完成任务,进行抽卡。 晏玄钰接收完多出来的记忆,勾唇笑了。 能重活一次,体验到另一种人生,他怎么会按部就班地做任务成为“昏君”呢。 新生的“昏君抽卡系统”愣愣的,空灵的声音再次重复道:“请问宿主是否绑定?” “是。” ——————— 承天殿内。 一大群宫女太监们跪伏在地上。 李忠贤没敢看半靠着坐在沉香木软榻上的人,他看了眼跪趴在自己旁边一动不敢动的小宫女,明明已经身体抖如筛糠,一幅惊恐到极致的模样,却死死掐住自己手掌不发出任何声音。 她是个聪明的,不求饶说不准还有一线生机。 李忠贤拿着拂尘垂眼站在一旁,心里想这小宫女看着白嫩清丽,见人总带着几分笑,前几天宫里覆变,承天殿缺几个伺候的,他才将小宫女调到了御前,谁知道今儿就失手打翻了皇上的茶盏。 想必这条小命是保不住了。 李忠贤兀自想着,面上仍眼观鼻鼻观心,再看跪在地上的小宫女,眼里就带了几分同情。 不过眼下他更应该同情的人是他李忠贤自己,宫女是他带来御前的。 外人只看能在御前露脸的风光,在外也要被恭恭敬敬称一声总管大人,可伴君如伴虎,稍有错处…… 李忠贤并非是跟着皇上从皇子府邸出来的,一个月前他还是太后佛堂的掌事太监,师父李如海常说李忠贤是个傻的,于是取了“忠贤”二字,让李忠贤只管一心向主,其他不顾,不求富贵,万万能保住一条小命。 先帝驾崩,李如海也一病不起,仅十几日后就跟着去了,新皇便封了先帝总管太监的徒弟李忠贤为承天殿总管。 李忠贤每每看见因为让皇上一丝不如意就被拖下去的宫人,总觉得那是以后的自己。 那些尚且只是小事,这次是打翻了茶盏。 听说之前打小就跟在皇上身边的贴身太监徐清不知怎么被杖杀了,死前被折磨得不成人样,听说连皮子都被剥了。 这些话他也是从从前旧府里跟来的人嘴里废了好大的劲撬出来的——能在那位身边伺候还活到现在的都是人精里的人精。 李忠贤身子不由抖了一下,觉得浑身发冷,紧接着又感到浑身是汗。 虽说是奴,但自小的情分在那,养只狗都有感情了,可皇上说虐杀就虐杀。 榻上的人缓缓伸出一只手,离得最近的李忠贤腿一软,跪下了。 李忠贤眼一闭。 “陛下,是奴才的疏忽,让这毛手毛脚的小宫女……” “闭嘴。” 一个略显沙哑的且不耐烦的声音在李忠贤头顶上响起。 晏玄钰缓缓睁眼时看到的便是大殿里跪倒一片的场景。从他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一颗颗死死抵在地上的脑袋和跪贴在地的身子。 他一闭眼,再睁眼,那些身影竟然还带了黑色重影,耳边也是嗡嗡耳鸣声。 现在已经是春天,可承天殿前两个金炉里还烧着银丝炭,散发着若有若无的香味。 他身上穿着厚袍,竟然还感觉手脚冰冷。 跪下的太监说话声和那刺耳的声音混在一起,让晏玄钰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心里也升起几分不属于他的暴躁与止不住想杀人的怒意。 他刚刚接收了原主的记忆,也和昏君系统达成了合作,从系统那里知道这具身体不怎么健康,可即便他做了准备,还是被这具身体的情况震惊了。 原主是个蠢的,在皇子府被下毒这么多年愣是不知道背后黑手是谁。虽然登基后被太医院一直调养着,但终归是毁了根基,一直体弱。 “都退下。”晏玄钰靠在软榻上,扶着额头说。 他伸手一指离自己最近的小宫女:“把她也带下去。” 小宫女猛地抬头,杏眼里满是泪水,她不停地磕头求饶:“求皇上饶命,求皇上饶命.....” 【叮——昏君点数加3。】 晏玄钰:我还什么都没做啊! 他被小宫女这一吵,更是头痛欲裂,“李忠贤,把人带下去好好学学规矩,不必来御前伺候了。” 接收记忆后他知道李忠贤是承天殿总管,在原主那里他把小宫女杖杀,李忠贤也没落得一个好下场,而造成这的原因仅仅是小宫女刚刚打翻了茶盏,在原主看来是对他皇权的不敬。 晏玄钰倒是观这总管不是个坏的,能用。 小宫女腿软的无法行走,李忠贤用眼色让身边的两个太监提着她的胳膊带下去,众宫女太监跟在后面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系统,出来。】晏玄钰在心里说。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二章 初阅任务 【宿主,我在。】系统很快在晏玄钰脑海里回应道。 晏玄钰拢了拢身上的厚袍,贴身处是柔软若无物的绸缎,里说是厚袍,晏玄钰摸了摸,感觉更像是各种华贵的布料叠了起来,外面罩着玄色锦衣,从衣摆向上延伸用金线绣着龙纹,袖口处也皆是繁复的金线纹路。 可以说是极尽奢侈。 但是在晏玄钰看来,这种穿搭就如同他那个世界里华国老太太的神奇叠穿,在身上套上一件又一件。 晏玄钰让承天殿里的一众宫女太监都退下了,现在整个大殿里就他一个人,失去了些人气儿,晏玄钰感到殿内更冷了些,他拢了拢身上的衣服,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软榻上。 “现在这个朝代和我所在的世界哪个朝代比较相似?”晏玄钰问。 他知道系统生成的世界大概就是从前在科幻里见过的“平行世界”了,只是他初来乍到,又对这个时代发展到何种阶段没有概念,不过他接收了原主周晏帝的记忆,从中看到目前所处的朝代发展并不如何,比历史上闻名的唐宋差了很远。 【宿主您好,根据宿主的问题,系统搜索到如下答案——】 【因该世界为总系统创造世界,与宿主所在的现实世界无关,且因系统创造的随机性,该世界无法进行类比。】 “也就是说,这世界是乱造的?”晏玄钰笑了,这印证了他的一个猜想。 他阖眼,怪不得在原主视角里他有吃不尽的山珍海味,烹调蒸煮样样俱全,可以看得出来菜系方面已经很成熟了,可是在衣服上又像是汉代及汉前,平民以麻衣为主,皇室贵族以绫罗绸缎为贵,纺织业根本没有发展起来,这看上去简直自相矛盾。 敢情是系统生成的随机(重音)啊! 解了心里的疑惑,晏玄钰又想起了另一件重要的事情,“系统,打开你说的抽卡系统给我看看。” 【滴——昏君抽卡系统启动中——】 下一秒,晏玄钰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淡蓝色透明投影一样的东西,一个有着四种颜色的大转盘缓缓出现,指针竖直向下,最后出现的是一个红色按钮,屏幕并非静止,上面隐隐有金光流动,满屏看去只有这一个按钮是可操作的。 晏玄钰没什么怕的,他伸手就去按了一下。 【滴——开启失败,第一次开启抽卡需要点数:50(首抽五折),宿主当前点数:3】 这系统真是精通人性,还有刺激消费项目呢! 【宿主可随时呼叫系统打开任务面板查看可获取点数任务。】系统说。 “看看。” 话音未落,金光流动的大转盘消失,接下来出现的是一个白色面板。 如果要晏玄钰形容的话,这就像是他前世玩的网络游戏里的任务栏,里面还很贴心地划分了“日常任务”“成长任务”“随机任务”等等。 晏玄钰一一查看,发现日常任务里有一条被打上了对钩,大概是刚刚磕头求饶的小宫女带来的,系统还算人性化,日常任务里有晏玄钰一句话就能完成的事,比如用膳。 任务系统给出的用膳标准为凉品八样、碗品十样、热品十六样、主食十样、还有若干道点心,一顿膳食需要耗费人力若干,钱财更是不计。 晏玄钰接着往下看,日常任务因为容易完成,奖励点数较少,但是好处是几天刷新一次,成长任务有君王不早朝、抄家、大兴土木等等,奖励点数较多,晏玄钰觉得成长任务是一次性的,随机任务显示未刷出。 他到了这个世界,才发现对于“宿主”来说,进行各种活动的自由度真的是太高了。 晏玄钰现在还有点不适应,觉得很多任务可以推迟几天再做。 ——————— 李忠贤带着一众宫女太监退出承天殿后,才松了一口气,他抹了一把额头上的虚汗。 他再去看瘫在地上的小宫女,眼里就多了几分惊奇。 她竟犯了错处还能全须全尾出来。 李忠贤可没异想天开是这姑娘本事大,他看看这嫩的能掐出水来的小宫女,鹅蛋脸柳叶眉,一双杏眼含泪时真是能惹得人心里垂怜,说不准是合了陛下眼缘。 “你们两个带她回去,今儿受惊了,让屋里嬷嬷好生照看着,就说是咱吩咐的。”李忠贤一甩拂尘。 虽说不能再去御前伺候,但说不准还有造化。 小宫女名叫秀玉,她自出了承天殿就一直被偷偷打量着,秀玉支起身子,向李忠贤行礼,“多谢总管。” 李总管在陛下面前替自己求情,秀玉记在心里了。 李忠贤颔首,两个小太监一人一边搀着秀玉下去。 这时候,李忠贤听到承天殿内传来皇上的声音,他赶忙快步走进去伺候。 “陛下。”李忠贤躬身。 他抬眼去看软榻上的皇上,发现陛下和刚刚比起来似乎有哪里不一样,陛下周身的气息.....好像平和了。 晏玄钰要站起来,李忠贤连忙上去搀扶。 他听到这位喜怒无常的新帝笑了几声,然后轻轻摆手,“朕还没这么虚弱吧?” 李忠贤心里一惊,连忙“是”了一声后退两步,但他看向晏玄钰时,发现他并没有发怒的迹象。 晏玄钰走了两步,发现这具身子真是走两步就要喘,还真不知道有多亏空,原主能在这种情况下在位十几年还能不停作死也是奇迹。 不过再怎么虚弱,也比他前世的身体强了不知道多少倍,晏玄钰走了一会,才有了这具身体切切实实属于他的感觉。 承天殿很大,他从软榻走到御桌前也用了一点时间。 在这期间,他边走边想,打算先做几个日常任务攒一个抽卡机会。 李忠贤继续默默站在晏玄钰身侧当个合格的贴身总管。 奏折被整整齐齐堆在一处,不知道积攒了几日,原主身为一个合格的纨绔,即使登基为帝,也没有看奏折的习惯,刚开始他还都放在承天殿内,后来直接统统扔给丞相,丞相是先帝时中了状元,臣子随主,半生平庸无功,周晏帝登基之后十分“信赖”他,也因此养出了一位权佞。 晏玄钰回忆起这个细节,随手拿来一本奏折开始看。 成长任务里有“不理朝政”这一项,也就是原主当时的作为,任务奖励点数有30点,这在其他任务里也很突出了。 晏玄钰摸摸下巴,这件事得让他好好想一想。 眼见陛下终于开始看奏折了,李忠贤是从心里高兴,陛下登基后未满一月,坊间就开始流传“昏君”,虽说锦衣卫处置了一批,但是还是没止住流言,其实不止民间,朝堂之上不少人也私下摇头叹息。 现在看到陛下开始勤政,李忠贤是打心眼里的高兴,在一旁磨墨也磨得飞快。 晏玄钰原本想从奏折里先了解一下朝堂上的人员构成,于是先粗略浏览了一遍各个折子,可是这些奏折有的也太过分。 比如这个叫林复的礼部尚书,四月初给新帝请安,四月十五又给新帝请安。 晏玄钰想起来曾经看过的某个皇帝轶事—— 某地官员奏折里向皇帝请安,问:皇上您好吗? 皇上回复:我很好 隔几日官员又向皇上请安:皇上您好吗? 皇上回复:我很好 晏玄钰又翻了几个,发现都是如此,还有甚者洋洋洒洒几百字,说自己去某地时走到一处看到大树庇佑小树,枝繁叶茂,荫庇一方,想起您与先皇父子情深,一时涕泪横流。 比当代大学生的小组作业和汇报还能水。 大周朝的奏折制度其实给了皇帝与臣子交流的渠道,但是发展到现在却成了几乎无意义的一件事。而且此制度还有弊端,只有上层官员的奏折可以直达皇帝眼前,下层官员上书需要先经过上层官员查看。 也因这,才出现了现在这种“你好吗”“我很好”的局面。 晏玄钰揉揉太阳穴,这些文言文看得他头昏脑涨,他放下奏折对身旁的李忠贤说:“传膳。”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三章 数度眩矣 李忠贤应了声“是”,快步走下去了。 晏玄钰这才发现自己身边这位总管走起路来像传统戏曲的鬼步,只能看到衣摆在动,双脚落地无声。 还有殿内两侧垂首静立的太监,仿佛隐形人一样,如果不去特意看根本发现不了他们的存在。 晏玄钰在心里给他们的服务点了个五星好评。他让传膳后回来的李忠贤给自己拿了个软垫靠着,舒舒服服地坐在雕花紫檀椅上。 御膳房的速度极快,不一会一大群宫女太监分列两侧鱼贯而入,承天殿内是一张和雕花紫檀椅配套的桌子,上面不知道按什么布局摆上了菜,从晏玄钰这个叫角度看上去并不显得挤,反而各式各样的摆起来十分赏心悦目。 试菜太监有四个,布菜宫女有四个,身后还有若干人。 晏玄钰前世家境十分富裕,让别人侍候也没有太多不自在,但是这么多人围着只看他吃,还真是挺折磨他的。 不过他初来乍到不知道系统的评判标准是什么,因此现在最好的办法是任由宫里的旧规矩来,周晏帝的贪图享乐,极尽奢侈带给晏玄钰的好处就是不用他自己去想怎么完成昏君日常任务的“传膳”,按照原主的方法来就行。 眼前琳琅满目摆了一桌,宛如顶尖酒店里的自助餐,身边还有一个小太监唱戏一样拉着长腔报菜名。 “那道八宝豆腐。”晏玄钰随手指了一道菜,第一次吃一顿饭这么艰难。 试菜太监先试吃少许,布菜宫女将这道八宝豆腐盛来。 嫩滑的豆腐上是熬成羹状的肉末、松仁末、火腿末、香菇末等,看上去令人食指大动,尤其是宫女盛来时豆腐完好未碎,还有一种duangduang的质感,好不容易送到晏玄钰这里,他吃了一口,可是吃到嘴里才发现—— 他竟然吃不出什么味道! 晏玄钰愣了一下,而后就反应过来这想必也是原主身体原因,怪不得这桌菜端上来他都没怎么闻到香味,可惜他本来还想尝尝古代御膳的滋味,现在吃到嘴里如同嚼蜡。 简直白白浪费了这么奢侈的一桌菜。 “陛下,可要拿下去?”李忠贤在一边问。他指的自然是把放在晏玄钰眼前的玉碗拿下去。 “不必。” 晏玄钰缓缓嚼了两下,又将玉碗里的小块豆腐吃下。与此同时,那边的太监就把这道八宝豆腐端下去了。 都是原主的规矩,一道菜他只吃一点。 晏玄钰看着小太监的动作,很好,在他面前走了一圈,八宝豆腐只受了轻伤。 【叮,昏君用膳任务完成,奖励点数:4】 晏玄钰听到脑海里系统的声音后就放下了筷子。 “撤下去吧。”晏玄钰摆摆手,突然他又想到了什么,“等等。” 晏玄钰觉得古代刷官员忠诚和好感的方法应该和自己曾经玩的游戏里刷官员npc好感类似,比如赏赐和长谈。 同理,晏玄钰前世玩过很多帝王养成类游戏,他总是习惯先把官员的忠诚弄上去,任命官员的时候首选是忠诚,其次才是文、武力值。 现在晏玄钰身处大周朝,不可能像游戏里给朝廷大换血,大周朝经过这么多朝代各世家早已盘根错节。 能站在朝堂上的官员说多不多,说少不少,有意先在他们这里立起来形象再谈其他。 古代皇帝的御膳是可以赐人的,唯一在晏玄钰这里留下点记忆的就是那个礼部尚书林复了。 晏玄钰决定从他下手,全抱着瞎猫去碰死耗子的想法,希望对方别是个死板的老头。左右不过赏了一桌御膳,他也损失不了什么。 “把这桌菜赐给礼部尚书,就说是朕赏的。” 李忠贤看皇上午膳只用了一口便放下了玉箸,一脸担忧地问晏玄钰:“陛下,可要让御膳房另做一些来?” 晏玄钰想了想,“那就让御膳房送碗粥来。” 他现在的角色是皇上,说的话不管多不合理都会合理的。 反正他吃什么都没有味道。 李忠贤一怔:“陛下?” 今天一天发生的事都让李忠贤摸不着头脑了,他觉得现在的陛下比之前的陛下更捉摸不透了。 “怎么?”晏玄钰淡淡道。 “奴才这就去。”李忠贤应了声。 让这么多人这里站着只为了伺候他,晏玄钰发现自己还是忍不了,他挥手让他们全部都下去,只留了两个太监,李忠贤回来后晏玄钰让他也在帘子外候着。 晏玄钰叫出来系统看了一眼自己的任务点数,已经7点了。现在这里只有他一个人,也没必要端着,他很没形象地往后一躺,又叹了两声。 晏玄钰觉得自己应该列个计划清单,他想做的事情太多了,堆起来挤成一团就不知道先做什么再做什么了,容易没有头绪。 眼下晏玄钰有几个想法,对于这个世界的他来说,皇宫就是他的家,是他的老窝,首先要把它改的让自己舒服起来。 第一阶段是改变身边环境,第二阶段就是朝廷..... 晏玄钰有一下没一下敲着桌子。 ———— 晏玄钰穿来的第二天,就是新帝该上朝的日子。 卯时。 如今已快入夏,卯时的天已蒙蒙亮。 群臣的马车停在一条窄道外,穿着各式官服拿着笏板沿着官道往里走又成了除了休沐外每天都会出现的场景。 一穿着紫色官袍的瘦高身影刚一下马车,就受到了各方的注视。 下车之人正是当朝正三品礼部尚书林复。 听说皇上昨日给礼部尚书赏了御膳,之前也有过皇帝赏大臣的先例,这种事并不少见。引起朝廷众人关注是因为这是新帝登基后第一次赏宴,本来是一个能从中看到皇上亲近谁的机会,谁知道却赏给了林复。 于是众人又想去看林复的反应。 他们远远看见林复脸色苍白地从马车上下来,一张脸上并无喜色。 与林复交好的几位官员走了过来,林复也只是颔首以应。 走过来的几位官员里有户部侍郎孟永德,孟永德笑意盈盈地拱手:“林兄得了陛下赏宴,可让我等好生羡慕。” 林复没管笑得和老狐狸一般的孟永德。 林复的老师是韩元,韩元是谁?曾经的太子太师,三朝元老,如今正卧病在床,外界都传说韩老已经命不久矣,实则是被新帝以养病关怀之名软禁了起来。 韩元一把年纪,在新帝登基当天撞柱高呼“大周危矣”,可那向来以纨绔闻名京城的晏玄钰非但没有阻止,反而让他接着撞,甚至兴致勃勃地让两个侍从上去“帮”韩老。 都说横的怕不要命的,所以遇上晏玄钰这等完全不顾及名声的无赖,又有什么办法呢。 更何况晏玄钰是承先皇之命,名正言顺地登基。 曾经先皇在位时,朝廷也是有党派之争的,大皇子勇武,二皇子善谋,几个皇子于皇位都有一争之力,谁知先帝晚年忌惮,再加上几位皇子斗法,最后全须全尾地竟然只有四皇子了。 朝廷里的聪明人有能猜出来其中有先帝手笔的,即便是亲儿子,也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罢了。 先帝晚年的作为到最后竟成为四皇子扫清了登基障碍。 手拿先帝遗诏的四皇子顺利登基。 新帝登基第二天就将韩元软禁了起来,不少官员上书求情,都被驳了回来。 林复面色苍白地和几位同僚一起往金銮殿走。 他是韩元门生,越是现在越不能被挑出错处,多少眼睛都盯着他呢。 所以昨天的赐宴他自然要面带感激地全部吃完。 今天就积食了。 “你也是个傻的,做的隐蔽一点又不会有人发现。”孟永德叹息。 林复则摇头。 几人都不再多言。 他们心里共同的疑问是皇上赐宴究竟是警告还是弥补。 警告让身为韩元门生的林复老实一点,还是代表着皇上低头? 不止他们,其他人也在暗中揣测圣意。 新皇行事让人捉摸不透,今年又恰巧到了三年一次的科举时候,三月份因帝崩取消,各学子就看准了八月份,不知道又有怎样的一批人进入朝堂。 尤其是新皇登基第一年朝廷尚且未恢复,只怕有心之人会利用这次科举做文章。 不过左右能进朝堂的也是各世家里的人。 满朝文武进了金銮殿,从卯时开始站了一个多时辰,也未见皇上驾到。 原本安静的大殿慢慢开始传来众位大臣的低语声。 直到皇上身边当然总管太监李忠贤出现才止住了金銮殿的声音。 李忠贤清清嗓子,带来了皇上的口谕。 “先帝崩,朕悲难自拔,数度眩矣。” 所以他不能来上朝了! 满朝文武内心腹诽:我信你个鬼! 但是面上却都做出悲伤之态,跪求皇上保重龙体,安定天下。 —————— 放了满朝文武大臣鸽子的晏玄钰心满意足地收获了点数加7的系统提示音,现在已经14点了。 这个时候的他在干什么? 当然是对他的“家”进行改造! 这件事还要从昨天说起……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四章 承天殿内 “数度眩矣”的晏玄钰正躺在软榻上。 李忠贤倒是对此颇有微词,他拿着拂尘急得团团转道:“陛下,您怎么能咒自己呢?” 因着现在的“晏玄钰”十分平和,之前战战兢兢的李忠贤话就开始多了。 李忠贤的师父李如海说的一点都不错。 晏玄钰半阖着眼。 继传膳和君王不早朝后他又完成几个在皇宫里的小任务之后,现在晏玄钰已经有了25个点数了。他看了一下,接下来近期的昏君任务都在朝堂上。 晏玄钰就把目光放在承天殿上,原主的眼光真的不怎么样,比那位爱在别人字画上盖章的某皇上还差劲,晏玄钰刚来的时候因为身体不适根本没留意过承天殿的布局,仔细一看才发现承天殿里名贵的字画、金器、玉器,就连床上都镶金并放着两柄玉如意。 地上的毯子暗色绣着金边。 晏玄钰又忍不住揉脑袋了,他让李忠贤带人把承天殿都收拾“干净”了。 李忠贤胳膊弯里躺着拂尘,看着晏玄钰欲言又止—— “陛下,您不是前两日才让奴才着人布上这些金器、玉器吗?” 晏玄钰慢慢悠悠地说:“朕今天看着又不喜欢了,突然觉得还是简单点好。” “是。”李忠贤顺着晏玄钰的话说。 陛下想的总是好的。 晏玄钰又说了几句,李忠贤一一应下。 承天殿按照晏玄钰说的那样,承天殿总体呈工字型,正殿是办公的地方,御桌前的梨花木架上放了两盆绿植。李公公听陛下自言自语什么“放点植物清新空气”。 梨花木架上放着小型假山流水,里面有个小机关,能让这水一直流动,看上去和瀑布泉水一样,汩汩而下,很是有趣。 这个小的假山流水只是晏玄钰突然想起来的随口一说,谁知道宫里的能工巧匠竟然很快就做出来了。 这是晏玄钰第一次直观地感受到古人的智慧。 此物一放,整个前殿文雅了不少。 后面的架子上放着近期呈上来的奏折。晏玄钰快速过了一遍,本来想借此了解朝堂形式,没想到被劈头盖脸说教了一顿。 看着看着晏玄钰就乐了,韩元在原主登基那天把原主身为皇帝的脸面放在地上踩,原主就敢让人夹着韩元帮他撞柱子。 韩元一把老骨头经不起折腾,原主还把他软禁了起来。 韩元一系都是清臣、文臣,韩元在新皇登基这样,可以说是因为他心属清风霁月,才华无双又善谋略的二皇子,不满大周的天下交到一个纨绔的手里。 可不管怎么样,在君主至上的时代,无论如韩元等人有多愤懑,仍然改变不了原主继承大统的事实。周晏帝是扶不起来的,他猜测如韩元一般心情的臣子,会在闹过之后开始扶持周晏帝的孩子。 这就是“忠”,即使君主不仁。 世人皆歌颂“忠”的品格,忠,忠君爱国。 在原主那一世里,韩元一系没过多久统统被杀杀杀,这招确实“有用”,此后的朝廷上再没有反驳皇帝的声音。 晏玄钰以一个局外人的眼光来看这件事,觉得韩元绝对是被人当木仓使了,目的就是来探探新皇的底线。 而韩元抱着的,是自以为把某种责任扛在上,为的是天下人。 以一个人极端的方式,他们低估了原主的荒唐,所以他死了。 真正的幕后之人一定是背后试探,全身而退,默不作声地发展自己的派系,默默蚕食着朝廷内外。 晏玄钰敲着紫檀木椅的扶手,这是他思考时的下意识动作。 韩元必须留着,不仅要留着,还要供起来。 如同太宗与魏征,世人皆道魏征直言进谏,太宗虚心受谏,成就了太宗的仁德宽厚,虚心纳谏。 以一个人君王的眼光来看,臣子可以是立名的工具。 只有立了仁德的名,天下人才才能汇聚。 以后的路早着呢。 晏玄钰心里想着,却并无担忧之意,他心里被兴奋填满了,因为成为明君这件事,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很有挑战性不是吗? 御桌前几米处置一明黄绸缎帘子,双开挂的,平时是束起来的。 大周朝已经有了以明黄为尊的观念,除皇帝外着明黄已是大不敬,明黄为尊,承天殿里就处处是明黄,真是都快伤了晏玄钰的眼睛了。于是统统撤下! 这样按照晏玄钰的想法做了之后承天殿总算有了点样子。 晏玄钰看着梨花木架上的两盆绿植,这两盆绿叶原本是土里生的,因为上了皇上的架子都用上了玉底。 “叶子看着奇怪,这是什么?”晏玄钰捻了一下叶片。 看着还有点眼熟。 李忠贤在一边笑眯眯地道:“这是南国进贡的名草——苛,味辛凉,奴才想您说的清新便是这种味道了。” “苛?”晏玄钰闻了闻手指,一股熟悉的有点凉又有点刺鼻的味道传来。 这不是薄荷吗? 南国名草? 晏玄钰都快忍不住笑出来了。这玩意不是随处可见吗?估计北方目前还没发现薄荷,李忠贤口中的南国便拿来糊弄傻子了。 等等,晏玄钰一愣,又闻了闻,这次味道淡了,但仍然能闻到。 他竟然能闻到薄荷味! “宫里可还有薄……苛?”晏玄钰转头问。 李忠贤答:“回陛下,南国进献了数十株,都养在百草园了。” 晏玄钰点点头,这也算意外之喜了,他最近真的苦于吃不出味道也闻不到味道,只寄希望于太医院早点给这具身体治好。 现在发现他能闻到薄荷味道,那么能不能弄点薄荷糖吃? 晏玄钰留了个心眼。 他绕着承天殿看了看,对重新装过的承天殿十分满意。 尤其是南面专门隔出来的地方放了一张软榻,正对着窗户,那处空间小,又向阳。白天太阳光一照绝对暖和,软榻下面铺了厚厚一层,怎么躺怎么舒服,再来点一看…… 这地方是李忠贤想的。晏玄钰简直要热泪盈眶地给他比个大拇哥,看看,这就是皇家总管啊! 李忠贤想着天暖和了,银丝炭不能一直烧着,陛下又体弱畏寒,于是在窗户这隔了个小偏殿。 晏玄钰非常满意。 与此同时,皇宫里的宫女太监们还不知道,他们马上要迎来什么……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五章 御膳房里 【宿主,我不懂,做这件事和我们要完成的昏君任务没有关系。】 晏玄钰正慢慢悠悠地喝茶,“哦?我可从来没说过要按你这个系统的安排走,做一个昏君啊。” 系统似乎愣了一下,不知道数据堆砌的系统脑袋里在想什么,过了一会晏玄钰才又听到脑海里传来的系统声音。 【宿主的意思是,可是系统是昏君抽卡系统,宿主获得第二次生命的条件就是完成昏君任务啊。】 系统宛如新生儿,又或许在虚无的空间里呆了太久,晏玄钰本以为系统都是高高在上发布任务,从宿主身上汲取能量的,没想到他的系统还兼带聊天功能。 “谁说完成了昏君任务之后就成了昏君的?”晏玄钰悠悠道。 不是吗?系统疑惑猫猫头。 系统所说的那件事,就是晏玄钰刚刚向李忠贤吩咐下去的,对皇宫内进行的小“改革”。 在大周朝,宫女太监只有“俸”没有“禄”,生活条件待遇都很差。 皇宫里最不缺的就是宫女太监,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尤其是宫里更加区分三六九等,暗地里的阴私事不知有多少,行贿,贪赃,害人。 年轻的宫女们还有盼头,只要能活到出宫的年龄,也能寻个人家过下半生,而太监呢,就在宫里过一辈子,得了主子的眼自然能过得好,但是免不了老了成为最底层的存在,苟且度日。这也是大太监为什么收干儿子的原因之一。 这就是皇宫,当身处其中之时,能感受到的只有沉沉暮气,等级的森严,苛刻的规矩,以及……如蝼蚁般的命运。 长此以往,都让人从心里麻木地不再把自己当“人”。 ———————— 高大宫殿掩盖下的遥远角落里布着些低矮的房屋,这些屋子之间的通道极窄,再往后走过几道门就是冷宫。 “秀玉,你好些了吗?”一个四等宫女模样的姑娘推开门走了进来。 宫女叫秀碧,是和秀玉同时间进宫的,也是秀玉屋里的六个宫女之一。 随着秀碧推开小木门,屋子的全貌就显露了出来—— 屋子里挤挤挨挨放着六张床,几乎连下脚的地方也没有,整个屋子只有一个纸糊的小窗户,即使是白天屋子里也是昏暗的。 宫女秀玉嗓子还哑着,她支起身子:“秀碧姐姐,你回来了....” “咳咳,我好多了。”她连忙以粗布掩面,怕过了病气给秀碧。 秀碧眉毛紧蹙地“唉”了一声,她抬起手,秀玉才发现她手里提着一个食盒。 “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秀碧在屋子里唯一的一张木桌上放置好食盒,打开盖子露出里面冒着热气的白粥,还有几块碎了的糕点,一盘早已失去热气的炒菜和一个白胖馒头。 秀玉诧异:“这是今天御膳房给咱们的?” “这粥是我托徐公公去求人弄到的,御膳房那群人给咱们的饭拿去喂牲口,牲口都不吃!”秀碧说。 几根烂菜叶子,一个发黄的硬馒头,平时她们都吃得,可是现在秀玉生着病,秀碧就拿了自己的月钱去。 秀玉一月前被嬷嬷带走,后来又听说被李总管相中带去御前伺候,她们都以为秀玉命好。谁知竟发生了那事!虽然陛下饶了秀玉一命,但秀玉到底受了惊吓,回来之后就一病不起。 像他们这样的低等宫女,生了病不会有人管的,全靠自己熬着,秀玉已经算是命好,李总管给嬷嬷带了话,嬷嬷知道秀玉在李总管那里挂了名,才给着面子找来大夫看了一看,又抓了几副药。 秀玉看了一会,突然在枕头底下摸了起来,摸出来一个小袋子——里面装的是她所有的月钱。 她从里面抓了一把,起身非要塞在秀碧手里。 秀碧道:“秀玉!你这是干什么!” “秀碧姐姐,要不是你照顾我,我说不定已经……我没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东西……你就拿着吧。”秀玉抿唇。 她什么都没有,只有每个月的月钱,她们这些人,月钱都是攒着以后出宫用的。 秀碧没再推辞。 秀玉挨着木桌坐下,看见秀碧伸手把粥拿出来放在她面前。 秀碧是粗使宫女,一双手很是粗糙红肿,现在刚过了冬,天气转暖了,秀碧原本生了冻疮的手开始发痒泛红。 两个小宫女说着话,秀碧袖子里一直不停挠手。 “砰!” 门被猛地打开。 “你们两个怎么还在这里?!”管着她们的嬷嬷站在门口中气十足地喊。 两人没料到会有人进来,皆吓得直接站了起来,秀玉赶紧将食盒藏在身后。 “嬷嬷,是发生什么事了吗?”秀玉惴惴地问。 嬷嬷从鼻孔里哼了声气,“李总管吩咐,各宫的宫女都去内侍府记名儿。” 嬷嬷说完也没管其他事,急匆匆地走了。 在她身后的两人对视一眼。 宫人进宫以前都是经过层层筛选的,家世籍贯,他们早已被摸得底清了。 现在嬷嬷说的“记名”,又是怎么一回事? 到了内侍府之后两人被问了姓名,那小太监拿出册子核对之后又问:“是做什么的?” 秀玉秀碧愣在原地。 “浣衣宫女。” …… 两人神情恍惚地出了内侍府,刚刚那小太监口中所说的话分开她们都认识,合在一起怎么就不认识了呢? 比如那“一个月无错处,奖月钱xx”,甚至说以后每个月底还有“补贴”,谷物、点心、布料、银子等等。 更让她们惊讶的是,像秀碧这等粗使浣衣宫女,每年还有“手油”可以领!只不过是要登记在册的。 那可是手油啊!以他们的身份,宫里的这些东西都不易得,就连嬷嬷冬天都舍不得多用,而她们这种粗使宫女,只能生生挨着。 内侍府说是传圣上旨意,今后宫女太监不论品级,一律都有“俸”和“禄”。 如果是真的,她们真的会好过很多! “左右这些东西,发了也会让嬷嬷贪去。”秀碧先是高兴,现在紧接着又想到了什么。 “不会。”秀玉摇摇头,“既是圣上的旨意,他们不敢的。” 并且刚刚内侍府小太监已经说了,领各物都是要自己来登记的,听上去很严格。 不过让她们更忐忑的是另一件事——听刚刚那个小太监说,所有人的屋子都要大修了。 小太监还说宫里的工匠正忙活着准备这事,其他的尚不清楚。 秀玉病着,嬷嬷没有安排差事,秀碧却是要去的,回去的一路上但凡遇见身上没有差事,得空凑在一起的宫人,十有八九是在说这事儿。 ———————— 御膳房。 陈宝财刚进去,就有好几个小太监争抢着过来。 有给他搬椅子的,有给他奉茶的。 “这茶可贵得很呐,小夏子有心了。”陈宝财叩了一口,啧啧道。 那奉茶的小太监便嘿嘿一笑:“有您这句话就成!” “陈公公,这是今天刚酱的鸡,特意给您留了一锅!” “您看,这是咱昨儿就给您熬上的参汤!” 陈宝财吃得肚皮滚圆,嘴角流油,他得意洋洋地看了一圈,谁知刚要离开就看到几个太监闯进了御膳房。 “干什么的?!”陈宝财一惊,紧接着就是一怒,“御膳房也敢乱闯,不要命了?!” 敢在他陈宝财眼皮子底下作乱? 谁知这几个太监根本不怕,上下其手抓住陈宝财摁住。 “咱今儿来看看,是谁不要命了。” 一个笑盈盈的声音从这群太监后面传进来。 是李忠贤! “原来是李总管。”陈宝财扯出一个笑,“不知道这一上来就压住咱是什么意思?” “本公公从先帝时掌管御膳房,到如今从未有错处,你李忠贤上来就抓人,便是到了陛下面前咱也有说法!” “陈公公说对了,咱就是奉旨抓人。”李忠贤笑眯眯地说。 陈宝财肥头大耳更受不得热,眼下在御膳房里蒸气缭绕,陈宝财又是被突然到来的李忠贤吓了一跳,一时间冷汗直流,显得油光满面。 听到奉旨抓人,他先是一惊,紧接着又很快安定下来,那些账本他早就伪造好了,就是天王老子来也看不出什么。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六章 杀鸡儆猴 大周朝到这一代的积沉积弊体现在整个大周,皇宫也不例外。 在晏玄钰登基以前,先帝嫔妃众多,只有品级的嫔妃便有五十多位,其余不记位份的宫女子更是上百位,宫里派系错综复杂,层层叠叠的关系网和利益网牵一发而动全身,之前的几代帝王不是没有察觉这个现象,只是水至清则无鱼,只要他们恪守奴才的本分,也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这是帝王之术。 及至先皇后病逝,先帝驾崩,没有子嗣的后妃们要么到皇家道观里削发为尼,要么跟随先帝而去,有子嗣的后妃晋为太妃,居住在慈安宫。 如今后宫里后位空悬,跟着晏玄钰从皇子府里出来的嫔妃只有三位,原主登基后广纳后宫,但是晏玄钰可没有这个想法,他是无性恋者,上一世连恋爱都没有谈过,这一世更不会。 那三位原主的嫔妃如何处置真的让晏玄钰头疼,她们是什么品性晏玄钰尚不清楚,因为原主记忆里压根没有多少这三人的痕迹,他打算过段时间简单地搞个家宴简单探一探,看看自己应该以什么方式对待她们。 要是朝堂上有大臣议论后宫之事,晏玄钰正好一整个朕不听朕不听的状态——昏君任务里正好有不听臣子进言的任务。 所以整个皇宫的人员构成会十分简单,只需以承天殿为中心。 晏玄钰打算给皇宫众人增加福利开始改变宫里目前的局面,对于一些有品级能管事的人来说就是夺了他们的权力,断了他们的财路。 这群人还没从先朝的梦里清醒过来,保不准有心比天大的,那他就杀鸡给猴看。 陈宝财就是很好的一只“鸡”。御膳房是皇宫油水最多地方,陈宝财这个御膳房总管可谓是权力大得很,御膳房的人都要巴结他才能度日,不然就会被分去做下等活,曾经有个小太监不懂事没提前打点惹怒了陈宝财,被他故意指派去御膳房最外围的小厨房扛泔水桶,还把原本负责运桶的太监们都调走,那小太监白天黑夜地运桶,直到有一天夜里被一堆没有在板车上放好的泔水桶活活砸死。 第二天有人给陈宝财汇报了这件事,陈宝财只淡淡吩咐了句把尸体塞进泔水桶里一起运出宫去。 陈宝财身为总管这么多年,这种小事他早就做过不计其数。 晏玄钰知道陈宝财在宫外有一座宅子,宅子里藏着他这些年在御膳房贪下来的油水钱——多亏了原主的记忆。原主对这件事有记忆是因为攻入京城的戎狄军队到处烧杀抢掠,最后把某处宅子烧为灰烬后竟然发现地下藏着的一箱箱黄金和银两。 —————— 陈宝财被带进承天殿的时候,晏玄钰正亲手修剪在百草园看上的一盆福禄萝。 为了这盆福禄萝,他又在原有的梨花木架旁多安置了一个架子。 说是“福禄萝”,晏玄钰看着倒像绿萝,应该是被人为拿木条勒着引着成了个形状,想来也要费不少事,远看像元宝,近看又不像了。 他拿着剪子利索地咔嚓咔嚓剪掉了不少分支叶子,好好的福禄萝就变了个样子。 “回禀陛下,御膳房总管陈宝财已经带来了。”李忠贤在殿外打了个千。 晏玄钰漫不经心道:“带进来吧。” 陈宝财进了承天殿后脸上镇定,他往前走了两步看到帘子后的皇帝,连忙跪在地上道:“奴才御膳房总管陈宝财,叩见陛下。” 陈宝财没忍住伸手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李忠贤看到了,在旁边笑道:“这天还不热呢,陈公公怎么出了一头的汗?” 李忠贤话音落了后,一时间承天殿里安静极了,只有晏玄钰咔嚓咔嚓剪福禄萝枝叶的声音。 陈宝财跪在地上,刚刚壮起来的胆子在咔嚓声中慢慢小了——他惴惴不安地觉得皇帝像是要剪他的脑袋。 “起来。”晏玄钰说。 皇帝的声音还算温和,陈宝财从地上爬起来,谦卑地垂首站着。 他看到皇帝的桌子上放着几个账本,是自己交到内侍府的那几本,一时间心下大定。 晏玄钰在桌前坐下,笑着问陈宝财:“朕在宫中,竟不知宫外的物价竟然如此之高了。一株白菜十两银子?” 晏玄钰的态度让陈宝财彻底安下心来,原来陛下此次叫他前来只是问问御膳房的事。 也对,陛下毕竟刚登基不久。陈宝财松了口气。 李忠贤从前都得管自己叫声爷爷,靠着他师父李如海的命当了承天殿总管倒和他摆起架子了,对他是一点不客气。 陈宝财垂首回答:“回陛下,此乃白玉菜,是由每日清晨的雪水浇灌而成,并非普通白菜。” “哦?去岁宫宴竟用了八千两,朕怎么记得去岁宫宴先皇后病重,宫里为先皇后祈福,一切从简了?” “回陛下,各宫主子众多,宫宴后都遣宫女来御膳房提膳食,这....” 陈宝财抬头,正对上晏玄钰那双带着笑意的眼睛。 下一秒,三个账本突然朝着他飞了过来,晏玄钰厉声道:“御膳房总管陈宝财,还不知罪?!” 账本砸在陈宝财脑袋上, 直到今天,他才第一次直面新皇的喜怒无常! “奴才何罪之有,请皇上明鉴啊!” 晏玄钰叹息一声,“朕已经给你了认罪的机会,是你自己不认。” 陈宝财听到上面坐着的新皇说:“朕听说你在宫外有个庄子,打算以后自请出宫颐养天年?” 他双腿一软跪在地上,心骤然一停! 此事只有他一人知晓,旁人如何得知? “陈宝财,朕让李忠贤把你带来不是为了从你嘴里撬出来什么,朕早就命人去找你秘密置办的住处,你说那地底下有什么?”晏玄钰轻轻地说,“朕给你机会了。” ... 从陈宝财宅子里搜出来的财产包括黄金折合后足有两百万银两,一个御膳房总管如何能有这么多银两? 物证上来,陈宝财面如死灰。 ... 御膳房总管陈宝财被皇上身边的侍卫押走,这件事很快在宫里传遍了。 御膳房一时人人自危。 “发生什么事了?不会牵连到咱们吧?”小书子剁馅的手停了,惊慌地问。 正在和面的刘阳平头也没抬:“只管做好咱们的事。”他拿起缸子里的瓢给面里加了半勺水。 小书子是新帝登基后进宫的小太监,总共进宫不过月余,对宫里什么都不知晓,但他进了御膳房之后听别人的话,把带来的所有银子都给了陈总管,总算没被刁难。 一想到这,小书子一阵紧张:“陈总管收了我的贿赂了....我我我不会也被当成同谋吧!” 两人都是今天才从御膳房调出来到小厨房的,自从内侍府发了新令,御膳房最外面的一处小厨房改成了如今这模样,内侍府来的人从御膳房挑了几个分到这里来了,这里做的是给宫女太监们的吃食,自然不用太讲究。 “不会。”刘阳平说。 刘阳平是御膳房掌勺太监刘三水的徒弟,按理说不该被“流放”,但他来了之后也没抱怨,也没让师父托内侍府的人把他再调回去,就闷头干活,话也少。 小书子见他这样,提起的心也跟着放下了,但嘴里还喋喋不休道:“怎的这么巧合?陈总管被带走,咱们被调到这来?之前负责宫女太监膳食的是谁?他们去哪了?” 当真无事吗? “放心吧。”刘阳平说。 小书子见刘阳平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心里鼓了一包气,手上更使劲了。 算了!他就一条贱命,上面犯事,他跟着遭殃,甭管发生什么了! 一时间小厨房只剩下擀面杖的碰撞声和砰砰剁肉馅的声音。 ... 手上拿着腾腾冒热气的包子,屋里的三个宫女捧着包子都像在做梦一样。 蓬软的外皮,伸手一按就是一个坑,皮薄馅多,咬一口里面的肉汁都快流出来! 肉馅放了葱姜蒜调味,这猪肉馅没有一点异味,鲜香完全激发了出来。 她们都是粗使宫女,和贵人眼前的宫人不同,进了宫就没见过好东西。 “好吃,比入宫之前吃的我娘做的包子还好吃!”最小的宫女叫秀宁。 秀碧在一边忍俊不禁:“你家里做的包子可舍不得放这么多面、用肉馅包。” “那是自然。”秀宁连连点头,接着又有点难过,“也不知道我娘他们怎么样了。” 秀玉的病这两天也好的差不多了,和秀碧干的一样是浣洗的活,两人吃完匆忙就要往浣洗局去,谁知在门口就撞见了嬷嬷。 她们口中的嬷嬷姓沈,管的是浣洗局的活,沈嬷嬷脾气不好,平日里对浣洗局的小宫女动辄打骂,每个地方都有每个地方的规矩,她们这里的规矩就是每个月要给沈嬷嬷孝敬些月钱,不然被安排去洗最难洗的活计,春夏秋还好,冬日里的一双手都能被冻烂了。 两人见了沈嬷嬷之后赶紧行礼:“见过嬷嬷。” 平日里对她们没好脸色的沈嬷嬷今天却像换了一个人....不,从那天让她们去内侍府,秀玉就发现嬷嬷有点不对劲了。 沈嬷嬷的脸看上去像是受了惊吓一样苍白,双手拢在袖子里,理都没理两人。 秀玉秀碧松了口气,秀碧示意秀玉赶紧走,谁知这时候,沈嬷嬷喃喃自语的声音却从她们背后传来—— “我平日里对这些丫头们可是不薄.....” 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两人疑惑地对视了一眼,直到来了浣衣局才听到有消息灵通的说,御膳房陈宝财死了,李忠贤还让各宫各局里的嬷嬷总管们都去好好看清楚。 当时有很多宫人去看,那宫女说自己胆子小,又怕嬷嬷打骂就没去。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七章 皇宫修缮 陈宝财一死,内侍府重新派了个总管到御膳房。 新总管知道御膳房现在就在圣上眼皮子底下盯着呢,因而战战兢兢,连对着手下的小太监小宫女都和颜悦色的,不敢有一丝错处。至于收孝敬?那不是上赶着找死? 只有一些个和陈宝财有关系的人倒是担惊受怕了几日,后来看陛下并没有一连处罚他们的意思才放下心来。其中一些人原本靠着陈宝财的势作威作福,这下陈宝财死了,这些人就如同蔫打的白菜起不来了,在御膳房都是夹着尾巴做人,生怕自己因为之前的行径被揪出来丢了小命。 御膳房很快恢复了往日的忙碌,又过了两日,宫里就没人再提陈宝财的事了。 可叹陈宝财生前以为自己多风光,多有身份,一朝身死还不是犹如曾经那个被他丢进泔水桶的小太监一样,再无声无息。 那两百万两清点后入了晏玄钰的私库,他心里有其他主意,以后处处都要用钱。 说来好笑,陈宝财用了大半辈子从宫里贪的钱,他甚至没来得及去享受,最后又回了晏玄钰手里。 【完成昏君日常任务——杖杀宫人,奖励点数9。】 听到系统提示音的晏玄钰一点都不意外,系统判定的方法果然和他想的没错。 系统听到他莫名其妙的笑声,问出自己的疑惑—— 【宿主为什么笑?】 晏玄钰在心里回答【没事,我只是想到了一个有意思的事情。】 【???】 看来“系统”这个东西即便对比他生活的世界好像是从更高维度、科技更发达的地方来,但是本质和ai竟然没有什么不同,就像他现在绑定的昏君抽卡系统,系统判定的方法仅仅是晏玄钰完成了系统给出的文字内容,经过系统判定晏玄钰有这一行为的出现即给出相应奖励点数。 可是系统没有分辨他是出于什么而杖杀,又杖杀的是哪种人,它似乎不通人性也不懂变通。 不过也正因为这样,才给了晏玄钰机会不是吗? —————— 秀玉秀碧两人从浣衣局回来已是下午。 两人虽然胳膊酸痛,手也因为泡在水里太久而不适,但是想到一会能吃上热乎乎的膳食,屋子里还有刚领回来的东西,就感觉宫里的日子也没那么难过了,甚至她们还升起了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期待。 “秀碧姐姐,回去我给你抹一点我的手油,你的手冻疮还没好,现在到底说没到夏天,春水还是凉寒的。”秀玉说。 秀碧不赞同地说:“这么多年都过来了,怎么今年就要用手油?我可不舍得用,这东西珍贵得很!” “内侍府发给咱们不就是让咱们用的?”秀玉说。 两人说说笑笑间回到了住处,却发现她们的住处附近挤着很多人,屋子外还乱糟糟的,那地上....都是她们的东西! “这是怎么一回事?” 两人心头一惊,也顾不得说话连忙跑了过去。 “你们在干什么!” 两人的声音在周围窃窃私语的人群里很是明显,跑近了之后她们才发现屋子外忙活的人里有两个穿着宫里工匠的衣服。 其中一个工匠听到了两人的话,笑着解释说:“两位姑娘,这是内侍府吩咐咱们修缮这里的。” 秀玉和秀碧这才发现周围的人脸上带着的都是新奇,还紧紧盯着这几个工匠忙活,像是生怕错过什么一样。 按理说宫里的工匠们地位比她们这些粗使宫女高多了,别说对她们露出笑脸了,就连接触的时间都少! 秀玉看了一眼地上分成六份的东西,不像是随意扔出来的。 那工匠又说:“姑娘请放心,咱们都是给放的好好的,地下铺着油纸呢!” 这一片低矮的宫房周围住着的都是皇宫里最下等的宫女太监们,这群皇宫最边缘的人物,干着最脏最累的活,拿着最低的月钱,在宫里的日子也过得最苦,一条命如浮萍。 原本他们眼底的麻木都因为最近出现的变化而有了改变,就如同现在,一些干完活回来的宫人们好奇地看着这几位工匠师傅到底要做什么。 和秀玉秀碧一个屋子的另一位宫女秀红在人群另一边看到她们,快步走过来:“你们可回来了!我今儿回来得早,看见他们架着几个奇怪模样的榻进去了,还有两个打的新柜子,有一人高呢!” 外面围观的人渐渐散去,工匠们说了,每个住处都会这样修缮,大概这两天里就能弄完。 又过了一个多时辰,秀玉屋里的其余三人都回来了,她们刚看到也是一惊,秀碧解释这些人是奉了内侍府的令来修缮的。 她们看着这几个工匠从屋里头出来,又修缮了被虫蛀的地方和顶上破烂漏水的地方,最后略略粉饰了一下外面。 原本灰扑扑的破旧住处就变得焕然一新了。 秀宁去拿六人的膳食,其他人等工匠和几个小太监一走就收拾了放在外面的东西回去。 这一进门五人就愣住了。 眼前这榻太奇怪了,竟然是两层的,下层的边上有一节梯子,看着是攀爬用的。上层边上围的很高,看上去足够安全。 秀红说:“对,我在外头看的就是它们。” 原本纸糊的小窗子没了,周围通开后换成了个大的,窗子旁边就是柜子,柜子底下是两根立柱支撑着,上面是拉开的,两个大柜子上各是三个小柜子。 工匠们还搬来了一张用普通木头新打的桌子。 正在这时候秀宁提着食盒回来了,离老远几人都能闻见香味。 几人坐在新桌子前面吃了这膳食,吃完后赶紧去收拾东西。 原本放六张床挤挤挨挨的破屋子,因为今天的修缮发生了巨大变化。 秀玉清点了一下荷包里的月钱,一个没少。 她进宫后没多久就被调到了承天殿,如今倒还没觉得有什么,可秀碧却是第一次被这样对待,她说不清心头是什么滋味。 拿出褥子铺了床,她们这些粗使宫女没那么多讲究,在哪睡都是睡,秀碧畏高,秀玉就抱了褥子爬上去了。 ... 两天之内,这处皇宫里最脏乱的地方就变了个样。 不仅如此,皇宫其他地方也在处于修缮中,就连御花园里的木桥原本暗了的地方都刷上了新漆,经常有小太监这里擦擦,那里修修。 一时间整个皇宫都显得焕然一新。 “宝翠,他们这是干什么呢?” 天转暖了,今天日头又好,张淑妃得知皇上去前朝不在承天殿,才出来走到了御花园逛逛。 谁知刚到御花园就看到了几个小太监正在前面忙活,挡住了她们的路。 “大胆!你们有几个脑袋敢在这挡淑妃娘娘的路?”宝翠中气十足地大喝。 那几个小太监顿时慌了神,手忙脚乱地放下手里的东西过来跪着磕头,“拜见淑妃娘娘,回禀淑妃娘娘,奴才们是奉了皇上的旨意来修缮御花园的。” 宝翠眉头一挑,刚要开口,只听得身前的张淑妃说:“都起来吧,既是皇上的旨意,你们自去。” “娘娘....”宝翠扶着张淑妃往回走,“您怎能让几个小太监挡了路?” 张淑妃垂眼:“无妨,我正好累了,回宫吧。” 宝翠咬了咬唇,“娘娘,您入宫可是三妃之首,万万不能让别人看轻了去。” “三妃之首?”张淑妃展颜笑了。 宝翠是张淑妃入宫后才分到张淑妃宫里的,当然不知道。 张淑妃原出身于江南商贾之家,是三人地位最低的。 她是家中庶女,母亲只是一个妾,父亲以张淑妃的母亲逼迫她,将她献给四皇子。 张淑妃入府时四皇子府里已有三位侧妃,她成了第四位。她还记得其中一位侧妃是民间女子,姿容倾城,也是四皇子第一个宠幸的女人。 可谁知第二天,那女子便横死了,听说身上全是鞭痕和淤青,后背已经溃烂。 她们三人亲眼见着那被四皇子封为侧妃的女子被拖了出去。曾经的王侧妃,现在的王良妃原本还有邀宠的心思,看到那个场景直接被吓晕了过去。 四皇子封锁了消息,那件事成了秘闻,外人皆不知晓。 张淑妃接连做了好几天噩梦。 这件事成了三个人共同的秘密,到如今入宫后,她们只希望自己能全身而退,让皇上忘了还有她们的存在。 也因为张淑妃的地位最低,被其余两人推为三妃之首。 她们都不是傻的。 宝翠见张淑妃垂眸似乎在想着什么,也乖巧地闭口不言。 那御花园的一群小太监看到淑妃娘娘的仪仗离开了御花园,渐渐远了。 小沉子边刷石桥一边小声嘀咕:“淑妃娘娘真好啊,怪不得是三妃之首.....” 他们这群小太监是奉命来的,但是如果冲撞了贵主,哪里会有人保他们?便是淑妃娘娘下令把他们拖下去砍了也是有说法的。 “好好干你的。”一个老太监打了小沉子的头一下,“拎不清的东西,贵主们也是你能说得的?” 小沉子脸色煞白,左右看了一眼后连连告罪。 ... 原主是个贪图享乐的,朝堂之事他根本不关心,晏玄钰从他记忆里根本搜索不到他想要的信息,于是让李忠贤整理了一份官员资料。 他还记得之前完成传膳任务的时候顺手给一位官员赐宴,那官员正是林复。 晏玄钰一拍脑袋,他这才发觉自己想简单了,那时候因为看折子想到了曾经某皇帝轶事,一时间理所当然了,现在想来,有没有一种可能,人家是不想和他这个皇帝多说,才在折子里这么敷衍? 林复可是韩元门生,要说才华那定是有的。 说起来林复作为礼部尚书可是屈才了,放到现代来说就是“专业不对口”,先帝时不想让韩元的门生过多在朝堂有话语权才压了林复。 但是晏玄钰这人就带点逆反心理,你越讨厌我,我就越要用你。 这几天晏玄钰忘了把原主软禁的韩元放出来,正好趁此将他们二人一并抬起来。 接下来晏玄钰想组的内阁,交到谁手里他有了想法了。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八章 内阁之法 晏玄钰想组建的内阁,职能有些像明代的“内阁”,但和明代的“内阁”又不完全相同。 明太祖朱元璋设“殿阁大学士”,罢黜丞相,加强了集权,内阁制在明成祖时完善,目的是将权力集于皇帝一人,所以内阁成员们的品级普遍较低,但是他们实际上各自分了丞相的权力。 晏玄钰想组建内阁,但不会动朝堂上原有的官职,他打算既让“内阁”成为方便他连接朝堂的工具,又是对官员的一种“殊荣”。 内阁里有首席内阁大臣,也就是首辅。 韩元完全能胜任,他是先帝为太子时的太子太傅,中年时便担任过丞相一职,晚年先帝曾授他二皇子师,韩元一派一直觉得二皇子应该继承大统,必然是一代明君。且韩家已是京城世家之一,韩元门生遍布天下,仅在朝堂之中就有四位,足以见韩元影响力,就算先皇属意其他皇子,靠着世家也能有一争之力,只可惜先帝还未驾崩,二皇子因为父皇的猜忌忧思忧虑,积郁成疾先把自己熬死了。 再后来其他几位皇子被贬的被贬,被赐死的被赐死,最后更是谁都没想到四皇子这荒唐纨绔登基。 晏玄钰要先把韩元安抚好了,韩元老了也糊涂了,晏玄钰总不能让他再在金銮殿撞柱大呼“大周危矣”。 显然,这件事已经影响到别人了,要是韩老实在想喊一喊撞一撞,晏玄钰允许他在家里私下撞,私下反他。 韩元刚至耳顺之年,在这个时代已经差不多该离开朝堂了,但是晏玄钰怎么能放他自由,不能上朝?那就在内阁当吉祥物,有他在内阁的话,那几个身上都有官职的韩元门生就说不出什么了。 丞相姜元化一直以来都是中立的,从始至终没有表现出偏向过哪个皇子,是为数不多的能在朝堂上独善其身的人,看上去是朝堂一股清流。 但实际上在原主记忆里并非如此,在原主即位后期他一手遮天,将朝廷搞得乌烟瘴气,是个藏得极深又老谋深算的。 韩元一事,晏玄钰虽然没证据,但直觉没少得了姜元化让人在后面推着。姜元化现在还是清臣人设,可朝廷里有不少重臣身边都有了他的人。 大周朝丞相仍是监察百官之职,晏玄钰设内阁除了为他服务外也有监察百官之职能,内阁建立之初,晏玄钰没想它能做多大的贡献,目前只平日筛选奏折即可,所以晏玄钰有意让姜元化也成为内阁组成人员。 除此之外还有几位朝廷重臣,如都察院御史左丘成,他是大皇子一派。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左御史一派与林复等人因站队皇储的人选不同,互相不对付久矣。 晏玄钰觉得自己定下的初始的内阁组成人员就像在做一个化学实验,不知道都加在一起会发生什么反应。 ... 卯时。 晏玄钰睁着眼看着头顶挂着黄穗的帷幔,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承天殿里还是昏暗的,外面的天还有未褪去的墨色。 直到李忠贤第三次在龙床边轻轻催促:“陛下,您该上朝了。” “...我醒醒神。”晏玄钰认命道。 坐起来后他轻咳几声,又是引得李忠贤又惊又忧地端来清茶为晏玄钰清口,而后又端来一盏适口的温茶。 晏玄钰接过来喝下,嗓子才舒服了些。 这具身体还是太弱了,晏玄钰心里暗自想着,等喝着太医院的方子养好了点,他就要给自己制定个锻炼计划,毕竟身体是革1命的本钱。 晏玄钰一想到不止今天,今天以后除休沐外的每一天都要卯时起来去金銮殿就整个人都不好了。 李忠贤带着几个小太监给晏玄钰左右忙活着穿衣服,晏玄钰本来还想着自己被伺候着穿衣一定会不习惯,谁知晏玄钰一闭眼再一睁眼,朝服已经穿好了。 在刚刚的片刻里,晏玄钰差点重回梦境。 “好困。”晏玄钰死鱼眼,发出了不属于古代人的抱怨。 好在他的话并没有被任何人听到。 他明明昨日喝完太医院的药后酉时就睡了,明明床被柔软舒适,殿里烧了一夜的银丝炭,但是现在被李忠贤叫起来只觉得周身疲惫,头也昏沉沉的。 大周朝皇帝的朝服仍是黑色为主,最初是因周朝初立时染色技术落后,皇帝朝服为黑色,几百年后周朝改为明黄为尊,可周太祖立下的规矩到底是延传至今了。 朝服上面用繁复金线绣着五爪金龙,晏玄钰任由李忠贤给自己恭恭敬敬戴上旒,接着就出了承天殿坐上龙辇向金銮殿去。 一行人浩浩荡荡出发,晏玄钰本以为自己会舒服地再次睡过去,可龙辇也难免会摇晃,晏玄钰本就有一点风吹草动都不行,这下即使轿辇颠簸轻微地可以忽略不计,晏玄钰还是被晃得十分不适。 ... 金銮殿内。 百官手拿笏板静立。 “皇上驾到!” 尖细但不刺耳的声音响起,殿内官员们齐齐跪下—— “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众大臣混在一起的浑厚声音响彻整个金銮殿。 “众爱卿平身。” 晏玄钰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来金銮殿,也是第一次坐在高高在上的龙椅上。 第一次如此直观地感受到天下至尊到底是什么样子,晏玄钰心里说一点也不激动是不可能的。 但他一向不是个乐观主义者,越是眼前的场景,越让他想到了更多。 眼下朝廷危机四伏,如今的朝堂之上只是保持了一种微妙试探的平衡,谁也说不准某天这种平衡会被什么事打破。 百官跪拜,皆是因为他先帝遗诏,名正言顺登基的皇帝身份,无论是原主那一世还是现在,他们从未在心里把他当成一位真正的君主,而是昏君。 晏玄钰想要的并不是如此,他要的是有朝一日真正的百官拜服。 这样想着,晏玄钰原本有些发热的脑子顿时冷静了。 他垂眸看向金銮殿中手持笏板站立的百官,如同看着一群等待薅毛的羊群,晏玄钰的很多计划还都需要他们去做。 “众爱卿可有本奏?”他淡淡地开口道。 从晏玄钰的角度很轻易地观察到下面站着的人,他们十分短暂地互相看了一会,大部分选择站在原地闭口不言。 就在这时,一个站在朝臣队伍几乎末尾穿着青色官服的官员突然出列:“禀皇上,臣有本奏!” 此声一出顿时引了金銮殿上所有人的注意。 晏玄钰在偷偷观察着前面这些“朝廷重臣”们的反应,在他们之中,唯有站在最前列的姜相只是偏头看了一眼便继续老神在在站着,似乎十分符合他清臣的形象。 “哦?”晏玄钰示意他说。 那青衣官员猛地抬头:“禀皇上!韩太傅乃三朝元老,如今落得软禁下场恐让天下心寒!臣恳请陛下三思!” 此话一中,金銮殿静得落针可闻。 前面的官员眼里皆有异色,左丘成眼带不屑地看向林复,似乎在嘲讽他天真,妄图以进谏方式改变韩元的处境,又或者在好整以暇地等着皇帝将青衣官员拖下去。 林复与吏部侍郎对视一眼,后者轻轻摇摇头,表示此事与他无关。 林复随即瞧见了左丘成的眼神,他心里憋了一口气,随即便是满腔怒火!有人要害老师! 此番进谏,不仅青衣官员性命难保,老师的处境怕只会更是水深火热,左丘成的做派不像是会使阴招的,那么..... 林复的眼神慢慢落在前面的一道身影上。 就在众大臣都以为要承帝王怒火的时候,却听到上面传来一声轻笑。 “朕竟不知何时软禁了韩太傅?”晏玄钰慢悠悠地说,“朕记得当日韩太傅身体不适,朕心忧万分,故特许韩太傅归家养病。” 那青衣官员似乎没想到皇上会这样说,一时间瞠目结舌,脸上都露出几分未来得及伪装的呆滞神色。 晏玄钰继续说道:“先帝曾言韩太傅才学渊博,堪当帝师,朕登基后,常愧于始处理政务有心无力,惶恐终日,恐不能完成先帝心愿。朕近日想到了一内阁之法,不日将组建内阁,由韩太傅任首辅,统管内阁。” 这句话犹如在金銮殿里投下了一颗定时炸弓单! 金銮殿里的其他官员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搞懵了,皇上对韩元的态度为何突然变了?! 满朝哗然! ... 林复抬头,看到龙椅上端坐之人,神色淡然,不怒自威,颇有几分帝王之相。 上一次见晏玄钰时,对方还是京中荒唐纨绔,暴戾无常的四皇子,他和一群仆从当街纵马伤了人,林复身为京兆尹受理此事,那时的四皇子晏玄钰,连说话间都带着暴戾,说理应斩杀那被他们所伤的人,言对方让自己的宝马受惊了。 听到金銮殿上那几近于陌生的声音时,林复涌上心头的竟是疑惑。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九章 封爵授职 一个人的性情,当真能发生如此巨变? 他又想起老师所说先帝曾直言四皇子暴戾无常,难当大任。 晏玄钰是个蠢毒纨绔是京城人尽皆知的事情。 可先帝晚年朝廷党系相争,谁都没想到唯有这个谁都看不起的纨绔四皇子全须全尾走到了最后。 真的是靠运吗? 不见得。 ... 晏玄钰的这话不可谓不重,“天下之师”已是对韩元的最高评价,他又以退为进自责一波,搬出来先帝、治理天下,谁还有话说? 谁能说晏玄钰苛待韩元? 不能。 不但不能再多言,还要说“皇上圣明”。有青衣官员在前劝诫,晏玄钰此举便是顺了众官员们共同的心意。 已经有人开始揣测青衣官员是否受了皇上的授意,还有人对这个原本在朝堂上不起眼的最末等官员起了注意,若不是提前受了皇上的旨意,为何皇上只是轻飘飘让他回到了官员队伍里? 只一个不敬之罪便能让这小官员从此消失。 对于内阁是什么,金銮殿众官员还尚未知晓,只听晏玄钰说是直属于皇帝之下。晏玄钰下诏封韩元为内阁首辅,统领内阁,林复、左丘成、姜元化等人入内阁受封虚职“大学士”,原有官职不变。 十几人以后的办公场所也定为了金銮殿附近的文渊阁。负责审阅奏折。 “从今日以后,所有官员奏折直入内阁,不再按旧制交由上级官员,由上级官员察看后再入承天殿。”晏玄钰微微垂首环视了一下众官员。 “诸位爱卿都身处京城,那请安折上与不上有何异?朕之所以月余未看奏折,看看你们上的都是什么东西?看奏折,看的是言之有物!若无事不若不上。”原本平静的语调因为沾染了怒气而变得有威慑力起来。 在上到承天殿的奏折中,当属京城的折子最多,其次便是京城周边地方,因为现在的交通十分不发达,即使差人不眠不休的传递书信,从边关到京城也要十余日。 按照现在这样的传消息速度,如果北面有动静,根本不能及时传到京城。 前世就是这样,被戎狄连攻几座城池后京城才收到消息乱作一团。 不仅传递消息不方便,要想富,先修路。这句晏玄钰从小听到大的话绝对是有哲理的。 在晏玄钰想其他事情的时候,金銮殿一片寂静。 晏玄钰不知道自己因为起床气而变得面无表情和死鱼眼在外人眼里看来是发怒的前兆,因为金銮殿的特殊构造,晏玄钰的每句话都能清晰地传到官员们的耳朵里。 众人皆低头。 早在晏玄钰说出入阁的几位官员之后朝臣们便心思各异,在晏玄钰未上朝之前,不少人都以为皇上初登基,又因身为皇子之时便远离朝堂这一政治中心而对朝廷之事毫不知情,毕竟明面上四皇子没有能用之人,也无人追随。 只因先帝曾震怒后直言四皇子暴戾无常,不堪大任。晏玄钰似乎就被一句话踢出了皇储之列。 可是他们观现如今皇上上朝时种种,包括对青衣官员时的滴水不漏,还有刚刚提出的内阁之法,不管内阁的作用是什么,金銮殿中朝臣们怎能看不出是让这些余系斗法,又或者……是皇上给他们的一次表忠心机会。 毕竟忠君,忠的只能是一位君。 有一些官员心头已浮现这样一个想法——或许皇上远不是他们曾经以为的那样。、 但现在,还远远未真正尘埃落定,远在皇陵的秦王、不知所踪的七皇子,或许都在虎视眈眈看着京城。 先帝晚年昏聩,皇子之争时他为了削其党羽处置了很多无辜官员,导致朝廷元气大伤,目前可用人才更是寥寥。 在这种情况下,原主登基后的所作所为无疑加速了大周灭亡的进程,但大周灭亡又不能只怪原主,只能说后几代帝王在位时大周已然有了颓势。 总的来说,现在是给晏玄钰留了一堆烂摊子。 不过,能一步步改变眼前的状况也是一件很有成就感的事。 晏玄钰甚至做了准备会有官员站出来反对内阁的成立,但是现实是他说完这件事后没有官员反驳。 晏玄钰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不高兴。内阁能成立他是高兴的,这样的话奏折能直达内阁,然后到晏玄钰的面前,他之所以放心内阁是因为将十几位政治上不同派系的官员放置一处,晏玄钰不信他们能私下操作什么了,至少以后的一段时间内是这样。 但晏玄钰又有点不高兴,他自认为有时候自己的决策会是自己想当然的结果,纵然他用现代思想想到的方法是利大于弊,对大周有好处的,但是他毕竟是一个现代人,他想到的法子是否适合大周目前的情况,是否在某个地方有可行性——这些问题,晏玄钰做不到每件事都能想得面面俱到。 不是他有受虐心理,而是他希望自己在提出一个决策时,朝中能有人站出来分析这件事的利与弊,而不是现在这样皆站着像木头一样一言不发。 眼前的朝堂就像一潭死水,有一部分原因是那些有才学的官员还因为有所顾虑未敢开口,晏玄钰也希望之后科举能给朝堂上带来他想要的人才。 ...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封韩元为韩国公,领内阁牧,授内阁首辅,刻日上殿侍君。钦此!”李忠贤宣读手里的诏书。 韩府众人跪在前厅接旨。 “首辅大人,领旨吧。”李忠贤笑眯眯地说。 在最前面的韩元在左右仆从的搀扶下起身接过诏书,“臣...领旨,谢陛下隆恩。” 昔日软禁解除不说,皇上甚至给了韩元在先帝时都未曾享受过的殊荣。 韩府从此要改成国公府了。 李忠贤待韩元刚接过诏书去便说:“咱家还要回宫复命,便不多叨扰了。” 一众从皇宫里来的人来得快去得也快,在他们走后,众人才站了起来。 韩元的大儿子韩世栋上前,犹豫道:“父亲....” 韩世栋已不惑之年,却因为父亲在朝中的原因未有一官半职,本以为这一世就要这样过去了,谁知新帝登基后就封父亲为国公,他如今也摇身一变成了国公世子! 但是看到父亲的脸色..... “将诏书供起来罢。”韩元叹息一声,原本精神矍铄的老人突然真的苍老了。 韩世栋脸上泄出一丝喜色:“是,父亲。”他伸手接过韩元手里的诏书,恭恭敬敬捧在了手里。 自那日皇帝登基,他在朝中大呼“大周危矣”,后被震怒的皇帝软禁在韩府,当时虽有大儿子安抚众人,但韩府仍不免人人自危,韩元想过自己会被皇帝一怒之下赐死,但是他也担心韩府其他人会落得怎样的下场。 可一直以来,韩元身上都绷着的一股劲,在看到大儿子的动作和脸上的神情,突然什么都没了。 “修常,雷霆雨露皆君恩....”一向不管韩府事,只在佛堂礼佛的老妻在婆子的搀扶下走过来,轻轻说了一句。 是了,雷霆雨露皆君恩! 先软禁,再封国公,给爵位。 新帝在用一种十分委婉却犀利的方式告诉他,重点不是雷霆雨露,而是君恩。 他晏玄钰,早已不是在京中毫无势力的纨绔四皇子了。 ... 国公府一时间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林复来探望老师的时候,让他惊讶的是他看到的不是一个刚被封为国公又加授内阁首辅的韩大人,原本精神矍铄的老师颓然坐在太师椅上。 似乎与书房外面热热闹闹的国公府隔绝开来了。 他向老师行了一礼:“学生林复拜见恩师。” “过来吧。”韩元说。 林复一抬头,便看到书房上高悬着的明黄诏书。 “我做错,也想错了。”韩元苍老的声音在书房响起。 林复一愣。 “原是我想错了。”韩元只是喃喃。 “老师,内阁之事,您怎么看?”林复问,“皇上选入内阁的人,眼下看来都不好对付。” 他欲言又止,因老师与丞相之间“君子之交淡如水”,老师视丞相为知己,林复又没有证据,故而没有说出自己的猜测。 内阁的设立本就如同取代了丞相的位置,但是皇上仍然保留了丞相之位,还让丞相也进了内阁。 在林复看来,这是一滩浑水。 韩元如今不止是国公,还是内阁首辅,统管内阁。 “内阁之事,皇上思虑周全。”韩元闭了闭眼,“你日后入阁只管做好自己的事。” 设立内阁,是皇上要收权力了。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十章 文渊阁里 文渊阁。 这是内阁学士们的第一次会面,今后的一段时间里他们都将一起在文渊阁协理政务,之前的老对手们如今倒成了坐在一张桌子上的“一家人”。 文渊阁共有两张桌子,是晏玄钰特意让宫里工匠打造的,造型仿造现代宴会厅的圆桌,上面的圆木板是可转的,造这样一张桌子放在文渊阁可不是让这些官员们聚餐的。 而是晏玄钰创造性地想到了一个方法—— 奏折流水线作业。 每五人一桌,将所有奏折分为两份置于转盘上,同桌上的五人各拿一本奏折看完之后向右传递,若觉得此奏折应该上承天殿,就用手边的玉印盖一个章,达到公平处理目的。 那么这时候还有一个问题,这样是不是容易扯皮,处理不出呢? 没关系,晏玄钰还命人在文渊阁偏殿里放置了软榻,方便内阁官员们如果无法完成奏折的处理工作,就在偏殿抵足而眠增进感情,增加默契。 “姜大人,我怎么感觉到了凉意?”左丘成和姜元化一起走在官道上。 姜元化道:“眼下天越来越热,我倒还未觉凉意。约莫是这条官道后面是一片槐树林,夏日倒是个乘凉的好去处。” “姜大人对皇宫倒是甚有了解。”左丘成笑道。 “哪里,我只是曾经听人提过一句,方才想起来罢了。”姜元化也笑了几声。 两人很快沿着官道走到文渊阁,林复等人已经在里面等着了。 左丘成冷笑一声:“封了个国公,这会倒忠心起来了。” 姜元化面色一肃:“左大人慎言。” 左丘成见姜元化似是不喜的模样,连忙也敛了神色。 这可是文渊阁,说不定四周都是皇上身边的人。 左丘成看到文渊阁大殿放着的两张圆桌,他看到侍从转了一下,那圆桌上的圆木板竟然缓缓转动起来,于是好奇地上前伸手试了试,他知道这大概和车轮等物有相似之处,但是从未见过将它永在桌子上,一时间颇为新奇。 韩元是最后进来的,他没有穿国公品阶的衣服,而是穿了一品红色官服,白发一丝不苟地束起来,看上去精神得很。 内阁官员们弯腰行礼:“拜见首辅大人。” 韩元颔首:“起来吧。” 彼时左丘成他们还不知道,让他们感到新奇的圆桌会成为他们怎样的“噩梦”。 当那一大批奏折被几个小太监抱上来的时候,内阁成员们隐隐察觉了不对,纷纷窃窃私语起来。 “我们一天之内要选出这么多奏折?” 皇上至今未露面,殿里只有几个小太监在一旁伺候着。 “各位大人,陛下说只需筛选出有用的奏折放在这边,其余折子用这边的玉印统一盖上即可。”为首的文渊阁总管说完之后就带着小太监们远远候着,显然留给了官员们足够的讨论空间。 都是朝廷重臣,其中有几人围坐在桌边拿起折子刚开始还没有打开,而是论了起来。 “愚以为奏折还应由下级交由上级,再呈给承天殿,眼下的内阁制度估计不日便会取消。”一三品官员卢鹏举说。 他旁边一位官员捋捋胡子笑道:“卢大人言之有理,规矩岂是那么容易便能改的?” “若当时几位官员能站出来,想必陛下也就歇了组建这内阁的心思了。” 他们最初都是未发一言的人,如今到了内阁看到竟然真的只是筛选折子,一时间各人心里都多多少少有些不乐意。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响起:“若诸位对陛下内阁之法有意见,大可以去承天殿面见陛下。” 众人循声望去,发现是林复。 原本众人都以为韩元要倒台了,谁知皇上将韩元软禁后放出直接封了国公。 林复正看着手里的奏折,看完之后盖上手边的玉印给了旁边的官员,代表他认为此奏折应呈到陛下面前。 那几人见林复如此,便悻悻不再多言,各自做手边的事了。但想必他们心里不服,面上自然还会显出来,即使在审批折子,效率也十分低下。 而韩元身为内阁首辅,他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手拿一卷书慢慢看着,似乎对这边发生的事丝毫不知。 眼看已近申时,可是桌上的奏折还如小山一样堆叠。 “几位大人,不若我们明日再来处理?”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引来周围几人附和。 “理当如此。” “先将这些选出来的奏折让文渊阁总管送到承天殿去。” 几人看向仍坐在椅子上的韩元,对方似乎有些疲惫了,微微阖眼。 “韩大人,今日选出的折子已经在桌子上了。”卢鹏举行礼道。 韩元似乎坐在椅子上睡着了,没有回应。 周围几个官员面面相觑一会,“那我们便先行告退吧!” 说罢他们向韩元告了声罪,便向文渊阁门前走去。 谁知还没走到门口就被文渊阁总管拦下了:“几位大人,奏折可处理好了?” “并未。”卢鹏举说,“今日已经到了官员出宫的时辰,我们明日再来内阁继续处理。” 大周的奏折为三日一上,所以他们明天再继续处理折子的想法并不过分,还是很合理的。 文渊阁总管脸上带上了为难:“可陛下令我等收齐了今日的折子才能让各位大人回家。” 众官员:??? “这?” 众人傻眼了。 “可否向陛下再通传一声,约莫是你听差了。”一官员对文渊阁总管说道。 总管躬身道:“回大人,陛下的话咱是一定要字字听清楚的,不然可是大不敬。” 言下之意是让他们在这继续协理政务就是皇上下的令。 在场的十几位,无不是朝廷朝臣。有丞相、御史、少保、六部之中的几位尚书等,何曾受过这种委屈? 文渊阁本分为两处,林复所在的那一处之中也有官员抱有和另一处官员那样的想法,但碍于林复的身份,又因着对方传来折子的速度很快,他们也只得集中全部注意力,再后来,林复这边的人便发现了可以“投机取巧”的地方——凡是林复过手的折子,他盖玉印的,十有八九看内容是应呈上去的,他们只需跟着盖一个就好。 另一边便不是这样了,左丘成的性格速来是直言快语,而卢鹏举等人本就心里带着火气,原本彼此彬彬有礼的局面就有些许破裂了。 左丘成手里拿着一个折子笑了一声道:“我竟不知,这等当街纵马出了人命案子的事不该上报?” 卢鹏举的脸一沉,“此事该交由京兆尹处理,缘何要呈到陛下面前?” “哼....”左丘成冷哼一声,“怕是觉得那当街纵马的是你妻族的侄子吧!” “你!”卢鹏举猛地站起来。 坐在他们中间的姜元化:..... “此事是由京城一小官上报,他或许只是以为折子能直达天听才写出此事....哦,还参了卢大人的妻族官员一本,却没想到还有我们这一关,更没想到被你卢鹏举看到。若是这小官丢了性命,你猜第一个应该查谁呢?”左丘成说道。 卢鹏举沉着脸:“我尚未说什么,也不止我一人认为这折子不应上报,左大人何必咄咄逼人?” “姜大人,您认为这折子该不该送到承天殿?”左丘成忽然转头问道。 姜元化:..... 为什么要问他这个哪都不沾的清臣呢? 卢鹏举的目光也落在了姜元化身上:“姜大人,我等认为此乃京兆尹的职责,且这等小事为何要呈到陛下面前?” “京兆尹也就管管京城周边,这满京城的皇室和官员,哪个是他能动的?” “当街纵马虽禁止,但从未断绝过,为何此事就要呈到陛下面前?就因为这是我妻族的侄子,左大人便要针对吗?” “此案的重点在于出了人命。” 姜元化:“好了,两位大人先坐下。” 他仿佛又回到了先帝早年有官员在金銮殿里指着鼻子互骂的时候,一时间觉得头疼无比。 “既然诸位犹豫不决,不如便交给陛下定夺。”路过他们此处的林复突然开口。 虽然支持自己观点的人多了一个,但是对方是林复,他的老对家,便又没那么好了。 卢鹏举怒道:“何至于此?” 林复继续说道:“卢大人,既然我等都无法决定这件案子性质如何,不如送至陛下面前,也好知道陛下所说的‘该送’与‘不该送’的标准是什么。” 这句话让卢鹏举再无法可说,但是.... 最后姜元化开口道:“那便按林大人说的办吧。” 小小的文渊阁里,仅这一天之中就将朝堂上的弊病暴露无遗,有些参奏下不达上,因为上层官员的关系网早已因姻亲连接紧密;丞相身为百官之首,却连此等事情都压不住,更谈何朝堂之事呢? 此外还有这些官员们都是朝堂重臣,办事效率却十分低下。 一天下来竟然连他们这边所有奏折的三分之一都没有完成。 再看林复那边,竟然已经将桌上的奏折几乎快要全部分类完成了。 左丘成不死心地走过去拿起一本分好的奏折看,然后又拿来另一本。 他发现林复这边将奏折分为了奏国事、奏安、奏事等,奏国事的自然是从大周各处发来的折子,如今刚到春天正是百姓播种时节,不少地区发来的折子写起了粮食余量以及播种景象,甚至有一人写田里妇人拾金不昧。 左丘成看到林复将拾金不昧的折子也放在了奏事折里,一时间像是抓住了对家的把柄:“这是奏事折,村妇拾金不昧为何要放在里面?这种折子难道不是陛下所说应和请安折等放在一处直接盖上已看玉印的吗?” 林复觉得若左丘成才学如此,为何两人能在朝堂上打成平手呢? 接着他恍然大悟,曾经他们斗法不在政务,而在手段。 他道:“你只看到这里说田里妇人拾金不昧,你看这是何地发来的奏折?” 左丘成看了一眼,“蜀地。” “蜀地几月前曾有土匪流窜,但已在巴蜀知府带领下将其全部拿下,他意在表现如今的蜀地民风淳朴,百姓踏实耕田。” 林复说完便不再和左丘成多说,他们几人把奏折交给文渊阁总管身边的小太监,又去太师椅旁恭恭敬敬等韩元醒来。 左丘成都看到了,林复还没刚在那站住,韩元就“睡眼惺忪”地坐正了,一行人在文渊阁总管的带领下去往官道上马车停放的地方。 总管说是陛下体恤内阁,特赐马车送各官员回家。 左丘成等人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他们离开了。 而文渊阁还没有离开的其他人本想等着时辰,他们不信陛下会让他们留宿宫中。 直到文渊阁总管带他们去看了偏殿,这些内阁成员们才知道——陛下来真的。 几人瞬间都没脾气了,开始苦哈哈分折子、盖玉印。因着没劲再争执,没想到接下来协理政务几人共同做的十分顺利,连带着都默契了不少。 最后几人在酉时三刻出了文渊阁,由官道上的马车送出宫去。 文渊阁总管将已盖好章的折子小心翼翼收起来。 与此同时,晏玄钰脑中的系统发出了提示音—— 【完成昏君成长任务不理朝政,奖励点数16】 晏玄钰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心里只想,果然不逼他们一把,就不知道提高效率,也不知道合作。 毕竟如果是能摆烂的事情,他们之中谁想去真的做好呢? 对了,他的点数在完成不理朝政任务后好像足够开启一次抽卡了?晏玄钰猛然想起这件事。 他屏退两边宫人,将抽卡面板调出来,发现开启抽卡的按钮已经不是灰色的,可以使用了! 【系统,你这里都有什么奖励?】晏玄钰在心里问。 【宿主,您好像问过系统这个问题了,系统回答是——随机。】 【随机?多随机?】 也罢,开启一次就知道了。 抽卡游戏都有新人保护机制,那么这个昏君抽卡系统如果人道一点也得给他整一个出来。 晏玄钰玩抽卡性质游戏时习惯快速点击,他什么也没想,伸手就点了一下。 只见金光浮动的卡盘慢慢显露了出来,但是上面一片模糊。 【请宿主画一个幸运符号】 面板上浮现一行字。 晏玄钰伸手画了个五角星。 紧接着,他眼前一阵耀眼的白光闪过,中间还流动着几丝金色。 晏玄钰心里一喜,出好东西了?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十一章 一桩命案 晏玄钰耐心地等那道流光闪过,耀眼的白光也渐渐淡去。 一张白边半透明卡片慢慢从屏幕上升起。 晏玄钰没来得及惊讶这系统屏幕竟然还有如此高科技的悬浮特效,因为他看到了那张半透明卡上写了一个大大的“r”。 玩过抽卡游戏的都知道,这是抽卡游戏里最次的一个等级了...... 待看清那卡片上写着的是什么,晏玄钰无语之感更重。 偏偏系统还“十分好心”地替他读了出来—— 【恭喜宿主抽到r卡:龙x虎猛,介绍:使用该卡后身体素质提高百分之一百五十 (限时三十秒)】 不知道是不是晏玄钰出现了幻觉,他竟然从系统毫无起伏的电子音里听出了嘲笑! 晏玄钰本来还带有一点疑惑,昏君系统为什么还带着一个抽卡系统呢?这样收取宿主能量的方法是不是有点太勉强了? 现在他懂了,敢情抽出来的卡都是帮他更好地当一个昏君啊! 这张【龙x虎猛】卡晏玄钰觉得这辈子应该是用不到了。 等等,晏玄钰眼睛一眯,又看了一遍这张卡的功能介绍,身体素质…… 难道说,不只是指床笫之事,而是他整个人都能爆发出比原来高出几倍的力量。 这样一想,晏玄钰觉得心里舒服多了。 他问了系统,得到的回答确实如他所想的一般。 也算没白费工夫做这几天的任务,虽然这张卡等级低,但也不是全无用处,如果遇到危险的时候说不定能用上一用。 【r级卡[龙x虎猛]收入系统背包,宿主可随时使用技能】 原本写着抽卡一次需要点数50的地方,也悄悄换上了100点。 “陛下,文渊阁总管求见。”李忠贤在殿外说道。 晏玄钰关闭了系统界面后说:“让他们进来。” 文渊阁总管身后跟着几个手里恭恭敬敬捧着奏折的太监们。 这些就是经过内阁官员挑选后呈上来的奏折了。 一看到奏折,晏玄钰又想起自己上次所看的奏折里不仅有如林复上的请安折一般敷衍了事的,还有某京城官员洋洋洒洒写了约莫几万字的——此人从历朝历代说起,通篇引经据典,语句晦涩难懂,晏玄钰本以为此人是想通过他列举的事例告诉他什么,于是拿出前部注意力去读这篇晦涩难懂的文言文,结果通篇看下来,一直到了结尾这人都没有说出来他到底想做什么。 这样真的很耗费晏玄钰的精力,不知道这次奏折堆里还有没有这样的? 晏玄钰随机抽出来几本,没细看,只粗略浏览了一番,发现这些内阁新走马上任的大学士们至少能当个处理政务的帮手,也没有自己原先想象中的那般不堪。 要拿来承天殿的折子,上面盖着晏玄钰给内阁几人的玉印。 李忠贤一甩拂尘,示意文渊阁太监们不必行礼,可以退下了。 通过这些奏折里汇报的内容,可以帮助晏玄钰了解大周朝各地以及京城相关事宜,晏玄钰认真地坐在承天殿软榻上看了起来。 大周朝重文抑武,武官在朝堂上的存在感十分低,平时金銮殿上也是一众文臣的主场。 可是晏玄钰看过的历史书籍告诉他,重文抑武没有好下场。通过晏玄钰这段时间的了解,好消息是在大周朝并没有“兵不识将,将不识兵”的政策,坏消息是因着朝廷对武官乃至于大周士兵的轻视,导致他们缺衣少食,养兵本身也是一笔很大的开销,就拿先帝时来说,经常减少对边关守城将士们的粮草供应,由此可见他们过得有多苦。 吃穿都成问题,更不用说他们战斗力如何了 。 而大周未来的敌人之一——突厥,这群在北方的游牧民族,生长在马背上,战斗力十分强悍。 晏玄钰要表现出对武官的重视,武官在朝中的地位才能提高,且晏玄钰还准备重新开办武举,与科举选在同一年举办,但与科举错开进行。 但是兵权的问题....该怎么解决呢? 晏玄钰正要继续想下去,却在翻开下一封奏折时精神一振,这竟是一桩人命案子。 案子很简单,一名叫王钧的官家公子在京城外围的长乐街当街纵马,谁知那马竟受惊踩死了一位街边卖菜的小贩。 此事原本应交由京兆尹来处理,可是这桩案子背后牵扯了朝廷命官,京兆尹迟迟不敢下定论,还轰走了那对报官的母子,此事由京城内一小官上报,奏折里还弹劾了卢鹏举及妻族官员。 晏玄钰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他记得卢鹏举也在内阁之中,他在朝中任少保一职。 这等欺压百姓的事竟发生在天子脚下,他们竟然装都不装! 而他新组建起来的内阁却还要拿这折子,拿这种事来问他的意思,晏玄钰刚刚才对内阁稍微好转的印象又回去了。 他闭了闭眼。 也是,现在大周的风气....就算先帝来处理此事,也无非是对那王钧落个不痛不痒的处罚,此事涉及朝廷命官的脸面,而那对报官的母子也将无声无息消失。 晏玄钰提笔刚要告知京兆尹即刻捉拿王钧,此事按令处置,不得有误,另补偿那对母子。 王子犯法尚与庶民同罪,何况他一个.... 晏玄钰一愣,突然想起了原主记忆中的一件事,原主是纨绔四皇子的时候,也曾数次当街纵马,虽未闹出人命过,但总所过之处皆是人仰马翻,此事京中人尽皆知。 他该如何处理此事?晏玄钰的笔悬着未落。 王钧的人命案子当然要按令处置,那从前的旧事,晏玄钰便当忘了不再提起了吗? 毕竟他从前是四皇子,现在已摇身一变成了大周皇帝。 晏玄钰垂眸思索一阵,总觉得此事虽小,却是有人给他步下的一个陷阱。 刚刚是他想岔了,内阁里可都是朝廷重臣啊......能在先帝晚年过来的,本就不应该有傻的。 将这件事作为试探他态度的筏子,意欲何为? 晏玄钰叹了口气,突然觉得皇帝也没那么好做。 不过经由曾经的原主与现在的王钧,晏玄钰发现京城街道布局的不合理之处,凡事都需要一个引子,他想堵不如疏,何不趁此事将街道加宽,将建筑重新规划。 此外,晏玄钰还打算创立商铺,慢慢引导它成为京城地标建筑之一,让在京城里的小贩们都有个固定的位置,方便买卖也能遮风挡雨。 还有一个原因便是京城作为大周的都城,应该成为大周“文化卫生模范”都城——晏玄钰不是想要搞形式上的,而是真正的,现实意义上的“模范城市”。 他先搞出来一个样板,然后周围地方进行学习。 京城里最不缺皇室贵族,皇宫附近的府邸,以及不少官员居住的东街,都是达官显贵人来车往的地方。 大周允许百姓进入京城进行买卖货品,所以京城外以及京城最外围就成了混乱的地方,那有不少巷子,与京城中心简直形成鲜明对比。 这里是古代,没有现代那种挨着京城中心好的思想,相反,京城里的普通老百姓都躲的很远,京城的繁华与他们无关,他们之中不少是无地可种来谋生的平民百姓,这些人在这个大环境下视人命如草芥的年代,一旦冲撞了贵族们,他们有的是办法折磨人,再让人消失得无影无踪。 晏玄钰简单画了一下京城规划图,不知不觉外面的天便黑了下来。 待搞完京城大致布局图,他因坐得太久半边身子都麻了。 “李忠贤。”晏玄钰喊了一声。 在外等着伺候的李忠贤连忙进来扶着晏玄钰慢慢起来,他一脸心疼道:“陛下,太医说您身体这些年亏空的厉害,您可不能过度操劳啊!” 晏玄钰也发觉自己急不得,还是要先让这副身体稍微好上一些再做那些事,那些事都是要做的,只是早晚问题。 他踱步到窗前,看着外面天空中残存的最后一丝亮色差被掩盖。 这里总是天黑得极早,天空也是未带上后世污染的澄净,让人很是舒服。 晏玄钰轻轻叹了一声。 原主曾经的纨绔事迹也该有个交代了,王子犯法本就该与庶民同罪,他若自己都做不到,那么下的诏令又如何让其他人听服?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十二章 下罪己诏 次日,周晏帝于金銮殿诏曰—— “朕年少时,行为狂悖。先帝数斥,理应受惩,今往东郊,沐浴斋戒,思己数日,以告世人。” 满朝哗然。 大周历代鲜有帝王下达罪己诏,罪己诏多在天降异象、房屋倾塌、自然灾害后下达。 而现在,刚登基不久的周晏帝,竟然出乎所有人意料地下达了悔恨过往的罪己诏,决定离宫去往东郊别苑静思。 不知其中真心者多少,金銮殿内的官员们跪地请周晏帝收回罪己诏。 但周晏帝意已决。 他们之中一些人疑惑这位新帝要干什么,早已听闻他登基初不理朝政,却在皇宫里大肆改令,修缮宫殿楼阁,后以国公之位请韩元出府,建立内阁聚朝廷重臣协理政务。 这样一番行径倒是让朝中一些有不臣之心的人不敢贸然出手,只老老实实观望。 所谓乱拳打死老师傅也不过如此。 “朕即位后感先帝遗诏,常静思以何治国,今因朝臣上奏京中一事后顿悟不修身何以治国,故请韩国公监国。” 今日韩元也在金銮殿,穿着帝王朝服头戴冠冕的晏玄钰不顾身份向韩元一揖。 王钧纵马案一事也有了结果,王钧被捉拿入大理寺关押,依照周法处置,那百姓的家人也受到了补偿。 因罪己诏在前,王钧纵马案没有任何异议的结束了,再没有让卢鹏举等人回旋的余地。 晏玄钰更是借此事对京中世家纨绔进行了一番敲打。 ... 卢府。 “哭哭哭,哭什么?!”卢鹏举满心烦躁地一甩衣袖,卢鹏举的继妻卢王氏瘫倒在地。 卢王氏哭诉道:“老爷,妾身可就钧儿这一个侄子呀!” 王钧是卢王氏大哥的儿子,也是王老夫人最疼爱的孙子,这一下可要了卢王氏娘家的命。 卢王氏的大哥也有官职在身,只不过是由着卢鹏举的关系得来的一个小官罢了。因此全家的希望更是寄托在了王钧的身上,奈何王钧不成器,整日饮酒纵马,又得家里人惯着,越发无法无天。 卢王氏的娘家并不如何,原只是依附世家的一个分支,后来卢王氏成了卢鹏举的小妾,因在府中颇受宠爱连带着娘家也起了势,后来卢鹏举正妻因病去世,卢鹏举就抬了她做妻。 “妾身听说皇上还是四皇子的时候也数次纵马,京中多少世家公子皆纵马于市,妾身侄儿只是因马受惊才.....” 无人敢告,无人会告。 陆闫宁扶着椅子坐下,满身疲惫。 “我也曾这样想,以为皇上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毕竟此事....”卢鹏举停住了,“可谁想到,皇上竟下了罪己诏,还连带着敲打了京中世家。” 卢王氏愣愣地,甚至都忘了哭嚎。 她想不明白,自家侄儿做的本是一件小事,以她家老爷的名头压住京兆尹,是啊....压下来就好了。可为何会被拿到了朝堂上呢?这到底是因为什么? 京中世家因为这一件事被敲打,是否会记恨她娘家?她娘家现在若是没有卢家庇护定会被吃的渣都不剩。 这样想着,卢王氏小心翼翼地去看卢鹏举的脸色,卢鹏举看到卢王氏这幅半老徐娘却梨花沾雨的模样心一软,扶着卢王氏起来了。 他叹了口气:“此事现在已经不是你家老爷我能掌控的了的了,左右王钧能保住一条命。” 他心知卢王氏只是一妇人,多说无用,只说了两句宽慰话,待让家丁把她带下去,卢鹏举才瘫坐在椅子上。 他细细回想,发觉自己早在内阁时就入了圈套了,那左丘成分明是故意激他,而他竟也如左丘成所愿,卢鹏举回想当日种种只觉得自己像被下了蛊一样牵着走,怎么能任由那封折子上了承天殿? 自己当时在想什么?对,他当时大意了,只想着这等小事皇上不会过问太多,皇上要顾及京中世家,要顾及朝臣颜面。之前不就是这样的吗?皇帝怎么会因平民而怪罪近臣及世家?何况当朝天子根基不稳,身边更无几可用之人啊! 卢鹏举像想到什么一样浑身一冷,如今坐在承天殿的那位,如此轻易地下了罪己诏,这是不顾天子颜面,又如何会顾及什么呢? 许多臣子和卢鹏举的想法一样,他们宁愿新帝是个昏君,至少好拿捏,想法也简单,怕就怕的是如今这局面,对皇上的种种行为捉摸不透,不知道到底会发生什么。 正当朝中不少人心中惶惶时,林复于夜晚进了韩府。 ... “我曾在很多年前见了师兄,也就是你师叔隆一,他卜了一卦,说大周不过二代而亡。” 韩元节俭,书房里只点了一处蜡烛,此时烛光明明灭灭,林复跪在下首,一颗心高高悬起。 “老师....”林复口舌发干。 “我不信。”韩元阖着眼,“我自先帝少时看着他长大,他虽治事平庸,但却颇懂制衡,直到他对几个皇子毫不心慈手软之时,我才猛地发觉,先帝已经变了,他是帝王。” “最后杀无可杀,只留了最荒唐的那一个登基。” “我与隆一师承鬼山子却志向不同,我一心入世,他一心隐世,他数次嘲笑我贪恋世间权势,却不知我志在辅佐出一位贤明仁德,实现天下大同的明君,我已时日无多.....” “老师!”原本聆听教诲的林复猛地抬眼。 韩元摆手示意他不要打断自己,他叹了一声:“我观新帝并非如先帝尚在时那般纨绔,希望这那是他的自保手段,而不是会害了天下万民的品行.....” “罪己诏一事里有你的手笔。”韩元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 “我累了,你且去吧。” ... 不管朝中因罪己诏引起何等骚动,帝王仪仗当真浩浩荡荡出了皇宫,向东郊去。 京中百姓一年之中除了祭祀等大事外很少见到帝王仪仗,因此都远远伸长脖子看着,在帝王仪仗经过的时候还要在官兵指令下跪拜。 百姓皆正因那穿着官服,手握明晃晃佩刀的侍卫们而心生恐惧,却不知龙辇上的晏玄钰也正看着这一群群侍卫露出嫌弃的神色。 看其中不少人虚浮的脚步,更有甚者都胖出了啤酒肚,就这样的皇帝侍卫们,能在危急关头保护得了皇帝吗? 大周的皇宫侍卫也是有品级的,所以现在的皇宫侍卫里多的是来混日子的“官二代”,真正有作用的是镇守皇宫外的禁卫军,不过到了这一代,禁卫军里酒囊饭袋也多了起来。 晏玄钰心念一转,想到了电视剧里那些穿着飞鱼服,威风凛凛的锦衣卫。 和眼前侍卫之中的一些人瞬间形成反差..... 至于晏玄钰为什么敢如此安心地出宫,是因为大周皇帝每一代都有一支“暗卫军”,只认帝王,也只忠诚于帝王。 现在天慢慢变热,晏玄钰今日出宫还穿着厚厚的朝服,即使体弱畏寒他也感觉到了热意,越静坐越烦躁,于是招来龙辇旁的李忠贤,问他:“那边都准备好了?” “回皇上,早已准备好了。”服侍晏玄钰多日的李忠贤秒懂,小声回答。 晏玄钰这才坐了回去。 周晏帝说去东郊沐浴斋戒,关他晏玄钰什么事? 他真正要去的,是早已让李忠贤备好的庄子。那庄子周围的人都只知道是京中一位贵人买下,又来了一群人进了庄子,却不知道这庄子是做什么使的。 在皇宫里窝了这么多天之后,晏玄钰终于想起来要出宫展现他穿越者“苏”的一面—— 经商,以及给自己增添几个新马甲。 这也是他经过深思熟虑的,以后要做的事处处都用银子,先帝时霍霍了很多,国库里现在留给晏玄钰的绝对不够支撑他进行今后要做的事情的。 大周朝目前的很多方面都需要去改变,他本以为自己是帝王能随心所欲,但事实却是帝王这个身份在某些方面也很限制他。 大周的赋税按照如今百姓田地里的收成是偏高的,再加上地方官员私扣、多收,导致百姓生活贫苦,每天勤勤恳恳耕种却连温饱都是问题。 大周的耕地农具还处于一个比较落后的状态,牛耕之类的更是不可能,对于普通百姓来说牛作为牲畜还是十分稀有的。大周北方以春小麦为主要种植物,春季播种,马上到了要农忙的时候,晏玄钰认为自己该做的事情有很多,首先就是把改良农具、改良土地的方法推出去,不然就过了今年的种植季节,先在民间小范围打出名声,再由皇帝身份出面全国推行。 晏玄钰知道有韩元在,即使朝中鱼龙混杂也暂时出不了什么乱子。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十三章 到庄子了 庄子位于南郊一个叫石头村的村子里,位置偏僻,附近住的都是农人,对于晏玄钰来说是个十分安静的住处。 庄子很大,外面围了高高的墙,有一条石子铺成的小路通向里面,庄子里有不少房子,内里布置皆十分简陋。 “行了,住在这里也算颇具野趣。”晏玄钰止住李忠贤要说的话,“庄子后面就是山,还有一处活水,也算依山傍水不是?” 李忠贤还是小声嘀咕道:“怎能让陛下住在此处?” “对普通百姓来说这已经是他们想都不敢想的住处了。”晏玄钰之所以说这句话,是因为庄子被李忠贤提前带人修整时便引来了附近无数农人的目光,他们甚至常闲暇时三两驻足看这“气派”的庄子。 李忠贤觉得简陋,晏玄钰住了一晚后只觉得神清气爽,他的住处在靠山的小屋子,床铺虽小却柔软干净,还有一套竹子做的家具,让晏玄钰很是喜欢。 或许是皇宫的建筑太过宏伟,让他总觉得身上压着什么,刚来的那几天即使有太医院的药每天调理着也整日睡不好,又因为吃什么都没味道连着脸颊都更加瘦削了。 晏玄钰已命人去山野间寻找薄荷叶,但是目前还没有找到。 薄荷并不罕见,他记得不止最南方有薄荷,北方也是有的,在古籍中也有记载。但是既然现在要用,他干脆留下了去年秋天的薄荷种子继续在百草园种植,然后把百草园里养的那些薄荷统统带来了。 从前在皇宫里没接触过这些事情,直到到了庄子上晏玄钰才发现大周朝吃的大多都是饴糖,南方倒是有甘蔗,也可用甘蔗榨汁,但是种植量太少,能拿来做糖的就更少了。 饴糖也就是麦芽糖,对于百姓来说也是很珍贵的,毕竟饴糖是拿大麦、粟、玉米等淀粉作物为原料,在这个时代玉米尚未出现,大周的饴糖以大麦为原料居多。 现在最快的办法就是做这里就有的饴糖。 除了用淀粉质作物制糖,晏玄钰还知道一种方法,那就是甜菜制糖。 如果他能在庄子上试试能用甜菜制出糖来,就能省下很多粮食了,左右不着急回宫,大不了就多试几次。 目前甜菜的作用在于食用和作为一种中药材,甜菜倒是挺常见的,生长周期也短,只是用来制糖需要的原料比甘蔗多些。 现种肯定来不及,晏玄钰立刻着庄子上的人去收甜菜。 庄子上有很多雇来干活的青壮劳力,其中领头的叫大壮。 大壮是附近小石村人,他虽然年轻,但是做事很有头脑,平日里很得村里人信服,之前只知道庄子被一个神秘财主包了,连带着他们这些曾经在庄子里种地的人也被留了下来。 他们这群在庄子上的人刚开始还担心被赶出去,后来庄子新主人十分大方地给他们发了工钱。一群人也就安心了。 “甜菜?甜菜能拿来做糖?”大壮咂舌。 他们这里家家户户倒是都有甜菜,不过现在已经三月了,南郊天冷,村里家家户户又有地窖,倒是存得住,存的时间也长一点。 但是今年小麦收成不好,没粮食就拿甜菜就上外面挖的野菜来煮汤喝了,就算存着也不多了。 他咋觉得这神秘财主这么..... 如果大壮有点学问,他大概能想到一个词——异想天开。 眼看着庄子上出钱收了一车一车甜菜,大壮都几乎忍不住跑过去和主家说,这甜菜就是个百姓煮汤吃的东西,没啥糖! “你要干啥去?” 这天中午,庄子上的农人聚在一起唏哩呼噜地喝着碗里的稠饭,大壮喝完嘴一抹把碗放下就要起身,同是小石村出来的阿铁叫住了他。 阿铁年纪大,大壮在村里喊他一声阿叔。 “我和主家说一声,这一车一车的甜菜....” 也太浪费了。 阿铁还没等大壮说完就骂了声,“主家有的是钱!用得着你去说?!咱们只是庄子上的农人,主事的都没说什么呢!仔细把你赶出去。” “我....”大壮嗫嚅几声。 但他到底歇了心思。 当天下午,庄子上的一个屋子外面被厚厚地堆了几层茅草,旁边又起了一块地,说是要当做糖的地方。 ... 晏玄钰只知道个大致过程,真正要去做还得靠他从宫里带来的几个动手能力很强的人再加上庄子上的人帮忙。 他给几个人分下去都干什么,首先是“提汁”,因为条件限制,晏玄钰只能让进里面参与做糖的人先沐浴清洗换衣服,再戴上晏玄钰让人特制的面纱和用麻布做的手套,再多嘱咐几遍将甜菜清洗干净,把块茎清理一番放个干净的地方,切块茎成丝,压出来汁水过滤干净,蒸发过程也因为条件有限改为锅煮,将菜丝中糖分提取出来,最后得到渗出汁,此后就是较为关键的一点——加少许石灰。 只这一个过程就做了两遍,盖起来的地方因为烧着火很热,里面又挤着很多人干活,但是大家都没有抱怨的,因为在熬汁的时候就冒出来了丝丝甜味! 在里面干活的也有庄子附近招来的人,他们里面几乎所有人从一出生就没尝过“甜”这个味道,只觉得空中漂浮着的味道被热气裹挟着都是这么好闻。 在缺少精细化工具的现在能做到这一步已经很不容易了。 如果在这一步结晶后就成了杂质较多的砂糖,还需要不停地再溶解再结晶才能得到白砂糖,这一步才是重头戏。 但是第一次成功熬出糖来之后晏玄钰就让他们先停下了,这件事很费功夫,现在已经临近下午,还要不停试错,要忙活起来的话一直到深夜也未必能做出来,晏玄钰打算先在庄子上准备好要用的东西再进行制作白砂糖。 不过他们这次收的甜菜也是有限的,目前大周北方根本没有大规模种植的甜菜,要是想得到足够多的甜菜,还要在适合季节去种植甜菜。 “真的做出糖来了?!” “好香啊!!” 一群汉子们还戴着对于现在来说不伦不类的面纱罩子,激动极了! 庄子上其他人也被他们吸引过来,于是大家争相传话——他们用甜菜做出糖来了! 有人不信,汉子们就把人带到小窗口闻上一闻。 “真的是糖!!” 这种行为和对话反复多次出现。 晏玄钰看着这群激动地犹如孩子一般的大汉们,也不由地被情绪感染露出了一个笑容。 李忠贤去看了,做出来的糖很是粗糙,是红褐色的,也顶多能有个糖的甜味,官员贵族们肯定是看不上的。 更不用说皇上了。 李忠贤自跟在皇上身边,几乎第一次见到皇上露出如此放松的笑容,他当然不知道晏玄钰心里在想什么。 晏玄钰自认为,自从穿来之后几乎一件事未做成,也没有改变这里的什么,但是今天他靠着现代的知识,终于做出了一件事,哪怕这件事对他在政事上没有帮助,但是却给了他极大的信心。 不,不是没有用处的。 甜菜制糖做出粗糙褐糖过程虽然复杂,但是只要懂了步骤就差不多能做出来,而且甜菜生长周期短,种起来简单,几乎家家户户都可种植。 这时候的百姓们是买不起糖的,单是这粗糖传出去,都能哪怕非常细微地改善一下百姓们的食谱,让百姓们尝到甜味。 李忠贤在一旁看着晏玄钰兀自笑着的模样,不由叹道:“公子,我还是第一次见您笑得如此开心呢。” 因为在外身份原因,晏玄钰特意强调过要改口。 晏玄钰被李忠贤这句话冷的一激灵,他很不合时宜地想到了里男主的管家对女主说“少爷第一次笑得这么开心”。 他刚想收敛了笑意,却发现自己笑得更欢了。 到了庄子上之后,晏玄钰穿的是一件稍微有一点钱都能穿得起的细布衣,只是衣服的暗红色衬得晏玄钰面色更加病弱苍白。 反观旁边的李忠贤,穿着锦衣,冠上还镶着一块上等的好玉,像个京中来的大富商。 他对李忠贤说了两句,李忠贤就去了主事那里,晏玄钰跟在他后面。 “公子说将上面的糖汁撇出来。”李忠贤说。 他声音不大,但是一群人都听见了,他们赶紧停下了动作。 主事连忙道:“是。” 从上面撇出来的糖汁是整锅最好的东西,杂质沉淀几乎没有,但是一锅也就能得这一点。 接着他对汉子们介绍晏玄钰:“这就是咱们庄子的主家。” 汉子们刚要对着李忠贤喊主家,只听见大壮率先对晏玄钰拱手道:“主家好!” 回头看见主事笑着点头,汉子们愣了一下也拱手道:“主家好!” 晏玄钰说:“今天大家都辛苦了,锅里熬出来的粗糖先给庄子里的人分了尝尝甜味,过段时间再制细糖。” “还能接着做?”有人惊呼。 庄子主事瞪了那人一眼。 晏玄钰不以为意,继续说:“当然,这锅糖水继续不停过滤下去,反复结晶就能让颜色变淡,最后得到细糖,但是需要费很大功夫。” 众人一听,心里更激动了。谁能知道这随处可见的甜菜还能做出来更昂贵的糖呢! 这糖是大家亲手做的,又是甜菜做出来的,一定能吃! 有了晏玄钰的允许,有胆子大的小心翼翼用麻布手套拨出来一点,用手指沾了放进嘴里,然后瞬间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甜!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十四章 尝到甜味 那汉子嘴里含着这一点粗红糖不舍得咽下,想让这甜滋滋的味道在嘴里留存的更久一点。 这是他从来没有尝过的味道!这满嘴的甜味让高大的汉子甚至有了想落泪的冲动。 “怎么样?” 身后的人带着催促问道。 他连忙点头,露出了朴实的笑容:“甜!” 然后他让开地方,汉子们挨个沾了一点红褐色砂糖放进嘴里,而后都像最开始的汉子那样。 晏玄钰站在那里看了一会后才离开。 在现代,白砂糖家家户户都会有,这只不过是生活中最基本的一种调味品,可是在大周却是最底层百姓可能一辈子接触不到的东西。 大多数百姓唯一能接触到带一点甜味的东西,可能就是山野间一种草的草根了。 “糖”是有身份的人才能享用,他们必然不会让百姓家里出现糖,哪怕是这种粗制红糖,所以这时候只能拿出更“高贵”的白砂糖来区分身份地位,世家大族们的抗拒声音才会消下去。 这时候还没出现白砂糖,如果他能制出精细的白砂糖,即使价格昂贵也定有无数贵族争抢。 在刚刚糖汁还未结晶的时候制糖的汉子们就已经按照晏玄钰的吩咐把最上面的糖汁撇了出来,晏玄钰就带着这一碗尚未冷却的糖汁走了。 薄荷糖的制作需要心细的妇人,主事的带着她们到了晏玄钰要求的地方。 庄子上的几位妇人刚刚就围观了甜菜制糖,现在捧着这一碗糖汁觉得自己像捧了一盆金子! 庄子上的人都已经知道,今天制出来的糖虽然不多,但他们每人都能得一些。 那糖汁冒出浓郁的甜味,让捧着它的妇人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庄子上特意改了宽敞的厨房,里面的炊具也非常齐全。 晏玄钰无视了在他旁边团团转嘴里不住说着“陛下您块离远些”“这里有烟尘”的李忠贤,指挥几位妇人开始做薄荷糖。 妇人们仔仔细细地把晾干的薄荷叶收起来,用擀面杖开始用力擀薄荷叶。 然后将细碎成糊糊的薄荷叶混进已经要凝固的糖汁里不停地搅拌,其实这一步挺费力气的,但是妇人们都是农妇,这点力气还是有的。 她们把粗杆搅得飞快,到最后已经看不到薄荷叶了,能看见糖汁——现在已经要变成了糖块,由红褐色变成了泛着深绿的红褐色。 接着就是让糖汁完全冷却,再切成小块就完成了,凝固后切块也要费一番功夫。 晏玄钰鲜少能闻到味道,在妇人做薄荷糖的时候他就闻到了浓郁的清新薄荷味道,他忍不住多嗅了一会儿。 李忠贤拿来一个提前准备好的精致盒子让妇人们将糖块整整齐齐放进去。 晏玄钰拈了一块放进嘴里,薄荷的清新感瞬间充斥口鼻之间,这股清凉之感直冲头顶,他忍不住眯起了眼睛。 不过这糖的口感比起晏玄钰前世吃的差了不止一星半点,这还是用一锅糖汁最上面的糖汁做成的糖块。 这简易版薄荷糖吃起来倒挺提神醒脑的。 晏玄钰让李忠贤也尝了一块,后者斯哈了半天才皱眉道:“公子....您怎想用苛混在糖里,这味道实在是.....” 大周带辣味的调料只有一种叫茱萸的植物,辣味较淡,晏玄钰没想到一个小小的薄荷糖里带的辛味都让李忠贤受不住,只得归为个人爱好不同了。 陛下御赐,李忠贤不敢吐,只得在嘴里含着,因为觉得嘴里含着东西面对皇上不敬,还抬手用袖子遮挡。 “不过薄荷糖吃起来很是清凉。”李忠贤含糊道。 李忠贤尝着这被陛下叫做“薄荷糖”的东西刚吃起来我味道奇怪,但是吃久了竟然清凉舒服,细细品起来还带着甜意,感觉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 晏玄钰又让妇人们切成了更小一块分下去品尝,发现妇人们更喜欢最开始制出的粗粝砂糖和红糖块这种纯甜的糖。 最后他只能遗憾地独自品尝了,本来晏玄钰还想着多做出几种糖来看看能不能有销路,看见他们这个反应,晏玄钰觉得薄荷糖可能不太受欢迎。 ... “爹娘、小弟,我回来了!” 还没进屋,大壮的声音先传了进去。 大壮的小弟光着脚从屋里跑出来,“大哥,你怀里抱的啥?” 大壮的爹娘也跟在后面问道:“孩啊,你怎么把庄子上的东西带回家来了?” 小弟因为身子瘦弱显得头很大,大壮一下接住他,摸摸小弟的脑袋笑着说:“今天主家在庄子里做出来了糖,庄子上每个人都有,我拿回来给小弟还有你们吃。” “糖?”小弟瞪着一双大眼睛,“糖是什么?” “糖?!”大壮的爹娘都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盯着大壮怀里的那个布包。 大壮把布包从身上解下来放在院子里的石桌上小心翼翼展开,然后用手护着,生怕被风吹走了一点。 小弟大胆,他刚要伸手去捏大哥布包里的东西,就被大壮爹打了一下手凶道:“别乱动!” 接着,他转头问大壮:“孩啊,这真是糖?!庄家分给了你糖?” “真的!”大壮哭笑不得,他拽着小弟的手去沾糖,“小弟还没尝过甜味,让他吃。” 小弟美滋滋地把大哥说的“糖”放进嘴里,然后蓦地睁大了眼睛,“好好吃....” 他珍惜地吃完之后又舔了几下手指头。 然后眼巴巴地含着手指继续看着石桌上的红褐色砂糖。 大壮娘结结巴巴地说:“你庄家怎么会有这么多糖?真给庄子上的人都发了?!” 那可是糖啊!只有那些城里的大老爷们才吃得起!他们这些老百姓啥时候见过糖?! 正在大壮一家四口说话的时候,小石村的村长带着一群人来了。 大壮爹娘瞬间警惕起来,甚至还不怎么懂事的小弟都知道护住布包里只有几粒的砂糖。 大壮笑着迎了上去:“村长,您怎么来了?” 村长旁边跟着的是来看热闹的村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大壮啊,听阿铁说,你去的庄子主家给发了糖?”村长笑呵呵地问。 大壮听罢瞬间知道了村人们的来意,他也不藏私,大大方方地向村人们指了指石桌上的布包:“对,庄子上的人一起做的糖,主家心善分给了我们。” 村人们都伸长脖子去看那布包。 还有来看热闹的村人问旁边的人:“村长说的糖是啥?” 大壮让村长也拈了一点,村长放进嘴里一尝喃喃道:“真甜呐....” “以后主家说不定会找更多帮工,到时候要是村里的兄弟们有想去看看的,尽管来找我,我肯定给咱带过去。”大壮向外面围观的村人一拱手。 这句话顿时引了不少人心思动了起来。 小石村去庄子的人很少,一个是家里农活忙,一个是他们早就听闻附近庄子的主家都不给多少工钱,有的甚至都见不到工钱,这时候没人有什么合同意识,庄子主家不给钱不说,再带着家丁一轰赶或者打一顿,哪还有人敢说什么,只能灰溜溜回家白干了一季子。 但是现在见了大壮去的庄子这么好,他们这些人哪见过什么糖啊!但是人家主家就分给了大壮这些去干活的。 说完之后大壮让过去的村里的孩子们一人沾了点布包里的糖吃,虽说像糖这种可能家里几代人都没见过的东西藏起来也没什么,要是他们家有他们也藏。但是大壮这种不藏私,还大方分给村里孩子们的做法让村人们好感倍增,连带着对大壮那位主家都信服了。 大壮的小弟急地上蹿下跳,嘴里不断哭喊:“我的糖,我的糖!” 大壮爹从怀里摸了个小半个梆硬的窝窝才停住了哭喊。 接着他们又听大壮说主家如何用普通的甜菜做出了糖,村人们听得目瞪口呆,这甜菜还能做成糖?!那主家这么有本事? 他们起初还不信,听大壮说了一通,又有人说前两天来人收甜菜,他们才信了。 虽然村里不可能有条件做糖,但大壮还是留了个心眼没把怎么做糖说出来。 这个场景在庄子附近不少村子里都发生了,不过不可能所有人都像大壮一样这么大方把珍贵的糖拿出来,但是也口口相传了主家有多厉害,一时间,那位给庄子上农人发糖的主家在周围几个村子都几乎成了“神人”。 ... 听了附近几个村子近来谈论的话题都离不开“糖”。 有人说他亲戚在庄子上也得了糖,他尝了之后甜的嘴里一晚上都有糖味,另一个说吃上一点饭都不想吃了。 这正是晏玄钰想要的效果,这些粗制红糖对他来说没有一点诱惑力,他只是想用上层的糖汁做薄荷糖,但是对这些从未尝过甜味的农人来说却是从来没见过的,所以晏玄钰将糖分发给了庄子里的人,让他们带出去。 很快到了春小麦播种的时候,晏玄钰觉得外面传的也差不多了。 在附近村落的村民们都说着神秘的庄子主家的时候,是时候推出新农具和施肥法子了。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十五章 地肥和犁 晏玄钰出宫时是三月,三月时冬雪刚融化,到处开始萌绿芽,再过月余后就要到了春耕时节。 大周北方多以种植春小麦为主,但是这时候农人种地用的农具较为落后,也没有什么对土地增加肥力的施肥方法,所以就算在对农人来说收成很好的年份,给官府上交粮税后百姓家里也没有多少余粮了。 大部分人们所了解的古代,是以在古代地位较高的人的视角展开,但是对于生活在最底层的百姓来说,他们是贫苦的,是愚昧的,小农经济发展的历史也是数千万农人的血泪史。 就像在刚度过的冬天里,大周不少地方都出现冻死、饿死很多百姓的事情,但是在这个时代这种事是很常见的事情,相比于损失的,活下来的人才占大多数,冬天后的春耕,他们会进入新一年的忙碌。 想到这里时,晏玄钰躺在庄子里的竹屋里想过很多种方法,他假设自己是一位大周最普通的农人,应该怎么去过冬呢? 他想,可以在冬天没有来临时去砍柴储存起来——但是大周好些的的林地都是世家大族所占有的,不允许百姓私自砍伐采摘,就算有的地方允许百姓进行一些活动,但必须交税。 百姓只能在自家附近捡一些小树枝和茅草,或者走远一些,更有甚者去荒山之中砍伐树木——有一半的可能有去无回。 在大周,有稍微富裕些的百姓家里存有木头,但临近冬天,他们更趋向于将木头烧成炭卖到城里换取一些银钱。 况且冬日里粮食缺乏,百姓家家户户要省吃俭用,即便是壮汉也少有力气去做事。 地里收成少,官府收税多,百姓吃不饱。 原主之所以在位时如此昏庸无道还未被逼着让出皇位,是因为他虽然做了这么多于国于民不利的事,却没触及到世家大族的利益,两者可以共生。 都知道要想百姓过得轻松一点就要轻徭薄税,但是晏玄钰刚登基就动世家大族利益的话,只怕那些现在暂时安静如鸡的世家大族马上要联合起来反他,晏玄钰手里虽有先帝遗诏登基.....可皇室里可还有先帝的子侄,若他们扶持另一位傀儡,晏玄钰现在一无民心,二无臣心,他该当如何? 他现在做不到让天下所有人都吃饱穿暖,只能力所能及让能接触到的人吃饱。 晏玄钰叹了口气,好在此事仍有破解之法,想要下令轻徭薄税,只需要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 ... “主家让现在就开始耕地了?” 庄子上不少人都很惊讶。 “离春耕还有二十多天呢!” 庄子主事站在高处止住了下面汉子们的议论纷纷。 他清清嗓子:“主家说今年雪化的比去年快,暖和的也快,现在种上麦子也冻不着,你们一个个的,摊上咱们主家这样的就偷着乐吧!天天给你们吃好喝好的,主家的意思是干完庄子上这十几亩地的活好叫你们回家帮忙春耕。” 说完,他也不管自己的话落到这群人耳朵里会引起什么样的反应,让众人都散了。 自从那位公子成了庄子主家后,他们每顿饭都能吃饱,粥里也不会掺给牲口吃的糠,全是稠稠的米粥,当天蒸的窝窝头管够,再配上下饭的菜,他们之中大部分人这辈子都没吃过这样的饭。 第一天的时候,汉子们没一个敢伸手去接饭的,因为他们从来不认为,这样的饭是他们能吃的。 后来主家更是给庄子上每个人都发了糖,现在还要因为他们自家的春耕而提前庄子的田地耕种。 这群人第一次被主家这样对待,一时间壮硕的汉子们都要流下泪来。心里更是坚定了一定要用自己一膀子力气给主家种好地。 可是还没到主家规定的耕种时候,庄子主事的突然把他们聚起来了,汉子们懵懵地听着主事的告诉他们现在要去做什么。 “啥?弄粪水?”一个汉子疑惑地出声后小心翼翼地问,“弄那玩意可以干啥?” 主事的白了他一眼,“主家弄出了个能让地里多长麦子的方法,叫‘施肥’。主家说了,按这个法子去做,一亩地怎么也能有四石!” “怎么可能?!” 他们听错了吗?一亩地能种出来四石?他们这些天天在地里的庄稼汉还不知道吗?一亩地顶多能种出两石的粮食! 直觉让他们觉得这是假的,但是说出这话的人是那位用甜菜做出糖来的主家啊!汉子们只用了一瞬间,就相信了主事的说的话。 庄子主事满意地看着他们的反应,继续道:“今天就有人来教你们怎么做地肥,这两天你们要干的就是给地里施上肥。” 这肥料也要把控住量,不能多不能少,少了没作用,多了把地里的苗都能烧了。 就算是最暴躁的农家汉子,在搅拌那满是臭味的水时都没有一点怨言。 他们去河边挑水时没避人,周围还未开始春耕所以都闲着的农人们都看见了。 很快汉子们就被村里人问在庄子上都在干啥。汉子们早就被庄子主事叮嘱过主家说了,他们在庄子上做的事都不用隐瞒村人。 “地肥?那是什么?”农人们都伸长脖子看,还闻到了汉子们附近的臭味。 “这不就是粪吗?” ... 汉子们发现主家不仅拿出了“肥料”这种东西,还有一种怪模怪样的木质犁。 因为这段时日整天与农家肥为伴,身上难免染上了异味,但是他们可不介意,每顿饭吃的都香得很。 这天大壮刚要去接着拌肥料,发现庄子上一群人围成了一个圈。他刚要越过去接着干活,就被同村的阿铁招呼—— “大壮,你来看!” 大壮只得走过去,他凑近一看发现这竟然是一个怪模怪样的木犁。 说它怪模怪样,是因为这和自己见过的犁有很大的差异,但天天在地里忙活的大壮一眼就能看出来这就是用来耕地的犁。 果不其然,主事很快带了两人过来,还让他们把同伴都喊了过去,给他们演示了一遍这犁具的使用方法。 大壮也得了机会上前使用一下,按照主事所说的方法将一个带子绑在腰上,两手扶住木犁把手,发现此物竟很是轻便好用,被主家改过之后的犁具比他曾经借村长家的省力多了,而且拉着它还方便行走。 其他汉子们看着这犁具的眼神也热了,看上去像是要立马冲到地里看看它是不是真的如他们所想一样好用。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十六章 播种下去 到了庄子上的地耕种的时候,汉子们先要把过了一个冬的土地翻了个,他们将粗麻带子绑在腰上,双手扶着木犁扶手往前走,走一圈下来他们发现省力不说,翻土还翻得又快又好。没过多久这十几亩地就被他们翻完了,接着就是施肥——施的是庄子上的人拌好的粪水,也就是后人所说的农家肥。 田里的人们按照庄子主家的吩咐,将地肥埋到约莫一手掌厚度的土里,最后在一到两指宽的地里种上种子。 做完这一切后还不算完,主事的又带着他们开始在田埂下挖长道,说是以后用来引水浇地。 主家教他们的种地方法和庄稼汉们从父辈那里学来的怎么种地是有很大不同的,从前他们只知道冬天前翻一遍土,过冬后翻一遍土再种上去岁存的种子,他们知道春小麦什么时候种,什么时候收,但是也只知道这些,一代传一代,一年又一年这样耕种。 刚开始附近有百姓偷偷看庄子上汉子们在地里干活,后来看到没人驱赶他们,就站在田埂上揣着手好奇地看。 这庄子里主家的事他们早就听说了,听说他厉害得很呐,能将他们平时用来煮汤吃的甜菜变成砂糖,起初也有人不信,但是架不住好多人都说看到从庄子上回家的每个人都拿了个装糖的布包,最后大家都信了。 但是对庄子上传出来的“一亩地能出四石粮食”,除了在庄子上干活的人以外没有多少人相信。 周围农人们都看着汉子们在庄子田地里忙活,又能用上这么好的农具,这时候,就有脑子相对灵活的农人起了心思,想学这种地新法,不过无动于衷只是来看热闹的农人还是占了大多数。 小石村的村长就是其中一个起了心思的人。 他和村子里几个说话有分量的老人商量了一下之后就来大壮家了。 大壮听了小石村村长的话后便道此事要和主事的商量,再由庄子主事告诉主家,要是主家同意将木犁和拌肥法教给小石村,大壮绝无二话,立刻将自己所知道的拌肥法以及怎么施地肥教给大家。 小石村的村长脸一沉:“你是小石村的人,这点事都不能帮帮村里?你阿父阿母可也有地要种。” 大壮连连苦笑:“村长,您知道我只是在庄子上干活,人是小石村的,但是这拌肥法是给庄子上的地用的,我要是私自用在咱们村,怕是庄子主事会带人来小石村找咱们麻烦。” 村长一听还真是这个理,这才脸色缓和了。 大壮忙不迭将村长来说的这件事告诉了主事的。 ... 当天下午庄子主事就来求见晏玄钰,说有不少人想学庄子的拌肥施肥法,还想借用庄子上的犁。 庄子主事是不想借的,这是他们庄子上的,凭什么给那些农人用?要是他们想学法子和用新犁犁地,那就让他们所有的地归庄子所有啊! 晏玄钰不知道庄子主事心里的小九九,听到这么快附近就有农人被庄子上的耕种方法吸引了,他还挺高兴的,因为他知道农人们的思想是很难改变的,而且这是地里的事,他们更愿意信自己、信父辈,宁愿守旧也不会跟着这前所未见的法子来种地。 晏玄钰当然不会藏着掖着,他原本想的是等庄子上的田地今年种的小麦收获了再往外推施肥法子,没想到今年就有农人愿意跟着种了,这可是一个意外之喜,想象一下,若是同村人地里收的小麦是自家的两倍,他怎能不眼红?怎能不想赶紧学来? 只要农人们地里的产量提高了,那这件事更有说服力也更会让人容易接受,也更容易向外推广。 小石村在村长的带领下,竟然大部分农人都用了施肥法子,庄子附近的农人也有不少人跟着庄子学着种了地,但是没有小石村的人多。 晏玄钰询问之下才知道小石村能大部分农人用上庄子传出去的施肥法子,都是因为小石村里一个在庄子上干活的汉子,叫大壮。 他听了大壮将那对于农人来说金贵无比的糖发给村里孩子们,首先让村人们信了庄子主家有多厉害,又和村长具体说了怎么拌肥、怎么施肥,甚至还和小石村人讲了庄子上的木犁到底怎么用,又有什么样的作用。 最后由小石村村长一拍板,决定了此事。 田地里的事要等好几个月,春小麦成熟三四个月为期,在此之前晏玄钰该做的事情都做了,他又细细想了一遍,顺便将挖沟渠的法子也教了出去,除此之外还有怎么防庄稼地里的虫子等农事问题,晏玄钰不会乱教,只挑自己前世从书上看过的能清楚记住的东西教给附近的农人。 晏玄钰也没有一直在庄子上呆着,他出了庄子站在了田埂上。 一亩四石是他估计了现在的种子质量之后得出的结论,虽然和后世比起来太少了,但他发现当自己说出“一亩四石”时所有人眼里的震惊之色。 在春耕开始的这一个月里,晏玄钰常常行走在田地间,就连衣摆沾了泥土也不在意。 农人们发现这位主家常在空闲时和他们询问地里的事,比如他们如何保存小麦种子,如何储存粮食等问题。 李忠贤从一开始的紧张和嘴里不住地说“陛下万万不可”到后来的沉默,只站在晏玄钰身后默默服侍,也在用他的眼睛去看这片土地。 刚开始在所有农人眼里神秘的庄子主家形象也渐渐变了,这位主家不知身份如何,但和他们谈话总没有一点架子,只是身子太弱了,看着瘦削得很。 主家帮助他们改造犁具,甚至免费将庄子上的犁具借给那些家里没有农具的百姓,只要他们使用后将犁完整归还即可。 一时间,庄子周围的农人对晏玄钰都是浓浓的感激——即使他们只知道称呼他为主家,连他姓甚名谁都不清楚。 石头村的李阿婆拄着拐慢悠悠地来到地里时正好遇到晏玄钰在村前的老树下站着,她乐呵呵地走过去,眯起眼看了看这过分瘦弱的后生。 晏玄钰看向无数弯腰的百姓正在田地里热火朝天地忙碌着春耕,他们用双手捧起泥土,期望着它能带给他们一些足以饱腹的粮食。 等到春耕结束,斋戒沐浴的皇帝也该从南郊重返京城了。 此次避开所有人耳目的别庄之行,让晏玄钰发觉,要想真正成为他所想的“明君”,不只能站在金銮殿之上俯瞰天下,更应该将双脚踩在泥土中去看。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十七章 帝驾归京 晏玄钰在别庄居住时,常在外面散步当作锻炼身体,顺便走走看看庄子上的地都怎么样了,再根据眼前所见推测一下大周目前的土地状况,他并不是专业搞农业的,只是前世无事时看过相关方面书籍,所以他才边靠自己的记忆边询问田里的老农,看看在附近推行的施肥法有没有更可改进的地方。 一段时日后,大概也与他心情放松有关,晏玄钰的脸色都好了不少,身上也有了些力气。 四月下,帝驾归京。 因着有内阁协理政务,折子积攒的并没有很多,只是拣重要的送到了承天殿。 晏玄钰一回来就先去承天殿看内阁这些天送来的折子。 之前晏玄钰借着王钧一事雷厉风行地下令敲打了一番世家大族的小辈们,后来出宫到南郊,将朝廷之事交给内阁成员们处理也有想麻痹京城的那些世家大族以及一些官员的想法,让他们觉得他这个皇帝没有想收拢权力,也不会动他们的利益。 晏玄钰离京是给这些人一个缓和的时机,他们之中部分人尚未从先帝朝代清醒,若之后仍是如此,晏玄钰会毫不犹豫地出手了。 在他离京的这段时日,他还将改变京城布局的事交给了京兆尹谢录行去做。 大周的京兆尹负责统管京城的大小事务,但是到这时候,京兆尹的权力被很大程度上弱化了,京兆尹品级不高,但管理的京城事务又不可避免牵扯到达官贵族。 在皇室贵族与世界大族聚集的京城里稍有不慎就会得罪贵人,就像王钧一事,因为他背后牵扯朝廷命官,且在朝官员品级远在他之上,京兆尹谢录行才会犹豫不决,迟迟未下定论。 晏玄钰按律令处置了王钧等人,却并未对谢录行处罚,在如今这种情况,世界大族地位如此高,平民百姓人微言轻,谢录行受理了这个案子,没有驱赶殴打那对报官的母子,只是后来被上头官员施压才搁置。 晏玄钰觉得就凭这一点,谢录行可能不是个好官,但也不是完全的坏了。 若朝中人才济济,谢录行大概会因此事被撤京兆尹一职,但晏玄钰即位后正是缺人的时候,他发现谢录行叫来敲打一番还能用。 于是晏玄钰将京城外围布局一事交给了他,一来此事是京城之事,属京兆尹之职;二来也是给谢录行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如果此事做好,那前事便不再追究。 谢录行也深知皇上将城内修路一事交给他是给了他机会,所以干的格外卖力。 京城道路修整进行得不错,听说谢录行不但每日视察修路进度还不顾身份地帮助过往百姓,如今在京城里百姓之中口碑好了起来。 谢录行此番不仅受了晏玄钰的诏令前去修路,也要一并在修路时改善京城排水设施。 京城的排水系统一般,可能放在古代来看没什么,也没人会在意,但晏玄钰以一种稍微正式的眼光来看的话,大周京城的排水系统太混乱了。 一旦遭逢阴雨天,街道上便会泥泞不堪,脏水乱流。 世家大族居住的区域较为整洁干净,排水也做的不错——如果不是东街依靠地势高将水都排到另一处就更好了。 没错,最初一代定居东街的世家大族修建府邸时将地基垫高,使得污水能流向京城外围,至于会淹了谁,那他们就管不着了。 所以,本就雨天难排污水的地方因为东街的污水涌入更难排出了。 改善排水设施一事晏玄钰可不擅长,如果是别庄上用后代思想指导一下农事他还可以。对于如何规划排水设施他可是一窍不通,顶多能提一句可以在路边挖水道,好在宫中不缺匠人,什么能人都有,晏玄钰很轻易地就能找到负责宫中排水的能工巧匠并让他们前去帮助谢录行。 但是他们就算可以拿出一份不错的规划,也需要事先了解京城布局及地形,正当谢录行焦头烂额的时候,他手下一个小官突然给出了切实可行的计划,一下子解了谢录行的燃眉之急,让他的京兆尹也保住了。 谢录行将这张图纸入宫呈给了晏玄钰,图纸上面清楚标注着哪里排水、哪里挖道引流,还有怎么让收集的污水排出以免变得腐臭。 晏玄钰仔细看了看,发现此图很有实用价值,于是立刻让谢录行着人去干。 至于这份图纸的来源,谢录行也没隐瞒,向晏玄钰说明是他身边一名苏安的小官呈上。 谢录行还上报了一件事:在京城修路挖道之事给百姓带来诸多不便,是苏安提议补偿他们以安民心,才让修路一事能够如此顺利地进行。 “苏安?”晏玄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在原主记忆里并未有叫苏安的官员…… “朕记住此人了。若按照他的图纸进行改善京城排水切实有用,朕定会嘉奖。” “谢陛下。”谢录行感激道。 谢录行下去后,晏玄钰继续处理出宫这段时间的折子,其中大多没什么重要的事,只需要他盖一个皇帝印章代表他已经知晓。 等等.....苏安? 晏玄钰脑中突然闪出这个名字,苏安,原主记忆里有这个人! 但那已经是原主统治后期的事了,那时候苏安已到中年,早已不是京兆尹下的一个小官,他入了朝堂——能进入朝堂议事最低也得是六七品官员了,当时突厥接连攻破大周数座城池,在城内烧杀抢掠,原主却想要求和,可以割城池送皇室女和亲。但是朝廷里还有少数主战派,苏安就是其中之一,且他在金銮殿上言辞激烈,数次上书原主应该抵御突厥,被原主一怒之下削了官职派去突厥议和,在半路上被杀害。 原主又派了其他官员去,可突厥没有理会原主这个大周皇帝,而是一路南下,最后攻破了京城。 晏玄钰从原主的记忆里抽离出来,现在的苏安还是一个京兆尹手下的年轻小官,不知在原主的世界里他经过多少年沉浮才能得入金銮殿。 他翻出来谢录行呈上来的图纸,细细看去,晏玄钰发现地图上甚至精确到某个小巷子里百姓家门的朝向,以及地面坡度如何,刚才谢录行呈上图纸时晏玄钰整体看了一遍,现在仔细看才发现这张图纸上所绘的京城外围有多详细。 晏玄钰心里默默记住了苏安这个人名。 仅数日,京城外围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但是靠近皇城居住、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对这些变化毫不在意,皇宫里一有什么风吹草动都能传出来,他们都有自己的消息渠道,知道皇上从南郊回来之后就向京兆尹下了扩路的诏令,他们对于京城外围的百姓如何毫不在意,只需要知道皇上做了什么就够了。 大概是晏玄钰现在的形象让有些官员觉得他成了好脾气,最近有一二官员上奏折劝诫陛下归宫后要勤于正事,切不可因小事荒废政务。 ... 一辆素净简朴的马车从皇宫南门驶出来,缓缓向南继续走着,再往前就要经过京城外围区了。 晏玄钰听到京城里人都叫这里是京城外围,而达官贵族们居住的东街才算京城,他觉得京城不仅是道路方面,其他方面也要规划一下了。 “这路修过之后还是这么颠簸啊。”晏玄钰掀开马车帘子向外看了一眼,其实已经算是不错了。京城里的路修平整了也修宽了很多,至少一眼看过去看不到突起和凹陷的地方。 在皇宫正门前的正道是用青砖铺成,京城里各个重要的主干道也是用青砖铺路,但其他地方就多用熟土掺上其他东西铺成硬路,现在晏玄钰所坐的马车就是行驶在这样一条道路上。 “公子,这条路相比之前已经很平整了。”在外面侍候的李忠贤笑呵呵地说。 晏玄钰在心里摇摇头,再等些时候吧,他不能一蹴而就,等百姓慢慢接受这样的治理,待大周发达一些,以后在京城里可以修上水泥路,那样下雨也不怕有泥了。 晏玄钰观察到许多延伸到巷子里的小路是百姓自发用石头铺的石板路。 看来谢录行这些时日在百姓身上的努力也不是没有用处。 京城里有买卖铺子,其中有很多背后都是各个世家的产业,基本上把京城买卖都垄断了。 晏玄钰设想将京城里流动的小商贩们聚集在一起的想法最后没有实现,现在京城里由百姓经营的商业发展状况还没达到可以开办商场的时候,所以晏玄钰也就暂时歇了心思。 但是他设想的方法也不是没用上,由官府在地区管理形成了好几处新的“早市”。相比于之前商贩们随意流动,到处占地方,在京兆尹带领官府的人介入后形成了新的秩序,商贩分于两侧形成两排,中间供人经过。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十八章 流民消失 晏玄钰觉得谢录行他们弄出来的“早市”就很不错,京城路面修整拓宽后好走很多,看上去街道也整洁了不少,京城及周围地方居住人口多所以需要修路,但是再向外就不需要了。 还有早市,晏玄钰本以为这和修路一样是值得推广的,因为建立了早市就代表着官府开始支持民间进行交易活动。大周和晏玄钰所在世界的很多朝代一样都实行重农抑商政策,大周对商人的束缚较多,比如商人不能在外穿绫罗绸缎,也不能参加科举等。 直接改变大周的政策只会引起混乱、引起贵族和平民的矛盾,所以晏玄钰本想先开办早市打开一个口子,然后再慢慢改变商人处境,让大周的商业发展起来。 在改变商人处境的同时必须要让商人付出一些东西,不然看到经商只有好处之后农业发展又会受到抑制,最后在时机成熟时放开商人身上的限制,同时由官府对商业实行管控,实现一个和平过渡。 这样的想法很好,可惜晏玄钰刚写出来大概还没切实的计划,就被大周目前的状况打败了—— 要办早市,首先要有商品啊!现在除了京城这种贵族云集的发达之地和一些土地肥沃、较为发达的地方,大部分百姓连吃饱饭都成问题。 晏玄钰只得暂时搁置此事。 现在他脑中其实有很多改变大周的想法,且每个想法拿出来就能立刻写出具体方法去做,可惜因为眼下的实际情况处处受掣肘。 这些事都急不得,庄子及附近村子的田地刚播种不久,到八九月份收获时才能看到产量,而后再进行全国推行。 晏玄钰坐在承天殿里拿着纸画了个时间轴,开始捋自己要做的事情。 今年是晏玄钰初登基,也是科举年,三月份没有举行的科举经百官商议后推迟到了今年十月份。 一番算下来,晏玄钰要做的一些事进入正轨都要明年了。 因为京城修路与完善排水设施一事,苏安经谢录行向皇上推举,苏安从京兆尹下小官升了八品官,但迟迟没有具体官职。 虽说只是个八品官,但却由皇上御笔所封,一时间备受各方注视。 ... 京城及周围地方近来街上巡逻的官兵多了起来,连带着开始抓捕城内街上以及城外到处乱窜的流民,流民中有成年人也有孩子。 百姓们看到原本在巷子口和废弃宅子里蜷缩着的流民越来越少,很是惶惶了一阵,不知道官爷们这又是在做什么,但看到官爷们只是比平时出来的次数多了,对他们根本看都不看一眼,这才放了心。 ... 绥阳城,官府。 正是午后,一穿蓝色官差服、头戴黑帽的人正懒洋洋地坐在椅子上。 “大人,听巷子口几个人说那边的废宅子里有一堆刚来没多久的小乞丐。”一个官兵兴冲冲地跑过来,凑在统管这队官兵的官差耳边悄声说。 那原本懒散的官差听到后立刻来了精神:“在哪?” “就在....”那官兵嘴一张,还没来得及说出话来就被踹了一脚,“哎呦!” 踹完官兵的官差站起来理理衣裳,恶声恶气道:“还不带路?” 那官兵点头哈腰:“是,是。” 京城那边向各地方下了令,将城里及城周边的流民聚集起来送走,会有人来交接,本来官府里的人都准备像以前那样,对京城来的诏令一拖再拖,行事效率也低的不行。 可这次不一样,知府大人说了,每送过去一车流民就能拿点银子,但是接人的官吏会仔细核实流民身份,确认不是被抓来冒领银子的。 于是各城里的流民肉眼可见地减少。 ... 二狗子忘了最开始叫他二狗子的人是谁,他从有记忆以来就叫二狗子了。 他爹娘给他起的名字好像不是二狗子,但他对于爹娘的记忆早就模糊了,就像对自己从哪里来一样模糊。 他只记得当年村里发了灾,他跟着村里人开始逃荒,也不知道逃了多久,也不知逃到了哪里,直到身边的村里人越来越少,模糊的记忆里,他们挤在一个破庙里——那里面都是流民乞丐,外面大雪纷飞,二狗子浑身都冻的青紫几乎要没有知觉了,他模模糊糊昏睡了过去,第二天发现破庙里死了好多人,二狗子钻进死人堆里,度过了最冷的那几天。 最后二狗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身边一个人也没有了,他就一直往北走,不知道自己要去干什么,运气好的时候能靠人施舍过活,其他时候就去土里面挖草根,从树上抠树皮往嘴里塞,去城里捡地上几乎被踩成烂泥的菜叶子吃,没人和他说话,他饿的不厉害的时候就躺着睡觉。 好几次差点死了,但都又活下来了。 二狗子是幸运的,他幸运地活到了现在,即便记忆里只有痛苦的饥饿、寒冷以及疼痛,麻木。 他木木愣愣地,似乎只保留了活着的本能。 他是流民,是乞丐,是二狗子。 ... 绥阳城,清晨。 这条绥阳城中心的街上有很多卖吃食的小贩,清晨伴随着氤氲热气,卖包子的、卖馄饨的、卖烧饼的,一走进来就能闻到各种香味。 从这里往前走不了多长时间就是绥阳城的官府,所以这附近闹事的很少,在此经营的小贩们也多和官府里的官兵认识——官兵经常来这吃个包子、喝碗馄饨再去官府。 “嘿!这贼还敢出来?!”一个男人暴喝道。 众人循声望去,只看到一个身影飞快消失,旁边的官兵拿起佩刀想追但根本就是徒劳。 原来是卖包子的张大第一锅包子刚出锅,就在眼皮子底下被偷走了一个。 “怎么烫不死这贼.....”张大叹了口气,似乎想到了什么的,突然不怨了,“一个包子,给他吃吧。” 跟前买包子的路人便出声安慰:“官爷们最近都在抓贼,想必这贼也蹦跶不了几天。” “哎!”张大只得说。 过了这个小插曲,伸长脖子看热闹的众人就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了,张大唾了几口贼,接着手脚麻利地做包子卖包子了。 二狗子的手被烫出了水泡,但他死死攥着你两个包子,一直跑到他这几天睡觉的地方里才停下来。 手里的两个包子早已被攥得不成样子,菜馅都挤了出来,他不知道疼一样将滚烫的包子塞进嘴里又咽到肚子里,他已经很多天没吃过东西了,包子一下肚带来的不是食物的饱腹感,而是因为骤然吃东西引发的绞痛。 “砰———” 废弃宅子的大门发出一声轰响,被人为从外面踹开,乞丐们惶惶站起,他们平时都从旁边的小洞里钻进钻出,从大门进来的一定不是他们之中的人。 只见一队官兵跑进来上来就将他们押住!有那想跑的乞丐被一脚踹倒在地。 “闭嘴!再说一句话杀了你们!”为首的官差亮出腰间的佩刀。 乞丐们瑟瑟发抖地蹲在地上,任由官兵们扯着他们往外走。 他们被押着推进了一辆脏兮兮的木车,里面甚至有之前坐过这木车的人失禁的排泄物。 一时间,车里的乞丐们发出杂乱的哀嚎声,哭声。 二狗子将耳朵贴到木板上,听到车外面有人在说话—— “大人,我们是绥阳城人,又送来了几个城里的乞丐,您看看?” “那银子.....” 接着又是一阵颠簸,他们好像被其他人带走了,只不过这次木车行进慢了许多,让挤在车里的乞丐们没那么难受了。 二狗子他们被带到了一个宽敞明亮的地方,然后像牲口一样被洗刷了一遍,手里被塞了一样的粗麻衣服。 “来报上你们的名字!”有一个坐在木桌前的人吆喝道。 乞丐们胆怯地原地站着。 那坐在木桌前的人转头和身边的人无奈地说:“每天都来这么几遭....” 抱怨归抱怨,他又重复了几遍,终于有一个乞丐慢慢上前。 二狗子站在乞丐堆里的最后一个。 “会说话吗?”那人问。 二狗子只看着他。 那人又重复问:“会说话吗?” 他像是在对一个人说话一样。 于是二狗子缓缓张开了嘴,发出了沙哑的声音:“二狗子....我叫二狗子。” 问完名字之后,他们被分到了不同地方。 有人来回看了几眼二狗子,说:“看样子是个十二三岁的,要送到苏大人那里吗?” 另一个人说:“先让他干几天活看看,是个好的再送到苏大人那里。” 他们说完话后就将二狗子带到了一个石磨前。 二狗子知道这是要自己干活,他赶紧伸手去推石磨,很艰难地转了一圈,推完之后低着头不敢说话。 那人又说:“刚来的都这样,吃几顿饭就好了。” 待他们走了,二狗子不安地四处张望,他发现这里有好几个石磨,明明没有人在一旁拿着鞭子盯着他们,可每个石磨前的人都在认真推磨。 离二狗子最近的一个人身上也穿着粗麻衣服,他有一只袖管是空荡荡的,只能用一只手推磨,他看到二狗子愣愣地站在那,好心地提醒:“快干活吧,马上就能吃饭了。” 他们要做的事就是推磨,将小麦一遍遍碾磨成细细的面。 中午,二狗子就彻底不再想逃跑的事情了,因为他吃到了这辈子第一顿热气腾腾的米粥,手里还被塞了一个窝窝头。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十九章 金玉楼话 在这里干活的人们吃饭的地方是一个独立的屋子,里面有很多方桌和长条板凳,领了今天的饭后他们就坐在长条板凳上默默吃着,没有拥挤,没有任何混乱的出现。 如果去看这些人,很容易就能分辨出今天刚来的和来了有一两天的,因为刚来的人大多狼吞虎咽,用一两天时间稍微适应这里的生活的人大都一口一口吃的很珍惜。 如果米粥不够还能去粥桶那里添加,这粥算不得多好,没有全部用粟米,里面加了杂粮一起煮,味道也算不上多好,但它是米粥啊,是能够吃饱肚子的东西! 偌大的屋子里只有吃饭的声音,他们吃的很认真,很虔诚,似乎下一秒让他们死了也甘愿了。 负责打粥的人早就被提醒过要注意着一些,防止有的人不知饥饱一直吃坏肚子为止。 这些人之中有不老实的,但吃了几顿饭之后也老实了下来。 流民们吃完今天的饭就回到了自己干活的地方,他们有被分去推石磨的,有被分去种甜菜的,还有些人被分去做其他活计。 二狗子继续推磨,他观察了一下自己所在的地方,发现这里看守不严,如果想离开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但是过了好多天,这里的人一个都没有少。他也渐渐适应了这里的生活,每天干活然后吃饭,晚上回到大通铺睡觉。 在这里有吃有住,虽然干活很累,一天下来手都酸的颤抖,但凡是来到这里的人,在干了一段时间后脸上都出现了“人”的表情——他们的脸上原本都是麻木、恐惧的,可是现在慢慢多了的是满足、期待以及感激。 ... 金玉楼。 苏安在李忠贤的带领下一进包间,第一眼就看到那位即使穿着不起眼但气质斐然的“公子”。 他上前行礼:“公子。” 苏安虽口中喊公子,可行的是君臣之礼。 他还没跪下,原本坐在主位上的人就止住了他接下来的动作,并示意他坐下:“在外不必多礼,说说我让你办的事怎么样了。” “....是。”苏安愣了一瞬,眼神向李忠贤看去。 李忠贤在晏玄钰一旁道:“公子让你坐下你坐下便是。” 他这声公子喊得比苏安顺口得多,这样想着,李忠贤还有些得意。 苏安应了声,挨着椅子边坐下了。 苏安因君臣礼节不敢直视圣颜的时候,晏玄钰却在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这一观察之下,晏玄钰心里就想起来前世的苏安,总觉得和眼前这个实干、注意礼节、似乎还没被官场磨去锐气的年轻人没有多少相似之处。 苏安当然不知道晏玄钰心里所想,他斟酌了一下开口说:“回公子,我按照您的吩咐在京城及周围各城将流民聚了起来,目前让他们干一些种田、拉磨的活,先让他们适应此地生活再根据不同性格能力区分.....” 说着说着,刚开始的拘谨消失了,苏安说的越来越顺畅。 听到苏安以银子来达到让各州城官差官兵代为寻找城内流民时,他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眉,苏安做的没错,大周的弊病不是一天两天形成的,包括各州城官兵们的疲懒,甚至有些仗着官府身份欺人,只可惜晏玄钰现在还不能一下改变这种局面,首先要科举引进来人才,让地方官员有可替补之人,再对那些为官不为民的官员进行清理,上行下效,有了好的官员,下面的官差和官兵们自然能得到约束管理。 而且晏玄钰之所以没给苏安一个具体官职,只给了八品官身份,还有另一个想法,那就是成立一个监察司直接听命于他,负责监察大周之事。 “之前您说,要我成立一个独立于朝廷之外的监察司,监察司的人必须是没有可被拿来威胁的地方,并且人是我亲自培养起来的......所以我便打算从这些无亲人的流民里挑来符合条件的十几岁少年人进行您所说的训练,最后挑出合格之人进入监察司。” 晏玄钰轻轻颔首,“可。” 苏安不知道为什么陛下将建立监察司这种大事交给他一个前几天还是京兆尹下小官身份的人,可他没有问出来,他只知道陛下交予他的事,他必要拼尽性命去做成。 不管是前世的一些事,还是现在晏玄钰所看到的苏安在修路与修排水设施一事上干出的实绩,都让晏玄钰觉得苏安此人可信可用。 “监察司选人定要注意品行。”晏玄钰又道,“先训练一批人看效果,若之后可行,也可在平民里选人......” 平民百姓与贵族完全没有利益牵扯,晏玄钰相信经过自己定下的训练计划能选出一批可以进监察司的能人,以后监察司一定会在人前行走,所以现在开始这群人的身份一定要隐藏好。 苏安听晏玄钰所说的各项注意事项时频频点头,在心里默默记了下来。 没有人能想得到以后让大周贪官闻声色变的监察司的建立,就在金玉楼的包间里只言片语定下了。 不知不觉,外面的天色变得昏黄了,原本金玉楼里的吵闹声也渐渐消了下去。 晏玄钰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他站起来拢拢外袍,“没想到商谈如此之久。” 他就像水龙头开闸一样,挑起话头来之后说个没完了,晏玄钰从监察司的选人到平时的各种训练内容,将自己所想一一向苏安阐述,他们一个讲一个默默记忆,时间便这么过去了。 苏安也跟随其后站起来。 “公子,今日天色不早了,是否该回了?”李忠贤道。 晏玄钰点头:“那便回吧。” 一直到晏玄钰站起来的时候,苏安才发现公子的脊背是如此单薄,仔细看去他脸上还有几分病弱之色。 晏玄钰今日出宫是做了伪装的,他原本的五官被平化,现在是一张完完全全的路人脸,他向苏安点点头,被李忠贤虚扶着走了。 苏安看着晏玄钰的背影,心里突然涌上担忧。 他在晏玄钰身后深深行了一礼:“恭送公子。” 待包间里只剩下一个人,苏安才坐在椅子上细细回想刚刚皇上所说的监察司之法,越想越觉得心惊。 曾经新帝登基之时,各方传言四皇子纨绔,心性丑劣不堪为帝,可接触陛下之后苏安只觉得,这位皇子怕是不管是才学还是谋略都远胜于了其他几位皇子。 众人皆道四皇子是唯一一个在先帝晚年全身而退的皇子,可是..... 现在看着公子单薄虚弱的背影,苏安心慢慢地往下沉,真的如此吗? 经过这些时日和陛下独处,苏安渐渐对陛下想要改变大周之事看到一二,且陛下任人不看官职品级。 现在的大周有科举,可因为世家多藏书以传家,世家子也多有名师相授,能被天下学子看到的书是极其少数,所以农门学子很难——几乎不可能有通过科举为官进入朝堂的机会。苏安出身不好,年少求学之路的艰辛也只有他一人曾体会,后来通过科举以末等名次成为小官,他本以为自己这一生都难以从京兆尹下小官的职位离开,没想到一次京城道路修缮让他入了陛下的眼,陛下还将他升为八品官,更将一件关于大周极重要的事交给了他。 这让他此生为陛下效力的想法达到了顶点。 陛下时常召太医院诊脉也一直被太医院调养这件事从宫里传出来已不是秘密,就算苏安是个不入阶的官都知晓此事。 苏安心里冒出这样一个念头——只愿陛下身体康健,足够做完陛下所想的一切能改变大周之事。 ... 当二狗子已经适应这里的生活时,某天突然来了人将他们从干活的地方带走聚到一处来。 那一直负责管理他们的人大声说道:“这位是苏大人,你们能在这里吃饱饭都是因为苏大人!” 底下原本安静的人群出现一阵骚动,所有人都仰着脖子看向他所说的苏大人。 二狗子远远地也看到了高台上站着的人。 不过他很快就垂下了眼,又从怀里摸出了一个从早上放到现在的杂粮窝窝吃起来。 待他认真地吃完手里的东西,突然发现前面挤挤挨挨的人自发分开了一条路,那位苏大人从台上下来走到了他前面。 “你叫二狗子?”那位被称为苏大人的人手里拿着一个本子。 二狗子依旧低垂着眼,点头。 苏大人说:“你干活很卖力,要跟我走吗?” 二狗子摇摇头,半晌才说道:“我,不走,这里能吃饱饭。” 明明是十几岁的少年,可眼里却黑沉沉的,现在一双眼里都是执拗。 那位苏大人便笑了:“你跟我走也能吃饱饭,能吃得更好。” 二狗子愣了,他似乎在努力地思考着什么,最后说了一声“好”。 ... 二狗子就这样被带走了,被带走的还有十几个和他差不多大的少年,都是各城里来的流民或乞丐,经过这段时间在这里干活并且每顿饭都能吃的饱饱的,他们终于有了一丝这个年龄该有的精气神。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二十章 送往校场 他们像被送到这里来的时候一样,又坐上马车去往另一个未知的地方。总共两辆马车,一辆车上六七个少年挤在一起。 在干活的庄子上时他们也是分好几拨人的,谁一起来的就好像谁更熟一些。 现在车上的几个少年互不认识,所以马车内无比安静,只能听到阵阵马蹄声和马车在路上颠簸行驶的木架摩擦声。 这段时间在庄子上的生活让他们变得没有那么拘谨和胆怯。 “我叫徐三,你们都叫什么?” 二狗子靠在马车角落里,听着马车内的几个少年开始慢慢交谈起来。 他默默记住了这几个少年的名字,那个最开始说话的徐三是他们之中较为外向的一个;那个个子稍矮的叫张柱;那个缺了半个耳朵的叫刘河..... 这几个少年似乎都是从其他地方过不下去后来到这附近的流民,因为大家都是这样低贱的身份,处于一种平等的地位反而让他们快速熟稔起来。 “我家原本在南武城,南武城的王员外占了我家的地,我爹去争,他们就砍了我爹一条胳膊,还要杀我们灭口....”徐三说。 徐三说王员外有南武城官府里的大人护着,他们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只要是去报官的都没了声息,他们村里的土地都被王员外占了个七七八八,百姓都是靠土地吃饭的,没了土地就等于没了能活命的东西,徐三村里有人饿的全身浮肿,一摁一个坑..... 徐三的经历让除了二狗子在外的几个少年一瞬间都瞪大了眼睛,他们都围在徐三旁边听着,一时间几人的距离缩小了。 “我家是几年前遭了洪水,地都冲烂了.....”待徐三说完,坐在他旁边的张柱慢吞吞地说。 那时候张柱还是个六七岁的孩子,本不该有太多记忆,那时的场景就这么无比深刻地刻在了他脑子里:房子被淹了,有人来不及跑被水冲走,有人被淹死之后浮在土黄的水面上,张柱他们靠着一根木头在水里泡了整整一天一夜,张柱的爹娘将他和妹妹托在木头上,可最后张柱的妹妹还是被淹死了。 官府不但没有派人赈灾,还射杀了许多想靠近州城的饥肠辘辘的难民,城外的草被薅秃了,树也秃了,凡是能放在嘴里吃的都没了。 涝灾之后就是疫病,州城内歌舞升平,州城外的乡间尸横遍野。 马车载着这一群少年继续向前走着,各地信息不通,每个人说的事情其他人都不知道,他们都是走了几百天甚至几年才流落到大周北方的难民们。 谁又比谁活得好呢? 但是这就是这时候的常态,他们在之前的数年里都没时间为过去而悲伤痛苦,因为人命轻贱如他们,如很多像他们一样的人,都甚至不知道明天是否还活在世上。 被官兵抓住时他们没哭,被押进车里的时候他们没哭,在庄子上吃第一顿饱饭的时候却哭了。 不管那位苏大人要把他们带到哪里,不管让他们去做什么,他们都不会有半分怨言。 ... 马车慢慢停了,两辆马车上的人按照车夫说的话一个一个安静地下来。 二狗子他们被带着进入了一个很奇怪的地方。 那位苏大人又出现了,然后将这十几个少年带着向这个奇怪的地方走去。 “这里是宿舍,是你们平时睡觉的地方,一会监管会给你们分配床位。” “这里是食堂,每日三餐按时供应。” “这里是训练场地,你们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和上课以外就要在监管的带领下进行训练。” “这里是教室,是你们上课的地方,会有人来教你们一些最基本的东西,认字是必须的,算数也是.....” 苏大人带着他们一边向里走一边说着。 而跟在他身后的十几个少年,已经震惊到已经忘记了眨眼,他们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还在说话的苏大人,他们.....他们听到了什么?! 苏大人在和他们说话吗? 上课....认字,他们只是贱民,也能学字?为什么?苏大人为什么要这样对他们? 看着他们这般反应,苏安的眼前却突然浮现出那日陛下与他商谈时的情形。 当陛下说出监察司人选的选拔时必须要求认字的时候,苏安脱口而出的是比平民地位还低的流民也能认字吗? 他永远记得陛下看向他的眼神,那眼神不知为何让当时的苏安有一种低下头的冲动。 他也记得陛下说——总有一天,不止大周的上层人才能有老师教授识字,这天下所有的人都要去学认字。 “当然,如果你们现在有人想回庄子继续干活,可以告诉我,我会令马夫送他回去。”苏安从回忆里抽身出来,他的目光如有实质地落在低垂着头的少年们的身上,“但是要留在这里,你们就要听从监管的话,以后的每一季都会对你们进行考核,没有通过者也会离开这里。” 他们的头低着,他们的脊背似乎下意识微微弯着。 但是没有人出声。 苏安说完那句话之后只静静等着,不知道在等待着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在人群最后面的一个少年抬起头来。 苏安看过去,那双黑沉沉的眼睛让他记忆深刻,他记得此人没有真正的名字,只说自己叫二狗子。 苏安继续等待着。 渐渐地,更多人抬起了头,他们原本微微弯着的脊背随着这个动作直了些许。 直到一刻钟后,所有人都抬起头来。 苏安站在最前面看不出喜怒,他的声音淡淡响起:“这就是来到这里之后我想要教会你们的第一课,那就是——把头抬起来。” ... 次日。 “回陛下,十七个流民中选出的少年已经进入您设立的校场进行训练。”苏安向坐在主位上的人行礼。 晏玄钰喝了一口茶,“辛苦了。” “臣并不觉得辛苦。”苏安直起身来。 苏安所说的校场就是晏玄钰为这十几位流民少年设立的“学校”,在那里面他们会进行体能训练、练武、上课学习一些基本知识,若要进入监察司,不说要武功盖世,能有一身好功夫是必须的。 晏玄钰在设立那些和后世军校里的体能训练相似的项目时也曾迟疑过,他在校场设立的项目有攀爬、障碍跑、仰卧起坐、俯卧撑等,还有各种耐力训练;要学习的基本知识有算数、识字,甚至还有兵法,这对于少年们是不是太不可能实现了。 但是苏安看过之后又了解晏玄钰所说的一些名字到底是什么意思之后,竟然“御前失态”到连声说“好”,还想赶紧将它实践下去,晏玄钰就不再迟疑了。 现在建立的校场只是处于初步试验阶段,所以场地较小,晏玄钰要根据校场真正用于训练人才时出现的 问题来不断改进,晏玄钰几年后还会在京城开办一个大的学堂,到那时的学堂就是用来改造京城那些酒囊饭袋官二代们的了。 现在对于京城世家大族这些二代们晏玄钰还是管不了的,首先要等他能握住朝廷所有权力之后。 校场和庄子上的事有苏安看管着,苏安在汇报完少年们已进入校场之后,晏玄钰就告诉他此后的事由他全面负责。 待苏安被李忠贤带下去后,晏玄钰捏了捏眉心,心想总算将这事开了个头了。 “陛下。”李忠贤回来之后就看到晏玄钰靠在椅子上皱眉的模样,他赶忙将一个小玉盒子打开递过去。 晏玄钰伸手从里面捏了颗薄荷糖放进嘴里,清凉的感觉顿时缓解了头脑间的不适。 “陛下,您该歇歇了。”李忠贤收起盒子,站在一边说道。 近日以来,晏玄钰可不止只做了校场的事,朝堂上的事他也没有放松,从别庄回来之后他每日除了上朝就是在承天殿处理政务,和那些个官员玩文字游戏,如今朝堂上已有几个尚可的官员为他收用。 虽然疲累,但是晏玄钰心里还是挺有成就感的,他仿佛都听见了“忠心加一”“忠心加一”的提示音。 李忠贤的话说的也正好是时候,晏玄钰点点头,“说的不错,朕也该休息一下了。” 凡事讲究张弛有度,如果动作大了恐怕马上要被他人觉察到,晏玄钰现在还想在朝廷里先“默默发育”一下。 所以他必须要做点其他的事让那群盯着宫里看的人觉得这几日他所做的勤政之事都只是错觉。 晏玄钰的舌尖顶着那颗薄荷糖,略带辛辣的味道让他能更好地思考,也想起了多日前的事。 “朕记得后宫之中还有三位妃嫔?” 也是时候该去看看这三人究竟是什么模样了,也想想他日后该怎么对她们三人。 晏玄钰的手轻轻点着桌子,“李忠贤,明日备宴....” “是。”李忠贤笑着应了,“奴才这就吩咐御膳房明日备好一桌家宴,将三位娘娘请来。”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二一章 紫宸殿中 紫宸殿。 张淑妃正和贴身宫女宝翠说着话。 “娘娘,眼见着天暖和了,您何不去外面走走,整日在宫里闷着也不好啊!”宝翠站在张淑妃旁边拿着小锤子轻轻给张淑妃捶肩。 自从她家娘娘上次去御花园回来,就再也没出去过了,她尚且还能趁着不在殿里伺候的时候在宫里行走,可是娘娘是真的每天都在紫宸殿中。 张淑妃笑着摇摇头:“我身子本就不好,就不出去吹风了。” 娘娘不争宠,她看着也有点着急,不止是因为她忠心张淑妃,更因为她怕万一娘娘不在陛下眼里,其他各宫的会看低了他们娘娘,她身为紫宸殿的贴身宫女也落不着什么好处。 皇上登基后政务繁忙还未踏进后宫过,也没听见皇上宠幸了哪位娘娘。 一个紫宸殿二等宫女急匆匆进了殿内。 宝翠迎过去:“宝盈,发生何事了?” 二等宫女宝盈向宝翠一福身子,低声喊了声宝翠姐姐,“承天殿的公公来了。” 承天殿?宝翠一喜,皇上想起来娘娘了? 她赶忙面带喜色地回去对张淑妃道:“娘娘,承天殿的公公来了。” 可是她说完之后去看张淑妃的神色,却发现娘娘脸上没有一点喜色,反而在她说完之后怔楞了一下。 “请进来吧。”张淑妃说。 娘娘怎么看上去不是个高兴的样子呢?这个念头在宝翠脑子里一闪而过,但她没细想,只当自己看错了。 承天殿来的传旨公公是小肖子,对于紫宸殿来说是个生面孔。 宝翠将人带进来,小肖子就对张淑妃打了个千:“张淑妃娘娘,陛下明日设家宴,请娘娘前去。” 几年来,四皇子从来没有想起过她们,她们三人似乎被四皇子遗忘在了后宅里,可是见过那位侧妃的凄惨死状后,她们三人都觉得不被四皇子记起来才是好的—— 毕竟还能活着。 张淑妃心跳如鼓,可是面上不显,她拿起手边的青白竖纹杯喝了口茶之后才道:“多谢公公,宝翠,拿银锞子给公公喝茶去。” 宝翠应了声,刚要转身去拿,却听小肖子笑道:“多谢娘娘,奴才只是传皇上旨意,当不得您如此大赏。” 这就是委婉拒绝了。 自从皇上登基后,承天殿里里外外的人都被清了一遍,李忠贤更是耳提面命过不许他们收各宫赏赐。 小肖子还想接着在承天殿当职,当然知道孰轻孰重。 张淑妃只好说:“那便劳烦公公了。” 小肖子也没多待,打了个千说还要去其他两位娘娘那里通传,宝翠便带着他下去了。 张淑妃靠在软榻上,不知道四皇子....不,如今该称为皇上了,叫她们过去究竟所为何事,她可不信这是一次简单的家宴。 因为有这一档子事,张淑妃没有胃口吃什么,午膳只传了一碗八珍粥没滋没味地喝了。 午膳刚撤下去片刻,有宫女进来通传,说是王良妃和李贤妃来了。 “快请进来。”张淑妃从软榻上起来了。 宝翠在一旁看得疑惑,自娘娘入宫以来,没见过娘娘和其他两位后宫主子有什么往来,怎么今天承天殿那边一来说家宴之事,另外两位就来了呢? 王良妃穿着艳色宫装,她的长相本就偏明艳,入宫后后宫里各种首饰都由着她挑,今日王良妃身边手巧的小宫女给她画了上挑的眉,一番打扮之后更是张扬明艳。 李贤妃紧跟其后,李贤妃的父亲在朝中虽不显,但却是京城一书香世家的家主,如今在京城文人里颇有地位,不过这和李贤妃没什么关系,因为李贤妃只是个被家族抛弃的庶女,若不是被家族当成弃子,也不会将她送入当时的四皇子府了。 可谁知最后却是四皇子登基为帝,她也摇身一变成了宫中娘娘。 两人虽保持着宫妃的端庄,但脚下的步子却显出了她们的心情。 宝翠看着那两位明显不好对付娘娘,脸色白了一瞬,只怕她们对自家娘娘不利。 但是张淑妃却对着宝翠说:“宝翠,你先带着她们下去,本宫要和两位妹妹说会话。” 王良妃和李贤妃也让身边宫人下去,一时间紫宸殿里只剩了三人,三人在两张软榻上坐下,才互相对视一眼,彼此眼里都是紧张和惧怕。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二二章 家宴前夕 “不知道四皇子怎么想起咱们来了。”王良妃似乎又回想起那年在四皇子府看到的一幕,她说完这句话还心有余悸地抚了抚心口。 李贤妃坐在她旁边轻笑了一下:“妹妹,只有咱们三个还好,在外说话还要注意些。” 王良妃翻了个白眼:“是,姐姐。陛下怎么想起咱们来了?” 李贤妃与王良妃相处多些,她们说话时张淑妃就坐在另一张软榻上听着。 李贤妃看了一眼张淑妃后说道:“依我看陛下登基后已不像从前那般,明日的家宴咱们.....” “本宫身体不适。”王良妃打断她,“我早就想好了,明日我就突发恶疾,躺在飞鸾殿哪也不去。” 李贤妃无奈道:“哪有这样咒自己的?” 张淑妃适时开口:“陛下登基以来事务繁忙只顾前朝,这会想起后宫里咱们三个也不是坏事,皇上这样做也是现在心里还记着后宫有三位妃子。明年大选一定会进来不少新人,我倒还好,万一有能入了陛下眼的,王良妃想必就不能像现在这样用着后宫内库了。” “我必不侍寝!”王良妃面上惊恐,她是三人之中最没心计也最心直口快的一个,比如此刻现在心里想的时候面上就表现出来了,她一会惊恐,一会纠结地喃喃,“我不侍寝....” 李贤妃叹了口气,“你且放心,陛下从前数年来都未曾想起过我们,这会定然不会突然传召侍寝的。” 李贤妃虽然这样说但心里也没底,王良妃又是三人之中长相最为出挑的美人。 王良妃当然也知道,所以才会如此惧怕。 她刚入府时也曾想得到当初四皇子的宠爱,因为她一直以来就被庶母教导要紧紧抓住男人的心,有宠爱才能活得好,如果说被那件事吓晕过去之后她是暂时歇了得宠的心思,那么后来数年里她早就习惯了滋润的生活——四皇子从不理会她们,但也不会亏待她们,虽说她们都只是侧妃,但府里一向花销大,她们的吃穿用度样样比着普通皇子的正妃规格。 至于四皇子又纳了什么美人?府里又悄悄拉出去几个人?她又不爱四皇子,只要自己活得光鲜,其他事她不敢想,也想不着。 这样的感觉在四皇子登基为帝后更为强烈,因宫中只有三妃,明面上张淑妃掌凤印,实际上张淑妃管不到王良妃,后宫内库里的首饰只要她想要就命身边宫女去取。 而身为后宫三个主子,三人的关系一向是井水不犯河水的,从皇子府到皇宫,三人早已有了一套和平相处的法子。 但让王良妃恐惧的是登基为帝的四皇子,突然想起了她们三个。 这个话题太过沉重,明日的家宴三人是非去不可的,张淑妃叹了口气,看着王良妃愁云满面,她先挑开了家宴一事说起其他事。 王良妃是个没心眼的,虽然怕的厉害,但是忘得也快。她很快抬手给张淑妃和李贤妃看身边一个手巧的小宫女用凤仙花给她染的指甲。 “这倒是新鲜。”其他两人虽对这些事不感兴趣,但面上还是愿意捧一捧的。 王良妃得意道:“宫里的人就是有巧思,比从前在府里的用着顺心许多。” 说罢,她看了一眼张淑妃:“我看你宫中没有几个称心的小宫女,不如从飞鸾殿挑上几个送到紫宸殿。” 她这话听上去跋扈,但是张淑妃早就习惯了她这样说话,也知道王良妃并无恶意,她笑道:“我就喜欢静一些。” 王良妃撇了撇嘴角,“真不知你是不是一直这般死气沉沉的。” 张淑妃轻轻笑着摇头,从她进了皇子府的时候她就知道,这辈子再也不能去做自己的喜欢的事情了。 所以她对身边的一切都宽容不计较,因为她对一切都没有了兴趣。 三人又坐着说了会话,李贤妃和王良妃便起身离开了。若是真有什么事她们也改变不了什么。今天来这一趟只是三人互相通个气求个心安,三人虽然都没说,但各自心知肚明。 “宝翠,添些茶。” 宝翠倒上茶,又看自家娘娘的脸色。 他们一直在殿外,也不知道三位娘娘在殿里说了些什么,只看张淑妃面上不喜不怒,手里摩挲着她平日里喜欢的青白竖纹杯。 宝翠便没敢开口,只静静在一旁站着。 ... 李忠贤先前去御膳房备了宴,晏玄钰觉得既然是家宴就没必要铺张,于是让李忠贤去传话将那些凉菜撤下去,粥和汤菜也不必上这么多;听李忠贤说张淑妃是钱江城人,于是又在家宴里加了几道南方菜。 李忠贤笑眯眯地说:“陛下可真在意三位娘娘呢。” 晏玄钰抬头看到李忠贤那张欣慰又慈祥的笑脸,只觉得心头恶寒——他这只是最基本的尊重好吗? 晚膳后,晏玄钰在御花园走着消食,因为不想走几步就被宫人行礼,所以他特意挑了御花园中心湖旁边的小道,这里人少也安静。 晏玄钰慢慢走着,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将李忠贤叫过来问道:“她们....平日在宫里都做什么?” 他说完这句话就后悔了,因为李忠贤旁边一小太监手里挑着的宫灯将那张欣慰的脸都照亮了—— “自三位娘娘入宫以来,张淑妃娘娘常在宫中闭门不出;李贤妃娘娘在宫中常手捧书卷;王良妃娘娘则爱脂粉,尤爱各式各样的头面.....” 晏玄钰原本只是想大体问一下,没想到李忠贤事无巨细地说了个遍,甚至连王良妃前几日刚染了凤仙花指甲的小事都告诉了晏玄钰。 晏玄钰先是觉得李忠贤不愧是宫中大总管,对皇宫诸事都了如指掌;又感觉李忠贤在宫中做个太监屈才了,将各处发生的一桩桩事情记得如此清楚,放到外面都是个顶尖的“情报人员”了。 李忠贤还在向晏玄钰说着,就接收到了自家陛下奇怪的眼神。 李忠贤迟疑地闭上了嘴。 晏玄钰示意他继续说,待李忠贤说完,他问出了刚刚心里疑惑的问题:“张淑妃整日在宫中都做什么?” 这个问题可把李忠贤难住了,按理说他一个太监本不该插手紫宸殿娘娘的事,但是皇上询问当然什么都要说出来了。 “娘娘偶尔在紫宸殿外看小宫女们玩耍,更多的时候是坐在软榻上小憩。娘娘入宫后只踏出过紫宸殿一次,就是前日里去御花园。” 晏玄钰得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答案。 “张淑妃.....” 身为后妃,张淑妃的活动空间只限于皇宫之中。晏玄钰来到这里后当然不无聊,他有太多事要做,甚至连闲暇时间都没有多少。 但是张淑妃不一样,她是无旨不得出宫的后妃。 或许古代的后妃都是如此的,在古代这样没有什么娱乐活动的地方,除了绣花、与其他妃嫔交际、礼佛以外几乎没有任何用来打发时间的事情去做,就像是被关在笼子里的鸟,等待着帝王的宠幸。 晏玄钰不可能像一个真正的帝王对待后妃那样翻牌子宠幸,所以他从心里觉得自己以后只是更对不起后宫里的三位妃子。 听李忠贤的话语里,王良妃还好,华服美衣、各式首饰就能让她满足,也能从中得到每天的快乐;李贤妃整日手捧书卷,这时候的书除了前朝史记晏玄钰能勉强当故事看下去,其他的都是大篇道理,枯燥无味,民间倒是有些俗世,不过也是些不得志的书生写下的穷书生富小姐之类的爱情,就这种还难求得呢。 李贤妃那里就有几本从民间得来的书生小姐的书,听说都被她翻烂了。 所以最无事可做也最寂寞如雪的张淑妃第一个被晏玄钰看在了眼里。 晏玄钰心想,一个人天天坐在四方小天地里真的不会闷出病来吗?宫女们尚且还能在宫中行走,可她是整日在宫中,听说张淑妃从前在皇子府就是经常闭门不出,那么成为后妃对她来说只是从一个小牢笼走到一个大牢笼而已。 ... 宫中家宴定在申时。 晏玄钰高估了他处理政务的速度——今日有一封从边关来的奏折,原主记忆里对于大周边关的地形和将领分布一无所知,晏玄钰又在承天殿里看了许久的地图恶补这些知识。 当他察觉到渐晚的天色,抬头问李忠贤时辰时,李忠贤说已经申时了。 “你怎么不在申时之前告诉朕?”晏玄钰一边快走一边说。 李忠贤小步在旁边跟上:“奴才看陛下正在劳心边关一事,故而没有上前打扰。” “那也没有让她们等着的道理。”晏玄钰说。 李忠贤心里想,您是陛下,后妃等您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啊。 但是看着陛下的脸色,李忠贤非常聪明地没出声。 晏玄钰赶紧从承天殿出发去往御花园湖中心的碧波亭。帷幔被风轻轻吹起,隐隐能看到碧波亭中已经入座的三位后妃。 “皇上驾到!” 李忠贤在一边高声喊道。 亭中帷幔后的人影皆动了起来,两侧的宫女太监也齐齐行礼—— “参见陛下。”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23.第二三章 吉祥戏班 《白娘子》 “平身。”晏玄钰一边说一边走向主位。 三位妃子这才起身抬头。 晏玄钰的目光落在她们三个身上时, 有那么一瞬间门失语了—— 三位妃子都穿的要多素净有多素净,尤其是中间门那位更是未施粉黛,一头乌发只用一支玉簪盘起, 一双眼耷拉着, 看着完全没有那种世俗的欲望。 让晏玄钰想起了清汤挂面。 说她们殿前失仪倒也不算,因为她们虽穿的颜色素净, 但都是符合她们品级的绸缎,挑不出错来。 晏玄钰心里疑惑, 难道大周也有了“要想俏一身孝”的时尚?或者是不知道谁传出他喜欢素雅风的?三位妃子想要投其所好引起他的注意? 他就算有天大的本事, 也根本没往这三位妃子是想逃避侍寝的地方想过。 晏玄钰暗暗打量三人, 中间门那位的姿容是最突出的,但穿着也是最素雅的,想必就是张淑妃了。 三位妃子依次坐下后皆眼观鼻鼻观心,一时间门碧波亭里只剩沉默。 晏玄钰心道这也实属正常,之前原主似乎忘记府里有这三人一样,数年来未曾召见过, 原主登基后将后宫塞满了美人,他的记忆中甚至已经没有这三位陪他从皇子府到皇宫的侧妃,晏玄钰从原主记忆里连三人长什么模样都记不起来。 那么在原主那一世, 这三人的结局如何呢?突厥攻入京城时皇宫乱作一团,原主从京城仓皇出逃的时候只带了两三个没有封号的美人。 三位妃子的命运可想而知。 晏玄钰心里叹了口气, 对眼前三人更是同情,他给不了什么恩宠, 但是至少也不愿看她们这样一日日枯老于宫中。 现在的娱乐项目少之又少,宫中除了圣寿节、新年等一些重大节日会请宫廷戏班子唱上几天戏以外基本上就没什么了,而且宫廷戏班子多少年以来也都是那些,没有改进也没有变化, 每年命妇们进宫后先由太后、再由宫里位份最高妃子点上几出戏,敲敲打打唱上一天,也就是走个形式而已,不少人在中途都会找身子不适的借口离开。 晏玄钰看了看三人,开口问道:“入宫以来可有住不惯的地方?” “回皇上,并未。”张淑妃回道。 晏玄钰看到回话的是坐得离他最近的一位妃子,他颔首:“若有什么,就让宫人来告知李忠贤。” “是。”三人齐齐应道。 晏玄钰抬起玉箸象征性地夹了一下菜,这就是家宴开始了。 故意坐在离晏玄钰最远的王良妃心想,能有什么过不惯的?她知自己虚荣,喜爱华服美衣,只要有人奉承她,去哪都有身边一群宫人跟着,出行都是大排场,她便没所求了。 王良妃看了一眼主位上那人,要是您别叫我们过来那就更舒服了。 她正这样想着,突然感觉到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她抬头看去,发现是皇上正看着她,对方脸上还带着淡淡的笑意。 王良妃心头一惊。 晏玄钰对着王良妃说:“朕听说你家乡在南方,特在家宴里多添了几道南方菜,看看合不合你口味?” 说完还让李忠贤带着小太监将那几道酸甜口的菜调到王良妃面前去。 平日里喜重口不喜酸甜的王良妃:.... 她从出生起便住在京城,何时成了大周南方人了? 李忠贤察觉出不对来,连忙凑到晏玄钰耳边轻声提醒道:“陛下,那位是王良妃,是京城人,张淑妃娘娘是坐您旁边这位。” 晏玄钰听了李忠贤的话后一愣,那个穿着最为素净,看着一副淡然模样的人是李忠贤口中明艳张扬的王良妃? 晏玄钰再迟钝,在李忠贤说完之后也察觉到了她们三人怕是根本就是故意这样穿,那位王良妃更是坐到了离他最远的地方,真是难为她从花花绿绿里挑出一件如此素净的衣服,又从各式各样的华贵头面里挑出一根最朴素的簪子了! 她们很怕原主? 这个念头浮上来,似乎一切都解释通了。 怪不得三人几乎从来不去御花园,原来是因为御花园里有他出没..... 晏玄钰的沉默让碧波亭里更加安静,他放下了玉箸,桌上的另外三人也跟着放下了。 晏玄钰对李忠贤说:“你将宫人们都带下去。” 他不可能直接说“咱们好好谈谈,你就当我不是皇上,你们也不是妃子”,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他只能先让李忠贤将宫人们带下去,至少让眼前的场景变成一个可以闲谈的地方。 “是。”李忠贤一甩拂尘,一个眼色过去后亭子里承天殿的太监们都微微垂头跟在李忠贤后面,在他们后面三妃宫里的人也跟着,一行人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李忠贤带着几人在碧波亭外守着。 碧波亭里一下没了人气儿,晏玄钰瞬间门感觉到了一丝冷意,他拢了拢黑纹外袍,然后环视了一会张淑妃三人:“你们怕我?” 早在晏玄钰让李忠贤将宫人们全都带下去时三人就互相交换了个眼神,王良妃惴惴地看了李贤妃一眼,后者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 都说伴君如伴虎,尤其她们是在四皇子府多年前见识过四皇子行径的人,眼下的情形让三人心里多多少少紧张起来,竟然都下意识忽略了晏玄钰说的事“我”,而不是“朕”,他是想从一个平等的角度和三人好好说一会话的。 回答的仍是张淑妃:“臣妾不敢。” “都说不敢了,那就是怕?”晏玄钰轻笑了一下,“我是做过什么让你们很怕我吗?” 三人这才发现主位上那人似乎和之前有了很大的不同,但具体哪里不一样,她们没有办法突然想出来。 张淑妃也微微笑说:“陛下待我们很好。” “哦?那王良妃怎么看上去很怕我的样子?”晏玄钰又问。 王良妃原本稍稍放松的心顿时又提了起来,不知道晏玄钰为何突然点到了她,她的脸色顿时煞白,和素净的衣服相衬起来。 看她们三人的模样是真的很怕他,也不知道原主之前到底做过什么事......不过总归不是好事。 晏玄钰叹了口气,觉得自己还是直接说好了,不然他们怕是没得谈。 “我知道我从前为四皇子时荒唐度日,在皇子府对你们也多有忽视,现在已经发觉从前那般确实不应该,我也已将其改之。” “登基为帝后政务繁忙,更无暇顾及后宫之事,今后也多辛苦张淑妃统管后宫之事了。”晏玄钰看向身侧的张淑妃。 这一番话虽然不能让她们对他放下设防,但话里透出的信息晏玄钰想张淑妃她们应该能知晓。 王良妃看着张淑妃和李贤妃都惊讶地抬头,她心里着急但又不能在晏玄钰面前问出来,他说什么了?为什么张淑妃和李贤妃都这么惊讶? 不就是让张淑妃统管后宫之事吗?之前也是张淑妃掌风印啊..... 王良妃一惊,皇上这话是说....不往后宫纳新人? 晏玄钰轻轻颔首,肯定了她们脑中所想,“朕既然登基为帝,以后定会将所有精力都放在前朝,若后宫人多势必会影响前朝。” 朝廷里多少官员都在等着明年大选往后宫里塞人,晏玄钰不是不知道,本来前朝事多处理起来已够晏玄钰头疼。 晏玄钰也没说自己不会踏足后宫这种话。只说近来政务繁忙,至于不人后宫这件事怎么和朝廷,怎么和天下人交代他已经有想法,但不是现在去做。 晏玄钰的一番话让张淑妃三人都有些怔愣,陛下似乎和以前真的大不一样了…… 但是那件事留给她们的阴影实在太深,估计是无法忘记了。 “你们若觉得在后宫无事可做,朕也可以给你们找些事做。” “臣妾在飞鸾殿每日过得很好,小宫女们都很是贴心,陛下不必挂怀。”王良妃最先开口。 晏玄钰点点头:“你宫里要是有缺的,便差宫女去内府取来。” 王良妃乖巧应下。 皇上说这话之前她已经这样干了,但她位分不是宫中最高,总归有些名不正言不顺,现如今有了陛下这句金口玉言以后就彻底不用怕了。 其余两人在一边看着王良妃卖乖,心里倒没有膈应什么,只是想这王良妃看着脑子不好使,说话还挺正中皇上下怀。 李贤妃现在看得出,陛下今天办这一场家宴,用一句不太恰当的话来说,是想和她们的距离拉近些。 或许皇上也没想怎么样,只是不希望从四皇子府出来的女眷以后拖了他的后腿?其实皇上不必担心那些,她与家中已很少往来,入宫后家里嫡母曾经求见过,但被她差宫女打发了回去。 她觉得身为家中弃女要有弃女的自觉。 想到这,李贤妃也决定说点什么表表忠心。 “陛下放心,臣妾明日开始就在偏殿供小佛堂,每日为陛下和大周抄经祈福。”李贤妃道。 晏玄钰听了这话轻咳两声:“这倒不必。” 他合理怀疑李贤妃过度解读什么了。 “陛下近日可有召太医院的人来看看?”一边的王良妃听到晏玄钰咳了两声连忙问。 碧波亭里的气氛渐渐好了起来,不再像刚开始这么拘束。 几个布菜宫女没有进来侍候着,晏玄钰看张淑妃夹了一筷子。 “臣妾已许久未吃这道松鼠桂鱼了。”张淑妃笑道。 晏玄钰道:“朕记得御膳房有一个厨子做松鼠桂鱼做的不错,也不是名贵菜,你若是喜欢就将那厨子调到紫宸殿的小厨房去。” 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可是晏玄钰观张淑妃三人很是和谐——这种和谐不是装出来给晏玄钰看的,而是发自内心地互相没有任何敌视,虽平日里来往不是多么密切,但也没有争端。 这样就很好。 大概一个多时辰以后,晏玄钰起驾回承天殿,今日的碧波亭家宴也结束了。 总的来说,这一顿家宴算是吃的宾主尽欢。 ... 带皇上仪仗走远了,座上三人也纷纷起身,外面人多眼杂,她们心照不宣地去了张淑妃的紫宸殿。 “要是真如皇上所说,那我就放心了。”挥退宫人后,王良妃整了整鬓边的发丝说。 “看来只要咱们在后宫安分待着,皇上便不会薄待了咱们。”李贤妃说。 王良妃抬起宽大的袖子看了看自己身上这一套素雅的宫装笑道:“从来没有穿过这般素净的。” 这话让张淑妃和李贤妃二人忍俊不禁。 三人短暂地说了会话,宝翠就带着几个小宫女将紫宸殿外的宫灯点上了。 “哎呦,时辰不早了,本宫先回了。”王良妃起身,草草给张淑妃福了个身。 李贤妃也跟着行了礼,“臣妾告退。” 在外人前面她们的规矩还是做得很足的。 两人走后紫宸殿又恢复了安静,只有宫灯里的烛焰在摇曳,张淑妃没立刻喊宝翠等人进来伺候,而是坐在椅子上呆呆地盯着殿中的宫灯。 这是她罕有的时候。 张淑妃好像什么也没想,就只用眼睛跟着宫灯罩子下的烛焰不时动一下。 不会薄待了她们? 张淑妃是不在意的,在紫宸殿当主位娘娘也好,在四皇子府当个透明侧妃也罢,她都不甚在意。王良妃喜欢华服美衣,李贤妃捧一卷书就能坐上一下午,唯独她不知自己该做什么,入府时她二八年华,如今已二十有四,宝翠上次给她梳头时说她发间门已有一丝白发了。 良久后,紫宸殿中传出一声微不可察地轻叹。 ... “老班主....”陈丫小小的一个,走到吉祥戏班的老班主跟前扯了扯他的袖子。 她手里还拿着一个细棍棍,上面有刚绞上去的糖块。 老班主看到了也没说什么,他轻轻摸了摸陈丫的头,“我不是班主了,咱们吉祥戏班有新班主了.....” “唔。”陈丫忙着舔糖,还没空出来嘴巴说话。 老班主观察了这买下吉祥戏班子的人几天,此人自称于玄,看着像个富家公子哥。 但他不明白如果真是一个富家公子,为什么要来收了他们吉祥戏班。 老班主当时没立刻答应,相处起来发现这来路不明的于玄看起来是不坏的才答应了——现在这年份戏班子越来越难做,他已经养不起这么一大班子人了。 老班主叹了口气,这样也好,能将吉祥戏班子放心托付给他了。 况且前两天若不是有于玄出手相救,他们戏班子里的一个女娃就要被一个恶霸当街强抢过去了。 “来,这是咱们戏班接下来要排的戏,大家都先看一下。”于玄接了吉祥戏班之后就拿出来一个新戏。“算了,我还是给你们说一下戏吧!” 按理说他刚成为新班主大家不会这么心甘情愿听他的,但是前几天单就他将如芯救下来一事,就让吉祥戏班的人服气了——这可是全戏班的恩人。 于玄,也就是易容后的晏玄钰。 晏玄钰这段时间门故意避开政务,正是难得的可以休息的时间门,但是他没闲着,一番易容后就出了皇宫。 现在的娱乐活动实在太少,唱戏的班子翻来覆去又是那些,晏玄钰便想自己搞一个,等他搞出来一出戏先在宫里演一场。 但是刚开始排戏就遇到了第一个困难——班子里大部分人都不认字儿,唱戏全靠一句一句教的。 晏玄钰差点忘记了现在是底层人不识字的大周了。 他因为自己的愚蠢扶额,“那我给你们先讲一讲这个故事。” 戏班子里一共有十多个人,此时挤挤挨挨地围在了晏玄钰身边。 晏玄钰选的第一出戏是他那个世界的人都很熟悉的故事——《白蛇传》。 晏玄钰选择《白蛇传》之前也想了一下当前的状况,大周如今有精怪之说,像一些俗世小说中就有了狐狸精和书生的故事,所以《白蛇传》的故事他们应该可以接受;还有一个原因是最开始排戏,晏玄钰要避开所有敏感的问题,《白蛇传》故事简单,里面的“反派”算起来只有一个法海,也不存在影射当前政治的问题。 故事又通俗易懂,完全可以作为一个大家喜闻乐见的东西推出来。 “....金山寺法海对许仙说你娘子乃修炼千年的蛇妖,许仙不信,法海说你只需试上一试,让白娘子喝下雄黄酒.....” “白娘子喝下那酒后,不得不显出原形,那许仙见同床共枕的白娘子是蛇妖,竟然被吓死了....” “啊....”站在最前面听着故事的一个面容姣好的女子惊讶地用帕子捂住嘴。 这女子便是吉祥戏班的如芯,她现在出落得越发标致,所以才会在前段时间门被街上的恶霸给盯上了。 其他人也屏住呼吸,静静等着晏玄钰继续讲。 有那等不及地着急道:“即便白娘子是蛇妖,可她心地善良,救了很多人....” 他们都是粗人,听故事就是听故事,想不了多深。还有人心里唾弃那许仙胆子小,竟然被吓死了。 晏玄钰接着说了后面的故事,盗灵芝、水漫金山、被镇压雷峰塔下,最后是许仙白娘子的大团圆结局。 听完之后吉祥戏班的各人反应不同,但晏玄钰从他们的各种反应里知道了一件事——那就是这故事他选对了。 “咱们现在就来排《白蛇传》,和你们平时唱戏不同,这出戏有不少地方是白话,也就是念白,到一些地方的时候开始唱.....” 吉祥戏班子总共有十几人,如芯是老班主的干女儿,也是吉祥戏班子唯一的女子,由她来演白娘子。 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路人,那些都好挑,许仙..... 晏玄钰的眼睛在吉祥戏班的十几个人里来回扫视了几圈,最后手一指:“就你了!” 他看上去较为瘦弱高挑,打扮一下倒也算符合人设。 “我?我来演许仙?”那被点到的人不可置信,他被老班主带来吉祥戏班之后一直是打杂的啊! “不行啊班主,大顺怎么能唱戏去?”其他人纷纷道,不是他们排挤大顺,大顺他进了戏班子之后干的就不是唱戏的活儿! 晏玄钰摆摆手,让人拿来自己准备好的一件给饰演许仙的人来穿的衣服。 “换上看看。” 片刻后,大顺出来了。 晏玄钰将许仙的衣服改为适合大周的版本,将腰腹收紧,上面的立领显得脖颈长些,大顺本来长得就是个人样,有鼻子有眼的,穿上深蓝色的袍子显出来几分勉强的儒雅清俊。 晏玄钰满意地点点头。这事问题不大,明天将给他易容的那个暗卫带来给他们化一化,保准能像个八九分。 “哎,别说,这大顺脱下来短打之后看着还顺眼了许多哩!” “这衣服真好看啊.....” 大顺走过来,犹犹豫豫地对晏玄钰道:“班主,您知道咱们唱戏的时候有在台子底下拿个碗说‘有钱的捧个钱场,有人的捧个人场’吗?” 晏玄钰点点头,莫名其妙地说:“我知道啊。” 这谁不知道,就算他没看过古代民间门戏班子,电视剧里也都这么演啊。 那被晏玄钰挑中演许仙的瘦弱高挑男子说:“班主,我就是干那个的。” 晏玄钰一时无言。 那被其他人叫作大顺的人说:“班主,要不您还是换个人吧,我这嗓子就不是唱戏的。” “其实你可以不用唱戏。”晏玄钰翻了翻手里自己写满密密麻麻小字的薄本,“那就让白娘子和法海他们唱,你只管说大白话就行。” 这也行?!吉祥戏班的人都傻眼了。 定了许仙和白娘子,其他杂七杂八的路人甲都好说,还有法海,这时候老班主出来说他能演。 剃光头肯定是不可能的,到时候做个大帽子戴上一样的效果。 眼见气氛正好,晏玄钰又突发奇想了一件事,“戏演完了还可以全体上去唱曲啊,就唱那个.....” 试问那首歌的旋律谁不熟悉?! 戏班子的人刚开始一脸疑惑,随即纷纷看向晏玄钰起哄道: “班主唱一个!” “班主唱一个!” 晏玄钰看着围着他的十几个人,反正在这里他是于玄,他们十几个人又在小小的院子里,根本不用在意丢不丢人的。 晏玄钰清清嗓子:“就是——” “青城山下白素贞,洞中千年修此身......” 晏玄钰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从来没唱过什么,突然唱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的声音并不难听。 竟然是出乎意料地好听。 戏班子的人也慢慢地合了起来,晏玄钰惊讶他们听了一遍就差不多全记住了。 吉祥戏班的人聚在一起唱着晏玄钰教给他们的这首曲。 “青城山下白素贞,洞中千年修此身......” 他们是走南闯北的戏班子,是这个时代很不被看得起的“戏子”,他们穿着最普通的粗麻衣服,围坐在一起,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笑。 或许底层人的生活带给他们很多痛苦,在生活中也多有不易,但此刻,他们是发自内心地开心的。 这份开心是新班主带给他们的。 ... 《白蛇传》这出戏排出来之后,吉祥戏班的人成了第一波观众。 晏玄钰觉得其中一个精彩的部分就是白素贞化蛇,他利用了一种视觉上的错觉,如果从舞台正面看,化蛇的时候是白素贞慢慢变成蛇的,但其实只是如芯慢慢落到凹陷处再退出来,那纸糊的蛇慢慢转动着上去。 吉祥戏班的人即使已经提前知情,但看到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惊呼出声。 演完之后,老班主还未脱下戏服,他将那顶夸张的帽子拿在手里,趁吉祥戏班的人还在热闹地说话将晏玄钰拽到一边的,“你排这出戏是要去哪演?” 刚开始老班主还觉得没什么,不就是排一出新戏吗! 但是戏排出来了,看完之后老班主又高兴又惊惧,这样的戏应该拿到哪里去演?戏班子里年轻的都只顾着看热闹,老班主想的多,他怕的是这戏被上头的人看到拿过去! 听了老班主的担忧后,晏玄钰笑着说:“您放心吧,这戏不会在外头演的。” 他压低声音说:“我排这出戏是要去宫里演的。” 轰! 犹如一道惊雷直轰头顶,老班主瞪大了眼睛,他没稳住身子一歪之下碰倒了旁边的长条椅子。 但他没顾上疼痛:“你说什么?!” 老班主陡然提高的声音引起了附近的注意,戏班子的人纷纷过来问老班主怎么了。 老班主摆摆手将他们赶到一边去,压低声音颤颤巍巍说:“宫里?你.....你说真的?还是骗我这老头子?” “真的。”晏玄钰哭笑不得,他知道老班主会意外,但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大。 老班主嘴唇哆嗦道:“我把吉祥戏班给你,你.....” 这一个唱不好,就是杀头的罪啊!他知道晏玄钰能和宫里搭上线一定是个有本事的,但他现在说话不想顾忌什么! 晏玄钰只好无奈道:“老班主,那可是宫里啊,只要唱一出咱们戏班子就发财了。” “发财?别被皇上砍了脑袋!”老班主说道。 晏玄钰:“...皇上怎会随便砍人脑袋?” 老班主嘴唇气得哆嗦:“你怎知不会?” “...我真知道。” 晏玄钰是真的没想到老班主的反应会这么大,大到他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老班主,我现在是吉祥戏班的班主,怎么会做对咱们戏班子不好的事儿?”晏玄钰说,“您放心,没有把握的事我不干。” 说罢,晏玄钰直接走到人堆里将他们要去宫里唱这出戏的事说了,这消息一下子让他们炸开了锅。 “宫里?” “班主是认识宫里的哪位公公吗?” “咱们竟然能去宫里唱戏,那咱们岂不是成了宫廷戏班子?” 竟然没有一个人担忧的,老班主差点气得晕过去。 好在老班主反应强烈了一会便平静了,听晏玄钰说已经和宫里那边搭好了线,他们戏班子要是跑了,那就真要被抓来砍头了。 ... 紫宸殿。 “姐姐将我们叫过来有何事啊?”王良妃声音懒洋洋的,她最近对什么都没了新鲜劲,那凤仙花在她手上不知怎么掉色掉得这么快,正好她那几日过足了瘾,便不想再染了。 张淑妃叹了口气:“还真有事。” “陛下让我过几日请朝廷命妇入宫听戏。” 李贤妃皱眉:“眼见着又不是什么日子,陛下怎么想起来让命妇入宫?” 话音未落,她像是想到什么一般点点头:“看来是想让张淑妃在命妇那里立威啊....陛下的意思难道是让朝廷命妇们知道陛下重视张淑妃?” “可我虽掌风印,但品级还是妃,怕是没这个权力。”张淑妃烦恼的正是这事,那些朝廷命妇都是有品级的,她怕是压不住啊。 “陛下定是要给你升位份了。“ 王良妃捂嘴笑,“早知陛下待我们如此,何轮得到你当淑妃。” “我今日邀你们来,就是为了请帖和布置等事,你们也知道我不擅长此事。”张淑妃原是商贾之女,虽然已入京城八九年,但是还未曾接触过命妇宴会。 “布置什么?不就是请她们来听个戏吗?”王良妃语气不善道,“说到底她们是官员妻室,我们乃是陛下妃嫔,是宫中娘娘,何曾用得着如此小心翼翼?” 张淑妃见和王良妃说不通,只得转头看向李贤妃。 李贤妃凝思道:“确该做好此事,如今前朝尚不稳,咱们与命妇们交好,得了她们的尊敬也是为陛下分忧。” “那我便写请帖罢。” 张淑妃又看向王良妃,后者移开了视线:“那我做什么?我听戏的时候穿的好看点就是给你面子了。” 张淑妃笑了下,“我来做此事,只怕....” 王良妃刚要开口,李贤妃先说道:“你如今统管后宫,这种事以后只会多不会少,如果拿不准主意,不如问问陛下。” 张淑妃想了一会:“你说的不错,也只好如此了。” 那边两人在说正事,王良妃无所事事地乱看,她看到张淑妃殿里的桌子上有一盘怪模怪样的东西,于是伸手抓了一颗,“这是什么?” 张淑妃闻声看过来,向她解释说:“这是陛下差人送来的,叫‘瓜子’,你拿的是咸口的。” “这东西怎么吃?”王良妃把瓜子放在手心左右看了看。 张淑妃过来拿了一颗用手指剥开:“小肖子送过来的时候说陛下让我无事做的时候可以吃,这样剥开壳子吃里面的瓜子仁。” 她剥了后放进了王良妃手里,“还有一种吃法,我觉得不甚雅观。” “你吃给我看看。”王良妃好奇地看着她。 张淑妃只好拿起一颗放在唇间门轻轻磕了一下,再拿出来只剩了一个瓜子壳。 “这样吃多方便啊。”王良妃抓了一些开始学着张淑妃说的那种“不雅观”吃法。 李贤妃和张淑妃继续说命妇宴会之事。 “国公世子夫人应坐在.....” “嗑哒嗑哒”。 “到时候可以让三品命妇分侧而坐....” “嗑哒嗑哒”。 到张淑妃她们说完之后,王良妃已经能熟练地嗑出来一个瓜子壳了。 张淑妃无奈道:“王良妃,你出身于京城之家,怎比我一商贾家出来的更不注意礼节?” 王良妃撇嘴道:“这么好吃的东西,为什么陛下单送到紫宸殿?” “还有一些,你一会儿让人跟着宝翠去拿吧。”张淑妃只好说。 瓜子是丈菊结的果,如今大周已有从南洋传来的丈菊,不过只当观赏用,晏玄钰前几日从百草园看见这被精心侍养的丈菊,只觉得里面的瓜子之前都是白白浪费了。 于是他赶紧让人将瓜子都弄出来试着炒了个原味和的咸味的,他当时想着张淑妃在宫里无事或许可以吃一吃才让人送到了紫宸宫里,还真不是故意忘了王良妃和李贤妃。 王良妃将送到紫宸殿的瓜子全部带走了,晚膳之前就没忍住嗑了个干净,第二天就上火了。 “我也不想吃,但是忍不住嗑。”王良妃泪眼汪汪地喝着祛火茶对来她宫里看她的李贤妃说。 晏玄钰知道这件事的时候真是哭笑不得,还真没错,对于喜欢嗑瓜子的人来说还真是一嗑就停不下来。瓜子还真能拿出来当个新零嘴。 现在百草园里是有大片的丈菊,晏玄钰打算等百草园栽种的新丈菊长出来再说,所以现在就先只在宫里吃吧。 ... 当李忠贤过来向晏玄钰禀报张淑妃娘娘求见的时候他还一愣,张淑妃终于踏出紫宸殿了? 他赶紧让李忠贤把人带进来,待张淑妃说了几句话晏玄钰才反应过来她是为了命妇入宫之事而来的。 “怎么对待?”晏玄钰不解,“你该怎么对待就怎么对待。” 看着张淑妃为难的样子,晏玄钰心知是她把这件事想复杂了,“一会朕给你写下来,你按照朕上面写的安排下去。” 张淑妃松了口气,但还是每把担心压不住那群命妇的事情说出来。 可是晏玄钰却好像看透了她心里在想什么,他坐在书桌前将毛笔蘸了蘸墨汁,“朕明日便下旨封你为贵妃,如何?” 张淑妃猛然一惊,她连忙跪下道:“陛下,臣妾并无此意。” 晏玄钰看她这副模样心里有些无力,他总感觉张淑妃太过谨慎也太过规矩,就像他只是闲聊一般说一说,张淑妃也会当成大事来对待。 他道:“你起来吧,既不想当贵妃,那便封王良妃为贵妃。” 晏玄钰突然想起来王良妃嗑瓜子嗑到上火的事,觉得还是和王良妃这种心性简单的人相处起来轻松。 张淑妃“是”了一声。 果不其然,王良妃知道自己成王贵妃之后高兴极了,连着给宫人了不少赏赐。 王良妃一跃成为后宫之中位份最高的人,但是风印仍在张淑妃手中。 张淑妃告退之后,晏玄钰叹了口气,他怎能知道一个人心里在想什么呢?大概张淑妃真的喜静,不想牵扯上后宫之事。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24.第二四章 贪图享乐 王良妃晋封为贵妃的事很快传遍了京城。 王良妃的父亲是五品的朝议大夫王正信, 在朝廷中本算不得什么官,但谁知道人家有个好女儿跟了四皇子做侧妃,后来四皇子一朝得势她也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一时间恭贺的人踏破王正信府前门槛, 还有不少官员夫人来拜访王夫人,但是他们不知道的是王良妃与家中通信甚少,自从她的庶母病逝后就与家中几乎断绝了往来。 晏玄钰发现宫里这三位妃子竟然都是家中庶女且家世都不显赫,也由此可见原主曾经是多么无势的一个皇子。 也是,谁能想到一个没接受过帝王教导, 不被任何人看好, 身边一个助力没有都是乌合之众的皇子竟然能成了皇位继承人呢? 世事无常啊。 ... 将王良妃晋封贵妃一事是晏玄钰突然一拍脑袋定下的, 但是封贵妃一事在前,只需下个旨意再将贵妃礼服送到飞鸾殿就行, 命妇入宫一事需要做些准备的, 就排在了封妃后面。 这很难不让人多想,虽说命妇入宫一事仍由张淑妃操持, 外界却纷纷猜测这是皇上对王贵妃宠爱有加才特许命妇入宫庆贺封妃一事, 听说知道王贵妃在宫中清闲,彩请来宫外的戏班子想博得美人一笑。 宴会的主角突然从张淑妃变成了王贵妃,王贵妃一时风头无两。 晏玄钰在承天殿喝着茶,听李忠贤将京城最近的流言一一说与他听。 后宫之中张淑妃和从前的王良妃, 如今的王贵妃谁更受宠?有人说是王贵妃, 皇上为了给王贵妃解闷还召来了宫外的戏班子;有人说是张淑妃, 张淑妃温柔知礼, 将王贵妃当成妹妹谦让, 多次在陛下面前说王贵妃的好话。 果然不管哪个年代的人都喜欢听八卦,尤其是皇室八卦,还爱为八卦争论不休。 晏玄钰笑而不语, 这京城里的流言有不少都是他传出去的呢。 李忠贤边说着,看到陛下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他心里疑惑陛下听到这样的流言不生气?这可是妄议皇室啊。 可陛下不但不生气,还命人让这流言愈演愈烈。 这就是晏玄钰扔出去的一个烟雾弹,那些暗中盯着的人不是想看他都做什么吗?那他就让他们看到他们愿意看到的东西。 晏玄钰也趁着这段时间好好休息一会,养精蓄锐,待到九月秋收后就该是他做大动作的时候了。 秋收后面就是科举,还有大周兵制等一系列问题,他可还没开始呢。 ... 趁着现在闲来无事,晏玄钰把面包给苏出来了。 到了春天他坐着仍是半刻钟一小咳,一刻钟一大咳,又是吃什么都没怎么有味道,有时候传来一桌膳他甚至吃不了几口。 这样以后晏玄钰就想到了面包,他若是实在不想吃饭就吃一点面包得了,还省了坐在饭桌前的时间。 这时候没有黄油也没有烤箱,这不是问题,黄油可以用其他油代替,烤箱可以建一个小型面包窑来代替。 御膳房不缺能人,晏玄钰只是形容了一下面包是什么样的口感,又说了一下大体步骤,比如将面粉、蛋液和鲜奶混合揉面团,放置发酵让空气中的酵母将面团发酵至排气两倍大,还有要放到面包窑里烤上一个半时辰等步骤,他将自己记得的都说了,剩下的就靠御膳房的人自己摸索。 没一下午的时间,李忠贤就过来说御膳房的人把晏玄钰说的面包烤出来了,已经差人送来了。 来的人就是按照晏玄钰所说的步骤摸索着烤出来蜂蜜小面包的御膳房厨子刘阳平。 晏玄钰让他们先尝试的是一种蜂蜜小面包,就是那种抹上蜂蜜将下皮烤到脆焦的小面包,蜂蜜的香甜和面包的松软中和,上面还有一颗颗的白芝麻。 面包从御膳房送来的时候还是滚热的,掀开盖子后面包的香味顿时在空气中散开,引得旁人口舌生津。 晏玄钰拿了一个尝了尝,他现在不太能尝出来味道,但能感受到面包也算松软,能做到这种地步已经很好了,时候拿捏的也刚刚好,下面的蜂蜜焦皮脆脆的。 “赏。”晏玄钰吃了一个之后道。 刘阳平在一旁不卑不亢道:“谢陛下。” 晏玄钰又说了几种面包,里面加果酱的,既然都把面包做出来了,还可以试试做肉松,然后做肉松面包、还可以做杂粮面包..... 他说完后看到刘阳平的眼睛都亮了,想必回去就要试试做出来晏玄钰所说的这几种。 待刘阳平退下之后,晏玄钰想到了什么。 “你把这个给三个宫里都送去。”晏玄钰指了指桌上还热着的蜂蜜面包。 ... 今日贵妃礼服送到飞鸾殿之后王贵妃领了旨,就让贴身宫女收了起来,竟然是连看都没有看一眼。 “皇上这是要做什么?”李贤妃皱着眉思索。 王贵妃倒是心大,她不以为意道:“我正想当后宫之主呢,这下正合我意。” 她口中这样说,心下想的却是知道皇上要做什么又怎么样?她们过好自己的就行了,反正该来的总会来。 他们正说着,承天殿那边送食盒过来了。 王贵妃让人进来,看见又是熟面孔小肖子。 小肖子打了个千,笑道:“贵妃娘娘,这是陛下今日让御膳房做出来的‘面包’,陛下特意送来让两位娘娘尝个鲜。” 王贵妃身边的贴身宫女素萍接过来放在王贵妃身前的小几上打开,一股奇特的香味就冲了出来。 王贵妃原本不甚在意,闻到这味道之后将眼神移了过来,“面包?” 只见盘子上整齐放着六个焦黄色的糕点模样的东西。但是这味道闻起来又不似糕点。 王贵妃拿起来一个轻轻咬了一口,松软香甜的口感让她瞪大了眼睛,“这面包吃着倒新鲜。” 其实也就吃个新鲜劲,宫里好吃的糕点多了去了,面包胜在比现在的宫廷糕点松软些,奶香味浓,且王贵妃等人又是第一次吃才如此惊奇。 下面的蜂蜜酥皮又脆又焦,连着上面的面包都透了蜂蜜的甜味。 李贤妃也尝了一个,细细尝过后评价:“确实好吃。” 小肖子看两位娘娘吃的高兴,才一行礼道:“奴才就先告退了,御膳房近日应该还会做此类糕点。” 挥退了宫人,王贵妃才吃着蜂蜜面包说:“皇上这几天怎么了?” 不过送来的东西确实都挺合王贵妃的口味。 ... 很快到了命妇入宫的日子,京城东街上很是热闹了一阵,有诰命的夫人们坐上马车前往宫中。 韩夫人的丈夫冯光纬是五品的奉议大夫,按照大周的官职制度,韩夫人身负五品诰命——诰命分一至五品,韩夫人此次也在入宫之列。 她的丈夫特意叮嘱了她几句,只当是进宫看戏,对贵妃娘娘要恭敬,其他一律不理不问。 韩夫人自幼聪慧,嫁人后将府中之事管理的井井有条,是冯光纬的贤内助,因她时常能说上几句,丈夫便偶尔同她说几句朝堂之事。 听了丈夫的叮嘱,韩夫人思忖着丈夫难道是知道什么,或者猜到什么..... 冯光纬身为奉议大夫,如今不知怎的越发忙碌,她记得丈夫从前和她常提起几个官员的名字,现在已经很久没有听丈夫说过了。 韩夫人坐着马车到皇宫外时,正巧遇到了丞相夫人秦氏。 秦夫人是一品诰命夫人,又家世显赫,在京中不少人上赶着巴结,此时身边围了一群人正有说有笑。 要说秦夫人半生真是顺风顺水,她母家是京城四大世家之一的秦家,后来秦家榜下捉婿,嫁给了当朝状元郎姜元化为妻,在秦家的帮助下姜元化一步一步走到丞相之位,她就从世家嫡小姐成了丞相夫人。 韩夫人在那群人里看到个两个眼熟的,遂过去同行。 以她们的品级是站不到秦夫人身边的,只远远听见秦夫人轻笑道:“不知道又让哪个外头的戏班子来唱戏,真是越发上不了台面了,前几天秦府请梨园的来唱了几出,本夫人听着还不错。” 周围的人都跟着笑,没敢应声。 秦夫人在外一向如此,秦家势大,她确实没必要在意什么,因为皇上是动不了世家的,这些世家都有利益关联,要是皇上想动世家也是有心无力。 但是这样明晃晃地说到了贵妃脸上…… 韩夫人想到临行前丈夫说的话,有意落了几步。 待一行人进了宫中提前布置好的水榭,秦夫人的不满声音更大了。 官员夫人们按品级落座,韩夫人正好坐在秦夫人后面。 她略带好奇地四下观望了一会,对旁边交好的夫人道:“这样的坐法倒是第一次见,或许是娘娘的巧思。” 她话音未落,前面的秦夫人似是听到了,竟然转头看向她,然后又是几声轻笑:“你倒是会说,有几分巧思?我看是初接手宫务不熟悉呢。” 韩夫人礼貌笑了下,没再开口。 虽说她是五品,秦夫人是一品,但她们说到底还不是一样?只是个给官员夫人的虚衔罢了。 秦夫人在外这样行事,最后有什么事还是落在姜丞相的头上,不过有秦家护着,能出什么事? 韩夫人叹了口气,有的人命真是好。 又过了片刻,宫里的娘娘们来了,官员夫人们纷纷起身行礼。 韩夫人看到走在前面,仪仗浩浩荡荡的王贵妃,心说这位才是最好命的。 王贵妃今日打扮极为明艳,偏这副打扮更衬托她姿容出众。 三位主宫娘娘从行礼的夫人们前面过去,身后跟着一众宫人,她们三人的位置离夫人们有一段距离,落座后在上面说话下方是听不到的。 众人只见王贵妃端坐主位睥睨下方,还来回扫视了一会儿,看上去颇有气势。 实则王贵妃一脸失望地对张淑妃说:“怎么没看见御膳房新制的糕点?” 张淑妃说:“一会就让他们端上来,还有瓜子,只是今天在场的都是朝廷命妇,你身为贵妃要注意身份。” 王贵妃草草点头。 ... 韩夫人和两位交好的夫人坐在了同一张小桌前,只见水榭外的宫人们手里端着盒子鱼贯而入,将里面的东西放在夫人们面前的小桌上。 这些糕点都十分小巧精致,但是韩夫人之前却没有见过,还有一盘像种子一样,有着黑色外壳的东西,尚不知道是什么。 “相传在不知哪朝哪代,峨眉山上,有一修炼千年的白蛇化形成人……” “这白蛇化成人形不为贪恋人间繁华,只为报答前世恩情……” “恩人如今转世为一家药店的伙计,姓许名仙。” 不知从哪传来的清晰念白声,这新故事一下就吸引住了在场的所有人。 戏台上早已布好第一场景,深山流水之地是用纸糊成了巨石形状后上色,从远处看颇为真实,突然一阵烟雾升起,烟雾散去后巨石后先探出一抹青色身影,随后一身姿窈窕的女子头戴白纱缓缓走出。 韩夫人原本还心思浮动在想其他事,可是这念白声一起,她竟然不知不觉沉浸进去了。 不管是故事还是布景,对水榭里坐着的人来说都是从来没见过的。 场景翻转,很快到了第二幕。 晏玄钰写这出戏的时候进行了改动,删减了一些情节,让故事稍微简短了一点。 第二幕是他精心设计的白娘子和许仙初遇,白娘子故意将金钗落下,许仙捡到后追过去归还。 白娘子的回眸是精心设计过的,绝对能让观众留下一个深刻的印象。 许仙站在船头上撑着伞,两人就此断桥结缘。 那若有若无的声音响起—— “百年修得同船渡,千世修得共枕眠——” 真美好啊。 韩夫人脑中冒出的第一个念头是这句话。 接下来两人因缘分在一起,成亲后白娘子医术高超救了不少人。 晏玄钰在这其中自己加了两个就诊时小故事,能逗得现在的人捧腹大笑的那种。 夫人们多注重仪态,她们看得入了迷,捏着帕子在嘴前轻笑。 韩夫人这时候才注意到前面的秦夫人,她看得竟然比韩夫人还入迷。 韩夫人伸手从桌子上的糕点里捏了一块,刚触及的时候她便发现了不一样的地方,这糕点竟然是松软的,她将糕点放进口中,唇齿间瞬间溢满了奶香味和香甜味道。 再加上面包柔软的口感,瞬间征服了韩夫人。 今天御膳房做的糕点为了方便入口都做成了精致小巧的模样,恰好能一口一个。 韩夫人一连吃了好几个,这里面还有馅料,和她平日里吃的糕点馅料不同。 如果御膳房刘阳平在这里,想必就要介绍各种口味的果酱面包了…… 韩夫人很快又被台上的戏吸引了过去,在轻松的一小段剧情过后,法海突然出现,对许仙说白娘子乃千年蛇妖。 “许仙和白娘子这么相爱,许仙一定不会和她分开……” 韩夫人看过去,讶然发现这话竟然是秦夫人说的! 她一时间有点想笑。 戏台上还在继续,所有人都没想到许仙竟然被白娘子的原形吓死了! ... 这出戏热热闹闹唱了半天,直到寅时将过才敲敲打打落幕。 最后戏中的角色一齐在台上唱白娘子开始时所唱的“青城山下白素贞”,《白蛇传》就这样结束了在宫里第一次登台。 这出戏让众人久久回不过神来。 就连张淑妃也看的津津有味,直到台上落幕她才猛地清醒。 有不少夫人悄声打探这是哪个宫外的戏班子。 宫宴速来都有不少人半途就用身体不舒服的借口离席,可是今天一出戏足足唱了两个多时辰,愣是没有一位夫人离开,反而结束后所有人都依依不舍。 戏唱完了,众人开始恭贺贵妃娘娘,吹捧贵妃娘娘有如此荣宠。 还有人朝张淑妃打听戏班子是哪里的。 张淑妃笑道:“是陛下从宫外找来给贵妃娘娘解闷的,想必以后就会留在宫中了。” 一时间众夫人又是好生羡慕。 秦夫人也只好作罢。 ... 且不说诸位夫人回府后怎样说今天的见闻,官员们还没从夫人的话里提取出什么信息,第二日又听到宫中来的旨。 凡是能上金銮殿的官员们又来听了一出《白蛇传》。 据说是王贵妃那日听戏后向陛下说了,陛下就对那《白蛇传》产生了好奇,还叫来官员们一起听戏。 这番做派让官员们摸不找着头脑,您要听戏就自个儿在宫里听啊,为什么还要带着他们这些朝廷命官? 但是这是陛下旨意,就连人家韩国公都去了,他们怎能不去? 所以官员们就抱着这样的心态陪皇上整整听了三天《白蛇传》。 官员们原本以为陛下是借此戏告诉他们什么,但是当听到第三天时,他们看着主位上陛下那津津有味的模样,一时间心里酸爽无比…… 听说陛下近来迷上了听戏,《白蛇传》听够了之后戏班子又排了个新戏,过几日就会拿到台上演。 就连已经很久不问政事的韩国公都已经上书劝诫陛下不可贪图享乐荒废了政务。 有官员私下叹息,本以为陛下有望成为明君,谁知这才几月就隐隐有曾经的纨绔之形了。 ... 【达成贪图享乐(初级)成就,奖励点数20。】 是夜,晏玄钰听到系统提示音时隔多日响起后勾唇一笑。 这几天总算没白干。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25.第二五章 流放大臣 转眼间到了七月份, 京城渐渐转热。 晏玄钰觉得还好,他身上还穿着春衫坐在承天殿里也没有感觉到热意。 余光看到身侧的李忠贤频频拿着小帕子擦汗,晏玄钰将手里的毛笔轻轻放下后:“你去冰盆那候着。” 李忠贤一愣, “陛下恕罪, 奴才去整理一番再回殿里伺候。” 晏玄钰“嗯”了一声, 他拿起刚刚写完的毛笔字吹了吹,刚来到这里的时候他还有点不习惯, 好在原主的字也好看不到哪里去, 后来晏玄钰找来当世大儒的字帖临摹, 现在写的倒也像模像样了。 过了一会李忠贤回来了,没再来晏玄钰身边, 按着晏玄钰说的在冰盆附近,好在距离不远, 晏玄钰要是说话他也能听见。 晏玄钰将手里的这张纸放在一边,开始照着下一页写。 这时候, 一个小太监求见,说是张淑妃宫里的,来向陛下询问圣寿节的事。 李忠贤带着他走了过来, 问道:“陛下,今年的圣寿节是否还按照往年的规格来操办?” 晏玄钰眼皮都没抬:“你看着来.....” 圣寿节? 晏玄钰手里的毛笔突然顿了一下,在宣纸上留下一个大大的墨点。 原主的记忆中有圣寿节这件事! 八月份南方多暴雨,今年不知怎的雨水尤其多,只不过身在京城的人们不知道罢了,河水水位暴涨,在圣寿节过后一个月,大周南方的几座城池突发洪水,中下游临江的村落被尽数淹没, 此事上报到京城时,第一次过圣寿节的原主正十分高兴,突然听到这么个扫兴的消息,还有不少官员上书赈灾一事,他象征性地派了一个官员为钦差大臣去灾地赈灾,到了之后钦差大臣发现那一车车粮食里被掺了大半数沙子,赈灾银两更是寥寥数几。 晏玄钰只觉得原主蠢毒到了一种无可救药的地步,竟然连这种事都做得出来。 那被指派为钦差大臣的官员是朝廷里一个没有靠山的五品官,叫冯光纬。 还真是巧了,这叫冯光纬的官员也是这些时日里来已为他所用的官员之一。 原主还真是一挑一个准,本来朝廷之中算是好官的人就不多,他还一个个迫害完了。 晏玄钰叹了口气,此事事不宜迟,算起来仅仅只有一个多月的时间了,他立刻秘密召见了冯光纬。 ... 第二日,金銮殿上。 晏玄钰半阖眼坐在龙椅上,听下面一众官员吵得不可开交。 这些时日他对文人们有多能吵也是知道一些了,政见不和的人什么都能吵起来,朝堂上吵,朝堂外还能写诗互撕。 他们今天吵的事就是关于镇国大将军袁康回京述职一事,袁康在大周边关已有数年,京城里今年发生巨变,新帝登基,不少官员说镇国大将军理应归朝。 说起袁康,晏玄钰又是一阵唏嘘。 袁康此人,领兵打仗无一不在行,他出身于武官之家,祖父、父亲都战死沙场,他少年时便入军营从军营最低一级的普通士兵开始做起,在军中颇有声望。 他所率领的赤羽军军纪严明,战斗力十分强悍,毫不夸张的说,袁康是立于大周边关的守护神。 袁康和赤羽军的存在是大周之幸。 可是现在的大周于袁康来说却是一件不幸之事,大周重文抑武,文官轻视武官,大周朝堂上又有大部分都是文官。 这次的圣寿节也是袁康命运的转折点——因着百官都认为袁康应该回京,原主本就没有主见只知享乐,被身边之人一撺掇就认定了袁康有不臣之心,所以对他手里的兵权十分忌惮。 再加上大周国库本就不充裕,原主拿来享乐还不够,怎么可能优待边关将士?再后来突厥南下时袁康已身死京城,没有一个优秀的领兵之人,况且将士本就过得困苦不堪,更别提去行兵打仗了。 晏玄钰等金銮殿上吵闹的声音渐渐消了下去,他看向姜元化:“姜相,此事你怎么看?” 原本不发一言的姜元化被天子点了一下,他面上稍作沉吟后出来行礼道:“回陛下,臣认为王大人言之有理,此次圣寿节应召镇国将军回京述职.....” 晏玄钰耐心地听着姜元化用弯弯绕绕的话表达了一番“袁康不回京述职那就是没把陛下您放在眼里,他其心可诛呀陛下”的意思,内心惊叹竟有人真能把一句简单的话说的如此冠冕堂皇。 偏偏姜元化似乎在陈述他口中“王大人”的意思,与他无关似的。 晏玄钰听了之后面上一肃,似是发怒道:“姜相言之有理,那些说不该召镇国将军袁康回京的人是和居心?!” “陛下息怒!” 偏偏这时候还有没有眼色的站出来加了一把火:“陛下,臣以为边关近来常有突厥作乱,正是需要镇国将军的时候啊!” 晏玄钰眯着眼看过去,“你是?” 那官员不卑不亢道:“臣奉议大夫冯光纬。” 晏玄钰轻笑说:“你对边关之事倒是清楚得很。” “回陛下,袁康将军自镇守边关以来,击退突厥数次,他所带领的赤羽军更是深受百姓爱戴,所到之处无不被夹道相迎,臣以为,此时正是需要袁将军在边关镇守之时。” 不少官员都心里暗道这大夫竟然如此蠢笨,像生怕激不起皇上对袁康的忌惮一样。 原本为数不多帮着袁康说话的官员也消了声音,垂头站着。 “哦?镇国将军功劳之高,竟然能将天子圣寿都能不放在眼里了吗?” 说罢,他顿了一下又道:“还是依你之见.....边关是只有袁康一个将领了吗?!” 他的语气到后一句话时陡然重了起来,自从晏玄钰登基别的没学会,天子威压倒学了个十成十。 众人只见那叫冯光纬的官员脸色一变。 说完这话,官员们心里都明朗了,皇上这意思是要让袁康回京了,并且皇上已经对袁康起了忌惮之心。 来到这个世界以来,晏玄钰越来越发现,京城的官员和世家大族虽然掣肘了他不少想法,但真正说起来不会对他的“皇权”有什么威胁。 甚至京城的官员和世家大族们还需要仰仗皇权而生。 有句话说“文人造反十年不成”,这些官员虽然有势力,虽然能牵一发而动全身,但是说到底谁手里有兵权谁就有底气,这也是他们不要命一样将官二代们送到禁卫军、侍卫里的原因。 而这,也是京城官员们为什么这么急着给晏玄钰上眼药的原因。 虽说兵权肯定不止袁康一个人有,但是单赤羽军在外面的名号和声望就足够他们忌惮,说其他武官可能是不成气候,手下士兵也是松散一团,怪只怪镇守大周边关的袁康太过出众了。 但是晏玄钰觉得远不止如此,袁康被针对到这个地步,说不定朝堂上早有官员被某个势力收买了。 金銮殿上,一众官员看到那当“出头鸟”的冯光纬直面了天子怒火,都好整以暇地在一旁静默不语。 “冯卿既然认为朕的圣寿节不重要,那便不必在京中过节了。” 众人只听到坐于龙椅上的天子这样缓缓说道。 他的声音不大,却能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五品大夫冯光纬言不逊于金銮殿,即刻外放奉贤城,无召不得回京!” 众人再向冯光纬看去,只见他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伏倒在地上,面色苍白道:“臣,叩谢陛下。” 【成功外放大臣两位,奖励点数20。】 ... 冯府。 韩夫人正给她家老爷缝着夏天穿的里衣,突然感到心里一突。 她手上的动作一顿,食指上出现了一滴血珠。 “夫人!”旁边的小丫鬟喊了一声。 韩夫人这才回过神来,她将手上的血珠抿去,继续缝着手上的里衣。 这时候,府里的家丁慌慌张张跑来,“不好了夫人,不好了夫人!” 小丫鬟上前呵斥道:“什么事?你怎么这么不守规矩?” 那家丁来不及说什么,他脸色惨白道:“夫人,不好了!老爷他.....” 金銮殿上皇上震怒一事在京城不胫而走。 那家丁几乎结结巴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老爷他因在朝堂上说错了话,被外放了....” 韩夫人身形一晃,差点倒下去。 怎么会?她相公一向最为谨慎,怎会在朝堂上惹得皇上震怒? 这时候,又有一家丁连滚带爬地跑过来,“夫人,府外来了好多禁卫军!已经将冯府围起来了!” 韩夫人瘫坐在椅子上。 ... 这天夜里,在一行护卫的护送下,一辆马车从京城驶出,向着奉贤城而去。 韩夫人愣愣地坐在马车里,她回头看了一眼高耸的城墙。 马车上只有她和两个丫鬟,对外宣称冯大人和冯夫人乘坐马车离开京城,可实际上,她的相公冯光纬早就快马加鞭赶往奉贤城了。 她还没搞清楚状况,这一切都发生的太突然了——他们的府邸被卖给了别人,可是相公却嘱咐她不要带太多东西,只带些衣物和财物即可。 短暂相见的时候,冯光纬只执起她的手说了一句“夫人,辛苦你了”。 韩夫人回想起丈夫所说的所有话,再回想他说话时的表情.....若是流放,相公为什么要快马加鞭赶去上任?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26.第二六章 到奉贤城 转眼间到了七月份, 京城渐渐转热。 晏玄钰觉得还好,他身上还穿着春衫坐在承天殿里也没有感觉到热意。 余光看到身侧的李忠贤频频拿着小帕子擦汗,晏玄钰将手里的毛笔轻轻放下后:“你去冰盆那候着。” 李忠贤一愣, “陛下恕罪, 奴才去整理一番再回殿里伺候。” 晏玄钰“嗯”了一声, 他拿起刚刚写完的毛笔字吹了吹,刚来到这里的时候他还有点不习惯, 好在原主的字也好看不到哪里去, 后来晏玄钰找来当世大儒的字帖临摹, 现在写的倒也像模像样了。 过了一会李忠贤回来了,没再来晏玄钰身边, 按着晏玄钰说的在冰盆附近,好在距离不远, 晏玄钰要是说话他也能听见。 晏玄钰将手里的这张纸放在一边,开始照着下一页写。 这时候, 一个小太监求见,说是张淑妃宫里的,来向陛下询问圣寿节的事。 李忠贤带着他走了过来, 问道:“陛下,今年的圣寿节是否还按照往年的规格来操办?” 晏玄钰眼皮都没抬:“你看着来.....” 圣寿节? 晏玄钰手里的毛笔突然顿了一下,在宣纸上留下一个大大的墨点。 原主的记忆中有圣寿节这件事! 八月份南方多暴雨,今年不知怎的雨水尤其多,只不过身在京城的人们不知道罢了,河水水位暴涨,在圣寿节过后一个月,大周南方的几座城池突发洪水,中下游临江的村落被尽数淹没, 此事上报到京城时,第一次过圣寿节的原主正十分高兴,突然听到这么个扫兴的消息,还有不少官员上书赈灾一事,他象征性地派了一个官员为钦差大臣去灾地赈灾,到了之后钦差大臣发现那一车车粮食里被掺了大半数沙子,赈灾银两更是寥寥数几。 晏玄钰只觉得原主蠢毒到了一种无可救药的地步,竟然连这种事都做得出来。 那被指派为钦差大臣的官员是朝廷里一个没有靠山的五品官,叫冯光纬。 还真是巧了,这叫冯光纬的官员也是这些时日里来已为他所用的官员之一。 原主还真是一挑一个准,本来朝廷之中算是好官的人就不多,他还一个个迫害完了。 晏玄钰叹了口气,此事事不宜迟,算起来仅仅只有一个多月的时间了,他立刻秘密召见了冯光纬。 ... 第二日,金銮殿上。 晏玄钰半阖眼坐在龙椅上,听下面一众官员吵得不可开交。 这些时日他对文人们有多能吵也是知道一些了,政见不和的人什么都能吵起来,朝堂上吵,朝堂外还能写诗互撕。 他们今天吵的事就是关于镇国大将军袁康回京述职一事,袁康在大周边关已有数年,京城里今年发生巨变,新帝登基,不少官员说镇国大将军理应归朝。 说起袁康,晏玄钰又是一阵唏嘘。 袁康此人,领兵打仗无一不在行,他出身于武官之家,祖父、父亲都战死沙场,他少年时便入军营从军营最低一级的普通士兵开始做起,在军中颇有声望。 他所率领的赤羽军军纪严明,战斗力十分强悍,毫不夸张的说,袁康是立于大周边关的守护神。 袁康和赤羽军的存在是大周之幸。 可是现在的大周于袁康来说却是一件不幸之事,大周重文抑武,文官轻视武官,大周朝堂上又有大部分都是文官。 这次的圣寿节也是袁康命运的转折点——因着百官都认为袁康应该回京,原主本就没有主见只知享乐,被身边之人一撺掇就认定了袁康有不臣之心,所以对他手里的兵权十分忌惮。 再加上大周国库本就不充裕,原主拿来享乐还不够,怎么可能优待边关将士?再后来突厥南下时袁康已身死京城,没有一个优秀的领兵之人,况且将士本就过得困苦不堪,更别提去行兵打仗了。 晏玄钰等金銮殿上吵闹的声音渐渐消了下去,他看向姜元化:“姜相,此事你怎么看?” 原本不发一言的姜元化被天子点了一下,他面上稍作沉吟后出来行礼道:“回陛下,臣认为王大人言之有理,此次圣寿节应召镇国将军回京述职.....” 晏玄钰耐心地听着姜元化用弯弯绕绕的话表达了一番“袁康不回京述职那就是没把陛下您放在眼里,他其心可诛呀陛下”的意思,内心惊叹竟有人真能把一句简单的话说的如此冠冕堂皇。 偏偏姜元化似乎在陈述他口中“王大人”的意思,与他无关似的。 晏玄钰听了之后面上一肃,似是发怒道:“姜相言之有理,那些说不该召镇国将军袁康回京的人是和居心?!” “陛下息怒!” 偏偏这时候还有没有眼色的站出来加了一把火:“陛下,臣以为边关近来常有突厥作乱,正是需要镇国将军的时候啊!” 晏玄钰眯着眼看过去,“你是?” 那官员不卑不亢道:“臣奉议大夫冯光纬。” 晏玄钰轻笑说:“你对边关之事倒是清楚得很。” “回陛下,袁康将军自镇守边关以来,击退突厥数次,他所带领的赤羽军更是深受百姓爱戴,所到之处无不被夹道相迎,臣以为,此时正是需要袁将军在边关镇守之时。” 不少官员都心里暗道这大夫竟然如此蠢笨,像生怕激不起皇上对袁康的忌惮一样。 原本为数不多帮着袁康说话的官员也消了声音,垂头站着。 “哦?镇国将军功劳之高,竟然能将天子圣寿都能不放在眼里了吗?” 说罢,他顿了一下又道:“还是依你之见.....边关是只有袁康一个将领了吗?!” 他的语气到后一句话时陡然重了起来,自从晏玄钰登基别的没学会,天子威压倒学了个十成十。 众人只见那叫冯光纬的官员脸色一变。 说完这话,官员们心里都明朗了,皇上这意思是要让袁康回京了,并且皇上已经对袁康起了忌惮之心。 来到这个世界以来,晏玄钰越来越发现,京城的官员和世家大族虽然掣肘了他不少想法,但真正说起来不会对他的“皇权”有什么威胁。 甚至京城的官员和世家大族们还需要仰仗皇权而生。 有句话说“文人造反十年不成”,这些官员虽然有势力,虽然能牵一发而动全身,但是说到底谁手里有兵权谁就有底气,这也是他们不要命一样将官二代们送到禁卫军、侍卫里的原因。 而这,也是京城官员们为什么这么急着给晏玄钰上眼药的原因。 虽说兵权肯定不止袁康一个人有,但是单赤羽军在外面的名号和声望就足够他们忌惮,说其他武官可能是不成气候,手下士兵也是松散一团,怪只怪镇守大周边关的袁康太过出众了。 但是晏玄钰觉得远不止如此,袁康被针对到这个地步,说不定朝堂上早有官员被某个势力收买了。 金銮殿上,一众官员看到那当“出头鸟”的冯光纬直面了天子怒火,都好整以暇地在一旁静默不语。 “冯卿既然认为朕的圣寿节不重要,那便不必在京中过节了。” 众人只听到坐于龙椅上的天子这样缓缓说道。 他的声音不大,却能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五品大夫冯光纬言不逊于金銮殿,即刻外放奉贤城,无召不得回京!” 众人再向冯光纬看去,只见他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伏倒在地上,面色苍白道:“臣,叩谢陛下。” 【成功外放大臣两位,奖励点数20。】 ... 冯府。 韩夫人正给她家老爷缝着夏天穿的里衣,突然感到心里一突。 她手上的动作一顿,食指上出现了一滴血珠。 “夫人!”旁边的小丫鬟喊了一声。 韩夫人这才回过神来,她将手上的血珠抿去,继续缝着手上的里衣。 这时候,府里的家丁慌慌张张跑来,“不好了夫人,不好了夫人!” 小丫鬟上前呵斥道:“什么事?你怎么这么不守规矩?” 那家丁来不及说什么,他脸色惨白道:“夫人,不好了!老爷他.....” 金銮殿上皇上震怒一事在京城不胫而走。 那家丁几乎结结巴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老爷他因在朝堂上说错了话,被外放了....” 韩夫人身形一晃,差点倒下去。 怎么会?她相公一向最为谨慎,怎会在朝堂上惹得皇上震怒? 这时候,又有一家丁连滚带爬地跑过来,“夫人,府外来了好多禁卫军!已经将冯府围起来了!” 韩夫人瘫坐在椅子上。 ... 这天夜里,在一行护卫的护送下,一辆马车从京城驶出,向着奉贤城而去。 韩夫人愣愣地坐在马车里,她回头看了一眼高耸的城墙。 马车上只有她和两个丫鬟,对外宣称冯大人和冯夫人乘坐马车离开京城,可实际上,她的相公冯光纬早就快马加鞭赶往奉贤城了。 她还没搞清楚状况,这一切都发生的太突然了——他们的府邸被卖给了别人,可是相公却嘱咐她不要带太多东西,只带些衣物和财物即可。 短暂相见的时候,冯光纬只执起她的手说了一句“夫人,辛苦你了”。 韩夫人回想起丈夫所说的所有话,再回想他说话时的表情.....若是流放,相公为什么要快马加鞭赶去上任?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27.第二七章 劳民伤财 大周分为数个城, 统管一整座城的官员是太守;城下设立数个县,内有县令和官府。 冯光纬在另一波护卫的护送下快马加鞭到了奉贤城。 他是带了陛下的秘诏来的—— 陛下命他在奉贤城东面的几个沿江沿河的县修建加固堤坝。 可是沿途中冯光纬看到的却是越来越干裂的土地,甚至还有密林里微微泛黄的树叶, 他在休息时喊住一个路过的老翁,向他询问这是怎么一回事。 老翁沙哑着声音答道:“奉贤城已经旱了许久了, 老天爷是一滴雨不给啊。” 大周南方多种稻米,如今因为这个旱天枯死了不少。 冯光纬问完之后向老翁道了谢。 他不自觉地摸了摸怀里鼓出的那一部分, 那里有一封密信,是陛下在他临行前亲手交给他的,除此之外, 还有一个“如朕亲临”的令牌。 “进奉贤城!”冯光纬喊了一句。 身后骑着马的护卫们继续前进。 皇上笃定地说今年奉贤城入夏后先是大旱而后便会出现涝灾,并且还说出了八月份奉贤城外就会突降大雨, 数日不停。 .. 冯光纬进城之后首先去了奉贤城太守府。 奉贤城太守叫鲁良, 鲁良知道奉贤城外的一个小县来了个被流放的朝廷官员,但既然是被流放,鲁良觉得对方成不了气候故而没打算搭理。 在对方求见的时候还让官兵将他们赶出去。 只是谁知道那叫冯光纬的新任县令竟然带着护卫直接闯了进来。 要说这鲁良也是个为非作歹的贪官, 他为奉贤城太守的这些年里靠搜刮百姓、收下头官员的孝敬甚至私自在奉贤城增加一成赋税再让私下里人将粮食卖出去赚的金盆满钵, 连带着身边的亲信都跟着膘肥体壮。 但是那群护卫闯进来的时候他身边的亲信竟然毫无还手之力, 一个个两股战战。 鲁良看着穿着朴素的冯光纬摆出了太守架子:“区区一介县令,竟然敢闯本官府邸, 你想做什么?” 谁知那冯光纬笑的和善,仿佛和鲁良是多年未见的故友一样, 他拱手道:“小官初来乍到,自然是来求太守照拂的。” 言罢,他从怀里掏出了一个令牌。 鲁良只扫了一眼,顿时瞪大了眼睛。 “你是……” “鲁大人,能否借一步说话。”冯光纬做了个请的手势。 鲁良看着那被收回去的令牌, 还处于极大的惊讶之中,他犹豫着在挤满人的屋里看了一眼。 冯光纬立刻让跟自己来的护卫们都出去,鲁良这才让自己的亲信们也退了出去。 人都出去之后,冯光纬十分自然地坐在了太师椅上笑道:“鲁大人,想必您刚才也看见了,那我就直说了吧,我是奉皇上之令来奉贤城办差的。” 鲁良心里已经信了七八分,但是他仍然警惕道:“哦?那陛下让你办的是什么差事?” 冯光纬神秘地笑了一下,让鲁良附耳过来。 鲁良听完之后原本还有几分的警惕也完全消失了。 “冯大人所说的都是真的?”鲁良听完之后先是意外,而后就是大喜。 冯光纬在他心里已经从一介小县令变成皇帝身边的红人冯大人了。 他虽在奉贤城当太守多年,但奉贤城对于大周来说已经属于偏僻之地了,鲁良一直不满意于呆在这个穷山恶水的地方,但是想向上头打点他又没有门道,这才只能勉强在奉贤城当个地头蛇。 没想到瞌睡来了送枕头,奉贤城竟然来了位冯大人! 不过鲁良眼里又浮现几分疑惑:“既然大人是奉陛下之命,为何名头却是被流放至此呢?” 冯光纬心里想这人还真不好打发,面上仍笑道:“鲁大人有所不知,陛下在奉贤城建造行宫一事若是说出来,朝中大臣定会出来反对,所以陛下才对我明贬暗褒。命我前来着手行宫一事。” 说罢他又从袖子里抽出一封信,他打开看了一眼后才递给鲁良:“这是陛下御笔。” 鲁良接过来将信仔仔细细看了一遍,最后在下面看到了皇上的印章。 他颤着手激动道:“果真如此!果真如此!” 冯光纬双手拢在袖子里:“此事鲁大人若也能出一份力,本官定然在陛下面前替鲁大人美言几句,说不定陛下龙心大悦……” 冯光纬的自称已经成了“本官”了,鲁良却一点也不介意,能手握密诏,这必定是陛下身边的宠臣,他巴结还来不及! 各种想法在他脑子里过了一遍,鲁良再看向冯光纬的时候已经换上了谄媚的笑:“冯大人从京城而来,一路辛苦,不如今晚就在此设宴为冯大人接风洗尘。” 冯光纬当然不拒绝,他往后还要靠着这位大人掏钱出力呢! 两人相视一笑。 在奉贤城太守府的接风宴上,冯光纬对于鲁良送来的“贿赂”照单全收,直到鲁良叫来几个颇有姿色的舞娘时冯光纬才笑道:“家有糟糠妻管得严,此番要辜负大人的美意了。” 两人举杯饮酒,还就此事调笑了一番,一时间宴席上的气氛颇为和谐。 既然是给京城来的官员接风,鲁良自然精心准备,什么用大量名贵药材熬制高汤,再取上几只鸡身上最为鲜嫩的部分放入等等。 冯光纬垂下头吃菜时眸光微冷,这些菜肴可口吗? 当然太可口了。 但是他想到的,却是来奉贤城一路上遇到的面黄肌瘦的百姓们。 如此想着,即便是珍馐佳肴吃到嘴里也是味同嚼蜡了。 陛下早就叮嘱过要他到了奉贤城之后如何做,鲁良这样的贪官当然会处置,不过还不是现在。 此时的鲁良还不知道,他已经成了最早一批被晏玄钰薅羊毛的人。 ... 第二日,冯光纬在鲁良的陪同下装模作样地逛了几个地方。 冯光纬受了陛下密诏的事情只有鲁良知晓,鲁良也知道此事事关他以后的官运,所以一直到现在都守口如瓶。 鲁良跟在他后面不停地拿帕子擦汗:“贤弟啊,您到底想将……建在哪里?” 冯光纬一脸严肃道:“此时事关重大,我自然要好好斟酌,不如我们再去奉贤城东面看一看?” 鲁良在心里骂了几声,“贤弟啊,这日头实在是太热,本官有些受不住啊。” 冯光纬立刻善解人意道:“大人,此事我来办就好,以后上报时定不会少了您的一份功劳......” 他又悄声对鲁良说:“本官来到奉贤城之后看到此处在奉贤城太守的治理下井井有条,日后必然多向陛下进言几句。” 那架势,仿佛鲁良入京城为官或者升官到更加富庶的地方当太守已经稳了似的,鲁良被哄得轻飘飘离去。 鲁良一行人一走,冯光纬就即刻带着人去往奉贤城东面。 下午鲁良在太守府收到消息,地方定在奉贤城东面了,冯光纬说鲁大人这边可以开始招人了。 次日,奉贤城太守府下令,凡是村中青壮年皆要去服役,违者压入大牢。 而这一切,冯光纬只是默默看着。 一时间奉贤城百姓又是叫苦不堪,好在如今不是农忙时节,不然就是要断了百姓的活路。 ... 朱成就是被奉贤城太守府征召的青壮年其中的一个,他家中有妻儿和老母亲,一家人都靠他一个人耕种,即便他再怎么努力的耕种,给奉贤城来的官兵交完粮税之后家里的余粮只够他们勒紧裤腰带过日子,今年地里又遭了旱,他心里着急得恨不得跪在地上祈求老天爷降点雨下来,眼看着稻米蔫巴巴垂了头,他一趟趟地和村人一样从村头的那口井里拉水去浇地——但是现在就连那口井的水也几乎要因为这旱天没了。 谁知这时候官府又下令征召,他也是村里的青壮年,自然也在征召之列,只能留老母亲和妻儿在家,好在朱成的妻子还能绑上头巾下地帮忙干活,要不然他们这一家今年就要绝收了。 村长等人站在一侧,等着这些官爷们一个一个将劳力的人头数过来,人数够的才会带走,不够的就要再抓几个。 烈日炎炎下,所有人脚步沉重地向前走着,前面和后面都有官兵押看,他们连想跑的心思都没有,毕竟劳力们的村籍都被记录在册,一旦跑了一个人,整个村子都会受连累。 ... “那边的,你们过来把石头搬过去!” 朱成木着脸背上了一块沉重的石头,他弯着腰,双手向后扶着,一双手被磨得生疼,好在他背上有一层茅草编成的垫子放在背上,不然一定要被坚硬的石头磨出血来。 可是这几日因为地里旱朱成都没怎么阖眼,他起身后走了几步竟然身形一歪踉跄了一下,就在这时背上的石头滚了下去,砸到了朱成的腿。 他倒地痛呼,声音很快引来了一个负责监管这里的人。 朱成看到有人过来,连忙双手抱住了头。 “你没事吧?砸到哪里了?”那个穿着和官兵不一样衣服的人问。 朱成愣愣地甚至没来得及放下抱住头的手。 那人见朱成蜷缩在地上不动弹,连忙叫来另外两个劳力将他扶起来,自己则上前掀开他的裤腿一看,上面被锋利的石块处划伤了肉,正呼哧向外冒血。 “你们把他带到那里去。”那人又说。 朱成一惊,顾不得疼痛连忙站起来去背那石头:“官爷,我能背,我能背.....” 那人的声音严厉了几分:“能背什么?你们还不把他带过去!” 那两个劳力也怕刚刚说话的官爷,赶紧架起来朱成向刚架起来的棚子里走去,朱成刚到那里腿就被粗布包上了,然后手里被塞了一个沉甸甸的粗陶碗,让他把解暑的绿豆汤喝了。 朱成看着碗底有零星几颗绿色被煮烂的小豆子,他试探着喝了一口,接着几乎把脸都埋了进去。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28.第二八章 酒池肉林 朱成几乎是喝干净粗陶碗里的东西就赶紧回去继续搬石头了, 因为他总觉得最开始和他说话的那个官吏总是打量他。 喝了那碗水之后他浑身都轻巧了许多,干活也更加卖力了, 腿上的划伤对他们这些人来说其实都算不上什么,朱成之前去山上摘草药,腿被满山的锯锯草都划烂了硬生生都能熬过来,现在只不过是个见了血的小划伤。 但是每当朱成低头,他的目光触及到那被粗布裹上的小腿时心里仿佛有一处被狠狠触动了一下,他茫然地不知道这是因为什么。 日头渐渐毒了, 阳光照在脊背上火辣辣的。 “都停一停,过来排队领吃的!”还是那个眼熟的官吏——那个官吏是监管他们这里的官爷。 那人远远地吆喝了一声,看见劳力们都直起身子但没有其他动作,于是又喊了一遍, 这次还加了一句“再不过来一会没饭吃”之后劳力们总算犹豫着走了过去。 因为劳力们都很怕官府的人,虽然这位官爷没拿鞭子, 也没棍子抽他们。 劳力们无师自通地按照官吏所说的拍成了一个长队,每个人都沉默着往前拖着步子。 直到那官吏前头放着的一个个竹编筐子被打开露出里面冒着热气的饼子..... “每个人都有, 不准拥挤!不守规矩的人中午没饭吃!” 朱成也排在队伍里,他低垂着头心里祈求官吏别看见他。 终于排到朱成了,他低垂着头走过来,只见官吏从竹编筐子里取出来一个饼子, 旁边的人手里拿着一块油汪汪的布,里面有一条黑乎乎的东西,官吏将饼子在那油汪汪的布上一划拉,原本黄白的饼子就带了点油渍。 那官吏把饼子递给朱成, 朱成伸出两只手急切地将饼子捏住,刚要赶紧离开就听到官吏说了一声等等。 朱成的头几乎要低进脏兮兮的烂麻布袍子里,难道官爷认出他来了!看他中午摔倒了决定不给他饭吃, 让他长个教训? “你的腿还疼吗?下午能接着干活吗?” ... 朱成呆呆地坐在石头旁边,他手里还拿着那个刚领过来的饼子,若是平时手里有什么吃的他会迫不及待地全部塞到嘴里,但是现在他没有,他只是坐在石头旁边,木钝的脑子似乎在想着什么,想着想着,他仿佛觉得自己的脑子没有这么木钝了。 直到他听到周围的人都发出接二连三的惊呼声—— “咸的!是咸的!” “这里面放了盐.....” “这个饼子是我吃过最好吃的饼子。” 朱成听他们七嘴八舌地说着,他迟疑地看了一眼手里的饼子,最后目光落在了那道油汪汪的痕迹上,他凑过去闻,闻到了一股咸香。 他咬了一大口饼子,这饼子就算再好吃也会噎人,但是就着这点咸味朱成大口大口吃的很香。 直到吃完了他才回过神来,紧接着就是一阵懊悔,他看了看四周,目前这里没人看着,这个饼子这么好,是他们可能一年也吃不到一次的,他应该放到怀里带回家给他们吃..... ... 这里的劳力们负责搬石头、运土堆沙子和和泥,凡是在河道附近干活的劳力们干的活是修建加固堤坝的,他们在那位大人的指挥下将堤坝修筑的越来越高,也越来越厚。 他们所有人在来的时候都是脚步沉重——因为每个人都是官府征召来的劳力,可是在这里只要好好干活就能有好饭吃,棚子里还有解暑的绿豆汤,只要他们认真干活不偷懒,那些监管的官吏根本不会斥责他们或鞭打他们。 所以现在劳力们干活相比来的时候更加卖力了。 他们不会去想他们在这里是要做什么,又干了什么活,只知道在这里能吃饱饭,能把省下来的饼子带回家,甚至那位大人还承诺他们干完活每人都有铜板拿。 在奉贤城太守府里的鲁良只知道冯光纬一车车地往外运粮食,还问他要了几次银子,鲁良刚开始还很大方,可是随着粮食越要越多他也开始心疼了,还隐隐察觉到了不对劲,于是旁敲侧击地问了几次冯光纬现在到底在干什么。 冯光纬每次都打着哈哈过去,还是拿出最开始的那一套说辞,说是现在选完地方了,要打地基,然后继续向鲁良要钱要粮食。 反正修堤坝的队伍里无论是官兵还是官吏都是冯光纬的人,根本没人往鲁良那里传消息。 修建堤坝的地方在奉贤城外,鲁良让亲信们去看看怎么回事,他的亲信们也和鲁良一个德行,不想走崎岖的路,于是让手下过去看看,亲信的手下看到那有无数劳力和蚂蚁一样在忙忙碌碌干活,遂回去向亲信复命,说确实在修建东西,亲信又去向鲁良汇报。 鲁良的疑心这才消了下去。 然后坐在太守府里想是不是应该多给冯光纬抓点劳力,他也想快点看出效果让冯光纬能去给皇上复命。 ... 奉贤城的百姓们不被允许靠近,只站在这一边远远看到沿着一条蜿蜒河道上总有劳力们顶着烈日弓着身子走来走去,看上去很是辛苦,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那里走动的劳力越来越多,干的活似乎也越来越重。 又过了几天,城里开始流传各种故事。其中最广为人知的是有一个姓姜的女人与丈夫青梅竹马刚成婚一年,谁知丈夫被征召为劳力在石料场被堆积的石头砸死了,后被奉贤城官吏随便埋在了石头下面,姜氏四处问别人自己的丈夫去哪了,最后得知真相后她就哭着过去找她的丈夫,大概是姜氏的心诚感动了老天爷,那石头竟然全部碎掉了,露出了被埋在下面的丈夫,那女子悲痛欲绝也跟着去了。 这故事讲的绘声绘色,在奉贤城里一传十十传百,有那多愁善感的妇人听了整块帕子都哭湿了。 条件好些的奉贤城内百姓看到那些被征召为劳力的人不免共情,再加上奉贤城官府对他们多年以来的压迫让他们心里更是愤恨,听说最近有消息从太守府流传出来——太守府之所以征召劳力是因为皇上下令修建行宫来享乐的,一时间奉贤城内的人对新帝也带上了怨恨。 ... 晏玄钰对冯光纬在奉贤城修建堤坝一事进度很是在意,连带着张淑妃来承天殿说圣寿节的事情时都心不在焉的。 因为不久之后那场涝灾会夺去无数人性命,又让无数人成为无家可归的流民,而这件事晏玄钰还有机会阻止,虽然不能保证让每个人都活着,但他想尽力让这场涝灾的伤害降到最小,在古代,涝灾之后可能还会伴有疫病发生,涝灾后的防护也是个值得头疼的问题。 冯光纬的信是直接送到晏玄钰眼前的,来回路途遥远,所以冯光纬会捡重要的事放在一起写成一封厚厚的信件送来。 晏玄钰打开今天的信件之后先是眉头一皱,紧接着又忍不住笑出声。 这冯光纬....他之前怎么没发现此人还这么有趣呢? 他在信里说陛下所做之事日后一定会被百姓知晓云云,他记得此人的属性是沉稳正直啊。 奉贤城那里会发生什么他当然知晓,因为他有昏君系统,当系统提示音响起的时候他就知道了。 【宿主达成劳民伤财(初级)成就,奖励点数50。】 一下给了他50点,他还不知道奉贤城那发生了什么事吗? 这些都是小事,短暂地挨骂一会儿晏玄钰一点都不在意。 他只愿一段时间之后的大雨能来得不那么凶猛,毕竟在这个时代,天灾对于百姓来说真的太可怕了。 ... 冯光纬说必须在这两日修好堤坝,于是不管是劳力还是官吏们几乎两天没有合眼,冯光纬与劳力们同吃同住,换上了一身平民穿的短打像任何一个普通劳力一样干活。 冯光纬的手上脚上很快被磨出血泡,背上也有了一道道伤痕,这些事劳力们都看在眼里,他们不知道冯大人到底是个什么官,可是从来没有哪一个官员是这样对待他们的,他们劝说冯大人去休息,可是即使冯大人差点晕倒,也只是去喝了碗绿豆水继续和他们一起干活。 堤坝修建完成那一天所有劳力都欢呼起来,今天的最后一顿饭是菜饼子和一碗杂粮粥,粥里有零星的肉沫。 吃完这顿饭,朱成他们这些劳力也被解散了,离开之前他们排着队在官吏那里领了一串铜板后各自归家,官吏发铜板的时候曾嘱咐财不外露,让他们要将铜板拿好别被抢了去。 这些汉子们一个个都沉默了,甚至有人粗大的手掌提着铜板没忍住落了泪。 朱成仔仔细细地将铜板裹好带回了家,刚回家还没来得及拿出来铜板,谁曾想就被眼圈发红的妻子扯住了。 朱成一脸懵地看着妻子,只听妻子急切地问他:“阿成,你认识一个叫范喜良的人吗?” 范喜良,就是传言中那痴情女孟氏的丈夫。 朱成:???什么范喜良? 听完妻子的解释之后,朱成的眼眶都红了,不过他不是感动的,而是因为愤怒! “不是这样的!”他喊了一声,就连妻子都被吓了一跳。 他们根本没有修建什么行宫,冯大人告诉过他们,他们修建的是防洪的堤坝!是造福百姓的! 妻子听完笨口笨舌的丈夫解释之后就愣住了,过了半晌她道:“可是外面好多人这么说。” 这样的场景在很多人家里出现,归家的劳力们将真实情况向附近的人说了,不少人都知道了真相,又知道了劳力们这些天原来过得这样好。 可有人还是不相信,他们相信确实有个痴情女孟氏,为丈夫范喜良哭碎了石头。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29.第二九章 奉贤大雨 京城里因为圣寿节张灯结彩, 家家户户在门口挂上了红绳——这是大周的习俗以庆祝圣寿。 京城里近来来来往往的马车比平日多了几倍,不少达官贵人都入京贺寿,宫里宫外已经热热闹闹唱了好几天戏了。 最近在京城里流行起来的《白蛇传》把这些刚入京城的达官贵人给吸引住了。 这段时日晏玄钰隐瞒身份以于玄的名义在京城里开了家戏楼, 这在整个大周都可以说是第一家, 因为在以往有身份的人家里会有府戏班子。宫里有宫廷戏班子, 他们表演的地点都是固定的,那就是主家家里。 还有些不入流的民间戏班子就比较随意了。 但是这专门唱戏的戏楼——吉祥戏楼倒是第一家。 现在的节目比较少,一天只排两场戏,其余时间是说书的,说书说的当然不是那些公子小姐的画本, 而是晏玄钰拿过去的两个本子——一个《聊斋志异》, 一个《西游记》,为了防止新来的不知道之前的剧情,所以分为多个场次, 一天倒也能排的满满当当。 让他颇感意外的是,那些明明听过这一场的人要是看见有票, 还会来听第二遍, 说书先生在上面说书的时候整个大堂坐满人却几乎鸦雀无声。 刚开始那些贵人们觉得在戏楼听戏上不得台面也不符合他们的身份。 晏玄钰知道他们的想法后默了一会儿,然后将吉祥戏楼原本没有使用的二楼都改成了包间, 还分为金字间和银字间, 相当于VIP包间了, 私密性好,又能显出他们不同于一般人的尊贵身份。 包间内会供应茶点和果味硬糖等各种小零嘴, 让他们吃个新鲜。 最开始晏玄钰还想用这些东西来赚钱,但无奈的是这些东西要想大批制作都既耗费粮食又耗费人力,晏玄钰只好作罢。 吉祥戏楼的包间是有数的,又可以自己定包多长时间, 所以到后来出现想在戏楼定包间都定不到的局面,拥有吉祥戏楼的金字间和银字间成为了京城达官贵人们炫耀身份的内容之一。 原本吉祥戏楼的装潢较为朴素,晏玄钰最开始想的是先用一些故事来开民智,所以戏楼自然是普通百姓能负担得起的价格,内里装潢也不是很重要,但是随着进入戏楼的贵人们越来越多,晏玄钰发现他们打赏起来真是大方得不要命。 于是他火速将二楼装点了一番,看上去要多清雅别致有多清雅别致。 原本一楼大堂的听书价格依然没变,桌上还有免费的茶水,吉祥戏楼大堂成了京城百姓饭后的好去处。 ... 与此同时,奉贤城。 当第一滴雨落下的时候,奉贤城的人并没有发现任何不对劲的地方。 奉贤城自从入夏之后已经旱了许久了,所有人都欢欣鼓舞地迎接着入夏以来第一场雨——家家户户拿着盆子去接水,男人们纷纷去雨中冲洗身上的污泥,小孩们在雨里疯跑,就连妇人们也穿着粗麻衣走进了雨里。 现在天热,痛痛快快地洗一场只要擦干根本不怕受凉。 这场雨是希望,是老天爷听到了他们的呼喊,降下来雨拯救田里即将枯死的庄稼。 朱成也拿着家里唯一的盆子放在院子里去接雨水,他转身回屋后将衣服脱下来拧干晾在了麻绳上。 “阿成,你拿茅草把屋子里漏雨的地方堵上,小娃身上都湿了。”妻子在一旁抱着孩子说。 朱成应了一声,他起身穿上鞋去扒拉泛着潮气的茅草,听到身后的妻子还在喋喋不休:“唉,这雨怎么下了两天还不见小?” 他心里想,是啊,这雨咋还不见小呢? ... 一直到第四天,地上的积水已经快能没过小腿了,最初迎接第一场雨的喜悦已经没有了,所有人都面带忧色抬头望着灰蒙蒙的天。 太守府里的冯光纬也在屋檐下看着这场大雨。 “几天了?”冯光纬似是喃喃地问。 不知道什么时候韩夫人在侍女搀扶下走了过来,在他旁边道:“已经四日了,老爷。” 韩夫人那日乘坐马车从京城赶往奉贤城时就察觉不对劲,直到她看到马车一路畅通无阻地进了奉贤城太守府,她又看到丈夫和奉贤城太守相处时也丝毫不落下风——要知道一城太守的官职是正四品,她丈夫就算是未遭贬谪的时候也只是五品大夫而已。 冯光纬在堤坝上与劳力们同吃同住的事情没有瞒着她,聪明如她很快想到丈夫被贬谪的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往深了想,他或许是来这里做什么事的。 夫妻二人静静地站在屋檐下。 韩夫人身边的侍女花影是冯光纬在她来到奉贤城第一天带过来的,冯光纬说到底不在京城,花影又有点身手,在韩夫人身边也能保护她一二。 韩夫人对待身边的人一向宽和,花影办事周到又心思细腻,很快被韩夫人带在身边。 “夫人,太守夫人差人送了些膳食过来。”花影轻声道。 韩夫人身体不好,现在一直站在外面,外面潮气严重怕伤了她的身子。 韩夫人拍了拍她的手,转身对冯光纬行了个礼,“老爷,妾身先回房了。” 在韩夫人看不见的地方,冯光纬和花影交换了一个眼神,后者点点头,接着跟在韩夫人身侧离开了。 他们走后,冯光纬看着眼前的暴雨,眼神慢慢坚定起来。 ... 远在京城的晏玄钰已经好几日没有收到冯光纬的信了,他知道奉贤城的堤坝已经修建完毕,但是心仍然悬着落不下来,现代的防洪措施尚且不能百分百规避风险,更不用说在设施落后的古代了,修筑的堤坝能抵挡多少时日尚且还是未知数。 人在面对大自然的时候真是太渺小了。 晏玄钰心情莫名低落下来,他挥退了一众宫人,连带着让李忠贤也先下去。 这种时候他更想一个人待着。 【宿主,你的点数已经能抽卡两次了,要进行抽卡吗?】 脑中突然传来的声音拉回了正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晏玄钰, 晏玄钰冷笑:“平时不出来,想从我手里拿点数的时候倒出来的勤快。” 系统滋滋两声,明明是机器电子音,竟然诡异地透出一点心虚来。 【宿主,你也知道我是新生系统,你所做的事情和主系统给的昏君抽卡系统手册完全不同,我需要进行更新和学习,系统一直在默默支持宿主呀!】 “那你说说你都支持我什么了?”晏玄钰好整以暇地问。 系统那里又是滋滋两声,然后声音才缓缓传出来—— 【系统为宿主找到了抽卡预览,宿主要看看吗?】 “看。”晏玄钰立刻说。 他眼前缓缓出现那熟悉的半透明屏幕,只是上面的面板是他之前没见过的,面板上呈现的内容几乎所有都是黯淡的灰色,代表这些卡片他没有解锁。 系统的意思不要太明显,想给他前面吊一根胡萝卜让他抓紧做昏君任务集点数抽卡。 晏玄钰看了一会,然后凉凉道:“卡池里有这么多卡,怎么偏偏我抽到一张没什么用的r卡?” 系统赶紧打包票说昏君抽卡系统绝对真实不存在暗箱操作,宿主第一次出了r卡可能是因为系统抽卡的随机性与宿主个人运气问题…… 晏玄钰被系统在耳边一阵叭叭,他本就烦躁,听着耳边喋喋不休的电子音一时间头都大了。 这个系统真是,说它天真吧,它又知道催宿主抽卡,向宿主索要有利于系统的点数,说它聪明吧,它那一点小心思一点也藏不住。 “抽一次。”晏玄钰出声止住了系统的声音。 系统顿时就像在晏玄钰脑子里放烟花一样轰轰一阵,电子音都带了高兴。 熟悉的抽卡界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出现在晏玄钰面前,还是那个熟悉的按钮,不过除去了第一次的新人五折后变回了100点一次。 晏玄钰抽卡之前脑子突然闪过那正在快马加鞭前往京城觐见新帝的袁康,要是能抽到什么能往边关用的东西就好了。 这样想着,他伸手按了一下抽卡按钮,一时间白光乍现,中间掺着几丝金光,而后白光颜色渐渐变深,最后变成了带着几丝金色流光的橙色光芒! 晏玄钰呼吸一滞,眼睛紧紧盯着闪烁的面板。 【恭喜宿主获得A级卡:酒池肉林,介绍:以酒为池,以肉为林,为长夜之饮。】 使用此卡后可获得酒池肉林。 晏玄钰:! 系统还在耳边说一些宿主可以再抽一次,说不定就是s卡了之类的屁话,但是晏玄钰仿佛听不见了一样。 边关苦寒,将士们可以温酒暖身;将肉风干后做成腊肉、肉干,将士们就能吃到肉了。 系统,这次我谢谢你! 将系统从脑子里赶出去,晏玄钰一扫刚才的低落重新恢复了精神,他还有好多事要做。 奉贤城的涝灾,他不能让所有人幸免于难,但能救下一个是一个,结果就算再差也比原主那一世活下来的人会多的多。 他可以拿出自己所知道的灾后重建内容安抚民众,鼓励耕种,鼓励他们重建奉贤城。 ... 已经过了四天,雨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 暴雨让水位上升许多。终于在第六天的时候巨浪裹挟着暴雨而来,冲破了奉贤城外蜿蜒的河道。 “发大水了!发大水了!” 恐慌在百姓之中蔓延开来。 不少人登到高处去看,只见那巨浪掀起几乎一人半高的高度,只远远看着就让人心生惧意! 朱成也在其中,他呆呆地看着那十几天之前还干涸到几乎露出河床的地方,如今肆虐的洪水扑卷而来,一下一下撞击着他们刚修好的堤坝。 朱成的牙开始打颤,幸好冯大人早早下令让他们修建加固堤坝,如果没有它们遮挡,那巨浪早已冲了过来..... 雨水模糊了朱成的视线,可他仍看见已经有不少河水冲了过来,他们自以为很牢固的堤坝在巨浪的一下下冲打之下是那样脆弱,好像下一秒就会决堤。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30.第三十章 涝灾过后 接任奉贤城太守 人们看着阴沉沉的天, 心里仍抱有一丝期望——说不定这雨马上就停了呢?哪怕不停,小一些也好啊! 但是天不遂人愿,这一次, 奉贤城遭遇了往年十几年未曾出现的暴雨。 一时间,奉贤城人心惶惶。 田地里原本已经快要结穗的庄稼被雨水泡烂, 泥水肆意地在各处流动, 农人扑在泥浆里痛哭。 城内百姓也闭门不出, 偶尔能看到穿着蓑衣的身影也都是行色匆匆。 暴雨还在继续,劳力们拼命建起来的堤坝已经要撑不住一次又一次的洪流了, 听说奉贤城枫溪村后的山泥水混着石头滚滚而下,好在村子离山比较远这才没有伤亡。 就在人心惶惶之时,奉贤城太守鲁良在城内下令——农人必须将地里的粮食在两天内收完并上交足够的粮税。 眼下才到七月份,还不是稻米收获的最佳时节,这场暴雨毁了大部分庄稼,而且现在这个时候稻米长得少, 就算收了也收不了多少。 鲁良根本不是要管百姓死活,而是想让农人抢收粮食好上交给官府。 ... “冯光纬!你要干什么!”鲁良脸色大变。 冯光纬的表情看不出喜怒, 他只是平静地说:“大周法令收粮食税在三到四成, 而奉贤城足足要交五成的税, 鲁良, 你该当何罪?” 鲁良听闻此言后脸色变了又变,“我鲁良为官多年, 从来不知奉贤城收了五成的税!定是下面收税的官吏在作乱!” 他看到眼前的冯光纬带着护卫离他越来越近, 压下怒意道:“你虽是京城来的官员, 手里又有陛下的令牌,但是你可知一句话......” 顷刻之间,太守府外呼啦啦冲进来一伙又一伙官兵, 他们个个手拿武器,几乎将整个院子都挤满了,将冯光纬一行人包围起来。 反观冯光纬这边,身边只有不到十个护卫,看上去人数单薄。 鲁良看向冯光纬,却发现后者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惧怕神色。 好啊,看你过一会还是不是这个模样! 鲁良脸上浮现一个恶意的笑容。 太守府内剑张跋扈,就在这时,通向后院的拱门处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鲁良的人将韩夫人挟持了,眼下韩夫人以及身边几个伺候的丫鬟正被一起推着向前院走来。 冯光纬看到韩夫人才脸色微变。 鲁良看到来人后哈哈大笑,继续刚才没说完的话:“冯光纬,那句话叫‘强龙不压地头蛇’。” 韩夫人知道奉贤城太守抓了她们是用来威胁丈夫的,她突然喊道:“老爷不必管妾身,只管杀了这贪官!” 鲁良脸色一冷,看来他们还没认清现在的局势啊。 既然这女人想死,那他便成全她,现在不杀冯光纬是因为他偷了太守府的账本,上面记着的可是这些年他贪污受贿的所有证据,包括奉贤城的富户们都做过什么恶事又给了他多少金银。 鲁良本想留下这些好来拿捏城内富户,没想到先被冯光纬给拿到了。 思及此处,他恶狠狠地瞪向冯光纬,冯光纬手里还有陛下令牌,想必这次来奉贤城也是陛下授意的,修建行宫一次约莫是个幌子,真正的来意是要来抓贪! 可是山高皇帝远,只要他伪造好一切证据再杀了冯光纬,他鲁良就是整个大周最清廉的官。 冯光纬突然说:“留活的。” 鲁良刚要嘲笑冯光纬已经吓到开始说胡话了,就看到一个原本跟在韩夫人身边的丫鬟突然抽出一柄软剑与官兵们斗了起来。 那丫鬟正是花影,是冯光纬出发前晏玄钰让他带上的暗卫之一。 也幸好冯光纬留了个心让她跟在韩夫人身边。 围住韩夫人的官兵懵了一瞬,他们这么多人和花影甚至没有一战之力,花影听从冯光纬吩咐当然不会伤了这些人性命,所以没过多久他们就都纷纷倒在了地上,只是身上血淋淋看着吓人,实际上没受多严重的伤。 鲁良骇然,不可置信地看向冯光纬。 韩夫人也愣了,她也看向丈夫,又看向站在自己身边手持软剑呈保护姿态的花影。 花影紧绷着脸,和这些天与她相处的那个花影的判若两人。 冯光纬笑了一声:“鲁大人,你既然知道‘强龙不压地头蛇’这句话,又为什么不知道这句话背后的真正意义呢?不压不是压不过,而是不想在别人的地盘上动武。” “你要是好好当你的奉贤城太守,我又怎会多此一举?” 这话当然也不是真的,鲁良的太守之职当然会被撤下,只是早晚问题,只是这些时日冯光纬忙于堤坝一事,鲁良身居太守一职多年,有些事必然比他做起来顺手,只是鲁良千不该万不该,到了如此紧急的时候想着的还是他自己的利益,根本不管奉贤城百姓的死活。 鲁良看不到那些趴在泥浆里痛哭的,面黄肌瘦的农人。 这样的人根本不配为官,他从内到外都烂透了。 太守府内的局面一下翻转,眼看这么多人甚至不敌韩夫人身边一个丫鬟,官兵们又看见那群官兵的下场,一时间都心生惧意。 鲁良不着痕迹地向后退去,“一起上,冯光纬一奉贤城县令竟敢擅闯太守府对本太守不利,把他们都拿下压入大牢!” 冯光纬举起手里的令牌,“谁敢?!” 那明晃晃的金牌让刚要一起围过来的官兵们变了脸色。 ... 雨终于淅淅沥沥小了一些,可沉闷的感觉铺天盖地压下来,压在了所有人心头。 因着之前太守府下令让农人抢收,鲁良的本意是抢收粮食上交官府,但是冯光纬又加了一道令—— 尽力抢收。 就算太守府不下令农人们也会拼了命去收粮食,这本来是他们一年之中的希望,是来年能饱腹的希望。 同时,太守府还下令征召劳力,不过这次并不是为了修建什么,而是要守在堤坝旁修补随时可能被洪水冲垮的堤坝。 所有人都知道一旦洪水冲破堤坝会发生什么,但这一直都是避免不了的事情,不是吗? 洪水,在百姓眼里是不可战胜的,一旦洪水来临他们只能听天由命,在奉贤城记载十余年前的洪水,那时候的堤坝在大雨第一天就被冲破了,周围的村落尽数被淹没,无数人在洪水中丧命。 在所有人眼里,如果应了太守府征召去修补堤坝,这可是会丧命的事。 ... “你要干啥去!”妻子拦在朱成前面。 朱成一皱眉:“我去应召!” 妻子的泪突然就下来了,她疯了一样喊道:“官府没说村子里的人必须去应招!朱成!你怎的这么傻?!你看满村里有几个去的?除了你,有一个人去没有?!” “你就算不想着你自己,你也想想小娃,你想想咱娘.....” 她每说一句,朱成的心就揪紧一分,他几乎要被说服留在家里继续默不作声。 “莫娘。” 屋里突然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是朱成的老娘。 “你男人想做啥,你能劝个啥。” 莫娘因为朱成母亲的话停了下来,但是却忍不住抽泣起来。 朱成的嘴唇动了动:“莫娘,咱做人,要知恩图报。” 是冯大人给他们这些劳力发了铜板,他们一家人有了多出来的钱,在大雨未曾来临之前甚至想过这些铜板拿去做什么,他们可以买几个小鸡仔养在家里,生了蛋给小娃补身体,桌子上也能见点荤腥;还有几个月就过年了,可以去城里扯一点布头,给小娃做个衣裳..... 朱成想着想着,原本动摇的心又坚定了,他相信冯大人,相信冯大人能带着他们好好回来。 妻子脱力一般跌坐在长条凳子上,“你去吧.....” ... 让朱成意外的是,同村里竟然还有三四个人都去了,他们都是曾经一起搬石头建堤坝的劳力。 到了应召的地方,他们又发现人群里有许多熟面孔,都是曾经一起的兄弟。 ... 自从鲁良被拿下,太守府下达的太守令都是经由冯光纬之手,他之所以刚开始没强制劳力应召,是想看看有没有百姓会在官府不强制的时候来。 可当他看到来的一群人里几乎都是曾经同吃同住的劳力时,冯光纬几乎要落了泪。 “大人,您说,您要我们去干啥!” “俺们都听大人的!” 一张张粗糙黑红的脸上满满都是对冯光纬的信任。 而这份全心全意的信任与拥戴,仅仅因为冯光纬和他们同吃同住,一起搬石头建堤坝,曾经给过他们一些很少的银钱——不,那不是冯光纬给的,而是他们这些时日干着最累的活才得到的。 人都是向生怕死的,这才是人之常情,怎么会有人不怕死呢?在看着那翻滚的河水时他心里没有惧意吗?他敢靠近一点吗? 但是只要有人撑在堤坝上趁着洪水缓流时修补,将那些被冲出的裂缝填上,只要他们挡住这一道关卡,就能让无数人免于死亡。 韩夫人到奉贤城来的时候跟着的那几辆马车上装着满满几车大周北方才有的葫芦,陛下说在腰后绑紧葫芦就算不慎落水了也能浮起来,还有一张张羊皮..... 陛下已经先他一步想到了所有的事情,既然忠心于陛下,冯光纬愿意相信按照陛下之法能让奉贤城免遭此难,冯光纬知道陛下准备了很多保命的东西和保命的法子,所以他在面对洪水时才有了一丝信心。 但是奉贤城百姓什么都不知道,这群追随他而来的劳力们也不知道。 冯光纬下令时没想过能有多少人来,总之最后人不够还是要征召的——这不是他狠心,一旦洪水决堤,周围村庄会尽数淹没,甚至奉贤城中都不一定能幸免于难。 现在,这群劳力们大部分人脚上都踩着一双草鞋,穿着最粗糙的麻布衣服,他们穿着蓑衣顶着雨,和冯光纬一同站在雨里。 他想到临行前陛下送别他之时,在告诉他许多要注意的事情之后曾向他行了一礼。 “请冯卿替朕去看看,大周百姓究竟是什么模样。”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31.第三一章 奉贤义演 他们相信 待到奉贤城尘埃落定, 奉贤城前太守鲁良的种种罪行才被摆在了人前。 一个太守竟然私自多收粮税占为己有、贪污受贿、勾结奸人对无辜之人屈打成招,桩桩件件细数下来几乎整个案桌都放不下了。 再加上冯光纬从太守府搜出来的账本呈上去,鲁良再无翻身的可能。 本来事情进展不可能这么顺利, 鲁良毕竟盘踞奉贤城多年, 太守一职又掌管奉贤城军事,就算冯光纬有皇帝令牌, 但鲁良这些年早就在奉贤城作威作福惯了,自以为是天高皇帝远,他要是在所有人都知道冯光纬是奉陛下之令到奉贤城之前让手下所有兵卒去捉拿冯光纬, 即使冯光纬身边有暗卫也招架不得。 只是凡事没有“若是”, 从一开始鲁良被冯光纬给画的大饼迷惑开始就注定他的结局了。 鲁良手里的官兵都被他亲手派去了奉贤城各处为冯光纬做事,聚集在太守府这些家养的官兵们又完全不是冯光纬的对手, 被冯光纬抢占先机之后再拿出陛下令牌,鲁良的下场就只有一个了。 冯光纬手握皇帝令牌,别说直接捉拿鲁良, 在当时奉贤城大涝的时候代为太守也无不可,冯光纬对当地豪强富户采取的手段就是威慑敲打,如果想和他动武也行,先掂量掂量他们这些人府里养的府兵能不能打得过太守府官兵,更别说视太守府官兵如无物的冯光纬了。 晏玄钰的诏令从京城下达,到达奉贤城之后冯光纬才真正成为了奉贤城太守。 冯光纬成为奉贤城太守之后,立刻采取手段威制当地豪强权贵,还将曾经许多冤案翻了出来,现在涝灾刚过去没多久, 正是冯光纬威信大增的时候,也是他的事被百姓口口相传以及得到百姓信任依赖的时候。 一时间,奉贤城官府的鼓击打之声不停歇。 有了鲁良作为对比, 更显得冯光纬为官清廉嫉恶如仇,是值得百姓爱戴的好官。 从奉贤城送到京城的总共有两份折子,一份是放在人前的,一份是晏玄钰独自看的。 在晏玄钰看的那封折子里,他看到冯光纬一些处置奉贤城事件的手段都不由得惊讶,冯光纬与当地豪强权贵周旋的策略和手段是晏玄钰远远想不到的。 来回看了两遍冯光纬的信,晏玄钰明白将有用之人选出来加以重用多么重要,就像冯光纬,在奉贤城能发挥出远超乎他想象的作用。 不过朝堂上还是需要些搅和浑水的人的。 比如姜丞相一系。 明面上,姜丞相几乎不与官员往来,在朝中一直都是清臣形象,但是若没有势力又怎能在朝堂站稳脚跟? 晏玄钰觉得姜丞相的厉害之处在于明明在朝堂上没有引起大部分官员的注意,却能一路稳稳当当成为丞相,此事看来本就是一个疑点了。 上次的青衣官员事件,这次的袁康回京事件,想必少不了姜丞相暗中操纵。 只是有件事让晏玄钰还没明白,此事暂且不提。 ... 袁康一路奔波,到京城也已经是圣寿节后了。 晏玄钰从圣寿节之前就开始想袁康求见后该以什么态度对他,毕竟这关乎边关,关乎兵权,但是晏玄钰等了一天又一天,直到圣寿节过去了也没听到宫人传袁康入宫的消息。 晏玄钰不再端着,问李忠贤袁康这么还没到京城,他这才从李忠贤那里听说从边关到京城快马加鞭也要十五日。 晏玄钰:..... 晏玄钰这才注意到一个问题,那就是如今大周朝的交通十分不发达。 从奉贤城到京城尚不明显,因为奉贤城和京城之间开发程度较高,即使没有官道也有路通行,大周朝京城在东面,袁康所守的沧雁城在最西面。从边关到京城,交通不发达这一问题就显得十分明显。 古代一般都修有驿站,以此来保证有紧急消息能快速传递,但是大周朝现在竟然没有一条畅通无阻的官道,更不用说驿站。 这在晏玄钰看来是十分不合理的,即使是架空世界也要讲一点逻辑好吗! 晏玄钰扶额。要想富,先修路。这是实践告诉人们的真理。 本来晏玄钰还在思量在科举之前该做哪些事,这下好了,也无须纠结,先修几条官道好了。 如今朝堂上什么人都有,甚至还不能确定谁有异心,晏玄钰说起来还没站稳脚跟,他现在采取的方法就是在有人察觉到“不对劲”的时候,再做出一件“昏事”来,让他们觉得晏玄钰虽说登基后有了一些细微改变,但一个人的心性终归改不了。 ... 天下许多自诩上品的读书人皆说百姓愚昧,可他们知道谁对他们好,他们便信谁。 冯光纬在接到晏玄钰的书信后就知道涝灾结束后接下来要做的事也是重头,不少处于地势低地的村子都被淹没,很多人家里房屋倒塌,本就不多的财产也尽数被毁,这样的处境下几乎就是活不下去了。 晏玄钰和冯光纬通信时提到了“义演”,冯光纬也从皇上的只言片语里知道了京城最近流行的吉祥戏楼,也知道了最近京城里流行的新戏,于是立即和奉贤城内的一处府邸主人达成协议,冯光纬征用府邸进行义演,同时会给府邸主人相应的租金。 冯光纬如今身为奉贤城太守,自然可以下帖请城中有头有脸的富户和官员前来,可以携带家眷,捐多少全凭自己的意愿,甚至不捐者冯光纬也不会说什么,这些都是事先冯光纬先挑明的。 冯光纬也想借此让处于低迷状态里的奉贤城快些恢复往日的样子,这样才能更好地让百姓们在涝灾过后快些回到正常的生活。 府邸是开放的,收到请帖的人可以在府内落座,门前会有家丁把守,普通百姓也可在府外站着看。 王员外是奉贤城的大富户,太守的义演请帖他自然收到了。 他赶紧去见了交好的赵员外,问问他去不去,赵员外笑道:“为什么不去?” 王员外一愣:“那赵兄就是去了?” “冯光纬虽然断了咱们不少财路,但是和这种官打交道也很容易猜他们的心思,冯光纬不屑于用下作手段,你若也想去,就放心去。”赵员外招呼王员外坐下喝茶,“刚下的新茶,来点?” 王员外自然毫不客气,他前段时间两间来路不正的铺子被官府收回去了,去找官府相熟的人帮忙说情却发现那几个人都被扒下来了官服,正是着急上火的时候,他喝完之后王员外咂咂嘴,“好茶。” 说罢让小厮再泡一壶来。 “明天你就喝不着喽。”赵员外说完又对下去泡茶的小厮吩咐了声,“别泡多了,另外几包明早上给老爷我带着。” 王员外冷笑一声:“怎么,你要巴结了?只怕冯大人不吃你这一套。” 赵员外喝一口茶后摇头:“贤弟啊,民不与官斗,如果是鲁良那样的,就投其所好送金银,但是遇到冯光纬这般的,就只能结君子之交了。” 王员外呸了一声,但终归没反驳赵员外的话。 冯光纬成为奉贤城太守后手段果决,原本仗着冯光纬对他们客气,有几个人都想争一争好处,谁知道被冯光纬直接打的起不来了。 不管是小官还是富户,见状都噤若寒蝉了,但是人心浮动,小心思还有不少。 虽说奉贤城里不少官员富户因为冯光纬触及了他们的利益而和他不对付,但是冯光纬为人正直言出必践,他说的话他们是信的,所以到义演那天受邀的人几乎都来了,这“义演”一说他们也是第一次听见,不少人来也是为了看个热闹,再说城中有头脸的人物都来了,他们不来岂不是下自己的面子? 义演一事在告示上也说了,很多平头百姓也想来凑个热闹,府外乌泱泱一片。 ... 晏玄钰收到冯光纬的信时就乐了,他给冯光纬了一出自己刚排的戏,也算和之前奉贤城的流言有了呼应。 冯光纬收到后立即在奉贤城里找了戏班子,才有了现在的义演。 他们拍的戏就是之前晏玄钰暗中派人在奉贤城里传的姜氏女的故事。 故事现在是这样的—— 姜氏女与丈夫刚成婚不久,奉贤城外大雨,丈夫身为村里的青壮年被官府带走去地里抢收粮食,后来一位冯大人来了这里,带着劳力们修堤坝,与他们同吃住。 接着是姜氏女的视角,姜氏女等待丈夫等待的心焦,又没有丈夫的音信,便四处打听。 好不容易新婚夫妻相见,丈夫范喜良却说要和冯大人一起去守堤坝,去救被困在洪水里的人。 姜氏女当然不愿,但是范喜良向姜氏女说了许久,他说如果人人都这样想,人人都不愿去,奉贤城人自己都不愿,还有谁来救奉贤城? 姜氏女被丈夫所打动,正好因为许多无家可归的人被安置在城外,冯夫人组织妇人们在城外做活计,她便也去帮忙,希望自己能和丈夫一样。 直到有一天,姜氏女从一个劳力那里得知了丈夫的死讯——原来洪水决堤,丈夫和其他人一起守堤坝,防止更多水涌入平地,最终他们成功让一个村子免于被洪水淹没,可是姜氏女的丈夫却被肆虐的洪水裹挟着不知所踪。 时间一转,雨渐渐停了,洪水也褪去,姜氏女就日日站在丈夫消失的河堤前等待,终于有一天,她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晏玄钰知道这个故事有不足之处,但是这是经过思量后最适合当前奉贤城百姓体质的故事。 果然如晏玄钰所料,没见过这种“戏”的奉贤城百姓都被吸引了,于是府外的人越聚越多。 府内受邀的人坐在前面,自然看的最清楚,感受也最深。 戏里说到的一些事都是真实发生的,地名、人名也是,所以即使一开始说过这是杜撰的故事,但大家都愿意相信这是真的。 在最后姜氏女和丈夫执手相望的时候,就连王员外等人也忍不住红了眼眶。 戏演完之后就到了募捐环节,冯光纬早就说过义演的钱是用来帮助城外百姓重建房屋的,原本一些铁心不捐的人红着眼眶捐了甚至比之前就打算意思意思的人捐了更多! 比如现在的赵员外,他瞪着王员外悄声道:“你怎么回事?你不是不捐吗?为什么给了这么多?!” 王员外嗫嚅道:“我....我不知道怎么了,看完戏之后,一冲动....” 他说完又给自己找了个理由:“这些钱可都是拿去帮范喜良这些劳力的。” 赵员外:“....” 原本冯光纬只打算从富户这里筹集一些银子,因为富户们不缺钱,捐出来的一些对他们来说只是毛毛雨,可是府外的百姓不一样,他们也只是普通百姓而已,所以在有百姓也想给铜钱时被冯光纬拒绝了。 谁知后来他们像商量好了一样,竟然有越来越多的百姓们将东西放在府外! 一个铜板,两个铜板,一小卷麻布,半箩筐青菜..... 义演场地府外的东西越堆越多,很快一地都是铜板,而且大多百姓放下后就消失的无影无踪,根本找不到是谁丢下的东西。 冯光纬只好让官兵们将东西收起来,又让笔吏一一记上。 被邀请来的众人目睹了这一切。 人的情绪其实是很容易被周围的情境带动的,尤其是他们刚看完《姜氏女》,里面有劳力们将绳子绑在腰上连在一起,不停填补着堤坝被冲垮的地方;也有“惊险”的救人场景——在翻涌的洪水里,坐在筏子上的人几经波折将被困在屋顶的人救下.... 如果一个有钱人给了点钱,当然不会引起人们心里什么想法,但是当一个本就不富裕的人拿出对于自己来说最好的东西时,那么意义就重大了。 就像眼前,冯光纬和官兵们一起将散落一地的铜板——不是来源于某一个人,而是属于奉贤城百姓的,还有摆放一地的各种东西:半箩筐野菜、一个鸡蛋..... 饶是心肠坚硬之人,此时也冷不起心肠来,心下只觉动容。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32.第三二章 南下奉贤 又一障眼法 待到奉贤城尘埃落定, 奉贤城前太守鲁良的种种罪行才被摆在了人前。 一个太守竟然私自多收粮税占为己有、贪污受贿、勾结奸人对无辜之人屈打成招,桩桩件件细数下来几乎整个案桌都放不下了。 再加上冯光纬从太守府搜出来的账本呈上去,鲁良再无翻身的可能。 本来事情进展不可能这么顺利, 鲁良毕竟盘踞奉贤城多年, 太守一职又掌管奉贤城军事,就算冯光纬有皇帝令牌, 但鲁良这些年早就在奉贤城作威作福惯了,自以为是天高皇帝远,他要是在所有人都知道冯光纬是奉陛下之令到奉贤城之前让手下所有兵卒去捉拿冯光纬, 即使冯光纬身边有暗卫也招架不得。 只是凡事没有“若是”, 从一开始鲁良被冯光纬给画的大饼迷惑开始就注定他的结局了。 鲁良手里的官兵都被他亲手派去了奉贤城各处为冯光纬做事,聚集在太守府这些家养的官兵们又完全不是冯光纬的对手, 被冯光纬抢占先机之后再拿出陛下令牌,鲁良的下场就只有一个了。 冯光纬手握皇帝令牌,别说直接捉拿鲁良, 在当时奉贤城大涝的时候代为太守也无不可,冯光纬对当地豪强富户采取的手段就是威慑敲打,如果想和他动武也行,先掂量掂量他们这些人府里养的府兵能不能打得过太守府官兵,更别说视太守府官兵如无物的冯光纬了。 晏玄钰的诏令从京城下达,到达奉贤城之后冯光纬才真正成为了奉贤城太守。 冯光纬成为奉贤城太守之后,立刻采取手段威制当地豪强权贵,还将曾经许多冤案翻了出来,现在涝灾刚过去没多久, 正是冯光纬威信大增的时候,也是他的事被百姓口口相传以及得到百姓信任依赖的时候。 一时间,奉贤城官府的鼓击打之声不停歇。 有了鲁良作为对比, 更显得冯光纬为官清廉嫉恶如仇,是值得百姓爱戴的好官。 从奉贤城送到京城的总共有两份折子,一份是放在人前的,一份是晏玄钰独自看的。 在晏玄钰看的那封折子里,他看到冯光纬一些处置奉贤城事件的手段都不由得惊讶,冯光纬与当地豪强权贵周旋的策略和手段是晏玄钰远远想不到的。 来回看了两遍冯光纬的信,晏玄钰明白将有用之人选出来加以重用多么重要,就像冯光纬,在奉贤城能发挥出远超乎他想象的作用。 不过朝堂上还是需要些搅和浑水的人的。 比如姜丞相一系。 明面上,姜丞相几乎不与官员往来,在朝中一直都是清臣形象,但是若没有势力又怎能在朝堂站稳脚跟? 晏玄钰觉得姜丞相的厉害之处在于明明在朝堂上没有引起大部分官员的注意,却能一路稳稳当当成为丞相,此事看来本就是一个疑点了。 上次的青衣官员事件,这次的袁康回京事件,想必少不了姜丞相暗中操纵。 只是有件事让晏玄钰还没明白,此事暂且不提。 ... 袁康一路奔波,到京城也已经是圣寿节后了。 晏玄钰从圣寿节之前就开始想袁康求见后该以什么态度对他,毕竟这关乎边关,关乎兵权,但是晏玄钰等了一天又一天,直到圣寿节过去了也没听到宫人传袁康入宫的消息。 晏玄钰不再端着,问李忠贤袁康这么还没到京城,他这才从李忠贤那里听说从边关到京城快马加鞭也要十五日。 晏玄钰:..... 晏玄钰这才注意到一个问题,那就是如今大周朝的交通十分不发达。 从奉贤城到京城尚不明显,因为奉贤城和京城之间开发程度较高,即使没有官道也有路通行,大周朝京城在东面,袁康所守的沧雁城在最西面。从边关到京城,交通不发达这一问题就显得十分明显。 古代一般都修有驿站,以此来保证有紧急消息能快速传递,但是大周朝现在竟然没有一条畅通无阻的官道,更不用说驿站。 这在晏玄钰看来是十分不合理的,即使是架空世界也要讲一点逻辑好吗! 晏玄钰扶额。要想富,先修路。这是实践告诉人们的真理。 本来晏玄钰还在思量在科举之前该做哪些事,这下好了,也无须纠结,先修几条官道好了。 如今朝堂上什么人都有,甚至还不能确定谁有异心,晏玄钰说起来还没站稳脚跟,他现在采取的方法就是在有人察觉到“不对劲”的时候,再做出一件“昏事”来,让他们觉得晏玄钰虽说登基后有了一些细微改变,但一个人的心性终归改不了。 ... 天下许多自诩上品的读书人皆说百姓愚昧,可他们知道谁对他们好,他们便信谁。 冯光纬在接到晏玄钰的书信后就知道涝灾结束后接下来要做的事也是重头,不少处于地势低地的村子都被淹没,很多人家里房屋倒塌,本就不多的财产也尽数被毁,这样的处境下几乎就是活不下去了。 晏玄钰和冯光纬通信时提到了“义演”,冯光纬也从皇上的只言片语里知道了京城最近流行的吉祥戏楼,也知道了最近京城里流行的新戏,于是立即和奉贤城内的一处府邸主人达成协议,冯光纬征用府邸进行义演,同时会给府邸主人相应的租金。 冯光纬如今身为奉贤城太守,自然可以下帖请城中有头有脸的富户和官员前来,可以携带家眷,捐多少全凭自己的意愿,甚至不捐者冯光纬也不会说什么,这些都是事先冯光纬先挑明的。 冯光纬也想借此让处于低迷状态里的奉贤城快些恢复往日的样子,这样才能更好地让百姓们在涝灾过后快些回到正常的生活。 府邸是开放的,收到请帖的人可以在府内落座,门前会有家丁把守,普通百姓也可在府外站着看。 王员外是奉贤城的大富户,太守的义演请帖他自然收到了。 他赶紧去见了交好的赵员外,问问他去不去,赵员外笑道:“为什么不去?” 王员外一愣:“那赵兄就是去了?” “冯光纬虽然断了咱们不少财路,但是和这种官打交道也很容易猜他们的心思,冯光纬不屑于用下作手段,你若也想去,就放心去。”赵员外招呼王员外坐下喝茶,“刚下的新茶,来点?” 王员外自然毫不客气,他前段时间两间来路不正的铺子被官府收回去了,去找官府相熟的人帮忙说情却发现那几个人都被扒下来了官服,正是着急上火的时候,他喝完之后王员外咂咂嘴,“好茶。” 说罢让小厮再泡一壶来。 “明天你就喝不着喽。”赵员外说完又对下去泡茶的小厮吩咐了声,“别泡多了,另外几包明早上给老爷我带着。” 王员外冷笑一声:“怎么,你要巴结了?只怕冯大人不吃你这一套。” 赵员外喝一口茶后摇头:“贤弟啊,民不与官斗,如果是鲁良那样的,就投其所好送金银,但是遇到冯光纬这般的,就只能结君子之交了。” 王员外呸了一声,但终归没反驳赵员外的话。 冯光纬成为奉贤城太守后手段果决,原本仗着冯光纬对他们客气,有几个人都想争一争好处,谁知道被冯光纬直接打的起不来了。 不管是小官还是富户,见状都噤若寒蝉了,但是人心浮动,小心思还有不少。 虽说奉贤城里不少官员富户因为冯光纬触及了他们的利益而和他不对付,但是冯光纬为人正直言出必践,他说的话他们是信的,所以到义演那天受邀的人几乎都来了,这“义演”一说他们也是第一次听见,不少人来也是为了看个热闹,再说城中有头脸的人物都来了,他们不来岂不是下自己的面子? 义演一事在告示上也说了,很多平头百姓也想来凑个热闹,府外乌泱泱一片。 ... 晏玄钰收到冯光纬的信时就乐了,他给冯光纬了一出自己刚排的戏,也算和之前奉贤城的流言有了呼应。 冯光纬收到后立即在奉贤城里找了戏班子,才有了现在的义演。 他们拍的戏就是之前晏玄钰暗中派人在奉贤城里传的姜氏女的故事。 故事现在是这样的—— 姜氏女与丈夫刚成婚不久,奉贤城外大雨,丈夫身为村里的青壮年被官府带走去地里抢收粮食,后来一位冯大人来了这里,带着劳力们修堤坝,与他们同吃住。 接着是姜氏女的视角,姜氏女等待丈夫等待的心焦,又没有丈夫的音信,便四处打听。 好不容易新婚夫妻相见,丈夫范喜良却说要和冯大人一起去守堤坝,去救被困在洪水里的人。 姜氏女当然不愿,但是范喜良向姜氏女说了许久,他说如果人人都这样想,人人都不愿去,奉贤城人自己都不愿,还有谁来救奉贤城? 姜氏女被丈夫所打动,正好因为许多无家可归的人被安置在城外,冯夫人组织妇人们在城外做活计,她便也去帮忙,希望自己能和丈夫一样。 直到有一天,姜氏女从一个劳力那里得知了丈夫的死讯——原来洪水决堤,丈夫和其他人一起守堤坝,防止更多水涌入平地,最终他们成功让一个村子免于被洪水淹没,可是姜氏女的丈夫却被肆虐的洪水裹挟着不知所踪。 时间一转,雨渐渐停了,洪水也褪去,姜氏女就日日站在丈夫消失的河堤前等待,终于有一天,她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晏玄钰知道这个故事有不足之处,但是这是经过思量后最适合当前奉贤城百姓体质的故事。 果然如晏玄钰所料,没见过这种“戏”的奉贤城百姓都被吸引了,于是府外的人越聚越多。 府内受邀的人坐在前面,自然看的最清楚,感受也最深。 戏里说到的一些事都是真实发生的,地名、人名也是,所以即使一开始说过这是杜撰的故事,但大家都愿意相信这是真的。 在最后姜氏女和丈夫执手相望的时候,就连王员外等人也忍不住红了眼眶。 戏演完之后就到了募捐环节,冯光纬早就说过义演的钱是用来帮助城外百姓重建房屋的,原本一些铁心不捐的人红着眼眶捐了甚至比之前就打算意思意思的人捐了更多! 比如现在的赵员外,他瞪着王员外悄声道:“你怎么回事?你不是不捐吗?为什么给了这么多?!” 王员外嗫嚅道:“我....我不知道怎么了,看完戏之后,一冲动....” 他说完又给自己找了个理由:“这些钱可都是拿去帮范喜良这些劳力的。” 赵员外:“....” 原本冯光纬只打算从富户这里筹集一些银子,因为富户们不缺钱,捐出来的一些对他们来说只是毛毛雨,可是府外的百姓不一样,他们也只是普通百姓而已,所以在有百姓也想给铜钱时被冯光纬拒绝了。 谁知后来他们像商量好了一样,竟然有越来越多的百姓们将东西放在府外! 一个铜板,两个铜板,一小卷麻布,半箩筐青菜..... 义演场地府外的东西越堆越多,很快一地都是铜板,而且大多百姓放下后就消失的无影无踪,根本找不到是谁丢下的东西。 冯光纬只好让官兵们将东西收起来,又让笔吏一一记上。 被邀请来的众人目睹了这一切。 人的情绪其实是很容易被周围的情境带动的,尤其是他们刚看完《姜氏女》,里面有劳力们将绳子绑在腰上连在一起,不停填补着堤坝被冲垮的地方;也有“惊险”的救人场景——在翻涌的洪水里,坐在筏子上的人几经波折将被困在屋顶的人救下.... 如果一个有钱人给了点钱,当然不会引起人们心里什么想法,但是当一个本就不富裕的人拿出对于自己来说最好的东西时,那么意义就重大了。 就像眼前,冯光纬和官兵们一起将散落一地的铜板——不是来源于某一个人,而是属于奉贤城百姓的,还有摆放一地的各种东西:半箩筐野菜、一个鸡蛋..... 饶是心肠坚硬之人,此时也冷不起心肠来,心下只觉动容。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33.第三三章 巡城之事 “朕听闻奉贤城如今涝灾已过, 城内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晏玄钰坐在文渊阁上首,将折子甩在案桌上问在座的官员们。 文渊阁官员们在下面和相熟的三两对视,但都未发一言。 在晏玄钰看不见的地方, 姜丞相微微向后侧首, 似乎在示意某个人。 “陛下,确是如此。”一位文渊阁里品级最低的官员起身后出声回道。 晏玄钰眯了眯眼睛看向那坐于最后方的官员, 他对这官员没印象,便问他:“你叫什么?” “臣,闻永望。” 李忠贤凑过来在晏玄钰耳边道:“陛下, 闻大人在朝中任左长史。” 在本朝中, 左长史为丞相属官, 晏玄钰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坐在下首的姜元化。 只听闻永望说了一番奉承话,大意就是奉贤城能在涝灾后成如今模样都是因为陛下您啊。 晏玄钰听得津津有味,不用说, 这个年代的话术确实能把人吹得飘飘然,读书人吹起来就是和别人不一样,在闻永望嘴里奉贤城的今天都是因为晏玄钰过了个圣寿节。 其他官员只见皇上听的高兴,还让李公公在文渊阁右侧靠近他的地方给闻永望赐座, 让他上前面来。 晏玄钰一幅很高兴的样子,“哦?依你所说, 朕要是去奉贤城, 岂不是恩泽更能遍布奉贤城?” “原来闻爱卿是希望朕亲自去奉贤城啊!早就听闻奉贤城地处南方, 小桥流水的景致朕还从未见过。” 晏玄钰像突然起了兴致一样:“朕决定了,就依闻爱卿所说, 这就南下去奉贤城!” “陛下,万万不可啊。”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出声的竟然是姜丞相。 姜丞相起身, 脸上一片担忧之色:“陛下,南下路途危险,且宫中并未准备巡游事宜,再者朝政不可荒废啊。” 晏玄钰满不在乎道:“处理政务有你们文渊阁官员在,有韩国公坐镇,朕有什么不放心的?朕亲临奉贤城是奉贤城之幸。” 姜丞相沉默了一会,终于没有再说什么。 袁康不日便会回京,陛下却突然要南巡,难道是想借机将袁康留在京城? 第一日上朝,晏玄钰说了南巡一事,自然又遭到多方阻拦,但是晏玄钰意已决,朝堂上又没有——不能说没有,只能说有也是极小部分是忠于皇帝的官员,各方心里都有自己的想法,不知道皇帝南巡又是顺了哪一方的心思,总之无人再出来阻拦。 如今朝堂上清流、世家、文臣算是三方鼎立,大周重文抑武,武将在朝堂上几乎没有什么话语权,但是他们手里有兵权,这就出现了如今很矛盾的局面,武将看似是所有群体里势弱的一方,但是只要有镇守一方的武将心存反意,又或者与在朝高官勾结,后果将不堪设想。 晏玄钰接下来的目标是兵权。 ———— “老师,这可是师伯的信?”林复问。 “是。”韩元看完之后就烧了信,期间未发一言。 林复在一旁静静等着。 半晌后,韩元才幽幽道:“你师伯下山了。” 林复讶异,上一封信里师伯自称因为窥探天际双眼不能视物,这一封信里怎的又下山了? “你师伯话里几分真几分假为师是看不清楚了。”韩元捋着胡子。 韩元的师兄本事是比韩元高些的,但是他一直隐世不出。此番来信突然说想下山看看,韩元总觉得师兄有事瞒他。 林复见韩元烧完信,才将皇上在朝堂上说过的话一一说与韩元听了。 林复想象中老师的反应都没有出现。 韩元坐在太师椅上拿起桌上的杯盏却并未入口,只淡淡说:“陛下吩咐之事,你只管做好便是,以后不必再说与我听。” 林复心中疑惑,但面上恭敬道:“是,老师。” ... 晏玄钰南下一事目前不知道顺了多少人的心意,没顺李忠贤的心意是真的。 自从下朝之后李忠贤就在晏玄钰耳边小心翼翼地絮絮叨叨:“陛下,南下之事切不可操之过急....” 晏玄钰打断他的话,装模作样地一拱手:“况且奉贤城刚经历如此大涝,正是民心不稳的时候,您可要三思啊,陛下!” 李忠贤对晏玄钰时绝对忠诚的,所以在李忠贤面前,晏玄钰多多少能放松下来。 李忠贤:“.....” 皇上都知道,为什么还要去? “陛下恕罪,这这....奴才实在不知陛下此行何意啊?” 晏玄钰冷酷道:“问这么清楚做什么。你只管跟着就是。” 南下去奉贤城,晏玄钰一个后妃都不带,更别说什么美人之类,只挑了几个随行官员,仿佛真要用龙气驱散导致涝灾的邪祟去了。 ... 那边,袁康在进京途中也收到了皇上南下的消息。 袁康身边的亲信迟疑道:“将军,小皇帝此举何意?” 袁康目光如鹰:“袁逊,自去领罚。” 那叫袁逊的亲信小声道:“是,将军。” 但他还是不服:“京城已经断了咱们的粮了,之前送来的粮草,把袋子扎破流出来的都是沙砾子!御寒的衣物一件都没有....” 去岁冬天,他们冻死饿死的兄弟都葬在林子里,立起的木板子比林子里的树还要多。 不要说普通兵卒,就算是袁康,拿着朝廷越来越少的粮食,也是和将士们一样扎进裤腰带数着吃,饭都吃不饱,还怎么守城? 这样完全不顾及兄弟们死活的君主,他们为什么还要为之卖命?! 不止袁逊心里有气,其他兵卒们也是一样!看着身边兄弟被饿死,被冻死,他们心里该是何滋味? 袁逊下去领罚了,袁康身边换了一位小将。 袁康坐于马上,遥遥看向京城。 他心里也痛苦煎熬着,一边是忠君,一边是这些如手足的兄弟们..... 眼下皇帝明知他快要到京城觐见,又南下去了奉贤城。 袁康怕这位陛下打的是让他有去无回的主意,先借个由头将他留在京城,再..... 他不怕死,更不惧君要臣死,他不愿的是,自己不是战死边疆,而是死在京城,死在他们袁家几代人守护的大周京城。 思及此处,袁康吐出一口浊气。 袁逊受了几道鞭罚一瘸一拐上了马,一反常态的未发一言。 袁康抬手下令:“放慢速度。” 信中说陛下已离京,他们急行也无用了。 ... 得知陛下来奉贤城的消息,奉贤城百姓又是惶惶了几日。 他们只是普通百姓,对天子有天然畏惧,更不敢相信陛下会从遥远的京城来到奉贤城。 冯光纬也一早得到了消息,提早在奉贤城安排接驾,一连几日,奉贤城巡城的官兵都多了一倍不止。 冯光纬接任奉贤城太守已经月余,按照陛下的法子,将孤儿乞丐中愿意凭力气吃饭的人都聚起来训练后送到干活的地方——当然,现在还处于训练阶段,干活的地方.....还不知道干什么。 这时候,乞丐并不像晏玄钰那个时代里在有的人眼里是“职业”,在这个朝代,乞讨是他们挣扎着想活下去的法子。 但是以防万一,还是剔除里面想要浑水摸鱼、不劳而获的人。 小农社会,底层的百姓几乎都是很老实的。 奉贤城恢复不错,晏玄钰的御驾进城时两道的百姓在官兵的阻隔下夹道欢迎。 晏玄钰袖子里放了把匕首都准备时刻提防有人偷袭了。 但是话说回来刺杀的可能性也太低了,先不说这人挤人的人群里能挤出来都是困难,想要从天而降,也要四周有建筑可以埋伏。 不愧是晏玄钰心里定下的得力干将,冯光纬选的迎驾地方都是四面开阔的,外有壮硕的官兵们虎视眈眈,内有几个自己人混在百姓里时刻观察着。 奉贤城里的不少建筑在晏玄钰来之前都被冯光纬带人修缮过了,旧的地方都换成了新的,就算晏玄钰没来,百姓脸上很少看到阴霾了。 全靠冯光纬亲力亲为,每日带着官兵们游街。 现在就连奉贤城巷子里的瞎眼阿婆都念叨冯大人是青天大老爷,是救奉贤城来了。 御驾一路在侍卫护送下进了太守府。 太守府就是这段时日晏玄钰暂住的地方,此次前来的还有闻永望等几个官员,可是晏玄钰精心带来的呢,各家都有,也让他们好好看看晏玄钰的所作所为,好让背后的人都放下心来。 冯光纬安排人将各官员带到房间休息,才跟着晏玄钰去了书房。 好在鲁良把太守府修的够大够气派,要不然还真装不下这些人。 晏玄钰揉了揉手腕,将袖子里的匕首扔给后面跟着的冯光纬,这玩意工匠做的再轻,还是坠胳膊,难受得慌! “陛下,您此行....” “明天带朕出去转转。”晏玄钰进了书房,就用冯光纬提前备好的纸笔写了起来。 冯光纬在一边应下。 晏玄钰写的自然是奉贤城日后如何发展。 一座离京城没有远到离谱,又是未来官道向南修要途径的地方,还是一座规模不小的城池,不发展一下怎么对得起这里? “找一套普通官兵的衣服,就说朕南下劳累,在休息,来觐见者一律拦下。” 在进奉贤城的路上,晏玄钰细心地发现路两边地上有黄白色花朵已经含苞待放,还有花骨朵已经绽开,看上去美极。 这花晏玄钰从没见过,像玉兰花的花色,花瓣却小薄,也紧促,一株上有数朵,缀在一起很是好看。 他随口问冯光纬:“城外的花是什么花?” “回陛下,此花无名,是奉贤城独有的一种野花,花开时有淡香。”冯光纬想了想,“不过此花如野草一般,落地即生根,喜雨水。” 本来野花开的时间不是现在,因涝灾雨水过多才滋养了这些野花。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34.第三四章 深得朕心 冯光纬知道陛下并非传言中奢侈无度, 但是这里有无数双眼睛看着,便将太守府收拾了一处当作宴饮使用,鲁良府邸修得大, 此处也十分宽敞。 皇宫总管李忠贤也在, 就用不到冯光纬做什么了, 只按照吩咐办事即可, 此次陛下与群臣宴饮上的都是带有奉贤城特色的菜肴。 大周官员与皇帝的关系更似唐宋, 平日里君臣同乐也是较为放松的。 侍女捧着菜肴鱼贯而入,太守府上一侍从正恭恭敬敬道:“陛下,此菜名为点珠翠。” 晏玄钰淡淡“嗯”了一声,侍女跪在榻前将菜肴举过头顶, 慢慢俯身放下后退到一边。 他向那道被着重介绍的菜看过去, 是一道素菜,只是摆盘实在太过精美, 如孔雀开屏时展开的姿态, 点点珠色追在期间,煞是好看。 “不错,赏。”晏玄钰拿起来玉箸尝了一些,他当然还是尝不出任何滋味。 他看向座下跟随圣驾的几位大臣以及奉贤城官员,打眼看过去就知道诸位各怀心思。 晏玄钰没什么表情道:“此处不是京城,只当寻常宴饮。” 这话就是大家可以开始吃的意思了。 但是在座的各位都醉翁之意不在酒,彼此试探交锋,话里有话, 放一桌好菜也尝不出好滋味。 晏玄钰觉得有点乏,呆在这里纯属是浪费时间,李忠贤偏头吩咐了几句,歌舞也开始了。 圣寿节的时候宫里也有歌舞, 只是和此处又是不同。以纱蒙面的歌女轻拨手里的乐器,倾泻出一段婉转的江南小调,舞女踏着小调甩袖而舞,十分柔美。 晏玄钰抱着欣赏艺术的心态看了一会,就没什么兴致了。 他从来不是热衷于看唱歌跳舞的人,每年春节他也就看看相声小品,他的审美登不上大雅之堂。 室内觥筹交错,歌舞升平。 一道道精美的菜肴如流水一般被端上来,冷掉的菜肴被撤下去。 “听闻冯大人在奉贤城到达奉贤城后短短数月就将奉贤城治理的井井有条,我等佩服!” “冯大人.....” 声音不大,正好能传入晏玄钰耳中,他挥手停下几个正说着话的官员,向冯光纬附近的几人看去。 句句称赞冯光纬,却句句给他埋坑,从京城来的官员想必没人不知道冯光纬是因罪被贬来到奉贤城,且一开始只是被贬为县令,后来因治水有功才填补了奉贤城太守一职,但是一再提及冯光纬来奉贤城不过数月就有如此成就,让亲自下旨贬冯光纬的皇上怎么想? 何况当今陛下本就没有容人之量啊! 几人看到晏玄钰的目光向他们看去后,连忙不再发一言,纷纷向上座的晏玄钰行礼,晏玄钰的目光轻飘飘落在几人身上,没放过似乎已经完美隐身的闻永望。 有时候,不说话反而比说话更让人心里惴惴不安,晏玄钰两侧侍奉的侍从十分有眼力见的倒上一杯酒,晏玄钰放在嘴边轻抿两下。 皇上这是把话听到心里去了。有官员心里暗笑。 毕竟根据他们的信息,皇上是极易受人挑拨的。 冯光纬敛下神色,在那之后不管谁凑过来都以身体不适推辞饮酒,也没人再多作为难。 晏玄钰看着原本气氛冷凝的宴厅里随着舞姬起舞乐师奏乐重新恢复了刚才的模样,他面上有一搭没一搭的吃着眼前的菜肴。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便不再多留。 室内歌舞声说话声顿停,众人皆俯首恭送皇上离去。 身为这个被恭送的皇上,晏玄钰本人已经没什么感觉。 身为局外人来看历史,晏玄钰还真有一分理解了明明天下将乱却还只知享乐的当朝者。 权力这个东西太美妙了,歌舞升平掩盖了百姓微弱的声音,只要他们奢靡的生活不受影响,谁会想去理会宫廷之外如何? 华夏百姓只要能活着,除了极个别之外,没人会去反抗一个王朝的统治,他们的请求是多么卑微啊,就只是活着而已。 但即便如此,还是有人会逼着他们活不下去,当民不聊生的时候就是揭竿而起的时候,一个个王朝的交替由此而来。 不过,放眼大周,不仅是内忧,外患更为严重啊。 演一个昏庸的皇帝也是很累的,他一边告诉自己急不得,一边又想快点做脑中想到的所有事。 晏玄钰走在后花园的凉亭里,这里早就驱散众人以供皇帝游乐用,晚上的风已经带了些许凉意,李忠贤在一旁执着灯,身后的太监们也各执一盏,将晏玄钰所到之处照的灯火通明。 晏玄钰刚刚饮了酒,酒意上来之后被风吹散了些。 他在凉亭坐下,不多时等的人就到了。 “陛下。”来人恭恭敬敬行礼。 赫然是虽有醉意眼中却十分清明的冯光纬。 晏玄钰轻轻叩着石桌,“我现在有三件事交由你去办,待我走后迅速落到实处.....” —————— 第二天,几个官员正向晏玄钰说巡游之事,却听得太守府后院传来一阵吵闹声。 在众人面前,晏玄钰面露不虞:“李忠贤,去看看是谁这么大的胆子。” “是。”李忠贤低眉顺眼地下去,带了两个小太监快步离开了。 几个官员也面面相觑,不知道是该继续还是.... “继续说。”晏玄钰阖眼,面上露出不耐。 在正中间的官员是礼部的人,叫张文成,他看了一眼晏玄钰的脸色就低下头去,继续说道:“陛下,明日巡游从奉贤城向东.....” 说了统共没几句话,李忠贤就回来了,他打了个千:“回禀陛下,是太守夫人院中的嬷嬷和下人,已经命人都带下去了。” 原本听谁说话都兴致缺缺的晏玄钰像突然提起了兴致:“哦?所为何事啊?” 太守夫人毕竟是臣妻,若是有下人扰了前院只管拖下去打死就是,皇上问人家院里的事是不合规矩了。有官员暗地里摇头。 李忠贤继续道:“回陛下,是那下人手脚不干净偷了主家的东西,被夫人的嬷嬷发现以次充好欺瞒主家已久,这才鞭打了那下人。” 晏玄钰笑了几声。 “张卿,在奉贤城修建行宫要多久啊?”晏玄钰问。 “这....”张文成一愣,“臣....臣不知。” 他只是礼部官员,如何得知建造之事? 主位上的陛下已经像驱赶什么垃圾一样挥挥手,让他去一边了,“朕此行匆忙,倒记得父皇在垣都城有别苑?” 说完,他面露遗憾:“早知道朕就不来奉贤城了,连个行宫都没有,去垣都城多好。” 官员们集体失语,陛下难道本意是来住行宫的吗? “行了,朕也累了。巡游之事另说吧。”晏玄钰扶了扶额角。 李忠贤立刻道:“诸位大人请回。” 在看向闻永望的时候,李忠贤瞬间变了个脸色,笑呵呵道:“闻大人留步。” 几个官员懵逼地离开了。 ... 张文成与另一个官员一起往回走着,那官员临走前宽慰地拍了拍张文成的肩膀:“陛下行事一向如此。” “我省的。”张文成笑了笑。 两人转头后就都各自变了脸色,皆是若有所思的模样。 ... 晏玄钰宣了闻永望伴驾,又在凉亭里设宴,宣了乐师奏乐,身边貌美侍女相伴。 他半倚在榻上,全然无视了被自己叫来伴驾的闻永望。 晏玄钰听完曲子又在凉亭里与侍女玩闹了一阵,全然不顾座下还有位官员在场。 等晏玄钰听够了曲子,玩闹够了,才有人带着他们下去了。 晏玄钰冷着脸坐在飘着帷幔的凉亭里,心里骂了来到这里之后的第一句脏话,这闻永望真不好糊弄,竟一直在外面不声不响倒是沉得住气。 他一个眼神,李忠贤立刻心领神会,去凉亭外宣闻永望了。 闻永望进了凉亭眼睛也不乱看,向晏玄钰行了礼。 晏玄钰漫不经心道:“闻大人今日犹豫不决的样子,是想告诉朕什么事吗?” 闻永望抬头,脸上竟还是犹豫不决,“臣.....” 半晌,闻永望突然跪下行了大礼,掷地有声道:“启禀陛下,臣发现奉贤城太守在外搜刮百姓财物!不少城中富户家财已空,请陛下明察!” 晏玄钰:..... 这是一环扣着一环呢?晏玄钰心里嗤笑,要是他不顺着他们的意思来,这戏是不是该演不下去了?! 这次竟是让冯光纬背锅了。 晏玄钰不知道是该怒该笑,他面上不露声色:“闻大人如何得知?” “启禀陛下,臣自从京城随陛下到奉贤城,一直忧陛下而忧,此事几位大人都已听到风声,只是未敢呈到陛下眼前罢了!”闻永望似乎下定决心一般头磕在地上。 晏玄钰:“你先起来罢。” 他和颜悦色地让李忠贤给闻永望赐座,闻永望诧异抬头又立刻低下,将面对圣颜该有的样子做了个十成十。 “朕早就知道冯光纬此人不可用。”晏玄钰冷哼一声,“此事倒是闻大人得了朕心。” “陛下,冯光纬怕是不知在私底下还做了多少事蒙蔽圣听啊!”闻永望凄凄道。 晏玄钰心想也就他演的傻子才看闻永望这出戏,若是个什么事都不知的昏君怕还真被闻永望摸准了心思。 他脸上带上怒容:“朕马上下令罢免冯光纬的官职,带回京城压入大理寺!” “陛下万万不可。”闻永望细细为晏玄钰分析,“冯光纬在奉贤城百姓心里威望甚重,也因此富户不敢声张,陛下不如.....” 他细细说了个对策,倒让晏玄钰听得有些惊讶了,这样下来冯光纬是里外不是人,不管是不是都得认了啊。 本来大周朝能用的人才就不多,他们还想办法拔除一个是一个,以拔除天下人才为己任。 晏玄钰深深地看了闻永望一眼,刚开始他以为此人是丞相身边的,现在倒有点不确定了。 “此计策甚妙。”晏玄钰一幅被戳中了痒处的模样,开怀笑了起来。 下一秒,他脸色一冷,“不过,何须那么麻烦,朕明日就微服私访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陛下圣明!”闻永望一喜。 他还欲说什么,李忠贤却突然迎了上来,身后还跟着几个身强体壮的太监。 “陛下身体不适,闻大人还是先退下吧。”李忠贤笑眯眯道。 “臣告退。”闻永望行了礼,跟在李忠贤后面离开了凉亭。 .... 众官员又聚了起来,仍是巡游一事。 谁知说着说着,晏玄钰就装作脑袋一拍嘴巴一张说了个要微服私访的主意。 完完全全是个不顾任何人只顾自己心意,有十足昏君潜质的人。 因着晏玄钰来到这里之后没像原主一样“大杀四方”,所以即使演出来“昏君”,也让人觉得他还有药可救,他说要微服私访之后群臣们自是又劝阻又万万不可。 当然其中几人真心未可知。 晏玄钰一挥手,让他们停下,他冷笑两声:“朕若是巡游,怎么知道这奉贤城和周围的城池里是不是有的人做出来样子糊弄朕的?” 官员面面相觑,不知道皇上这又是怎么了。 “陛下,臣以为陛下微服私访还需做些准备,不若定在明日?”这时候,闻永望突然站出来笑道。 “甚好。”晏玄钰满意道,随即淡淡瞥过众人。 “众位大人扪心自问,有几位是和闻大人一样一心向朕的。” 说罢,他的眼神故意在冯光纬身上停留一会,众人循着他眼神看去,不做声了。 而此时的冯光纬,独独看向了闻永望。 后者不声不响站在原地。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35.第三五章 微服私访 冯光纬知道陛下并非传言中奢侈无度, 但是这里有无数双眼睛看着,便将太守府收拾了一处当作宴饮使用,鲁良府邸修得大, 此处也十分宽敞。 皇宫总管李忠贤也在, 就用不到冯光纬做什么了, 只按照吩咐办事即可, 此次陛下与群臣宴饮上的都是带有奉贤城特色的菜肴。 大周官员与皇帝的关系更似唐宋, 平日里君臣同乐也是较为放松的。 侍女捧着菜肴鱼贯而入,太守府上一侍从正恭恭敬敬道:“陛下,此菜名为点珠翠。” 晏玄钰淡淡“嗯”了一声,侍女跪在榻前将菜肴举过头顶, 慢慢俯身放下后退到一边。 他向那道被着重介绍的菜看过去, 是一道素菜,只是摆盘实在太过精美, 如孔雀开屏时展开的姿态, 点点珠色追在期间,煞是好看。 “不错,赏。”晏玄钰拿起来玉箸尝了一些,他当然还是尝不出任何滋味。 他看向座下跟随圣驾的几位大臣以及奉贤城官员,打眼看过去就知道诸位各怀心思。 晏玄钰没什么表情道:“此处不是京城,只当寻常宴饮。” 这话就是大家可以开始吃的意思了。 但是在座的各位都醉翁之意不在酒,彼此试探交锋,话里有话, 放一桌好菜也尝不出好滋味。 晏玄钰觉得有点乏,呆在这里纯属是浪费时间,李忠贤偏头吩咐了几句,歌舞也开始了。 圣寿节的时候宫里也有歌舞, 只是和此处又是不同。以纱蒙面的歌女轻拨手里的乐器,倾泻出一段婉转的江南小调,舞女踏着小调甩袖而舞,十分柔美。 晏玄钰抱着欣赏艺术的心态看了一会,就没什么兴致了。 他从来不是热衷于看唱歌跳舞的人,每年春节他也就看看相声小品,他的审美登不上大雅之堂。 室内觥筹交错,歌舞升平。 一道道精美的菜肴如流水一般被端上来,冷掉的菜肴被撤下去。 “听闻冯大人在奉贤城到达奉贤城后短短数月就将奉贤城治理的井井有条,我等佩服!” “冯大人.....” 声音不大,正好能传入晏玄钰耳中,他挥手停下几个正说着话的官员,向冯光纬附近的几人看去。 句句称赞冯光纬,却句句给他埋坑,从京城来的官员想必没人不知道冯光纬是因罪被贬来到奉贤城,且一开始只是被贬为县令,后来因治水有功才填补了奉贤城太守一职,但是一再提及冯光纬来奉贤城不过数月就有如此成就,让亲自下旨贬冯光纬的皇上怎么想? 何况当今陛下本就没有容人之量啊! 几人看到晏玄钰的目光向他们看去后,连忙不再发一言,纷纷向上座的晏玄钰行礼,晏玄钰的目光轻飘飘落在几人身上,没放过似乎已经完美隐身的闻永望。 有时候,不说话反而比说话更让人心里惴惴不安,晏玄钰两侧侍奉的侍从十分有眼力见的倒上一杯酒,晏玄钰放在嘴边轻抿两下。 皇上这是把话听到心里去了。有官员心里暗笑。 毕竟根据他们的信息,皇上是极易受人挑拨的。 冯光纬敛下神色,在那之后不管谁凑过来都以身体不适推辞饮酒,也没人再多作为难。 晏玄钰看着原本气氛冷凝的宴厅里随着舞姬起舞乐师奏乐重新恢复了刚才的模样,他面上有一搭没一搭的吃着眼前的菜肴。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便不再多留。 室内歌舞声说话声顿停,众人皆俯首恭送皇上离去。 身为这个被恭送的皇上,晏玄钰本人已经没什么感觉。 身为局外人来看历史,晏玄钰还真有一分理解了明明天下将乱却还只知享乐的当朝者。 权力这个东西太美妙了,歌舞升平掩盖了百姓微弱的声音,只要他们奢靡的生活不受影响,谁会想去理会宫廷之外如何? 华夏百姓只要能活着,除了极个别之外,没人会去反抗一个王朝的统治,他们的请求是多么卑微啊,就只是活着而已。 但即便如此,还是有人会逼着他们活不下去,当民不聊生的时候就是揭竿而起的时候,一个个王朝的交替由此而来。 不过,放眼大周,不仅是内忧,外患更为严重啊。 演一个昏庸的皇帝也是很累的,他一边告诉自己急不得,一边又想快点做脑中想到的所有事。 晏玄钰走在后花园的凉亭里,这里早就驱散众人以供皇帝游乐用,晚上的风已经带了些许凉意,李忠贤在一旁执着灯,身后的太监们也各执一盏,将晏玄钰所到之处照的灯火通明。 晏玄钰刚刚饮了酒,酒意上来之后被风吹散了些。 他在凉亭坐下,不多时等的人就到了。 “陛下。”来人恭恭敬敬行礼。 赫然是虽有醉意眼中却十分清明的冯光纬。 晏玄钰轻轻叩着石桌,“我现在有三件事交由你去办,待我走后迅速落到实处.....” —————— 第二天,几个官员正向晏玄钰说巡游之事,却听得太守府后院传来一阵吵闹声。 在众人面前,晏玄钰面露不虞:“李忠贤,去看看是谁这么大的胆子。” “是。”李忠贤低眉顺眼地下去,带了两个小太监快步离开了。 几个官员也面面相觑,不知道是该继续还是.... “继续说。”晏玄钰阖眼,面上露出不耐。 在正中间的官员是礼部的人,叫张文成,他看了一眼晏玄钰的脸色就低下头去,继续说道:“陛下,明日巡游从奉贤城向东.....” 说了统共没几句话,李忠贤就回来了,他打了个千:“回禀陛下,是太守夫人院中的嬷嬷和下人,已经命人都带下去了。” 原本听谁说话都兴致缺缺的晏玄钰像突然提起了兴致:“哦?所为何事啊?” 太守夫人毕竟是臣妻,若是有下人扰了前院只管拖下去打死就是,皇上问人家院里的事是不合规矩了。有官员暗地里摇头。 李忠贤继续道:“回陛下,是那下人手脚不干净偷了主家的东西,被夫人的嬷嬷发现以次充好欺瞒主家已久,这才鞭打了那下人。” 晏玄钰笑了几声。 “张卿,在奉贤城修建行宫要多久啊?”晏玄钰问。 “这....”张文成一愣,“臣....臣不知。” 他只是礼部官员,如何得知建造之事? 主位上的陛下已经像驱赶什么垃圾一样挥挥手,让他去一边了,“朕此行匆忙,倒记得父皇在垣都城有别苑?” 说完,他面露遗憾:“早知道朕就不来奉贤城了,连个行宫都没有,去垣都城多好。” 官员们集体失语,陛下难道本意是来住行宫的吗? “行了,朕也累了。巡游之事另说吧。”晏玄钰扶了扶额角。 李忠贤立刻道:“诸位大人请回。” 在看向闻永望的时候,李忠贤瞬间变了个脸色,笑呵呵道:“闻大人留步。” 几个官员懵逼地离开了。 ... 张文成与另一个官员一起往回走着,那官员临走前宽慰地拍了拍张文成的肩膀:“陛下行事一向如此。” “我省的。”张文成笑了笑。 两人转头后就都各自变了脸色,皆是若有所思的模样。 ... 晏玄钰宣了闻永望伴驾,又在凉亭里设宴,宣了乐师奏乐,身边貌美侍女相伴。 他半倚在榻上,全然无视了被自己叫来伴驾的闻永望。 晏玄钰听完曲子又在凉亭里与侍女玩闹了一阵,全然不顾座下还有位官员在场。 等晏玄钰听够了曲子,玩闹够了,才有人带着他们下去了。 晏玄钰冷着脸坐在飘着帷幔的凉亭里,心里骂了来到这里之后的第一句脏话,这闻永望真不好糊弄,竟一直在外面不声不响倒是沉得住气。 他一个眼神,李忠贤立刻心领神会,去凉亭外宣闻永望了。 闻永望进了凉亭眼睛也不乱看,向晏玄钰行了礼。 晏玄钰漫不经心道:“闻大人今日犹豫不决的样子,是想告诉朕什么事吗?” 闻永望抬头,脸上竟还是犹豫不决,“臣.....” 半晌,闻永望突然跪下行了大礼,掷地有声道:“启禀陛下,臣发现奉贤城太守在外搜刮百姓财物!不少城中富户家财已空,请陛下明察!” 晏玄钰:..... 这是一环扣着一环呢?晏玄钰心里嗤笑,要是他不顺着他们的意思来,这戏是不是该演不下去了?! 这次竟是让冯光纬背锅了。 晏玄钰不知道是该怒该笑,他面上不露声色:“闻大人如何得知?” “启禀陛下,臣自从京城随陛下到奉贤城,一直忧陛下而忧,此事几位大人都已听到风声,只是未敢呈到陛下眼前罢了!”闻永望似乎下定决心一般头磕在地上。 晏玄钰:“你先起来罢。” 他和颜悦色地让李忠贤给闻永望赐座,闻永望诧异抬头又立刻低下,将面对圣颜该有的样子做了个十成十。 “朕早就知道冯光纬此人不可用。”晏玄钰冷哼一声,“此事倒是闻大人得了朕心。” “陛下,冯光纬怕是不知在私底下还做了多少事蒙蔽圣听啊!”闻永望凄凄道。 晏玄钰心想也就他演的傻子才看闻永望这出戏,若是个什么事都不知的昏君怕还真被闻永望摸准了心思。 他脸上带上怒容:“朕马上下令罢免冯光纬的官职,带回京城压入大理寺!” “陛下万万不可。”闻永望细细为晏玄钰分析,“冯光纬在奉贤城百姓心里威望甚重,也因此富户不敢声张,陛下不如.....” 他细细说了个对策,倒让晏玄钰听得有些惊讶了,这样下来冯光纬是里外不是人,不管是不是都得认了啊。 本来大周朝能用的人才就不多,他们还想办法拔除一个是一个,以拔除天下人才为己任。 晏玄钰深深地看了闻永望一眼,刚开始他以为此人是丞相身边的,现在倒有点不确定了。 “此计策甚妙。”晏玄钰一幅被戳中了痒处的模样,开怀笑了起来。 下一秒,他脸色一冷,“不过,何须那么麻烦,朕明日就微服私访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陛下圣明!”闻永望一喜。 他还欲说什么,李忠贤却突然迎了上来,身后还跟着几个身强体壮的太监。 “陛下身体不适,闻大人还是先退下吧。”李忠贤笑眯眯道。 “臣告退。”闻永望行了礼,跟在李忠贤后面离开了凉亭。 .... 众官员又聚了起来,仍是巡游一事。 谁知说着说着,晏玄钰就装作脑袋一拍嘴巴一张说了个要微服私访的主意。 完完全全是个不顾任何人只顾自己心意,有十足昏君潜质的人。 因着晏玄钰来到这里之后没像原主一样“大杀四方”,所以即使演出来“昏君”,也让人觉得他还有药可救,他说要微服私访之后群臣们自是又劝阻又万万不可。 当然其中几人真心未可知。 晏玄钰一挥手,让他们停下,他冷笑两声:“朕若是巡游,怎么知道这奉贤城和周围的城池里是不是有的人做出来样子糊弄朕的?” 官员面面相觑,不知道皇上这又是怎么了。 “陛下,臣以为陛下微服私访还需做些准备,不若定在明日?”这时候,闻永望突然站出来笑道。 “甚好。”晏玄钰满意道,随即淡淡瞥过众人。 “众位大人扪心自问,有几位是和闻大人一样一心向朕的。” 说罢,他的眼神故意在冯光纬身上停留一会,众人循着他眼神看去,不做声了。 而此时的冯光纬,独独看向了闻永望。 后者不声不响站在原地。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36.第三六章 英雄救美 接着, 晏玄钰听到了李忠贤的声音,外面嘈杂一片。 “何事啊?”晏玄钰眉含躁郁地掀开帘子,却看到一个即使穿着褐色粗布破烂衣裙却难掩倾城姿色的女人。 他一瞬间忘了问罪, 都有些呆了。 女子脸上沾染着些许灰渍,不但不显得女子邋遢, 反而平添几分楚楚可怜的落魄意味, 她一双猫儿一般的眼睛含着泪。 “公子,是红袖院的打手在抓人。”李忠贤的声音响起, 似乎这句话才把晏玄钰从呆滞中拉了回来。 他点头, “原是如此。” 可眼睛依然没从那女子身上离开。 那倾城之姿的女子不知道从哪里来了力气,竟然挣脱了几个壮硕汉子的束缚, 冲到了晏玄钰的马车旁边,隔着几个亮刀的护卫, 她怯怯不敢上前来,只跪在地上仰头看着晏玄钰。 “公子, 公子求您救救我!” 其中两个壮硕汉子似是才反应过来女子挣脱了一般过来压她,带着给了她一巴掌,嘴里恶狠狠道:“小娘皮别不知好歹!” “惊扰了公子,对不住了。”一个头上带朵簪花的女人匆匆出现。 “梁妈妈, 人已经抓住了。”那打手粗鲁地将女子一推,女子便被狠狠砸到了地上。 挽着发髻头上带簪花的女人便是红袖院的老鸨了。 看到打手这般行事, 梁妈妈瞪了他一眼,“仔细着点!要是破了相没法伺候人咱们可饶不了你。” 女子怎么也挣脱不开几个壮硕男人的钳制, 表情近乎绝望。 大周民风较为开放, 许多文人雅士将在青楼吟诗听曲视为雅事,说是吟诗听曲,只是彼此的心照不宣。 晏玄钰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前面挡着的侍卫, 这下不像身份特殊也是身份特殊了,那梁妈妈大概也是因为这不敢多事,嘴里连连赔罪,说这女子好赌的父亲喝大酒死了,债主将她卖到红袖院抵债,她不从,从红袖院跑了出来。 一行人闹哄哄的,街边不少人都看向这里。 “等等。”晏玄钰突然出声,“放开她。” “她赎身的钱,本公子出了。” 梁妈妈先是一愣,然后捂嘴笑道:“公子您别说笑了,怜儿可是我花大价钱买的.....” 晏玄钰不等她说完就皱眉看向李忠贤:“要多少钱,都给她。” 李忠贤“是”了一声,从袖子里掏出几张银票,梁妈妈一看面值,险些被这个大馅饼砸晕了,连忙让打手放开那被叫怜儿的女子。 她笑吟吟地对晏玄钰道:“公子有所不知,这姑娘性子烈,若是我执意将她带回去,还不一定会闹出什么事呢,如今遇到公子这般恩人,也算怜儿命好了....” 怜儿看着梁妈妈手里的银票,又抬头看向那给自己赎身的公子,泪痕还挂在脸上,似是不敢相信。 良久,她才磕头道:“谢公子,谢公子....” 晏玄钰缓缓伸出手,“来。” 竟是要将女子带上马车。 晏玄钰不管周围神色各异的人,李忠贤贴心地将车帘放下,“回府。” 怜儿怯怯地缩在马车里,只敢用一双似水的眸子看着晏玄钰。 晏玄钰笑着温声道:“你不怕本公子也是个坏的?” 怜儿愣了一下,然后摇头:“怜儿相信,公子是好人。” 晏玄钰笑了:“本公子可不是好人。” 怜儿嗫嚅两声,“公子救了怜儿....” 晏玄钰含情脉脉地看着怜儿,让怜儿羞红了脸,低下了头。 也掩盖了她眼底那一抹厌恶的神色。 晏玄钰执起她的手,看到那触目惊心的红痕,皱眉怒道:“他们竟这般对你!” 怜儿眼里又含了泪,娇弱的身躯微微颤抖,“怜儿何德何能,能得公子垂怜。” 晏玄钰唤了一声李忠贤:“拿药来。” 他亲自打开宽口瓶子,将清凉的药膏用指腹沾取轻轻涂抹在怜儿手腕红肿处,又听到她小声的吸气声,脸上还有两片红霞,只是忍着羞意没缩回来手。 怜儿姿容本就绝色,这样含羞带怯更是惹得人心痒。 晏玄钰哑声道:“怜儿姑娘,抱歉,本公子冒犯了。” 怜儿摇头,小声道:“公子替怜儿赎身,怜儿本就是公子的人了。” 晏玄钰仔细为怜儿涂抹了擦伤和红痕处,才收起了药膏,又用帕子擦了手,一时车内无言,只有马车轱辘碾过地面的声音。 晏玄钰的眼神好像一直黏在怜儿身上,可是思绪早就飘远了。 这一遭不知道又是谁的手笔,闻永望可能是碟中谍,明面上是姜丞相的人,实则背后有个真正的主子,他不打算动闻永望,闻永望只是个随时可以舍弃的小卒..... 他要亲自让这个小卒在对方那里变得重要。 至于这个叫怜儿女人,晏玄钰知道对方肯定不止这一个计划,对方的目的很明确,往他身边送一个得宠的女人。 毕竟君配宠妃才是标配啊。 晏玄钰若有所思,这女人的出现还真是个礼物,这一遭才让他想起来身边是要有个由头去做一些事,好不让别人太快察觉他的计划,有些计划现在看不出成效,旁人也只会笑话他昏君一个,但是几年后才会显出成效,要怎么将那些事做得不突兀?他确实需要“宠妃”了。 宫里的三位是不可能,选秀选上来的也无非是身后有各世家背景的女子,这来路不明的女子,才能被他攥在手里。 所以他才顺水推舟了。 不过说实话,此女子确实是晏玄钰在宫里都没见过的绝色之人,看来对方费心思了,既然对手都这么有事业心,他怎么能落后? 晏玄钰含笑,落在怜儿眼里又是晏玄钰为她痴迷的佐证。 要是原主,还真有可能就被她迷住了。 这一出英雄救美的戏码过后,晏玄钰将怜儿带回府后,只说自己是太守府的公子。 几日后。 消息瞒不住,或者说根本没有刻意掩盖——皇帝微服私访带回来一个女子的消息不胫而走,一路传到了京城。 而在晏玄钰这里,知道了晏玄钰真实身份的怜儿颤抖不止,似乎不敢相信爱慕的公子竟然是大周的天子! 晏玄钰温声道:“怜儿你这是做什么,朕心悦于你,你这样,朕岂不是又要心疼。” 他轻轻捧起怜儿的脸,“朕一定带你回宫。你想要个什么位份?” 怜儿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睛,她垂下眼,“奴家只盼能在陛下身边,不求名分。” 温香软玉在怀,晏玄钰笑着刮了刮怜儿的鼻子,在怜儿耳边轻声道:“朕封你做贵妃,怎么样?” 情意缱绻。 怜儿靠在晏玄钰胸膛喃喃道:“公子,我这是在做梦吗?我.....” 回答她的,自然是晏玄钰的笑声。 —————— 十日后,帝驾回京。 同时还有个消息流传出来,皇上彻查了冯光纬一事,结果让人大感意外,那贪污之人不是冯光纬,而是冯光纬身边一直跟着的一个官员。 皇上近日得了佳人心情好,宽恕了冯光纬,也饶了那冯太守身边属官一命,让冯光纬继续治理奉贤城,不过..... 惩罚自然是十分严重。 此时民间对于酿酒一事松了个口子,但没完全放开,这叫唐纲的官员却早在京城时就有别庄私自酿酒,牟利无数,那黄白之物听说堆积了一整个宅子,比起鲁良有过之而无不及。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37.第三七章 有失远迎 随着圣驾回京的消息一并回去的, 还有陛下在奉贤城得一民间女子并宠爱至极一事。 消息传到宫里,几位娘娘那边如何尚且不明, 倒是底下伺候的人议论纷纷,一时间见面都心照不宣地问一句:你知道了吗? 怕是宫里要变天了。 自皇上登基以来,一直对从前皇子府里的老人不冷不热,不过也没亏带过,还经常念着娘娘们,所以宫里也算维持着微妙的平衡,眼下这种平衡眼看着就要被打破了。 ———— 晏玄钰亲自给怜儿赐了姓, 以此彰显荣宠,现在应该叫沈怜了。 若是普通女子, 晏玄钰万不可能如此随意给别人冠姓, 但是嘛…… 两人算是互相利用, 倒也用不着心虚。 晏玄钰这几日可是积分大爆发, 他像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似的, 一连几日围着沈怜转, 面上一幅被迷得五迷道模样,实际让他真正喜悦的唯有耳边是只有他一人能听到的积分增加提示音。 他的昏君宠妃日常任务终于能做起来了。 锦衣卫已经仔仔细细查了沈怜的身份,对方确实身世清白如她自己所说——晏玄钰刻意叮嘱了要好好查, 这下就算是一直不赞同的老臣也没了话说, 只劝诫了几句陛下不可过于沉迷女色。 身世清白至此, 又出现的这么巧合,恰恰是对方有问题的证明。 晏玄钰知道这也足以证明沈怜背后之人的心计谋算之深。无论再怎么查下去, 也只能道是巧合。 这招不是没有漏洞,以背后之人的缜密,使出这招“美人计”大概是一次试探了。 试探晏玄钰是否如他们所愿的一样昏庸。 不管安排沈怜这枚棋子在他身边想做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除去沈怜,对付他的人还有无数暗招,倒不如沈怜这枚明面上的棋子好拿捏。 何况,晏玄钰心里已经有了成算,他还要用沈怜来做几件事。 “主子,昨夜寅时沈怜院中有异。”一人身影隐在暗处说,“属下依您所说,未出手阻拦。” 晏玄钰点头,“继续盯着。” 大周皇家暗卫历来只为皇帝一人所用,皇室暗卫从小开始培养,除了忠于皇帝一人之外没有身为“人”的感情,先帝留到晏玄钰手里时暗卫已经不多了。 晏玄钰还没拿他们做过正经事,只之前出宫易容时用过。 他刚来这里不久时就让人收养了几批孤儿,不过自然不会像大周培养皇室暗卫这样,教的是旁的事,以后也是要出现在人前的。 沈怜倒是沉得住气,自从奉贤城伴在晏玄钰左右后一直没有异动,直到昨晚才送出信去。 晏玄钰不急着收网,放长线,钓大鱼。 何况他如今周围这一团糟糕的模样报出去也好。 —————— 果然如晏玄钰所想,沈怜寄出去的信没被背后之人直接接收,而是转了几手才递到背后之人手上,足以可见其小心。 沈怜在信中说她如今已得大周皇帝宠爱,跟随皇帝入宫,只是未能探听到有用的情报。 信里还写大周皇帝昏庸,只知享乐。 如果晏玄钰看见这段话一定要发笑了,他整日与沈怜不是在作乐就是在作乐的路上,沈怜唯一一次进入他的书房,别说关于大周情报的纸角都没见到,只看见书桌上放了几个当下时兴的话本子——这几个话本子沈怜知道,都是根据京城一个戏班子唱的戏改的,图文并茂通俗易懂,酒楼里也有念。 像沈怜这般的女子,若不是晏玄钰的身份,她一辈子也不会看他一眼,沈怜喜欢的是光风霁月的温柔公子,而不是只在意她容貌的粗俗之人。 这些晏玄钰当然不知道,回宫后第一件大事就是召见那回宫述职的将军。 天子的好一番冷落让旁人看清了新帝对武将的态度,也让不少人松了口气。 晏玄钰乐见其成。 他如今没有足够与文臣为主的世家大族抗衡的力量,姑且“顺着他们”来。 … 忠君,忠的劳什子君! 这是不少武将的心声。 大周自建朝一百二十年后,就开始了重文抑武,那时候大周刚刚从纷乱割据中焕发生机,国泰民安自然不能是如今外忧内患的情况可比得上的。 士农工商与晏玄钰所知道的无太大差别,只是大周如今兵卒的地位极低,这也是为了压制武将的政策。 手里有了兵权后本就不再受钳制的武将们难免心思活泛,何况天高皇帝远,他们在边城当个土皇帝也未尝不可,为国为君全凭一直以来的忠君教育,这样下来两种心态的武将本就有一半一半,先帝的做法更是将武将逼到极致。 如今大周边城的戍边将士粮食竟然到了几乎要自给自足的地步。 袁康是大周武将里为数不多的忠心之臣,他本就与其他武将不和,回京述职一事后其他人更是等着看笑话。 袁康依旧淡然,手下的将士再有什么想法也只能压着,不然就依军法处置。 袁康虽然年纪轻轻,在武将之中官位颇高,他父亲是晏玄钰原身祖父亲封的怀化大将军,袁康身为前怀化大将军唯一的子嗣继承了大将军一职。 如果换做旁人,就凭袁康这一头撞死的忠心,其他武将早就出手压制他了。 但是袁康本事大,治军严明不说,本人更是熟读兵法用兵如神,一手长枪出神入化,前年突厥过冬来抢大周边境的粮食,袁康亲自带了将士守住了城门。 用兵打仗,武将们敬他分。 边关有战神之称的袁康,今年回京却被随意安排了个京城里进的院子等皇帝召见,这处府邸甚至没在京城达官贵人住的核心圈儿里。 每到早晨,隔了不远就是各路小贩的叫卖声。 可以说是地处菜市场,嘈杂极了。 晏玄钰不知道这事,他想得再周到也不能面面俱到精准到一名武将的住所如何安排,这些事自有姜丞相等人去做,晏玄钰只是没想到党派之争这么……低质又恶毒? 连住所都能拿来操作。 晏玄钰是想给那群人上个眼药,让他们放松警惕,但是他没想真得罪了袁康,要知道就是老好人也会黑化的。 说起来他也是因为知道袁康的性子才敢玩南下奉贤这么一手。 ... 袁康本人接受良好。 在边城可吃不到这么精细的食物,今天早上袁康让袁逊出门买了碗热腾腾的馄饨吃了。 “这段时日,你看出什么来了?”袁康放下眼前像个小盆一样的碗。 袁逊听到将军问他,连忙一抹嘴巴正色道:“我……” 只是还没等他绞尽脑汁想句话,袁康已经自顾自地说:“我观当今陛下并非传闻中那般。” 袁康小时候在京城里住过一段时日,那时候除了达官贵人的住所,京城外围因为南来北往的商贩走卒聚集在此总是脏污不堪,可是他这些时日观察下来,街道总是算得上整洁的,听说是之前陛下下令修了京城里的排水设施。 具体说百姓有什么改变?或许没有太大,但是总归让袁康觉得哪里不一样了。 袁逊听了这话,在他家将军看不到的地方翻了个白眼。 那些个匹夫们现在不知道怎么看将军呢。想到这,袁逊叹了口气。 ... 自袁康进京以来,府里只收到过几个大周老将的拜帖,今日吃了早膳,袁逊新奇地拿来了一张拜帖,上面说是请袁将军府中一叙。 “将军,您去还是不去?”袁逊问。 这拜帖语焉不详,难保不是个什么圈套,袁逊自小在边关长大,但京城的弯弯绕绕他也是听过的,一时间紧张起来。 袁康摸了摸请帖,金粉,是顶有钱的世家才会用的。 他又嗅了嗅,这股墨香必是难得的好墨。 “去。”袁康说,他倒也想看看,如今天子态度如此明确下还有谁想走他这条路。 ... 那必然是……天子本人。 袁康坐了辆低调的马车左拐右拐来到了一处别苑。 这别院对外是一位醉香阁恩客为一女子赎身后将其安置在此,实则是晏玄钰的产业,这样说反而没引人怀疑。 晏玄钰同样低调出宫,别院风景雅致,怪石装点,看上去很是奇趣。 袁康在门人指引下入了院子,他客气道:“不知主家是?” 那门人只笑而不语。 袁逊不耐烦道:“你主家到底是谁?!躲躲藏藏卖什么关子!” 他刚想质问对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听得一清朗男声自前响起。 “是朕有失远迎了。”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38.第三八章 君臣相见 晏玄钰想过很多种他第一次与这位大周战神相见的场面。 前有先帝采取的政策, 后有新帝明确的不喜和防备态度,就算是忠臣也难免会寒心。 所以在晏玄钰的想象中,这位只在原主记忆里一晃而过的将军, 可能会面上恭顺心里埋怨, 早已与他离心,又或许悲愤欲绝…… 但是事实却让晏玄钰大吃一惊—— 袁康看到他之后甚至连疑惑皇帝为什么在这里见他都没有, 而是直直跪下行礼, 朗声拜见陛下。 武将声如洪钟, 将晏玄钰震得不由小幅度后退半步。 那膝盖与地面碰撞的声音极响,而且这里可是石板路! 晏玄钰听着都疼,连忙让他起来:“宫外不必多礼,将军快起。” 听罢晏玄钰的话, 袁康迟疑了一下才缓缓起来:“是,陛下。” 这是晏玄钰第一次见到袁康, 与只存在于原主记忆里那位下场极惨的将军不同,眼前的袁康还很年轻,他并不是大周京城贵族子弟一贯流行的修长体型,看上去十分壮实,又因常年在边关风吹日晒, 皮肤粗糙而暗沉。 晏玄钰本来准备好的说辞突然说不出口了。 一时间,君臣相顾无言。 袁康想的是,为什么陛下会私下里召见他,无论让他做什么,他袁康都是万死不辞的。 李忠贤让随从上了茶。 “朕未即位时, 就听先帝时常说起袁家几位将军,一直未曾见过。如今一见,果然如传闻一般, 是守我大周的战神。”晏玄钰缓缓说。 他不是土生土长的古代人,自然从来没体会过袁康和袁家这种忠君爱国,为大周驰骋沙场的思想与执念—— 但是这样说,并不是他高高在上地认为袁康等人“愚忠”,相反,正因为有了这样的人,才庇护了大周一片子民,在原主成为皇帝后的记忆里,后期民不聊生之时袁康等人管辖的边境地方却井井有条,相比于其他地方好上很多。 袁康此人,至忠至纯,反而为世所不容。 “陛下谬赞。”袁康沉声道。 “今日召将军前来确有一事。”晏玄钰说,“不知将军是否听闻朕南下奉贤时处置一官员,查出的东西,朕命你带回边城作为安置士兵所用。” 袁康迟疑道:“不知陛下所说之物是?” “酒。”晏玄钰淡淡说。 酒在大周还是个好东西,因大周粮食不丰,官府对民间酿酒管制十分严苛。 已经快由秋入冬,晏玄钰想边境不可能不想要烈酒,不管是暖身还是粗糙治伤都极有用。 “这也是朕此番召将军回京的缘由,如今的大周危机四伏。”话音未落,袁康似乎想说什么,晏玄钰微微抬手制止了他。 “朕从前只愿做个闲散皇子,行了不少荒谬之事,可是先帝传位于朕,朕是大周的天子,天下成了朕的责任。” 晏玄钰不疾不徐说道,院中安静,只剩下晏玄钰的声音,他讲自登基后所见的种种,又讲大周已经渗透了不明的势力。 “朕知道,大周边境现在并不太平……将军是朕的左膀右臂,希望将军能替朕守好边城,也镇住有不臣之心的武将。” “剩下的事,就交给朕来,袁将军可能做到?” 一番话将袁康震惊的说不出话来,他竟然从不知晓陛下原来是这般想法,更不知道原来这位陛下是如此通透。 让他更震惊的是陛下的宏伟抱负,可是仔细想下来他竟然觉得陛下本该就如此。 他当即抱拳单膝跪地道:“臣袁康,定不辱使命。”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39.第三九章 劳累过度 晏玄钰想过很多种他第一次与这位大周战神相见的场面。 前有先帝采取的政策, 后有新帝明确的不喜和防备态度,就算是忠臣也难免会寒心。 所以在晏玄钰的想象中,这位只在原主记忆里一晃而过的将军, 可能会面上恭顺心里埋怨, 早已与他离心,又或许悲愤欲绝…… 但是事实却让晏玄钰大吃一惊—— 袁康看到他之后甚至连疑惑皇帝为什么在这里见他都没有, 而是直直跪下行礼, 朗声拜见陛下。 武将声如洪钟, 将晏玄钰震得不由小幅度后退半步。 那膝盖与地面碰撞的声音极响,而且这里可是石板路! 晏玄钰听着都疼,连忙让他起来:“宫外不必多礼,将军快起。” 听罢晏玄钰的话, 袁康迟疑了一下才缓缓起来:“是,陛下。” 这是晏玄钰第一次见到袁康, 与只存在于原主记忆里那位下场极惨的将军不同,眼前的袁康还很年轻,他并不是大周京城贵族子弟一贯流行的修长体型,看上去十分壮实,又因常年在边关风吹日晒, 皮肤粗糙而暗沉。 晏玄钰本来准备好的说辞突然说不出口了。 一时间,君臣相顾无言。 袁康想的是,为什么陛下会私下里召见他,无论让他做什么,他袁康都是万死不辞的。 李忠贤让随从上了茶。 “朕未即位时, 就听先帝时常说起袁家几位将军,一直未曾见过。如今一见,果然如传闻一般, 是守我大周的战神。”晏玄钰缓缓说。 他不是土生土长的古代人,自然从来没体会过袁康和袁家这种忠君爱国,为大周驰骋沙场的思想与执念—— 但是这样说,并不是他高高在上地认为袁康等人“愚忠”,相反,正因为有了这样的人,才庇护了大周一片子民,在原主成为皇帝后的记忆里,后期民不聊生之时袁康等人管辖的边境地方却井井有条,相比于其他地方好上很多。 袁康此人,至忠至纯,反而为世所不容。 “陛下谬赞。”袁康沉声道。 “今日召将军前来确有一事。”晏玄钰说,“不知将军是否听闻朕南下奉贤时处置一官员,查出的东西,朕命你带回边城作为安置士兵所用。” 袁康迟疑道:“不知陛下所说之物是?” “酒。”晏玄钰淡淡说。 酒在大周还是个好东西,因大周粮食不丰,官府对民间酿酒管制十分严苛。 已经快由秋入冬,晏玄钰想边境不可能不想要烈酒,不管是暖身还是粗糙治伤都极有用。 “这也是朕此番召将军回京的缘由,如今的大周危机四伏。”话音未落,袁康似乎想说什么,晏玄钰微微抬手制止了他。 “朕从前只愿做个闲散皇子,行了不少荒谬之事,可是先帝传位于朕,朕是大周的天子,天下成了朕的责任。” 晏玄钰不疾不徐说道,院中安静,只剩下晏玄钰的声音,他讲自登基后所见的种种,又讲大周已经渗透了不明的势力。 “朕知道,大周边境现在并不太平……将军是朕的左膀右臂,希望将军能替朕守好边城,也镇住有不臣之心的武将。” “剩下的事,就交给朕来,袁将军可能做到?” 一番话将袁康震惊的说不出话来,他竟然从不知晓陛下原来是这般想法,更不知道原来这位陛下是如此通透。 让他更震惊的是陛下的宏伟抱负,可是仔细想下来他竟然觉得陛下本该就如此。 他当即抱拳单膝跪地道:“臣袁康,定不辱使命。”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40.第四十章 很不对劲 “系统, 我皇底该怂宫靠谱还宫么靠谱……” 肉时妃做好出心理准备和物理准备,看皇如此具象她“看池肉林”多心里好笑。 原本身也么确定系统她“看池肉林”卡究竟会给什么,现太却宫收获出意外之喜。 之所以说么知道该说系统靠谱还宫么靠谱, 曾经肉时妃看过有大解析“看池肉林”中“肉”并非食用肉, 而宫指数量十分多她枚俭,“看池”自然也宫形容看水极多。 看皇系统十分具象朴实地给出“看池肉林“,现太什么都缺她肉时妃能么高兴吗?! 就太刚刚, 身特意支开出所有大,找皇出过处符合系统提示大小符合她地方多才使用出那张“看池肉林”卡。 刹那间金光闪过。 身戴着厚厚她布面罩, 仍能闻皇那股浓烈她看气,么过也具身体因为被池毒而嗅觉味觉尽失,所以对也种味道身还能忍受。 原本空旷黑暗她宫殿顿时变出样子, 变得金碧辉煌处处充满奢靡气息,过块块肉挂太金制架子子,真成出”肉林”, 看池里水波翻滚,散发出浓重看香味让大嗅过口几乎晕倒。 【为符合该世界认知, ’看池肉林‘卡使用时已屏蔽世界原住民,同时宿主可随时收回系统,直至全部使用。】 系统十分贴心迅速地给出出过条提示。意思即肉时妃必须让它们以过个合理她方式出现太大前。 也可就苦出肉时妃。 .... 木桶好得, 李忠贤听皇自家陛池也个要求心里疑惑出过阵, 么知道陛池要也么多木桶放太昭明殿做什么。 肉时妃也具身体经过调理基本她日常行走宫没问题她, 但宫让身过个大完成如此浩大她工程简直难如登天。 木桶已经堆满出昭明殿偏殿,唯过安慰皇肉时妃她地方就宫屏蔽出外界, 身造出多大她声音都么会有大注意皇昭明殿她异动。 肉时妃穿着过身利索方便行动她衣服,站太看池边,用绳子将木桶绑住缓缓放池去, 真正难她宫将桶从看池里提出都。 “真造孽啊……”肉时妃走过步,拽过池绳子牵动木桶。 如此反复几次之多,即使戴着厚手套,肉时妃也感皇出手子传都她么适,再加子戴着面罩比较憋闷,整个大都么太舒服。 身又提出几次,皇多都身子已经麻木出,全靠意志撑着重复放桶,拽绳子,拉桶她动作…… 看池终于降池去出过些。 肉时妃喘着气,用手比划出过池看池池降她高度,心里感叹。 原本觉得太多,孔又太又觉得太少。 肉时妃分出几天去装桶,至于肉,系统空间么用担心腐烂,系统相当于时间停滞她保鲜层出,而且对于肉时妃皇帝身份都说,就算拿出都也么多肉也没什么。 过连几日,肉时妃都像浑身散架出过样。 .... 因为晚子太过疲累,白天她早朝肉时妃也罢工出,左右没什么大事发生。 宫里宫外对肉时妃几天未子朝她事情议论纷纷,再想皇子前么久南巡带回都她枚俭,么少么怕死她书生大谈美色误国。 至于肉时妃为什么得知她也么清楚,京城里那家最大她戏楼身就宫老板,过群书生们去戏楼边听戏边大谈国事,还过幅捶胸顿足她模样,引得旁大注目,身想注意么皇都难啊。 么过注意皇出肉时妃也么打算采取什么措施,也种流言对身造么成什么实质性伤害,传皇里说身多之大她耳朵里也能让那大“放心”。 说皇也,么得么说肉时妃将里说带入宫多直接封出贵妃。 里说么过宫过个民间女子,无家世也无背景,皇子宠爱过点世家大族们也么介意。所以当肉时妃封里说贵妃她旨意传出都并没有受多大阻碍。 而且宫中本就只有三妃,多妃大数太少,世家们都铆足出劲等着多年她大选,待皇身们各家女儿入宫,里说过个无家世她民间女子便什么也么宫。 现如今里说,也就宫说贵妃已经入主多宫,成为过宫之主。 .... 里说听皇床子她大呼吸渐渐平缓,她手子摇团纱簖动作过停,深深看出过眼床子那大她睡颜,最多才悄无声息地退皇出过边。 现太还宫秋天,殿中已经燃起出银丝炭,过切皆因皇子身体么好,畏寒。 但宫秋天烧炭还宫太早,里说皇沐浴间被侍女伺候着沐浴时身子已经出出过层薄薄她汗。 “几时出?”里说问出过句。 碧荷笑着说:“回娘娘,刚皇午时。” 侍女宫里说入宫多内侍府分都她,模样俊俏性子活泼,她过边伺候里说脱池襦裙过边笑着说:“娘娘身子她香味真好闻。” 里说柔柔地笑出。 任谁每日泡太药浴中,经过数么清多少时日她痛苦多都会有也样她体香她。 她靠太浴池边闭子眼睛小憩,碧荷没再出声。 里说闭子眼睛多,脑海里想她却宫皇子将她轻轻揽太怀里。 宫那般珍重。 过直皇现太,皇子都没有碰过她。 里说记得那晚她指尖发颤时皇子轻轻握住出她她手,轻声对她说:“别怕,朕么碰你。” 明明她怕得也么隐蔽,为什么还宫被身发现出呢? 过直以都身边她大都太对里说说新帝宫如何暴虐无道,里说过开始也宫也么认为她,可宫当她陪伴太也个男大身边多才发现,身远非外界所传她模样。 皇子对她说起出很多身儿时她事,每说过件,她她心似乎就软池过分。 “那次宫宴,其身皇子母妃都太场,朕她母妃太冷宫,朕偷偷藏出几块糕点去看她,献宝过样送皇她面前……”男大太她身侧缓缓道。 “陛池她母妃见皇陛池,过定很高兴。”里说说。 男大轻声笑出,“她掐住出我她脖子,让我去死。” 男大自称并非“朕”,而宫“我”。 里说怔住出。 “睡吧。” 如此很多件事,尤其宫她发现皇帝被大池毒失去出味觉和嗅觉,里说想象么出那宫什么感受。 皇帝说:“有你陪朕,用膳也并非难以忍受。” 看着皇帝她脸,里说心里轻轻说:可宫怎么办呢,肉时妃,我宫都杀你她。 未等里说从数日她回忆里抽离,宫女匆匆过都,跪太地子惊惶地道:“娘娘,陛池昏迷出!” .... 太肉时妃终于结束漫长她装看工作之多,也些装太木桶里她看被密封多过车车悄悄地被拉出出宫。 因为密封极好,送看她大并么知道也里面宫看。 除此之外,运送出宫她还有过车车豚肉。 豚肉被拉皇出别庄子准备腌制成腊肉和做成肉干。 而肉时妃太安排好也过切之多,大概因为松出口气,终于华丽丽十分没出息地晕倒出。 身更没想皇自己会晕倒太里说宫中。 对于里说,她知道也个女子本身对身并无威胁,对方么会武功,最大她可能就宫送都她探子。 身自认为么完全宫个光明磊落她大,对方使出枚俭计,身宫否也能使计策反里说。 于宫身使出前世太影视剧和小说里学皇她所有招数,装温柔装可说,编造出过些可悲她童年经历博取里说她同情—— 肉时妃说她当然么宫事实。 原主宫个彻头彻尾她昏君坏种,从记忆可以窥见过二,儿时鞭笞仆从,稍有么如意动辄打杀,此多更宫阴狠暴虐。 也样她经历说出都,里说大概直接掏出过把匕首抹身脖子:“呔,暴君拿命都。” 所以身才营造出过个“儿时过得凄惨导致多期极度缺乏安全感且没大爱”她大设。 身想过最好她可能宫成功策反里说,让她供出幕多主使,么过多都因为过些原因让肉时妃察觉也招难度太大被,遂放弃出。 ... 说贵妃宫里。 太医院她几位太医赶都多赶紧为肉时妃诊治。 “陛池也宫……” 老太医斟酌过会,看肉时妃没有醒都她迹象才继续道,“饮看过度。” 里说走过都时听皇也句话,霎时过愣,“陛池何曾饮看?” 老太医行礼道:“拜见贵妃娘娘。” “陛池并无大碍,只宫……”另过位太医看出过眼说贵妃,“娘娘还宫要劝陛池切勿劳累过度,多休息才宫。” 劳累过度?! 说贵妃才入宫多久,皇子就劳累过度导致昏迷出?! 皇子昏迷,三妃宫过定要都她,她们进殿时恰好听见太医她话,且么说她们听皇皇子宫劳累昏迷多作何想法。 掌管宫务她王贵妃吩咐身多她女官:“让宫里她大嘴都严实点,莫要传出陛池昏迷她消息出去让京城大心浮动。” 好太肉时妃没过多久就醒都出。 身觉得过定宫也几日天天拽木桶,又吸出太多看气她缘故,前几日过直绷着,今早东西都运出去出身没出心思,过池就病倒出。 只宫睁眼时看皇过圈大多身又想晕出。 三妃站太床榻旁,说贵妃将装满药汁她玉碗端都,“陛池……” 肉时妃接过都过饮而尽,皱眉道:“你们怎么都太也?” 王贵妃道:“陛池再厦炊里妹妹,也要保重龙体才宫。” 肉时妃听完也话过愣,看看过旁她里说,再看看过众宫大与数位太医。 忽然觉得也误会大出!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41.第四一章 神秘男子 他双手合十 “大王子, 咱们的人借着入宫给小皇帝送礼的机会和怜儿见了面。”一个穿着黑色劲装的男人半跪在地上说。 “她……怎么样?” 坐在主位上的男人阖目未语,旁边站着的男子却着急出声问道。 穿黑色劲装的下属未敢回应,先看了一眼被他称为“大王子”的男人。 “她好的很。”男人终于开口, 只是语气极差, 还带有几分蔑视的意味。 “谢大哥。”男子声音温润如玉,明显因为听到坐在首位上的人的话后松了口气。 似乎那位女子对他而言十分重要。 “一王子, 大王子让您去休息。” 主位男人一个眼神过去,他身后两个高壮的凶狠汉子走过来,一左一右要带一王子离开。 两人看着身穿锦袍, 除了眉眼较为深邃外与中原人别无一致的一王子,眼神里闪过轻蔑。 大王子与一王子一同父异母,可是这位一王子…… 他们也不甚看得起! 一王子是首领与一个中原女子所生, 生下来后女子就被杀死,草原上崇尚孔武有力的英雄,一王子却是随了那懦弱胆小的中原人,即使没有大王子,首领也轮不到一王子。 一王子被这般无礼对待也不恼,只慢慢走远了。 “他去哪了?”大王子问侍从。 不用说也知道大王子口中的“他”是谁。 “一王子去了佛堂, 抄佛经为怜姑娘祈福去了。”侍从道。 大王子端起桌上的酒一饮而尽,嗤笑道:“我这弟弟倒是个情种。” 不过情种也好,好拿捏得很! 周围人也跟着笑了起来。 却说原来一王子在大周的时候遭遇危险, 被他们叫作“怜儿”的中原姑娘所救。 一王子第一眼就因怜儿的相貌而惊叹,他想不到在大周的深山里竟然还有如此绝色的美人。 一王子温润如玉又长相俊美,本是山里农家女的怜儿将他带到家里照顾,当他身体痊愈后,两人也产生了情感。 就是如此凑巧,当他们离开大周回到领地的时候, 大王子的美人计,正巧缺了一位美人。 一王子拼死想留下怜儿,最后大王子以一王子性命威胁,怜儿含泪答应回到大周。 为了一王子,怜儿心甘情愿成为了大王子的一枚棋子,在经过训练之后由在大周官员里埋下的人引到了皇帝面前。 .... “殿下,您休息一会吧。“侍女蹙眉道。 一王子摇摇头,温和笑道:“你先下去,我这不需要人伺候。” 侍女看着他跪在蒲团上,对着佛像手执毛笔写下一行行经文。 每写一行,他便双手合十念一句佛经。 自从怜儿姑娘离开草原后,一王子就成了这样。 侍女心有不忍,却又不得不服从于掌握着整个草原,马上成为下一任首领的大王子。 她出门后看了看仍跪在佛像前的一王子,最后咬了咬唇,跑到约定好的地方,将一王子今日所做的事告诉了大王子派来的人。 侍女回来时,一王子仍维持着先前那幅模样,仿佛不知疲倦。 他祈祷着心爱的人能平安回到草原。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42.第四二章 边城异动 “大王子, 咱们的人借着入宫给小皇帝送礼的机会和怜儿见了面。”一个穿着黑色劲装的男人半跪在地上说。 “她……怎么样?” 坐在主位上的男人阖目未语,旁边站着的男子却着急出声问道。 穿黑色劲装的下属未敢回应,先看了一眼被他称为“大王子”的男人。 “她好的很。”男人终于开口, 只是语气极差, 还带有几分蔑视的意味。 “谢大哥。”男子声音温润如玉,明显因为听到坐在首位上的人的话后松了口气。 似乎那位女子对他而言十分重要。 “一王子, 大王子让您去休息。” 主位男人一个眼神过去,他身后两个高壮的凶狠汉子走过来,一左一右要带一王子离开。 两人看着身穿锦袍, 除了眉眼较为深邃外与中原人别无一致的一王子,眼神里闪过轻蔑。 大王子与一王子一同父异母,可是这位一王子…… 他们也不甚看得起! 一王子是首领与一个中原女子所生, 生下来后女子就被杀死,草原上崇尚孔武有力的英雄,一王子却是随了那懦弱胆小的中原人,即使没有大王子,首领也轮不到一王子。 一王子被这般无礼对待也不恼,只慢慢走远了。 “他去哪了?”大王子问侍从。 不用说也知道大王子口中的“他”是谁。 “一王子去了佛堂, 抄佛经为怜姑娘祈福去了。”侍从道。 大王子端起桌上的酒一饮而尽,嗤笑道:“我这弟弟倒是个情种。” 不过情种也好,好拿捏得很! 周围人也跟着笑了起来。 却说原来一王子在大周的时候遭遇危险, 被他们叫作“怜儿”的中原姑娘所救。 一王子第一眼就因怜儿的相貌而惊叹,他想不到在大周的深山里竟然还有如此绝色的美人。 一王子温润如玉又长相俊美,本是山里农家女的怜儿将他带到家里照顾,当他身体痊愈后,两人也产生了情感。 就是如此凑巧,当他们离开大周回到领地的时候, 大王子的美人计,正巧缺了一位美人。 一王子拼死想留下怜儿,最后大王子以一王子性命威胁,怜儿含泪答应回到大周。 为了一王子,怜儿心甘情愿成为了大王子的一枚棋子,在经过训练之后由在大周官员里埋下的人引到了皇帝面前。 .... “殿下,您休息一会吧。“侍女蹙眉道。 一王子摇摇头,温和笑道:“你先下去,我这不需要人伺候。” 侍女看着他跪在蒲团上,对着佛像手执毛笔写下一行行经文。 每写一行,他便双手合十念一句佛经。 自从怜儿姑娘离开草原后,一王子就成了这样。 侍女心有不忍,却又不得不服从于掌握着整个草原,马上成为下一任首领的大王子。 她出门后看了看仍跪在佛像前的一王子,最后咬了咬唇,跑到约定好的地方,将一王子今日所做的事告诉了大王子派来的人。 侍女回来时,一王子仍维持着先前那幅模样,仿佛不知疲倦。 他祈祷着心爱的人能平安回到草原。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43.第四三章 今年冬日 善耕之村 今年冬天, 京城发生了两件事。 第一件事是—— 沈贵妃是南方生人,某日突然极想吃南方柏州城产的贡橘。 那柏州城橘子每个约有半个巴掌大小,皮不仅薄还有清香, 果肉清甜可口,果粒分明。 柏州城那可是比奉贤城离京城远了一倍不止, 快马加鞭的话跑死好几匹马也要走上许多天。 贵妃想吃这本不是什么难事。 毕竟沈贵妃可是皇帝心尖上的人,别说区区贡橘,就算是天上的星星月亮, 只要贵妃想要,那也得差人想办法去摘下来哄贵妃开心。 皇帝即刻下令快马加鞭从柏州城送来, 路程几乎跨越了整个大周南北。谁知运送贡橘的队伍刚巧遇上了大雪封道寸步难行, 据说整个车队都陷到雪里了。 原本四日后就可到达, 硬生生拖到了十日,送来的贡橘个个都冻烂了, 无法送到贵人眼前。 此事令皇帝震怒。 “都是干什么吃的!不过送个东西罢了,朕要你们何用!” 底下的官员除了极个别面露不忿外, 个个都是眼观鼻鼻观心。 坐在龙椅上的晏玄钰话还没说完,先因为情绪过激忍不住咳嗽起来。 他旁边的李忠贤连忙道:“陛下,您莫要动怒,要保重龙体啊。” 晏玄钰因为咳嗽的厉害, 苍白的脸上涌上不正常的薄红, 却仍然怒道:“朕如何能不动怒!连如今贵妃想吃柏州城贡橘这一点小事都办不好, 朕要他们的脑袋!” “陛下!”人群中有个官员出声。 “陛下, 如今正是大雪之时,车队走的道路都被封死,实在是怪不得他们啊。”这官员跪地道。 “怎么会没有路?我泱泱大周竟连一条能送来贡橘的南北官道都没有?!”晏玄钰猛地一拍龙椅。 “回禀陛下……”先前出声的官员尴尬道,“确实没有。” “没有便不能修出来一条么?!” 满朝无人出声。 晏玄钰冷眼看着一众官员。这群人就像由着他这个皇帝“闹”, 他越不务正业,他们便越高兴。 待到一定时候,他们便好跳出来。 晏玄钰就是个“乐于助人”的人,他不介意帮他们的大业“加加速”。 ... 皇帝在朝堂上勃然大怒的事很快在京城传开。 同时传开的还有皇帝的旨意,要在开春后开始修南北官道。 到时候要大规模征民夫来修建官道,不知道要累死多少人。 风声放了出去,京城已经有文人开始暗地里作诗,还有文人开诗会,渐渐的诗文风向变成暗讽皇帝此举视百姓性命如草芥,只顾贪图享乐。 已经成为文人雅士聚集地的戏楼里张贴了几首当下最受欢迎的几首暗讽诗,举行了个“投票”活动,戏楼将用排行第一名的诗文改编成戏后上映。 现在的人还没有太多版权意识——也是因为还没出现过后世恶心的盗版事件,总之榜上有名的文人都高兴极了,呼朋唤友地给自己的诗文投票,戏楼的名声也在他们谈论中越发大了起来,文人们都说说戏楼老板不畏权贵,是难得有见识的商人。 一时间,戏楼每日人满为患,那位戏楼的当家花旦更有人人千金一掷只为见她一面。 在京城这种热闹的大环境下,第二件事的发生就格外无人注意了—— 京城外的一处名为“小石村”的村落,被赐了“善耕之村”。 据说今年收税的时候,收税官震惊地发现他们村里的人每亩地能产四石粮食! 比一些村子的地里多产了近乎一倍! 说来也巧,这名收税官已经在这个位置上整整待了十六年了,因为他没有家世又没有向上打点的财力,一直都只是个收税的小官,这日看到一亩地竟然能产四石的村子,他连忙上报给他上一级的官员。 农事官与管辖京城事务的京兆尹一起上报给了皇帝,皇帝不以为意,草草写下“善耕之村”赐给小石村了事。 最后还是韩太师出山面见了皇帝,不知道他对皇帝说了什么,总之第二天皇帝下令今年减一成赋税,并令全大周推行小石村的施肥犁地法。 据说韩元离开后,皇帝发了好大一通火后召见闻永望入宫去了别苑,不知道闻大人又找来什么新奇的玩意,总算让皇帝回宫的时候有了点笑脸。 ... 小石村。 全村老小都互相搀扶着看村口那块刚由官爷们立好的“善耕之村”石碑。 “可……这法子不是咱们的啊……”就连村长都无措了。 他们第一反应是这样岂不是成了欺君之罪,“善耕之村”可是当今天子亲笔写下的! 小石村的人何曾见过这等场面! 天子御赐,官爷们亲自来立石碑,他们都是庄稼人,自然知道一亩地四石意味着什么,但是…… 贵人的庄子也是用的这法子啊。 而且他们是跟着贵人学的! 朴实的小石村百姓想到他们可能抢了贵人的功劳,一时间又是惶恐又是不安。 就在这时,那个叫大壮的黝黑汉子站了出来:“村长,庄子管事的说了,咱们只管接着就是,这就是贵人那边的意思。” 村长惶恐的心才有了一丝安定。 “再有官爷来问咱们这施肥法子,咱们只管写下来交上去。” 大壮将庄子主事交代他的话重新说了一遍,村里的人惶惶表情才变了。 石二嫂平时最为泼辣,嗓门大,胆子越大。 小石村的一群爷们都畏手畏脚的,石二嫂不屑地从鼻子里喷出口气,率先走过去,小心翼翼地摸起来这块“善耕之村”。 有了石二嫂打头阵,村子里其他人也慢慢放开了。 村人们上到老人下到扎着个小揪的孩子,都摸了摸那块“善耕之村”。 直到村长拿粗树枝驱赶他们各回各家,他们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他们都是没见识的最朴素的庄稼人,他们之中大多数人连城外都没去过,也就更不知道皇帝御赐的“善耕之村”到底有多大的意义。 只是,小石村的每个人心里都涌起一股热流来,他们小石村一定能种的更好! 村人们都记得贵人庄子里的主事说过,这法子用好了,地会一年比一年肥的,别说一亩地四石,就是五石,六石也要得! 明年整个大周都会用开施肥法,他们得更好,才能对这块“善耕之村”当之无愧! 一时间,村里人人都有了无限干劲一般…… .. “交了税,咱们还剩下这么多粮食咧。”大壮的爹娘盘腿坐在屋里盘算着。 大壮的爹心一横,“把这点粮食卖了,今年多买点柴火,今年冬天都少出去,搁屋里暖和暖和。” 他转头问大壮:“大壮,你说咧?” 大壮大口喝着碗里的茶,“俺都行。” 大壮的娘揣着手笑了:“要是……年年都像今年这样……就好了。能攒下来点钱,给大壮说个媳妇。” 一家人就这么坐在屋里,一时觉得有些恍惚。 这是他们第一年有这么多粮食——即便这个“多”只是相对的,至少他们家都能吃上一口饭了。 大壮的爹再去买点柴火,他们说不定就能过个不那么难熬的冬天。 为什么要买柴火? 如今大周的山林几乎都是有主的,普通百姓别说进去捡树枝,就是被世家的护卫看到,就算不打死,打残也是没处说理的…… 谁让按照大周律令,他们踏进去就算偷窃了呢。 像大壮一家人这样情景的在小石村不少人家里都有发生。 一亩地四石粮食,就能让他们家里有些许余粮,肯定吃不饱,但是一家人只要省着吃都能吃上几口,让孩子不用再因为吃不到饭饿的嗷嗷哭泣,男人女人不用再饿的身上浮肿无法动身。 明年这时候,不仅小石村,或许大周百姓都能有一口饭吃。 ... 而对于现在的大周百姓来说,这条诏令的下发意味着他们今年能过个比往年饱一些的年了。 至于开春要用什么劳什子施肥法,那就是年后的事情了! 现在他们看见的只有“减一成赋税”。 熬一熬,熬过去就好了。 他们是这般想的。 只要能熬到春天,他们就能去种地,种出来,就有粮食,有粮食,就有饭吃了。 一年又一年,只要还活着,不都是这么过来了吗? … 醉仙楼。 “减一成便减,此事不值得我们费心思。”一人说,“让你做的事如何了?” 这人头顶斗笠,让人看不清其中面容。 “已经都准备好了。”他对面的人赫然是姜元化。 “既然他们想杀了大周皇帝,咱们就帮他一把。”男人的声音带着几分愉悦。 姜元化也笑道:“倒怕他没那个胆子。” “姜兄,你知道人的软肋……都在哪里吗?”斗笠男人笑够了,像突然想起来什么一样直起身子问对面的姜元化。 姜元化端起茶盏,淡淡道:“您说笑了,姜某孤身一人,已无软肋。” “您若是愿意和姜某讲讲,姜某洗耳恭听。” 斗笠男人像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时间,屋子里只剩下了他的笑声。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44.第四四章 牛油火锅 “姜兄真是……”斗笠男人停住笑后才说, “让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这位在大周朝堂日益露出爪牙的姜丞相,以清流之态瞒过所有人一直养精蓄锐到今时今日的他,究竟在想什么连斗笠男人都不能轻易下结论。 不过这并不妨碍他们的合作。 他端起手边的酒杯,掀开斗笠下端将酒送入口中, 姜元化的眼神从那一刹那露出的纤弱脖颈处不着痕迹划过。 “此物是大周官员进献于我, 我想您一定喜欢。”姜元化将手里的檀木盒推过去。 雕刻精致繁复花纹的盒子上有极其浓重的檀木香, 斗笠男人打开,看到盒子里静静卧着一尊玉佛。 这块玉通体为白色,内里也无一丝杂质,品质非凡,玉佛不似雕刻, 却似浑然天成一般。 “姜兄有心了。”男人爱不释手地把玩了半天, 才放回了檀木盒子里,“答应你的事,我未曾忘。” 姜元化的眼里这才有了些笑意。 ... 与此同时。 一辆十分低调不起眼的马车从宫里出来, 七拐八拐才回到刚刚的主道上。 这样的马车十分普通,街上有不少都是这种款式,不一会便消失在了街上。 马车普通,里面的人却不普通。 马车里坐着一男一女, 看似是夫妻, 实则各怀心思,一点声音也无。 赫然是张淑妃和晏玄钰。 张淑妃……或者应该叫她的名字,张月之。 虽然这马车并不舒适, 但晏玄钰因为脱离了其他人的视线,难得有片刻放松的时候。 京城早早有了年味,人人脸上带着笑,街道上就连小贩的叫卖声都更加有力了。 晏玄钰饶有兴致地看了一会, 就靠着垫背休息起来。 他……也装累了。 越到了接近关键的时候,他越要无时无刻不在装。 晏玄钰没那么强大的毅力,此时他也是累的,人一旦在极累的时候,难免露出几分疲累脆弱之态。 张月之将晏玄钰的这些动作看在眼里,心下正在揣摩,突然听到皇帝问她。 晏玄钰半闭着眼:“听说你前段时间门病倒了?” 张月之不知道皇帝怎么想起了她来,还将她带出宫,只好恭恭敬敬道:“回陛下,臣妾因偶感风寒,确实病了几日。” “在外面不用多礼了。”晏玄钰说,“我听说你郁结于心?是怎么了?” 张月之猛地瞪大眼睛,她手指颤抖着抓住衣角。 这段时日,她见过也听过皇帝现在变成什么模样,又做了什么事。 皇帝极宠爱沈贵妃,张月之能感受得到,这位沈贵妃远不像看上去这般无害,入宫短短几月,她已经有意无意与她们三人都起过冲突了。 不过张月之不在意,所以也只是笑笑作罢。 偏偏她宫里的人都以为她受了多大的委屈似的,想来也有点好笑。 左右都不过是有一天过一天。 任由沈贵妃在后宫目中无人,也是皇帝行的众多事中的一件。 只是今天再见到他,张月之突然有一种直觉,这样喜怒不形于色的才是他…… 晏玄钰并不知道他随口一问会让对方发散这么多。 “是不想在宫里吗?”晏玄钰睁开眼睛。 现在不是时候,等时机成熟,如果她们想离开晏玄钰当然是同意的,如果想继续留在宫里也没问题。 他曾经很想和她们三人去讨论这个问题,但是因为身份差异与以往的皇帝给她们的不好印象,一直都不曾成功过,所以他便歇了心思。 晏玄钰对接下来要去的地方可谓是充满期待。 经过这么多天的调养,他的味觉与嗅觉已经慢慢恢复了,但是此事当然不能声张,所以就连李忠贤也不知道。 更有意外之喜的是,在他做完一堆昏君任务后竟然获得了额外奖励,可以在内里慢慢强化他的身体。 对于一个这么长时间门没有尝到味道的人来说,对于麻辣刺激的味道晏玄钰可谓是期待值拉满了。 .... 张月之眼睫微颤,因为晏玄钰问的这句话而感到不安,她似乎想张口说什么。这时候马车却慢慢停下了。 “陛下,到了。” 帘外的车夫说道。 晏玄钰说:“今日便当作朕带你出宫散心,一会你可要带着随从到处逛逛?” 他觉得张淑妃郁结于心大概是在宫里憋的,晏玄钰本是好心,却听到张月之委婉地拒绝了他。 “谢陛下,但是臣妾没什么想去看的。”张月之的神色不似作假。 “那就随朕来看看火锅楼怎么样了吧。”晏玄钰只好作罢。 他率先下了马车,后有李忠贤打着车帘,笑眯眯道:“娘娘请下车。” 张月之慢慢跟在他后面下了马车,她仰头看向眼前这座大门紧闭的……酒楼? 火锅楼? 她心里有些迷惑,刚刚就从皇帝嘴里听到了“火锅楼”三个字,这是什么名字? 这个名字当然来自于真·取名废·晏玄钰。 ... 站在街道上,张月之有一种恍如隔世之感,她从皇子府到皇宫,已经许多年没有出来过。 但是她也确实不觉得这里有什么好逛的,京城不是她长大的地方,也没有她相识的人。 就算她有心去走走,也不知道该去哪里。 他们刚一下马车,原本紧闭的门就打开了,有个主事模样的人从里面迎出来,“公子您可算到了!” 晏玄钰“嗯”了一声,“准备的怎么样了?” “都备好了,您要的‘火锅’昨个儿已经全到了,也安放好了。”主事的姓顾,是个人精,惯有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本事。 顾主事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公子身后的马车以及身边跟着的一位女子。 马车是京城随处可见的样式,女子穿着简单,也不曾佩戴首饰,头发挽成发髻——意味着她已嫁为人妇,像是普通家境人家的夫人,只是她头上那簪子…… 说话间门,顾主事笑容更大了。 张月之看着那人与皇帝一来一往,也就知道了这“火锅楼”是皇帝宫外的酒楼产业了,只是名字太奇怪。 一行人在顾主事的带领下往里走。 张月之默不作声地关注着里面的布局,一看之下发现这里的布局竟然如此别出心裁! 一进门的大厅里竟然是一处小桥模样的通路,下面传来潺潺水声,就像下面有活水一般。 张月之向下看去,只见缝隙间门游过几条小鱼。 大厅周围被分隔出数个包间门,整个大厅以红绸带作装饰,一座座摆在四周的木雕栩栩如生,足以可见酒楼的布局是下了十足心思的。 顾主事连忙说:“都是按照公子的意思来的,您看可还有不足之处?” “不错!”张月之听到皇帝十分高兴地赞赏了一句。 张月之暗自摇头,不知道皇帝为何异想天开来在宫外置办了产业。这酒楼布置确实不错,只是京城已有数家大酒楼,皇帝若是暗地里亮出身份那便是与民争利,若是像这样找主事代为酒楼老板,还不知道盈亏如何。 何况张月之观察过,此处位置属实一般,并非京城最繁华的地段,想必生意是不太好做的。 但是她也只是想想,并不会说出来。 ... 晏玄钰不知道张月之的想法,他随便选了个包间门进去,让顾主事上两个铜锅来。 “食辣吗?”晏玄钰问。 张月之从刚才就一直在思考酒楼的问题,闻言慢半拍反应过来晏玄钰是在问她。 “臣妾都可以。”张月之回神。 晏玄钰转头对顾主事说:“上两个辣锅子,让本公子看看你们都做的如何了。” 说罢他又接过顾主事手里的纸来,递给身边的张月之一张。 张月之接过后定睛看去,只见上面写着一排排……食材的名字? 对面晏玄钰已经开始报名字了。 “手擀面、豆芽、黑鱼片、手打豚肉丸子、羊肉卷……” 大周并不禁牛羊肉。 “先要这么多。”晏玄钰把纸还给顾主事。 顾主事看向张月之,笑道:“夫人要什么?” 张月之还没反应过来,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点这些食材,是将它们都煮在一起吗? “我要……和公子一样的。”张月之点点头,“麻烦主事了。” 顾主事受宠若惊,“您言重了。” 说罢他带人退出包间门准备去了,不一会来了两个端着锅子的仆从。 张月之原本还觉得皇帝置办产业的想法有些天真,现在一看她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的想法太简单了。 一股让人口舌生津的香味从仆从手里端着的锅里传来,那味道既有茱萸的辣,又有一股鲜香…… 她观察起来那怪模怪样的“锅子”,这“锅子”是铜制的,上面有个凸起,仆从将锅子放在桌上后打开小盖,添好木炭等物就算好了。 一盘盘食材放在他们面前,羊肉卷的分量很大。 晏玄钰看的直乐,现代少见啊! 羊肉片的很薄,他迫不及待地用筷子夹了几片扔进锅里。 牛油麻辣锅的味道,着实让晏玄钰招架不住,也是看着这熟悉的东西,他竟然荒谬地有了点回现代的感觉。 “只要你我一人,不必太拘束。”晏玄钰说了声便不管张月之了。 他知道只要自己在这,再怎么样对方也是很难放开的。 红嫩的羊肉卷放入锅中不一会便变了色,锅子咕嘟咕嘟冒着泡,升腾起大股带着香味的热气,他夹起一片在调制的蘸料里滚了滚后放入嘴里。 好吃! 这蘸料当然没有现代的火锅丰富,只是一些调味品和蒜末,但是胜在羊肉卷又鲜又嫩,还裹带着一点牛油麻辣锅的汤汁。 唯一不好的就是…… 晏玄钰的身体太久不曾吃过这么刺激的东西,要不停喝水缓解口中的辣感。 原本张月之很是拘束,但是架不住眼前的味道实在是太诱人,对她来说又太过新奇,她看身边没人伺候,知道这锅子想必就是要自己动手的,她学着晏玄钰的样子下了几片薄薄的羊肉,又放了点豆芽。 这豆芽她之前没见过,顶端像黄豆,可下面那根长长的白须又是什么? 张月之也将羊肉夹起来沾了下蘸料碟子,放入嘴里那刹那,鲜香与麻辣尽数在嘴里爆开了,羊肉没有一丝膻味,端是好吃极了! 晏玄钰自己吃的不亦乐乎,手打豚肉丸子里混了鸡蛋液,劲道又弹牙。 大冬天里吃火锅实在是太爽了。 他无意间门一看,发现张月之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像他一样吃的头也不抬,只是姿态还是十分优雅的。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45.第四五章 斗笠男人 “陛下, 这豆芽是蔬菜,还是用了什么法子得来的?” 冬日里蔬菜不易保存,可是这豆芽鲜灵灵的十分好吃。 张月之竟然主动开口和他说话, 晏玄钰惊奇极了。 “说起来这豆芽其实十分易得, 豆芽不是蔬菜,是由豆类泡发得来的……”晏玄钰说着,口中又有辣感。 他连忙拿起手边的杯子喝了几大口。 吃的过瘾,就是辣的也痛。 晏玄钰真是忍不住想锤自己了,好不容易恢复了大半味觉,又这么容易受刺激! 张月之一个从没吃过辣油火锅的人都比他适应良好, 属实有点丢脸了。 张月之问:“陛下可否告知臣妾,豆芽泡发可难?又需要多少时日?” “很简单的,大概需要四五天。”晏玄钰说,“豆芽确实又鲜又脆。” 张月之笑道:“臣妾今日真是有口福了。豆类易得,可冬日里蔬菜不易得。” 晏玄钰刚要点头,突然被这一句点到了! 是啊,冬天里蔬菜不易得, 百姓根本吃不上蔬菜啊!这豆芽虽然也没什么营养,但是端到百姓餐桌上那可也是一道菜! 张月之看到晏玄钰愣神只装作没看到, 继续吃了几个劲道弹牙的手打豚肉丸子。 晏玄钰心想,他怎么把这个忘了呢?! 因为他喜欢吃火锅里的豆芽, 现在弄了火锅,就顺便让顾主事他们把豆芽给泡出来了, 泡的是黄豆芽, 其实还能泡其他豆类。 他在心里记下,决定将这豆芽给推出去。 张月之看到他的反应,只觉得心里的迷雾慢慢散去, 她好像能窥见点什么了。 不过就算知道,她也不会表现出来。 两个人各吃各的,除了交谈了关于豆芽的几句话之外几乎再无其他。 让晏玄钰感到神奇的是竟然因为一顿火锅张月之在他面前慢慢放松下来——他不知道张月之凭借着他的反应已经猜到一点什么了,还以为张月之与他一起吃了顿火锅的原因。 “陛下打算什么时候开张火锅楼?”张月之问。 晏玄钰靠在椅子上休息,懒懒道:“就这几天吧,冬天正是时候。” “这火锅甚是美味,又胜在新奇,冬日里吃一顿浑身都暖洋洋的,不过,陛下可想过夏日里该如何?” 夏天?晏玄钰想过,其实夏天吃火锅也很爽,不过那要在空调房里吃才够爽,大周夏日里本就十分炎热,想必没人愿意吃一身黏腻腻的汗。 “如果是你该如何?”晏玄钰突然问了句。 张月之笑了笑,“臣妾愚见,可以夏日里推出另一种吃食,不过臣妾观陛下已有想法。” 晏玄钰坐直身体,他确实有点想法。像张月之所说夏日里推出另一种吃食,那还有比烧烤更适合的吗? 不过张月之能和他说这些话,相比之前已经是很大的改变了。 晏玄钰也突然想起,张月之在进入皇子府之前似乎是南方某商贾之家?通过一直以来的观察与交谈,晏玄钰发现张月之此人其实十分聪明。 她一直懂得如何明哲保身,在不知他态度的情况下将贵妃之位让出,后又一直尽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但是这些对她内心来说,或许都不是她想要的。 所以才会郁结于心。 ... 在张淑妃等人面前晏玄钰可以很放松,因为他们对自己构不成任何威胁。 晏玄钰本性是个想到什么就是什么的人,他开口问道:“如果朕让你来管理火锅楼,你可能做好?” “臣妾……?”张月之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置信。 晏玄钰摆手,“别急着拒绝,你就当朕给你个打发时间门的玩意?你也知道以后宫里宫外发生的事只会越来越多,顾主事是我以在外行走的身份雇来的,忠心与否尚且不知。” 他顿了顿,又道:“你到底是朕的淑妃,此事交由你,朕是放心的,你从前在家时定然对商贾之道耳濡目染,朕也能看出你是个聪明的。” “火锅楼是来赚钱的,那些酒楼背后又多有世家大族参与,只一个顾主事,朕不放心。” 张月之只默默听着,并未给出任何反应。 但是越这样,就越证明晏玄钰的话让她心动了。她并没有拿“臣妾是后宫女子”等言论来推辞,就证明她也是有意的,哪怕十分里只有两三分。 晏玄钰继续道:“至于出宫,你可以拿朕的令牌随意进出,后宫有王贵妃管理后宫事务,又有李妃协助,你之前刻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现在倒是可以用上了。” 话已至此,晏玄钰不必再多说。 片刻后,张月之起身,慎重道:“臣妾接旨。” “陛下交由臣妾的事,臣妾定会竭力去做。” 晏玄钰的事,两人算是心照不宣,张月之知道皇帝并非表现出的这样,他在等一个时机肃清朝堂。 张月之并不是全为晏玄钰德华而动容,其中有一半是因为这新奇的火锅,她能有几分料到火锅楼一旦开张会多么受欢迎,吃法新奇又足够美味,这也让张月之心里升起几分难以言说的陌生又熟悉之感。 她在未被送到京城之时曾替家里打点几家铺子,她展现出的能力明明远超她继母所出的弟弟,可是最后还是被父亲为了家族的前途送到了京城。 可惜她没有让父亲如愿,她进入京城后没有给家里带来一丝助力,她的父亲算错了,一旦进入京城,张月之就不再是那个受制于他的张月之了。 只是也到底不是从前的她。 今日听到的这一番话,明明知道不可全信,可她的心却飞快跳动起来,她是有能力的…… 为何要被困在后宫里? 她很清楚自己为何郁结于心,不得不认命的当下和她不甘心认命从此一辈子生活在尺寸天地的心。 从思绪中回来,她抬眼看到眼前的皇帝。 ... 晏玄钰酣畅淋漓地吃了一顿火锅后将要离开的时候,斗笠男人和姜元化的密谋也接近尾声了。 姜元化率先离开,斗笠男人身形一隐,消失在转角。 很快,一个戴着面具的随从无声无息地落在他身边。 “主子,姜元化的人已经甩开了。” 斗笠男人手里把玩着玉佛,不紧不慢道:“给他们透点线索,让他们知道我现在来到了京城。” 他口中的“他们”当然不是姜元化的人,或许在斗笠男人眼里,姜元化的人根本入不了他的眼。 “都说了是合作,如此防备就没意思了。” “这中原当真是好玩的紧。”男人的声音带着笑意。 “只可惜落在一群蠢笨如猪的东西手里。”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46.第四六章 宫中相聚 宝翠发现她家娘娘回宫最后便像有了什么心事一般。 承天殿的李公公是悄悄来宣旨的, 所以张淑妃跟随陛下出宫的事只有主仆二人知晓。 原本娘娘不争不抢,眼见着被很多人忽略了去,宝翠心里只能干着急, 这次陛下想起来了她家娘娘, 宝翠简直欣喜若狂了。 现在后宫几乎是沈贵妃一人的天下,但凡沈贵妃想要的, 陛下就一定会满足。谁要是与沈贵妃作对,必然没有好下场。 前几日王贵妃与沈贵妃在御花园不知怎么争吵起来,陛下竟然禁足了王贵妃。 一桩桩一件件都让宝翠胆寒, 她害怕她家娘娘对上沈贵妃, 又怕她家娘娘任人欺负去。 所以这次李公公前来宝翠才这么高兴,只是让她担忧的是,她家娘娘从回宫后就像有了心事的样子。 “宝翠,王贵妃今日是今日解了禁足吗” 宝翠正想着,听到张淑妃问了句。 她忙道“是呀, 娘娘要去看看王贵妃吗如今王贵妃正惹得陛下不喜,不如还是” “无妨, 你去备轿辇吧, 总归姐妹一场。”张月之说。 宝翠只好点头下去了。 张月之坐在轿辇上细细想着往日种种,陛下并非好色之徒至少在她看来登基后性情大变的陛下不是。 可是皇帝独宠一位民间带来的女子,属实过于匪夷所思。 问题出在那女子身上,她身上必然带有什么秘密。 张月之与她见过, 对方美则美矣,只是眼神里透出的可怜让她不喜, 那神情仿佛很可怜她们一样,张月之不在意她高高在上的口吻,反而觉得对方过于天真。 一向冲动的王贵妃不可能不在意。 思索间, 轿辇来到了王贵妃宫前。 张月之让小太监进去通报了一声,王贵妃身边的大宫女很快出来行礼后笑着带她们进去。 “娘娘不来,贵妃娘娘可是念了许久呢。” 大宫女这样说,张月之不由开始反思自己,她是否真的有点来迟了 只是进去后的场景和她想象的大相径庭。 哪有什么失魂落魄日渐消瘦的王贵妃,只见王贵妃坐在四方桌前和李妃以及两个宫女在一块玩那种四四方方的牌呢。 这牌还是皇帝赐给王贵妃的,全是玉制的,王贵妃喜欢的不得了。张月之听她说过这叫“麻将”,但是她不甚感兴趣便没参与过她们。 见她进来,李妃和两个宫女起身行了个礼,王贵妃拿起手边的酥果吃了一口后又拿手帕擦擦手,“张姐姐,今天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几人虽不是至交姐妹,但是关系也比旁人亲厚了。 一把麻将打完,王贵妃让人收拾了下去,又让宫里的人都退出去,张月之和李妃知道她这是有话要说,也让身边宫人去旁的地方暖暖身子去。 “我当她这凄凄惨惨呢,今天赶忙一看,过得比谁都滋润。”李妃笑道。 张月之也笑了,“这些酥果咱们宫里都没有呢。” 她们都知道王贵妃是个喜爱华服美食的,这样说也不过是打趣她。 王贵妃撇撇嘴,本就艳丽的脸庞添了几分生动,“还不是沈怜害我。” 李妃拿起手边几个话本,“咱们三个在这你就别装了,这是宫外新出的,你日日禁足在宫里怎么得到” 王贵妃这才道“都是陛下让李公公送来的。” “他罚我抄写静心一卷,我还没抄完呢,正巧两位姐姐来了” “我们可不帮你抄,那沈贵妃怎么独独与你过不去”李妃问,“都知道这段时日避其锋芒,偏你不知道,她有陛下宠爱,我们何苦与她对上” 王贵妃刚想说“她有什么陛下宠爱”又赶紧收住了话,胡乱说道“是我错了。” 张月之不语,她这会正想到那日她与皇帝回宫时问火锅楼开张时能否让李妃和王贵妃也出宫看看,皇帝只说了句“令牌在你手里自然随你使用”,皇帝这么说,她反而有些不敢了。 按皇帝所说的话,她自觉自己手里的权利有些大了。 可是今日来看王贵妃,她突然有点反应过来。 王贵妃应该也知道点什么,从她的吃食与日常用度来看,她显然比自己应对皇帝得心应手多了。 是啊,她太小心了,王贵妃这样的态度反而才让皇帝更加放心。 这样想着,前几日倒显得她作茧自缚了一般。 “陛下给我了出宫令牌,不知道过几日两位妹妹可有空可愿和我一起出宫”张月之突然出声。 王贵妃与李妃齐齐看向她“你刚刚说什么” 皇上给了出宫令牌 “是。”张月之淡然地喝了口王贵妃宫里这种甜滋滋的奶制品,“不过也不能随意用,只是那日我要出宫替陛下办一件事罢了。” “我去,天天在宫里呆的憋都憋死了。” 李妃瞪了她一眼,在宫里待了这么久,其他不见长,王贵妃这说胡话的本领倒是见长了,也不知道是跟谁学的。 “我们再去吉祥戏楼听出戏吧。”王贵妃又兴致勃勃地说。 李妃在一旁道“想听戏,让她们进宫不就行了” “我听说戏楼可热闹了,还没去看过呢。”说话间,王贵妃看向张月之。 张月之点头“那就这样说好了。” 三人又一起说了会话,李妃和张月之就准备起身走了。 宝翠看她家娘娘去了一趟王贵妃宫里,出来后就眼带笑意的模样,还以为娘娘是担心王贵妃所以前几日才有心事,便对张月之说“娘娘要是担心王贵妃,早说便好了,何至于闷在心里呢。” 张月之笑着摇摇头,是她从王贵妃身上学到了一分与皇帝的相处之道。 在李妃和张淑妃走后,王贵妃从话本子底下抽出一本翻开,她脸上还带着极其认真虔诚的模样。 隐约能从本子上密密麻麻的字里看到“刁难”“落水”“打烂她的嘴”等字眼。 却说晏玄钰那边接到了许久不曾出现的苏安的信。 苏安就是那个被他派去秘密从流民中选出十几岁少年进行训练,再从中选出优秀者组成一个监察处的官员。 信里照旧写上了最近少年们都训练了什么内容,又有了什么进步。 他们的训练地点是一处隐秘的废弃庄子,他们不仅要进行训练,还担有垦荒的任务。 训练量无疑是巨大的,从读书识字到习武应有尽有,但是这看上去有些不近人情的安排却是少年做梦都没想过的美好生活。 他们日日有饱饭吃,稠稠的米粥和热气腾腾的饭食,这是大周普通百姓现在都吃不上的东西。 庄子上对他们的待遇可以说是极好了。 苏安此次的信件上还提到了一个人,少年里有个叫“二狗子”的孤儿,如今已经随了苏安的姓,改名为“苏二”。 苏二无论是读书识字还是习武都十分刻苦,是这群少年里面最突出的一个。 苏安在信里还说,他们现在虽然还没有达到能走到陛下眼前的实力,但他们一直在成长。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宝翠发现她家娘娘回宫最后便像有了什么心事一般。 承天殿的李公公是悄悄来宣旨的, 所以张淑妃跟随陛下出宫的事只有主仆二人知晓。 原本娘娘不争不抢,眼见着被很多人忽略了去,宝翠心里只能干着急, 这次陛下想起来了她家娘娘, 宝翠简直欣喜若狂了。 现在后宫几乎是沈贵妃一人的天下,但凡沈贵妃想要的, 陛下就一定会满足。谁要是与沈贵妃作对,必然没有好下场。 前几日王贵妃与沈贵妃在御花园不知怎么争吵起来,陛下竟然禁足了王贵妃。 一桩桩一件件都让宝翠胆寒, 她害怕她家娘娘对上沈贵妃, 又怕她家娘娘任人欺负去。 所以这次李公公前来宝翠才这么高兴,只是让她担忧的是,她家娘娘从回宫后就像有了心事的样子。 “宝翠,王贵妃今日是今日解了禁足吗” 宝翠正想着,听到张淑妃问了句。 她忙道“是呀, 娘娘要去看看王贵妃吗如今王贵妃正惹得陛下不喜,不如还是” “无妨, 你去备轿辇吧, 总归姐妹一场。”张月之说。 宝翠只好点头下去了。 张月之坐在轿辇上细细想着往日种种,陛下并非好色之徒至少在她看来登基后性情大变的陛下不是。 可是皇帝独宠一位民间带来的女子,属实过于匪夷所思。 问题出在那女子身上,她身上必然带有什么秘密。 张月之与她见过, 对方美则美矣,只是眼神里透出的可怜让她不喜, 那神情仿佛很可怜她们一样,张月之不在意她高高在上的口吻,反而觉得对方过于天真。 一向冲动的王贵妃不可能不在意。 思索间, 轿辇来到了王贵妃宫前。 张月之让小太监进去通报了一声,王贵妃身边的大宫女很快出来行礼后笑着带她们进去。 “娘娘不来,贵妃娘娘可是念了许久呢。” 大宫女这样说,张月之不由开始反思自己,她是否真的有点来迟了 只是进去后的场景和她想象的大相径庭。 哪有什么失魂落魄日渐消瘦的王贵妃,只见王贵妃坐在四方桌前和李妃以及两个宫女在一块玩那种四四方方的牌呢。 这牌还是皇帝赐给王贵妃的,全是玉制的,王贵妃喜欢的不得了。张月之听她说过这叫“麻将”,但是她不甚感兴趣便没参与过她们。 见她进来,李妃和两个宫女起身行了个礼,王贵妃拿起手边的酥果吃了一口后又拿手帕擦擦手,“张姐姐,今天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几人虽不是至交姐妹,但是关系也比旁人亲厚了。 一把麻将打完,王贵妃让人收拾了下去,又让宫里的人都退出去,张月之和李妃知道她这是有话要说,也让身边宫人去旁的地方暖暖身子去。 “我当她这凄凄惨惨呢,今天赶忙一看,过得比谁都滋润。”李妃笑道。 张月之也笑了,“这些酥果咱们宫里都没有呢。” 她们都知道王贵妃是个喜爱华服美食的,这样说也不过是打趣她。 王贵妃撇撇嘴,本就艳丽的脸庞添了几分生动,“还不是沈怜害我。” 李妃拿起手边几个话本,“咱们三个在这你就别装了,这是宫外新出的,你日日禁足在宫里怎么得到” 王贵妃这才道“都是陛下让李公公送来的。” “他罚我抄写静心一卷,我还没抄完呢,正巧两位姐姐来了” “我们可不帮你抄,那沈贵妃怎么独独与你过不去”李妃问,“都知道这段时日避其锋芒,偏你不知道,她有陛下宠爱,我们何苦与她对上” 王贵妃刚想说“她有什么陛下宠爱”又赶紧收住了话,胡乱说道“是我错了。” 张月之不语,她这会正想到那日她与皇帝回宫时问火锅楼开张时能否让李妃和王贵妃也出宫看看,皇帝只说了句“令牌在你手里自然随你使用”,皇帝这么说,她反而有些不敢了。 按皇帝所说的话,她自觉自己手里的权利有些大了。 可是今日来看王贵妃,她突然有点反应过来。 王贵妃应该也知道点什么,从她的吃食与日常用度来看,她显然比自己应对皇帝得心应手多了。 是啊,她太小心了,王贵妃这样的态度反而才让皇帝更加放心。 这样想着,前几日倒显得她作茧自缚了一般。 “陛下给我了出宫令牌,不知道过几日两位妹妹可有空可愿和我一起出宫”张月之突然出声。 王贵妃与李妃齐齐看向她“你刚刚说什么” 皇上给了出宫令牌 “是。”张月之淡然地喝了口王贵妃宫里这种甜滋滋的奶制品,“不过也不能随意用,只是那日我要出宫替陛下办一件事罢了。” “我去,天天在宫里呆的憋都憋死了。” 李妃瞪了她一眼,在宫里待了这么久,其他不见长,王贵妃这说胡话的本领倒是见长了,也不知道是跟谁学的。 “我们再去吉祥戏楼听出戏吧。”王贵妃又兴致勃勃地说。 李妃在一旁道“想听戏,让她们进宫不就行了” “我听说戏楼可热闹了,还没去看过呢。”说话间,王贵妃看向张月之。 张月之点头“那就这样说好了。” 三人又一起说了会话,李妃和张月之就准备起身走了。 宝翠看她家娘娘去了一趟王贵妃宫里,出来后就眼带笑意的模样,还以为娘娘是担心王贵妃所以前几日才有心事,便对张月之说“娘娘要是担心王贵妃,早说便好了,何至于闷在心里呢。” 张月之笑着摇摇头,是她从王贵妃身上学到了一分与皇帝的相处之道。 在李妃和张淑妃走后,王贵妃从话本子底下抽出一本翻开,她脸上还带着极其认真虔诚的模样。 隐约能从本子上密密麻麻的字里看到“刁难”“落水”“打烂她的嘴”等字眼。 却说晏玄钰那边接到了许久不曾出现的苏安的信。 苏安就是那个被他派去秘密从流民中选出十几岁少年进行训练,再从中选出优秀者组成一个监察处的官员。 信里照旧写上了最近少年们都训练了什么内容,又有了什么进步。 他们的训练地点是一处隐秘的废弃庄子,他们不仅要进行训练,还担有垦荒的任务。 训练量无疑是巨大的,从读书识字到习武应有尽有,但是这看上去有些不近人情的安排却是少年做梦都没想过的美好生活。 他们日日有饱饭吃,稠稠的米粥和热气腾腾的饭食,这是大周普通百姓现在都吃不上的东西。 庄子上对他们的待遇可以说是极好了。 苏安此次的信件上还提到了一个人,少年里有个叫“二狗子”的孤儿,如今已经随了苏安的姓,改名为“苏二”。 苏二无论是读书识字还是习武都十分刻苦,是这群少年里面最突出的一个。 苏安在信里还说,他们现在虽然还没有达到能走到陛下眼前的实力,但他们一直在成长。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47.第四七章 练武台上 晏玄钰对这群人很有信心, 又对未来要成立的“监察处”充满期待——一支独立于朝廷之外,直接听命于他的机构。 苏安说前不久又招收了一批新人,晏玄钰看了一会他们大致的学习情况, 提笔给苏安回信,细细写下了接下来他们还需训练的内容。 比如大周各地方的官员构成, 大周地图以及各地路线…… 未来这个机构可以成为他的眼睛,替他伸到大周四面八方去。 写完后他揉揉略酸的胳膊, 心里知道这事急不来, 训练也是需要时间的——晏玄钰十分期待验收成果的那天。 接下来就是大事了。 袁康从边城传来消息, 突厥王病逝, 突厥大王子成为新突厥王。 老突厥王病逝已经是好几天之前的事情了, 但是信传到晏玄钰手里需要几天的时间,看着手里的信, 晏玄钰不由陷入了深思。 袁康在信里说, 现在的突厥形式复杂, 老突厥王死了, 可他的几个兄弟还没死,他们不可能都老老实实,突厥王刚当上首领急需巩固自己的地位和提高自己的声望, 让别人都看到他这个新突厥王的能力。 所以袁康猜测, 突厥部会对大周边城发起战争,然后再让大周拿出金银粮食赎回城池。 他认为突厥目前不会真的向大周宣战,突厥目前形式复杂, 现在的突厥分为东突厥和西突厥, 东突厥部有不少王室与新突厥王不和,如果有战争,至少要等他们内部先安定了。 如今的局面确实是大周处于不利局面, 大周军队的弊病不是一朝一夕形成的,晏玄钰更倾向于将兵权都集中在袁康手里。 分开管理不如集中管理。 他承认自己有作弊的成分在,他从原主记忆里知道袁康是什么人,才会像现在这样放心地重用他。 所以他从不吝啬自己的信任。 其他武将不会轻易将兵权放出,所以晏玄钰让袁康先与王庆云一部接触,王庆云算是武将里比较不起眼的那种,虽然普普通通却也没做过什么不可饶恕错事。袁康可以慢慢将王庆云先吸纳过来,两个武将手里的兵力对上其他武将绰绰有余了。 不止看兵力,也要看兵卒的质量。 当时从京城运过去的“边城快递”,晏玄钰可是下了血本,他在京城外几个庄子以及附近田地上收的粮食都做成了烩面等各种吃食,还有那些腊肉、烈酒,足够边城的士兵们吃很久了。 袁康的士兵已经开始按照晏玄钰写下的训练方法进行特训,现在他们能吃饱穿暖,自然也有力气进行训练,晏玄钰将自己能想起来的所有方法都写下来:有训练体能和作战技巧的,现在大周士兵们普遍使用的武器如何在战场上发挥更大的作用,还有就是士兵之间如何协同作战。 他点到为止,袁康身为武将世家懂得东西肯定比他这个门外汉多了不止一点两点,晏玄钰只是占据了后世先机,将后世的那些特训方法写下来,说不定还能给袁康点启发。 突厥在整理混乱内部的同时,袁康的士兵们在进行特训。 晏玄钰也认同袁康的看法,大周现在兵力……确实就那样,要是一意孤行出兵攻打突厥,不知道又要死伤多少人。 他最后给袁康回了封信,主要精力放在训练士兵上,至于突厥,袁康可以小范围地给他们制造点麻烦。 ... 边城,袁康府邸。 “什么?!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当真要将你的练兵法子给我?”王庆云粗犷的脸上此刻满是不可置信! 最近冬日里越发寒冷,王庆云自从发现袁康这里有酒之后跑来这边是越发得心应手。 大周边关诸城离京城遥远,秩序管理松散,对于酿酒的管控也没那么严苛,但是边关粮食价高,能拿来大量粮食酿出的酒更是价值千金。 这日王庆云又腆着脸皮来蹭酒喝,却被袁康兜头扔过来一本册子。 袁康知道王庆云来边城这么勤快为的什么,不过他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嗯,这里面还有我袁家的练兵法,你一并给你手下的兵用上。”袁康说。 王庆云的眼珠子几乎要震惊的从眼眶里掉出来,他一脸“你他娘在骗我”的表情拿着书册草草看了几页,他还是认字的,看到书上写的确实与袁康说的别无二致之后才真的愣了。 他猛灌了一口酒,辛辣的酒液顺着喉咙下去,给周身带来暖意。 “练兵法是武将最看重的东西,你又不是不知道。”王庆云说。 武将们都有自己的练兵法,有自己琢磨的,更多的是家族里流传下来的,这也是他们当武将的依仗。 像袁康这样大喇喇拿出来给别人的,还是头一份! 袁康双手抱胸,他与王庆云同为武将,可是形象上简直天差地别,王庆云留着络腮胡,一脸粗犷。行为举止更是放荡不羁,而袁康则体态修长,体格十分健壮,单看脸的话与书香世家公子瞧不出两样。 “这是陛下的意思。”袁康说。 “小皇……陛下这是什么意思?”王庆云“腾”地站起,他刚刚堪堪改口称了一声陛下。 “你以为这些东西只是供着你在边城当大佛的么?”袁康笑了。 王庆云说:“……他想收兵权?” 他心里掀起惊涛骇浪,先帝都没做成的事,小皇帝想轻而易举完成? 没想到皇帝刚登基,雄心壮志倒是不小。 袁康笑而不语。 王庆云若是不愿意,大可之后与他不再往来,甚至可以联合其他武将。 但是他不信王庆云有那个胆子去赌,她看中的就是王庆云小心驶得万年船的谨慎。 “你……”王庆云本就黝黑的脸更加黑的难看了,“你他娘的倒真是忠心。” “我这里新建了练武场,王将军不妨与我一同去看看?”袁康问。 王庆云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走!老子倒要看看你袁大将军在整什么幺蛾子。” 说罢他提脚跟上,却马上又想起来什么一样将桌子上的碗端起来将剩余的酒液一饮而尽。 ... 练武场十分简陋,只是搭起来了隔开的台子,里三圈外三圈围了许多兵卒。 两人离的老远就听到了几乎能把天掀翻的叫好声。 “都给老子让开。”王庆云丝毫没有在其他武将领地的自觉,吼了一嗓子。 “将军!”兵卒们看到袁康来了,纷纷给自家将军行礼。 “那台上是谁?”袁康问。 “回将军,是袁小将和一个叫阿肆的兵。”说话的人是袁康面前的一个兵卒。 王庆云看过去,只见练武台上两人拳拳到肉,袁盛?袁康亲自教导,功夫自然是极好的,只是那叫阿肆的小兵却让袁康感到意外。 阿肆出手看似是毫无章法的野路子,却次次都能将袁盛给堵回去,让袁盛无从下手,袁康看得出来,他这是在试探袁盛的路子呢。 只怕袁盛再不防备马上被摸个干净了。 果然如此,那阿肆又一拳冲出,正好露出命门来,袁盛大喜过望连忙蓄力攻过去,却没想到着根本就是阿肆故意卖的破绽。 “咚!” 随着一声重物撞击地面的巨响,袁盛输了。 练武场里顿时又是一片掀天的叫好声。 袁盛也不恼怒,输了就是输了。 “这是个小兵?”王庆云看的瞠目结舌。 这他娘的小兵敢打袁将军的义弟?不要命了?! 只是接下来的场景让王庆云更意外,袁盛被搀扶起来后朗声向那穿着普通兵卒衣服的阿肆说:“今天是我败了,改日再战!” 话音未落,一个拴着麻绳的牛皮酒壶被扔过来,阿肆稳稳接住。 所有士兵的眼神都被吸引过去,阿肆打开酒壶,烈酒的味道顿时小范围散开了。 “练武场人人都可以来,赢了的都有酒喝!!” 台下所有人的眼睛都亮了,他们玩的是“擂台”,阿肆赢了,那下一个上来的人就要和他对打了。 ... 袁康仿佛真的只是来练武场“看看”,他看到精彩处忍不住拍手叫好。 这也是检验兵卒们训练成果的地方,虽然在袁康看来兵卒们拳脚功夫还是漏洞百出,但是相比之前已经是非常大的进步。 王庆云默默看着,这场景在他那里是完全不会出现的。 他的兵都是什么样的呢?死气沉沉,偏偏一个个又滑头的很,之前被突厥人追着打,王庆云除了恼怒其实也有无可奈何。 毕竟都是他手下的兵。他虽然不是圣人不是好人,却也有人的感情,王庆云知道这群人吃不上喝不上,几个月前,有个饿的薅野草往嘴里塞的,不小心吃了一株毒草,腹泻了几天死了。 让他们去与骑在马背上的凶悍突厥人战斗,无异于去送死。 小皇帝这招确实太简单了,但是又让王庆云不得不献忠心。 有吃的有喝的,还有袁康的练兵法。就像给了王庆云一颗包着毒药的糖,现在他就算知道有毒,也拼命地想往嘴里塞。 他的兵和袁康的兵区别太明显了…… 他王庆云就算不在意突厥的事,但是他的命,他手下兵的命,他是在乎的。 “老子想好了,以后就跟着你。你说往东绝不往西。”王庆云攥紧了拳头。 袁康并不意外,他招来身边一个副将带路,将王庆云带到放粮食的地方。 这里有好几层兵卒把守,看到袁康过来,他们纷纷抱拳行礼:“将军!” “陛下早就备好了送到王将军城池的粮食。”袁康笑道,“还有烈酒,明日会一并送给王将军。” 王庆云心里那点被算计的不爽都消失了,他心里变得火热起来。 那可是粮食和酒啊! 别说多少年,他从来没见过从京城运来过这样的物资! 一想到袁康的兵早就吃过那种叫烩面的东西,他就气得不行。 “王将军。”袁康伸手。 王庆云不情不愿地从怀里掏出个布包,一个被磨了角的虎符显露出来。 大周武将统领都有一个十分精巧的极小虎符,这虎符代表了朝廷给他们的兵权。 不过他们这些武将在边关这么多年,就算没有虎符照样有人听命行事。 “这些东西,还请将军守口如瓶。”袁康收起虎符。 他同样有一个,是当年先帝赐给他父亲的。 相信过不了多久,这些大周所有的小型虎符都会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重新熔铸出的兵符。 让王庆云交出兵符这件事以一种十分平和的状态结束了。甚至只拿出了粮食与烈酒就让王庆云松了口。 其实袁康还有更多,只是现在不会拿出来。 ... 练武台上也结束了,毕竟兵卒们不是想去哪就去哪的,他们要巡城、守城。 阿肆喝了几口之后,将牛皮酒壶别在腰间跑去了一处营帐里。 这是受伤了的兵卒被统一安放的地方。 “老幺……”他喊了一声。 一个躺在外面穿着染血衣服的人坐起来:“老子在这。” “你怎么,在外面。”阿肆问。 老幺呵呵道:“你小子以为我还能被欺负了去?是我看那些小兵冻的要不成了和他们换了地方。” “给。”阿肆从腰间解下酒壶塞过去。 他一向不怎么说话,还因为沉默寡言的性子在刚来军营的时候被人欺负,是老幺路过的时候将他们拉开,老幺是袁将军手底下的老兵,那群人便四下散开了。 “这是什么?”老幺接过来,“刚喝了粥了……” 他们这些伤兵都得到了安置,要是换成别的地方说不定一卷草席子扔走自生自灭了,偏他们将军还专门弄了营帐让他们修养,顿顿还有粥喝。 他一打开,酒香从里面飘出来。 “你哪来的?!”老幺赶紧盖上。 “练武台赢了,给我的。”阿肆说。 “好小子!!” 这可是酒啊!这么金贵的东西,像他们这样的人见都见不着! 老幺喝了两口,满口都是辛辣中带着香的味道。 “你……去给他们一人喝一口,暖和暖和身子。”老幺舔舔干裂的嘴唇,仿佛想从上面汲取最后一点酒味。 刚刚他打开酒壶的时候就已经感到无数视线落在他身上了。 阿肆点点头。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48.第四八章 黄沙城事 阿肆给伤兵营里的兵卒们每人分了一口之后, 酒壶里已经空空如也了。 伤兵营里的人都用炙热的眼神紧盯着酒壶,同时对阿肆十分感激。 在这样寒冷的天气里,即使他们穿上自己最厚的衣服仍然难以抵御寒冷, 更何况他们都有伤在身,一口辛辣的酒下毒一股热涌向四肢百骸,舒坦地他们打了个激灵。 “这是将军赏赐的, 只要能在练武台上赢一局, 就能得一壶酒。”老幺眯着眼砸吧砸吧嘴, “要是老幺我还年轻力壮, 怎么也得去练武台上拼一把。” 伤兵营静悄悄的,但是老幺的话给或躺或坐的这些人心里埋下一颗种子, 嘴巴里还有酒的辛香,酒液的刺激让心脏也热烘烘的, 原本已经失去希望的他们心里竟然燃起小小的火苗,如果他们能好起来…… .. 大周兵营实行的武将轮换制度, 算下来两年已过, 很快又要换大周边境城池主将了。 这种漏洞百出, 完全是给敌人卖破绽的制度竟然能实行到现在,也真是足以让人震惊了…… 一直以来突厥都未曾扩张,看上去似乎是大周的一个十分老实的邻居——除了偶尔“无伤大雅”的掠夺一下大周边境的百姓。 按理说这本是十分不能容忍的事情,奈何大周如今局面重文抑武,把持朝政的文臣多是主和派。竟是与突厥“和平共处”到现在。 但是已经看到后续发展的晏玄钰知道,突厥一直是有野心的,他们早就盯上了中原这块肥美的土地,一直以来都在慢慢渗透大周,不日就会进攻大周边境,一路打到京城。 武将交换守城本就该被废除, 但是现在不宜做出动作让朝堂上一些人察觉,晏玄钰与袁康商议,借此次轮换主将,试着能否和平收回兵权。 毕竟他实在不想大周兵卒有太多损耗了,几年以后还有虎视眈眈的邻居们。 ... 大周,黄沙城。 此处主将为聂保成,前几日他飞鸽传书给周围城池主将。 为的不是别的,正是从京城回来的袁康。 他在此之前已经让副将传令下去,好好提了提他手下这群兵的皮子。 “待那袁康来黄沙城后就足够让他喝一壶的。”聂保成侧脸有一处刀疤,这让他笑起来的时候戾气十足,颇为骇人。 “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儿,仗着他老子混出点功绩就想管起我来了。” 副将钟苍在一旁笑道:“他袁将军不是很爱惜手下兵卒吗?想必他来黄沙城后也不会处置咱们的兵吧,不然就可得好好跟他讨要说法了。” 到时候兵卒们不听袁康指挥那可怪不得他们,要是袁康敢处置他们的人,他们必定是要好好讨回来的。 “明日咱们就去边城好好看看他袁康练出来的兵。”聂保成一拳捶在桌子上,激起一层木屑粉尘。 ... 同一时间。 “你他娘的去黄沙城?那可都是一群兵痞子!”王庆云不可置信,“聂保成要来的?” 袁康“嗯”了声,因为王庆云的兵符已经在他手里,袁康有些事也和他说上一一:“我去黄沙城练练那群兵痞子。” “他聂保成真不是个东西,这是要给你下马威啊。”王庆云都能看明白的事情,袁康何尝不知? 袁康笑了一声,“那就看看谁输谁赢。” 京城那边的供应整个冬日都会源源不断。 如果按照这样发展下去,下次轮换主将就是两年后了,但是袁康知道,过不了一年他就要回京城,在这期间他想要更多的兵,为陛下练出大周真正的英勇之师。 “那你的袁家军呢?就这样扔给聂保成了?”王庆云问。 袁康摇头:“当然不是,我将袁盛留下看着这边的情况。” 自从袁康接管了他他手下的兵之后到现在,王庆云已经对袁康心服口服,袁康并没有想过要架空他这个将军,他给自己手下兵卒吃穿,又每日操练他们,才过去不到一个月,王庆云已经明显感到兵卒们渐渐不像从前那样一潭死水。 半晌,他叹了口气。 果真有如此圣人? 扪心自问,他王庆云无法做到,单单是拿出粮食给其他人手下的兵他就已经做不到,更别说用自己的法子去帮忙练兵了。 ... 第一日,袁康与聂保成打了个照面。 两人像模像样地拱手行礼后,聂保成似笑非笑地道:“袁将军,我手下这些兵就交给你了。” “还请聂将军善待边城兵卒。”袁康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而后他一提马绳,身下的马嘶鸣一声,扬起四蹄向前而去。 “好,袁康,我倒要看看你想干什么!”聂保成咬牙切齿道。 两城主将自此交换完毕。 袁康带着手下几个亲信和亲兵们进了黄沙城兵营。 只见兵卒们松松散散。身上穿的五花八门不伦不类,不像是军营里的兵,倒像是一流子和乞丐。 他们嘈杂的声音似乎能将一切掩盖住。 袁康从兵器营走过,只见一堆一堆兵器东倒西歪的堆在兵器架处。 和他想象的情况差不多。 袁逊大喝:“袁将军来了,都列队过来!” 似乎没人听到似的,袁逊又喊了几声,兵卒们才慢腾腾地过来。 袁康的副将额头上青筋暴起,恶狠狠道:“这样不听指挥的兵早该军法处置!” 但是他们在来黄沙城之前与聂保成约定,主将不得随意处置双方兵卒。 “这就是我大周的士兵?”副将攥紧拳头。 袁康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示意他不要动怒。 底下的兵卒们稀稀拉拉停住,根本不成队伍。 袁康大步走上高台,他的声音从高台向四面八方传过去:“我是边城主将袁康,今日接任黄沙城主将一职,明日起,我会按照从前在边城训练士兵的方法训练你们。” “现在,不想被我袁康训练的去那边。其余站在原地。” 声音落下,黄沙城兵卒们都看向袁康。 他们似乎在慢慢试探着这位传言中名声很好的将军。 很快就有人走到右边,又过了一会,越来越多的人走去,他们发出嘲弄的哄笑声。 副将攥紧拳头,他们将军良善,从不苛待手下兵卒,更不会抢他们的功劳,每次冲锋将军总是一马当先在最前面,可是他此刻多么希望将军不必如此良善,这只会让这群鼠辈看轻了他去。 到最后,袁康面前的台子下面已经一个人没有了 黄沙城的兵卒们在高台下大声哄笑起来。 兵卒们没这个胆子,除非有人指示过他们。 “好,既然诸位都不愿意……”袁康在高台上继续慢慢道,“那想必也不用我提供诸位的饭食了。” 袁康说话间十分从容,似乎黄沙城兵卒的挑衅在他眼里并不算什么——兵卒们会这样,一定是聂保成背后吩咐过的。 粮食?黄沙城也有粮食啊! 聂保成虽然不是个好人,但是他至少给手下的兵们一口饭吃,以至于大部分人饿不死。 所以兵卒们听到袁康这句话后不以为意。自诩良善的袁康就这点本事了吗? 像聂保成想的一样,袁康来了之后也只能是个没有实权的将军罢了。 .... “你们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好香……” “你他娘的涎水淌下来了!” 兵卒们突然开始躁动。 随着那香味越来越近,他们都有点站不住了,不停地四处张望以寻找香气源头。 袁康表面不动声色,实则将一切都尽收眼底。 这锅饭当然不是他们袁军吃的烩面,而是用杂粮和大周边境特有的银银菜拌着香辣的酱料炒了一锅饭。 “那是什么?” 兵卒们伸长了脖子。 袁康的副将说道:“这是我们每日吃的最普通的饭食。” 一大锅酱料炒饭让空气中弥漫起了又辣又鲜香的味道,兵卒们更躁动了! 夸张吗? 并不夸张。 如果晏玄钰在这里就会举一个他曾经在网络上看到的有趣问答:如果给某朝的劳夫们每日吃饱饭,他们能干什么? 下面有个回答:说不定能走出华国打向世界。 在物质十分落后的古代,醋是靠着脏兮兮的醋布来弄一点味道,盐就更别说了——这时候私盐还要进大牢呢,边关小兵能吃上几口干粮就不错了。 所以这能疯狂刺激古代人味蕾的酱炒饭一端出来,黄沙城兵卒们都开始骚乱了! “抢!”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其他人恍然大悟。 对啊,这里可是他们黄沙城,他们的地盘! 只有一锅饭,先到先得。 紧接着就是更大的骚乱,有不少人直接冲了过来,试图去抢伙夫的锅,眼看着离那饭越来越近,他们眼里露出喜色! 但是他们注定要要失望了。 袁康手下的亲兵可不是吃素的,对黄沙城军营的这些人,他们不说以一敌百,一个人打一十个是没问题的。 更别说亲兵们经过特训,又每天吃的饱饱的,黄沙城兵卒们根本比不过。 “哎呦!!” “哎呦!!!!!” “哪个踩到了老子!” 眼看着此地陷入混乱,前面的兵卒一个个被打到一边,后面的小兵们都扑过来试图抢那一锅饭。 可是一锅饭怎么够黄沙城军营里所有人吃?! 袁康挥了下手,亲兵们就退下来,任由那锅饭被他们争抢。 所有人都疯了,他们不顾滚烫的炒饭,直接伸手去锅里抓,不时有人被压在下面,又有人扑过去,试图把手伸进去。 有那有力气的人扯过前面的推到一边自己过去,也有被挤到地上滚到一边的兵卒。 抢到炒饭的往嘴里全部塞下去,又不知道从哪里伸过来的手想扣出来…… “听我的命令,以后每人每天每顿至少能吃一碗这样的杂粮饭!” 袁康的声音明明不大,可就是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 有人如痴如醉地舔着手上沾染的酱料,有人拼命嗅着空气中的香味。 “我不会骗你们。”袁康淡淡道。 “我说过,只需要每日训练,就每日能吃到这些。” 每天每顿都能吃到?! 黄沙城士兵们恍惚地看向高台…… 慢慢地,第一个,第一个…… “回来!你忘了将军怎么说的?!”有人恨铁不成钢地骂那走过去的小兵。 那小兵回头狠狠道:“谁给我口饭吃,我就听谁的!” 不多时,黄沙城的兵卒被分成了两拨。 投靠袁康的几乎是黄沙城军营里一大半的兵卒。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49.第四九章 火锅开张 承天殿中, 晏玄钰时隔多日终于收到了袁康的密信。 因京城距离边城太过遥远,路途中是否出意外不可知,晏玄钰就想到了”加密通话”,晏玄钰给手下的人都发了拼音册子, 现在他们都用拼音来写信, 这样就有了双重保护, 即使传信的海东青被射下来,他们信件的内容也不会泄露出去。 看到袁康到达黄沙城军营后的种种, 晏玄钰忍不住笑了出来——笑是因为一切都进行的格外顺利, 袁康将黄沙城兵卒们分为“连”“班”, 将原本聚在一起的兵卒打乱进行训练,以物资作为奖励 从简单的列队行军开始, 连与连进行比拼,不管黄沙城兵卒们内心是作何想法, 但从表面上看袁康的方法效果良好——那群兵们如今很是积极, 就算是上茅房也恨不得列着整齐的队伍迈着整齐的步伐。 先不说这群兵能力如何, 精气神首先都提上去了。 看到袁康仅仅用从他手里运过去的粮食就将大部分兵卒调动起来, 他又有些笑不出来了, 甚至心里都有些酸涩难言。 袁康在心里详细说了第一天去黄沙城军营里的经过, 破烂不保暖的衣衫,连饱腹都做不到的稀粥…… 晏玄钰记得袁康说过,每年冬天边境都会有许多兵卒在寒冷与饥饿里死去。 今年情况应该会好很多,有了晏玄钰源源不断地向袁康那边运送粮食,至少兵卒们不会饿死了。 以后会越来越好的,他叹了口气,心里暗暗道。 ... 地处大周中心的京城繁华又热闹,与荒凉的边城仿佛是两个世界。 有人正在为饱腹而发愁。有人已经不满足于常见的吃食了。 现在被人津津乐道的是一家叫“火锅楼”的酒楼。 里面的吃食十分新奇, 店内装潢又十分符合当下贵族审美,一时间吸引了无数客人。 待他们尝过那名为火锅的东西后,大多数人都对那麻辣鲜香的味道念念不忘,有少数人爱吃菌汤锅底,自然也是鲜味十足。 尤其是在这冬日吃一顿火锅后出一通汗,别提有多爽了! 于是一传十十传百,火锅楼仅仅开了三日就已经人满为患,想进去是能等号码牌了。 这号码牌也是火锅楼造出来的,为了让客人舒服些,可以提前领了号码牌等待,号码牌上有特制铜印用来防止有人仿制。 ... 仆役小六领了号码牌后躬身跑了过去,谄媚地递给马车上的管家:“张管家,牌子拿到了。 那管家一把拿过去仔细端详了一会:“还要多久?” “约摸一个时辰。”小六道。 “你在此处等着。”管家说完,从马车里扔出来几枚铜板叮里当啷地掉到地上。 小六忙不停作揖谢他,然后趴在地上拾起了铜板。 马车缓缓离去,那叫小六的瘦弱仆役将铜板珍惜地放好,然后乐颠颠地跑了回去,站在墙角处默默等火锅楼里的人喊出属于他主家的号码。 ... 这一幕被楼上窗边包间里坐着的三人看到。 那三人正是从宫里出来的张月之、王沁瑶和李芷薇三人。 王沁瑶,也就是王贵妃只是好奇地问张月之:“是谁想的法子?这号码牌倒是稀奇,既不看轻了他们身份,又能让他们按顺序不至于混乱。” “是陛下。”张月之含笑道。 张月之面上笑着与其他二人说话,她心里却想到了刚刚那小仆役趴在地上故意作出夸张丑态取悦管家的模样,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 “张姐姐!张姐姐!”王沁瑶不满地道。 “啊?”张月之猛地回神。 王沁瑶耐着性子说:“我想尝尝你锅子里的豆皮。” 张月之点头:“好。” 王沁瑶翻了个白眼,美人即使翻白眼也是很美的:“这么好吃的吃食在眼前你竟然都能发呆?” “张姐姐可是先我们好久吃到了呢,对她来说已经不是稀罕物了。”李芷薇笑眯眯打趣道。 李芷薇和王沁瑶最后都吃了菌汤锅底,即使是嫩白的菌汤也是十分有味道的,比起牛油锅刺激不足,但是两人额头也吃出了薄薄一层汗。 “爽快!”王沁瑶喝了一口火锅楼赠送给贵客的果茶。 李芷薇在一旁道:“你看看你哪还像宫妃模样?” 王沁瑶满不在乎:“咱们现在本就不是宫妃啊,只是三位京城普通人家的小姐而已!” 李芷薇被她逗笑了。 ... 张月之是晏玄钰亲封的火锅楼老板,火锅楼自从开张后事事都由她在打理,整日出宫忙的几乎脚不沾地了,在宫里传出的消息就是张淑妃又病倒了。 奇怪的是明明每日劳心费力,可张月之看上去却越来越容光焕发,以往的病容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看的李芷薇和王沁瑶二人啧啧称奇。 张月之向她们解释自己来京城前一直在打理家里的铺子,只是后来全被家里人夺去了,将她关在闺阁之中。 现在管理火锅楼,让张月之恍惚间想起曾经那段时日,仿佛这才是她自己了。 ... 三人说说笑笑吃了一顿让王沁瑶期待已久的火锅之后就去了戏楼。 如今吉祥戏楼可不同于往日了,先不说三层楼阁的规模,单是每日进进出出的贵人就已经数不过来了。 现在京城最流行的雅事就是来吉祥戏楼看戏。 吉祥戏楼背后的老板也一直为人津津乐道,这位老板十分神秘,旁人只知道他姓“于”,但是从戏楼发生的一桩桩一件件事上来看足以可见其为人心胸宽广不畏权贵。 三人从火锅楼出来就坐上马车直奔吉祥戏楼。 刚到吉祥戏楼,出来接待他们的管事和火锅楼管事一样是个人精,虽然于工子只是提了句,他就猜出来这三位身份不一般,言语间就带了讨好与亲近。 他一边笑眯眯地迎三位贵客上二楼一边说: “您三位是第一次来吧?今天咱们有眼福了,吉祥戏楼上新戏了!” “管事可知是什么戏?”王沁瑶早就是吉祥戏楼的“死忠粉”了!白娘子的故事她在宫里看过,又搜罗了无数吉祥戏楼出来的话本子呢。 “这出戏呀,叫《长恨歌》……” “怎么尽是些悲春伤秋的故事?”王沁瑶对张月之和李芷薇道,“一听又是痴男怨女的故事。” 王沁瑶这样说,管事丝毫没有被冒犯的意思,他将三人带到二楼一个适合观看的包间,又让小厮上了瓜果零嘴,一切都办的周周到到才退了出去。 “这戏楼老板对咱们怎么这么周到?”就连王沁瑶都看出不对劲了,她目光往下移的时候突然一顿,“这……?” 这不是皇帝让御膳房腌的那种话梅干吗? 她捻起一个放进嘴里后惊讶道:“味道都一样。” 剩下的话她没说。 张月之笑而不语,看破不说破。 李芷薇也反应过来,一时间二人心里都颇为震惊,这吉祥戏楼,竟是陛下的?! 李芷薇可听说前段时日吉祥戏楼在外张贴了好几篇文人诗稿,可都是暗讽当今陛下的。 这可不是有趣了? 三人都不傻,自然知道陛下这是对她们根本没防备着才让她们知道了这件大事。 想来也是皇帝知道她们今日会来戏楼才安排了这出新戏。 ... 三人在包间里新奇地四处看,李芷薇和王沁瑶不必多说,张月之也是第一次来,她向外看去,只觉得这处楼阁设计的极为精巧。 殊不知外面的人也在猜测她们的身份,她们是走的很低调,但是架不住管事亲自相迎,又带着她们进了戏楼最好的包间之一。 要知道能在吉祥戏楼有一个包间,地位金钱缺一不可。 就连京城里地位低些的官员都得按着这的规矩在大堂看呢。 却说很快,戏台上慢慢出现了人,布景也已经放置好,周围窃窃私语的人们都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也没人再猜三个戴着斗笠的女子身份。 戏台上很快开始了第一幕…… ... 没错,这出戏就是晏玄钰根据后世《长恨歌》稍作修改得来的“戏”,晏玄钰模糊去了背景,讲的是“前朝一帝王”与“前朝宠妃”的爱恨。 更有那句经典的“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好美啊……”王沁瑶在看到漫天飞雪时轻声喃喃。 这“大雪”是从戏楼顶端纷纷扬扬而下,不只是她,整个看台的观众都惊叹不已,竟然能有如此逼真的效果! 不知道是谁情不自禁高声说了句:“好一句‘今朝若是同淋雪,也算此生共白头’!” 当然,这位兄台被无数人投以不满的目光。 王沁瑶完全忘了最开始自己多么嫌弃千篇一律的“痴男怨女”了。因为这出戏实在太好看了。 在看到奸臣以皇帝安危逼迫宠妃在马嵬坡自缢时,她的眼眶完全红了,整个人都沉浸在戏里,不知道是愤怒还是悲伤。 .. 让吉祥戏楼所有人记忆深刻的是最后一幕,帝王想要抓住宠妃,却跌在地上,眼睁睁地看着绸带断裂,宠妃离去。 两人再也不复相见。 不知从哪里传来的哀怨唱腔,整部戏都因为这一个“帝王与宠妃都没有松手,可奈何缘分已绝”的设计而升华了! 一直到几个月后,这一幕仍为京城里人所谈论。 ... 此刻的戏楼里,随着戏台上众人谢幕,议论声正渐渐响起。 “她是如何飞起来的?” “有一条带子牵着呢!” 更有文人当即情绪激动作诗一首。 ..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50.第五十章 新的问题 虽然道具有限, 但是现在娱乐活动就这么少,戏曲的发展远不如后世的京剧,晏玄钰尽可能还原舞台, 也足够给他们一些小小的震撼了。 晏玄钰在吉祥戏楼推出的戏是逐步递进的, 从最开始简单的布景到今天这出戏十分精心布置。 王沁瑶觉得此次出宫不虚此行, 三人提前从后院离开了吉祥戏楼坐上回宫的马车。 王沁瑶意犹未尽:“话本子上还是不如亲眼一观呐。” 相比于王沁瑶单纯沉浸在《长恨歌》里,张月之的心思敏感,一出戏看完之后想的第一件事竟然是—— 这出戏的主角是皇帝和宠妃, 现在宫里头可不正是有两位么。 若是不知道还罢, 知道皇帝是吉祥戏楼幕后之人她难免想多。 ... 马车外表简陋, 内里却布置得极为舒适,待马车驶入皇宫, 三人换回嫔妃华贵的衣裙都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皇宫雕梁画栋, 但是比起皇宫外属实少了几分热闹的烟火气。 王贵妃看着手上硕大的宝石戒指, “宫外热闹归热闹, 可是宫里富贵才是真的。“ 她们都对皇帝没有特别的感情,尤其是曾经入府时还被当时还是皇子的皇帝吓到了,现在皇帝虽然早已性情大变, 对她们也是极好, 她们也不会爱上皇帝。 李芷薇回宫后便捧来书卷, 本想读一读, 却忍不住坐在软椅上发呆。 她当然不会和任何人说, 但是一人独处时淡淡慌乱才涌上心头。 尤其是张月之被皇上派了火锅楼的事,她也知道张月之进京前是商贾家的女儿,皇帝此番也是给她找了份事做,李芷薇也是替她高兴的,毕竟张月之接了火锅楼之后, 事事虽然都要她过问难免累一点,但是她的气色是一日赛一日的好。 王沁瑶是个没心眼的,只喜欢华服美衣,也是和皇帝接触最多的,李芷薇直觉王沁瑶与皇帝之间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比如那日御花园里王贵妃与沈贵妃产生了冲突,似乎是皇帝的意思。 不然以李芷薇对王沁瑶的了解,直接让身边宫女上去掌嘴了,管是什么贵妃,那也比是居于她之下。 但是王沁瑶没有,还真像模像样地和沈怜争执一番。 接着就是王贵妃被皇帝禁足,暗地里待遇反而比以前更好了。 但是李芷薇如今在宫里却是什么事都没有的,她与陛下未曾说过几句话,在宫里存在感也不强,她不是非要出头,而是想向皇帝献忠心却不知道该做什么…… 罢了,多想无益。 她心里叹了口气。 ... 《长恨歌》自从在吉祥戏楼上了之后来看的人络绎不绝,甚至有人来看了多次。 晏玄钰听着吉祥戏楼管事的汇报乐了,这可不就是二刷三刷吗。 张月之想的没错,晏玄钰这样也是有夹带私货想法的。 放在任何时代,舆论的威力都是巨大的。如今京城对于沈怜祸国妖妃的声音四起,晏玄钰知道对方接近他目的不纯,已经确定是某方派来的探子了。 但是晏玄钰也没少利用她,先是之前刷了不少系统点数,还有之后要修建的官道,都是打着皇帝为沈贵妃修建的名义。 吉祥戏楼上什么戏都是晏玄钰一句话的事,只要他把剧本写下来给戏班子,就能排出来一出新戏。 晏玄钰有意让京城人的视线转到皇帝的风花雪月上,至少比集火沈贵妃好的多——京城的文人也是追赶热点的,之前暗讽皇帝要修官道的文人们也不全是为了民生,其中不少人是“蹭热度”罢了,现在《长恨歌》一出,他们的目光自然去盯所谓的“爱情”。 他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再做多了就影响到他自己的事情了。 火锅楼也开的火热,每日可以说是日进斗金,吉祥戏楼更不用说,单单是设置的黄金会员就进账无数了,更别说还有每日看客的打赏。 尤其是在晏玄钰的包装下,最初吉祥戏班子那个旦角,如今已经成为京城贵人府邸的座上宾如芯姑娘了。 她前不久在《长恨歌》里又饰演了宠妃,最后翩然离去时的惊鸿一瞥让京中无数公子魂牵梦萦。 京城贵人的钱最好赚,他们为了面子也肯花钱,想想旁人都有偏你没有岂不是掉份的事儿?也因此如今还有人高价求吉祥戏楼包间位呢。 晏玄钰每次想这件事都会被爽到,朝堂上官员拼了命压制武官,殊不知他们家的夫人公子甚至他们自己,都为大周边城的发展贡献了一份自己的力量呢。 如果不是靠他们,兵卒们还真不一定能每天吃口热乎的。 晏玄钰摸着下巴想,不能只薅京城的羊毛,其他城里的有钱人也不能放过,吉祥戏楼是时候去比京城次一等的城池开分楼了,还有冯光纬所在的奉贤城经过改造,过了这个冬天也可以推到人前了。 晏玄钰可没忘了曾经的计划,先打造个“模范样板城”,冯光纬被他派出去这么长时间,也是时候验收成果了。 这些时日晏玄钰也没零零碎碎收到了冯光纬的信,晏玄钰称为“工作报告”,但是内容比起来袁康的信件就看起来不那么正经严肃了…… 比如:禀陛下,某月某日,奉贤城厕所试点完成。 厕所是晏玄钰嘴一秃噜说出来的词,晏玄钰解释为如厕之所,没想到冯光纬竟然记住了,还在奉贤城试成了。 其中最重要的大事是冯光纬制成了香胰,当初晏玄钰嘱咐他的事情之一就是制造出用草木灰等物制成的胰子,改变大周如今猪胰腺制胰子只能贵族使用的局面。 冯光纬命人试了几个月才制造出像模像样的胰子,他还向晏玄钰提议以花碾磨制胰,还真让奉贤城造坊的给造出来了,且他们用的花晏玄钰也知道,就是他曾经在奉贤城见过的那种无名野花。 有这种无名野花制成的香胰味道清香,颜色呈乳白色,用它洗浴之后香味可以在身上留存一会。 晏玄钰还收到了样品,不得不说冯光纬是真的聪明,也幸好他来了这个世界没有像原主那一世一样埋没他。 样品就十分精致了,冯光纬找城里心灵手巧的绣娘设计了花纹,胰子形状是别出心裁的花样式,将花纹印到胰子上,瓣瓣花瓣展开,轻嗅还有沁人心脾的清香。 重要的是这种野花生命力顽强一年四季都有,规模种植一下简直不缺原材料了! 加之之前奉贤城的特大涝灾时流传的故事姜氏女,冯光纬将该种野花命名为姜花——传说姜氏女知道丈夫已经去世后一直未表露出悲伤,而是擦干眼泪参加了夫人们的布粥活动,帮助周围遇难的百姓,延续了丈夫的意志,还因此遭到了邻里的指指点点,谁知涝灾过去后,姜氏女竟然在丈夫死去的地方殉情了,人们这才知道姜氏女并非薄情之人。 青梅竹马的夫妇二人相聚的地方长出了一片野花,四季开放终年清香。 此花大片开放的异样被人发现后告诉了太守,奉贤城太守为夫妇二人感动,赐名姜花。 晏玄钰听完这个故事不由咂舌,没想到冯光纬也从他这里学了几分本领! 不过这个故事真是恰到好处。不论真假,故事里体现的不仅有姜氏女的痴情,更体现了她的大义——拿出所有家财帮助在涝灾里遇难的百姓,也有他青梅竹马的新婚丈夫不畏洪水,舍己为人。 后来晏玄钰又收到几份“工作报告”,奉贤城以姜花为奉贤城特有的一种花,并且衍生到许多产品上…… 冯光纬虽然只是寥寥数语,不过勾得晏玄钰是真的想过去看看了! 毕竟这可是第一个他指导下改造的奉贤城。 晏玄钰暂时不打算将吉祥戏楼开到奉贤城去,他想让奉贤城有更多自己的特色,当然这需要冯光纬去探索了。 在收到样品花胰之后晏玄钰送到飞鸾殿的王贵妃那里,这么长时间他发现了王贵妃的特异之处——放到现世,那就是她对时尚流行特别敏锐,她喜欢的东西推出后往往能受到绝大多数京中贵女的欢迎。 所以有什么东西晏玄钰已经养成了先给王贵妃送一份的习惯。 ... 要说最近京中谁风头最盛,闻大人当之无愧第一名。 甚至陛下特许闻大人出入皇宫无需通报可放行。 不过这份殊荣也没多少人羡慕,只是个在世家大族与京城官员包围下没有实权和人心的小皇帝而已。 君不见京中如此多暗讽皇帝的诗篇,皇帝连震怒的反应都没有呢! 京城的官员和世家大族盘根错节,彼此之间早就形成了利益关系。 在文臣间有些声望的韩元韩国公早已闭门不出,连带着他的一众弟子都不甚露面了。 晏玄钰听闻这个消息时有些纳闷,原主的记忆里,韩元并不是这么容易就退场的啊。 虽然他来了之后韩元也在朝堂闹了一阵,但是韩元可不像他这个手无实权的皇帝,那可是三朝元老,要是真想闹对晏玄钰来说是个大麻烦。 晏玄钰思考了一下自己对韩元采取的政策,封国公,统领内阁……连一丝打压的意思都没有。 他不知道的是,在韩元等人的脑补里,皇帝的行为已经透露出他远不是看上去那么简单的暴戾新帝,以一句话来形容晏玄钰对待韩元的种种行为,那就是——乱拳打死老师傅。 只可惜现在的晏玄钰还不知道…… 他现在特意关注的是边城那边的情况。 晏玄钰一向对一句话深信不疑——x杆子里出政权。 他不全然是如此任性的人,他要想一下,如果把这群人都抓了,那么朝堂不就空了吗? 可是他觉得自己又是一个任性的人,刮骨疗毒,这些人不除,大周就永远无法完全去除种种弊病。 能用则用,不能用的话,他要另外想办法了……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51.第五一章 家族弃子 若是清理朝堂, 许多家族不可能赶尽杀绝,晏玄钰是曾经想过通过待科举选上来新鲜血液,但那说到底过于理想了。 待日后朝堂大换血也不可能做到将京城的诸家族都踢出去。 这也是世家大族肆无忌惮的原因, 只要他们报团,皇帝能奈他何?有本把他们全都赶出京城的本事吗?! 晏玄钰绝不会让他们如意。 他坐在书桌前沉吟一会, 登时想出了一个好主意—— 办军校。 一个庞大的家族不缺什么? 不缺纨绔子弟。 这些纨绔子弟大多是庶出, 还有少数头顶上有个人比自己不知出色多少倍的哥哥压着, 久而久之他们便成了不被家族重视,只知享乐的纨绔。 他们身上也有世家大族的血脉啊…… 晏玄钰越想越觉得可行。 而且不被视为继承人培养的他们, 很少接触到由长辈传授的“毕生所学”, 思想大概还没有到那种程度,晏玄钰或许能改变一下。 但是由谁来办这样的“军校”呢? 晏玄钰在脑子里搜刮了一番, 想到了一个人。 ... 韩元的大儿子韩世栋一直被父亲韩元压制着没有入仕,他去问父亲,父亲却什么也不说。 他曾经也是有怨的, 因为继母所出的二弟三弟都在朝中谋了个一官半职, 只有他不入仕,韩世栋甚至觉得在父亲心里那个得意门生林复都比他重要。 但是后来皇帝封父亲为国公,他摇身一变成为世子有了爵位,即使不入仕也有了大好前程,那怨气也便散去许多了。 韩世栋不止一次听父亲与友人说起他便摇头叹息, 好似他愚笨如猪一样,此事让他忿忿不平许多年。 他的夫人宽慰他说在父亲庇佑下平淡度日也很好, 毕竟京城遍地名门望族, 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出去几时便多几时的风险。 韩世栋为了让夫人开心装作听进去的样子,可是心里却想, 夫人啊,为夫其实也有一番抱负。 可他也知道,夫人说的没错。 他摸摸正在喜滋滋吃甜糕的四女儿的小发揪揪,心乱如麻。 .... “唉,婆婆,也只有你听我说一说了。”韩世栋从袖子里拿出几个馒头放下了。 婆婆是韩世栋在国公府花园的角落里发现的一位婆婆,据他观察,对方可能是早年府里的仆人,眼盲之后没被赶出去——他父亲将府里保护得固若金汤,不会有闲杂人等能进来的。 想到这里,韩世栋自嘲一笑,也只有他这么清闲地在国公府里四下溜达了。 韩世栋刚把馒头放下,一头白发的瞎婆婆就拿着热乎乎的馒头吃了起来,韩世栋看不清她白发下遮盖的面容,只看到她的吃相十分不紧不慢,倒也能入目。 “可是我……又不甘心只在父亲羽翼之下……”韩世栋喃喃。 他今年已四十有余啊。 韩世栋大概憋的很了,喋喋不休好一阵。 “父亲说当今陛下不是好君主,不出几年天下必乱,是他也无法挽救的……” 韩世栋正沉浸地说着,突然听到一个沙哑的声音响起,将他吓了一跳。 “大周皇帝是善主。” 韩世栋吓了个踉跄,他左看看右看看,四下无人,只有他眼前这个“婆婆”啊! “你……”韩世栋瞪大了眼睛,眼前的人明明就是一身补丁衣裙,但是样式能看出是旧日韩府的仆妇衣裳啊! “瞎婆婆”将几个馒头都吃完了,拍拍身子站起来,不顾处于震惊中的韩世栋。 “还有,老夫是你大爷。” ... “世子!”一阵脚步声传来,为首人的声音韩世栋很熟悉,是他父亲身边的护卫付。 他连忙看去,只见对方行礼后道:“有贵人来府,请世子前去。” 贵人?自从他父亲成了国公,满京城还有能在他们这里称贵人的吗? 韩世栋再一看,付三也在里头! 付三着急道:“哎呦我的世子爷,您怎么跑这里来了?还一个人待着,连个侍候的人都没有?我四处寻不到您呢!” “我……”韩世栋刚想说他不是一个人,还有个说“老夫是你大爷”的怪人,只是他一转头,哪还有那怪人?! 真的只有他一个人。 那人竟然在这么多人眼皮子底下悄无声息消失了。 韩世栋一时有些心惊,竟然有外人进了国公府?他一定要向父亲禀报。 “世子爷,您快别愣神了,先随黄护卫去前厅。”付三道。 “好。”韩世栋回神,抬起脚急匆匆向外走,“去前厅。” ... “父亲。”韩世栋恭恭敬敬地行礼。 韩元坐在太师椅上淡淡问:“刚刚去哪了?护卫说你不在院子里?” “回父亲,儿子在国公府花园转了转。” 韩元不喜不怒地看了韩世栋一眼,那表情分明在说都这般大的人了还喜欢那些东西。 韩世栋没忘了刚刚遇见的怪人,生怕有对他们不利的人潜入了国公府,一时心里惶惶,连忙道:“父亲,儿子今日在国公府见到了一个怪人……” 世栋自然事无巨细,连那句“老夫是你大爷”都尽数说出,韩元静静听完,却问道:“那人什么模样?” 韩世栋拼命回想,“一头白发,一身旧衣服,身材矮小……” 一想到那人不知道在国公府潜伏了多少天,他就心里发颤。 “你第一天见到他时为何不说?”韩元问。 韩世栋忙道:“是我的错,我心想着国公府护卫众多,从未有外人进入,那人又大摇大摆坐在角落里,又是瞎子,便以为是国公府的仆妇……” 那人的眼睛空洞,像被一层白膜覆盖,似乎有眼疾,所以他才没想过是潜入国公府的探子。 他说着就住了嘴,连他自己也发现越说越显得自己没脑子似的,一时脸上赧然。 但是奇怪的是韩元并没有责怪他,只淡淡哦了声,“无事,此事你就当忘了吧。” 韩元对着儿子自然是端着的,心里却怒道好你个师兄,不声不响在国公府待了这么长时间却只是避着他见了他儿子。 “对了!”韩世栋一震,他猛然想起来了什么,“儿子忽然想起来那人还说了一句话……” “是什么?” 韩元倒想知道他这好师兄给他儿子说了什么,难不成是提点了几句? “他说,大周皇帝是善主……” 韩元猛地站了起来,韩世栋吓得哆嗦两下。 善主?! “爹,那人到底是谁?”韩世栋走到他旁边问。 韩元闭了闭眼,“一位故人。” 韩世栋说那人老态毕显,似有眼疾,不知道师兄又掐算了什么成了这样。 韩元心里又涌起几分担忧来。 这时候,门人来报说贵人已经到府前了。 ... 韩世栋自从看见父亲那不同往常的态度以及变了几变的面色后就有些不安,但是父亲又没说什么,只带着他去拜见贵人。 一行人浩浩荡荡走到门口韩世栋就明白了,普天之下能让国公府这样迎接的只有一位贵人了。 韩世栋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在这种场合他一向如此。 眼看着父亲被皇帝扶起来,韩世栋又不由想到那怪人的话,他不着痕迹地看了皇帝几眼,皇帝尚年轻,听说身体病弱虚浮,但是韩世栋精通医术,观皇帝的步伐却不像被酒色掏空身体的…… 皇帝亲自来国公府,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他正想着,不知不觉一行人已经进了前厅落座。 韩元让家眷和几个儿子下去,独独留了韩世栋。 父亲为何独独留下了我?韩世栋向夫人投去目光。 夫人跟在退出去的家眷里对他轻轻摇了摇头,示意他安心便可,只是韩世栋的夫人看到韩世栋这般,心里忍不住想:丈夫怎么还是如此…… 而韩元的继夫人生的几个儿子看到父亲只留了大哥的时候彼此对视,最后敛去眼中神色恭恭敬敬退下了。 韩世栋恭恭敬敬地站在韩元身后,开始回想上午为写完的那篇文章…… “落”字改成“踏”好像更好一些…… 就在这时,韩元的声音似乎大了一些,也让韩世栋回了神。 ... “臣恐无法接此大任。”韩元淡淡道。 晏玄钰在没人看到的时候摸了摸鼻子,接着很快就恢复了威严的帝王模样。 他承认自己这样看起来确实像他有点欺负人了,但是没办法,谁让韩元地位高还好说话,关键是现在对他没恶意,也不像其他官员一肚子花花肠子,除了有些迂腐外,对大周是尽心尽力的…… 所以他选择亲自前来,一来显示他的诚意,二来以当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局势来看,也不必事事小心装模作样了,不管怎么样都有人想让他死。 “当初陛下让老夫接任内阁已是老夫最大让步。”韩元垂眸道。 晏玄钰也不会逼韩元,其实他不站出来带头反对他就已经是给他面子了,于是转着大拇指上的玉扳指,“朕知韩国公想清净,就当今日是朕来看望国公吧……” “世子或许可完成陛下想做的事。”晏玄钰正不知道怎么说,突然听到韩元这么说了一句。 “我?”韩世栋没忍住吐了个字,然后连忙住了嘴。 晏玄钰也看到韩世栋了,他目露疑惑,一时摸不清韩元是个什么态度,让这个看上去不太靠谱的大儿子来,是真的想帮他还是? 韩元只当什么都不知道,继续道:“国公世子身份正可以压住一众官家子弟,犬子学到如今也有了几分我的文采。” 晏玄钰看向韩世栋,后者正因为父亲第一次在人前夸奖自己而震惊着,又因为这人是皇帝而震惊翻倍。 那一瞬间,晏玄钰心里像被打通了关窍一样突然有点明白了韩元,韩世栋确实是个好的人选,单看他为人,晏玄钰不会怀疑猜忌他什么,韩世栋又是国公世子,以他的名义开学堂确实挑不出错来…… 不过韩元可能现在还不太理解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以为是供官家子弟学习的学堂,那地方可不仅是只学习,花样可多着呢。 只是……看韩世栋和某些官员明明差不多一个年龄却截然不同性格,一时间心里啧啧,看来韩元最宝贝的其实是这个儿子啊…… 他饱含深意地看了一眼韩元,后者不知道在想什么正紧紧皱眉。 .... 待皇帝离开,韩世栋才小心翼翼地问韩元:“父亲,您和陛下所说的是什么差事?” “陛下想出资建一学堂,召集官家子弟入学。”韩元顿了顿,“我举荐你为山长,陛下允了。” “我?”韩世栋愣住了。 如果晏玄钰在场。他能想象的最贴切的画面是妖王让小妖怪去抓唐僧…… “是我从前想岔了。”韩元叹了口气,“为父是真的老了。” “父亲……”韩世栋眼圈一红。 他其实不知道父亲为什么选择现在进了这趟浑水,答应陛下这件事就相当于与朝中官员为敌了啊,他都明白的事情他不相信父亲不知道。 但是他直觉……这好像因为他。 今天的一切都变得奇怪起来,让韩世栋有点无法接受。 ... 晏玄钰摆驾国公府并没有避人耳目,不多时,京城就都知道了这件事。 各方官员纷纷猜测皇帝去见韩国公为了何事,一开始所有人都以为韩元不满皇帝,毕竟皇帝刚登基就将韩元禁在府中,后来皇帝为表亲厚封了韩国公,只可惜韩元并没有因此站在皇帝那边,反而开始闭门不出,他的门生在朝堂上也渐渐消声了。 第二□□堂上,所有人就知道皇帝是为了什么去国公府了。 皇帝竟然想开一处让官家子弟入学的学堂! 以谁的名义来开? 不是韩元,而是他的大儿子韩世栋。 就是那个人到四十还未有官职的韩元长子。 ... “想拿小辈要挟我等,皇帝还是嫩了点。”一世家家主冷笑连连,“他可没说要哪位公子入学吧?” 皇帝打的什么主意?不就是想手里有个牵制他们这些世家的东西吗? 这学堂于他们看来只是个小皇帝小打小闹的笑话罢了。 于是同一个场景在无数官员家中出现,那些原本不受宠甚至被无视的庶子都被提了出来,更有甚者从京城外接来了表亲少爷。 这风声晏玄钰自然是听到的,吉祥戏楼本来就有无数纨绔子弟日日来看戏,其中不少都是戏楼的死忠粉呢。 他们其中更有不少是家族准备送到学堂的“弃子”。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52.第五二章 奉贤见闻 他们是纨绔, 可出生于高门之家谁也不是傻子。 皇帝现在摆明了要和世家对峙,不知道是谁给皇帝出了这个主意,只是皇帝是个傻的, 各家自然有那不受宠被冷待的公子,挑一个送过去便是。 这“好处”就落到了他们头上。 一时间, 吉祥戏楼总能看见三五个公子坐在一起长吁短叹,就连看戏也兴致缺缺了, 毕竟命都不一定保不保得住了! 皇帝奈何不了世家,但是杀他们这些一无职位二被家族放弃的世家公子可太过简单了。 没人想过晏玄钰是真的想办起一个军校/学堂。 京城学堂已经开始建造,韩元的大儿子韩世栋留在京城成为京城学堂的校监。 不久后, 京城传出消息, 韩元隐退了,林复也辞官离开朝堂,不知所踪。 韩元到底有些势力和手段在,那些想探查韩元下落的通通铩羽而归,一时间, 韩元去向成了谜。 京城,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之感。 ... 皇宫里, 晏玄钰也忙个不停。 学堂的选址,内部布局以及人员职务等一切事宜都是他一手操办的。 不过也算痛并快乐着,这些被送来的公子们可都是未来世家的新生力量。 晏玄钰露出一抹微笑,被送进京城学堂的哭天喊地的世家公子们还不知道他们未来的生活已经定下悲惨的基调…… 这群人,他当然要好好对待。 “早操安排上,为了磨炼他们,午饭时间定个十分钟就好了……” 晏玄钰面无表情地唰唰写下一条条惨无人道的规矩。 他可不会以最大的善意揣测别人,现代有些十几岁叛逆少年尚且恶意满满,更别说古代高门大家复杂环境下生活的少年, 说不定有的已经几乎要心理扭曲了。 必须先立起来规矩,想要宽松一点的学习环境,至少等他们有所改变再说。 他在承乾殿里从早忙到晚,总算制定好了个章程送出宫去执行。 等晏玄钰在无人的承天殿里伸了个懒腰,才从窗户发现外面的天已经暗下来了。 他特意吩咐李忠贤他们都在外间,就是打算今天晚上把获得的所有系统点数都抽个干净。 “不是我说,你们这系统未免也太抠搜了……”晏玄钰吐槽。 攒了这么久,甚至他本人都做了这么大的牺牲,系统点数东拼西凑竟然才只够再抽次的——一次是上次剩余没抽,另外两次是这段时间做任务攒起来的。 晏玄钰掰着手指头算了算自己抽过的卡,就两张! 还能更鸡肋一点吗?这系统的存在感也太弱了。 大概是因为晏玄钰做了不少任务让系统恢复了些能量,晏玄钰发现系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发生了点变化,声音都没那么一板一眼了,还学会反驳他了。 【宿主,上次抽的卡也帮到您了呀!您可以抽次试试手气呀。】 确实,那张酒池肉林卡帮了他和袁康大忙,但是那是晏玄钰累死雷活一桶一桶装起来的酒! “再试试手气。”晏玄钰搓搓手。 他前世也玩过抽卡类游戏,但是他属于那种先攒很多资源再一次性抽个爽的人,这套路放在昏君抽卡系统上显然不适用了,看他这么长时间才攒了两次抽卡次数就可以知道。 上次系统催促他抽卡他抽了一次,抽到了那张酒池肉林卡,晏玄钰被系统说的有点心动。 系统应声放出昏君抽卡系统。 晏玄钰凝神想象自己目前需要什么,企图以强大的意志影响抽卡系统…… 只有第一次抽卡时系统让晏玄钰画了个幸运符号,此后都是按一下按钮即可。 晏玄钰已经熟悉这个流程,他轻轻触碰中间按钮。 一瞬间,熟悉的白色光芒流转。 【恭喜宿主获得r级卡:丹药,这是一枚道士练出的‘仙丹’,据说有长生功效。】 晏玄钰一个后仰,死得很安详。 100点数就这么花出去了! 【宿主,还有两次呢,说不定下次就是s卡!】 晏玄钰不理系统,心里还有一丝希望,系统出品的丹药一定不是普通的吧,一定不是普通的吧!说不定真有什么作用呢? 他默念使用卡,下一秒桌子上便凭空出现了一枚圆滚滚黑溜溜的丹药。 晏玄钰:…… “系统啊,是不是我一抽卡,你的卡池里干净多了?”晏玄钰和颜悦色地问。 毕竟垃圾都送出去了。 他打开卡池预览,发现自己点亮了两张r卡,一张a卡,其他的目前都是灰色。 系统没再开口,估计开始装死了。 晏玄钰说:“出来,别装死,我再抽一次。” 系统立刻高兴地应了。 这回晏玄钰什么也没想,平心静气地点了按钮。 刹那间,熟悉的白色光芒流转…… 【恭喜宿主获得C级卡:道士探测仪,使用此卡会为宿主寻得一名坑蒙拐骗道士~】 你管这叫C级卡?!晏玄钰心里咆哮。 这么随便的名字,这么鸡肋的功能…… 能不能问问他手里的r级丹药服不服?! 他是疯了还是傻了,要一个坑蒙拐骗的道士干什么…… 晏玄钰突然发现做人话不能说太早,曾经他以为龙x虎猛已经非常垃圾了,没想到他凭自己的努力拿到了更垃圾的卡。 晏玄钰呼出一口气,还有一次抽卡机会,他攒了这么长时间才攒了次,结果一口气抽出两个垃圾! “再抽!” 说不定下一次…… “欸?”晏玄钰瞪大了眼睛。 只见转盘上突然被金色光芒包裹! 下一秒,系统声音响起—— 【恭喜宿主抽到s级卡:金屋藏娇。若得阿娇作妇,当作金屋贮之也。】 金屋藏娇?! 对于晏玄钰来说,重点是“娇”吗?重点是“金屋”啊! “不过这位可不是什么昏君。”晏玄钰喃喃自语,“看来这系统所谓的是对事不对人?” 不管怎么说,对于晏玄钰来说这无异于飞来横财了。 不对,晏玄钰转念一想,什么飞来横财,这明明是他的努力换来的! 晏玄钰把系统塞回去,出了一张s后他看前两张卡都顺眼许多了。 好吧,“道士探测仪”…… 这张卡确实有点鸡肋了,就算没有这张卡,晏玄钰也能派人找到坑蒙拐骗的道士啊! ... 此刻的林复正陪着老师坐在马车里南下。 韩元虽年老,现在的精神却不错。 “也不知道如今奉贤是何模样。”韩元说道。 奉贤城的涝灾消息也是传到京城里的。 林复笑道:“想必已经恢复了。” “但愿如此。”韩元叹道,却忽然说起另一件事,“时至今日,老夫却发现有些事情从未看清过。” 气运,果真是玄之又玄的。 几日后,一行人终于到达了奉贤城。 奉贤城太守是皇帝的人,叫冯光纬。他们知道此人,原是因错被贬到奉贤城下一处为县令,后来立了功夫成为奉贤城太守。 这出戏真是精彩啊。可是当时的他们都是戏中人。 他们刚到,就遇到了早早带人在城外迎接的冯光纬。 “臣冯光纬见过韩国公。” 韩元抬头,只见城墙上“奉贤城”个字在太阳光下煜煜生辉。 ... “臣已为您安排好府邸。”冯光纬笑意盈盈,“国公放心,奉贤城很安全,也不必担心有探子出没。” 说这话时,冯光纬是隐隐带着骄傲的。 韩元一行人在城外时还没觉得有什么,到了城内却发现这里与大周其他城池大有不同……岂止是大有不同! 跟着韩元来的下人在冯光纬手下的带领下先行去安置,冯光纬根据韩元的意思,带着韩元和林复二人在城里慢慢走着。 “这是什么?”韩元看到一个比普通马车大了两倍有余的马车从他们身边驶过。 这马车倒是奇怪,车身上贴了“贰拾壹”个字。 就在他们说话间,那马车在他们前方不远处停住了,只见几个手拿货物的百姓上了马车,然后马车继续前行,稳稳向着城外行驶而去。 “这是公共马车。”冯光纬笑着介绍,“是普通百姓乘坐的,只需要支付几文钱,刚刚那辆马车是二十一路,是去城南的。” 说话间,迎面又驶过来一辆马车,车身上的字与刚刚不一样。 看见韩元和林复有些好奇,冯光纬提议道:“国公可要坐一坐?” 韩元自然答应,他正想看看车里是何模样。 韩元身后跟着两个护卫,再加上林复,四人跟在冯光纬身后来到一个怪模怪样的木牌子前等着,上面写了个大大的“贰拾贰”。 冯光纬解释道:“此为路牌,百姓在下面等着马车就行。这马车是去城北的。” 时至傍晚,马车上已经有了人。 韩元本以为这马车外面看着干净,但是既然是给百姓坐的,想必内里干净不到哪去,但是往马车里一看,他发现内里是出乎他意料的整洁! 马车停下的时候,驾车的人在外面放了个木头蹬子,即使是韩元这般腿脚不便的也能轻松上去。 车里带着隔板,下面铺着厚厚的软垫,还有透光的纸窗户。 自然是冯光纬付钱,四人躬身找了个地方坐下。 韩元发现那车夫认识冯光纬,看到冯光纬后便激动地喊“太守大人”。 “太守大人?!太守大人也坐这趟车!”韩元听到后面坐着的一个妇人大声说。 韩元一皱眉,“成何体统!妇人怎能与外男同坐!” 大周风气其实还算不错,对女性也相对宽容,只是这宽容到底是相对的。 那妇人耳尖,看到是前面一个老头说的话,顿时挑起眉毛叉腰道:“妇人怎么了?!你这老头也忒不礼貌,太守大人都说了,妇女不比男人差!” 冯光纬正好和车夫说完话往后走,就听到那夫人和韩元对峙。 “你……”韩元怒目而视。 他想起刚刚妇人说的“妇女不比男人差”出自谁之口,又狠狠瞪向冯光纬。 冯光纬:“……” 他忙过来笑道:“这位是我远房亲戚,刚来奉贤城。” 妇人顿时没了气,“原来是刚来奉贤城,难怪呢。” 只是语气里的骄傲透了出来。 她又听冯太守说这是他远房亲戚,赶紧向前面的老伯道歉,还非要塞给老伯的儿子(林复:?)一把刚刚买的糖炒栗子。 妇人一改刚刚的模样,还热情道:“这栗子是在奉贤商城买的,可香甜好吃。” 车里其他人也纷纷和冯光纬说起话来。 韩元听他们口中提到“香胰厂”,这些人是刚从香胰厂下工的人,又是他不知道的东西。 他发现这些人穿着十分干净,手脸也干净。 马车下面做了防颠簸的措施,一路上倒也挺舒适。 ... 冯光纬见韩元一路上不说话,心里暗暗叫苦,他是奉皇上之命带韩国公看看奉贤城的变化,谁知道他就两眼没看见,韩国公便和百姓吵起来了——虽说就吵了两句。 他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不存在的汗。 其实韩元远没有冯光纬想象的那般生气,一则他后来便没将那妇人的话放在心上,二则那妇人口中“不比男人差”的话让他看了冯光纬几眼后若有所思。 韩元感觉奉贤城百姓都与其他地方不同了,看上去都干干净净。 这也侧面说明百姓们生活的不错,若是连生计都难以维持,谁还去计较是否干净呢?! 但是……韩元心里想着,也不排除冯光纬和这些人是做戏给他看的。 冯光纬被韩元若有若无的视线看得莫名。 几人在前面离太守府不远处就下了车,府中已备好接风宴。 韩元边走,边对身边的冯光纬说:“明日你不必跟随。” 既然皇帝让他来奉贤城看看,他就好好看看,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变化。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53.第五三章 奉贤商城 夜晚, 韩元翻来覆去无法入睡。他本就上了年纪,心里又想起来过往种种,一时间头疼起来。 头疼让他越来越清醒, 韩元突然想起师兄对大儿子所说的那句话,又想到自皇帝登基以来的桩桩件件事。 冯光纬,还有几个从朝堂消失的官员…… 甚至袁康,韩元惊觉, 他们竟然被皇帝以差不多的手段保护了起来。 他又不想, 皇帝为什么不防备自己呢?他虽年老, 三朝累积的势力若对抗起皇帝来对他也是个大麻烦。 但是皇帝除了一开始敲打了一番, 后来竟然给了他超乎他想象的信任, 皇帝究竟在想什么? 只可惜韩元想破脑袋也想不到一个朴素的理由:晏玄钰看过原主的记忆啊! 黑夜中, 韩元闭上眼睛终于入睡。只是迷迷糊糊梦到了许多事, 出现了很多张脸, 有昏庸的先帝,有他师父…… 他知道弊病很早就埋下,可他总是妄图凭一己之力改变什么, 所以他广招天下寒士,广收门生, 在朝堂发展自己的势力。 可是似乎并没有什么用,因为他想做的,从来都是想辅佐出一名贤明之君,助他坐稳江山…… 可他已老矣。 … 第二天一早,韩元便和林复带着两个护卫出门去了, 他与林复换上寻常百姓装扮,又让两个护卫远远跟着。 出了太守府,因为时间太早, 路上行人不多。 “老师,昨夜我与冯光纬相谈,发现奉贤城的治安远比我想象中好的多。”林复说。 说是“交谈”,实则是林复向冯光纬套话,冯光纬本就受了皇帝之命没打算藏着掖着,零零总总向林复说了一些,包括每日巡逻的官兵,让林复惊讶的是,如今在奉贤城通用的物件叫身份牌,身份牌上有特殊标志,不知道冯光纬是如何做的,反正旁人无法伪造。 冯光纬说身份牌目前在奉贤城及周边村落推行,每张身份牌上注有此人的身高体重面部特征以及一些特点,不能保证百分百不被人冒替,但是大大降低了冒替可能性。 这样一来,不明身份的人混入城中很快就会被发现。 “此物极好!”韩元讶异。 他们正走着,在拐角处却听到一阵阵“唰唰”声,再往前走,只见两个面容枯瘦的老叟穿着一样的怪模怪样外罩衫,正拿着有他们大半个人那么高的扫帚清扫路面,看上去挺吃力。 韩元皱眉,“怎么让上了年纪的老人家在街上干这么重的活计!看来这奉贤城也没冯光纬所说的那般好!” 不过很快他皱起眉头,否定了自己刚刚的猜想:“或是周围富绅的家仆?” “这条路不是私有。” 京城除了皇宫周围有宫女太监清扫,世家府邸有仆人清扫外,大部分道路都是没人管的,更别说京城外围的路了。 京城内城还好,外围别说落叶等杂物,没有污物排泄物就算是比较干净的地方了! 所以韩元自然不懂何为“清洁工人”。 奉贤城虽没有京城这么寒冷,早上的风也带着寒凉,韩元二人走过去一看,果不其然,两个老叟的手冻得通红。 “请问两位老翁,你们为何在这里扫地?”林复上前拱手,客气地问道。 两个老叟对视一眼,又看了林复半晌才犹豫道:“你们不是奉贤人吧?” “晚辈是从济阳城来谋个营生的。”林复说。 其中一个老叟笑说:“怪不得,是读书人吧?说话文绉绉的。” 老叟见林复穿的普通,身上也没值钱的东西,故而说话随意了些。 另一个老叟打断他们道:“有事可以去前面的铺子问,我们还没扫完这条街,一会人该多了。” 刚开始说话的老叟和善笑道:“无事,反正要扫完了。” 他转头继续对林复道:“后生,你若是想谋个营生,要先去衙门办一个临时身份牌,确认了身份才能在奉贤城行走,你既是读书人,可以去学堂试试谋个差事。” 老叟看林复身后还有一个和他年龄相仿的老人,想来是这后生的长辈,看对方精神矍铄的样子,老叟对林复的好感又多了些。 “你们也可去衙门碰碰运气,不时便有一个环卫名额发放,可以让你这位长辈去碰碰运气。” 韩元静静听着,林复好奇道:“何谓‘环卫’?” “就是每日清晨清扫固定道路。”老叟哈哈大笑,“我也是赶巧了,活不多,只要扫干净,能得不少铜板呢!” 不仅是林复,韩元也大致明白了,不过是扫地而已,只要给钱想必大把的年轻力壮的人争抢,干的活也一定比老人快,这“环卫”就是给城中一些老人能赚钱的活计。 老叟说完就和另一个同伴忙活去了,不一会“唰唰”声再次响起,其中一人拿来筐子将堆积起来的落叶杂物扫进去,干完活之后两人就去检查道路上有没有遗留的垃圾了。 现在再一看,他们哪里是被强迫的,分明是高兴自己能多赚一些银钱。 昨日到奉贤城时,他们就看到奉贤城的路都被填过,连一处坑坑洼洼也没有。 “老师?”林复见韩元看着两个老叟的背影久久不动,不由开口喊了一声。 韩元说道:“走吧,去前面看看。” 他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不过林复跟着老师多年,自然能发现老师脸上那一抹极轻又一闪而过的笑意。 他心里一松。 ... 两人沿着路继续走,天刚蒙蒙亮,路上就渐渐有了人。 太守府周围应该是奉贤城的繁华地带,但是奇怪的是这里的商贩只有三两个,买的人也不多。 昨日他们乘坐的马车过去了几辆,来来回回进出了不少人,颇为拥挤,但还算有秩序,大家都和和气气的。 韩元没上去挤,靠着一双脚慢慢走着。 路边有个包子铺,韩元走过去。 “这位老人家,可要两个包子?都是刚蒸好的热乎着呢!”包子摊商贩赶紧热情道。 “要两个包子。”韩元说。 “好勒!”商贩高兴道。 韩元拿了包子却没走,站在远处和商贩闲话:“敢问这太守府周围为何少有摊贩?” 那商贩“哈哈”一笑,“您二位不是奉贤城人吧?” 这是他们今天第二次听见这句话。 没等他们回答,那商贩继续道:“从这往南走几步,脚程不远,您坐贰拾贰路也行,就能看到那奉贤商城。卖各种玩意的都在那呢,您去得早说不定还能赶个早饭。” 韩元却低声问道:“敢问老板,可是太守让摊贩都去那商城里叫卖的?可收银钱?你们可被胁迫了?” 此话一出,包子摊老板看他的眼神都奇怪了:“嚯,您说话可真大胆。” 韩元刚要开口,包子摊老板为他解了惑:“太守当然要收些银钱,那商城遮风挡雨,又大又好,收些银钱也是应该的!不过只要入驻——太守管搬去商城卖东西叫‘入驻’,就能签个契书和商城合作,商城补贴银钱进行开业迎客活动。” 说着说着,他的眼神里流露出向往来。 “那商城像你说的这样好,你为什么不去?”林复问。 老板挠头:“嗐,我这不是想岔了吗,我以为大家都去商城卖东西,那我在这卖岂不是就赚了,谁知道商城搞迎客活动呢,花了银子满多少就能抽奖,前几天还有人抽了好几两银子……” “而且奉贤商城地方好,在中间,南来的北往的去那都方便,实在懒的坐个马车就到了!所以除了外面有铺子的,小商小贩去那真叫个好。”老板说,“唉,我过两天去看看商城还有没有位置了罢。” 和包子摊老板告别,两人往他所说的奉贤商城走去。 韩元将包子给了身后的林复,“去看看那商城是何模样。” 他心下却思忖,这确实是个好法子,有铺子的当然不去,所以不必担心奉贤城除了商城外没做生意的,而那商贩走卒呢,去商城交个银钱寻个固定位置,既能遮风挡雨又安全,听那商贩说要是有人闹事商城里有专门的护卫。 往前走人越来越多,韩元已经许久没置身在如此喧闹的环境里。 林复一手虚虚扶着老师,毕竟老师年迈,万一被冲撞到难免会受伤。 “老夫身居高位太久了。”林复听到老师喃喃自语一般说了一句。 他顺着老师所看的地方看去,只见路边有那妇人怀里抱着个小的,手里牵着个大些的女娃,那女娃另一只手拿着油纸包起来的吃食津津有味吃着。 “娘,明天我还想吃麻球!” 妇人笑着点了点女娃的头,“就属你馋,好好好,明天娘还带你来。” 妇人看上去并不是有钱人家,身上的衣服还打着补丁。 越靠近那栋府邸一样的大建筑,人越来越多。 “前面那就是商城了。”林复向前一看,低声对老师说。 这“商城”建的也是有趣,韩元站在门口看了一会,见这时候不少人已经吃完早饭或者手里拿着个什么吃食边吃边走出来。 他们头顶上的建筑有几个明晃晃的大字—— “奉贤商城”。 下面有个告示牌,看来已经张贴了好几天,来来往往的人对它都不再好奇地去看了。 韩元走过去细细读起来,发现写的是什么商城优惠活动,消费满二十文可兑换一个瓦罐,还可以兑换六种吃食选一种…… 还有不同的,比如满五十文,两百文…… 这些钱城里的普通人家也能掏出来。 林复也看了一遍,“这倒是新奇。” ... “麻球!麻球!五文钱一个嘞!” “刚出锅的粥……油条三文钱……” “烙饼嘞,烙饼嘞!” 两人刚一走进去,铺天盖地的饭食香味便朝他们涌过来。 这里处处冒着氤氲热气,各个摊子下面的锅呼呼烧着,让整个商城里都暖烘烘的。 商城内里让他们二人眼前一亮。 虽然摊贩多,但是布局极有规律,让人看着就舒服! 边角处都有桌子椅子自由使用,旁边有告示,只需将自己的东西带走,若乱扔垃圾则抓住罚银钱。 韩元走到卖麻球的摊子上,只见摊主极为麻利地用长木筷夹出来几个圆润饱满的金黄色麻球。 “我要一个。”韩元说。 对方看是个老翁,便笑着多给了张油纸:“哎!您拿好,刚出锅,烫!” 韩元也笑了笑。 他给了钱后接过麻球,走到一旁寻了个空位置坐下,对林复说:“你也去买些吃食吃吧。” 林复离去,韩元打开油纸包。 麻球大概有他三分之二的手掌大,隔着油纸摸上去,软乎乎的,一按一个坑,还有油渍渗透了油纸包。 在京城时,韩元从不吃如此重油的吃食,只是他不知道怎么想起来刚刚所见的那个女娃的笑脸,竟然是张口试着咬了下去。 外面是极为软糯的口感,被油炸后迸发出油香来。 里面是热乎乎的红豆馅,咬一口有些烫嘴。 怪不得那女娃喜欢。 不知不觉,韩元竟然吃掉了整个麻球。 那麻球看着油汪汪的,可吃起来一点也不腻人,吃完他感到胃里头都是暖的。 林复买了一个夹饼,里面是满满的碎豚肉,他咬上一口,外皮酥脆掉渣有些不雅,何况还是在老师面前,林复难得有些窘迫地用袖子挡住。 但是那夹饼当真美味,酥脆的饼皮和豚肉一起吃下去,唇齿留香。 着这商城十分大,往里走能看到一个门,旁边写着“休息区”,再往前走不久就又进了门,到其他地方了。 当真是各种货品一应俱全。 韩元甚至看到有个卖手编篮子的老伯,说是从乡下来奉贤城的,原本只编了几个来卖,没想到编的篮子被城里的一些妇人们看好,都买过去盛放东西了。 家里人都忙着耕种,老伯一个人来城里,他儿子不放心,就心一横,在这里给他租了个最便宜的地方。 没想到几天就回了本钱,现在都是赚的。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54.第五四章 中毒前兆 斩尽恶人 要是搁以前, 老伯哪能这么顺利地进城做生意。 现在却不一样了,有了一个由官府管理,治安这么好的商城,不仅有了做生意的地方, 百姓们也不用担心货物钱财被抢或者丢失了。 让韩元恍惚的是, 老伯在说这些话时,脸上是笑着的, 尤其是说到“官府”时, 他脸上流露出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信赖。 如老伯这样的小贩有很多, 但是在奉贤商城里不仅有百姓自营生意, 还有一大批官府来的人, 这些人最初也是官府张贴告示“招聘”的, 后来进行“岗前培训”后就到奉贤商城里摆摊开店了,他们做的一些吃食是太守大人带来的, 奉贤城的人从来没有见过。 比如鸡蛋糕、红豆饼、红枣糯米糕、里脊肉饼、炸串卷饼等等。 最开始也是因为他们吸引了越来越多人来到奉贤商城做生意。 现在这些摊位依旧火爆, 每日都排着长队, 只不过像麻球、炸串这类油炸物比一般吃食要贵上一点。 ... 林复看到老师和那位老伯闲话后原本皱着的眉头突然松开了。 出了奉贤商城, 林复在一旁恭敬道:“老师, 学生刚刚从一百姓口中知道了一处地方。” 韩元颔首。 几个护卫被他们遣散到暗处跟随,师生二人坐上了公共马车。 韩元不言不语,只四处看着。 他看到昨天没注意到的马车壁上张贴了几大张纸, 外面还用油纸做了个简单的保护封。 这几个短句朗朗上口, 倒是适合稚童启蒙。 现在正是人多的时候,不多时,马车上又上了不少人,韩元旁边也挨着坐了个人,韩元粗略看了一眼, 对方十几岁的样子,身上穿着富户府上仆人的麻衣短打。 少年抬头,看到马车壁上的大字,顿时脸上一喜,小声念道: “人之初,性本……” 他“本”了好几声后挠了挠头,显然忘了下一句。 “人之初,性本善。”韩元出声道。 那少年听后一愣,接着对这位看上去挺和善的老翁报以笑容:“谢谢老伯。” 接着,他伸出食指,在腿上划来划去,似乎在写“善”字。 “你有向学的心,很是不错。”韩元说。 那少年有些羞赧地挠头,但还是诚实道:“老伯,您过奖了,您不是奉贤本地人吧?我学字其实并非向学……太守大人在官府张贴告示,每个月将所有字学会就能领到铜板,主家说我脑子活,我,我就想试试。” 果不其然,有好几个坐在马车上的人都在看大字。 “原来如此。”韩元再次听到“不是奉贤人”的话已经不惊讶了。 他也明白冯光纬为何在马车上贴这些大字了。 冯光纬想做的倒是多,依照这个架势,他竟然想要奉贤城人人识字么? 冯光纬所做的大部分是根据晏玄钰的意思,不过目前扫盲班还没算开始,至少要等百姓生活不愁了再去识字,冯光纬就想了这个办法。 少年在前面就要下车了,有个男人羡慕道:“这是去东道斋吧!” “主家少爷今天生辰,我来拿前一月定好的蛋糕。”因为少年收拾得干干净净,说话让人很是有好感。 男人叹道:“嚯!” 韩元正想着少年口中的“蛋糕”是何物,就听到旁边一个小孩子问:“娘,我过生辰能吃蛋糕吗?” 韩元看过去,发现这对母子穿的都很是普通,也是,富贵人家鲜少有来坐公共马车的。 “好,等过生辰的时候,就买蛋糕。”母亲哄道,“咱们买个最小的尝尝。” 小孩子高兴了。 “我要尝云朵的味道!” 童言童语惹得周围的大人发出善意的笑。 韩元本以为东道斋里的“蛋糕”是一种很昂贵的糕点,但是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价格不一,似乎普通百姓也可以买得起。 … “老师,到了。“不知过了多久,林复说道。 他虚扶着韩元下了马车。 两人沿着这条路走了许久,呈现在他们眼前的竟然是一个荒废已久的法场。 这个法场离奉贤城中心很远,再走几步就可以出城了,从这里经过的人也很少。 到处都是暗色早已风干的血迹,不敢窥见这里曾经究竟发生过什么事! “这……”韩元呼吸一窒。 “老师,学生打听到,冯大人就是在这里当着奉贤城百姓的面,斩了大大小小几十位鱼肉乡里草菅人命的贪官和恶绅。” 鲁良也丧命于此。 其与他恶行有关的追责,无关的家眷则被带去劳动改造。 “这是皇帝的意思。”韩元轻声说。 他的声音带着苍老与嘶哑,此时听上去竟然是无尽的深沉。 “也是数年后的京城罢。”韩元说,“那群人太天真了,皇帝没打算给他们活路。” “不,或许曾经给过。” 林复不言,只静静听着。 “这里会一直留着吧?”韩元突然问了句。 林复一愣,紧接着回答:“学生听到有人说这里不久后会重建。” 那些黑暗的痕迹会完全被抹去,奉贤城百姓将迎来全新的生活,那是一个只要他们肯干活就能吃饱穿暖,过上越来越好日子的新生活。 ... 现在奉贤城到处都正处于新的发展建设阶段,有香胰坊、造衣坊等造物处,还有正在铺的路,换句话说,奉贤城不缺活! 此外,冯光纬进行的最大的一件事就是对奉贤城周围的土地进行了重新分配。 现在大周的土地制有很大弊端,大周面积广阔,人口却没跟上,所以有大片的无主荒地无人开发。 奉贤城也是如此。 加之奉贤城土地本来土质就不好,又经历过涝灾,冯光纬就召集了大批壮汉去开垦荒地。 都是日结工,干的越多挣得越多,汉子们干的热火朝天。 冯光纬用的施肥法是改良后的,很适合改善奉贤城土地的土质。 ... 韩元就这样在奉贤城住下了,冯光纬在信里不止一次表示有些压力。 晏玄钰自然是安抚,韩元现在已经没有官职在身,只当普通人就好。 冯光纬还提到一件让晏玄钰感到无比稀奇的事,韩元竟然主动和冯光纬说起了奉贤城的守卫情况! 奉贤城里冯光纬这样大张旗鼓地干各种实事,奉贤城做出的改变也是有目共睹。这些变化一定会被周围城池或者京城的人察觉。 晏玄钰表示无所谓,知道就知道好了,反正时机已经快要成熟了。 至于奉贤城的探子问题,晏玄钰早就给了解决方法,一是身份牌,二是加强巡逻,现在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 也算意外之喜,晏玄钰没想到韩元竟然很平和地接受了奉贤城的一切。他听冯光纬说韩元第一天到奉贤城还被一位大婶怼了。 ... 晏玄钰正看着冯光纬送来的信件,李忠贤进来打了个千:“陛下,沈贵妃娘娘求见。” 晏玄钰将信件收起放到暗格里,才对李忠贤说:“宣。” “宣沈贵妃觐见!”李忠贤立在一边,开了嗓。 不多时,一个娉娉袅袅的身影走了过来,连带着一阵沁人心脾的香气。 “臣妾参见皇上。”沈怜又瘦了些,看上去弱柳扶风,她低头请安时露出那一段雪白的脖颈端是无限旖旎。 晏玄钰在沈怜看不到的时候眼神暗了暗,看来沈怜的幕后之人要有所行动了。 “爱妃,你怎得来了?”晏玄钰从龙椅上下来亲自扶起了沈怜,“朕说过多少次你在朕面前不必请安。” “陛下,臣妾来给您送一碗补身的药膳。”沈怜柔柔弱弱地笑道。 晏玄钰只笑着轻扶沈怜:“哦?既然是爱妃送来的,朕自要好好尝尝。” 她身后的婢女却看不得娘娘这样轻轻带过,趁呈上药膳的时候低头说:“陛下,这是娘娘亲手熬了好几个时辰的!” 晏玄钰心疼道:“爱妃何至于此!” 他似乎这才看见沈怜原本葱白的手指上现在竟然有了几个红点,当即对李忠贤道:“李忠贤,快宣太医来!” “陛下,臣妾的手无事的。您先将药膳喝了吧。”沈怜说。 晏玄钰定定看了沈怜几眼。 “陛下……”沈怜怔愣。 “无事,拿来吧。”沈怜本想喂皇帝喝下,没想到晏玄钰伸手拿过碗来一饮而尽。 苦! 沈怜在这里面加了什么啊?! 晏玄钰不动声色地皱眉,之前他没有味觉的时候喝什么眉头都不皱一下,现在…… 真xx的苦! 李忠贤赶紧送来茶盏,晏玄钰漱了漱口。 “爱妃,朕喝完了。”晏玄钰轻声说。 “陛下……” 沈怜想过很多种可能,但没有一种,是皇帝这么快就喝下的,她这么轻易就做到的…… 在她失神间,人已经被皇帝牵到了榻前,这是承天殿里为数不多外面阳光透进来的地方。 晏玄钰使了个眼色,一旁的李忠贤从檀木盒里取出一柄玉制烟杆递过去。 不一会,袅袅的烟升起,晏玄钰倚靠在软榻上,眯眼吸了几大口薛太医制出的薄荷味药草烟。 舒坦了。 晏玄钰的皮相自然是极好的,现在一身玄衣,眯着眼懒懒靠着软榻的模样更是说不出的迷人。 沈怜敛下神色,可是……晏玄钰,并不适合为帝。 他是昏庸的君主。 只有一位贤德仁慈的君子才配为天下之主。 这样想着,沈怜像被攥住无法呼吸的感觉才减轻了。 沈怜拿出手帕伸过去给替晏玄钰拭了拭唇角。 “爱妃,这天下想在朕身边的人无数,可朕总觉得,你与她们都不同。”晏玄钰慢慢说。 当然了,沈怜可是想杀他。 沈怜神色一动。 “所以朕愿意给你朕的一切。”晏玄钰阖眼,“像那《长恨歌》里唱的,‘在天愿为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说话间,他口鼻间的淡雾在透进来的光下都轻了。 昏君都这样轻薄你了,快点动手吧。晏玄钰心说。 沈怜脸上带笑,但仔细看去,那笑容并不自然,甚至她的声音都带了颤:“陛下,您政务繁忙,臣妾晚些来陪您。” 沈怜带着宫人离开了承天殿,待人走远了,晏玄钰面无表情地把玩着手上的玉制烟枪。 沈怜想做什么?用药杀了他吗? 可晏玄钰觉得远不止这么简单啊。 第二天太医院例行请安,惊讶地对晏玄钰说他的脉象平稳,体内余毒尽清,已然大好。 “陛下真龙护体。”那太医叹道! 晏玄钰:“……” 怕是与沈怜所下的药有脱不开的关系。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55.第五五章 军校开课 晏玄钰再和冯光纬传信的时候, 顺带问了留在奉贤城的薛太医可有药是服用后看似脉象平稳但接连服用一段时间后对身体有害。 晏玄钰揉揉太阳穴,当时南下奉贤时将薛太医也留在那,让他收几个徒弟发展奉贤城的医馆。 现在看来倒是给晏玄钰带来了点麻烦, 被下药太医院竟然都查不出。 还说什么真龙护体, 当真是谨慎又可笑了! 晏玄钰之所以喝了那碗药也不是莽撞, 他有系统在手,系统能让长期被下药的原主身体渐渐恢复, 还能恢复了他的味觉嗅觉, 想来沈怜的一碗药自然也不在话下。 沈怜端来药膳让晏玄钰察觉时间只怕不等人了。 他目光一凝,从承天殿暗格里取出那一摞信件和折子继续看了起来, 冯光纬信件下面就是韩世栋所上的折子, 说京城军校的设施也已经准备好。 那就是时候让京城纨绔们入学了。 ... 明府偏院。 “我的儿, 你快走吧。”一个穿着素色衣裙,头上只用一根银簪子的固定发髻的妇人焦急地说。 她的容貌本来生的极好, 只是右脸上有一道狰狞的疤,看上去有些骇人。 此刻,妇人手里拿着一个蓝印花包袱,正往她面前的少年手里塞, 嘴里还低声道:“我已经打点好了……张管家会把你送到府外,你出城往南去……” 少年约莫十六七岁, 随了妇人的长相, 眉眼精致,只是习惯瑟缩似的,腰也未挺直,给这幅长相减了不少分。 少年叫明成玉,明家是京城世家之一,族内在京中为官者十余位, 其中官职最高者就是明成玉的父亲,明璘,官居正三品太常寺卿。 明成玉是明璘中第二子,也是明璘唯一一个活到现在的庶子。他的嫡母是左都御史的女儿,在嫡母赵夫人未嫁给明璘前,府中有几位妾室,他的亲生母亲就是其中一位。这位赵夫人入府后,府里几个妾室所生的孩子不是早夭就是意外身亡,明成玉的亲生母亲自毁容貌被明璘厌弃后才得以活了下来。 只是活的怎么样,看这处偏院就可以得知。 明璘从来不管后院之事,只往府中纳妾,明成玉还记得母亲去求父亲护着他时被父亲厌恶地踹到一边的情形。 明成玉也记得,三妹妹只是吃了从树上摘的柿子,就大口大口吐血身亡。 那时明成玉就知道,他做不了任何事,也不能做任何事,看着亲母被嫡母罚跪在烈日下,他上前跪地求嫡母却被府中管事鞭打,罪名是不敬嫡母。 七岁时明成玉就不能随便见亲生母亲,只能称其为“姨娘”,十几年来,姨娘刻意冷淡疏远他才保住了他的命。 “娘……”明成玉张了张嘴,却已经发不出声音。 她不是什么姨娘,她是明成玉的娘。 “成玉,你快走吧。”魏氏强忍着泪意,将明成玉往后面推。 明府守在这里的护卫被张管家找了个由头调到别处,明成玉从这面墙翻出去,张管家的人就在不远的地方等着…… 虽然一直被困在后院里,但是她也能隐约知道明璘与其他世家的人在合谋什么,现在把明成玉送出去就等于放弃了她的儿子, 成玉是她儿子,魏姨娘为了明成玉才一直咬着牙活到现在,她知道儿子离开之后自己不会有好下场,赵氏不会放过她,但是她只要成玉活着。 “娘,我不走。”明成玉冷静地说,“我走了您怎么办,二则明家赵家势大,想要找到我轻而易举。” “被送出府也未尝没有一线生机。” 明成玉没想到母亲这么多年以来第一次让他来见她是为了送他走,他想象不到一个无权无势被半囚在偏院的她是怎么做到这一切的。 母子二人短暂地相聚了一会,明成玉避开人匆匆离开了。 ... 明日就是被送到京城学堂的日子,夜晚,明成玉怎么也睡不着了。 他闭上眼,眼前浮现的就是魏氏的脸以及这么多年他们母子在明府遭受的一切。 永远不能表现得比嫡母所出的两个儿子好,京城中人只知道明府有两位才华绝艳的明公子,而他,是贱妇所出,烂泥扶不上墙的庶子…… 明成玉浑浑噩噩地睡着,又在一阵拍门声中醒来。 “二公子,您该走了。”外面传来一道声音。 明成玉迷迷糊糊从床上坐起,外面的天才刚蒙蒙亮。 他知道这是嫡母的人,赶紧应了声打开门,低眉顺眼道:“烦请转告嫡母,我这就来。” 那膀大腰圆的仆妇从鼻孔里“嗯”了一声,转身走了。 明成玉走到前院,发现明璘和赵氏竟然都在,赵氏笑吟吟道:“成玉,你父亲对你寄予厚望,到了学堂理应勤奋向学才是。” “成玉记住了。”明成玉低眉道。 他无意间看到赵氏身后站了一个人,顿时浑身一冷。 那男人……正是明府的张管事。 张管事脸上也带着笑容,似乎毫无所觉道:“公子,请吧。” 张管事是赵氏的人,一直都是。 如果他昨天真的去见张管事,等着他的是不是赵氏?他不敢深想。 那他娘…… “父亲,母亲……”明成玉艰涩道,“我走后,可否让魏姨娘从偏院搬出来?” … 明成玉走出明府,明璘和赵氏站在高阶上,似是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天还未全亮,大片暗色打在明府门口的石狮子上,泛出冷冷的光。 明成玉回头深深看了一眼头顶的牌匾,转身进了明府派来送他去学堂的马车。 学堂建在京郊,一路颠簸,约摸大半个时辰后,明成玉掀开车帘发现外面的天不知何时已经大亮。 ... “京城军校”。 明成玉心里默念,这名字有些怪,京中人多称其为“京城学堂”。 这处建筑十分简朴,两扇大门刚刚粉刷过,在身后明府的人的注视下,明成玉怀着忐忑的心情向着门口坐着的两个人走过去。 这里也很奇怪,大门口放了一张桌子两条凳子,桌子摆着一张纸,上面写着……“签到处”? 明成玉刚过去,其中一人就问道:“姓名?” “……明成玉。”明成玉愣了一下。 “哪个府的?” “家父太常寺卿明璘。”明成玉说话顺了许多。 另一个人递给他一张纸条,“带着这个进去。” 明成玉只觉得一切都很奇怪,就在这时,他身后又来了一个人,看着与他年岁相仿,但是身材高大体格健壮。 坐着的两人像刚刚对明成玉一样,问了对方的年龄姓名等,也给了他一张纸条。 明成玉犹豫了一下,“这位安兄,不若我们结伴同行?” 那人惊讶:“你怎么知道我姓甚?” 接着,他打量了一番明成玉,确认自己不认识此人。 明成玉告罪道:“某并非有意偷听,只是今日刚来学堂心中惶恐。” “哈哈,你这人说话文绉绉的倒是有趣!”姓安的少年笑道,“你是谁家的?” “家父太常寺卿。” 安俞亮“哦”了一声,意味深长道:“原来是明大人家的公子,你是那二公子明成玉吧?” “正是。” 两人并肩走起来。 安俞亮笑道:“我只见过明府两位公子,你的性子倒是合我眼缘,比那两个假惺惺的什么公子强多了。” 明成玉:“……” 明成玉常年不得出府,自然不知道这位京中也算有名的安家纨绔。 说到兴处,安俞亮想到了什么:“你可还记得几年前你大哥被人打了的事吧?我干的!” 明成玉:“……” 这位安兄看着有些傻,不过有他在旁边说话,明成玉复杂的心情好了很多。 “安兄,被送到这里,你不怕么?” “怕有什么用?怕又回不去。“安俞亮随口道。 明成玉发现安兄说话不太客气,但是是个真性情的人。 至于揍过他大哥? 明成玉虽然不能说,心里觉得打的好…… 也算报了曾经大哥自己跳到水里说是他推的,害得明成玉被嫡母的人冬日里扔进冰水里冻了小半天,接着发了几天烧差点没撑过来。 两人一路往里走着,进了这“京城军校”,他们发现人越来越多了,粗略一看竟然有上百人。 这其中有人穿着普通,有人穿着奢华,已经有三三两两相识的人聚在一起了。 “这里的建筑好生奇怪。”安俞亮疑惑地说,“那边划出来的大圈是什么?” 他说完又看向另一边,眉头一皱:“那边怎么放了这么多杂物?” 明成玉也看了过去,他发现这些东西摆放得很有规律,看上去不像胡乱堆放的杂物。“ 两人正说着,突然人群里传出骚动,两人过去一看,发现是几个公子哥吵着嚷着要走。 “你平日里不怎么出府吧?”安俞亮看明成玉目露好奇,小声说,“那几个人可是真纨绔。” “前面那个,王家的,王湎。”说罢,他还指了指脑子:“他们这里不好。” ... “咱们这么多人,还怕出不去么?”为首的红衣少年冷笑,“他敢拿我们如何?” “诸位当真想留在这做人质么?!” 身旁几人顿时附和,他一番话下来竟然有不少人支持他。 王湎得意地看着两个军校的人,他们这么多人,还怕对付不了这两个人? “在下是你们进入军校后第一阶段的教头,姓刘。”一个穿着奇怪衣服的人从人后走出来。 他穿的衣服像短打,却又不是,自称姓刘的男人身形高大,一身肌肉在短打下鼓出来。 教头?在场的各家公子们听到这个称呼心里咂摸,何谓“教头”? 王湎退后几步,显然是身边一时没有随从而底气不足,但是看到身边有这么多人,顿时又有了底气。 “你是何许人也?我看你也不像个读书人,怎么也要让韩世栋出来!”王湎叫嚣说。 “你们来这里又不是读书识字的。”刘教头似乎听到天大的笑话。 这下轮到公子哥们愣了,一时间人群里像炸开了锅。 “什么?不是读书?!那是做什么?” “自然是听我的!”刘教头朗声道,“教头,就是传授你们武艺的人!” 说话间,又有一个和刘教头穿着相似的壮汉走过来。 “这位是郭教头!”刘教头双手背后说,“现在,所有人放下手里的东西,在草场旁边集合!” “是操场。”一边的郭教头以手抵唇,小声提醒。 刘教头瞪了他一眼,“都一样!” 但是不是所有人都听从他们的话,几乎所有人都没有动,其中有像王湎一样的人,也有被家族抛弃心如死灰的人。 “都动起来!”刘教头一招手,又出来几个壮汉。 他们一字排开站着,公子哥们和他们比起来一定是胳膊拧不过大腿…… “要是我们不听你的呢?”王湎几人讥笑。 刘教头也不恼,只笑道:“那就和我比划比划,只要你赢了,你们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我来!”从人群里走出来一个少年。 “你叫什么名字?”刘教头问。 “你先赢了小爷再说!”这人倒是张狂。 “好魄力!”刘教头大笑抚掌。 结果自然毫无悬念,被一大堆仆从捧着的酒囊饭袋第一次遇到硬茬子,刘教头本就抱了震慑这群公子哥的心,自然是毫不手下留情。 少年甚至都没来得及还手就被刘教头一招摔到地上,尘土飞扬! 少年挣扎着想起来,但只是徒劳。 一片哗然。 “服了?”刘教头问。 少年被他一臂抵在地上,从牙缝里吐出两个字:“不服!” “就凭你想号令我们?!”说完这句话,少年吃了一嘴土。 刘教头双手提着将少年整个举起来。 原本张狂的少年终于慌了神,巨大的恐慌让他涕泪横流:“服了!服了!杀人了!你杀了我邵家必不放过你!!” “好了,别真摔了。”郭教头说。 刘教头咧嘴一笑:“就这种玩意!再来三个我也举得!” 两人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 刘教头像栽葱一样把人放在地上,少年腿一软直接坐在地上了。 原本嘈杂一片,不服管教的公子哥们此时都安静如鹌鹑。 “你们也可以一起来。”刘教头说,“看看能不能打得过我们,打得过自然会放你们走。” 一排穿着奇怪短打样式衣服的壮汉压过来一片阴影。 只刘教头一个就能打他们一群让他们毫无还手之力,更别提这么多军校的人…… 原本叫嚣着他们一起上这里的人就奈何不了他们的王湎也不出声了。 他们是纨绔,但不是傻子,眼前这个场面……不得不低头。 “都肯听话了?”刘教头哼笑一声,“想必你们现在也看清楚了,来到这里之后,就不要想着是京城的公子哥了。” 此时的世家公子们还不知道自己接下来将面临什么…… “先跑二十圈!”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56.第五六章 世家公子 一十圈?开什么玩笑! 世家公子们看着眼前明显被清理出来的圆形道路, 在郭教头的安排下横排十个依次往后站,很快零零散散地站成了方队。 原本还有活跃心思的人看到那排消失片刻又手拿棍棒回来的壮汉们也都歇了心思。 他们这是进了个什么地方!! 应该说果然不愧是被送来当人质的吗…… “等我出去,我要烧了这里, 我要砍了他们的头!”有纨绔愤愤地说。 他们虽然在家里不受宠,但是家族摆在那里, 谁人都要礼让三分, 何曾被这样威胁对待过! 那叫赵璟时的公子——就是刚刚被刘教头拿来杀鸡儆猴的,在身边人的搀扶下揉着酸疼的胳膊, 顿时收获了一片同情目光,当然其中也有嘲讽的。 不过眼下他们都成了待宰羔羊, 倒有几分同病相怜的意味。 在来之前, 大部分人都做好了被关起来的心理准备, 但没想到现在来了才发现,那不是最坏结果, 而是最好的,眼下的情况才是最坏的! “郭教头在前面, 我和这几位助教在后面,谁要是想偷懒掉队或者不跑……”刘教头面容严肃地示意了一下手里的棍子。 一百多号人硬是弄出了几个人的安静。 “跑!”刘教头一声令下。 公子哥方队松松散散跑了起来。 “嗷——!”一道高亢的痛呼划破天际。 众人惶惶回头, 只见王湎在队伍最后, 此时趴在地上不停痛呼。 刘教头在他们身后宛如鬼刹:“王湎?你以为我看不到你混在后面不跑是吗?” “再有下次,可没这么轻松了。起来跟上队伍!” ... 五圈下来, 已经有人要翻白眼了。 八圈下来…… “黄兄!!黄兄你怎么了!” “璟时……拉我一把……呼呼……” “出人命了!有人跑死了!” … “老子真是……”看着前面鬼哭狼嚎东倒西歪的一群人, 刘教头一拍脑袋。 世家公子的教养和仪态呢! 可惜他不会用“无语”来形容此刻的心情! 跑一十圈是上面安排好的, 他看到的时候还嫌少嘞! 总不能第一天就真出事了! 刘教头向身边的人使了个眼色, 对方迅速领会了意思,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 当公子们头晕眼花眼冒金星,双腿也已经抬不起来的时候, 突然听到了天籁一般的声音—— “停!” 几乎是商量好的,什么仪态,什么高贵,满地都是躺下的人! 明成玉也几乎撑不住了,他很幸运,后面跑不动的时候被安俞亮拉了几把,免遭了后面的棍棒攻击。 想到这,他感激地看向安俞亮——却发现对方已经躺地上了! ... “都站起来!跑完不许躺下!”刘教头严厉的声音响起。 所有人只好你拉我我扶你的站起来。 刚刚离开的助教回来后和刘教头交换了个眼神,刘教头朗声道:“因为今天是你们来这里的第一天,还有宿舍分配等问题,就不让你们继续跑了,以后每天这个时辰都要像今天一样来这里集合。” 他说完后环视了一下眼前这群人,眼里的嫌弃愈发明显。 “都听到了吗!” 郭教头说:“刘教头这样说的时候,要大声回答‘听到’!” 众人:“……” 这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为什么羞辱他们得方法总能层出不穷! .... 都听到了吗?!”刘教头又问了一遍。 “听到了...” 只有几个人稀稀拉拉回答且不情不愿。 “如果都没听到的话,就继续在这里站着。”刘教头没什么表情道。 世家公子们看着这些教头们明明和他们跑的圈数一样,可是每个人都脸不红心不跳,教头们受得了,可是他们受不了! 现在虽然天不热,但是跑这么长时间每个人都流了汗,现在可以说是冰火两重天,现在他们浑身又酸又累,确实犯不着和刘教头对上。 话说到这个份上,他们也不是看不清眼色的人,虽然依旧不大声,但好歹都张口回答“听到”了。 ... 一百多近两百人全然没了刚来到这里时的样子,一个个连各自的行李都不想带,尤其是他们之中有不少人都藏了金银之物,明面上当然不能说,现在要自己拿,想骂也不知道该骂谁! 依旧是郭教头在前面带路,刘教头等人在后面跟着。 “这里是你们以后上课的地方,分为四间,具体怎么分......”郭教头看了他们一眼笑了,“明日再说吧。” 因为时间和其他原因,军校弄得并不大,里面的建筑也都朴素实用为主,总之....让这群公子哥们十分瞧不上眼。 一想到接下来就要被关在这里,还要像今天一样惨无人道地跑步,真的和让他们去死也差不多了! 大部分人心里如是想。 另一部分人则是心里揣摩起来,听着郭教头介绍这些建筑,他们有一种对方真的想建好学堂的荒谬念头。 建筑都比较简单却很齐全,甚至有很多他们没见过的。 “这里是食堂,以后你们的一日三餐都要规定时间内在这里吃完。” 后面有刘教头等人虎视眈眈,他们就算心里再有不满也不敢说出来,只能静静听着——他们也没有力气去说话了。 郭教头口中的“宿舍楼”就是他们以后要住的地方。 “这样的地方,连府上的下人都不住。”不知道是谁嘀咕了一句。 话音刚落,这人就感受到身后一道凉凉的视线落在他身上,顿时缩起了脖子。 ... 郭教头让所有人站好队,然后就开始分起来宿舍。 相熟的人一定都站在一起,所以他也就没管这么多,直接拉六个人给一把钥匙,给完之后说一声在哪个房间。 幸好送到军校的人还没这么多,不然不会像现在这样好管理。 刘教头的想法就是按照军中作派,拉几个不听话的刺头出来教训一顿,其他人也就老实了。 这些人之中最跋扈的几个人就成了刘教头的目标。 ... 一大早被送到这里来,又被赶着跑了这么长时间,这群公子哥们都累的不行。 郭教头分完宿舍后刚说完各自回去收拾,两个时辰后集合。这群原本不赶就不走的人一个个离开得飞快。 不过又是一番鸡飞狗跳的场景了。 ... 明成玉当然和安俞亮一间,除了他们还有四个人。 不知道是巧还是不巧,那个叫赵璟时的人也在他们这间宿舍里。 只不过经历了这么一遭,没人想说话,更别说公子哥们本来要六人挤一个房间心情就很糟糕了。 明成玉觉得还好,他觉得住哪里都无所谓,他没说的是,刚刚跑了这么长时间,他心中原本积攒的郁气似乎都散了很多,原本积压在他心里沉甸甸的东西,都随着到军校之后暂时放在脑后了。 他和安俞亮率先走进了今后要住的地方,发现这里面竟然是出乎意料地干净整洁! “这是什么……床榻?!”明成玉走过去端详了一会这木质的一层结构,“上下都可以睡人。” “听说宫里的宫人们使用的便是这种床榻。”安俞亮放下东西,他带的东西很少,只有几件衣物而已。 “这里还扇窗户。”明成玉看的不是窗户,而是窗前的一条长桌子,这条桌子周围放着六个木凳子。 “这些……是被褥,咱们分一下吧。”明成玉说。 其他四人也没有异议,当然要分,不铺上怎么睡觉。 “来到这里以后难道我事事都要亲力亲为了吗?”其中一人抱着被褥一脸悲凉道。 这人叫孔砚,看这名字起的随便就知道他也不是家族里被看重的那个,只是再怎么说也是有下人伺候的。 至于铺床?!他们这些少爷们什么时候做过! “我倒觉得这里自由很多。”明成玉低声说。 他刚刚分完后就拖着疲惫的身体铺好了床铺,现在正坐在床边休息。 他再小声,房间不大,其他人都听到了他的话,除了安俞亮以外的人都一脸震惊地看着他。 明成玉笑说:“你们为何都这样看我?这里可比牢房住的人少,也自由多了。” 安俞亮哈哈大笑,另外四人恍然大悟,干笑道:“正是如此。” 可不比牢房好很多了吗? 被明成玉这么一说,孔砚四人倒是安安稳稳地铺起床来了。 孔砚安静了一会突然叫道:“不对啊,牢房里的人定不会像那刘教头一样磋磨我们!” ... 明成玉是真的不在意是否需要自己铺床,是否需要事事都自己来做。 这里也没什么不好,就算皇帝将他们当人质,最后将他们杀了也没什么,明成玉唯一担心的就是还在明府的魏氏。 不知道他走以后,赵氏还会不会磋磨她……应该不会了罢,毕竟他都替他的两个儿子进了这里。 明成玉本想着和这么多人分一个房间一定会不自在,可是这宿舍的布局还挺好,每个床之间正好被一面墙挡住了——室内似乎又分出了几个房间。 安俞亮选了明成玉上面的床,旁边有梯子,上下也方便。 “这里好像有机关。”明成玉喊安俞亮来看。 这个也是明成玉无意间看到的,他伸手拉了一下,一片布帘子就被拉了出来,正正好好能遮住整张床。 他就将这片布帘子拉下来,和衣躺在了床上。 枕头与现在常用的也不同,里面不知道塞了什么,软和了一些,明成玉躺平盯着上面,大概是累极了,竟然慢慢来了睡意。 ... 明成玉是被一阵急促的锣鼓声吵醒的! 这声音让他呼吸急促,他匆匆掀开布帘穿上鞋子,到外间问:“发生什么事了?” “不知道啊。”安俞亮他们也纷纷走了过来。 “集合!集合!”外面传来刘教头的声音。 那阵急促的锣鼓声响个不停,明成玉听的心口发闷。 不少人打开门往外张望,明成玉拉了自己房间的人往外走。 “再敲四下,没出来的人去操场跑五圈!”刘教头吼了一声。 这下所有人都出来了。 ... 果然不服管教的纨绔们就要用刘教头这样的人来镇压,更别说他们之中还有很多人心性不稳——说直接点就是坏。 总之,一群人都来到了刘教头指定的地方集合。 经过刘教头这几手,他们也算知道这里的规矩了。 不是没人有小心思,但是看眼前的形式,对方都是凶神恶煞的壮汉,而他们是平日养尊处优的公子啊! 一群人心情各异。 孔砚的交往能力倒是可圈可点,不一会就带来了最新消息——听说王湎一会到住的地方就踢桌子发泄,结果桌子太硬反而把他的脚伤了。 “你这在京城真是屈才了,适合当探子啊。”连安俞亮都赞叹道。 孔砚连忙谦虚道:“安兄过誉了。” 只是安俞亮的话到底极大满足了他的虚荣心,他又说了件事,一杨姓公子与陈姓公子因为都不想睡上面打起来了,只不过他们都因为跑步浑身酸软,还没打起来各自先跪地上了。 “这真是……”明成玉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这里来的人不乏什么大世家的公子,明成玉不知道有句话叫“滤镜碎了”…… “现在叫各位来,是说一下明日的课表,明天早上由我和郭教头对各位进行负重跑训练,中午是由韩夫子传授……”刘教头顿了顿,“总之是韩夫子的课。下午有一个时辰的时间由你们安排,然后就是我身后几位助教的耐力练习。” “都听到了吗?” “听到了……” 这次倒是都回答了,也算进步了。 “此外,食堂开放时间为……”刘教头说了三个时段的开放时间。 ... 今天明明是第一天来到这里,明成玉恍惚地觉得自己好像来了很多天一样。 “这位兄台烦请让某过去……”明成玉手里拿着刚从食堂领来的一个叫“肉夹馍”的东西,一边向外走。 实在是太多人了…… 那位杵在原地不动的公子哥轻蔑地看了明成玉一眼,没动。 明成玉刚要说话,只听见那边传来安俞亮的声音:“烦请让路。” 那公子哥竖眉,刚要发怒,一回头看到比他大一圈的安俞亮,瞬间讪讪走了。 明成玉从他让出来的路出来了。 民以食为天,再地位尊贵的人也会因为一口吃的现原形。 尤其是如今落魄到这种地步的公子哥们…… 明成玉看了一眼手里被油纸包着的金黄的酥饼里面夹着满满的肉,上面有不知是什么的酱料,肉夹馍还冒着热气,一阵一阵香味往他鼻子里钻。 “这吃食京城都没有!”孔砚四人走过来。 不到两百人现在已经纷纷有了“宿舍意识”,这里除了刘教头等人制定的秩序,只怕以后他们之间也会有心照不宣的秩序,所以现在最好多个人一起。毕竟他们与世隔绝在这个小小的军校里,别说搬救兵,与外面联系都做不到。 “是啊,太香了。”孔砚身后的戚仁一直没什么存在感,但是自从他先拿到了肉夹馍又飞快吃了半个,就对这叫肉夹馍的吃食赞不绝口了! “饼皮酥脆不说,加上里面蘸着酱的肉更有滋味……”戚仁来自京城显赫世家,比普通世家高出一截,京城就没有他没尝过的美食,连他都赞不绝口可想而知有多好吃了! 六人往回走,安俞亮对明成玉说:“你不必对其他人这般有礼,只会招来他们的欺侮。” 回到宿舍吃完各自的晚膳,他们才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 没有热水! “热水是有的,在食堂旁边的热水房里,那里十一个时辰都有热水。”孔砚说,“每个宿舍都有两个热水壶,可以装不少热水。” 安俞亮起身,“我去吧,咱们几个轮着来。” 他一向是直爽性子,做什么事都风风火火,要不然当年也不会脑袋一热打了明家大公子了。 不愧是“探子”,明成玉听得目瞪口呆。这些他怎么不知道? “打开柜子就看到了。”孔砚走过去打开柜子,里面不仅有两个带把手的壶,还有六个大小模样都一样的……茶盏? “这茶盏真够怪的,好端端的侧面有个东西。” 宿舍还有三人,分别叫吕兴,孙世涛和吴应则,现在说话的是吴应则。 “这个应该是用手拿的地方。”明成玉拿过来看了一会说,“你看。” “果然如此!” “这可不是茶盏,是带把手的杯子!” 几人说话间,安俞亮已经回来了。 明成玉将六个杯子放好,又接过来水壶一一倒上水。 晚上还是有些湿冷的,喝杯热茶也能暖身子。 “热水房没几个人在拿水,估计都没去。”安俞亮说。 想也能明白,今天累了一天可以理解,但是以后他们还不知道要在这多少时日,总不能日日不盥洗吧! 明成玉只是想了想,但没说。 ... 明成玉的担心是多余的,第一天郭教头就说了以后每日会检查各位公子的“仪容仪表”,包括周身无异味等! 这可戳到了不少人的肺管子,他们大声道:“都是世家来的,谁这般不讲究?!” 也有人冷笑道:“开口闭口称我们公子,可有将我们当公子对待?” 不过这些声音也都是各自过过嘴瘾,他们自然是不想挨刘教头的拳头…… .... 今天一天可谓是让他们再次被震惊了。 有不太怕死的问:“刘教头,咱们学这些有什么用?” 刘教头亮出森森白牙:“为了给你们找点事做。” 刘教头所谓的找点事做,就是在平地上放上许多障碍,让他们爬上爬下,后面自然有刘教头棍子赶着,美其名曰“练习应变能力和耐力”,不过明成玉比较喜欢的是今天的一堂武器课,说是武器课实际上他们只“玩”了一会“飞镖”暗器。 这堂课有趣的地方在于前面的木盘是能转动的,每一区域有不同分数,拿飞镖往上面扔就行。 不过为了防止有人拿飞镖进行一些不好的事情,在刘教头等人管控下,一人只有片刻时间摸到飞镖。 明成玉觉得如果上午有些好玩,那么下午的韩夫子的课就是让人深思了。 “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什么屁话,爷乐了就行……哎呦!”一人在课堂上嗤笑,这句话还没大声说完,只觉得头顶一疼,他惶恐转头发现了巡视的助教…… 助教低头唰唰写了几个字说:“贰班许行满,上课不敬夫子,课后去领罚四圈。” 那叫许行满的公子再也没了刚刚的桀骜,满脸绝望…… 韩世栋与助教互相点点头,就又继续上课了。 韩世栋笑道:“这位学生说的并不是全无道理,不必要求人人都做到,但有句话说,在其位,谋其政,若处于高位,则应……吾乐,并非指……也因吾未愧对吾心……” ... 明成玉很喜欢韩夫子的课,他知道韩世栋是军校的创办人,也是韩老的长子,不知为何一直未曾致仕,明成玉觉得韩夫子比赵氏为了展现嫡母慈爱请来的所谓名师不知好了多少倍,那位京城名师只会因为他做不出来诗而骂他“愚不可及”,可是并不是人人都有文采,韩夫子所说的“因材施教”也让明成玉为之一颤…… ... 明成玉不由向深里思索,皇帝以韩世栋的名义建立京城军校,又将他们这些世家公子弄来,究竟有什么目的…… 他想也没想明白,索性不想了。 第三天,有人试图逃出去未遂,还想伤军校守卫,被关进了禁闭室。 “禁闭室”听说里面是封闭起来的,不允许人探望,每日只有水和简单的饭食供应。 明成玉听到这个消息时愣了一下,接着很快明白了,不是所有人都能适应这里的生活,也不是所有人都和他们的想法一样。 像安俞亮,从最开始笨拙上下到如今在障碍台上健步如飞,还被一向严苛的刘教头夸了,看得明成玉十分羡慕。 明成玉也不是没有察觉,他们都在发生一种可怕的变化,那就是逐渐适应这里,但是明成玉并不排斥这种变化。 不过让他想不到的是,出事的是别人,而不是一直跳的最高的王湎。 “会叫的狗不一定咬人。”安俞亮对此如是说。 明成玉心想他的话真是太……糙了。 王湎的哥哥也是京中有名的人物,至于为什么有名……那可是因为王湎的哥哥纵马而被人发现上奏陛下以至于皇帝离京的人。 王湎也有学有样,绣花枕头一草包。 像他这样的人也有优点,在发现面子没用的时候肯放得下面子! 比如王湎虽然还总是挑刺,但明显已经“认命”了,韩夫子的课上考试那个不学无术的王湎竟然不是最后一名,要知道据说王湎几岁的时候斗大的字还不认识一个呢! “难道我其实是个天才,一学就会,一点就通!” 明成玉经过的时候,正好听到王湎这句话。 每逢下了课,食堂出现的第一个人必然是……帮王湎买饭的。 不过在军校里谁帮谁纯靠用东西收买或者纯粹想帮的,他们这群人活不活得到哪天还不知道,再者说刘教头说过“军校无家世”! ... 习惯是个可怕的东西。 过了月余,被送到军校的世家公子们已经完全适应了军校的各种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生活…… 而且他们的体质都有不同程度的提高,现在哪怕再跑十几圈,体质最差的也能撑得下来了。 至于刚开始让他们叫苦连天的障碍跑等现在已经“上手”了。 其实锻炼身体方面的只是一部分,韩世栋向他们灌输的知识才是占比多的那一处。 这种知识的灌输是潜移默化的,甚至润物细无声地改变了他们心里许多微小的看法,要知道,许多微小的改变可能就会引起质的变化! 只是现在他们还没有发觉。 ... 与此同时,大周边城。 “不知道老刘他们在京城怎么样了。”今日士兵的操练刚结束,袁康想起来他手下去京城的兵,不由问了几句。 “哈哈,老刘那牛劲,在哪都行。”袁康的副将笑道。 “但愿如此。”袁康轻叹道。 他也是担忧陛下所说的“军校”是否进行的顺利? 都会越来越好的。 袁康想。 他亲眼看着边城的兵卒们越发强悍,越发有力量,他们似乎迫切地想冲锋陷阵来一展他们如今的力量了…… 只等陛下一声令下。 但是理智告诉袁康,现在还远远不够……他需要收服更多兵将才行。 袁康大步踏出营帐,看到一列列士兵整齐划一地走过,他们穿着软甲手拿武器,都是十足的精神…… ,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57.第五七章 自古女子 今年的圣耕节并未如期举行。 尽管宫中极力隐藏消息, 可还是不知被谁传了出来——皇帝病了。 这消息层层向大周各处传去,百姓惶惶然,这可是关系他们地里的事。 历年大周耕礼即使是皇帝不亲自参加, 也会由其余宗室代行耕礼,祈祷未来一年大周风调雨顺。 从未间断过。 ... 草原。 “南国君主胆小懦弱不堪成事, 好在他王宫里有一位刺客愿为王所用。”大王子——现在应叫他突厥王的幕僚说。 这位幕僚如中原先人一般手拿羽扇头戴纶巾,细长眼, 面白蓄须,很得突厥王看重。 突厥王粗犷笑道:“好!大周皇帝不过是无能小儿,凭何占着中原沃土?这天下,就该属于我突厥勇士!” 一时间整个帐篷里回荡的都是这粗犷的声音,直震得人耳朵发疼。 幕僚不言,只微微笑着。 大王子即位后首先将二王子及其周围的人囚了起来,着手清洗老突厥王的势力, 将几位王叔打压了下去,老突厥王除去两位王子,还有许多与其他女人生的孩子, 突厥本不重视名分,只是近百年来学中原礼俗,便成了这样。 突厥王有勇而无谋, 成为突厥王后什么牵一发而动全身,他先杀了个痛快,如此镇压内部后, 他与草原其余部落联系, 其中有一支西戎狄部势力最大,此次刺杀中原皇帝一事就是他身边一位叫姚三的幕僚提出的计策,与南国君主合作, 借着今年南国使臣入京时进行刺杀。 一旦小皇帝身死,就是他们进入中原的时候! 只是,到时候入主中原的是谁? 姚三暗笑,自然只有他们公子才有资格。 ... 大周京城,皇宫。 “贵妃,你来看朕了?”晏玄钰脸色苍白,想要起身却未能起成。 怜儿一进承天殿就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苦药味,她宽大的袖子下手已经攥紧了。 她……她也不想的…… 自从遇到皇帝后,她慢慢发现皇帝并非传闻中那样,反而待她极好,将她视若珍宝,只是…… 她脸带焦急:“陛下,您快躺下。” 晏玄钰看她过去,才带着笑,慢慢躺下了。 “有贵妃伴在身侧,朕死而无憾。” “陛下,您快收回这句话!”不知道为何,听到“死”字,怜儿浑身一颤,多了几分真情实感的焦急。 这些天,她一直不敢去想,竟然因为她,一个人,一个大周身份最为尊贵的人,要死去了…… “今天,贵妃给朕读这个话本子解解闷吧。”晏玄钰有气无力地说。 一旁的李公公赶紧呈上来一个话本子,怜儿看到他眼角带泪,也不知伤心多久了。 晏玄钰手指动了动,李忠贤领会了他的意思,边向后退边道:“是,陛下。” 随即带着宫人离开了。 承天殿竟然只剩了他们二人。 “念吧。”晏玄钰闭上了眼。 “是。”怜儿福身,然后在李忠贤刚刚让宫人搬来的加了绸缎软垫的圆凳上坐下。 “相传有两国,一国名吴,一国名越。吴越两国交战,越国战败,国君勾践被俘,勾践身边有一名叫范蠡的幕僚……” 怜儿看下去,发现这只是故事的背景,而话本里要讲的真正的故事,现在才开始。 “有一浣纱女名西施,因姿容貌美而有名……” 中间还讲了一段“东施效颦”的故事,用词诙谐有趣,将东施的姿态写得活灵活现,让怜儿浅笑了一瞬。 “一日,西施在溪边浣纱时救下一个年轻男子,男子模样是西施从未见过的,恍如天人,且他温文尔雅饱读诗书,一双深情的眼眸更令人沉醉不已。” 终于,男子向西施表明了心意,并说自己其实是世家公子,问西施可否愿意与他一起回家。 西施坠入爱河欣然同意,路上两人育有一子。 直至孩子降生,男子向西施袒露,他名叫范蠡,如今他的主公勾践有危险,祈求西施能帮他救出主公。 “勾践……将西施……献给吴王……”怜儿原本润红的嘴唇变得煞白。 皇帝为什么突然让她看这个话本子?这个话本子……又是谁写的?! “后面呢?”晏玄钰的眼睛未睁。 怜儿望向他,只见他面色如常,仿佛真的只是在听她念故事。 接下来便是吴王夫差爱上姿容绝色的西施,并不顾朝臣反对放走勾践,最后勾践卧薪尝胆灭了吴国,那叫夫差的吴国君主自刎。 后面对勾践的着墨更多,怜儿却下意识去看那西施后来的故事。 可是让她失望的是话本结局只是寥寥几句带过,只有那勾践战胜后,范蠡看出勾践有猜疑之心主动提出离开,化名而去从此天下再无此人。 这个话本当然是晏玄钰命人写的,只是在里面增加了一些其他内容,大体基调没有改变。在晏玄钰那个世界,真实历史有传言说范蠡带着西施隐居,也有说西施已死,总之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姿容绝色的浣纱女最终似乎成了权力的附庸与牺牲品。 “贵妃,你说这话本里的范蠡,当真爱西施吗?”晏玄钰轻轻问。 怜儿不知道皇帝是什么意思,她心下既有慌乱与震荡,却莫名多了几分其他自己也看不清的情绪。 爱吗? 话本里只看到了纯粹的利用,育有一子,到底是爱她,还是想用此子牵制她呢?送她去夫差身侧,会有几分爱意呢? 从前怜儿只想,那人有太多不得已,身为不受宠的王子,他在王庭中必然步步惊心,如履薄冰,可他有他的抱负,她……是愿意的…… 怜儿这个名字,是那人为他起的,她本是一再普通不过的平民之女,那人说过,一生只爱她一人,事成之后,会娶她为妻。 晏玄钰睁眼去看她,只见她面色空洞。 怜儿对上他的眼神,心里一凉,随即心坠了下来,皇帝,一直都是知道的。 晏玄钰缓缓说,“你背后之人是不是已经许久未曾联系你了?” “你袖子里有一把匕首,现在这里只有你我二人,杀了我,他便成事一半。” “是。”怜儿从袖子里拿出精致小巧的匕首,她知道这把匕首有多么锋利,只要她刺进皇帝的胸膛,那人就可以下一步计划了。 怜儿的手在颤抖,她抖得几乎握不住那把匕首。 “你从未痴迷于我,这是你的计策……” “你并不是怕死,对么?”晏玄钰明明躺着,可是面色淡淡,丝毫不像处于下风的样子。 “你可想过,你背后的人说过怎么让你安全地离开京城吗?” 晏玄钰的每句话都像狠狠击打在怜儿的心上。 “不是的,不是的……你只是想引我说出是谁?是不是?”怜儿的神色突然变得怆然。 她双目含泪,竟是将匕首扔到了地上。 “我是细作,杀了我吧。” 晏玄钰无言,他一直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被当做棋子送来他身边的女子,之前为打消丞相等人的猜疑,他以她的名义做了几件事已是他的极限。 晏玄钰在这方面倒优柔寡断起来,心里还有几分愧疚在里面,因此从未想过要怜儿的性命。 在他看来,怜儿和历史上出现过的许多女子有相似之处,只是……牺牲品罢了。 他不觉得怜儿愚蠢,只觉得她有几分可怜,古时女子,有胆识有远见,在历史上留名的与整个时代的女子比起来只是寥寥。 这个时代的女子,她们之中大多数好像都在渴求男子的怜爱,因为时代下她们只能依附于男人生存。 然后呢?她们担上本不属于她们的罪名,红颜祸水,红颜祸国。 “朕不是夫差,你也不会是西施。”晏玄钰叹了口气,没再继续伪装病弱模样,而是缓缓坐了起来。 “你且打开看看。”晏玄钰一指匕首。 怜儿腿一软,跪了下去,她捡起手边的匕首拔开,发现只剩下了上面镶着精美宝石的木制柄。 她瞳孔一缩,这匕首一直放在她袖中,竟有人神不知鬼不觉的替换了它! “朕不会杀你,但是你如今知道了朕并未病入膏肓,只能暂时委屈你了。”晏玄钰一拍手,那声音并不大,可承天殿外的树上树影一动,几个黑衣人飞速踏空而来。 “今天叫你们来,是让你们派出一人来伪装成她的模样,这些时日代替她在宫中行动。”晏玄钰没什么表情的说。 “将她安置在暗处,不要让任何宫人发现。”毕竟宫里还有许多外面的眼线。 “是。”为首的蒙面黑衣人垂首道。 怜儿后退几步,脸上满是震惊惶恐,原来这才是皇帝的真面目……他手里还有一支无人知晓的暗卫! 皇帝暗中一定做了很多事了。 那为首的暗卫留下易容成怜贵妃,另外二人裹挟怜儿离去—— “属下告退。” .... 怜儿不知道为何,虽然前路生死未知,但是她终于,再不用惶惶终日了。 她甚至有心情回忆起来从前种种。 她从前也知道那人身边有一支专门打探情报的暗卫,但是连她也能看出来皇帝暗卫的武功远在那群人之上! 那人身边的暗卫已经不能说是人,他们没有人的想法,只听命于主人,不怕疼不怕死,甚至大部分暗卫口不能言…… “姑娘,唐突了。”其中一暗卫说。 “不能说唐突,要说‘得罪’。”右边的暗卫突然出声。 刚开始那暗卫默了半晌,最后“哦”了一声。 怜儿心里古怪,这……真的是训练出的暗卫吗? 两人将她安置在一个她从来没在皇宫里见过的地方,是一个地下石室,但是内里干燥不潮湿,床榻、桌椅等一应俱全,甚至有透光的地方让室内不昏暗,只是这里她并不知道是哪里。 他们身形一隐,怜儿知道二人大概是被派来监视她的。只是暗卫不易培养,只看她一个细作竟然就派了两个。 到了此处,多想无益,怜儿坐在床榻边仰头看着石室透光的地方,心里不知何滋味。 她手里还攥着皇帝让她念的那话本,已攥出褶皱。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