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诡时代照夜人》 第1章 黑夜、高柳城、杀星无常 时已入夜,星月无光。 大地陷入无尽黑暗之中。 城外阴风呼啸,宛如鬼哭神泣,渗人心魄。 高柳城,建成至今二甲子,有“神”长居,拒妖邪于外。 城中少见妖邪作祟,然而安稳之下,人心浮动,反倒祸事频发。 于是城守府组建了两支维持秩序的“巡守使”,一为日巡,二为夜巡。 “头儿,抓到那采花贼了。” “跟五爷预料的一样,不是咱们坊里的。” “日!这厮长得真他娘的丑啊。” “难怪被他糟蹋的姑娘们,都要自寻短见,看着他这张脸,老子都想吐。” “……” 十余位黑袍人,将那矮小丑陋男子,五花大绑,扔在井边。 而这丑陋男子,被拳打脚踢,浑身伤痕。 他抬起头来,眼睛血红。 额上的鲜血,顺着鬓角流下来,让他丑陋的面容更加狰狞扭曲。 “你们这些所谓的巡夜使,一个一个全是废物,怎么可能提前设伏于我?” 他咬牙切齿,满是不服:“而且这娘们儿,是我在街上,临时起意,物色到的!” 嘭地一声! 一名黑袍青年,上前就是一脚,踹在他令人作呕的丑陋面容上,冷笑道:“是不是觉着,那女子在高楼赏景,气质出众,长相绝美,身段绝佳,尤其是双腿极长,就连衣着穿戴,都正中你的喜好?” “那是五爷走访了多位被你糟蹋的姑娘,以她们共同的特点,以及当日穿戴的衣着,最终结合起来,画出来的纸人!” “外城南区十二坊,共计三十八座高楼,‘她’曾经在其中二十三座高楼上出现过!” “登上高楼,就是为了离得远,看得不真切,却又朦胧得……令人遐想联翩。” “我们每次都用轿子,把她送到院里来,连着三天了,才守到你这么个肮脏的老鼠!” 这青年禁不住怒火,收了刀,上前又是一阵拳打脚踢。 众人见状,也都上去,添了些手脚,下手极狠。 “你個混账东西,学了一身障眼法,功夫也算出众,去哪里不能挣钱?有了钱逛青楼不就得了?偏要当采花贼?” “咦?你他娘身上有着银两?” “有钱伱不去青楼?这他娘的又花不了几个钱,非要摧残良家女子!” “恶心!我呸!简直就是淫贼!淫贼都不如!” 在一阵拳打脚踢,又伴随着惨叫声当中,有人伸手推开了院门。 随后便有个冰冷的声音,在众人身后,缓缓响起。 “住手!身为巡夜使,应执法守正,肆意殴打犯人,是知法犯法,要受罚的!” “五爷!” 众人纷纷停手,转身看去,无不恭敬施礼,齐声喊道。 “……” 来人貌若青年,身着黑色劲装,尽显精壮身材。 他面貌端正,五官冷毅,神情漠然,浑身散发着一股子森寒的冷意。 他缓缓行来,站在那丑陋男子身前,低着头,面无表情。 而那丑陋男子,终于喘过气来,鼻青脸肿,满面血迹,抬着手,喘息着道:“这位兄台说得是,你们殴打犯人,这是知法犯法!再他娘的打下去,老子就死了……” “根据今年新修的律法,我没伤人命,这点儿破事,我要是花点儿银子,顶多就服几年苦役!” “你们要是打死了我,就是恶意杀人,就算城守府网开一面,你们也得丢了这身狗皮!” 他勉强撑起身子,喘息不定,疼得嗷地叫了一声。 众多黑袍人,面面相觑,站在原地,却无一人上前。 随后便见这位五爷,依然面无表情,但却伸手扶住了对方即将摔倒的身子,淡淡道:“看不出来,你还熟读律法?” “咱们这种作奸犯科的,总得知道什么叫死罪不是?” 这采花贼偏过头去,说道:“这位兄台叫他们不要继续殴打,显然也是懂得本地律法的,不知尊姓大名?” “无常。” “五兄弟……妈呀!杀星?” “是我。” 五爷依旧面无表情,伸手掐住了他的脖子。 他直视着对方充满恐惧的双眼,手掌缓缓用力。 然后就见他偏过头去,看向众位黑衣巡夜使,肃然说道:“刚才那样打,是打不死人的。” 咔擦一声! 采花贼被生生扭断了脖子。 “嫌犯拒不认罪,以障眼法试图脱身,并妄图抵抗,就地伏法!” 只听得五爷这样说来,平静说道:“律法新修,近一段时日里,会比过往严厉些。” “你们作为巡夜使,这段时日做事都要严格按照律法规章,不能知法犯法,肆意殴打犯人。” “但像是他这种拒捕的,就地伏法,就没问题了。” 他甩了甩手掌,捡起钱袋子,倒出一半银两,剩下的扔给了巡夜使,便直接离去,头也不回。 众人看着他离去的背影,面面相觑,一时无言。 过得片刻,才听刚才那个去青楼花钱的青年,啧啧地道:“五爷下手是真狠呐。” 另一人嘿然道:“要不然怎么叫杀星呢?” 而为首的中年人,更是露出复杂之色:“五爷协助咱们巡夜使办案,这还不到两年光景,死在他手底下的嫌犯,没有一百都有八十了。” 那个青楼花钱的男子,不由得感慨道:“要是五爷一直都协助咱们办案,就最好啦。” “甭乱想啦,咱们这些巡夜的,不过是‘城守府’麾下的小角色!五爷跟咱们不是一路人……” 中年男子低声道:“听说五爷是监天司的人,但不知为何,升迁不成,遭人刁难,所以调来协助咱们办案,积攒功劳。” 停顿了下,他不由得叹道:“可惜下手太狠啦,杀性太重,怕是要被人当成把柄……怕这次升迁,又不成了。” —— 而被称为五爷的男子,走出院外,微微闭目。 脑海之中,却浮现出一篇文字来。 姓名:林焰。 年龄:17。 功法:五行内息诀。 修为:内壮巅峰(996/1000)+ 神通1:食煞! 神通2:镇魔! 技法如下: 雷刀第一重(87/100)+ 剪纸为马(12/100)+ 易容术(67/100)+ 敛息术(21/100)+ 煞气:3缕。 “还差了二缕煞气。” 林焰眉头微皱,心道:“这采花贼,也算入了武道境的门槛,皮肉筋骨的锤炼,都算是有了点儿火候,可杀了他,也只得三缕煞气。” 他有些无奈,距离突破炼精境,刚好差了这么一点儿。 不知不觉,从觉醒宿慧,忆起前世以来,步入修行之路,也有两年半了。 最初是靠着杀猪宰羊,才积攒煞气,进展缓慢,过了大半年的光景,才锤炼了皮、肉、筋、骨四个境界。 这四境层次,被称为武道的第一大关。 后来阴差阳错,遇见了一位大人物,受邀加入监天司,化名无常。 不久之后,那位大人物,就推举他作为外城的一位掌旗使。 但内城的监天司总部,驳回了申请文书,认为他资历太浅,功劳太少,暂不足以担任掌旗使之位。 所以,才有他协助巡夜使,缉拿凶犯,积攒功勋一事。 但他为人正直,嫉恶如仇,所以通常不留活口。 这就导致,他经常是功过相抵,时至今日,还没攒够晋升掌旗使的功劳。 但在此期间,煞气所获甚多,食煞而升,修为进境,可谓势如破竹。 武道第二大关,分作两个层次,分别是:炼血、洗髓。 “我于一年前,就已晋升至武道第二大关,仅用半年,就完成‘炼血’及‘洗髓’!” “第三大关,是锤炼五脏六腑,称之为‘内壮’,我已修至巅峰!” 林焰心里想着:“根据古籍记载,在天地异变之前,内壮巅峰的武者,已是世俗武夫的巅峰,人身体魄之力的极限。” “但在异变降临之后的这个时代,只有以武入道,超凡脱俗,才算是真正登堂入室,勉强拥有自保之力!” “这一步,称为炼精境!” 他停顿了下,往后看了一眼。 城中灯火通明。 城外黑暗沉寂。 这是一个混乱无序,弱肉强食,又有妖孽横行,邪祟出没的时代。 这座高柳城,建成一百二十年,逐渐恢复了人族文明体系的雏形。 目前依然处于粗糙而野蛮的时期,但似乎也正在逐渐发展完善。 “毕竟是降生在高柳城内,我这穿越的开局,也不算太差了。” 林焰这样想着,走入了巷子里,揉了揉脸面。 然后,他揭下了一层皮。 冷毅的面容,只是伪装。 他的真容,竟然显得有些清秀。 而长时间隐藏在面具下的皮肤,白得像是没有血色。 他脱去了身外的黑色长袍,翻过一面,赫然是一件洗色发白的淡黄色衣袍,甚至有两三个补丁。 巷子的另一端,走出来的,已不是名震高柳城的杀星五爷。 是一个清秀瘦弱,衣着朴素的贫家少年。 他在夜色里,从城南区域,沿着巷道,悄然越过坊门。 快步走了许久,才来到一处老旧的街道,来到了尽头的破旧房子里。 这破旧房子,左右不过六步宽,前后不到十二步。 入门就是厨房。 隔开一个小门,里边是木床。 这就是他的家。 这是从他祖父一辈,流亡到高柳城,用尽了积蓄,才在这个混乱无序的世界里,买下来的一块栖身之地。 “嗯?” 林焰入了门,就看见灶台边上,放着两个布袋子,一大一小。 掀开来看,大个袋子里装的是米,而小袋子里是盐。 “看来是二哥来过了。” 林焰这样想着,面上不由浮现笑容。 他在这世上,还是有亲人的。 姐姐在五年前便嫁到了内城,但每年会回来两三次。 大哥原本成为了高柳城的守城士兵,但六年前被栖凤府城征调,算是高升,陆陆续续也寄回了几次银两。 至于二哥,则在成婚以后,得到大舅哥的资助,建了一座房子,有三间两廊。 原本新房建成,也预了林焰的住处。 但偏巧在房子建成之前的那几日,他忽然觉醒宿慧,忆起了前世。 并诞生两大神通,一为食煞,二为镇魔。 他两世为人,考虑得更深一些,也知道“食煞”神通,多半要走上刀口舔血的日子。 指不定哪天就招惹了仇家。 加上自身修行方面,难免会有种种不便,所以他没有搬去新屋。 因为此事,二哥还气得脸红脖子粗,但犟不过自己,也就只好作罢。 只是还是对自己放不下心,隔三差五,就会带着饭菜,或者米面鱼肉,过来一趟。 “先睡一个时辰,再起来煮个白粥,差不多得去屠宰场干活了。” 林焰虽然化名入了监天司的门槛,但也没有放弃屠宰场的活计。 毕竟杀猪宰羊,同样会有煞气生成。 其次,这个活计,在城中颇为吃香。 当初是嫂子娘家那边使了关系,才让自己去当了这么个屠夫。 而且,每个月还有二两银子,可以说薪资丰厚。 “晚上协助夜巡使破案,白天屠宰场杀猪宰羊,全年无休……除去吃穿用度以及练功所需,好歹也攒了四十多两银子。” 林焰心中暗道:“再攒个十年八载,大概可以在外三坊买块地了,然后继续攒个三年五载,能建个宅子。” 他这样想着,正要脱衣沐浴,却听得外边传来声音。 “阿磊,家里的水缸裂啦,你得回去补一补。” 这是二嫂的声音。 “嗯?” 林焰快步走出,打开房门。 门外的女子,二十出头的模样,相貌秀丽,衣着朴素。 “阿焰,你二哥呢?” “二哥没回家?”林焰闻言,心中倏忽一紧,低声道。 “下午的时候,他买了只烧鸡,说要给你送半只过来,然后就没回家啦。” 二嫂似乎有些茫然,怔怔说道:“我原以为你们兄弟俩是喝了酒,他顺便在这儿住下,要不是水缸裂了缝,我也不会过来喊他……” “……” 林焰闻言,心中微凛,不由得下意识朝城外瞥了一眼。 在这个世道,白昼是人世间,黑夜是幽冥界。 城镇之内,有神灯所照,鬼邪不侵。 城墙以外,神灯未至,邪祟出没。 他瞬间收回目光,暗道:“二哥稳重,知晓城外危险,都下午了,应该不会出城。” “天都黑了,在我窗边喊个啥?” 就在这时,邻家推开了窗,一个老头儿不耐烦地念叨:“你那未过门的小娘们儿过来找,正好碰见你哥,让他去家里,跟你未来岳丈商量聘礼的事儿去了。” “未过门的小娘们儿?” 二嫂怔了下,看向了林焰。 林焰闻言,笑着说道:“原来如此,那没事儿了,我待会儿过去看看,让二哥早些时候回家。” “知道他去哪儿了就好,你记得让他早点儿回去。” 二嫂松了口气,才转头往家里去,但又忽然折返回来,从兜里掏了点儿碎银子。 “都要成家的人了,过两天庙会,带人家姑娘儿去逛逛,别省着花钱。” “知道啦。” 林焰这样说来,目送二嫂离去,然后才敲了敲邻居窗户。 “刘伯,我那未过门的小娘们儿,是谁家的?” “你小子多少个相好的啊?这还问我?” 老头儿探出头来,满面震惊,鄙夷之中还带着羡慕:“不就是陈江宝家的女儿嘛?你另外还勾搭谁家的啦?” “陈江宝?知道了,你早点睡。” 林焰面无表情,将掀开的窗户按了回去。 他回屋取了刀,径直奔向城南外。 在夜色下,他清秀的脸上,变得更加冰冷。 陈江宝没有女儿! 而且陈江宝死了。 昨天早上,就在城外,陈江宝只剩下半个没啃干净的脑袋。 第2章 柳枝照夜灯 夜色下的林焰,一身朴素衣衫,清秀而苍白的脸上,满是杀机。 他提着刀,穿过了巷子。 从巷子的另一端,走出来个浑身黑袍,五官全然不同,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的青年。 “入夜已封城,回去!” 守城的士兵,远远地大声喊道。 “监天司办案,开城!” 林焰从怀中掏出一个令牌,脚步未停,朝前而来。 他来到城门前,偏头说道:“给我一盏柳枝照夜灯!再拿三炷香,一对红烛!” “这不合规矩……五爷?” 那守城的校尉,正要拒绝,却忽然认出了他。 看见对方眼中满是杀机,不由得浑身一颤。 再想起对方杀星的名号,顿时偏头喝道:“听到没有?拿一盏柳枝照夜灯,再拿三炷香,一对红烛!” 他说完之后,才小心翼翼地道:“五爷这么晚了,出城作甚么?城外可凶得很……” 林焰面无表情,一言不发,从一个小兵手里,接过了柳枝照夜灯,以及三炷香。 那城门校尉见状,又迟疑道:“您是监天司的人,从城里出去,倒也合乎规矩!但是,天亮之前,城外的一切,都不允许入城的,待会儿您……” “不让你为难。” 林焰语气低沉,说道:“我等天亮之后,才会回来。” 他提着柳枝照夜灯,沿着城门打开的缝隙,快步走了出去。 城外阴风阵阵,黑暗无边。 柳枝照夜灯的光芒,渐渐远去,如同萤火虫一般,在无尽的黑暗之中,消失不见。 这一点光芒,只能照亮身前三尺。 照不清这漫漫长夜,无尽的黑暗。 守城的兵卒们面面相觑。 随后才听一個小兵低声道:“都说这位五爷号称杀星,是个凶人,没想到这么凶,敢出城走夜路?” “所以他这不是跟咱们借了柳枝照夜灯了嘛?”有人笑着道。 “城外黑暗无尽,妖孽横行,一盏神灯也未必奏效。” 这名守城的校尉,微微摇头,解释道:“高柳城是‘柳尊’庇护的地方,咱们在城墙上挂着柳枝照夜灯,就是宣明边界!” “黑暗中的强大邪祟,除非是想要与‘柳尊’开战,否则不敢来犯。” “当然也难免会有意外,咱们守城的兄弟,每年算下来,难免也会折损一些人手。” “守在城下,尚且如此,而出了城,就更不一样了。” “不是每一个在黑暗中的邪祟,都愿意给‘柳尊’一个面子的。” 这位校尉,揉了揉眉头,神色有些凝重,说道:“听说去年在府城那边,就有一位大人物,出城接收供物,但在回城时,不知为何,耽搁了时候。” “尽管途中打起梧桐照夜灯,但还是被吃净了魂魄,一行六人,肉身无损,呼吸依旧,但都醒不过来了。” 这些兵卒面面相觑,只觉得夜间的寒风,忽然变得有些刺骨冰冷。 “梧桐照夜灯,那可是象征着庇护府城的‘梧桐神母’,这都镇不住邪祟?” “所以,天亮之前,他若回城,绝不能放进来!” 这位校尉脸色极为凝重,低声道:“谁也不知道,夜里回来的,究竟是人,还是什么东西……” 众人皆是沉寂,一时间心头愈发沉重。 尤其是近来加入城卫司的新兵,更是吓得脸色有些发白。 —— 柳枝照夜灯。 这灯笼看似寻常,但底下悬着一根柳树枝条。 这自然不是庇护高柳城的“柳尊”本体枝条,而是种在庙中的柳树,沾染了柳尊的气机。 而灯笼之内,其实有个罐儿,盛放灯油,点上油芯。 灯笼本身,二百文钱,不算便宜。 但灯油也是极为昂贵。 这是出自于柳尊神庙之中的灯油,单是一两油,就得一百文钱。 平常百姓家,即便买了这个柳枝照夜灯,也基本点不起柳尊神庙所制出的灯油。 但寻常百姓,入夜基本就不敢出城,买来柳枝照夜灯,通常也是放在家中,保个安稳。 往往是在逢年过节、乔迁入宅、嫁娶成婚之时,才会点上一盏柳枝照夜灯,彻夜不熄,作为吉祥之兆。 这已成当地风俗。 “……” 林焰提着柳枝照夜灯,沿着道路,一路疾奔。 高柳城已经离得远了。 但他回望一眼,还是看得到淡淡的火光,笼罩着整座城,如同匍匐在黑暗中的庞然大物。 城守府每天都会支出固定分量的灯油,围绕在城墙上面,每隔百步,就点上一盏,亮明边界,驱散邪祟。 而灯笼以及灯油,难免都会有所“损耗”。 林焰也知道这个放不上台面的规矩,所以干脆要了一盏灯,还另外要了三炷香,一对蜡烛。 “陈江宝的半个脑袋,是在前方二里地,左边树下,被人发现的。” “那里应该还残存着痕迹!” 林焰这样想着,心里的忧虑,愈发沉重,不由得又加快了脚步。 柳枝照夜灯的光芒,照亮了身前三尺,仿佛驱散了身前的黑暗。 但他周边,依然是无尽的黑暗。 只有这眼前的淡黄色火光,在寒风之中轻轻摇曳,在黑暗之中迅速前行。 但没过三十步,他就停了下来。 因为前方的黑暗,没有驱散。 柳枝照夜灯的火光,只照亮了前方二尺。 “……” 林焰面色冰冷,将灯笼往前,继续递出一尺。 但灯笼前方,还是一片黑暗。 他再往前递出半尺。 前方依然漆黑如墨。 柳枝照夜灯,已照不亮前方的黑暗。 沉默了一下,林焰收回了灯笼,出声说道:“诸位不愿意给‘柳尊’一个面子么?” 前方漆黑依旧,没有任何回应。 唯独夜间,寒风吹拂,渗人心魄。 林焰见状,从怀中抽出一根香,伸入灯笼之中,借着灯火点燃。 他将这一柱香,插在了身前。 这是柳尊神庙当中的香烛,据传有驱邪之效。 但林焰知道,不是驱邪,而是敬奉! “按照规矩,活人只走阳间路。” “时已入夜,算是我占了你们的路。” “这一炷香奉上,在此赔罪了!” 林焰提着灯笼,施了一礼。 这是高柳城历代相传,人行夜路的规矩! 白昼与黑夜共同承认的规矩,如不遵守,必生不祥! 这一炷香插在地上,但前方的黑暗,依然纹丝未动。 林焰知晓,对方是觉得这一炷香,远远不够! 随后便见林焰,依法炮制,再点燃一炷香,插在地上。 前方依然漆黑如墨,未有退去。 林焰眼神变得有些寒冷,但却还是点燃了第三柱香,也插在了地上。 “今夜敬你三炷香,还请借路一行。” 林焰这样说来,语气平静。 这是从柳尊神庙制成的香,非同一般,寻常人在一日之内,只能敬三炷香。 燃香过多,敬奉过甚,会伤及自身本源精气。 但这三炷香燃起亮光。 前方的漆黑夜色,依然半丝不退。 黑暗之中的邪祟,依然不能满足。 气氛沉默了一瞬间,阴风呼啸,如阴鬼哭嚎。 “敬酒不吃罚酒!” 林焰终于按捺不住,左手依然提着手里的灯笼,右手却倏忽拔刀出鞘,寒声道:“找死!” 此世的礼数已经到了。 祖传的规矩也照做了。 面子也给足了对方! 既然还不让路,那就只有往前杀出一条路! 只见林焰毫不犹豫,一刀往前劈开。 神通!镇魔! 黑暗倏忽如潮水般退去。 林焰面无表情,拾起三炷香,伸手掐灭。 然后他提起灯笼,继续往前。 火光逐渐远去,消失在前方黑暗尽头。 而此处沉寂了片刻,才见黑夜的林间,绿油油的光芒浮现出来。 “爷爷,不是说咱们拥有血肉之躯的妖怪,才怕人的刀吗?” 有个稚嫩的声音,说道:“邪祟没有形体,刀是劈不开的,可是为什么邪祟还是退了呢?” “劈散黑暗的,不是那一把刀。” 有苍老的声音,感慨着说道:“是他动刀那一刻,所展露出来的强烈杀机,以及那满身的煞气。” “有句老话,叫做神怕恶人。” “神灵尚且如此,何况邪祟?” 苍老的声音,这样感慨着。 适才稚嫩的声音,不由得道:“可是之前在栖凤府城外,那个看起来很凶恶的人,不也被这黑雾给吃掉了吗?” “那是看着凶恶,表面凶狠咆哮,其实心里早已畏惧了,所以他就死啦。” “那么这个人,他刚才是完全不害怕吗?” “他心里怕不怕,爷爷也不知道,但是在他拔刀的那一刻,邪祟肯定是怕了他。” 苍老的声音,也隐约有些感慨:“他年纪轻轻,却满身的煞气,尤其是拔刀之时,显得凶厉至极,背后仿佛尸山血海……爷爷我活了这么些年,从没有见过这样的凶人!” 停顿了下,那苍老声音又再度叹息,说道:“但他践踏了白昼与黑夜的规则,怕是有不祥之兆。” 第3章 奉香问路,斩鬼灭妖 这一刀劈散了黑暗之后,林焰提着灯笼,再度前行,脚步极快。 这一回,他顺利走出了几里地。 但随后又有黑暗阻拦了前路。 这些邪祟,在夜间出没,简直无处不在。 刚惊退了一批,随后又来了一批。 只因为在这黑夜之中,林焰是唯一的活人。 血肉的味道。 生机的气息。 完整的魂魄。 就好比是一道珍稀的美味,放在了这大批邪祟的面前。 林焰明白,距离高柳城越远,也就距离柳尊本体越远,那么柳枝照夜灯的效用,也就越弱。 到了这里,离得太远,单凭柳枝照夜灯的光芒,已镇压不住邪祟妖孽了。 于是在这一刻,林焰放下了柳枝照夜灯,拔出了长刀。 “柳尊毕竟不在这里,你们不给祂的面子,我可以理解。” 林焰的刀,指向了前方,沉声说道:“但我在这里,你们就得给我一个面子。” 他长刀一挥,厉声道:“谁他妈不给面子?站出来!” 他最近一年,杀人过百,比刽子手还凶! 本就是满身的凶厉煞气,在镇魔神通的加持之下,仿佛在刹那之间,凶威之势便暴涨千百倍! 恍惚间,如有尸山血海,煞气翻滚,如海啸狂潮。 这就是镇魔之威! 黑暗涌动,似是“情绪起伏”,犹疑不定。 片刻之后,黑暗如潮水一般褪去。 柳枝照夜灯的火光,逐渐照亮了前方。 “给脸不要脸!” 林焰拾起了柳枝照夜灯,一手提着长刀,往前奔去。 前方再有拦路的,他二话不说,便是一刀劈了过去。 他本意是遵守此世的规矩,避免拼杀,保存体力。 因为他心中知晓,后面难免一场血战。 但这里距离高柳城太远了,这些邪祟显然不愿意讲规矩。 那就只能用手里的长刀,以及自己满身的煞气与杀机,来让这些拦路的东西,知道他这位杀星的规矩了! 他一路奔行,又过三五里地,入了山林。 “快要到了!” 沿着崎岖山路,林焰终于寻到了山腰处的一株老槐树。 传说这老槐树已有了智慧,过往行人,途经此地,须敬献三炷香,保得一路平安。 “听闻附近有虎出没,晚辈有急事,须寻此‘山君’商议!” 林焰低声说来,重新点燃这三炷香,插在树前的土地上,躬身施礼。 “今夜进献三炷香,烦请槐尊代为指路!” 声音还未落下,忽地风起。 这三炷香,迎风而倒。 香火不受! “……” 林焰眉宇皱紧。 也许是槐尊,畏惧于山君。 也许是先前这三炷香,曾献于拦路的黑雾邪祟,此刻再献与槐尊,就如残羹剩饭。 他叹了一声,再度施礼道:“晚辈出门太急,筹备不周,难免失礼,今次事毕,定以牲祭酒礼,再献香火于槐尊!” 声音落下,他重新拾起三炷香,插在地上。 这一次,他把这三炷香的底部,插到了尽头,深埋泥土当中。 但还没等他站起身来。 三炷香又倒下了。 “……” 林焰深吸口气,想着二哥此刻危在旦夕。 于是黑暗中闪出了一抹亮光。 刀光从树身上划过。 树皮被刀锋裂开。 树身上留下了一道浅浅的刀痕。 然后他捡起了那三炷香,面无表情地插在了树身上的刀痕里。 刀痕非常浅,不到一寸深。 三炷香插上去,在林焰松手的刹那间,便要掉落下来。 但却忽然阴风吹拂! 倒下的三炷香,被夜风吹得贴在了树上,稳定牢固,如同树上自然生长出来的枝条。 随后阴风愈发急了,只见树梢摇曳。 所有的枝桠,纷纷朝向了左后方的位置。 “多谢!” 林焰面无表情,施了一礼。 然后他提着长刀,朝着槐尊指引的方向,快步而去,半刻不敢耽搁。 —— 荒郊野岭,山路崎岖。 前方一片黑暗,却见得三道人影,并肩而行,脚步平稳,如履平地。 中间那人,手里还提着半只烧鸡,神色有些恍惚,抬头看着漆黑的天幕。 但他却眯起了眼睛,似乎还觉得光芒过于明亮,有些晃眼。 “大宝,你家搬得这么远?” 林磊略显忧虑,说道:“这日头都快要下水啦,待会儿要是天黑,我怕赶不及回家的。” 他衣着朴素,面容憨厚,但似乎有些发愁。 “不妨事的,这才下午,先去我家,咱们哥俩聊会儿正事,傍晚时你再回家,实在不成,就在我家住一晚上。” 另一个人影,声音有些生硬,更有三分沙哑。 “那可不成,我婆娘还在家,等着我回去呢。” 林磊当即摇头,然后又笑着道:“话说你什么时候认了个女儿,又什么时候跟我家老三看对了眼?” 陈江宝没有回话,闷头赶路。 最右侧那人影,身材娇小,像是個女孩儿,闻言脚步变快了许多,似是害羞。 林磊见状,不由得笑了声,然后又拉着陈江宝,压低声音道:“我跟你说,伱之前欠了我二两银子,回头得先还我,那我才能凑足钱,好去备聘礼、订酒席、请客人。” “老宅子也太小,我那弟弟一人住是够了,成了家就不好住,回头让他们小两口子,先搬我那宅子去好啦。” “我家阿焰现在也能挣钱,就差个媳妇儿管着他了。” “让你女儿到时候管得严一些,给他存下银子来,我这边的话,顶多再攒个三五年的银子,到时我们兄弟俩凑一凑,再跟亲戚借点儿,倒也能给他两口子再建个房子。” 林磊这样说着,又左右看了下,道:“话说回来,你新家搬迁的位置,未免也太远了,走得我脚都酸了,待会儿聊完正事,怕是天已黑了,走不回去。” 声音才落,就见前方,已有城镇,人来人往,颇是热闹。 “到了,到了。” 陈江宝抬起手,指着漆黑的天穹,说道:“这日头还在,等早些聊完,你还赶得及在入夜之前,回到高柳城的。” 这时候,又听那女孩儿声音响起,说道:“我家还有这城中的虎须照夜灯。” 陈江宝应道:“说得是,借着这城里的照夜灯,有‘山君’之威,就可以往回走个十几里路,路上邪祟不敢犯你的。” 林磊却还是忧虑道:“可离得远了,这城中的照夜灯,怕也镇不住邪祟。” “那不妨事,我家还有存着的柳枝照夜灯,你一块儿带上。” 陈江宝说道:“离这里远了,那么离高柳城也就近了……前半段路有‘山君’照拂,后半段路有‘柳尊’庇护,这路上是安稳无忧的。” 那女孩儿声音又响起:“即便晚了,便也在我家住下,二伯就先住在我兄长的房里。” 林磊闻言,不由欢喜道:“你这女娃儿,倒是讨人喜欢,这还没过门,倒是先改了口。” 他这样说来,继续往前。 在他眼里,已经入了城镇。 天色还亮,两侧有街道店铺。 人来人往,颇是热闹。 但不知为何,似乎这一刻,众人都朝着这边看了过来,眼神有些僵滞。 林磊迎着众多目光,心下有些不安。 而后又听女孩儿说道:“我家刚搬来,当地的邻居,都颇好客,甚是友爱。” “如此甚好,甚好。” 林磊这样说来,眼神之中开始有些恍惚,竟没有察觉到任何的不妥。 直到临近了陈江宝家的新宅子,他才忽然察觉异状,蓦然惊醒。 “大宝,你家怎么是座庙啊?” “……” 陈江宝僵硬的声音里,竟在这时变得颤抖,带上了哭泣声:“我也不想的……你好心借我银两,但我从来就没想过还钱的。” “眼下我已死啦,不把你诳过来给山君吃掉,将来你跟我儿子讨钱要债,可怎么好?” “这怪不得我的啊,谁让整个临江坊里,就你好心愿意借我钱呢?”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林磊只觉浑身寒意,偏头看去。 他看见了陈江宝。 但他也透过陈江宝的身体,看见了陈江宝身后的草木。 陈江宝的身子,是个虚影? 刹那之间,林磊汗毛倒竖。 夜风吹拂,有渗入骨髓的寒意。 恍惚之间,场景变幻。 哪有什么城镇? 哪有什么街道店铺? 地上没有砖石,全是草木泥土。 周边的荒草枯树,人影绰绰,全是虚幻。 所有虚幻的人影,都僵硬地转过头来,面无表情,眼神空洞。 呼啸声起,尖利刺耳。 赫然是森冷寒风,吹拂树梢,划过枯枝,声音凄厉至极,宛如鬼哭。 这里全是鬼? 林磊瞳孔紧缩,转身就要拔腿逃命,却发现身子完全不受脑子的控制。 在这一刻,他竟是浑身僵硬,双腿都发软了。 与此同时,在那庙中,冰冷而残虐的眸光,如夜间的灯火,缓缓亮起。 呼啸的寒风,愈发急了。 如鬼哭般的呼啸声,愈发凄厉。 走在前头的女孩子,过来挽住了林磊的手,柔声道:“二伯,到我家了,咱们走罢。” 林磊正要挣扎,却发现浑身僵滞。 那女孩几乎是拖着他,往庙里去。 而林磊的眼神,显得愈发恍惚,逐渐茫然。 “人生大事,不如我自己来谈?” 却在这个时候,有个冷漠的声音响起。 气氛骤然凝滞了。 周边的鬼哭之声,愈发凄厉森寒。 但这一回,不是寒风吹拂树枝所发出的声响。 而是真正的鬼哭。 只见外围的伥鬼们,惊惶惨叫。 而在不远处,亮起了一道光芒。 那是一朵细微的火焰,在风中摇曳,却散发着温暖的光芒。 这是一根香烛。 持着香烛的手,往前递来。 火光映照之处,如烈焰焚烧一般,伥鬼们惨叫出声,仓皇逃窜。 只眨眼间,就如风吹柳絮,四散逃去。 在火光映照下,来人鬓发凌乱,略微喘息,似乎经过了剧烈的奔跑。 但他面上,仍然没有半点神情,冷漠至极。 他浑身黑袍,另一只手,握着一柄狭长的刀。 刀身颜色稍暗,宽约三指半,长有三尺三寸。 此刀曾斩人过百! 今日斩鬼! 继而斩妖! 第4章 苍老之虎,成精之妖 夜幕深沉。 山风吹拂。 枯枝的呼啸声,令人感到心悸。 满地的伥鬼,数量众多,身影虚幻,更是让人感到极度的恐惧。 但此刻瑟瑟发抖的,却不是手持香烛的林焰,而是周边的伥鬼们。 随着林焰一手持刀,一手持着香烛,往这边走来。 火光的炽烈,让那女孩儿不由浑身一颤,但却没有如其他伥鬼一样逃开,而是将自己藏在了林磊的影子下。 借着林磊的身子遮掩,她躲避着火光。 却在同时,一只纤细的手,掐在了林磊的脖颈处。 “不……不要过来……” 颤抖的女孩儿声音,充满了恐惧:“不然我掐死他!” “鬼魂与邪祟,没有形体,怎么掐死人?” 林焰声音冷漠,已经来到了二哥的身旁。 他抬头看了一眼,松了口气。 好在赶得及,二哥还活着,只是陷入了迷幻之中。 而他也没有急着催醒二哥,只是看着影子下的女孩儿,淡淡道:“不是要谈一谈咱俩的婚事?我自己来了!” 倏地一刀! 他斩了过去! 他知道狭长的铁刀,斩不了没有形体的鬼魂! 但凭着镇魔神通,他刀上浓烈的杀机与煞气,可以劈散这些邪祟阴鬼! 可下一刻,却见鲜血喷溅了出来! 她不是鬼! 她是人! “嗯?” 林焰瞳孔陡然一缩,心中不由震动:“没有生机,没有呼吸,没有心跳,没有温度,连脚都没沾地……她怎么会是人?” 他近年来杀人甚多,经验丰富,是人是鬼,一刀下去,便也清楚了! 这女子根本不是人! 准确地说,她不可能是活人! 但却不是没有形体的鬼魂,而是具备肉身的死人! 可她既然是有肉身,却为何如鬼物一般,脚不沾地? 然而就在他心中震动之时,庙中在这一刻,传出了一声低吼! 刹那之间,就连林焰心中,都为之震颤。 而周边原本因为香烛火光而避开的众多鬼物阴魂,愈发颤动,显得更为恐惧。 但却都在这一瞬间,嘶吼着扑了上来! 伥鬼没有形体,不能伤人肉身! 但鬼物之流,能侵生人魂魄! 怒吼之声,动荡人心,震慑神智,使人万般恐惧! 而面对鬼物,一旦心生恐惧,就会被吞噬殆尽! 若心志不坚,纵然内壮巅峰,在眼前局面之下,也是不堪一击! “……” 然而林焰眼神依然冰冷,未有惊慌,只是立即上前半步,将手中的香烛,放在了二哥的手中。 他抬高了二哥的手臂,举过头顶。 烛火的光芒,映照着周边。 方圆丈许,火光炽烈,如烈阳灼烧,使得伥鬼不敢临近。 可就在此刻,却见林焰手里提着刀,主动走出了火光守护的范围。 丈许之外,还有些许烛火的微光,但已经不足以威慑伥鬼。 群鬼扑杀而来,张牙舞爪,面貌狰狞。 “……” 林焰深吸了口气。 倏地身上寒意浮现。 有一只恶鬼浮现在左肩处。 青面獠牙,双手如爪,森然可怖。 咻地一声! 刀光骤然而过! 林焰只觉这一刀落空了,并没有斩到血肉的感觉。 但他神色如常,便听得恶鬼惨叫一声。 刀上伴随的煞气,宛如清风拂过水面,掀起涟漪……涟漪动荡之下,恶鬼阴魂,便已烟消云散。 就算是内壮武者,都要慎重对待的鬼物阴魂,在雄厚的煞气之下,竟是不堪一击! 镇魔神通,使得他的凶煞之气,仿佛威势暴涨千百倍! “陈江宝!” 林焰倏忽抬步,三步往前,一刀挥落。 那道人影惨叫着求饶,却在刀光斩过之时,如烟雾被吹散了一般,彻底消逝,灰飞烟灭。 “活着是卑贱的小人,死了也是忘恩的恶鬼。” “今日老子给你个痛快,便宜你了。” 林焰转身又是一刀,斩灭了另一道鬼魂。 对于世间武夫而言,往往是邪气恶鬼,比精怪妖物更加令人恐惧。 妖物虽强,尚属血肉之躯,刀剑锋刃,仍可抵抗。 但邪祟没有形体,所以刀剑拳脚,都不能伤及分毫。 然而今日,林焰浑身的煞气,以镇魔神通,便能使得他的刀,得以斩鬼。 在他眼中,这些阴魂鬼物,则都只是随手一挥,便可以吹散的尘埃而已。 前后不过二十个呼吸。 满地寂静,人影消散,鬼物无踪。 荒草枯树,也不见尸首,落得个一地清净。 但林焰的眼中,依然极为严肃。 他朝着庙中看了一眼,随后快步来到了二哥的身前。 伸出食指,在其眉心一点。 只见二哥林磊浑身震了下,恍惚的眼眸当中,逐渐恢复清晰。 然后他就看见了眼前,一個冷漠至极的陌生面孔,不由得大惊。 他吓得往后跌倒,手里的烛火也掉了下去。 但这陌生男子倏地伸手,就将他拉住。 与此同时,陌生男子的另一只手,接过了掉落的香烛,重新递到他的手里。 “握紧手里的香烛。” 陌生的声音,显得有些低沉,又伸手入怀,取过递另一支尚未点燃香烛。 “天亮之前,不要让烛火熄灭,记得续上这一根!” “……” 林磊怔怔接过,尽管还有些许恍惚,但也知晓对方带着善意而来。 “听着,你将烛火举过头顶,往东边走,三里外有个岩洞,里边属于‘净地’的范围。” “里边会有避祸的野兽,但它们不能在净地狩猎,所以你不要害怕。” “等到拂晓时分,野兽惊醒之前,立即下山,回高柳城!” 陌生男子背对着自己,目光直视那一座破庙,说话速度极快。 林磊只觉得破庙之中,幽光闪烁,令人极为不安。 他已经彻底明白过来,刚才发生了什么。 遍地的鬼物! 而前方庙里,恐怕有更恐怖的东西! 林磊不由得浑身一颤,似乎觉得有些窒息,颤抖着问道:“你不走吗?” “庙里的东西要出来了。” 陌生男子语气凝重,低沉着道:“我得挡下它,不然你跑不掉!要快些走,接下来,我顾不了伱……” “好……那我走啦……” 林磊咽了下口水,只觉口干舌燥,连忙后退。 正要逃命时,却又见到地上半只烧鸡,连忙又捡了起来,慌忙后退,颤声着道:“那你……你小心啊……” “知道了!” 林焰深吸口气,握紧了长刀,看向了庙宇。 庙中昏暗,只见两道幽光,显得冰冷森寒,充满了残虐之意。 那是一双宛如铜铃般的眼眸! 随着它缓缓走出庙宇之外。 林焰逐渐看清了它的身躯。 这是一头巨大的老虎。 苍老垂暮,如风中残烛一般的老年猛虎。 它已经老了,老得不愿意挪动,所以依靠伥鬼,来诱使猎物,送到庙宇之前,供它进食。 就连它的呼吸,都粗重得像是很吃力地喘息。 但面对这头老得不成样子的虎,林焰依然不敢有任何轻视之心。 因为这头老虎,已经成精了。 第5章 突破!炼精境! 虎为百兽之王! 成年猛虎,其肉身构造,皮肉筋骨,脏腑气血,都强盛到了极致! 此等猛兽,乃是天生的捕猎者,一旦成年,就几乎等同于内壮一品的武夫,人身极限,武道巅峰! 放在前世,水浒传当中,武松是神魔降世,其身材魁梧,天生神力,但他打死了一头猛虎,便足以吹嘘一生。 后世之人,提及这个典故,多有议论,基本都认为再强大的人,再厉害的武夫,也不可能打死成年的猛虎。 而眼前这一头猛虎,则是已经成了精! 妖虎! 已非人力可敌! 即便是林焰这样的内壮一品武夫,堪称人身力量之极限,也同样无法匹敌。 “那就只好,突破炼精境了。” 林焰深吸口气,长刀一挥。 适才斩杀伥鬼三十三,得获煞气三十三! 他将二缕煞气加在了修为之上。 —— 姓名:林焰。 年龄:17。 功法:五行内息诀。 修为:炼精境(1/3650)+ 神通1:食煞! 神通2:镇魔! 技法如下: 雷刀第一重(87/100)+ 剪纸为马(12/100)+ 易容术(67/100)+ 敛息术(21/100)+ 煞气:31缕。 刹那之间! 如有源泉,自体内而生,游走全身。 此刻林焰的眼神,愈发明亮。 恍惚间,眼眸倒映着烛火,如有神光迸发。 他只觉自己的体魄逐渐有凝实之感。 外至皮肤,内至血肉筋骨、五脏六腑,均是内外通达。 他感觉自身的力量,以极为明显的速度在增长,就连手里的刀,似乎也在顷刻间,变得轻了许多。 武夫十一品。 皮、肉、筋、骨。 炼血、洗髓。 心、肝、脾、肺、肾。 练得五脏通达,即是内壮大成,一品武夫! 而今日,他内外凝合,周身如一,此身如铁,已百炼成钢! 此刻自身精力,源源如泉涌! “现在老子也成精了!” 林焰握刀,摆开架势,沉声道:“老妖!你过来啊!” 刹那一声虎吼,震啸山林! 狂风骤起,飞沙走石! 原本修成炼精境,已是目光如炬,视黑夜如白昼。 但在这一刻,尘埃飞溅,模糊了眼前。 前方无法看清,但却有狂风袭来,凶悍至极。 林焰眼神凌厉,持刀跃起,朝前劈落。 轰地一声! 刀上传来沉重触感! 他汇聚精力于双目,竟发现自己斩碎的,是一块袭来的巨石。 中计了! 猛虎成精,妖孽奸猾! 林焰心中警兆大生,落地刹那,就地翻滚,向左移开。 嘭地一声闷响! 待他抬眼看去,便见自己落地的位置上,有猛虎扑落! 地面刹那塌陷! 周边土地刹那裂开,蔓延开来! 足见这妖虎奋力一扑,是何等雄浑之力! “猛虎虽老,但必然成精已久。” 林焰心中念头转动,暗道:“我初成炼精境,修为远不如它,但它年老垂暮,已不灵活。” 当前处境。 力不如猛虎。 但灵活胜过老妖。 可更棘手的是,这老虎已经不是普通的野兽,奸诈狡猾,虚实变换。 只一个照面,险些中计! 他心头凛然,持刀退后。 果不其然,虎吼一声,震慑人心,飞沙走石! 眨眼间,已有大片沙土被掀起,覆盖了自己刚才所在位置! 若不是提早退避,已被活埋! 而在沙土之后,妖虎却没有扑杀过来。 等烟尘散尽,黑夜依旧。 妖虎已不见踪迹。 但林焰心中的寒意,却完全没有消退。 黑夜无声,夜风轻拂。 一股微风,扑面而来。 “不对!” 林焰全神戒备,出于本能,便要蓄力站稳,往前斩去。 但他终究杀敌经验丰富,克制本能反击,身体立即往前扑去。 身后狂风骤起,妖虎竟在不知不觉之间,已绕至身后,藏匿丛中。 妖虎体型虽大,然而捕猎者最擅藏匿,匍匐前行,伺机而动! 但林焰还是避过了这一场扑杀! 妖虎尚在空中,还未扑落在地。 但林焰已然返身过来,以极快的速度,绕至其后。 还没来得及出刀,却见妖虎前肢按地,后半截身躯扬起。 它后半边身子,掀了起来,双腿往后一蹬! 林焰连忙止住身形,避过这一掀。 却见妖虎尾巴竖起,宛如铁棒,横扫而至,有破空之声。 只见林焰身受一击,被悍然扫中,拦腰截断! 可妖虎的眼中,尚未升起喜色,便见被扫断的两截人身,变作漫天纸张,如雪花飘洒! 剪纸为马!障眼法! 倏忽一声雷响! “老妖,接刀!” 匍匐尘土当中的林焰,悍然而起。 九重天雷刀,第一刀! 寒夜之间,刀芒清照,宛如雷光一闪而过! 强韧的筋肉骨骼,在刀锋下,脆弱不堪! 嘭一声响! 偌大的虎首,被斩落尘埃。 “……” 林焰奋力一刀,尽了全力,喘息不定,几乎站不住身。 刚才他自知修为差距甚大,将剩余三十一缕煞气,全数加在修为上面,也难以扭转当前局面。 所以他将十八缕煞气,加在了“剪纸为马”的造诣上面,达到“精通”的层次,加以迷惑。 又深恐自己的刀法,不够强悍,还将最后的十三缕煞气,全数加在了刀法的造诣上。 但更重要的是,妖虎垂暮老迈,这一扑、一掀、一剪,已经力疲。 旧力已去,新力未生,在虚弱的这一瞬间,被他找到了破绽。 最后凭镇魔神通的加持,终于得以一刀毙命,斩妖虎于此! 他看着身首分离的妖虎,深吸口气,心道:“不是你这老妖,才会用计!” 他微微闭上双目,瞧了一眼。 此次斩妖虎于此,得获煞气有:五十三缕。 若再加上刚才那些伥鬼,便已高达八十六缕煞气。 如果不是这老虎已经垂暮老朽,必然更高。 须得知晓,一个修成皮肉筋骨四境的武者,已算高手,却也才得了三缕煞气。 斩妖的收获,比预料之中,要更多一些。 他这样想着,暗道:“再者说,成了精的虎,一身是宝……皮肉筋骨,皆有大用,其中虎血,制成蜡烛,更是辟邪至宝,放在野外,比柳尊庙中香烛,效用高了不知多少。” 他本是屠夫出身,当下便打算恢复些许体力,来屠宰妖虎,切割皮肉筋骨。 “嗯?” 可就在此刻,忽然有不安之感。 他心下凛然,骤然翻身后跃。 他连翻三個跟斗,已在六丈开外,看向前方,眼神之中,升起了难以抑制的骇意。 只见那身首分离的妖虎残躯,摇摇晃晃,从地上爬了起来。 失了头颅的虎躯,脖颈处鲜血如泉喷涌。 但却在这一刻,那喷涌的鲜血,逐渐变得漆黑。 虎躯之上的黑纹,延伸出一缕又一缕的枝条,迎空飘扬。 转眼之间,妖虎便已被黑色枝条覆盖全身,裂开了血肉。 虎骨肉眼可见。 鲜血漆黑流淌。 裂开的虎皮下,筋肉还在抽搐扭动,仿佛有无数虫子在其中挣扎。 眼前的场面,森然可怖,只一眼,便头皮发麻。 这妖虎生前,便已中邪了? 第6章 邪虎,奇卵,红衣女 虎为至阳至刚之物。 纵然没有成精,也是百兽之王。 其天生凶威浩荡,寻常邪祟根本不敢临近。 寻常的野兽飞禽,如鹿羊兔狲之流,哪怕已经成精作妖,也都未必敢临近一头尚未成精的猛虎。 这就是虎威! 先前林焰甚至都起了想法,要用它的血脂,来制作灯烛,得以辟邪安宅。 但现在,这早已成精,天生便是辟邪圣物的老虎,竟然早已中邪? 究竟是什么样的邪祟,能够侵蚀这等已然成精的虎王? “……” 林焰握紧长刀,紧盯着前方面目全非的“邪物”,不断后退。 他先前斩落虎首,倾尽全力。 此刻无论筋肉骨骼、还是内脏髓血,全身尽都处于疲惫虚弱状态之下。 面对这等邪祟,没有任何胜算! 可就在此刻,他眼中余光一瞥。 手中长刀,锋刃之间,有幽光映照。 刹那间,寒意袭来! 就在身后! 林焰当即回身一刀! 这一刀竟停住了! 而在林焰心中,升起了强烈的震动之感,眼瞳骤然紧缩。 在他身后的,是失去了身躯的虎头! 此刻他的刀,陷入了虎口当中,被虎牙死死咬住! 这妖虎的头颅,什么时候来到自己身后的? 林焰心中才刚升起了这个念头,便从眼前对视的妖虎双眸当中,看见了自己背后的场景! 无头的虎尸,变成了畸形扭曲的怪物。 黑色的枝条,流淌着黑色的鲜血。 扭动的筋肉,开始外翻,逐渐变得漆黑。 眨眼之间,已到身后。 寒意自背后袭来。 死亡的惊悸之感,笼罩全身! 躲避不及了! 弃刀! 林焰当机立断! 调动浑身煞气,竭尽全力! 一拳轰了过去! 镇魔! 刹那之间,在他身上,仿佛尸山血海,掀起无穷凶威! 他已力疲,仓促反击,这一拳的威力,并不算太过于强大,顶多能够开碑裂石。 但是这一拳之上,所附带的煞气,却凶厉到了极点。 轰地一声! 万千黑雾流散! 畸形怪物竟然被他一拳轰散! 准确地说,是被他镇魔神通下,千百倍提升的煞气,给冲散了! 筋骨残碎,枝条洒落! “这么简单?” 林焰心中怔了下,再转头看去,那个虎头……也开始崩裂。 皮毛散落,骨骼破碎,双眸枯萎,脑浆溢散。 夜风吹拂,寒意侵身。 林焰颤了一下,忽然低头看去,瞳孔紧缩。 只见刚才轰碎这畸形怪物的右手,浮现出了黑色的纹路,如无数枝条蔓延,越过手腕,直到手肘,仍在蔓延往上! 而手掌之中,浮现出了一枚白色的卵! 这白卵之上,有十七道纹路。 九条赤红,八条墨黑。 随着吞噬自己的手臂,竟然逐渐浮现出第十八道纹路……其色墨黑! 骤然刀光一闪! 林焰拾起长刀,斩落右臂! 鲜血喷溅,断臂落地。 林焰持刀而退,当即运转功法,锁住体内精血,紧紧盯住那一枚已经凝聚出第十八道纹路的白卵! “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他脸色变幻不定,心中充满了震骇之感。 还没等他升起探究之心,他眼角余光,就浮现出一袭红衣。 林焰的心头,沉到了谷底。 这无尽的黑夜,寒风呼啸而过,令人心头冰冷到了极点。 纵然已成炼精境,在这黑夜的无尽诡异之中,竟然也难以自保吗? 他握紧了长刀,调动最后的精力,深吸口气。 他一刀劈了过去! 他不期望这一刀,可以斩掉这红衣邪祟! 但他不希望死到临头,连挥刀的勇气都没有! 长刀落下,红衣骤散,化作无穷红雾,弥漫开来。 然后……便在不远处,红雾汇聚。 这一袭红衣,是嫁衣! 穿着嫁衣的,是个虚幻的少女。 她飘在空中,眼神幽幽,静静盯着林焰。 林焰已经力竭,几乎握不住刀,喘息不定。 而这红衣女鬼,却并没有飘来,只是依然看着林焰。 原本幽冷冰寒的眼眸,逐渐多了一丝奇怪的复杂意味。 “……” 林焰只觉得眼前景象有些模糊。 夜风还在吹拂。 寒意不断侵袭。 但红衣女鬼,依然不动。 林焰只觉眼前的景象,不断闪动,眩晕之感,不断袭来。 就这么对峙着,不知过了多久。 恍惚之间,林焰似乎有种错觉。 不知道从对峙之后的哪一刻开始,红衣女鬼的眼神当中,似是含羞带怯。 柔情似水,千娇百媚。 糟了!出现幻觉了! 不知不觉间,自身居然已经虚弱到了,连这种邪祟妖鬼,都觉得眉清目秀了吗? 林焰心中大惊,随后便见红衣临近。 他心下一狠,骤然咬破舌尖! 炼精境,气血凝合,周身如一! 舌尖之血,是晋升炼精境后,聚合浑身阳刚血气,而用以对付邪祟的手段! 也是绝大多数炼精境,自身唯一能够对付邪祟的手段! 他一口鲜血喷出! 这一袭红色嫁衣,骤然破散,化作大片红雾。 但红雾依然不灭,却飘然远去。 “这一口舌尖血,不足以驱散邪祟……” 林焰先是一怔,缓缓抬起刀来。 刀上映照着一抹晨曦。 天亮了。 邪祟退避。 天地重新归于人间,属于活人的世间。 林焰深吸了口气,将长刀插在地上,缓缓走向了自己的断臂。 那一枚底色呈白,浮现出九赤九黑的异卵,依然握在他的手掌里。 他神色凝重,将自己的断臂,踢翻了個方向。 让这一枚异卵,朝向东边。 片刻之后,旭日初升。 第一缕阳光,照在了这异卵之上。 紫气东来,万邪皆消。 但林焰的眼神,逐渐变得奇异。 “它没有被阳光消去?” “而且,我以镇魔神通,能使周身凶煞之气,以百倍呈现,惊退妖邪……” “刚才,它能入我身,无惧镇魔之神通!” “此刻,它又无惧于白日朝阳,莫非……” 林焰心中,升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之感,心道:“它不是邪祟?” 但想起这头妖虎,变得那般畸形诡异,这东西怎么看都是邪祟中的邪祟,已经诡异到了极致。 随着阳光清照,林焰也恢复了三分体力,用刀将那“异卵”拨到一边。 他紧紧盯着这一枚异卵,而拾起了自己的断臂,神情凝重。 退后半步,他扯下半边衣袖,而后将断臂的伤口,用力按在了断臂的肩头处。 炼精境! 周身如一! 皮肉精血,筋骨内髓,已具备强盛生机! 在这条断臂,还未彻底失去生机活力之前,还能凭自身生机,进行接续。 这就是炼精境的玄奇! 第7章 祭品与诡雾 世间飞禽走兽,打破自身种族肉身界限,便已成精化妖。 人族修行者,打破人身界限之上,以武入道,是为炼精境。 他已超过“正常人”的范畴了。 “可即便如此,却也险些栽在了这黑夜当中……” 林焰看向高柳城的方向,脸色苍白,低声道:“此处距离高柳城,不超过五十里!” 远离高柳城,尽管柳尊声名余威虽弱,但毕竟它就在那里! 所谓一山不容二虎,百里之内,强大的邪祟会避开柳尊。 比之于远方的荒野,这座山临近高柳城五十里,仍可算是相对安全的地界。 而在那些无尽荒野当中,才是真正的混乱无序,群魔乱舞,妖邪满地。 “哪怕只是相对安全的地域……” 林焰摸着断臂之处,低声道:“离了高柳城的庇护,这点儿本事,还不够啊。” 今天在黑暗中断了一臂。 指不定明天就会断了头。 区区炼精境,断头可就真死了。 “还得勤加修炼!” 林焰心中这样想着,看着阳光映照下的那一枚异卵,隐约有些迟疑。 而下一刻,他便发现……底下这块土地,是干燥的! 先前老虎一身血肉破碎,如粉尘飘扬。 而自己断去一臂,血洒尘土。 可是这地上,却全然没了血迹。 “果然还是邪物啊!” 林焰心中念了一声,便不再犹豫,在阳光之下,一刀挥了过去。 也许这个异卵,蕴藏着巨大的机缘! 但也可能蕴藏着巨大的危险! 如果是刚穿越过来,一穷二白,身处逆境,他大约会冒险留下此物,寻求逆天改命的希望! 但是对于具备两大神通的他来说,已经拥有了滔天的机缘,大道坦途,前程无量! 这种极可能蕴藏危险的外物,没必要留下! 当即异卵破碎,冰消瓦解,竟然连一点儿渣滓都没有留下来。 只是林焰的眼中,隐约变得古怪。 按道理说,斩此邪祟,该有获益才是! 但是他的煞气数量,没有增加。 他心中隐约有了些不安之感。 而此刻忽然风起。 一张人皮,如破烂般,被扫到了脚边。 “……” 林焰低头看了下去,看着人皮之内,密密麻麻的纹路轨迹,像是符印纹路。 刹那之间,他似是明白了什么,低声道:“祭品?” —— 高柳城。 日正当空,阳气正盛。 邪祟避世,行人出没。 而在外城南区之中,监天司分部,南星楼。 只见一人,身着淡色长袍,背负双手,透过窗外,遥望远方。 “总旗使,这是近来三日,入城登记名册。” “放在那里。” 这位外城南司的总旗使,语气冷淡,缓缓转过头来。 原本英朗清俊的脸上,有一条狰狞的伤疤。 从左额上,裂过眉心,沿着右眼下方,划到了耳垂。 狰狞的相貌,冰冷的眼神,让人感到不寒而栗。 而取来名册的青年,面色微变,低下头去。 他知道这位素来温和,待下属极为亲厚的总旗使,为何如此冷冽。 因为韩总旗使看重的那位年轻武者,本该在两日后,扛起临江坊那一面旗帜。 但是昨日夜里,那个名为“无常”的年轻武者,夜里出城,销声匿迹了。 黑夜,象征着冥界。 其中蕴藏着无尽的邪祟,凶厉的恶鬼,嗜血的妖物。 尽管没有找到对方的尸体,但谁都知晓,就算是内壮大成的巅峰武夫,也不可能在毫无准备之下,在黑暗之中归来。 何况那小子,原本只是锤炼了皮、肉、筋、骨四境,勉强位于武道第一大关的巅峰。 目前应该是炼血的层次。 纵然是天纵奇才,顶天了也就完成炼血,开始洗髓。 这依然属于武道第二大关的范畴。 武道有三大关,锤炼五脏六腑,称为内壮。 而内壮大成,称作巅峰武夫,便是站在山巅上的人。 这个名为无常的年轻人,虽然出色,但也勉强只在半山腰的位置。 “……” 青年心中虽然这样想,却还是低声宽慰道:“他毕竟也是提着柳枝照夜灯,和三炷香出去的,也许柳尊庇护,得以存活,藏入净地……” 韩总旗使面无表情,负手而立,语气沉凝。 “内城的观星楼,记录了昨日夜间,高柳城方圆百里内,出现了极为可怕的邪祟,而且不止一個!” “距离最近的,黑暗如雾,吞噬光芒……根据柳尊庙中的神使推断,这应该是去年‘孤舟诡案’的始作俑者!” “昨天夜里,高柳城外,百里范围之内,即便是我,也不可能生还!” “除非他提前避入净地,但从他出城的时机来看,没有避入净地的机会。” 韩总旗使这样说来,脸上的伤疤,隐隐扭动,仿佛蜈蚣一般,愈发狰狞。 而那青年,脸色也变了一瞬。 孤舟诡案,是去年秋分时,府城周边发生的一桩大案! 六人出城,接收供物! 为首的那一位公子,已经超出人身界限之上,凌驾于内壮巅峰武夫之上! 炼精境! 此等修为,哪怕放在府城那边,也是执掌大权的高层人物。 而余下五人当中,有两位已是武道第三关,内壮修为。 剩余三人也是已经开始练血、甚至洗髓的修为,堪称高手。 他们乘坐孤舟归来,在距离栖凤府城,不到二十里的河域当中,尽数遇难。 肉身无损,魂魄皆消。 强如炼精境,也不例外。 更可怕的是,在孤舟之上,还挂着两盏梧桐照夜灯,直到天明,都未熄灭。 “昨夜竟然是‘孤舟诡雾’,临近了高柳城外?” 这青年面色微变,心头也沉了下去。 孤舟诡案可是发生在栖凤府城二十里内。 而栖凤府城当中供奉的“梧桐神母”,其位格隐隐还在高柳城的“柳尊”之上。 在二十里内,两盏梧桐照夜灯未灭,就相当于是在梧桐神母的亲眼注视下,犯下了大案! 这孤舟诡雾,今年已经被列为栖凤府城,最可怕的邪祟之一! “哈哈哈……滚开!本使来见老韩,有你们这些小喽啰什么事情?” 外边忽然传来嘈杂声,一个毫不掩饰其幸灾乐祸之意的声音,从外边传来。 嘭地一声! 门已被踹开! 只见一个魁梧的身影,大笑着迈步进来,胡须浓密,张扬至极。 “老韩啊,听说你挑的人,昨夜发疯,送死去啦?” “这样的愚蠢之徒,死得正好,免得坏了咱们监天司的名声。” “你瞧瞧你,挑的都是什么蠢材,我记得当年我义父的那一刀,是从你眉心斩过去的,但两只眼睛好像是没有瞎的嘛?” 此人体格壮硕,毫不掩饰这一身强盛气血。 高柳城,外城西南区域,监天司分部的总旗使,周魁。 韩总旗使面色冰冷,脸上的疤痕,隐约显得有些泛红。 监天司众人都知晓,每当韩总旗使震怒之时,便会血气翻涌,伤痕泛红。 这往往是他动了杀机的时候。 “老韩,你要对同僚出手吗?” 周魁淡淡说道:“现如今,我也是监天司的总旗使之一,已然与伱平级……单是你此刻展露的杀机,待我上报栖凤府城,就能治你个大罪!” 适才那送上名册的青年,心中略有诧异。 按道理说,高柳城两位外城总旗使的矛盾,顶多上报给内城。 怎么直接越过高柳城,要上报栖凤府城去? “……” 韩总旗使没有说话,脸色依然冰冷。 但却见那位外城西南区域总旗使,忽然伸手入怀,扔出一张纸来。 “老韩,你作为外城南司总旗使,在你管辖地域内,举荐一人,作为掌旗使,于情于理,都该准许。” “但现在你举荐的人死了,想必短时日内,你也找不到一个资历足够,而家世清白,武学修为至少达到‘第二大关’的人选了吧?” “我帮你找了个人,递交给了内城监天司总部,想必也快通过任命了。” “他是我的义子,把他调到临江坊就行。” 这外西南司总旗使,淡淡说道:“刚才你展露的杀机,就不追究了。” “你来激怒我,就是为了这个?” 韩总旗使脸上的神情愈发冰寒。 过得片刻,却忽然叹息一声,意兴全消,摆了摆手,颓然道:“无常的尸体,都还没寻得,顶多算失踪……搜寻一月无果,才可认定殉职。” “殉职?你还想给他一笔抚恤?他是摆明了找死,顶多算自杀!” 周魁语气平淡,说道:“公家的银两,可不是你的私库!另外,他在城外失踪,不就是死定了?你拖延一个月,又有什么用?” 只见周魁缓缓背负双手,往前两步。 他伸出手,掂了掂韩总旗使桌上的砚台,狞笑一声。 “他要是能活着回来,老子把这砚台生吞了!” “属下无常,奉命出城,延期归返,请总旗使降罪!” 就在此刻,外边传来声音,语气冰冷。 场中气氛,骤然凝滞。 霎时间,众人面面相觑。 而周魁的脸色,倏忽一沉,颇是难看。 原本面若寒霜的韩总旗使,在刚才这一道冰冷声音下,却露出了温暖柔和的笑容。 “进来。” 第8章 监天司新任掌旗使 众人目光看向门口。 只见一人,身着黑袍,腰携长刀,迈步而来。 他身材挺拔,眼神坚毅,面无表情,显得极为冷漠。 而他也不看其余人,径直来到韩总旗使的面前,施了一礼。 “属下无常,见过韩总旗使。” “很好。” 韩总旗使微微点头,正要开口时,却听得周魁满是惊异的声音传来。 “你怎么活着回来的?” 林焰神色如常,仿若未闻。 气氛顿时僵滞了一瞬。 而周魁往前半步,仔细打量,说道:“夜间出城,以昨夜的恶劣局面,纵然以武入道,超凡脱俗的炼精境,也凶多吉少。” “你不过仅在武道第二关,怎么可能活着回来?” 他声音未落,已然探出手去。 林焰眼神微凝,右手倏忽按在刀柄上。 但却瞬间清风拂面。 韩总旗使已经站在他的身侧。 周魁探过来的手,被韩总旗使轻轻拿住。 “这叫本事!” 韩总旗使面色平淡,说道:“哪一条规矩提及,掌旗使必须要向上级,交代自己所有的本事?” “更何况,他是我城南区域的人,不归你西南区域管辖。” “即便规章律法有定,那也该是我来问他!” 刹那之间,韩总旗使脸上刀疤,骤然血光涌动。 近在咫尺,周魁当下看得明白,心中微寒,退了半步。 “趁夜出城,行迹诡异,他不适合作为我监天司的掌旗使。” “我让他出城的!”韩总旗使淡淡道。 “他今日归来,亦是可疑,我怀疑他是邪祟所化。”周魁又道。 “青天白日,邪祟入城,你这番话,是在侮辱柳尊神庙的观天楼?” “……” 周魁沉默半晌,终究还是低沉道:“我不跟你扯虚的,总之这临江坊,我一定要!” 林焰神色依然如旧,早已明白这其中的纠葛。 从一开始,他这个人,是死是活,是否犯了规矩,是否真有怪异,都不重要。 重要的只是临江坊掌旗使的职位! “只要你答应下来,义父那边我去说。” 周魁沉声说道:“我有把握,让他老人家,不再针对伱!” “……” 韩总旗使没有回话,只是看向林焰,笑道:“你觉得呢?” 林焰神色冷漠,伸出左手拿过了桌上的砚台,递了过去。 “我已经活着回来,他该把砚台吞了。” “有道理。”韩总旗使笑着点头。 “这就是回答?”周魁脸色变得愈发阴沉。 “鉴于你这样嘴碎,小肚鸡肠,吞不下这么大的砚台,我允许你用嚼的!” 林焰语气冷淡,将砚台抛了过去:“当然,老子也愿意帮你开膛破肚,直接塞进去!” 周魁下意识伸手握住扔来的砚台,旋即眼角搐动,心中止不住涌起怒火。 区区一个后辈,年纪轻轻,职位低下,竟然这般折辱自己! 岂能容忍? 周魁的手,直接按在了刀柄上。 韩总旗使的手,也随之按在了腰间刀柄上。 林焰的右手,则从一开始,就没有离过刀柄,眼神在周魁的脖颈处徘徊。 “若斩了他,煞气所获,堪比昨夜老虎!” 而就在气氛凝滞,几乎要剑拔弩张之时。 却听得门外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 “愿赌服输,没什么毛病。” 众人均是偏头看去。 门外站着两個人。 为首的老者,须发灰白,眼眸浑浊,手里拄着拐杖,腿脚似乎不便。 边上的中年人,身材粗壮,面貌憨厚,扶着老者进门。 而看清老者面貌,场中众人,大多是面色微变,纷纷施礼。 “见过陆公!” “起来吧。” 被称为陆公的老人,拄着拐杖,缓缓走进来,说道:“周魁……” 咔嚓! 只听一声脆响。 周魁直接张口咬掉了砚台的一角,生生嚼碎,咽了下去。 他脸色阴沉得像是滴出水来,却微微低下头去,不敢对老者露出半点不满之色。 “牙口真好,肠胃也不错,看来近期武道修为,还是有长进的。” 陆公点了点头,然后说道:“看在你义父李神宗的面子上,剩下的砚台,就不用你当场吃了,拿回去当宵夜。” “多谢陆公赏赐!” 周魁收起了缺角的砚台,躬身施礼,往后退去。 然而此刻,却听得韩总旗使的声音传来。 “砚台二两银子,记得还我。” “……” 周魁面无表情,掏出一锭银子,直接扔在地上,拂袖而去。 随着周魁带人离去,场中气氛变得沉寂了些。 林焰不由得打量了一下这个老者,想到了不久之前的传闻。 陆越,出身高柳城,少年之时,前往栖凤府城,后得际遇,成为梧桐神庙的十二庙祝之一。 岁至七十,回乡养老。 这位老人,地位极高,据传半年前归来时,内城的六大家族,包括城守府在内,齐聚东门,恭敬迎候。 “多谢陆公解围。”韩总旗使施了一礼。 “解围?” 陆公忽然笑了声,淡淡道:“以你的脾气,老夫要是不来,你怕是就拔刀砍翻他了。” “当初在栖凤府城,年轻气盛,让陆公见笑了。” 韩总旗使自嘲了一声,说道:“如今的韩征,已封刀三年,不曾出鞘染血了,早没了锋芒。” 他这样说来,又转过话锋,指向林焰,说道:“这就是我推举的,临江坊掌旗使!” “你就是无常?” 被称为陆公的老者,缓缓转头过来,似是打量了一眼。 林焰施了一礼:“见过陆公。” 陆公微微抚须,幽幽说道:“老夫早就听说过你的威名,杀性太重了些,多次有人上书,要治你滥杀之罪!” 韩总旗使轻笑了声,说道:“外界传言,不免夸大,他也并非嗜杀成性,抓住的案犯里,他只杀了一小半而已。” 陆公神色依然,似是不曾听见,静静看着林焰。 “穷凶极恶者,自当杀之。”林焰沉默了下,平静开口,语气冷淡。 “昨夜那个采花贼,罪不至死,根据律法,应罚苦役,三到八年。”陆公淡淡道。 “他毁人清白,背了五条人命。”林焰平静道:“陆公觉得,此人该杀否?” “该杀。” 陆公抚须一笑,说道:“难怪韩总旗使,对你如此看重,跟他年轻时,果真性情相似。” 他看着林焰,说道:“你这临江坊掌旗使的任命,原本也到最后一步了。” “但因为杀戮过重,监天司内城总楼的高主事,对此颇为不满。” “他提议撤下你的掌旗使一职,贬为内城牢狱的一名行刑官。” 陆公这样说来。 韩总旗使补充了一句。 “通俗来讲,就是刽子手。” “……” 林焰眼睛微亮,心头大喜。 却又听得陆公摆了摆手。 “这是个伤神、败身、折寿、损福的苦差事。” “韩总旗使,托老夫去内城,亲自见了你监天司的最高指挥使,已说服了他,仍然任命你为临江坊掌旗使。” “不必道谢,只是见你嫉恶如仇,为人正直,确实难得。” “……” 林焰眼神变得复杂。 这老人家,简直坏我大事! 他心下颇感无奈,却也知晓人家一番好意。 而且事情已经定下,也多说无益了。 “许青,带他去库房,领临江旗。” 这时,韩总旗使招了招手,将身旁的青年唤来。 第9章 黑暗敌视的不详之人 待得林焰随那青年出门以后。 跟随陆公而来,一直沉默不言的中年人,又默默走出去,关上了房门。 陆公微微抚须,忽然问了一声。 “他昨夜出城,是为何故?” “其兄出城,夜间未归,因此他冒死,前去相救。” “倒是有情有义。” 陆公闻言,眼神愈发赞赏,又淡淡说道:“但昨夜的高柳城外,情势之恶劣,妖邪之凶厉,十年不见一回,他能活着回来,想必身怀大秘。” 韩总旗使神情不变,轻声说道:“这个世上,没有秘密的人,通常都死了。” 陆公微微点头,应道:“这倒也是,你我身上,也都有各自的秘密。” 韩总旗使正色说道:“因此,只要他心中持正,依然维持着当下这一股热血,无论藏有什么大秘,都不重要。” “韩某在年轻时,身上藏着的秘密,恐怕比他更多!” “只是可惜,当年我背后,没有靠山,沦落至此。” 韩总旗使这样说来,略有自嘲之色。 而陆公沉吟着问道:“所以你想成为他背后的男人?” 韩总旗使笑了一声,没有否认。 “这小子的性情,与我年轻时极为相似,但他更不安分,杀性比我当年更重!” 韩总旗使叹息道:“恐怕不久之后,我也庇护不住他。” “一年前,他才是皮肉筋骨大成,达到武道第一关的巅峰。”陆公幽幽说道:“正常来说,他成长的道路,还有很长一段要走,以你的本事,可以庇护他很久。” “不会太久的,他天资太高,本事太强。” 韩总旗使感慨说道:“他的敛息诀,是我传的……他自以为藏得很好,是我一眼就看出来了,他比表面上更强。” “莫非……他不止于此?”陆公怔了下,略有讶然。 “短短一年,他不单炼血完成,更是完成了洗髓的境界,已经进入了内壮!”韩总旗使感慨道。 “一年之内,打破武道第二关,晋升第三关,锤炼五脏六腑?”陆公眼神之中,满是惊讶。 “不错!在我的眼前,他的真正修为,岂能藏得住?” 韩总旗使背负双手,带着些许赞赏,说道:“以他的资质,顶多再过五年,他就能内壮巅峰!” “以我推算,也许在十年之内,高柳城将诞生一尊炼精境的强者!” “十年之后,内城之中,必有他一席之地!” “二十年后,也许内城六大家族,要再添一家!” “将来他的名声,绝不会止步于高柳城,甚至在栖凤府范围内,都将是耀眼的新星!” 韩总旗使偏过头来,认真地说道:“他比当年的李神宗,都更为出色!” “前提是,他能活到那个时候。” 陆公忽然开口,淡淡道:“瞧他如今的情况,半年之内,必然夭折。” 韩总旗使面色骤变。 “陆公此言何意?” “他昨夜坏了规矩,已经惹了大祸。” “是孤舟诡雾?” “不止!” “……”韩总旗使面色微凝,这位陆公虽非练武之人,但却侍奉梧桐神母多年,对于世间异类气机的感知,无比敏锐。 “他身上至少带有六种残存的异气。”陆公语气复杂,说道:“他应该撞见过孤舟诡雾,但不知为何,活下来了!但除了孤舟诡雾,还有更可怕的东西……” “陆公看出了什么?” “隐约见到一袭红衣的虚影。” “比孤舟诡雾还凶?” “更凶得多!” 陆公停顿了下,又道:“另外,今日一早,有只麻雀落在老夫院中,带来了槐尊的消息。” 槐尊,是高柳城外的一株槐树,年老成精,诞生灵智,偶尔庇护迷途樵夫。 受樵夫猎户等百姓的香火,被誉为山中守护神。 它是极少数愿意跟人族交流的妖。 “它说高柳城的人,不讲规矩。” “人行夜路,非但不敬,更是拔刀相向,煞气凶厉,损它道行。” “而且,还逼它受下香火,更重要的是……那三炷香,是被其他邪祟吃剩下的。” 陆公神色平淡,缓缓说道:“你可知对于槐尊而言,这是多大的羞辱么?” “……” 韩总旗使想了想,旋即点头说道:“就好比我去见您老人家,求您办事,请您吃饭,结果怀里一掏,就是昨晚别人吃剩下的残羹剩饭。” 他想了想,继续说道:“但您老人家不吃,我反手就是按着您老人家的脑袋,直接按到碗里,逼着您老人家,把狗都不吃的剩饭,给生生吞下去,然后还得让您老人家答应办事。” 随后他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这事干得确实有些不地道了……嗯?陆公,您老脸色怎么突然变得这样差?近来迁到外城,水土不服?” “当年李神宗怎么不砍死你呢?” 陆公面无表情地道:“你这人什么都好,就是长了一张嘴。” 他老人家哼了一声,微微拂袖,还是说起正事来。 “槐尊非常生气,高柳城不给它两次牲祭,它绝不会善罢甘休。” “不过槐尊使者还说了,如果昨夜那人又怒了,那么改成一次也行……如果实在不行,也可以记账。” “槐尊的性子,相对还是温和的,哄一哄也就是了。” 陆公语气凝重,说道:“但此子昨夜,招惹了太多的邪物,而且还坏了规矩,今后恐怕在黑夜里,容不下他!” 白昼为人世,黑夜是冥间。 就算是栖凤府城的监天司最高指挥使,行走夜路,也须按规矩来。 这是在黑暗之中挣扎求存的历代人族,所摸索出来的规则! 一旦坏了规矩,往往就伴随着不祥之兆。 “被黑暗敌视的不祥之人,成不了伱心目中的照夜人。” 陆公沉声说道:“况且,他近来名声不小,受人关注甚多,本身也不适合成为照夜人。” —— “监天司,不属于高柳城管辖。” “我等听命于栖凤府城,有监察高柳城各部的职责。” “但同时也会协助城守府办案。” “你这一年多来,便是以监天司的身份,协助巡夜使办案。” “而临江坊,职责更重,因为这是外城南区十二坊的最外一坊,临靠城墙。” “尽管柳尊威名鼎盛,妖邪不敢入侵,但难免会有意外,守城士兵常有失踪,被邪祟所害。” “有时候情势变化,就需要监天司协助城防守卫。” 许青这样说来,递过手中的旗帜。 这是一支小旗,黑底银边,背面绣有柳枝,正面有临江二字。 林焰伸手接过,忽然问道:“既然临江坊,职责更重,为何周魁非要替他义子,占下这个位置?” “涉及内城决策,我无权得知。” 许青面色平静,说道:“但是,根据我近来三月经手的消息来看,整個高柳城,外城的八大区域,凡是最外围的这一坊,都受到极大重视。” 他看了林焰一眼,然后又道:“周魁是外西南司的总旗使,他在两个月前,将最外坊的掌旗使,外派出去了……目前换上了他的亲生儿子。” “今日来咱们外正南司,就是为他的义子,谋夺正南区域的最外层……临江坊!” 虽然许青没有明言,但意思已经很明显。 靠近城墙的最外坊,最近应该涉及到了巨大的利益。 而韩总旗使,将这个位置,交给了自己。 这是极大的信任与器重。 “我明白了。” 林焰微微点头,看向了桌上摆放的一套衣服。 司天监掌旗使的官服。 黑色长袍,金色丝线,如晨曦映照。 “这是从栖凤府城运来的,材质乃是三纹金蚕丝,质地柔韧,冬暖夏凉,制成服饰后,曾于梧桐神庙,敬奉一月,得受赐福。” “这一面护心镜,百炼精钢所制,上面有驱邪符文。” “这一支小弩,则是韩总旗使赠你的,配十二支箭矢,威力强劲,便于携带。” “至于佩刀……” 许青幽幽说道:“当初,你成为外南司成员的第一天,领取的……就是掌旗使级别的佩刀!” 第10章 新官上任的考验! 高柳城、外城、正南区域、监天司分部、南星楼。 韩总旗使将刚送来的砚台,放在桌案边上。 他伸手取过笔来,沾了沾墨水,在纸上书写文字。 一笔一划,刚正凌厉,字体清晰,痕迹鲜明。 “进来!” 门外有脚步声传来,还没等来人开口,就听他出声道:“把门关上。” 而他头也不抬,仍在书写文字,却语气平静地说道:“陆公回去了,他对你观感不错,今后逢年过节,可以前去拜访。” “他虽然不是练武之人,但在栖凤府城的梧桐神庙,当了五十年的庙祝,知识渊博,阅历丰富,对于世间的了解,远在高柳城的任何一人之上。” 随着声音,韩总旗使逐渐停下了笔,淡淡说道:“只要你愿意,从今日开始,高柳城中,他可以是第三个,知你真名的人。” 林焰加入监天司,化名为无常。 他的真正身份,在高柳城中,只有二人知晓。 这句话是在向林焰表示,陆公是可以完全信任的人。 声音落下,韩总旗使将毛笔放好,这才抬头看向前方,旋即眼前微亮:“果然人靠衣装。” 眼前的少年,金丝黑袍,极为合身,愈发显得身材挺拔。 神情肃然,眼眸清亮。 左边腰侧佩刀,更添三分肃然杀机。 右边腰侧,挂着一支小弩。 乍然一看,便觉朝气蓬勃,如旭日初升。 “监天司各部,皆有库藏,亦有典籍。” 韩总旗使缓缓说道:“你先前锤炼了皮、肉、筋、骨,完成武道第一大关。” “正常来说,今日的你,是第二大关的武者。” “但我知晓,你实际上,天赋极佳,已是内壮的武者。” 说到这里,韩总旗使神情淡然,轻笑了声。 虽未明言,却仿佛在说。 就伱小子的敛息诀,还想在我面前卖弄? 老子一眼就看穿了你的底细! “……” 林焰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作答。 于是在韩总旗使眼中,便也是默认了此事。 他取过桌上的纸张,轻轻吹拂,使得墨迹逐渐变干,又出声说道:“其实以你目前的职位与功勋,可以在监天司当中,领取内壮层次的武道功法。” “但不到两年,越过‘炼血’、‘洗髓’、晋升内壮,此事若是传出,不免过于惊世骇俗。” 韩总旗使说道:“不是每个人,都有容人之量,世人心恶,你过于出色,难免被人所嫉,平白生出波折。” “所以,今日往后,对外,你依然是第二大关的武者。” “但不能耽误了你内壮层次的武学修行,所以……我提前给你备好了一门‘内壮’的吐纳功法。” 声音落下,他一扬手,便将这些写满了文字的纸张,扫到了林焰的面前。 林焰伸手接过,看了一眼。 五行内息诀。 这门功法,早在半年前,自身就已经通过其他手段获得了。 那时候,凭着“食煞”的神通,尽管没有功法,都已经将练好了“心”、“肾”二脏。 如今,自己都已经凌驾于内壮境界之上了。 这门功法目前对自己也无用了。 眼下需要“炼精境”的功法。 他抬起头来,正犹豫着要说些什么,却又忽然顿住。 外南司有个流传已久的说法,总旗使不近女色,所学疑为金身童子功,破身则功损。 “不用感激涕零,也不必叩首称谢。” 此刻,却见韩总旗使挥了挥手,说道:“今后好生做事,就当报答了。” 说完之后,又见韩总旗使掀开了一本沉厚的册子,淡淡说道:“这是昨日的城门出入名册。” “我以监察的名义,向南门的城防统领,要来了这一本名册。” “这一页,有你兄长林磊的名字。” 撕啦一声! 韩总旗使顺手扯下了这一页,递了过去。 林焰接过这一页,果然在昨日下午的出城名单之中,看见了二哥的名字。 但在二哥的名字之下,还有一個名为“陈媛女”的名字。 二人结伴,同时出城。 “所以,那少女果然不是伥鬼,而是拥有肉身的死人,守城的士兵,也没看出端倪。” 林焰心中微震:“但这样的死人,与邪祟何异?为何能够白日出行?而且……她潜入城中,不惧柳尊神庙的威慑吗?” “这个‘陈媛女’,身份有些特殊,我会亲自接手,尽力探查。” 韩总旗使停顿了下,说道:“这件事有些古怪,你小心谨慎一些。” 林焰想了想,说道:“有没有可能,她其实是冲着我来的,去了我的住处,但没撞见我,便带走了我二哥,然后引我出城。” 韩总旗使皱了皱眉,脸上的伤疤愈发狰狞扭曲,缓缓道:“按道理说,无常的真正身份,只有我们知晓,没有泄露于外……” 林焰沉默了一下,脑海当中,念头转动。 片刻之后,又听他语气凝重,再度开口。 “如果是冲着林焰来的呢?” “嗯?” 韩总旗使神色一凝,低语道:“林焰不过是胡同巷子里,底层贫苦人家的少年,如今勉强成了临江坊屠宰场的一名屠夫,莫非你以这个身份,得罪过谁?” 林焰仔细思索,旋即摇头:“我一向与人为善,没有仇家。” 韩总旗使闻言,神色愈发复杂,不禁咳了一声,说道:“这事我会再亲自查一遍,总之……你近期要小心谨慎。” “不过,陆公近期会住在临江坊,只要他在,就算是个活着的护身符!” “你可以多跟他老人家亲近一些,另外,下次以‘林焰’的面貌见他,多少显得真诚。” “至于你二哥出城之事……” 韩总旗使翻开册子,将昨日城池出入名单的那几页,包括今日一早的那页,全数扯下,撕成了碎片。 涉及监天司临江坊掌旗使,半夜出城,又活着归来,有心人定然会查探其中缘由。 倘如名册之上,若只遮去一个林磊,便等同于直接告诉探查之人,林磊与无常之间,有着关联。 所以,干脆毁去一切线索。 高柳城每日来往之人,并不在少数。 例如今日,初到午时,就有栖凤府城的三家商队入城,合起来将近百人。 “毁了这几页,就算是监天司,也不好跟城守府那边交代。” 林焰皱眉说道:“何况那个周魁跟你有仇,更有栖凤府城的背景。” “就当陆公扯的。” “那没事了。” “还有。” 韩总旗使沉默了下,然后说道:“你是临江坊的掌旗使,每月俸禄升至十二两,另有三份药浴,一枚增元丹。” “此外,在你旗下,有十二人,按每人每月俸禄四两银子,一份药浴,均由外南司发放。” “但你必须选齐这十二人,不许吃空饷。” 听到这里,林焰揉了揉眉宇。 据他所知,目前临江坊掌旗使,暂时空置,由外二坊的青山坊掌旗使,代为掌管。 由此看来,当前在临江坊的十二名小旗,都是青山坊掌旗使梁虎的人。 韩总旗使让自己另选十二人,言外之意,自是明朗。 撤换梁虎留下的人,避免被架空。 显然梁虎并不是韩总旗使的心腹。 而自己想要完全接管临江坊掌旗使的权柄,还得从梁虎手中夺回来。 “所以,这算是成为掌旗使的第一道考验?” 第12章 从老子的位置上,滚下来! 高柳城、外城南区、临江坊。 大门牌匾之上,字迹清晰,铁钩银划,书有三字:监天司。 往往各方势力,称呼此处为:临江司。 根据监天司的编制,为首之人,称掌旗使,授令旗,须上报府城,登名入册。 麾下有十二人,称为小旗,领俸禄,不入册。 另设主簿一人,负责掌管文书及抄录名册等事务,此人则是由负责整个南区的外南司选定。 至于其他,如书吏、仓使、膳房、杂役等人,则由各坊分部,自行安排,外南司并不干涉。 “临江坊新任掌旗使,已经定下了。” 就在这时,一名中年人,低声说道:“如先前所料,正是那位协助巡夜使办案的‘五爷’。” 他衣着朴素,颇有书卷之气,正是在三年前,外南司选定的主簿。 但是这三年,临江坊掌旗使空置,由青山坊梁虎代任。 此刻,梁虎就坐在上方主位,微微含笑,未有开口。 他的目光,扫过了下方十二小旗。 “临江坊从来便只有梁掌旗使。”就在这时,一个中年人,昂然说道。 “我等只知梁掌旗使,不识所谓五爷。”又有青年,大声开口。 “三年以来,梁掌旗使监察青山及临江二坊,诸事顺畅,功绩显赫。” 又有个年轻人,昂然说道:“正南城门的周统领、临江坊的坊正、巡日使及巡夜使,哪家不服?” “本地各家势力,以及来自于各地的外来商队,哪家不是在梁掌旗使的指点下,和气生财?” “外南司,无端换来一人,岂不是让原本安定繁荣的临江坊,陷入混乱之中?” “杨主簿,你是从外南司下来的,理应知晓临江坊的实际状况,该要向上报知才是。” 随着这年轻人开口,却见边上那名主簿,脸色平淡,似乎早有所料。 而梁虎此刻才喝了一声,说道:“不得无礼!临江坊得以安然稳定,岂是我梁虎的功劳?乃是临江坊内,各方上下,齐心协力,方有今日!其中更有杨主簿,及诸位小旗的功劳……” 他这样说来,又看向杨主簿,歉然说道:“先前是这些弟兄们无礼,杨主簿勿怪。” 杨主簿神色平静,说道:“梁掌旗使言重了。” 梁虎点了点头,却叹息了声,说道:“只是临江坊的状况,您也知晓,梁某担心,新来的掌旗使,过于年轻,阅历经验浅薄,恐未能胜任。” 杨主簿吐出口气,问道:“那么梁掌旗使的意思?” 梁虎拱了拱手,说道:“梁某考虑,再留個一年半载,教导这位五爷,免得他处事不周,临江坊出现错漏,您也知晓,近来是多事之秋……” 杨主簿面色冷淡,缓缓说道:“若是那位新任掌旗使愿意,自无不可。” 梁虎笑了声,说道:“无妨,梁某自会与他交谈,只是临江坊内有些事情,杨主簿上报之时,便也不必过于详细了。” 杨主簿抬头看了一眼,心头终于明白。 那位新任掌旗使未到,这一场戏,先演给了自己。 梁虎有意压服那位号称五爷的新任掌旗使,继续兼掌二坊职权。 但却还是有所顾忌,所以不愿让自己如实上报给外南司。 “关于此事……” 杨主簿声音未落,却发现梁虎面上的笑容,骤然僵滞。 见状,他不由得转头往外看去。 他并不是武夫,并没有感知到外边的动静。 但他却对梁虎颇为熟悉。 以梁虎此刻的反应,必是门外来人,而且是不愿见到的人。 众人目光尽数汇聚于门外。 便见一人,在烈日映照之下,缓缓走来。 黑袍金丝,如阳光璀璨。 身材挺拔,气态昂扬。 左腰挂着长刀,刀鞘墨黑。 右腰挂着小弩,并配有箭囊。 他神色冷漠,脚步轻缓,抬脚跨过了门槛,进入大堂之中。 “来者何人,胆敢擅闯临江司?” 小旗当中有一名中年男子,骤然大喝,语气冰冷。 “……” 来人眼神如旧,左手一扬。 他手中握有一杆小旗,上书临江二字。 场中众人,神色如常。 尤其是先前呵斥的那个中年男子,甚至眼中多了三分讥讽。 其实当林焰走来的时候,众人看见他这一身监天司掌旗使特有的袍服,便已知晓了身份。 只是这一声呵斥,便象征着临江司对于这位新任掌旗使的态度。 这下马威也太粗劣了……杨主簿这样想来,微微施礼,道:“临江司主簿杨忘,见过掌旗使。” 这一声,便也代表了他的态度。 于是梁虎及麾下十二小旗,面色都变得颇不好看。 尤其是那十二小旗当中,更有数人对他怒目而视。 “这位便是五爷?” 梁虎笑了一声,坐在上方,拱手道:“在下梁虎,青山坊掌旗使,兼任临江坊三年,终于等来新任掌旗使,为梁某分担一二,实在欢喜。” 他右手一摆,喝道:“还不快给五爷赐座?” 当下便有一名小旗,搬来椅子,恭恭敬敬,请五爷落座。 “……” 林焰神色平淡,看着身侧的椅子,又抬头看了看上位的主座。 叹息了一声,收起了临江旗,插在腰间。 然后他缓缓伸手,在众人的注视下,握住了刀柄。 骤然一道亮光! 刀已出鞘! 那椅子裂作两半! 场中气氛,骤然凝滞。 而林焰的刀,缓缓偏移,指向上方,平静道:“从老子的位置上,滚下来!” “五爷,梁某此来,乃是为了助你……” 梁虎怒而开口,然而心中忽然一凛。 他眼神微变,声音越来越低。 因为他清晰感应到了杀机。 也想起了对方近来的称号。 他恍惚之中,只觉一股寒意,笼罩全身。 恍惚间,似乎有个声音告诉自己。 要么整个人滚下来。 要么,人继续坐这儿,头滚下来。 “……” 在沉寂的气氛之下。 众人一时之间,深感寒意。 就连忠于梁虎的十二小旗,此刻也只觉寒意袭人,欲要开口声援,却觉浑身僵滞。 这位新任掌旗使,比传闻之中,更凶悍得多! 他们目光都不自觉朝着梁掌旗使看去,却发现在刀锋所指处,直面锋芒的梁虎,脸色变得极为古怪。 在下一刻,他缓缓站起身来。 而十二小旗的心,则不由得沉了下去。 梁虎缓缓侧身,退到了边上,铁青着脸。 林焰刀未入鞘,只提着刀,走到上位主座,缓缓坐下,俯视众人。 目光扫过,众人不敢迎接,纷纷垂首低眉,不敢直视。 乌合之众……林焰心中这般想着,眼神如常,最终落在左侧下方的梁虎身上。 “梁掌旗使,来我临江司作客,有何指教?” 第13章 一人独守三百六十步! 大堂之中,众人沉寂无声。 对于梁虎麾下的十二小旗而言,便是来人在一个照面当中,威压梁掌旗使,反客为主。 梁虎本为青山坊掌旗使,三年来代掌二坊,足见其本领不俗。 至于这位无常掌旗使,坊间传言,已入武道第二大关。 但其进入监天司时,仅是武道第一大关的巅峰,锤炼皮肉筋骨四境。 短短两年多的光景,此人目前应该在二关炼血层次,多半尚未洗髓,距离三关内壮,仍是遥远。 所以梁虎才对此人,兴起压制之心,意欲明面交权,而暗中拿捏。 但现在看来,外界传言,低估了对方。 而梁虎此刻,也从刚才那一刀所指的杀机之下,缓过神来。 “此人适才爆发出来的气机,似乎并非比我更强。” “只是他近来杀人过多,导致杀机强盛,显得锋芒毕露,竟然压了梁某一头。” “看来还是梁某来到高柳城后,近来多年,过于安逸,失了锋芒,竟被其杀气所镇。” “但其实,以梁某的本事,理应比他更强许多。” 梁虎这样想着,汇聚精力,眼神扫过。 发现坐在主位之上的这位五爷,威势虽强,杀机虽盛,但气血方面,似乎并没有那般强盛。 他当下判定,对方的武道修为,仍然处于第二关的范畴,甚至尚未洗髓。 于是心下大定,往前一步,微微背负双手,说道:“梁某作为青山坊掌旗使,近来三年,代掌临江坊,得以太平安稳,颇有心得,念及五爷初来乍到,恐未能维持当前局面,故而到此,前来交接一番。” 林焰神色如常,说道:“梁掌旗使有心了,无常既然领了临江旗,自有管理临江坊的本事,用不着外人操心!” “五爷年轻气盛,难免自负,却不知临江坊,作为外城正南区域的第一坊,局面复杂。” 梁虎感慨说道:“且不说城中各方势力盘根错节,单是外来商队,自南门而入,最先落足的,便是临江坊。” “近三年来,若无内城刘家相助,从中调和,临江坊也难以如此平稳。” 刘家,内城六大家族之一。 此人搬出刘家,这便是打算抬出靠山,以势压人了? 在韩总旗使给他的情报里,梁虎原为栖凤府城人士,十三年前,受调而来,作为监天司外城的一员。 十年前,正式升任掌旗使,划归于外南司。 但六年前,梁虎的小妹,嫁入刘家嫡系一脉。 三年前,梁虎得以兼任临江坊职务,跟刘家那边,也不无关系。 林焰没有回应,神色依然冷淡。 梁虎见状,朝着边上扫了一眼。 当即便有一名小旗,上前而来,拱手道:“五爷,临江坊势力过于复杂,非一人之力,所能压制得住!” “我等职责,乃是监察各方,您初来乍到,若无梁掌旗使教导,恐怕无法深入各方势力,得以知晓诸般内情。” “若一无所知,也不能尽数执掌临江坊,我等也很难为五爷办事。” “请五爷以大局为重,以临江坊百姓为重,勿要为一己之私,而导致临江坊出现混乱之势。” 十二小旗,均是上前,躬身行礼。 杨主簿脸色微变,却没有上前。 林焰目光扫过,忽然笑了一声。 “没有梁掌旗使,临江坊就会乱?” “没有刘家相助,你们就很难办事?” “既然如此……” 林焰提着刀,从主位之上,缓缓起身。 十二小旗对视一眼,露出喜色,只当对方是要起身让位。 却见得对方抬刀起来,缓缓说道:“难办?那就别办了!” “尔等十二人,交上小旗,各自回家。” “这临江坊,我倒要看看,在我刀下,是怎么乱起来的!” “滚!” 林焰的声音,刹那间,响彻大堂。 众人尽皆色变。 就连杨主簿,也都不由得往前一步,似是欲言又止。 逼走梁虎,真正执掌临江坊,他自然是理解的。 但撤走十二小旗,孤身一人,岂能稳住局面? 何况梁虎及麾下小旗,跟临江坊各方势力,来往牵扯极重,而今全数撤掉,往后就好比断了耳目。 没有耳目,怎知临江坊的风吹草动,以及底下的暗流汹涌? “走!” 就在这时,梁虎微微挥手,说道:“既然这位五爷,不愿接受咱们的好意,那就看他一人如何坐稳临江坊!” 他转身过来,冷笑一声,说道:“初掌临江司,便将大好局面,砸成一地残碎,就算是韩总旗使,也保不住你的位置!” 他倏忽拂袖而去。 十二小旗略显犹疑,终于还是跟随在后。 他们本身就是梁虎提拔起来的。 而今又站在梁虎身后,直面新任掌旗使,几乎是剑拔弩张,已经完全没有了改换门庭的机会。 只是他们临走之前,看向了边上一直未动的杨主簿,神色之间,愈发复杂。 有敌意、有恼怒、有愤恨、似乎还有些许嫉妒。 因为杨主簿由外南司直接指派,而今也能够继续留下。 他不需要站队,只需要中立,就可以继续留任。 “这十二小旗,在三年来,大约是觉得,已经是监天司的一员,就算新任掌旗使到来,也不能毫无缘由,就将他们革职,否则不能服众。” 杨主簿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缓缓说道:“但他们忘了,小旗不属于监天司的正式成员,每一个坊司的掌旗使,都能够决定他们的去留。” 说到这里,杨主簿抬起头来,说道:“也许是有所依仗,认为没有了他们,五爷单凭孤身一人,不可能稳住临江司!” 林焰笑了声,悠悠说道:“所以,一开始,你们都只觉得,这是我跟梁虎之间的斗争?” “不错。” 杨主簿说道:“包括梁虎自身,都认为这是一场能够将五爷轻易拿捏的交锋!就算最后梁虎不得不退让,但他留下的这十二小旗,在后续诸般事情上,就会给你使绊子……迫使你向梁虎低头!” 谁也没有料到,这位五爷有如此魄力,或者说如此冲动莽撞,直接让自己变成了个光杆的掌旗使。 他看向上方,犹豫了下,出声说道:“今日正午时分,内城柳尊神庙的观天楼,已经发布‘玄光令’……今夜开始,城防增兵。” 林焰眉宇一扬,似乎明白了什么。 而杨主簿揉了揉眉宇,继续说道:“按照过往的惯例,临江司负责协助正南城墙的防护,那边会空出十二人的防护位置!” 他停顿了下,然后强调了一句:“我不是习武之人,只负责文书记事,代掌库房,手底下的人,也都不是武夫。” 城防布置,正常是百步设一人。 但城防增兵,象征着情势有变,通常是五十步一人。 可是观天楼发布的“玄光令”,是更为危急的情势。 所以今夜应是三十步,设一人。 林焰须得以一人之身,守住左右“三百六十步”的城墙范围。 “要不要……” 杨主簿迟疑道:“我去请他们回来?” 林焰面上露出笑容,说道:“所以梁虎等十三人,此刻还在临江司院外逗留,就是等着你将此事报知于我,然后我去请回他们?” 声音落下,林焰伸手抚过刀身,语气沉凝,缓缓道:“近期各方人物,对于临江坊,都视若宝藏!这三百六十步的城墙,以我手中刀,若守不住,又怎么守得住这临江司掌旗使的位置?” 第14章 此刀在手,何须筹谋? 临江司外。 梁虎站了片刻,终于冷笑了声。 “看来这位新任的掌旗使,比我预料之中,更加年轻气盛。” “今夜这三百六十步城墙范围,我看他孤身一人,怎么去守!” “听闻此人践踏黑暗的规矩,必生不祥,且今夜守城,他那里的防线,最是空虚薄弱,倒要看一看,明日他能不能活着走下来!” “你们也不用过于忧虑,此人本领不算高,哪怕侥幸存活下来,也已知晓了此中凶险。” 梁虎淡淡说道:“他今夜八成要死,即便侥幸活下来,明日也该要上门求援了。” 十二小旗面面相觑。 其实一开始,他们也都这样想的。 原以为,就算对方不愿意给梁掌旗使的颜面,也需要依仗他们。 但没有料到,那位五爷竟然将他们全数革职。 小旗一职,虽非监天司正式成员,但毕竟是掌旗使麾下,于城中地位颇高。 三年来,在临江坊各方势力以及普通百姓眼里,他们就是掌控权势的上流人物。 除却每月监天司发放的四两银子以外,来自于各方的孝敬,同样不少。 更何况,监天司的一份药浴,对于武道修行,有着极大的作用。 倘如完全失去这个身份,今后该当何去何从? 梁掌旗使在青山坊那边,已有十二小旗。 他们就算回到青山坊,也没有空余的职务。 “怎么?他才刚到,你们就心生浮动了吗?” 梁虎冷声说道:“莫非觉得,跟在梁某身后,选错了路?” 还没等十二小旗回应,他便大袖一挥,喝道:“先前以为梁某退让,是惧怕了他么?” “也不想想,此子充其量,不过炼血之境,顶天了也只洗髓。” “我洗髓完成,已有两年,若非为了积累功勋来获取功法,早已在两年前就晋升内壮层次。” “今日也摆明了告诉你们,梁某在年初时分,就已洗炼心脏,气血通达,成就内壮境界!” “此子鲁莽,向我拔刀,只是梁某不愿与他一般见识!” “以他的修为,远不是梁某敌手!” “若不是念着同僚一场,又何须退避?” 梁虎这样说来,眼神愈发冷冽。 眼下这个名为无常的年轻人,毕竟已是名正言顺的临江坊掌旗使。 先前自己坐在主位之上,不愿退下,而导致对方拔刀相向。 说到底,终究是自己这边,不能占理。 若闹大了去,外南司那边问罪下来,终归是自己试图夺权,导致的纷争。 这才是他真正退让的原因。 而他其实,心中也颇无奈。 本以为,这个名为无常的年轻人,经验浅薄,不识权势之争,只须在明面上,和和气气,与之商量一番,便可以让对方认为,自己一片好意,前来为他分忧。 未想这年轻人,似乎一眼就看穿了自己的想法,当场翻脸。 原本还考虑着,自身修为远胜对方,暗里稍加威逼,再以背景压迫,可以让这少年乖乖就范。 谁想这少年一上来,就掀了桌子! 他原本还有意再让这十二小旗,来刁难一下对方。 没想到对方直接就革除了十二小旗的名额。 “年轻人行事,一来就翻脸,简直毫无章法,完全不讲规矩!” 梁虎心中愤愤不平,暗道:“等今夜之后,老子亲自来替他收尸!” —— 临江司内。 杨主簿命手下两名书吏,将近三年来的书册记录,全数搬来。 “行了,下去罢。” 林焰挥了挥手,淡淡道:“傍晚之前,不要扰我查阅典籍。” 他好歹也是临江坊本地人,对于坊间的多方势力,心中也是有数的。 之所以查阅典籍,并不是借此获悉临江坊的局面,而是想要从中探查昨夜之事。 他隐约觉得,那是冲着“林焰”来的,而不是无常。 林家、陈江宝一家、陈媛女、妖虎、甚至那一枚“异卵”,他想要查的线索太多,既然目前没有头绪,便先从最外围的临江坊入手。 落在杨主簿眼中,倒是觉得作为临江坊掌旗使,翻阅近三年来临江坊的记录,再是正常不过。 只是时机似乎有那么一些不对。 “今夜事急,五爷不妨暂时将这些琐事,往后放一放,考虑如何应对城防一事?” 杨主簿迟疑了下,说道:“要不然,杨某书信一封,向外南司求援?韩总旗使那边,若有空余人手,想必会派人协助的……” “外南司,临近内城,位于第一坊!而我们临江坊,作为最外坊,也即是第十二坊!” 林焰缓缓说道:“等你从临江坊,到外南司,天色就已晚了!等外南司有了决断,再派人来援,大概天都快亮了。” 他抬了抬头,又继续说道:“不说其他的,单是你要穿过青山坊,梁虎就不会轻易放行!我想这家伙,早已料到求援之事,会给咱们临江司设下关卡的……” 杨主簿面色微变,张了张口,竟不知该怎么回答。 他犹豫了片刻,才道:“那今夜……” 他看着上面神色如常的掌旗使,心中实在想不通,对方凭什么能够对今夜之事,如此淡然而视? 根据他所知的情报来推算,适才多次在心中盘算,都认为这位无常掌旗使,无论如何也是过不去今夜的劫数了。 “城防的人,若有求援,就让他们等着,落日之前,我自会出门。” 林焰这样说来,示意杨主簿退下。 他眼神冷淡,低头翻阅典籍。 他心中清楚,今夜必然会有很多方面的势力将视线放在城防一事上面,也会将许多视线,落在临江坊当中。 而他这位新上任的临江坊掌旗使,此刻必然也进入了各方势力的关注当中。 眼下他的任何举动,任何一点对外求援的迹象,都会引起各方势力的猜测,甚至是出手阻挠! 也许很多人会认为,他此刻定要谋划破局之事,难免要来一场斗智斗勇。 甚至很多人,已经把陷阱给他准备好了。 “对我而言,今夜之事,只要有刀在手,又何须诸般筹谋?” —— 此刻房外的杨主簿,也颇感无奈。 五爷初来乍到,遇此困境,各方此刻必然关注,甚至等着要看笑话。 初成掌旗使,各方必然对他的能力有所质疑。 此刻,五爷应该绞尽脑汁,费尽心力,来进行种种布置,统筹大局,瓦解当前之困境,震慑各方势力。 可怎么看起来,就是破罐子破摔了呢? 第15章 城防大统领 日暮西山,残阳如血。 黑暗将至,晚霞渐弱。 不安的气息,笼罩在城墙上下。 负责南门城防的,有一位大统领,及三位副统领。 诸位城防统领,通常是日夜轮守,但在今夜,他们都将共同在黑夜之中坚守。 “诸位皆已知晓,柳尊已沉寂月余,近期在高柳城方圆百里之内,出现了十二尊强大至极的妖邪,超出了高柳城所能承受的界限。” “祂们若是被城中百姓汇聚的海量生机所吸引,同时攻城,将有灭城之危。” “内城那边,已经着手准备,将于今夜设坛,借柳尊之神躯,将神庙当中积存的庞大香火之力,运至城外,送离恶客。” “这高柳城方圆百里之内的强大妖邪,只要受下了香火,便代表事后将会离开百里范围之外。” 南门大统领赵州,已然年逾古稀,气血衰退,但眼神仍然凌厉。 他目光扫过,看向城外的方向,沉声说道:“但除却这十二尊大妖大邪以外,黑暗之中还有数不尽的游魂鬼祟以及许多精怪之流。” “祂们必然会被法坛气息所吸引,汇聚而来!” “一旦入城,就会吞吃城中居民百姓!” 他语气沉重,缓缓说道:“因此,我们要拒妖邪于城外!” 声音落下,他目光扫向三位副统领。 昨夜林焰曾见到的那位周统领,便在此间,当即上前。 “各部人手,皆已抽调而来,包括日巡及夜巡。” “根据过往惯例,柳枝照夜灯,三十步挂一盏。” “并且,每隔三十步,设一人值守,看护柳枝照夜灯,并且各队列,均另设六人,在所辖范围内,执灯巡城。” “此外,每一人皆赐予柳尊神庙所产香灰一包,香烛一对,燃香三柱。” 听得这番话,眼神凝重的赵州大统领,方是微微点头。 却又见另一位姓顾的副统领,微微皱眉,上前一步,低声道:“临江司,恐怕要出问题。” 大统领赵州微微皱眉,缓缓道:“过往临江司空置,由青山坊代掌,尚且局面安稳……听闻今日,新任掌旗使已接管临江司,为何还有问题?” 顾副统领应道:“这位新任掌旗使,废掉了原先十二小旗,并且他手底下,没有旧人。” “什么意思?” 赵州脸色愈发难看,道:“你是说,当下的临江司,便只有一位掌旗使了?” “余下便只是主簿、书吏、杂役、膳夫等人,均非习武之人。”顾副统领低沉道。 赵州没有回话,只是眉头皱得更紧。 孤身一人,如何守城? 这岂不是儿戏? “也不知此人究竟何意,至今没有寻找帮手,也没有任何求援的举动。” 顾副统领应道:“外南司对他所作所为,尽都默认了下来,而在刚才,这位新任掌旗使,也收下了咱们城防的求援信物。” 赵州沉吟道:“老夫听过此人名声,杀性极重,但修为似乎不算太高,应是初入二关,炼血之境。” “以他的修为,怕是守不住整个临江司负责的位置。” 说到这里,赵州神情肃然,看向外边,要看天色渐暗,也压下了问责之念。 他目光扫过,沉声道:“城防守卫,不容有失,诸位手中可有空余人手,可以抽调出来?” 三位副统领,面色皆变,无人应答。 这可不是举手之劳! 今夜必然凶险,调人前去相助,便相当于拿着人命,去帮这位新任掌旗使填坑。 而自己这边若是少了人手,便会有所空缺,无形之间,更为凶险。 “诸位还是顾着自己手底下这点儿事……” 赵州微微摇头,说道:“须知大局为重,若临江司所辖三百六十步内,被妖邪越城,我等苦守,又有何用?” 三位副统领,沉默片刻,那位顾副统领,终于还是开口,语气沉凝。 “这是临江司的职责。” “守得住,是他的本事。” “守不住,该问责于他。” “更应该问责那位外城南区的韩总旗使!” 他说到这里,抬起头来,出声道:“城守府,意欲向栖凤府城上书,撤除监天司,此事正好作为一大理由。” 听到这话,另一名副统领也面色微变,低声道:“若是如此,今夜倘如临江司出现错漏,千百条性命都要压在监天司头上……想必城守大人,非但不会动怒,反而会心生喜意。” 周副统领想了想,也道:“其实我等尽力,坚守自身所在,也算尽职尽责的。” 赵州脸色铁青,一言不发。 他是高柳城建成以后,第三批护城兵。 但如今高柳城当中,前四批的老兵,已经寥寥无几了。 就连当今城守府的这位大人,也已非第一任城守。 城中各方势力博弈,以高柳城为棋盘,以百姓为棋子,甚至作为弃子。 当年为了建造城池,为人族在黑暗之中,博得一处栖身之地,他已记不清,有多少旧人,曾前仆后继,洒血于此。 只短短数十年,前人尚未死尽,后人竟已如此糜烂? “城中百姓,何其无辜?” 赵州面露悲色,不由怅然,正要开口,却听得外边传来声音。 有士兵来报。 “半刻钟前,临江司掌旗使无常,手持临江旗,在库房那里,领取柳枝照夜灯十二盏,香灰十二包,香烛十二对,但燃香仅取三柱。” “只他孤身一人?” “只一人来。” “他可有留话?例如向咱们城防,借调人手?” “没有。” “狂妄!” 赵州愤然大怒,喝道:“若今夜他所在位置失守,就算他侥幸活下来,老夫也饶不过他!” 声音落下,他伸手入怀,取出一张符纸,以及一根柳枝。 “立即把这个,交到他手上。” “并告诉他,这是来自于栖凤府城,产自梧桐神庙的昊阳符,能使自身阳气倍增,驱散阴邪入体之症状!” “至于柳枝,乃是出自于柳尊本体神躯,能鞭打游魂邪祟,进行驱赶。” 三位副统领闻言,面色微变。 这两样物事,是大统领之职,才有资格配备的。 平日里,他们三位副统领,是轮流共用一根柳尊的本体枝条。 游魂邪祟,无形无体,刀剑不能伤,拳脚不能触,对于任何强大武夫而言,都是极大的威胁。 通常只能凭着武道修行的强盛气机,虚张声势,惊退这些游魂邪祟。 能够让武夫威胁到“游魂邪祟”的物事,实在少得可怜。 柳尊本体枝条,便算是其中一类! 赵州大统领,竟然如此看重对方? 莫非这新任掌旗使,之所以没有往外求援,沉默以待,便是知晓,赵州大统领定会出手助他? 三位副统领对视了一眼,甚至都开始怀疑,这位新任掌旗使,是不是大统领的私生子。 但继续议事,未过片刻,天色已暗,却听得刚才那小兵匆忙而来,双手递上柳尊本体枝条,以及那道昊阳符。 “五爷说了,赵大统领职责所在,此二者皆为保命之物,请您留着自用。” “他还说了,您作为内壮巅峰的武夫,持此神物,能驱散邪祟,作用更大。” “至于这一道昊阳符,正可增益阳刚血气,大统领已年迈,于此夜间,更需此物。” 第16章 夜幕至,妖邪来,吾刀照夜如白昼! 城墙之上。 这三百六十步,属临江司的守卫范围。 每隔三十步,亮起一盏柳枝照夜灯。 按道理说,每一盏柳枝照夜灯,都需要一位守灯人。 但今日,只有一人,端坐城墙之上,左右皆是空寂,甚是荒凉。 傍晚的风,总让人觉得秋意萧索。 林焰面无表情,将被秋风吹散的鬓发,拢在耳侧,缓缓回望一眼。 身后是高柳城,最先印入眼中的,便是临江坊,然后是青山坊、铸鼎坊、养元坊…… 此刻登高远望,竟也看不到内城的景象,足见高柳城整体规模之巨大,占地之广阔。 他收回了目光,落在了左掌之上。 掌心依然如旧,没有异状。 但刚才接过“昊阳符”的时候,掌心浮现出了那一枚异卵的痕迹。 “昊阳符出自于栖凤府城,源自于梧桐神庙,有驱邪之效。” “但昊阳符,依然没有驱散我掌心之中,这一缕痕迹。” “这究竟何物?” 林焰心中蒙上了一层阴霾。 他偏过脑袋,看向了西边,眼神凝重。 残阳落幕,霞光已消。 白昼的最后一抹残光,仿佛在挣扎之中,逐渐黯淡,继而再无痕迹。 黑暗笼罩了这大地。 仿佛炼狱已经降临。 在陷入黑暗的那一刹那,他看见了城外的远处。 有一头来不及躲往“净地”的飞禽,倏忽凄惨地嘶鸣了一声。 下一刻,声音便戛然而止,只有夜风吹拂过去,再无痕迹。 风声凄厉,如鬼哭神嚎,令人心中不寒而栗。 强如林焰这样的炼精境,都觉夜风拂过,皮肤激起一层疙瘩,不由得皱了皱眉。 天色越是黑暗,城墙上柳枝照夜灯的光芒,便越是明亮。 “今夜,能得多少煞气?” 林焰心中这般念了一声,缓缓起身。 他解下腰间佩刀,连带刀鞘,驻在地上,静静看着前方。 在他身侧,有一包香灰。 短而细的箭矢,一根又一根,插在香灰上。 而他右手边,放着一柄小手弩,已经有一根上弦的箭,锋锐的箭头已沾满了香灰。 夜风依然在吹动,颇感寒冷。 这一切似乎如常。 因为内城的法坛,尚未开始。 此刻柳枝照夜灯,比过往更加密集,宣明边界,昭示柳尊所在。 正常情况下,黑暗中的妖邪,会忌惮于柳尊气机,一般不会轻易临近。 但随着法坛兴起,内城当中蕴藏巨量的香火之气,便吸引城外的邪祟和妖物。 法坛庞大香火的诱惑,将会大于祂们对柳尊的畏惧。 因此,当法坛开启之时,黑暗必定会侵袭而来。 临江坊作为外城南区,最外围的一坊,首当其冲。 至亲近邻,皆在其中。 林焰轻轻擦拭长刀,眼神平静得如湖泊。 他缓缓踱步,每隔百步,留下一沓白纸。 等回到原地,见黑暗当中,仍无动静,便也只是微微闭目,神色平淡。 过了约有半个时辰。 寒风依然凛冽,黑暗中的平静,与过往的夜晚并无不同。 但此刻一层难以言喻的沉重阴霾,却压在城头上,所有人的心中。 越是平静,越是让人不安。 “宁静过后,便是狂风暴雨。” 林焰骤然睁开双眼,眸中熠熠生辉。 他长刀一扫,锋芒毕露。 刀光于黑夜中亮起。 黑夜降临,妖孽横行! 三百六十步内,当以我手中刀,使此夜如白昼! “来了!” —— “内城法坛开启了,十二庙祝齐登台。” 大统领赵州,语气沉重,缓缓开口。 他虽已年迈,但手持长戟,依然显得凶威凛冽。 身上的甲胄,历经多年的岁月,留下了不少痕迹。 头盔、披膊、胸甲、背甲等位置,都有许多痕迹明显的爪印。 尤其是在背甲,有一道细长的刀痕,尽管修补过,仍能看出痕迹。 而这一身甲胄,充斥着浓郁的香火之气。 数十年来,每三个月,他都将这一副甲胄,送入柳尊神庙,供养三日,沾染柳尊神威,可使游魂邪祟不敢临身。 他持着长戟,亲自登上城头,直视前方黑暗。 身后亲兵六名,皆为弓手,散于左右。 “尔等只射天上妖邪,不得疏漏一个!” 赵州语气沉重,缓缓说道:“老夫虽已年迈,尚可挥舞神兵!自信能使这左右六百步,凡有登上城头者,皆过不得我长戟锋芒!” 他眼神之中,充满了炽烈的锋芒。 他仿佛不再是一個垂暮的老人,似是回到了三十年前,正值鼎盛,意气风发时。 他本有百余亲兵,为了减弱各方压力,均已散去,只留下这六名青涩的弓手。 一来可以作为协助,二来也想在临老之前,多教出几个护城的精锐。 “还是老了。” “放在当年,只需一名精锐,持弓来助,我便可守城六百步。” 赵州心中还是有些感慨,但转念一想,心头却又沉了三分。 “可那新任掌旗使,年纪尚轻,修为尚浅,却要孤身镇守三百六十步。” “也许外南司给了他什么底气,但城防一事,不容侥幸,若是出错,便是害了城中百姓。” 他这样想来,偏过头去,问道:“赵景奉老夫之令,抽调二十人,前去协助无常掌旗使,他出发了没?” “半刻钟前出发,按道理说,快要到了。” 一名青年士兵,语气凝重,这般说来。 “那就好,赵景的本事,在年轻一辈当中,已是佼佼者,想必稳得住了。” 声音落下,赵州眼睛骤然一亮,杀机一闪。 长戟骤然挥舞,便见一道幽光,刹那裂开。 却又在不远处,重新凝合。 可似乎被他杀机所摄,竟往黑暗之中,又逃了去。 “这是游祟,善于侵人神智,害人魂魄。” “但它没有形体,寻常刀兵利刃,无法伤之,对武夫来说,甚为棘手。” “但我这一杆神兵,得柳尊气机赐福,沾染香灰,可以重创游祟!” 赵州声音未落,便见左侧二十步外,柳枝照夜灯下,浮现了一道黑影。 原本其跃上城头,速度极快,但在柳枝照夜灯的光芒之下,却不由得生出畏惧,从而动作缓慢,为之迟滞。 赵州脸色肃然,当即脚下一踏,往左越去二十步,长戟挥舞,便有一头野狐,被他斩成两截。 “这是成精的妖孽,虽然已算强大,毕竟血肉之躯,兵刃可斩之!” “野狐本身并不强大,成精化妖以后,方是得以蜕变,远胜同类。” “但因天生种族肉身所限,它大约等同于武道第二关巅峰,洗髓!” “山林间许多成精的妖类,甚至会被尚未开灵的虎豹恶狼所捕杀,就是因为这等猛兽,天生体魄强悍!” “例如猛虎,一旦成年,堪比内壮巅峰的人族武者,如若开灵成精,化为妖虎,便堪比炼精境的大人物。” “不过这等层次的妖物,内城的法坛,将会给出一部分香火,予以安抚。” “所以我们所应对的游祟妖孽,通常不会超过这个层次。” 赵州随着声音,再度迈步,只迈出三步,便在十余丈外,长戟落下,斩散一片水汽。 “这也是游祟的一种,由水中异气生成,相对要罕见一些。” 他看向其余方向,低沉道:“黑暗之中,邪祟妖孽,数不胜数……若无柳枝照夜灯进行威慑,若无柳尊神庙的香烛火焰,并有这香灰克制,就算老夫巅峰之时,难免也要力竭而亡!” 他已是内壮巅峰,尽管因为年迈,气血衰退,但毕竟修为不俗。 可是其他防守位置,往往只是粗通武艺的军汉,为首者大多是武道第一关的修为。 稍高一些的,锤炼了皮肉筋骨四境,达到第一关的大成境地。 稍差一些的,甚至也只在炼皮入门而已。 “内城法坛那边,希望尽快完成,否则今夜,伤亡必然不少。” “但老夫最担心的,还是那位新任掌旗使。” 赵州大统领,这样说来,伸手入怀,取出了那一张被送回来昊阳符。 他挥舞长戟,看似轻松,但呼吸已然变得粗重。 只见他将符纸往前递去,借柳枝照夜灯的火焰,燃烧此符。 而那六名弓手见状,面色皆是微微一变。 这代表着,大统领气血损耗过重,不得不以昊阳符,来增益阳气,催发气血了。 对老人而言,此符作用虽大,但却难免折寿。 内壮巅峰的大统领,守这六百步城墙,此刻尚且感到了疲惫。 那无常掌旗使,守三百六十步,此刻岂非该是力竭而亡? “别走神了,天上有妖禽!” 赵州脚下一踏,便有一支香烛,被他踢上天空,耀亮了一片黑暗,照出一头大鹰。 随之而去的,便是三根沾满香灰的箭矢,齐齐扎在鹰腹之处! “箭术不错,配合不好,还须磨练!” “三支箭,齐射一只鹰,在老夫带过的亲兵里,你们是最差的一批。” “先前老夫给你们演示的,是最直接的应敌方法,接下来,该省些气力了。” “否则撑不过下半夜。” 赵州大统领,这般说来,心中暗自无奈。 毕竟带着新兵,初战之时,总该立威,展露自己这个老头的本事,才能压得住年轻人的气焰。 但眼下立过威了,便该省力一些了。 他气血恢复鼎盛,却开始收敛威势。 他在黑暗之中,无数的妖邪眼中,逐渐变成了一个并不强大,但却又比寻常人更为美味的血食! 引诱妖邪到此,免得来回奔波,才是相对省力的方式。 但对于自身而言,也相对较为危险。 第17章 一人独守,黑夜无常 咻地一声! 弩箭朝天射去。 旋即从天穹之上,跌落一只猫头鹰,身上扎着一根箭,鲜血横流。 这是成了精的飞禽,开了灵智。 同样成精的妖物,但这体型较小的妖禽,显然跟那妖虎猛兽,相差甚远。 只一根沾满柳尊神庙香灰的弩箭,就可以将它射下来。 林焰长刀骤然一挥! 镇魔神通! 煞气爆发! 他这一刀,仿佛落空,但掀起的涟漪,却将眼前那无形无体的邪祟之气,彻底撕碎,旋即烟消云散。 “对寻常武夫而言,这一头没有形体的游祟,可以侵害神智,着实可怕至极。” “但对于我而言,简直不堪一击,比杀死一个初境武夫,要简单得多。” 林焰心念微沉。 这一头游祟,给他带来了三缕煞气。 相当于斩了一位“皮肉筋骨”四境大成的武夫。 也许对很多内壮境界的武夫来说,宁愿面对一个势均力敌的内壮武者,都不愿意面对一头游祟。 可是对林焰来说,一头游祟简直白送,跟踩死一只蚂蚁那般! 这简直是一场盛宴! 而且,在这城墙之上,也没有过多的视线,放在他的身上。 所以,他适当放开了一些敛息诀的痕迹,展露出了相当于“洗髓”的气息。 这个层次的气机,远胜于寻常武者,对于妖邪的吸引力,极大增强。 但是又远远不足以震慑妖邪。 因此,他就好比将自己点成了一盏灯! 黑暗中的无尽妖邪,则如飞蛾扑火! 他站在这里,守的是三百六十步城墙。 实际上,妖邪尽都汇聚于他周身十丈内! 他这般想着,又看见百步外,有一头小妖,爬上城墙。 柳枝照夜灯的光芒,让它心生畏惧,不由放慢了速度。 但内城法坛香火,以及近在咫尺的众多人族气血,却又让它心中万般渴望。 香烛的火焰,让它感到炽烈炎热。 所以,它隐约有些挣扎,但仍是咬了咬牙,穿破了灯火覆盖的范围,径直往城中而去。 但倏忽一声,有破空之音! 一箭袭来! 却未有击穿其身! 这一箭,穿破了三個香灰包囊! 香灰骤然散开,满是尘埃,洒落在这头小妖的身上。 刹那之间,惨叫嘶鸣之声响起。 小妖翻滚之余,凄惨至极,竟发现不远处,还有一头小妖,也被香灰遮掩了身形。 还有更远处,两头游祟邪气,被香灰一冲,当即气息散乱,无法重聚。 这一箭,赫然重伤了两只游祟,两头妖物。 等这小妖缓过神来。 再睁开眼,刀光已然临至。 煞气加十! 林焰深感满意。 他扫了一眼,心中暗道:“三百六十步,纵然是我炼精境的体魄,来回奔走,也不免过于疲累。” “适才以自身为饵,诱使妖邪来袭,是相对省力的方式!” “但我似乎杀得太狠辣了些?” “准确来说,应是镇魔神通的威势,过于霸道强悍了……” 蝼蚁尚且偷生,这黑暗之中的妖邪,被他这一通乱杀,已经开始感到畏惧。 所以逐渐有部分相对“聪慧”的妖邪,从百步外,绕开了他,而试图越过城墙。 不过林焰也算早有所料。 既然先前已经杀出了威势,那么此刻他的剪纸为马之术,便也该派上用场了。 “践踏黑暗规则的不祥之兆,今夜我倒要看一看,究竟有多么可怕!” 林焰脑海之中,倏忽浮现出文字来。 姓名:林焰。 年龄:17。 功法:五行内息诀。 修为:炼精境(1/3650)+ 神通1:食煞! 神通2:镇魔! 技法如下: 雷刀第一重(100/100) 剪纸为马(30/100)+ 易容术(67/100)+ 敛息术(31/100)+ 煞气:92缕。 “今夜斩杀妖邪,煞气增长了不少,那就都加上了。” 林焰耗费七十缕煞气,将剪纸为马的造诣,加到了极限。 剪纸为马(100/100) 刹那之间,他脑海之中,便浮现出了无数的画面。 顷刻间,福至心灵,伸手一挥,掀起风来。 脚下的纸张,刹那间化作一个人形,观其面貌,与此刻自身所化的“无常”面容,一般无二。 身材相近,手持纸刀。 随后便见林焰咬破指尖,屈指一弹。 鲜血落下,仿佛气血升腾。 顷刻之间,这纸人的气机,与他本身,一般无二,竟然难以分别。 他抽身后退,往左行去。 原本他已将这些特殊制作过的纸张,放在柳枝照夜灯下。 就等着斩杀妖邪,煞气充足,将剪纸为马之术,提升至巅峰,再来逐一将它们化为人形。 随着他所过之处,一个又一个“无常”,浮现在了黑夜当中,气血强悍。 柳枝照夜灯下,寻常妖邪,不敢直视。 仿佛有十二人,共同守住了这三百六十步。 —— 黑暗之中,幽光浮现。 “爷爷,是昨天那人,他没有死。” “但也快了,践踏了黑暗的规则,他已招惹了不祥。”苍老的声音,充满了叹息。 “什么是黑暗的不祥?”稚嫩的声音,显得很是不解。 “不知道。”苍老的声音,缓缓说道:“但‘孤舟诡雾’,对他很是厌恶,也许是察觉到了,这人本身并不强大,只是昨夜从他身上,骤然爆发的煞气,冲散了‘诡雾’的形态……” “那会怎么样?”稚嫩声音问道。 “孤舟诡雾,是复杂而庞大的诡异存在。”苍老声音迟疑着道:“诡雾当中,似乎起了剧烈争斗,一部分的念头想要接受高柳城的香火,另一部分的念头,则要吃掉这个人……” “也就是说,孤舟诡雾,居然是将这个人,放在了跟高柳城的‘庞大香火’,近乎同等的位置上?” 稚嫩声音不由得惊叹道:“他的分量好重啊,可是他分明并不强大。” 感应着城墙上的气机,大约也就是人族武道,第二关的层次。 炼血洗髓之后的武者,对于妖邪而言,最是鲜美,远远胜过普通人。 但对于妖邪而言,这个境界的武夫,又不具备过于强大的能力,是能够被祂们捕杀的“猎物”。 如果换做内壮层次的武者,那么这“猎物”对妖邪而言,便具备了一定的威胁! 至于炼精境,自然是更为美味的血食。 但是到了炼精境,则已经拥有了对抗妖邪的能力,也就摆脱了猎物的身份。 甚至具备了成为“捕猎者”的资格! “不对,他比昨夜还弱。” 苍老的声音,惊讶地说道:“难道他这是收敛了气机,用自己的血肉,来引诱小妖?” “寻常武者的敛息诀,怎么可能瞒得过我这老头儿的眼睛?” “真是奇怪……” 这苍老声音啧啧称奇,又说道:“不过下手太狠,杀得这些小家伙们,都害怕了……已经开始绕开他了。” 听得这话,那稚嫩声音不由得说道:“所以他以自身为饵的方法,算失败了?这可是三百六十步的城墙范围呢,就算只是让他来回奔走,不还得活活累死?” 但还没等到它爷爷回应,就听它惊呼着道:“爷爷快看,他变成了十二个人!” 柳枝照夜灯的光芒,柳尊神庙香烛的火焰,以及夜空中飘飞的香灰。 妖邪的视线,不能完全看得分明。 只见到城墙之上,忽然之间,就出现了十二个人,长得一模一样,全然相同。 不知哪一个真,更不知哪一个假。 有夜风吹拂,游祟沿着边缘,悄然越过。 倏地刀光一闪! 那游祟烟消云散。 却又在这一刻,三百步外,有头鹿妖,一跃而起,即将越过城墙。 但刀光同样一闪,将之斩落尘埃! 与此同时,弩箭划破夜空,射中了远处的夜莺。 “咦?” 那稚嫩声音显得颇为震撼:“难道这十二个,全都是是他?” “不对!他是斩灭游祟的同时,以极快的速度,越过三百步,斩杀了鹿妖!” 苍老声音显得颇为赞赏,说道:“又在同一时刻,发出了弩箭!” “这么厉害?”稚嫩的声音响起。 “比想象之中,更为厉害。”苍老声音应道。 “有多厉害?” “山中野鹿,体型不小,在成精之后,可比内壮武者。” “啊?”稚嫩声音惊讶道:“所以,刚才他是在眨眼之间,奔走三百步,一刀斩了堪比内壮武者的鹿妖?” “不错,这人比预料之中,要强得多。” “好在我胆子小,没有潜入城里,去偷香火,不然也得被他砍死。” “傻孩子,高柳城中的法坛,香火已经划分十二份。” 苍老声音笑道:“其中就有爷爷的一份,还用得着你去偷?” 第18章 截江!断流!止乱!镇魔! 时至深夜。 内城法坛的气机,已经到了最后的时刻。 随着前面的妖邪,如潮水般攻城。 原本沉寂的黑暗,也似乎被引动了,在更遥远位置的妖邪,汇聚而来。 也许背后有某些存在,进行了推波助澜。 也许纯粹只是前方妖邪攻城,使得让后方的妖邪,也不免升起了入城掠夺香火,吞吃世人的邪念。 与此同时,外城正南区域,监天司分部。 名为许青的年轻人,神色肃然,语速极快。 “妖邪来袭之势,愈发汹涌激烈。” “纵观全城,黑暗已扑灭了七十二盏柳枝照夜灯,象征着有七十二处位置,几近失守。” “但好在有另外增设的巡城队,他们以六人一队,陆续进行填补,被打破的缺口,目前已经全数堵上了。” “而越过城墙,进入城中的妖邪,已经由各监天司分部的总旗使,派人进行清剿。” “咱们外城正南区域的城防位置。也破了六处,但都及时堵上了,而且没有任何妖邪闯入,无须清剿。” 青年这样说来,韩总旗使面色稍缓。 旋即又见他看向远方,皱眉道:“临江司的方位呢?” 他知道林焰本事不小,已入内壮。 按道理说,携十二小旗,镇守城防,基本安稳无忧。 但他今日傍晚时分,接到了消息,林焰将原本十二小旗,尽数扫地出门。 孤身一人,镇守城墙三百六十步! 初入内壮境界的武夫,根本守不住! 眼下林焰所面对的局面,是他此前没有料到的。 他没有料到林焰这小子,在尚未找齐自己的人手之前,就直接清掉了梁虎设立的十二小旗。 也没有提早料到,今夜内城法坛,忽然仓促启用。 此刻韩总旗使,心中颇为后悔,心中暗想:“若提早知晓内城法坛一事,上午就不该指点他……他也性子太直,至少得熬过今夜,再去换人的!” 心中这样想着,他看向许青。 却见许青神情复杂而古怪。 “临江司城防位置,没有任何消息。” “嗯?” 韩总旗使心中微震,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问道:“天黑之前,我不是已经书信一封,请赵州大统领,予以帮助么?” “赵州大统领,已命其义子赵景,携二十人相助,但至今未有传回消息。” “巡城队呢?” “前后两队,共十二人,都在进入临江司的防守范围之前,失踪了。” 这就是践踏黑暗规则所诞生的不祥吗? 韩总旗使心中沉了下去,旋即深吸口气:“沿着临江坊,加派人手,至于临江司的城防位置……” 他停顿了下,沉声道:“以我之名,去请陆公。” 但许青却迟疑了下,低声道:“其实……暂时来看,似乎没那么糟糕。” “哦?” “根据目前来看,临江司的城防位置,至今未有失守,至少,当下还没有任何一个妖物和邪祟,闯入临江坊内。” “未有失守?” 韩总旗使怔了下。 他一时之间,竟然觉得有些错愕。 但又总觉得哪里显得古怪。 “还要请动陆公吗?” “着重关注临江司城防位置,一旦有变,再请陆公。” 韩总旗使这般说来,眼神逐渐凝重,心中暗道:“这小子清掉十二小旗,也许不是鲁莽……而是,他具备孤身镇守这三百六十步的能力?” —— “那边灯灭了!” 林焰斩去一头邪祟,心中倏忽一震,看向了不远处。 那里不属于他临江司的城防范围。 但是那里本该有一盏柳枝照夜灯。 可是入眼看去,只有黑暗,不见灯光。 他面色微变,大步往前,血腥气扑面而来。 只见一个身着巡夜使黑袍的年轻人,躺在地上,面目狰狞,七窍流血。 再往前半步,林焰便看见这年轻人的胸膛,已被掀开,内脏肚肠,已被吃空了。 林焰认得这个年轻人,名为周集,临江坊出身,与自家隔了三個街巷,幼年时也一块儿玩耍过几回。 前两年入了外城南部衙门,调到了望江坊,任巡夜使,也算出人头地。 未想今日栽在了这里。 林焰只扫过一眼,面色肃然,转头看去,便见一头狸猫般的小兽,已越过城墙,扑入了临江坊。 相距至少四百步开外。 “不能追!” 就在这时,黑暗之中,又快步走来一人。 此人身着盔甲,脚步急促,语气极快地说道:“我来顶替这个位置,你回自家城防位置。” 他重新燃起柳枝照夜灯,大声说道:“若追击过去,就要弃守你所属城防位置,不知又有多少妖邪趁机闯入。” “这里不是你的城防辖区防守位置,妖邪由此处闯入,即便追责,也与你无关!” “城内有人负责清剿,你快回去,不得擅离职守!” 这人连忙开口,沉声说道:“我奉大统领之命,前来助你,绝不容伱这边,出现差错!” 林焰面无表情,没有回话。 那小妖已经逼近了最近的一条街道。 若不追击,这小妖入了临江坊,必将掀起腥风血雨。 当然,只要不是在他的城防位置上失守,事后追责也追不到他的头上。 但就在此刻,咻地一声! 林焰已抬起小弩! 这出自于栖凤府城的特制弩箭,越过四百步,将那头小兽,钉在了地上。 不过是一箭了结的事! 谈什么弃守追击? “你……” 这人见状,不由怔了一下。 他正要继续开口,然而却见这位无常掌旗使,面无表情,转身而去。 “守好这个位置!” 林焰留下一句话来,转身便要回防自己所属的位置区域。 但却在此刻,背后倏忽响起一道异响。 那是刀锋斩破夜空的声音! 这一刀来得太急! 刀势之猛,强悍至极! “到此为止了!” 此人面色肃然,筋肉暴起,一刀劈落下去! 他自问已是内壮境界的上层人物,这一刀悍然而发,无论什么强人,都要一刀两断! 纵然是赵州大统领这样的内壮巅峰,只要不是穿戴甲胄,也得劈成两截! 却只听得锵一声响! 场中气氛,仿佛沉寂了下来。 夜风吹拂过去,寒意令人颤抖。 这一刀斩落之时,只见新任的临江坊掌旗使,头也不回,身也未转。 仅是左手将腰间刀鞘,往后一托。 刀鞘被他随手托到了背后。 然后……挡住了身后袭来的刀锋。 只轻描淡写,便挡下了这势大力沉的一刀! “……” 顷刻之间,赵景的脸色骤然变得苍白,颤声道:“炼精境?” 霎时间刀光一闪! 其护身铁甲,脆弱如纸片! 鲜血喷溅,肚肠洒落一地! 赫然是林焰反手一刀,将之拦腰斩成了两截! 便听得赵景惨叫一声,上半身扒着城墙,摔落下去。 他那半截身躯,跌落城下,被黑暗吞没。 林焰看了一眼,脸色愈发阴沉。 本意是活捉,逼问其动机。 但他想到了一件事情。 所以直接斩了此人。 因为来不及逼问了。 他看向了赵景来时的方向。 风吹过来,血腥味也从那里飘过来了。 林焰的心,倏忽沉了下去。 他是炼精境,所以对方失手了。 但从那一路过来,又有几个炼精境? 又有多少人遭了毒手? 死去的人,其防守位置,必然是失守了! 而城内,是他自小长大的临江坊,相邻故旧,亲人好友,皆生存于此。 也是他目前职责守护范围之内的临江坊。 他回望了身后的方向,临江司负责防守的三百六十步,已经被他十二个纸人镇住。 而在前方,却不知已失守了多少个位置! 范围若是超过千步,纵然是以炼精境的体魄,要来回奔走,斩妖守城,多半也要力竭,支撑不住多久! “神通!镇魔!” 林焰持刀,往前而行。 前方茫茫,不知多远。 途中的柳枝照夜灯,无一例外,尽数熄灭! 黑暗弥漫而至,宛如浪潮海啸,席卷而来,越过城头,侵入城中! 他一人一刀,径直走入黑暗之中! 此行,截江、断流、止乱、镇魔! 第19章 内城观天楼,弃守临江坊 高柳内城。 观天楼。 这座建筑,恢弘浩大,巍峨壮观。 传闻这是以柳尊的本体为根基,沿着四方扩展,从而建造而成的高楼,雕栏玉砌,金碧辉煌。 此楼高达百层,历时八十年建造而成,期间动用工匠,不计其数,死伤无算。 最高楼当中,设立八面神镜,负责映照八方。 中间则是文书库房,有六十四名主簿,时刻记录各方动静,并归列造册。 “外城北墙,第一百六十处,柳枝照夜灯熄灭!” “外城西北墙,第四处、第六处、第二十四处、第九十二处,均已发出求援焰火!” “外城东墙,第七十二处,已有巡城小队填补缺口,重新燃起柳枝照夜灯。” “外城东部,第十二坊,先前闯入城中的一头小妖,三头游祟,均已诛灭!” “外城南部,第一百二十处的柳枝照夜灯,已经重续,巡城小队分别填补缺口。” 各方消息,陆续来报。 众人下笔速度极快。 而在当中,坐着一个男子,大约年过半百,胡须墨黑,正微微闭目,似在养神。 柳尊神庙,有十二位庙祝。 而观天楼,则有一位庙祝前来,主持大局。 每三个月,轮换一位。 今日这位,是柳尊神庙,第七位庙祝,人称柳七爷。 他刚从祭台处归来,坐镇观天楼。 “外城正南城墙上,从六十一,到七十二,似乎出了问题?” “这一段的防守范围,归于监天司驻外城南部临江坊的分部。” 来报的青年男子,低声说道:“刚换的掌旗使,但他清掉了麾下的人手,孤身守城。” “目前可有异状?” “期间这十二盏柳枝照夜灯,至今未灭,暂时未有发现妖邪入城。” “哦?”柳七爷眉宇舒展了下,说道:“看来此人本事不小!” “不对!” 就在这时,外边闯进来一个中年男子。 他所在的位置,负责观测正南方向的神镜,共计有十六人。 此刻便见他脸色惊恐,道:“七爷,从第五十四处开始,到第六十处,柳枝照夜灯的火光……是假的!” “什么?” 柳七爷不由得站起身来,脸色大变。 这中年男子声音极快,连忙说道:“灯火依然还在,但柳枝照夜灯之中的灯油,被替换成了普通灯油……” 柳枝照夜灯,配合柳尊神庙的灯油,才有威慑黑暗的力量。 二者缺一不可! “先前神镜映照,柳枝照夜灯,似乎一切如常,所以我等未有看出端倪!但就在刚才,仿佛有妖邪,在灯火映照下,强闯入城!” 柳七爷的眼神,骤然变得冰冷。 他第一個反应,是有人中饱私囊,将这一段城墙的柳枝照夜灯换掉,赚取了其中的银两。 但下一刻就觉得不对,低沉道:“是刚被换的!定然有人泄去了内中的神庙灯油,换上了普通灯油……” 因为如果说一开始就是假的,那么妖邪早已大量涌入城中! 但此刻才有妖邪,陆续闯入,显然之前的柳枝照夜灯,是真的! 有人熄灭了柳枝照夜灯,换上了普通的灯火,瞒过了观天楼! 但是终究瞒不过黑暗之中的妖邪! 随后又有一人跌跌撞撞跑进来,喊道:“外城南区,最外围的临江坊,已闯入了六头邪祟,三头妖物,其中一头是熊妖!” “那熊妖已撕碎了前去拦截的两支巡城小队!” “附近没有能够与熊妖匹敌的武者,这外城南区最外坊……怕是要失守了!” 这人脸色苍白,不由得冷汗涔涔。 柳七爷站起身来,肃然道:“立即通知城守府,传讯监天司,调遣人手,增防青山坊,构筑新的防线!” “那么临江坊呢?” “临江坊完了!” 柳七爷语气森然,冷声说道:“来不及营救,只能立即增防青山坊!否则……妖孽继续深入,就连青山坊也会沦为妖邪的炼狱!快去!” —— 林焰已往前六百步。 一路斩妖除魔! 所过之处,重燃柳枝照夜灯。 并留下一沓纸张,随手一挥,便化作一个持刀的人影,与自身一般无二! 他在这黑夜之中,已杀出了显赫凶威! 继续往前,便发现前方灯火依旧,但却又有黑暗之中的游祟与妖物,越过城头! “假的!” 林焰心中微沉,暗道:“以普通灯油,灌注柳枝照夜灯,瞒过观天楼?” 他快步往前,重续灯油,并继续留下剪纸为马的假身。 —— “爷爷,哪一个是他?” 黑暗中那稚嫩的声音,惊诧地道:“每一个都似乎完全相同!” 持刀的人影,在柳枝照夜灯的映照下,妖邪无法看清。 只知那人持刀而立。 每一个似乎都是他! 先前尝试越过城墙的妖怪与邪祟,无一例外,全数被斩落刀下。 以致于此时此刻,黑暗之中的妖邪,为之退避,散入两侧方向,从另外的城墙位置,尝试攻城。 “都不是他。” 苍老的声音缓缓说道:“但谁也不知,他的真身,位于何处!” “毕竟你也看见了,凡是尝试越过城头的,都被斩落了……” “此人堪称是凶威显赫,就连爷爷我,都有些畏惧他如此凶悍的煞气。” 说到这里,苍老声音笑了一声,道:“游祟与小妖,也许不是多么聪慧,但就算是蝼蚁,也有求生的本能,懂得避过危险的地方。” 稚嫩声音恍然大悟,说道:“所以,他吓退了邪祟和小妖,就算是守住了这三百六十步。” “应该……” 那苍老的声音,忽然变得惊诧,道:“不对!往左去,怎么出现了他的第十三道身影?” 随后那苍老的大妖,仿佛将目光,朝着左边,继续看去。 “不止……十四、十五、十六……” “他留下了这么多个身影?” “难道那边的城墙,全都失守了?” “他这是离了自己负责的防守位置……也不对,应该说……他这是扩大了自己的防守位置?” 苍老的声音,变得愈发凝重。 那稚嫩声音也似乎吓着了。 半晌之后,才听它道:“那这个人,目前守的位置,超过了千步?” “也许不止!” “孤身一人,要镇守这么长的一段城墙,若是来回奔走,不得累死他?” “可他好像……守住了?” 第20章 一人镇千步,孤身守临江 若要凭一人之力,镇守千余步的城墙,守得密不透风,就算是炼精境,也力有不逮。 但林焰换了一种方式! 神通!镇魔! 以滔天的煞气! 以显赫的凶威! 所过之处,斩妖除魔,断裂黑暗! 杀得黑暗之中的妖邪,生出畏惧退避之念! 以镇魔之神通,具备克制之效,让黑暗之中的妖邪,只要看见他这位无常掌旗使的身影,便不敢入侵! 所以他每过一处,便留下一道“剪纸为马”所造就的假身,持刀而立,威慑八方。 正常来说,纵然是炼精境巅峰,一样具备剪纸为马的手段,也很难做到这样的地步。 但林焰施展出来的镇魔神通,对于黑暗之中的妖邪而言,却比之于炼精境巅峰,还要更为可怕。 “这一段城墙,千余步,算是守住了。” 林焰深吸口气,看向脚下。 这是一位守城的士兵,被游祟侵蚀,吃了魂魄。 肉身虽存,魂灵已消。 从此便只是一个活死人了。 叹息了一声,林焰伸手燃起最后一盏柳枝照夜灯,低声道:“不是拥有此灯,便安稳无忧的。” 他心中想起了刚才那个身着甲胄的人。 自称是赵州大统领派来,协助自己巩固城防的。 但此人却忽然拔刀相向。 林焰来不及细问,只得斩了对方。 但此刻想来,终究充满了疑点。 可他此时此刻,也依然没有闲暇,细细思索此事……稍作休整之后,他看向了身后。 临江坊的方向。 铜锣敲响,坊间钟鼓齐鸣。 家家户户,均已亮起柳枝照夜灯。 但当妖邪入城,便代表它们心中对于城中的血肉以及香火的渴望,已经超过了对于柳尊的敬畏。 柳枝照夜灯的效用,虽然谈不上是荡然无存,可是在这一夜,也已显得极为微弱。 林焰神情愈发凝重。 按道理说,城中各坊,已准备人手,应对闯入城中的妖邪。 只是现在看来,似乎闯入的妖邪,比预料之中更为强大。 从外边调来增援临江坊的巡城小队,似乎接连溃败……求援的焰火,接连升起。 而此刻升起的求援焰火,已经处于临江坊的第二条街道。 也就是说,那尊强大的妖物,已经闯入临江坊第一条街道当中。 “……” 林焰擦拭长刀,倏忽越过城头,跳下了六丈高的城墙。 嘭地一声! 他安然落地,脚下青砖碎裂! 眨眼光景,身影已消失不见,只留尘埃飞溅。 —— 距离城墙位置最近的街道,已被妖邪攻破,临近几家人已遭毒手。 而原本受命巡守的几支小队,负责在坊间当中,清除闯入城中妖邪。 因前方死伤惨重,外南区的城守衙门,已下令撤退,等同于放弃临江坊。 “撤!” 梁虎神色肃然,这般说来。 他是青山坊掌旗使,但奉命前来支援临江坊。 如今临江坊之中,闯入了一尊堪比炼精境的熊妖,体格壮硕,无可抵挡。 只能退守青山坊,重新构筑防线,等待内城的大人物来援。 他心中暗道:“不知那个无常,是否已经死了?若明日依然是我来代掌临江坊……” 经过今夜的破坏,明日开始,内城那边,势必会重建临江坊。 其中涉及的巨大利益,他只要能够吃下一部分,那么往后三代人,都足以衣食无忧! 更重要的是,今日他刚将临江坊的权柄交给无常,就算上面问责,也与他无关。 反倒再次代掌临江司,进行善后,可算力挽狂澜,功劳颇大。 “这无常倒是我的福星。” “他这一来,临江坊失守的责任,全都压在他的身上。” “他死在城头上,明日我重掌临江司,好处倒全都入了梁某的口袋。” “如此,明日梁某亲自去给他收尸。” 梁虎这样想着,心中暗喜,挥手道:“回青山坊!” 但他身后那位中年男子,却不由得迟疑了下:“那这临江坊?” 只见灯火光芒映照下,在梁虎身后有十二名小旗。 按正常来说,梁虎是青山坊的掌旗使,他应该是带着青山坊的六名小旗前来支援。 余下六名小旗,则留守青山坊当中。 但是,原本的临江坊十二小旗,都是他的手下。 所以他孤身前来,根本用不着调动青山坊的人手。 “临江坊完了。” 梁虎淡淡说道:“城墙失守,就代表后续会有更多的妖邪汹涌而来!” “我知道你们大部分是临江坊出身,但是以当下的情形……” “要么留下等死!” “要么随我回青山坊!” “今日若能保得性命,那么明日,在我手下,才能有你们一辈子享不尽的富贵!” 他声音落下,转身便走,半点也没有留恋。 而余下这十二人,面面相觑,终究有七八個人,忽然咬了咬牙,转身追了上去。 余下几人,皆是沉默。 他们有家有室,有儿有女,都在临江坊当中。 夜间寒风刺骨,令人不由颤动。 而此刻的沉默,却仿佛又有一层阴霾,笼罩在众人心间。 “各自回家罢,快些动身,带上家人,运气好的话,也许可以成功逃到青山坊。” 默然片刻,忽然一名中年男子,便转身离去,往自家方向而行,脚步极快。 另一人则是个青年,他同样也已娶妻生子,家中父母尚在。 但他深吸口气,终于下定决定,没有往家里的方向去,而是朝着梁虎等人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方阳家中有父母妻儿,看来是舍弃家人,追随梁掌旗使去了。” 剩余三人当中,年纪最大的那人,左耳缺了一块,他神色复杂,偏头问道:“小晖,你孤家寡人,怎么不走?” “我自小在临江坊东街长大,吃百家饭的。” 名为小晖的年轻人,约莫二十四五的年纪,右脸上有条刀疤。 他一手提着照夜灯,一手握着手里的钢刀,脸色异常平静,闷声道:“左右不过烂命一条,也没什么前程,眼睁睁看着乡亲们去死,往后活着也没多大意思!跟他们死在一块儿,好歹挣个名声……” 缺了左耳的中年人,却看向另外一个青年:“郑流,你呢?” 名为郑流的青年,声音有些干涩:“我家老母年迈,走不动了,我得回家,护着老母,要是运道不好……妖邪入了家,那就陪着老母亲一块儿上路。” 他说完之后,握紧手中刀,咬了咬牙,便准备离开。 却忽然顿住脚步。 刚才准备舍弃家人,追随梁虎的那个人,竟然掉头回来了。 “方阳?” “你们看那边……” 方阳压低着声音,说道:“那不是新任掌旗使嘛?” 众人闻言,纷纷偏头看去。 只见城墙方向,一道人影,迅速奔走。 身着黑袍,手持长刀。 没有柳枝照夜灯,也没有香烛火焰。 他身如疾风,迅速穿过街道。 只凭一刀,沿途斩灭邪祟。 让内壮武夫都感到棘手的邪祟,却在他一刀之下,刹那消散! 与此同时,前方倏忽响起咆哮之声,显得极为凶厉。 但却见这位五爷,身形未停,已跃入长街,直扑前方咆哮声的源头而去。 那是熊妖的位置! 巨熊魁梧壮硕,力可生撕虎豹,先前已经有两支巡城小队,被它撕成碎片。 先前梁虎掌旗使只遥遥看了一眼,便脸色苍白,带着他们匆忙撤退。 这新任掌旗使,竟然直扑那熊妖的位置而去? “他这是擅离职守啊!” 方阳眼前微亮,兴奋地道:“他负责守城墙,现在临阵脱逃,咱们若是留下证据来,明日就能让监天司总部定罪!” “等他人头落地,咱们在梁虎掌旗使那边,就立了大功,这样……” 噗嗤一声! 就在这时,名为小晖的年轻人,忽然面露厉色,一刀刺穿了他的胸膛。 第21章 强势的人族!卑微的人族! 方阳声音戛然而止。 他怔怔低头,看着穿过胸膛的刀。 他原本已经决意追随梁虎离去,但明知临江坊凶险,还是冒险掉头回来,就是因为看见了那位无常掌旗使。 他自觉立功的机会到了,想要让这三人帮忙,留下无常擅离职守的证据。 未有想到,这立功的大好时机,竟然变成了杀身之祸。 他眼神变得恍惚,抬起头来,有些不可思议。 为什么他送来了立功的机会,对方非但不领情,还捅出了这一刀? “你见过临阵脱逃的人,朝着最危险的地方,持刀杀过去的吗?” 小晖语气冰冷,缓缓说道:“他或许擅离职守,但是他回援临江坊,向妖邪拔刀……” 他缓缓拧动刀刃,沉声道:“梁虎舍弃了临江坊,但这位新任掌旗使,却想救下临江坊所有人的性命!” 噗嗤一声,中年人上前一步,倏忽又是一刀,插在了方阳的小腹上。 “小晖说得对……” 随后这缺耳的中年人,与名为小晖的青年,都看向了另外一人。 名为郑流的青年,似乎明白到了什么,当下一步往前,砍下了方阳的头颅。 “这位新任掌旗使,敢迎战那熊妖,他似乎真的比梁虎更强。” 郑流神色凝重,说道:“只要他明日,还能活着坐在掌旗使的位置上,梁虎就跟临江坊无缘了。” 他一脚踢开方阳的脑袋,旋即说道:“现在咱们哥仨,是同一条船上的人了。” “但这条船的主人,是那位五爷啊。” 缺耳的中年男子,沉声说道:“能不能攀上他这条船,还不一定。” “先前都已经准备等死的人了,现在看见生机,还怕什么?” 小晖拔出刀来,踢翻了方阳的尸身,说道:“五爷愿意接纳,算是咱们运道好!他要是不愿,难道还能比死更差?” 说完之后,他抬步朝着那熊妖所在街道奔去。 剩余二人,对视一眼,跟随在后,快步而去。 只是还没等他们跑到那条街道前。 便见一个巨大的脑袋,在地上滚了出来。 通体黑毛,双眸猩红,隐约间还残存着恐惧与不可置信。 这是巨熊的脑袋! 三人浑身一震,沿着巨熊脑袋滚出来的血路,缓缓看去。 只见浑身黑毛,壮硕如铁塔一般的身躯,站定在街道当中。 虽然没了脑袋,依然高大得让人感到心悸。 强悍的气机,磅礴的威势,让三人身躯不由得僵滞,眼神当中,都充满了骇异。 嘭地一声! 它往后倒了下去,震得半个街道都似乎颤动了一瞬间。 在这夜间,如同惊雷一般! 震醒了三人! “挺厉害啊。” 就在这时,三人身后,传来一个洪亮的声音:“一刀就砍下了这熊妖的脑袋……” 三人心中凛然,转头看去。 便见一個面貌憨厚的男子,低头看着熊妖的脑袋。 而在不远处,拄着拐杖的老人家,在少女的搀扶下,缓缓走了过来。 “陆公。” 憨厚男子抬起头来,赞赏地道:“这人好快的刀,干脆利落……而且来去如风,一刀砍飞了熊脑袋,尸体还没倒,他人就不见了。” 陆公缓缓上前,端详了片刻。 “刚才你没看清他的样貌?” “……”憨厚男子先是一怔,旋即低声道:“陆公觉得,我应该看清了?” “那人应该是身高九尺,体壮如熊,筋肉虬结,满面胡茬,不是吗?” “好像是的。” 憨厚男子挠了挠脑袋,然后看向另外三名小旗,问道:“你们觉得呢?” 三人面面相觑。 终究是那个缺耳的男子,年纪最大,经验丰富,躬身道:“我等所见,正如老先生所言。” “各自回家罢,这里用不着你们了。” 陆公摆了摆手,转身离去,淡淡道:“熊妖既然已经有人斩了,那咱们也该回家了。” “……” 缺耳男子、小晖、郑流等三人,纷纷对视了一眼。 便听得小晖低声道:“这位就是从栖凤府城回来的老庙祝?” “早就听闻,陆公要搬到外城,没想到竟是在临江坊。” 郑流低声道:“咱们作为临江坊的小旗,居然事先毫不知情。” “我看梁虎那厮,只怕也不知情,否则也不会直接舍弃临江坊。” 缺耳男子这样说来,又道:“既然陆公发话,那么今夜,咱们就没有见过无常掌旗使了。” 小晖似乎在此刻才反应过来,眼神微亮,说道:“陆公在替五爷,掩盖这擅离职守之事?” “所以五爷的背后,是陆公?” 郑流心头一震,低声道:“如此说来,论起背景,五爷还要强于梁虎!” “而论起实力与胆魄,梁虎畏惧熊妖,五爷却孤身持刀,当场劈了熊妖。” “如此说来,五爷要是劈杀梁虎,不也才是一刀的事?” 三人沉寂了片刻,对视一眼。 心中都冒出了一个念头。 梁虎究竟哪来的勇气,敢在五爷手里夺权? “白天,咱们选错了位置。” 缺耳男子忽然说道:“今夜,也许是弥补的机会。” —— 街道的另一端。 憨厚男子显得有些惊异。 “这头巨熊,本体不弱于猛虎,成精化妖之后,堪比炼精境。” “我本以为,在这外城正南区域,除我之外,唯独总旗使韩征,能斩此熊妖!” “没想到竟然还有人,拥有这样的本领?” 憨厚男子略有感慨,又道:“陆公似乎已经知晓此人是谁?为何替他遮掩?”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陆公摇头说道:“过于出色,容易招灾。” 他想起了自己这一生所见过的天纵奇才。 从无一人,惊才绝艳到了这等地步。 “陆公是觉得,此人极为出色。” 那少女忽然开口,声音清澈,道:“出色到了……陆公觉得他死了,会非常可惜的地步。” “此等奇才,世所罕见,比李神宗更为出色。” 陆公叹息说道:“但不是所有人,都能容忍一个天纵奇才的成长,威胁到自身的地位……这是人族的劣根性!” “我之所以看重韩征,就因为他非但没有妒忌贤能,还能提拔对方。” 说到这里,陆公看向前方,感慨说道:“人族……在长久岁月以来,过得太不容易了。” “今夜之事,场面宏大,各部协力,守卫城池,斩妖除魔,驱离邪祟,似乎热血沸腾。” “但在老夫眼里,终究有些可悲。” 陆公这样说来,身边二人,尽都沉默。 今夜之事,实际上,就是送出香火,请妖邪远离。 就好比有江洋大盗,徘徊门前。 高柳城却只能筹备重金,花钱消灾。 “人族在这世间,挣扎求存,卑微求生。” 陆公叹息说道:“所以,多一些人才,将来后世,才能多一些希望。” 他看着身旁的少女,说道:“刚才有一句话,你说错了。” “老夫并不是觉得,他死了会让老夫感到可惜。” “而是老夫觉得,他若死了,是人族的损失。” 第22章 根须贯穿大地,香火运送八方 临江坊之内的妖邪,已被林焰尽数清扫。 而今夜所获最大的一笔煞气,来自于熊妖。 煞气增添46缕。 “同样是达到了炼精境层次的妖物,但那头妖虎的修为,似乎胜过熊妖不少……” 林焰心中暗道:“但妖虎失了伥鬼之助,本身苍老垂暮,战力并没有强于熊妖。” 他这样想着,回望了一眼,吐出口气。 原本今夜,他已经打算,对外展露出内壮境界的力量。 凭着柳枝照夜灯以及香烛火焰,他孤身守住那三百六十步,算是内壮境界所能做到的范畴。 但是没有料到,竟然有人暗中袭杀守城者,换掉柳枝照夜灯的灯油,从而让城墙防线,被撕开了更大的缺口。 眼看黑暗如浪潮席卷,即将侵袭整个临江坊。 他便也只好拔刀断流,填补缺口。 “三百六十步,勉强属于内壮境界能够孤身守护的范围。” “可达到了近千步,就算内壮巅峰,也是守不住的!” “这一身炼精境的修为,怕是瞒不住了。” 林焰心中这般想着,暗道:“至少,瞒不住这位陆公……也就看陆公,愿不愿意,替我瞒下来了。” 他在斩杀熊妖之时,就察觉到了陆公的气息。 而且,陆公身侧那人,看似平常,实则暗藏汹涌,若不收敛,便是气血浩荡如江河。 “韩总旗使,向来心高气傲,他认为陆公可以信任。” “那我便也信陆公一回,善后之事,就劳烦他老人家了。” 林焰心下不由叹息:“将底牌尽数掀开,亮明于人前,就好比脱光了衣服,心底确实有些不大安稳。” “好在今夜,煞气获益不少,我能更进一步。” “陆公眼下,已知我修成炼精境。” “大约是想不到,今夜之后,我在炼精境的层次当中,又跨出了一大步。” 他才这样想着,却忽然察觉有异。 眸光微凝,往下看了一眼。 脚下只是青石条地砖。 但恍惚之间,他似乎有一种错觉。 在大地之下,似乎有一条又一条的金色溪流,流淌而过。 等他凝目细看,却发现地上又是青石条地砖,并无变化。 顷刻之间,林焰心中升起明悟。 “这就是香火之力?” “柳尊的根须,贯穿大地。” “而神庙是借着柳尊本体的根须,将香火运送至城外?” 才这样想着,林焰就听见前方城头上,传来苍老却又洪亮的声音。 那是外城正南区域,城防大统领,赵州的声音。 “内城法坛已然完成,请动柳尊神威,驱离城外妖邪!” “诸位再坚持片刻,天色即将拂晓。” “这黑夜,要过去了!” 随着赵州大统领的声音响起。 “守城!守城!” “守城!守城!” “守城!守城!” 自城墙两侧,陆续传来强烈的回应声音,此起彼伏,宛如浪潮,震撼人心。 而林焰低头看了一眼,却低语了一声:“柳尊神威,驱离妖邪?” 他抬起头来,眼神之中,满是复杂。 —— 天色即将拂晓。 但在城外,黑暗林间。 却有稚嫩的声音响起。 “爷爷,你还是没能看穿,这城墙上的那些人影里,哪个是他的真身吗?” 此刻在城墙之上,一盏又一盏柳枝照夜灯的光芒,映照出一个又一個持刀的身影。 但对于黑暗之中的妖邪而言,柳枝照夜灯的光芒,却非但照不清城墙上的场景,更是如同笼罩了一层迷雾。 大约是因为先前,那人杀得太狠,而每一个越过城墙的妖物与邪祟,都被尽数斩落。 导致黑暗之中的妖邪,生出了发自于本能的畏惧,基本都绕过了“这个身影”防守的位置,试图从其他位置,闯入城中。 “胡说!” 那苍老声音恼怒道:“咱们这一脉,血脉具备神通,眼眸孕生神光,有洞彻虚妄之效,怎么可能看不穿他?” 随后这苍老声音,便笃定地道:“他所守护的这一段城墙,全是以纸人显化的假身,没有真身!料想是先前封堵缺口之后,已回援城中!” 黑夜中的林间,沉默无声。 那稚嫩的声音,并没有回应。 “你这是什么意思?” 那苍老声音恼怒道:“这是不信爷爷的本事,还是不信咱们家的血脉神通?” “孙儿只是觉得,我年纪还小,其实可以用这次的机缘,尝试觉醒我娘那边的血脉神通?” “小崽子没见识,不识咱们族中血脉神通之玄妙!” 苍老声音哼了一声,说道:“今日若不让你看个明白,还真当你娘那边的种族,就胜过了咱们?” 林间倏忽闪过清幽色光泽。 “爷爷你这是要迷惑那两头小妖,越过城墙,探一探虚实?” “爷爷我一眼就看出他是虚的,只是探给你看一看罢了。” 话音未落,这苍老声音,骤然一滞,错愕地道:“怎么回事?它们分明已经被老夫迷惑,怎么还不敢上前?莫非那人的凶威,已经让它们恐惧到了这等地步?” “真有这么凶啊?”那稚嫩声音倒吸口气。 “难怪孤舟诡雾都被他吓退了,咱们爷俩毕竟是没有直面锋芒,好像还是低估了他的凶威。”苍老声音低沉道。 “哦,那这两头小妖不敢上去,没法探虚实了,爷爷,咱们该走了。” “哼!这惑神之术,也是咱们家的血脉传承,岂是寻常之法?” 随着苍老声音,低喝一声。 林间清幽光芒愈发闪耀。 旋即便有两头小妖,从林中跃出,一左一右,朝着城墙而去。 一个扑向了左边的“纸人”位置。 一个扑向了右边的“纸人”位置。 相距约莫千步。 于黑暗中,越过柳枝照夜灯的震慑,攀上城墙。 然后,便见刀光一闪。 左边的小妖,被剁掉了脑袋。 右边的小妖,被一支弩箭扎穿,跌落城下。 “……” 苍老声音沉默了一下,然后说道:“他刚赶回来的。” 林间并无回应。 只沉默了片刻之后,才听得那稚嫩声音响起。 “爷爷,我还是觉得,我娘那边的神通,可能厉害一点儿。” 第23章 腰斩不死,入夜不灭 东边天际,泛起一抹鱼肚白。 晨曦未起,天色已亮。 世间景色逐渐清晰。 城中早有鸡鸣之声,至今此起彼伏,颇是嘹亮。 时至此刻,邪祟皆已退避,妖物遁入丛林。 “这一夜,算过去了。” 林焰提着长刀,缓缓走在城头上。 所过之处,轻轻一拍,便让纸人化作碎屑,随风飘散。 他临江司所属的三百六十步城防位置,未被妖邪攻破。 倒是这三百六十步以外,血腥味极为刺鼻。 因为两侧,已被撕出了六百步的缺口。 若不是他持刀前去封堵,并且重燃柳枝照夜灯,又以纸人镇守,威慑妖邪,后果不堪设想。 此刻林焰看着地上的残尸,眼神略显沉重。 这是个年轻人,却被生生扯碎,流了一地的肚肠,鲜血浓稠,四肢残碎,骨肉分离。 而不远处,那双目狰狞,满是血泪的头颅,滚在了一边。 六百步的缺口,就代表着至少二十个守城的士兵,死在了黑夜里。 而负责支援的巡城小队,也有不少死在了这一段城墙防守位置上。 眼前这名士兵,只是其中一位。 “……” 林焰施了一礼,旋即拍散了他昨夜留在城墙上的纸人。 然后继续前行,看见了不远处,地上有一具无头尸身。 那是被利刃斩去了头颅。 细看伤口,应是守城之时,遭人偷袭,从身后斩下了脑袋。 昨夜的乱象,不仅仅来自于黑暗的妖邪。 林焰想起了那个在自己背后挥刀的人。 对方身穿铁甲,应该是城防守军里的高层。 但让林焰心头感到凝重的是,那人手里,提着柳枝照夜灯。 “他手里是货真价实的柳枝照夜灯,没有被换掉灯油。” “他不是邪祟幻化,也没有被邪灵附身,而是真正的人族。” “城防守军的高层人物,内壮境界的上层高手,为何叛城,打开缺口,放妖邪入城?” 他这样想着,加快脚步,来到昨日斩杀此人的位置。 下半截残躯,还在城头上,生机已绝。 而林焰探出头去,看向城下。 却见城下,只有被斩杀的飞禽走兽,精怪小妖等尸身。 而这些尸身均已血肉糜烂,甚至腐化,被黑暗之中的其他妖邪吞噬。 不见昨日被他斩落的那上半截身躯。 这倒也正常,人族之身对于妖邪而言,属于大药,比寻常血食要更加美味。 想必昨夜那半截人身,已被尽数吞食,连半点血肉筋骨都没留下。 林焰才这样想着,却忽然一怔。 城墙六丈高。 从上望下,已算颇远。 可以他炼精境的眼力,却看得极为清晰。 地上有着几個血色文字。 字体不大,高处望下去,细如沙砾。 字迹杂乱,似乎书写之人,承受着极大的痛苦,在不断颤抖。 “腰斩之仇,来日必报!” “……” 林焰刹那间,眉头紧皱。 他低声道:“半截残躯,坠入黑暗里,竟也能活?” 正常来说,就算炼精境,被腰斩成两截,仅存上半身,都活不下来。 何况那人的上半身,跌落六丈城墙,本是应该摔成烂泥了。 但却还能留下这么一行血字来? 更重要的是,坠入黑暗当中,城下妖物精怪汇聚,邪祟无穷,竟然没有在顷刻之间,把他吃空? 这是一个能够在高柳城当中,担任城防守军高层的人! 更是一个无惧柳枝照夜灯的人! 而且还是一个在黑暗之中,可以不受妖邪侵害的人? 这究竟是什么人? 这样想着,林焰目光落在脚下,那下半截躯体处。 “昨夜肉身完好,尚且被我一刀斩落,还怕你半截残躯?” —— 旭日初升,晨曦初起。 内城观天楼,认定今夜劫数已过,方圆百里之内能够威胁高柳城安危的,大多已经远退百里之外。 而在外城,各大区域,也按照最初制定的计划,进行善后。 各部府衙人手、日夜巡使、留守卫兵、以及各处监天司分部,皆参与其中。 而此刻正南城墙上。 赵州大统领,摘下了头盔,脱下了甲胄,来不及换下湿透的外衣,便召集了南城各部防守位置的负责之人。 “我部伤亡十二人,但巡城小队,已将缺口全数封堵,并清扫了所有闯入城中的妖邪。” “我部伤亡八人,其中一处缺口,封堵不及,闯入城中两头小妖,已诛杀一头,余下一头小妖仍在逃窜,已交由城中府衙派遣人手进行清剿。” “我部重伤二人,轻伤一人,未有缺口。” 此人约莫三十来许,满面沾染香灰,身上甲胄满是伤痕,眼神当中略显疲惫。 赵州大统领不由得多看了一眼。 这个名为孟炉的年轻人,半月前还在炼血的层次,今日已经洗髓。 显然是以自身为饵,吸引妖邪,从而分担麾下士兵的压力,减少伤亡。 “不惜自身犯险,而减弱麾下士兵的负担,是个可敬之才。” 赵州心想:“他从内城调来半年,过往倒是老夫埋没了人才,今后当予以栽培。” 随着他心中这般想着,又听得各部陆续报上伤亡。 说出来的是一个又一个数字。 象征着的,是一条又一条人命。 赵州大统领脸色黯淡,心绪低沉。 但下一刻,他皱眉道:“临江司那边呢?老夫命赵景带人支援,此刻他还未归来汇报?” “赵景至今未归,没有消息。” 就在这时,一名城防军负责消息传发的主簿文书,出声说道:“临江司掌旗使,也无半点消息。” 众人面色微变,面面相觑。 “莫非临江司位置失守了?” 一位校尉,不由得低声说来,语气间隐约有些不可置信。 原本这也不算出乎意料。 因为昨日临江司出了变故,清退了十二小旗,而那位掌旗使,只有孤身一人,却要镇守三百六十步。 可是分明大统领已经派赵景携二十亲兵,前去相助。 按道理说,临江司方面,应该不会出现纰漏了。 但为何却没有消息传来? 霎时间,在众人心中,均是升起一股不安之感。 “报!” 就在这时,门外一名士兵快步而来,神色惊慌,道:“于第六十盏柳枝照夜灯的所处位置,发现尸身……” 众人眉头微皱,纷纷看去。 昨夜妖邪攻城,在城墙上,到处都是尸体,又何至于如此惊慌? “上半身不见了,只留下半截残躯,从裙甲及腰带以及军靴,可以初步判定……” 这士兵脸色苍白,颤声道:“是您的亲兵队长,赵景!” 第24章 赵景死因,无常战报 城墙之上。 血腥味弥漫开来。 每走出一段距离,就能看见守城之人的残肢断臂,以及飞禽走兽等妖物的尸体。 还有部分,肉身完好,浑浑噩噩。 这一部分,是被邪祟侵身,导致神智不清。 运气较好的,兴许随着时日,会逐渐恢复。 运气稍差的,即便恢复一二,也难免痴傻呆滞。 而最为严重的,已被邪祟冲散了魂魄,吃掉了魂灵,肉身生机还在,但却已成了活死人。 “……” 此刻赵州等人,沿着城墙,朝前而去。 众人脚步急促,无不神色凛然。 正在善后的城防士兵、外城衙门的人手、以及医官、仵作等等,纷纷施礼。 但赵州等城防高层,却并无一人回应,急匆匆而去。 第六十盏柳枝照夜灯的位置! 那半截残躯,还在城墙上。 赵州大统领脚步忽然放缓了。 他似是失了气力,脸色逐渐苍白。 随后便见这位年迈的大统领,微微闭目,低沉道:“是他。” 尽管早先已初步判定,这半截残躯就是赵景,但此刻听得赵州大统领的确认,众人还是心下一沉。 并不只是因为赵景是大统领的义子。 更是因为,赵景具备内壮的修为。 城防守军当中,修为最高的,便也只是内壮境界。 内壮修为的武者,也死在了城墙之上,不由得让人感到心绪复杂。 “从这里开始,往前便是临江司的城防位置?” 赵州大统领缓缓抬头。 刹那间,众人的脸色,皆是变得难看。 赵景以内壮修为,携二十亲兵,都已经死在了这里。 那么这个临江坊的新任掌旗使,如何能够守住那三百六十步? 众人都已知晓,昨夜这一段城墙失守,有不少妖邪越过城头,闯入临江坊,导致城中负责清扫的小队,死伤惨重。 若非有神秘高人出手,只怕整个临江坊,都要化为人间炼狱。 赵州等人,均是对视一眼,神情复杂。 在他们心中,基本已经断定,那位被监天司寄予厚望的年轻掌旗使,已经死在了黑夜当中。 如果幸运的话,也许是被邪祟所害,留个全尸。 如果不幸,多半就只剩下残尸。 甚至,被妖邪食尽,连骨头都留不下来,只有一地的血迹。 正在众人这般想的时候,便见城墙的另一头,已有城防士兵,清扫而来。 “前方是何状况?”周副统领上前去,说道:“那位掌旗使,可见得了?” “未曾见得。”为首一名校尉,躬身说道。 “唉……” 赵州大统领怅然叹息。 他看向身前的赵景。 虽断作两截,好歹留下了半截身子。 那位无常掌旗使,看来是半点都不剩了。 城防守军诸位高层,均有相同念头,心下颇感惋惜。 但三位副统领对视一眼,却又觉得,昨日傍晚这新任掌旗使,万般张狂自负,拒绝大统领保命之物,今日有此下场,也不足为奇。 而就在这时,身后忽然有脚步声传来。 众人转头看去,便见一個长袍男子,气喘吁吁而来。 “我是内城观天楼主簿文书谢晋,奉命前来,核实外城正南区域的战后局面。” 观天楼的法镜,仿制于栖凤府城的神镜,观测此世神光、妖邪、异气等等,却并非清晰看见所有的场景。 因此每当出现变故以后,必要进行核实,登记造册,归纳入库。 赵州大统领叹息一声,摆了摆手。 旋即便听众人,陆续汇报昨夜战况及伤亡。 “自此往前,连续千余步,三十余盏柳枝照夜灯所处位置,皆已失守。” “等等……” 听到这里,谢晋不由一怔,说道:“这里是第六十盏柳枝照夜灯的位置?” “正是。” “前面开始,是临江司负责的防守位置?” “不错。” “可我观天楼昨夜观测之中,临江司所在城防范围,十二盏柳枝照夜灯,安然无恙,并无疏漏啊。” “什么?” 众人不由得为之一怔,皆有惊愕之色。 谢晋翻开记册,皱眉说道:“倒是临江司所在范围,两侧城防,延伸过去,有连续二十余处失守。” 他声音落下,便发现气氛极为古怪,左右看了看,不由问道:“怎么了?” “临江司那位掌旗使,守住了这三百六十步的防守范围?” 在场众位城防高层人物终于反应过来,尽都露出震惊之色,难以置信。 “不止!我等守城,只是直面前方黑暗,但是两侧尽数沦陷之后,他还需要面对两侧的妖邪侵袭……” 而在这时,又听得名为孟炉的校尉,神情凝重。 他是洗髓境界的武夫,在武道第二大关已是巅峰。 但自问面对这等恶劣局面,断然是守不住的。 受到三面威胁,除了弃守逃命,便只有一死。 “而且……” 停顿了下,才听得孟炉皱眉道:“赵景这半截躯体,显然不是被利爪撕开的,是被锋锐利器斩断的,只一击之下,干脆利落!” “他不是死在妖邪手中?” 来自于内城观天楼的谢晋,不由得惊愕道:“被人杀的?” 场中气氛,顿时冰冷到了低谷。 只在这一刻,所有人脑海之中,便都浮现出一个念头。 是临江司这位掌旗使,杀了前来支援的赵景? 而赵景具备内壮修为,被一刀斩断,对方究竟多么强大? 可是根据此前消息来看,此人多半在炼血境界,顶多洗髓,属于武道第二关。 霎时间,众人心中,蒙上了一层阴霾。 而就在此刻,性情相对霸烈的周副统领,骤然怒喝,大声说道:“我这便派人,围了临江司,拿他项上首级,为赵景偿命!” 他当即拔刀,转身便走。 却在这时,听得苍老声音响起。 “站住!” 赵州大统领出声喝道:“事情尚未查清,你想干什么?此事……” 他深吸口气,道:“劳烦谢主簿,报知内城!” 声音落下,又听他肃然道:“封锁城门,今日不得进出!” —— 与此同时 外南司高楼所在。 “临江司麾下主簿杨忘,遣人送来无常的亲笔战报。” “嗯?这时候他不应该是在跟外南城防大统领,进行交接吗?” 韩总旗使有些惊愕,接过战报,掀开一看,面色微变。 片刻之间,他脸色变幻不定。 第25章 命你外南司,缉拿无常! “出了什么变故?” 许青见状,当即心中便明朗。 昨夜妖邪攻城,按道理说,事情不会少。 但能够让韩总旗使出现这般神情的,定然是在预料之外。 “他认为南部城防守军之内,出了巨大的问题。” 韩总旗使深吸口气,无奈说道:“在天亮后,他径直离开,没有与城防守军接触,避免了进一步的冲突……这倒是个正确的做法。” 随后便见韩总旗使,狠狠将战报摔在地上,恼怒道:“可这小子,将后续所有麻烦事,都扔给咱们了。” 许青不由得弯腰,拾起战报,看了一眼,旋即神色古怪。 “昨夜他孤身一人,镇守临江司的城防范围,安然无恙,这本事之强,怕不是寻常武夫可以做到的。” 听得许青的疑问,韩总旗使叹了一声,也没有隐瞒的意思。 “他已晋升内壮,我本意是让他藏住锋芒,免遭打压,可是,从他打算孤身守城开始,就瞒不住了。” 韩总旗使平淡道:“孤身一人,镇守三百六十步,安然无恙,妖邪未能越界半步,没有内壮修为,根本做不到!别人也不是傻子……” 他语气虽然平淡,可许青却隐约从他脸上,看到了一抹得意之色。 “不枉总旗使这般看重,倾力栽培,此子果然天资卓绝,足见总旗使慧眼如炬!” 许青这般说来,却忽然想起一事,不由怔了下,喃喃道:“可是他防守位置的两侧,都被撕开了。” 韩总旗使似乎也想到什么,忽然愣住了,眼里逐渐变得茫然。 “三面受击,堪称身陷重围,内壮境界也未必招架得住。” 许青神色复杂,低声道:“而且,似乎在后半夜,他两侧原本已经失守的位置,都被堵上了……” 原以为是巡城小队,接替位置,填补缺口。 现在看来,也许并非如他们此前所猜测的那样? “若是这般考虑,他下半夜岂不是守着左右千余步的城防位置?” 许青隐约有些口干舌燥,眼中显得难以置信:“千步城防,纵然内壮巅峰,怕也守不住罢?”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韩总旗使顿时摇头,笃定地道:“他入我麾下时,只是武道第一关,尚未炼血,短短时日,能入内壮,已是天纵奇才,怎么可能更高?” “再者说了,他的敛息之术,是我亲自授予的,岂能瞒得过我的眼睛?” “两年的时日,从武道第一关,连破二关,打破人身极限桎梏,达到炼精境?” “就算是李神宗这样,在栖凤府内,号称五百年一出的奇才,也没有这般惊世骇俗的进境。” “老子自幼练武,十六岁便开始炼血,直至四十二岁,才修成炼精境,期间耗费二十六年!” “你认为他两年修行,能胜过老子二十六年勤学苦练?” “若是如此,我这样的货色,岂不是该扔?” 韩总旗使连连摇头,不断摆手,表示绝不可能。 但许青神色愈发古怪。 在他印象当中,总旗使一向注重风度。 但刚才连“老子”这种略显粗俗的自称都冒出来了。 足见总旗使心中,颇不平静,甚为激动。 “那就是陆公,出手相助?” 许青迟疑着道。 “不错!” 韩总旗使闻言,顿时恍然大悟,说道:“昨夜临江坊几乎被放弃,有人出手斩了熊妖,解了危局!除陆公身边的‘护道人’以外,临江坊内,谁有这个本事?” 随后他背负双手,来到窗边,看向南边,缓缓说道:“外城南区,尽在我掌握之中!唯独城防守军内部出现问题,让我略感意外,但问题不大……” 刚才您老人家的态度,可不是这样的……许青心中腹诽。 而就在这时,又听外边传来声音。 “内城监天司总楼来人!” “请他进来!” 来人约莫五十出头,面貌普通,神情漠然。 “高主事,怎么是你来了?” 韩总旗使笑了声,说道:“按道理说,今日核查各部城防以及城中诸多善后事宜,你事务繁重,脱不开身的……随便派个小旗,也就是了。” “我是奉周副使的命,来给你外南司施压的,若是换個小旗,就成小事了。” 高主事面无表情,淡淡说道:“昨夜外城正南城防,曾被妖邪攻破,虽及时封堵,然而疑点重重。” “今有城防守军大统领赵州麾下亲卫,于增援途中,遭人所害。” “遇害之处,与你外南司麾下,临江分司所属城防位置相邻。” “新任掌旗使无常具有重大嫌疑,故而命你外南司,协助外城南部衙门,缉拿临江司掌旗使无常归案,细加审查,不得徇私。” 他取出信物,扔在桌上,说道:“死者是大统领赵州的义子,他资历很老,城守府对此极为重视。” “封还!” 韩总旗使取过信物,抛了回去。 高主事的脸色,刹那变得铁青。 边上的许青,只觉心下微震,深深看了总旗使一眼。 外城各监天司分部,面对来自于监天司总部的命令,若觉有重大错误,可以当场驳回。 但近三十年来,从来没有任何一位总旗使,当场驳回上面的命令。 一来,监天司总部下令,基本不会有重大错漏。 二来,驳回总部的命令,便得罪了那位下令的高层。 甚至是得罪了眼前这位传令的主事! “韩征,伱想干什么?” 高主事微微皱眉,语气变得沉凝,道:“这是副指挥使亲自下的命令!” “嗯,他的印章在上边,我看清了。” “韩总旗使,抗命可是重罪!” “我也提醒你,根据监天司第十二条规矩,如若命令出现重大错误,可以驳回!” 韩总旗使平静道:“当然,也必须有足够的理由,如若不然,还是抗命!关于这点,我会亲自向指挥使解释……” “就算有十足的理由,但驳回上令,影响巨大,往后十年,升迁无望。” 高主事语气放缓了些,道:“以你的出身、本事、功勋,顶多两年,就该升迁为八大镇守使之一了。” 他深吸口气,又道:“副指挥使也知道,你对这个无常,颇为重视,所以破例,你外南司不用避嫌,可以参与缉捕,并参与这期间的审查,已是极为宽容。” “如果这位无常掌旗使,当真是无辜的,你自己就可以还他清白!” “封还信物,影响巨大,你……” 高主事说到这里,神色逐渐变得无奈,叹道:“你决定了?” “嗯。” 韩总旗使微微点头。 高主事收起信物,一言不发,转身离去。 而许青这时,才低声道:“事情由咱们来做,无常掌旗使不会吃亏,回头您便可还他清白……封还信物,三十年未有,您这又是何必?” “由我亲自出手,缉拿无常,进行审问,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韩总旗使背负双手,神情复杂,语气低沉。 “对无常而言,我已知晓内情,却还是将他拿下,这是我对他不够信任!今后我二人之间,难免会有心结。” “外界皆知,我极为看重无常,昨日任命为临江司掌旗使。” “今日若是将他拿下,便代表着,在我眼中,他的份量,并不重要。” “相应的,各方势力,认定他背后没有强硬靠山,便也不会再高看他一眼,然后针对临江司的麻烦,也就接踵而来了。” 韩征说到这里,又自嘲地笑了声,道:“再者说,第一日成为掌旗使,第二日被缉拿入狱,将来是他毕生的污点,也是笑柄。” 他看向许青,笑得愈发复杂,说道:“而第一天任命掌旗使,第二天就抓捕这位掌旗使,我韩某人同样也会沦为笑柄。” 许青顿时沉默下来,只是不知为何,心中隐约觉得,这不是封还信物的真正理由。 “你暗中命人传讯临江司,让他今日拜访陆公。” 韩征说到这里,叹道:“今日封还信物,只是拖延之计,如果那位副指挥使,执意要缉拿林焰,也许明日……接手此事的,就会是外西南司的周魁!” 许青闻言,神色凛然,当即离去。 房中陷入沉寂当中。 韩征轻轻抚摸着刀鞘,深吸口气,叹了一声。 “当年在栖凤府城遭人构陷,我的顶头上司,顾及自身前程,因而未有保我。” “今日之事,与当日何其相似?” “当年我身后无靠山,今日我便来当靠山!” 他这样想着,又不由低声念道:“况且,不得成为照夜人,是我此生憾事……” 涉嫌杀死并肩作战的同伴,并被自己的顶头上司亲自抓捕入狱。 就算事后澄清,得到释放,但完全不知内情的照夜人,怎么敢把自己的后背,直接交给他? 他心中明白,适才若不封还信物,便绝了林焰成为照夜人的希望。 第26章 煞气获益,拜访陆公 临江司。 杨主簿神色复杂,隐约有些震惊。 昨夜这位掌旗使,孤身一人,镇守三百六十步。 他本以为,今日多半是见不着这位掌旗使了。 要么昨夜被妖邪所害,死无全尸。 要么昨夜弃守而逃。 前者自然不必多说,而若是后者,那么临阵脱逃的罪责,足以斩首! 所以,他隐约觉得,这位掌旗使,如果不是已经被砍了,那么此刻多半也已逃出高柳城,从此亡命天涯,寄身于各方净地之内,再无出头之日。 也许将来有缘相见之时,自己是衣着光鲜,油光满面,可原本前途无量的五爷,已是衣衫褴褛、蓬头垢面、食不果腹、饥寒交迫、狼狈凄凉、悲苦不堪…… “你想法太多了。” 林焰深深看他一眼,神色平淡,缓缓说道:“昨夜妖邪闯入城中,多处遇袭,你作为我临江司主簿,须得带人清点一番。” 临江司,作为监天司的一处分部,拥有监察之权。 而今多处遇袭,外城南部衙门派人善后。 其中难免会有些人,升起贪念,中饱私囊,克扣钱粮,甚至害人性命,而进一步得到更多利益。 “属下明白,但是……” 杨主簿抬起头来,却发现掌旗使的身影已经不见了。 只留下了冷淡的声音,缓缓传来。 “你好生做事,今夜我会归返临江司,亲自进行核查。” “另外,今日无论谁来寻我,都让他们候着。” —— 姓名:林焰。 年龄:17。 功法:五行内息诀。 修为:炼精境(72/3650)+ 神通1:食煞! 神通2:镇魔! 技法如下: 雷刀第一重(100/100) 剪纸为马(100/100) 易容术(67/100)+ 敛息术(31/100)+ 煞气:513 “昨夜获益之大,远超预料!” “再加上昨夜被我用掉的,一夜所获,超过了六百缕煞气!” 林焰心中暗道:“这一夜战果,堪比我两年积累。” 这般想着,他毫不犹豫,便将煞气尽数增加在了修为之上。 炼精境(585/3650) 顷刻之间,只觉肉身体魄,不断增强。 皮肉筋骨、经络骨髓、五脏六腑,都在同一时刻,仿佛凝实了许多。 体内气血翻涌,如江河滚滚,刹那之间,浑身热血沸腾。 他微微闭目,再睁开眼,双眸熠熠生辉,目光如炬。 “昨日的我,初入炼精境,算是这个境界当中的最底层。” “今日过后,在炼精境的武夫当中,我也该算是登堂入室了!” “前路还远,距离炼精境巅峰,还有很长一段道路要走。” “昨日虽斩杀妖邪甚多,但真正强大妖邪,毕竟是被香火送走了。” “此世黑暗之中,充满诡异,妖邪无尽,纵然炼精境巅峰,也未必就能真正自保。” 林焰在心中这般告诫自己,打消了因修为突破而产生的这点骄傲自满之心。 他左右扫视了一遍,继续前行,寻了个合适的地方,改换装扮,扯下伪装,变回了林焰的样子。 随后他先是去往二哥所处街道外,遥遥看了一眼,确认兄长没有受到昨夜事件的波及。 松了口气,回返自己老屋,洗了个澡,吃了個饭,便动身去了盐庄。 而在此期间,他发现左手掌里的那一枚“异卵”纹路,似乎更加活跃了。 “得先搞清楚,这异卵究竟是什么玩意儿!” —— 临江坊。 小院当中。 陆公神色平淡,合上了书册,放在了一边,叹道:“太吵啦。” 院中举起斧头的中年男子,浑身僵住。 看着眼前的干柴,劈也不是,不劈也不是。 “不看书了,你继续干活。” 陆公站起身来,忽然偏过头,问道:“搬离内城,来到外城,你觉得如何?” “很不对劲。” 中年男子默默放下斧头,闷声说道:“这高柳城,怎么也算是栖凤府当中,位列前三的大城,总觉得每一处,都透露着粗糙的痕迹,总有一种怪异之感。” 陆公平静道:“你是说城中,有关各坊的划分?还是城守府?又或者是监天司?” “都有。” 中年男子应道。 “伱要知晓,高柳城建成之初,仿的是栖凤府城。” 陆公微微抚须,含笑说道:“你是从栖凤府城而来,眼中看见的高柳城,自然是处处不够完善。” “但不要忘了,栖凤府城的建造,本身也是效仿古城遗址。” “包括规章制度、各处府衙、品阶官位,都是沿着残存古籍记载,进行重新修订的。” “当今的世间,所有的一切,都在废墟之中重建,在迷茫之中探索。” “不要嫌弃这里的短处,该要看这里近些年的进展。” “且看当年,高柳内城,产生乱象,这就是当年不够完善的弊端。” “事后,栖凤府派来监天司,长期驻守,监察全城,这就是改善的方式。” 说到这里,陆公幽幽说道:“至少,目前为止,所见的情形,老夫还是颇为满意的,至少这么些年,高柳城一直在改善,胜于当年。” 中年男子微微点头,正要说话,却偏头看向院门处,皱了皱眉。 “像这些不断上门拜访,妄想攀附的,也是您老人家感到满意的吗?” “所谓人情世故,本身也是这个时代,在逐渐恢复秩序文明的趋势,从而可以窥见,高柳城近些年来,颇为安定,日渐繁华。” “所以?” “让他们滚!别烦老夫看书。” “好的。” 中年男子拍了拍粗糙的双掌,往外走去,打开院门。 院外聚了十余人,分别来自于内城各家。 “孙家设宴,欲请陆公出席,这是请柬……” “我刘家有字帖一副,乃是‘净地’当中遗存古物,请交与陆公,代为品鉴。” “白家近期猎得一匹异马,通体鳞甲,疑为蛟鳞马,请陆公赐名。” “周家得一奇花,恐未能养活,烦请陆公栽培,期间所有花费,皆由周家负责。” “城守府已于内城之中,腾出三座宅院,相互打通,作为高柳书院。” 随后又有城守府的人,恭敬说道:“今记于陆公名下,望陆公回书院坐镇,教书育才,兴我高柳。” “……” 中年男子面无表情。 他似乎已经习惯了眼前的场面。 陆公刚回高柳城之时,便是如此。 因为不耐其烦,所以前两日,才搬到了这外城的临江坊,本已消停了不少,清净了一些。 但昨夜妖邪越过城墙,闯入临江坊,各方都认为是陆公出手,平定乱象。 加上今日一早,栖凤府城那边传来消息,陆公的亲传弟子,被推举为栖凤府梧桐神庙十二庙祝之一! 这不能消停的日子,便又开始了。 高柳城各方势力,争先邀请。 这已经不是第一批了。 天还未亮,就有柳尊神庙的一位庙祝亲自前来,借着求教之名,邀请陆公入内城,暗示此去神庙,必不让陆公失望。 今日,还有三批来自于高柳城之外的商队,代表背后的势力,前来拜访,直接带着真金白银,全都被他打发了去。 “陆公身体不适,不能见客,都回去罢。” 中年男子缓缓说道:“至于礼物……陆公平生,不受外人之物,所谓无功不受禄,各自带回罢。” 众人还要开口,纷纷上前来。 中年脸色微冷,道:“昨夜妖邪攻城,损害不小,尔等若真有心,该去处理各方善后诸事……” 他声音落下,便黑着脸要直接关上院门。 但下一刻,眉宇一挑,却看向了街巷末端。 众人纷纷顺着他的视线,偏头看去。 只见那里有个神色复杂的少年人,相貌清秀,衣着朴素,还有针线缝补痕迹。 左手提着一条腊肉。 右手还提着个布袋。 有离得近的,踮脚瞧了一眼,发现是一小袋子精盐。 “你是……” 中年男子皱了皱眉。 原本见到人多,准备转身回去的少年,略感无奈,说道:“我来拜访陆公,但既然不见客,也不收礼,那我先不叨扰,回头再来。” 来自于各方势力的众人,都面面相觑,颇感荒谬。 难怪陆公近来显得颇为厌烦,原来是外城这里,什么阿猫阿狗,都听得陆公之名,便不知高低,妄想前来攀附? 一条腊肉,一袋子盐,就作为上门的礼物? 莫非以为陆公,是住他家邻街上,艰难度日的穷困老人吗? 但就在少年转身要走的时候,就听得院中传来陆公的声音。 “茶泡好了,不尝一下老夫的手艺?” 第28章 林焰新马甲,奇书第九册 麻烦? 林焰心中微震。 莫非陆公早已知晓一切? 自己心中犹豫着该如何开口,却早已被这位从栖凤府城而来的老庙祝,看穿了所有? 他正要开口之时,便听得陆公微微抚须。 “昨夜,斩杀熊妖,一刀毙命,此等战力,于炼精境中,亦非等闲!” “……” 林焰神色凝滞,心中隐约有些复杂。 而陆公则是继续说道:“韩征猜测你是内壮修为,可就算以他的眼界,也不能想象,世间竟然有此等惊才绝艳之士……” “短短数年,打破人身桎梏,超出人力范畴,成就炼精之境,真是让人惊叹啊!” 陆公的眼睛当中,毫不掩饰自己的赞赏之意。 “昨日你守城有千步,又斩杀熊妖,灭杀邪祟,炼精境以下,绝不可能功成。” “况且赵景一事,你已深陷泥潭当中,具有重大嫌疑。” “此刻,高柳城,内外各部,皆是对你,极为关注,而你身上疑点太多。” “你两年前,还尚未入武道第二关,今日展露炼精境的修为,足以掀起巨大风波,甚至会传至栖凤府城。” “炼精境的修为,还不足以压服来自于各方的波澜,所以在足够强大之前,显得过于出色,也未必是一件好事。” 陆公这般说来,语气之中,又带着几分感慨,似是追忆往昔旧事。 “天纵奇才,拥有成为强者的潜力。” “但世间就算是强者,也会陨落。” “何况尚未成长起来的天才?” “世间夭折的天才从来不少,因潜力太高而威胁到他人,遭受扼杀的,更是不少。” 陆公这样说来,又往杯里添了茶水:“老夫有一法,可使伱暂时脱身。” 林焰肃然道:“愿听陆公教诲。” 陆公再度开口,说道:“各方人物,皆以为昨日临江坊妖邪祸乱,是老夫这里平定的。” “陆公意欲担下此事?” “不!” 陆公看着林焰,似笑非笑,说道:“老夫不喜欢贪功,也不喜欢揽下麻烦。” 他悠悠说道:“你现在接不下这功劳,也接不下功劳背后的麻烦,所以老夫给你造一个人,来承接这一切。” 林焰想了想,问道:“需要营造什么,来进一步证实吗?” “老夫的话,就是实证!” 陆公缓缓道:“所以,这个‘神秘人’,不但斩杀熊妖,灭掉邪祟,还协助城防,封堵缺口,前后守住六百步。” “如此一来,我这位掌旗使,便只是勉强守住了三百六十步的城防范围。” “守住三百六十步,至少内壮修为,这一点,你藏不住了。” 陆公这样说来。 林焰便也明白了。 今日之后,他炼精境的修为,可以继续隐藏,但是对外,便只能展露内壮修为了。 “只是,你年纪轻轻,仅凭短短数年,修成内壮,对于高柳城来说,也足够让人忌惮了,今后遇事要谨慎。” “多谢陆公教诲。” “另外,这个‘神秘人’的出现,自然也就具备了,斩杀赵景的重大嫌疑。” 陆公平静道:“所以,今后你还是需要在‘赵景’一事,找到线索,证实清白。” 林焰本以为,这個被造出来的新马甲,担了罪之后,就与他无关了。 但听得陆公所言,似乎觉得,这个马甲还另有作用? “老夫不贪功,因为还有一点,似你这般年轻人,将来需要功绩。” 陆公抚须说道:“将来你撑得住麻烦,再来摊开此事,就是功绩!所以,老夫不敢贪功,免得将来,被年轻人记恨,平白结了仇怨……” “陆公言重了!” 林焰起身施了一礼。 “老夫一直认为,你这少年,冷若冰霜,恃才傲物,而目中无人,现在看来,还是懂得礼数的。” 陆公含笑说道:“既然如此,老夫提了这么多次的‘赵景’,你怎么还不与老夫坦白这其中究竟?” 林焰闻言,当即告罪,提及昨日之事,尽数道来。 只是陆公的眼神,随着林焰的述说,逐渐变得凝重了许多。 而林焰也同样带有凝重之色,说道:“此人被我腰斩,坠落城头,跌在黑暗中,仍能不死,按道理说,该属妖邪!” “但此人曾经在柳尊神庙担任守军,而今又是城防守军的高层,昨夜更是提着柳枝照夜灯出现……” “观天楼善于辨认妖邪,却不能察知此人异状?” 林焰语气凝重,心中却不由得想起那个“陈媛女”。 白日时进入高柳城,观天楼一样没有察觉。 而且此女,没有呼吸,没有体温,甚至脚不沾地,还行走于黑暗之中,侍奉在妖虎身侧。 与赵景相似,都是能在黑暗之中行走,又无惧白昼阳光! 若是人族,为何能行走于黑夜,不受妖邪所侵? 若是妖邪,却如何行走于晴天白日里,无惧柳枝照夜灯,而让观天楼,察觉不出异状? “这般怪异,着实罕见。” 陆公略微思索,道:“不过,隐约记得,内城的监天司总楼,典籍库秘阁之中,有所记载!” 林焰闻言,心中明朗,当即点头应是。 但在此刻,他却心中念头微动。 然后便听他迟疑着开口。 “昨日斩落赵景之时,其上半身跌落,手掌之中,忽然浮现一个异样的纹路。” “此物如椭圆形状,约有十八道纹路,九赤九黑。” “后来赵景上半截身躯不见,留下那一句报仇之言。” “晚辈今日一直隐有不安,总觉那纹路,极为古怪。” 林焰这般说来,语气凝重,看着陆公。 便见陆公的脸色,逐渐变得凝重。 林焰见状,心头微震。 果然,陆公知晓此物! 他老人家,乃是此刻整个高柳城当中,见识最为广博之人,没有之一。 他此前便在心中猜测,放眼高柳城,唯独陆公,才有可能,给自己一个答复! “怪事!赵景若有此物在身,不至于沦落至这般地步……” 陆公低声细语,旋即抬头看向林焰。 林焰面色如常,却出声问道:“陆公识得此物?” 陆公收回目光,端起茶杯,饮了一口。 “有些模糊印象,但记不清了。” “……” “不是老夫有意隐瞒,只是当年随手翻阅而已。” 陆公想了想,说道:“应该是在栖凤府城,万古奇书的第九册。” 然后不等林焰回答,他就摆了摆手,道:“你也不必担忧,这一册所记,不是妖魔邪祟,而是世间神物。” “此等神物,万分玄奇,既然出现在高柳城,确实也该了解一番。” “回头老夫修书一封,借监天司的路子,传讯栖凤府城的梧桐神庙,抄录此页,送来高柳城。” 第29章 低头思姑娘 院中。 送走了林焰之后,陆公提起风干的腊肉,喊道:“今晚吃辣椒炒肉,多煮些米饭,老夫今儿胃口好,至少吃三碗!” “陆公跟他谈好了?”就在这时,那憨厚中年人,才拎着菜刀走出来:“我还当您老人家,会留人家吃饭的。” “正常来说,是该留他吃饭,至少口头上,该客气两声,但初次接触,难以完全坦诚,留下吃饭也不自在。” 陆公摆了摆手,又道:“何况,今日他定是繁忙得很。” 那憨厚中年点了点头,正要回厨房去,却忽然怔了下。 “等等!” “您的意思是,这小子居然还藏着?” “您老人家,德高望重,对他加以看重,他还戒心个卵?” 憨厚中年当即面露不满,道:“下次再来,就算您老留他吃饭,我也不下厨,教他自己动手!” 陆公抚须而笑,非但不恼,反而显得颇是欢喜。 “这个世道,混乱不堪,尽管在高柳城中,看似秩序安稳,实则还是暗流汹涌,妖邪暗藏。” “此人年纪轻轻,能够抱有戒心,足见心志成熟,并非年少轻狂之辈,更不会是轻信于人的莽夫。” “在这一点,老夫还是很满意的。” 陆公缓缓说道:“况且老夫已经知晓,他真正的修为境界,就好比已经扒掉了他一层衣服,看清了他的身材……” 他笑着说道:“总要给人家留一些秘密的,老夫要是让这小子都交代干净了,岂不是相当于要把他剩下的贴身衣物,也都脱光了?” 憨厚中年挠了挠头,道:“那又怎么了?我不是经常脱个精光,在院里洗澡,给您老看得明明白白?” “今日他来拜访,是与老夫,第二次见面。” 陆公缓缓说道:“见面才两回,便被脱個干净,彻底看穿,若换做是你,还愿意与我有所来往吗?” “我愿意!我愿意啊!陆公……你去哪儿?” “老夫不想跟你有什么来往,打算换个护道人!” “那饭还吃吗?” “没胃口。” “可是……” “滚!” —— 林焰走出了巷子外。 他看着手中一道符纸。 这是镇邪符! 根据陆公所言,曾在栖凤府城当中的梧桐神庙,供奉一年。 此符蕴藏梧桐神母之气机,可驱离邪祟,震慑妖物。 今日上门拜访,陆公的回礼,就是这一道符纸,放在高柳城中,价值极高,难以估量。 如果他愿意出手,此刻等在巷外的那些人,定然愿意出高价。 “这些内城势力,还真是锲而不舍,搭不上陆公的关系,便想找我牵线搭桥?” 林焰这般想着,把镇邪符塞回怀里,直接越过墙头。 而此刻街巷尽头,有几家势力,正在等着那个被陆公接见的少年。 “命人去查那少年身份了吗?” “已经去了。” “陆公连我等都不见,却偏是见了这么个少年,定然是有缘故。” “看他衣着朴素,出身应该不算好,可以稍微接触一番。” “若真是被陆公看重,这少年将来,怕是前程不可限量。” “再是不济,通过他这少年,也能进一步了解陆公的喜好。” “咦?这少年怎么还没出来?莫非被陆公留下,要吃饭了?” 那管家探出头去,颇是好奇,旋即吩咐边上一个小厮:“周安,你去看看。” —— 林焰遥遥回望一眼,觉得这些人多半要等到天黑了。 他神情冷淡,没再理会,拎着这袋精盐,径直去了二哥家里。 二哥新建的房屋,有三间瓦房,放在高柳城内,已算宽敞阔气。 才入后院,便听得一阵叫唤。 “小猪……小猪……” 那是个步履蹒跚的小奶娃儿,满面欢喜,屁颠屁颠跑了过来。 扑通一声,摔倒在地。 旋即嘴巴一扁,满面委屈。 倏地眼圈儿就红了。 “小叔买了两块糖。” “……” 小女娃儿眼前一亮,哭声骤止。 她白皙红润的脸蛋上,有笑颜扩散开来。 带着眼泪花儿的眼睛,扑闪扑闪的。 “叫小叔,给你糖。” “小猪。” “小叔!” “小猪!” “……” 林焰叹了口气,将糖递了一块过去,然后抱起小女娃儿,捏了捏她的脸蛋,无奈道:“你爹呢?” “不鸡稻。” “……” 林焰进了屋里,将她放下,又问道:“上回教伱的,学会了吗?能背出来,剩下这块糖也归你了,好不好?” “会呀会呀。” 小奶娃儿当即满是自信,奶声奶气地大声道:“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 林焰眼中逐渐有了欣慰之色。 然后就听小女娃儿声音越来越小,略有些怯弱。 “低头思……思……思……” 她显然是忘了后半句,卡了半天,才悄悄抬头看了林焰一眼。 林焰当即给了个鼓励的目光,指了指另一块糖。 她信心大增,歪了歪头,细想了下。 旋即眼睛一亮,骄傲地道:“低头思姑娘!” 你个女娃娃思什么姑娘? 林焰揉了揉眉头,从这小娃儿刚学着说话那会儿,他就开始逐渐教导一些诗文。 就这首诗,学一年了都! “算了……” 林焰心里这样想着:“这侄女儿,多半不是这块料,等小侄儿再大一些,兴许……有希望能当个读书人……” 这方天地之间,古往今来,弱肉强食。 修炼有成者,武力强悍,所以居于高位,即为强者! 弱者宛如蝼蚁,依附于强者,而在乱世之中,求取生存。 但自从高柳城建立以后,秩序逐渐恢复,文明逐渐重现。 就连律法,也从最初的制定,日渐更改,逐渐寻求完善。 至少在当今的高柳城当中,关于“大人物”的含义,已然不单是在于武力方面! 例如陆公,就并没有强大的武道修为,但他在高柳城中,依然是任何一方势力都要为之敬重的大人物。 若说陆公,高不可攀,不可比拟,那么临江司的主簿杨忘,便也是个例子。 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但至少杨主簿的地位,高于寻常武夫。 “高柳城守府,如今尝试在内城当中,兴建书院,邀陆公为首。” 林焰心中暗道:“虽是有意跟陆公交好,但这也代表了,高柳城有意栽培更多的“文人”。” 他心中暗道:“听闻当今柳尊神庙当中,十二庙祝里头,便有六位庙祝,并非习武之人!” 第30章 过往与将来,武道与文明 在建立高柳城之初,需要强大的武者坐镇,也需要大量守城士兵,以及维持秩序的武道中人。 时至今日,守护城池的武者,依然至关重要! 但城中诸般杂务,其中关于计算、记事、定册、传讯、整理等等,都需要识文断字之人。 据传内城观天楼之上,就有近三百名识字之人,但基本出自于内城。 对于外城的百姓而言,读书识字,便是空费时日,闲坐家中,不如多做事,挣银两,吃饱饭。 家境稍好些的,则认为习武强身,保家守业,才是这乱世之中,最踏实的本事。 这就是长久岁月以来,经过多代人,传承下来的观念。 “但大哥却在早年,便打破了这种固有的观念,被调往栖凤府城之前,花钱请了位外南衙门的老书吏,教我和二哥,读书识字。” 林焰心中暗自想道:“其实古往今来,武道有所成就的,也都并非完全大字不识。” 武道第一关,皮、肉、筋、骨。 或可凭自身体魄,努力刻苦,磨练己身,辅以药浴丹丸,得以修成。 但到了武道第二关,开始炼血、洗髓。 这一步,便需要学得真正的功法,悟得其中的奥妙,已不是凭着锤炼自身,就能完成的了。 至于到了武道第三关,涉及五脏六腑的修行,更是慎之又慎。 所涉功法,精深繁杂,晦涩难明,需要仔细研读,方可着手修炼,否则伤及脏腑,后果不堪设想。 “阿焰,你来啦?” 这时身后传来声音,充满惊喜。 二哥林磊,正抱着个大胖娃娃,连忙将孩子放在边上。 他大步上前,拉着林焰打量了片刻,才松了口气。 “昨日二哥睡得晚,才醒来就听闻全城戒严,你嫂子已挂上了柳枝照夜灯。” “半夜又听钟鼓齐鸣,昭示情势危急,可让我担心坏了。” “刚才去了老宅,你又不在家,要不是看见你洗澡水没倒,还温热着,还真担心你出事。” “嗯?你买精盐做什么?这玩意儿哪里是咱们吃得起的,回头去盐庄,看人家给不给换……” 他絮絮叨叨的,但见林焰之后,心下松了口气,伸手摸了摸小女娃的脑袋。 再转过头去,刚放下的小崽子,笑得咯咯响,双手跟划水似的,满地爬,追着蚂蚁去了。 林焰上前,抓起小男娃,抱在怀里,然后笑着道:“人家送的,二哥要是觉得奢侈,再拿去换了吧。” “嗯,这是小事,人没事就好。” 林磊这样说来,脸上隐约有些后怕,说道:“昨夜外街那里,死了十几人,其中有两户人家,全家都没了,城里好些年没出过这么大祸事了。” “伱嫂子的大哥,年初被咱们临江坊的坊正老爷看重,提拔了西边六街的里正。” “今早被调过去,帮忙处理善后事情,清理残砖废石,还要把尸体收敛起来,派人送往内城,在神庙里消除怨气,免得成了邪祟鬼物。” “对了,听说城中还有部分妖邪,都不知道藏在哪儿,这些天怕是都不会平静,你孤身一人在老宅,二哥总是觉得心慌,担惊受怕的,要不然搬过来住吧?” 二哥这样说来,又道:“再说了,自从二哥建成这房子,你又不来住,坊间的乡邻,还以为咱们兄弟不和,这多不好?” 这三间小瓦房,最里边那间是兄嫂的住处,同时也是厨房,里边筑了一座灶台,还有一座水缸。 居中这一间,角落就是床铺,中间是吃饭的桌椅。 最外这间,隔成两半,半间摆放床铺,半间放置杂物。 而外边还有个小院,隔成两块,养了一头猪,两只鸡,另一块则种了菜。 相较之于老宅,已经是极为宽敞,而放在临江坊当中,也算是让周边乡邻为之艳羡的“豪宅”了。 “今天先住这儿,明儿再搬家,你先去后面摘菜,二哥亲自下厨,咱们兄弟俩,吃个午饭。” 林磊这样说来,便要去灶台生火。 林焰也没拒绝,往后院去,随口问道:“对了,怎么不见二嫂?” 林磊闻言,笑着说道:“今天城里各处,都在为昨夜的事情进行善后,衙门那边调动了不少人手,也总得吃饭的!那位大舅哥,向来照顾咱们家,让你嫂子过去帮忙做饭,衙门这边会给一百個铜板的工钱呢……” 林焰闻言,笑着说道:“二哥在药堂当管事,每月不到三两银子,要是算下来每天的工钱,今儿可是嫂子挣得比你多。” “嘿,还小瞧你兄长,你看小院里那些工具,我每次从药堂回家,闲时做些桌椅板凳,挣得也不少咧。” 林磊这样说来,颇是得意:“等回头你成亲了,兄长亲自给你造一套婚床。” 只是说到这里,他神色逐渐变得怪异。 多半是想起了前夜之事,但神色异状,只是一闪而逝,便不再多说。 林焰见状,便也明白了。 在他印象中,兄长一向踏实勤劳,但其实也是个颇为聪慧的人,性子颇为沉稳。 读书识字以后,便去药堂求了个记账的活计,后来升任管事。 前夜的事情,二哥想必是觉得,过于玄奇诡异,即便告知家人也是无用,反而平添担忧,于是也就不提此事了。 “报喜不报忧,虽是好意,但被伥鬼迷惑之后,精气神还是有些萎靡,若不尽早处理,迟早患成大病。” “陆公这一道镇邪符,待会儿交给兄长,佩戴一夜,明日就没事了。” 林焰心头这样想着,却在这个时候,听得外边传来了声音,颇为吵杂。 离得不近,但声音激动,显然情绪激烈。 正要生火的二哥,忽然叹了声,放下了柴禾。 “那是周叔家。” “前两年他家那小子,进了外南区城守衙门,可算是光耀门楣,周叔也算扬眉吐气。” “他家还摆了三桌酒菜,我也去随了礼。” “后来调回咱们临江坊,当了巡夜使,我也见过几回,是个识礼数,讲人情的。” “这两年里,乡邻对周叔都颇尊敬,他们周家的同族也时常对周叔嘘寒问暖。” “听说昨夜,被调去守城,死在城墙上了。” 林磊神色间有些黯然,道:“看着风光,有大好前程,谁想只一夜之间,就荡然无存了。” 林焰沉默不语。 昨夜在城墙上,他看见了周集的尸体。 然后他的目光,看向外边,低沉道:“这又是怎么回事?” “吃绝户啊。” 林磊叹息了声,往外走去,说道:“自搬过来后,周叔待我不错,你在家等着,我去看一看。” 林焰没有阻拦,微微点头,随后听得身后的小女娃,奶声奶气地道:“小猪,啥么叫吃绝户咧?” 第31章 为众人抱薪者,不可使其冻毙于风雪 吵吵杂杂,颇是混乱。 院里架起了两张桌子。 来人数量颇多,也不客气,各处搜刮。 “老叔,外边都说阿集这两年发迹了,怎么家里就只够摆两桌的?” “大家都是来帮阿集处理后事的,吃不饱怎么行?” “你倒是把钱拿出来啊,我让人去打几斤酒水回来。” “阿集是不在了,但大家都是同族,您老放心,他的后事,大家肯定操办得风光的。” “他娶媳妇儿的本钱,现在也没用了,您老拿出来,我打算让人给他造个上好的棺木。” 几个汉子,颇是不满,指着那院中痛哭流涕的老人,进行“劝说”。 而老人满头白发,皮肤枯槁,已是哭得有气无力。 边上有个小女孩儿,大约不到十岁的模样,被这场面,吓得哇哇大哭。 “莫哭莫哭,你哥没了,今后咱就是你兄长。” 这时,一個衣着相对得体的男子,上前来,伸手抚摸着小女孩儿脑袋,眼睛却看着那老者。 “老叔,阿集不在了,您老总得有人养老送终才是,我有个弟弟,打算过继给您,今后就让他来养老送终。” “以后小璃就是我的亲女儿,将来长大些,指不定我带她去内城,在刘家当个丫鬟,说不准就被哪个刘家的公子看中,当了妾室,您老将来,也是风光的。” 他这样说来,神色温和,语气平静。 原本觉得这些周家族人实在太过分的乡邻们,听得内城刘家的名号,便也纷纷闭嘴,还没出口的话,全数咽在肚子里。 而其他周家族人,则都纷纷附和。 “是啊,老叔,将来阿平可以给您养老送终。” “等让他接任了阿集的位置,进了外南衙门当差,那您老人家的日子,过得又跟以前那样风光了。” “阿平是个老实孩子,又有安哥帮衬,以后铁定还比阿集有出息的。” “安哥是刘家的人,他弟弟过继给您,就算是您老攀上了内城刘家的名号,可是你八辈子都烧高香啦。” 声音吵吵杂杂,老人家愈发颓丧,眼里满是绝望。 女娃儿更是嗷嗷大哭,听得那名为周安的男子,脸色有些难看。 他摸着女娃儿脑袋的手,逐渐用劲,抓得生疼。 时值正午,烈日炎炎。 阳光下,周氏族人的影子,覆盖在这一老一少的身上。 分明是青天白日,对于爷孙两人来说,却森寒可怖,阴暗万分,仿佛处在深渊之中,无处攀爬。 就在这时,便听得外边传来声音。 “过分了!” 林磊走进来,脸色微沉:“阿集昨夜,为了守城而死,是为了咱们死的!” 他语气铿锵,肃然说道:“我们住在高柳城,今天能够活着站在这里,是昨夜那些守城之人,拼了性命,抗衡妖邪,驱赶黑暗!” “他们守城而死,你们这些受到庇护的人,却要吃空他家?” “光吃空人家还不算,还惦记着周集在衙门的差事?” 随着林磊满是怒意的声音响起。 众人面色都沉了下来。 而周安使了个眼色,身边的周家族人纷纷围了上去,全都脸色狰狞。 似乎一言不合,就要大打出手。 “不要多管闲事。” 一个身材粗壮的男子,挤近前来,厉声说道:“跟你没关系!” “怎么没关系?阿集守城而死,我是城中人,怎么就会没关系?” 林磊到底是读过几年书,却也有几分心气,咬着牙道:“伱们今天吃空了他家,明天周叔和小璃该怎么活?” “他家里的顶梁柱,死在了守城的夜里,这一个老人,带着一个小孩,非要让人饿死在城里吗?” “口口声声说是同族,你们还是人吗?” 随着林磊的声音传开。 后边的周安,脸色阴沉下来。 而身边有人凑近前来,低声道:“安哥,他的大舅哥,是西边第六街的里正,不好动强的。” 听得这话,周安脸色稍缓,上前走去。 “这位兄弟,应是误会了。” 他施了一礼,神色温和:“我等来此,是为了给阿集办后事,人都没了,总得风风光光,办一场葬礼,请族人吃个饭,这也是应当的。” “老人家和小孩儿,孤苦无依,我愿意让自家弟弟过继,给人家养老送终,更是好意。” “既然过继了,继承阿集的差事,自是情理之中。” “于情于理,这些事情,都是理所应当的。” “倒是你一个外人,来家里捣乱,太不合情理。” 周安这样说来,神色认真,诚恳地说道:“虽然你误会了我们,大家心下有气,但念你也算是为我家老叔着想,这事就算了,我……” 他脸色骤然一僵,死死盯着林磊身后的院门。 他脸色逐渐变得苍白,眼神之间惊疑不定。 众人纷纷看去,看见了一个少年人,缓缓走进小院里。 虽然长相清俊,但衣着朴素,看着就只是个贫家少年。 “阿焰,你来干什么,先回家去……” 忽然啪地一声! 极为清脆,甚是响亮! 就见名为周安的男子,往自己脸上狠狠甩了一巴掌。 场中陷入寂静,众人无不惊愕,面面相觑。 “您……” 周安顶着浮现红色掌印的脸,凑上前来,脸上满是谄媚笑容:“您还记得我吗?” “……” 场中气氛更加沉寂,无人开口,全都目瞪口呆。 就连林磊,也只觉得对方脑子忽然发病,指不定昨天被邪祟冲了神智。 “你……” 林焰扫了他一眼,沉默了下。 隐约还是记起来了,先前拜访陆公之时,外边聚了不少人,都是来自于内城各家势力。 而此人便是内城刘家的管事……身旁的一个下人。 “在陆公院前,咱们见过的,您……” 周安看了看林焰,又看了看林磊,忽然一咬牙,又往脸上扇了个巴掌。 “小的昨儿大约是撞见了邪祟,今儿昏了头,竟然冲撞了两位爷,实在……” “你冲撞的,可不只是我们兄弟。”林焰神色漠然。 “啊,对,是啊……” 周安口不择言,连忙掏钱袋子,冲着边上同族大喊道:“看什么?还不给老人家跪下磕头,今天吃了人家多少东西,把钱给了……” 他连忙上前叩首,心下惊慌至极。 今日他跟随着老管事,去拜访陆公,亲眼看着,来自于内城各家势力,都吃了闭门羹。 就连城守府,都不例外。 偏是这个少年,受到了陆公的接见。 在陆公的眼里,这少年的分量,似乎比内城各家势力还重。 当然,也不排除,这期间有什么误会,少年在陆公心中的的分量不见得有多么沉重。 但也不是他这么一个不起眼的下人,能相提并论的。 况且他心中知晓,而今内城各家,都在查这少年的底细,颇为慎重,极为看重。 将来这少年,若平步青云,自己不过一只蝼蚁,被人家随手便碾死了。 他朝着周叔,诚心叩首磕头。 随后偏过头,看向林焰,满是忐忑。 “滚!” 林焰语气平淡。 第32章 这格局掏出来,你说大不大? 回到家中。 兄弟二人,皆是沉默。 林磊深深看了一眼,欲言又止。 那个名为周安的家伙,在临江坊的周姓族人里,也算是个有名号的人物。 此人号称是内城刘家的人,放在外城这里,便是坊间等闲民众,不敢得罪的大人物了。 那人在刘家当差,巧言善辩,冠冕堂皇,险些说得自己都难以反驳。 结果看见了阿焰之后,连一句辩解都没有,先狠狠给自己脸上,来了两个巴掌。 随后给周叔磕头赔钱,又在阿焰一句话下,屁滚尿流,狼狈地带人跑了。 “阿焰……” 林磊一时间竟然觉得有些恍惚。 他一直觉得,自己对阿焰的照顾,算是不错。 但现在看来,兄弟二人,分开居住以后,他对阿焰的了解,已经变得少了。 这是当兄长的,做得不够好。 “二哥好胆量,一人面对六七人,据理力争,咱们当年识字时,那老先生说的什么……对,书生意气,人心热血!” 林焰面上露出笑容,这般说来。 “开始是觉得,周叔待我不错,小璃也经常照顾咱们家两個小孩儿。” 林磊叹息道:“不过进了门,就莫名觉得愤怒……守护城池,也就是守着咱们,死了之后,家里还被人闹成这样,看不过眼,是我一时冲动了。” 林焰笑着说道:“但是这样的兄长,非常好啊,足以树立榜样。” “你不要打岔!” 林磊忽然反应过来,又道:“怎么回事?” 林焰想了想,说道:“临江坊的监天司,新任掌旗使,看中了我,想要任命为小旗。” 过往他还需要藏着这一重身份。 但见过陆公之后,林焰这个身份,即将成为临江司的小旗。 时至此刻,也就用不着继续藏着了。 “小旗,也是要带刀,负责缉捕,甚至守城的?” 林磊脸色微变,急忙道:“这种差事,看着风光,指不定哪天就没命了!” 他抓着林焰,连忙摇头:“你看周集一家,当年二哥我也觉得他风光,羡慕得很,但是你看今天……” “兄长放宽心,这次有位大人物,从栖凤府城归来,我负责给临江司传讯于这位老人家,他就是刚才周安说的陆公。” 林焰笑着道:“我是个拿笔的,这还亏得大哥有先见之明,让咱们兄弟都去识文认字。” 说到这里,又停顿了下,低声道:“再说了,就算真是拿刀的,这个世道,总得有人守城不是?城里的人都不敢死,等妖邪攻城,也就都死了……我记得这是大哥当年入军时的话吧?” “可是……大哥已经当过守城的了,咱们家用不着再服役入军了。” 林磊这样说来,终于叹了一声,不再说话:“看你今日面对周安时,二哥就知道,事已定局,就算劝你,也劝不住了。” 他迟疑了下,然后说道:“那位掌旗使?” 他显然想到了前夜,面对伥鬼之时,被人救下。 本以为是命好,但此刻想来,大约也明白了。 “是因为我,所以掌旗使,出城救了你。” 林焰摊手说道:“让我去临江司跑腿,能够偿还这么个救命的大恩情,咱哥俩赚大发了。” “就算还恩,也该是我来的。” 林磊这样说来,看着林焰,眼神认真而严肃。 气氛沉默了下来。 良久,他终于还是吐出口气,道:“也罢,伱长大了,现在比二哥懂事了。” —— 傍晚时分,临江司门前。 重新回到掌旗使身份的林焰,肃然而立,面无表情。 今日他的心绪有些沉重。 昨日跟他一样,尽力守城的,还有很多人。 其中有不少人死了,周集只是其中一个。 守城而死,而被庇护在城中的人,却要将他的家人亲眷,都吃干抹净。 今天林焰只是看见了周家,但纵观全城,如这般境遇,又何止周集一家? “五爷?” 杨主簿听得动静,前来迎接,并开始汇报,今日所为。 他手底下的书吏及记事官都已派出去了,监察各部行事。 但是这些文人,手无缚鸡之力,在一般人眼中,远不如武者那般让人看重。 没有武力在身,遭受排挤,实在难免。 旋即便见他神情有些异样,欲言又止。 “有话直说。” “今日有三人相助,所以还算顺利,当日诸事记录在册,夜间送归,由我亲自进行梳理。” “三人相助?” 林焰眉宇微扬,心中已然明朗。 他昨夜持刀转回城中,一路斩杀妖邪。 梁虎麾下那几个小旗,他也看见了,当时甚至预料到,他们定会报知梁虎,定自己擅离职守之罪。 而这便会完全暴露自身炼精境的修为。 当时他是动了杀机的,但随后那三人,杀死了另外一人,追赶前来,似乎想要助自己斩杀熊妖。 再加上有陆公出现,林焰便也放下了心,将那三人留给陆公处理。 今日陆公并未提及这三人,足见这三人已经不具备任何威胁。 “看他们今日行事如何,尽数记册,明日报于我。” 林焰这样说来,神色平静。 杨主簿心中明朗,掌旗使此言,便相当于是给了这三人机会,有了重归临江司的资格。 “另外,还有件事,你替我修书一封,递交外南府衙。” “昨夜守城士兵战死,其亲属家眷,未受保护,遭人欺凌。” “这是外南府衙的不作为,我监天司奉命监察,职责所在,但凡再有此事,必将上禀内城。” “他们这些大老爷,尸位素餐,甚至同流合污,若死不悔改,足够砍下一批脑袋了。” 林焰语气平淡,缓缓说来,只是眼中隐约有着寒意。 杨主簿闻言,不由一怔,低声道:“五爷初来乍到,便去威胁外南衙门,这得罪下来,怕是……” 林焰抬了抬手,缓缓道:“我知晓此事,其实对于临江司负责的诸般要务来说,似乎微不足道。” 他看着杨主簿,平静说道:“对于外南衙门当中掌权的老爷们来说,他们事务繁忙,高高在上,也看不见这些底层的小事。” “但是对于那些守城士兵,以及他们的家眷来说,这就是天塌的大事!” “既然这些大老爷的眼里,没有这些小事,那咱们临江司,就应该将这些小事,捅到他们的面前。” “再不作为,便捅到内城,上禀栖凤府城。” “只要对他们这些大老爷有影响,过往再小的事情,也就成了天大的事。” “至于得罪了他们?” 林焰拍了拍腰间的刀:“监天司,负责监察高柳城,本使的职责,就是监督他们做事!职责所在罢了……” 杨主簿低声道:“您老初来乍到,对临江司诸事,尚未完全接手,今日局面还一塌糊涂,往后时日还长,咱们总得顾全大局……” “大局?” 林焰拔出刀来,轻抚刀身,漠然道:“这就是本使的格局,你说它大不大?” 第33章 前夜指路者,死于三日前 临江司,便是临江坊监天司。 林焰的职责,只局限于临江坊。 他管不了全城之内的不平事。 但至少在职权范围之内,他容不下这事。 临江司掌旗使的身份若是管不住,这柄刀定然是管得住的。 “杨主簿,他们若真是死不悔改,我持刀杀人,按当前律法,可算秉公执法?” “啊?” 杨主簿吓了一跳,连忙说道:“不算的,这得上禀,待证据确凿,城守府和监天司共同审查,柳尊神庙予以判定,才收归牢狱,论罪判处……直接砍人,不合规矩,这是私刑……” 然后他就想起了,这位掌旗使昨日才上任,在此之前,协助巡夜使,缉捕贼盗,维持秩序。 但经他手里的案犯,有大半还没进牢狱当中,就被当场砍掉了脑袋。 坊间都传此人是杀星,杀戮成性,杀人成瘾。 这才来临江司一天,怎么又想拔刀杀人了? “拔刀杀人,究竟合不合规矩,我不知道。” 林焰缓缓说道:“但无常的规矩,外南衙门多半是知道的,你将这句话,原封不动,转达给他们!” 杨主簿心下一震,连忙应是,又连忙说道:“对了,今日有城防守军,足有三十余人,来到临江司,来势汹汹,但不到半刻钟,又都退走了。” “半个时辰前,又有城防守军,送了封信过来,我已呈在五爷的桌案上。” “我这就去写信,等您过目,就命人送往外南衙门。” “去罢。” 林焰摆了摆手,来到自家桌案前,拆开了这封信。 城防大统领赵州的亲笔信。 提及了麾下将士,冲动鲁莽,未明真相,擅自行事,他深表歉意。 然后又提及,昨夜有一魁梧壮汉,身高九尺,体壮如熊,满面胡茬,出手斩杀熊妖。 昨日填补缺口,守城之人,亦是此人。 而杀死赵景的,极有可能,也是此人。 但赵州大统领,却也在信中提及,此人斩杀熊妖,守住临江坊,又填补缺口,守住城墙,应是一位义士。 赵景被杀一事,其中或有内情。 末了,信中还提及一句,监天司负责监察全城事务,情报来源,神通广大,望无常掌旗使,能予以协助。 “身高九尺?满面胡茬?还体壮如熊?” 林焰陷入了沉默当中。 根据城防士兵,前后的变化来看。 早上应该是各方都认为,临江司掌旗使无常,有着杀害赵景,甚至其他城防士兵,以及巡城小队的重大嫌疑。 后面,大约是陆公出面,解清了无常的嫌疑。 但也将嫌疑放到了“莽汉”的身上。 赵景一事,若不查清,这莽汉就终究是有杀害城防士兵的嫌疑。 “五爷!” 而杨主簿这时候,将刚写完的书信,送了上来。 同时还有关于今日,在临江坊,以及城墙方面,各部进行善后之事的详细记录。 临江司有监察之职,可纠不正之风! “放着吧……” 林焰坐在上边,随手翻开,略感满意,道:“就这封信,写得不错,发往外南衙门。” 他将信递了过去,然后翻看其余记册,才翻过几页,便忽然怔住。 “刘光丁?” “五爷认得这人?”杨主簿诧异道。 “嗯。”林焰淡淡道:“近来新收一名小旗,名为林焰,这是他的邻居。” “原来如此。”杨主簿笑着说道:“此人虽然姓刘,但并非内城刘家族人,连分支都算不上,已是个年迈老者……” “上面怎么没记他的死因?”林焰平静地问道。 “他不是因昨夜妖邪之祸而亡。” 杨主簿出声说道:“是今日外南衙门,协同柳尊神庙,派人清剿残余妖邪,各户查探时,才发现这老人,前几日已死于家中,应是年老体弱,暴病而亡,无人探问。” “等等……” 林焰面色冰冷,眼神骤然沉凝,缓缓道:“前几日死于家中?具体哪一日?” “应是三日前。” “……” 林焰倏忽握紧了手中的刀。 他心中在这一刻,掀起惊涛骇浪。 三日前,刘伯就已死了? 昨夜他在守城,而前夜因为二哥被伥鬼所迷惑,他出城救人! 他之所以知晓,二哥被伥鬼迷惑而出城,就是因为邻居的刘伯,提及了陈江宝以及陈家女儿。 但是,刘伯死于三日前。 那么前夜,告诉自己的人,究竟是谁? 他骤然起身,朝着外边走去。 “五爷,你干什么去?” “刘光丁死得蹊跷,你立即派人,通报外南衙门,尸体封存,不要运往内城。” “那你这是?” “我去现场,勘察一遍。” 林焰走到门口,又停下脚步,说道:“将今天接触过刘光丁尸体的人,全部列下名单!另外,通知那三名小旗,逐个找到他们,带回临江司,等我回来……” 他这般说来,便已抬步,迅速远去。 时已入夜,天色昏暗。 他快步回到老宅所在的巷子里,看见了隔壁刘伯家门上贴着的封条。 他拔刀出鞘,挑开了房门,迈步入内。 扑面而来的,是腐烂已久的臭味。 但偏偏今天早上,他回家沐浴之时,却没有嗅到半点的异味。 以炼精境的修为,五感敏锐,即便隔了一面墙壁,他也不该全然没有察觉。 “这房里……” 林焰将刀身横在刀鞘上。 倏忽一拉,火星溅射。 喷溅在了桌上那燃烧一半的蜡烛上。 烛芯燃起火光,昏黄黯淡,却照亮了整個屋子。 “墙被刮过一层……” 林焰瞳孔微缩,想起了斩杀妖虎之后,那陈媛女的人皮上也满是诡异纹路。 他心中暗道:“在此之前,房里应该被人设下了隔绝的手段。” 他伸手抚过墙上,感受着被刮过一层后的墙面,细微之处,触感略显锋锐。 刮墙的人,手法有些粗糙,似是仓促而为。 从墙面残存着少许弧度的纹路上,仔细辨认一遍,更像是用“刀”刮的。 再看脚下,墙灰已被打扫干净。 “今天抬走刘伯尸首,并且负责处理这间房子的人,是那几个外南衙门的差役……” 林焰眼中神色微寒,抬步往门外走去。 却在此刻,脚步一顿。 在他背后,忽然有了温润之感。 仿佛有个未着片缕的温软身体,贴在自己的背后,耳鬓厮磨,温柔耳语。 “人家等你很久了哦……” 轰! 林焰神色冷漠,倏忽脚下一踏,身如利箭,往后飞退! 在刹那之间,他以后背撞上墙壁。 轰隆隆声响! 整面墙壁,尽数塌陷。 他就地一滚,在满地烂砖碎石当中,站起身来。 满身的尘埃,弥漫的土雾,掩不住他眼中森寒的杀机。 而在不远处,被他撞散的“邪祟”,形体消散大半,残存之气,化作一缕黑烟,顺风而逃,刹那消失在街前。 “尽力逃吧,带着我去找你的主人。” 第34章 牛角山上邪风起 牛角山。 只见山间,树林茂密。 往下看去,大片良田,已然播种完毕,禾苗青青。 这里依然是高柳城之内,位于临江坊与青山坊的中间地带。 山的这边,开垦良田,种植粮食,属于临江坊管辖。 山后这边,外南城守衙门则是设立了一座马场,内中养有上百匹骏马,属于青山坊的管辖地界。 就算位于高柳城当中,但这种偏僻地界,相当于山林野外,在入夜之后,城中百姓也不敢前来。 但偏偏此刻在山腰之处,有二人闲坐。 一个老人,一个青年。 老人已是发丝斑白,年过花甲,腰间挂着一个酒壶。 青年面容僵硬,全无血色,好似死尸一样,手里提着刀。 “真是個好地方,要放在高柳城外,咱们俩在此闲坐,早被大妖吞了……当然,也可能被邪祟灭了。” 老人喝了一口酒,说道:“也就是在城中,虽然也算山野之间,但胜在安全无忧。” “少说废话。” 提刀青年,沙哑着声音,道:“咱俩合起来,是要凑足二十道‘材料’,才好交差!这最后一道‘材料’,什么时候带来?” 老人一手拿着酒壶,另一手摆了摆,随口应道:“放心,一个少年而已,虽然杀过几天猪,有点儿煞气,但在咱家祖奶奶的手中,躲不过去。” “先前你手里这一道游魂,只能迷惑病弱之人,现在能有把握?” “昨夜乱象四起,老夫趁机得了些新死之魂,喂给了她,今日不惧气血强悍的壮汉和具备煞气的屠夫了。” “今夜听说神庙来了个烧香人,是庙祝的亲传,你的游魂不怕被他灭了?” “今天城守府,查过那破房子,拉走了那死人,贴上了封条,神庙不会再查。” 说到这里,那老人放下酒壶,啧啧道:“老夫将祖奶奶,藏在那房子里,就等那小子回家,上他的身了。” 提刀青年神色凝重,说道:“昨夜乱象至今,到今夜依然还乱,时机难得,不能失手。” “老夫明白的,趁这个夜里,名为林焰的小子,消失得无影无踪,谁都只认为,他命不好,被妖邪所害。” 老人笑呵呵道:“若是过了今夜,风平浪静下,城中再有人失踪,外南衙门便会细查案件,再有监天司在,很难浑水摸鱼了。” “昨夜妖邪攻城,外城的正东区域,那几个蠢材,想要趁乱搜集‘材料’,却已经被监天司外城正东的总旗使,给察觉端倪了。” 提刀青年肃然道:“他们已经被提前灭口了,我不想因为你个老东西做事不够稳固,也被灭了口。” “放心啦,老夫打听过了,临江司掌旗使是新来的,初来乍到,一头雾水,抓不住咱们的。” 这老人这样说来,又颇感无奈。 三天前的下午,才拿到“材料清单”。 他找到了那个排序第六的“林焰”住处,却发现那天夜里,人不在家中。 当时急着去搜集另外的材料,也就暂时将这个材料放在一边。 待到前夜,准备动手,却又被人横插一手。 昨夜又逢妖邪攻城,观天楼尽所有力量,动用所有神镜,来监察全城。 只好等着今夜,再来浑水摸鱼。 但这一次,他料想是十拿九稳了。 才这般想着,便见黑暗之中,倏忽有“邪风”吹来。 老者精神一震,喜道:“回来啦。” 他拔开酒壶盖,便将那“邪风”收入了酒壶当中,往里边瞟了一眼。 “咦?祖奶奶,怎地瘦了这么一大圈?” 老者顿时满面心疼,正要开口,却听得身侧的青年冷声开口。 “材料呢?” “……” 老者为之一怔。 旋即他略带茫然,连忙往酒壶里喊道:“祖奶奶,材料呢?怎么你没附着人家身上回来?” “在这儿呢。” 寂静夜间,山峰之上,响起了第三个声音。 老者与青年,只觉浑身寒意骤生,脸色霎时凝重。 便见声音来处,只见山下缓缓走来一人。 金丝黑袍,身材挺拔。 左侧挂刀鞘,右侧挂弩箭。 右手提着一柄刀,材质特殊,颜色稍暗,三尺三寸长。 临江司,新任掌旗使,无常! “又是你来搅局?” 老者脸色阴沉了下来。 那个面无血色,脸上僵硬的青年,抽出了手中的长刀,神色肃然。 “外界猜测,新任掌旗使无常,顶多在武道第二关,基本应该还是炼血,也有可能天资卓绝,达到了洗髓。” “但昨夜孤身守城,三百六十步。” “纵然有柳枝照夜灯,以及香烛、香灰等助力,但也不是武道二关,可以守得住的。” “你应是内壮修为,年纪轻轻,本事极高。” “此等天赋,我生平仅见,未来打破人身界限,炼精境有望!” “可惜自视过高,来此送死,断送大好前程。” 他言语之间,已迈步而来,主动迎向林焰,冷声道:“我送伱一程!” 他也具备内壮修为,只是在“心、肾”二关,接连出错,损了脏腑,才变成这般模样,僵硬如尸。 但随着吞服丹药,得以维持。 他修成内壮,已有六年,于当前境界当中,不说战力位于上层,但也算中游。 面对一个初成内壮境界的临江司掌旗使,自信颇足。 他来到近前,倏忽加快脚步。 蓄力而发,悍然一刀,骤然劈落! 他自问这一刀,可断金切玉,开碑断石,削铁如泥! “……” 林焰依然神情冷淡。 右手持刀一挥。 刀刃相击! 火星溅射! 面若僵尸的青年瞳孔骤然紧缩,只觉一股巨力,从刀上传来,摧枯拉朽,沛不可挡。 刹那之间,他虎口崩裂,鲜血溅开。 随后便见林焰一脚踢在他胸腹之间。 这位自信十足的僵硬青年,只觉胸腹剧痛,然后浑身一轻。 竟是整个人,都被踢飞了起来,滚出了三五丈。 一个照面,毫无还手之力。 “老头,还不动手?” 僵硬青年从地上爬起,只觉脏腑如翻江倒海,张口吐出血来,惊恐地朝着那老头,大喊出声。 顷刻间,牛角山上,邪风骤起。 鬼哭狼嚎,渗人心魄。 十二道邪风,围绕着山巅。 刹那之间,星月皆隐。 远处坊间的灯火,也似乎都消失不见,陷入黑暗之中。 天地之间,似乎唯独林焰一人,孤零零站在这里。 茫茫黑暗,虚无缥缈,顿时有无尽的孤独寂寥之感,弥漫了开来。 身边的黑暗里,如墨水扭曲,逐渐形成一张又一张“温柔和善”的脸庞,带着诚恳亲切的笑容。 在这些充满笑容的脸庞之下,延伸出一根又一根的触手,密密麻麻,数之不尽。 所有的触手,从四面八方,朝着林焰,缓缓而来,似在进行邀请。 却又有着要将他彻底捆绑,扯入黑暗的威胁之意。 “来吧……来吧……成为我们的家人,就不用这样孤单了。” “我们合为一体,变得更加强大,互相保护。” “我们……” 噗嗤一声! 刀光闪过! 声音的源头,戛然而止。 “聒噪!” 林焰面无表情,一刀横扫。 周身的触手,尽数碎灭,彻底消散。 他感受着煞气的增长,微微皱眉,感慨道:“太弱了。” 第35章 柳尊神庙镜先生 面若僵尸的青年,勉强调动气血,压服了翻滚的五脏六腑。 若不是他已经修成内壮,五脏六腑变得强韧,那么刚才这一脚,就直接要了性命。 “没道理的,按正常来说,就算天纵奇才,已然修成内壮境界,应该也是初入此境,不可能强大到这等地步……” 这青年脸上满是震骇之色,喘息不定。 酒壶老者的脸色,也变得极为凝重,目光看着前方卷起的邪风。 “他没带柳枝照夜灯,身上也没香灰和香烛,纵然内壮巅峰的气血,也挡不住我这十二鬼气的侵蚀!” “只要他不是炼精境,今日就得死在牛角山。” “咱们……” 声音未落,前方刀锋骤起。 黑夜中划过一道寒光。 邪风尽散。 十二鬼气,被一刀湮灭。 “以自身精气神,日夜供奉,损寿折福,从而求得邪祟办事……这种罕见的自残邪法,是被封禁多年的‘拜祟法’?” 林焰从邪风之中,缓缓走出来,眼神平淡,说道:“难怪今日城南清剿妖邪,只灭了少数几道邪气,原来有半数,汇聚到了这里……” “你……” 酒壶老者脸色骤然大变,露出惊恐之色:“你不是内壮!” 尽管内壮境界的武者,体魄强悍,练达内脏血髓,精气强盛,寻常邪祟不敢侵犯。 但他引以为傲的十二鬼气,已经勉强超出了寻常游祟的范畴。 这样层次的邪祟,就算是内壮巅峰武者,也要栽在这里。 当然,如果是内壮武者手持柳枝照夜灯,并有香灰、香烛等克制之物,则又是不一样的结果。 可是这位无常掌旗使,手里只有一柄刀! “快逃!” 那面若僵尸的青年,已然失了争斗之心,骤然长啸一声,往后奔去。 从山的另一边,青山坊的马场当中,便见两头骏马疾驰而来。 噗嗤一声! 弩箭划过长空! 当前一匹马骤然扑倒,在地上翻滚。 在马首之上,赫然有弩箭扎入过半,立即毙命。 那青年本就面无血色,见着这般情形,更是浑身僵滞。 连奔逃的动作,都停顿了下来。 因为强烈的杀机,已经笼罩在了他的身上。 如果他继续奔逃,那么下一支弩箭,必然会扎穿他的脑袋。 这究竟是什么弩? 威力竟然如此强悍? “这里确实是好地方,依靠身后的马场,便于逃命。” 林焰将另一支弩箭装好,顺手抬起,轻描淡写地将另外一匹马射杀。 然后他缓缓往前,说道:“如果你们的本事,就这么多了,不如先跪下,陪本使聊一会儿?” —— 今夜的临江坊,家家户户都已亮起了柳枝照夜灯。 并且在门前,燃起一对香烛,插有三柱香。 城中百姓,身在家中,朝向内城方向,诚心叩拜,请柳尊赐福,消灾辟邪,除妖解厄。 有家境相对较好的,更是备好牲祭酒礼,瓜品果蔬。 今日祭柳尊! 一是因为城守府的告知,二是因为昨夜外坊的妖邪之祸,使得人心不安。 百姓祭拜柳尊,求取平安,望求庇护。 但更重要的一点,是柳尊神庙积存的庞大香火,于昨夜当中,已赠予城外强大的妖物与邪祟。 而今柳尊神庙,香火之力,仅存少许,急需城中百姓,来一场大祭。 “昨夜入城的妖物与邪祟,还有尚未清除干净的漏网之鱼,务必小心谨慎。” “尔等自行检查,手里的香灰、香烛、燃香、柳枝照夜灯,都备齐了没有?” 说话之人,是城防守军校尉,名为孟炉。 因昨夜守城期间的表现,受到大统领赵州的赞誉。 而且赵州大统领的亲兵队长赵景死于昨夜,各方隐约猜测,孟炉将来可能会接替赵景的位置。 今日他被赵州大统领派遣出来,协助城守府外南衙门,清剿残存妖邪,就是一种态度。 因为在各方眼中,今夜负责清剿妖邪的,不止是外南衙门,还有来自于内城的神庙人员。 外城之人,能够与神庙方面攀上关系的机会并不多。 “孟校尉昨夜守城,白日搜捕妖邪,今夜又与我等同行,想必疲累,我这里一道符,可提神安气,你且佩戴在身。” 神庙来了一个少年人,名为柳镜。 其授业恩师,乃是柳尊神庙第十二位庙祝,负责监察全城邪气,出手清剿妖邪。 柳镜作为庙祝亲传,身份颇高,本事不俗,配有六名神庙的使者同行。 “镜先生客气了。” 孟炉施了一礼,当下婉拒。 而柳镜笑了声,说道:“我这一身本事,全凭柳尊神法,虽然能驱邪消厄,削弱妖气,但论起自身武道修为,实在浅薄,面对猛兽凶妖之时,还须孟校尉守护,您保持精力充沛,我安危方是能保。” 孟炉闻言,便也收下了符纸,佩戴在身。 而身后的巡夜使小队首领,不由得露出羡慕之色。 这一行人当中,神庙高徒负责应付邪祟异气,城防守军则负责凶禽恶兽等妖物。 至于外南衙门麾下的日夜巡使,过往负责维持城内秩序,若论起武学造诣,大多不如城防守军。 眼下有妖邪于城中,日夜巡使完全应付不来,所以只能请神庙出手,并由城防守军负责协助。 “说到底我等只是对外城各坊的地形较为熟悉,充其量当个带路的。” 这位巡夜使小队首领,心里想着:“若遇见妖邪,甚至得靠人家救命,就不要贪心,妄想人家能赐下神符了。” 他才这样想着,忽然便听得这位神庙高徒沉声开口。 “正北方向,有异气变动。” “嗯?” 孟炉握紧长刀,旋即看向这位巡夜使首领,说道:“带路!” 城中建筑颇多,房屋楼阁林立,他们不识地形。 若是直接朝着正北方向赶去,只会一路撞墙,指不定还要绕进死胡同。 所以需要“巡夜使”来带路,才能以最快的速度抄近路,往异气变动的方向去。 这一行人,以极快的速度,往异气变动的方向赶去,直到出了临江坊的街道范围。 遥遥看见了牛角山。 随着柳镜的指向,孟炉当先上山,疾奔而去。 临得近了,便见到山上有三个人。 其中一人,身材颀长,身着金丝黑袍,举起刀来。 孟炉亲眼看着,那一刀挥落下去。 血光溅射。 刀锋砍掉了一個头颅。 随后又把刀,架在了另外一人的脖颈处。 而后,杀人者缓缓转过头来,眼神平淡,语气如常:“你们一伙的?” 第36章 神庙法器镇妖邪 牛角山上,夜风寒冷。 在场众人,多是习武之辈,且登堂入室,体魄甚壮。 但在此刻,他们依然觉得风寒彻骨,令人惊悸颤动。 满地的血腥味,身首分离的残尸。 “五爷……” 巡夜使当中,有人不由得声音干涩。 气氛显得愈发凝滞。 “……” 孟炉握紧了手中的刀,看着对方的金丝黑袍,低沉道:“临江司新任掌旗使?” 他的目光,落在了那跪在地上,满面惊恐的老者身上,神色愈发凝重。 “这是外南衙门的罗主簿?” “……” 众人只觉夜间的寒意,愈发渗人了些。 随着孟炉的目光,又落到滚在一边的那个脑袋上,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外南衙门,城尉麾下,新军教头?” 刹那之间,在孟炉心中,升起一股寒意。 这位教头,负责操练外南衙门的新兵,听闻是外南衙门当中,城尉大人麾下,三大高手之一。 却在这个夜里,于偏僻无人的牛角山,被人随手一刀,给劈掉了脑袋? 而杀人者,更是在今天早上,被认为有着杀害大统领亲兵队长的重大嫌疑! 孟炉握刀的姿态,不禁变得更为凝重。 他身后的城防士兵,与他配合极好,见着他的举动,当即缓慢散开,围住了这块山头。 巡夜使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间竟不知该要如何反应。 而在此刻,才见后方,有人喘息着,跟了上来。 林焰看了一眼,发现此人身上的服饰,有神庙的标记,身后还有几名神庙的随从。 “这里邪气好重!” 柳镜上前来,喘息着开口,然后看见眼前的场景,脸色苍白了一瞬间。 随后他看向孟炉,问道:“怎么回事?” “我先一步赶来,便见到这位掌旗使,剁掉了外南衙门新兵教头的脑袋。” 孟炉看着前方跪在地上的老者,说道:“他的刀,架在了这位主簿大人的脖子上……” 这般说着,他神色愈发凝重,动作更是谨慎许多。 隐约与周边的城防士兵,结成了合围的态势。 “五爷,究竟怎么回事?” 就在这时,那巡夜使当中,有一人开口,忙是说道:“这里边有什么误会?” 林焰看了他一眼,隐约记得,这小子常去青楼花钱。 还没等他开口,又听得巡夜使的头领,连忙开口。 “诸位且慢动手,五爷杀人,必有缘故,他一向嫉恶如仇,绝不会轻易滥杀无辜的。” 这位巡夜使首领,连忙又近前,劝说道:“五爷你千万别冲动,这一刀再砍下去,就是死无对证,到时候可说不清啦!” 他这样说来,看了那跪倒的老者一眼,心头禁不住有些快意。 这老头儿,一向仗着主簿身份,贪赃枉法,克扣俸禄。 而被砍掉脑袋的那个新兵教头,更是从来不把新兵当人看,每年操练都要死掉三五個。 巡夜使,属于外南衙门管辖,在初入衙门时,也都是经过这个新兵教头的折磨,深知对方残虐的本性。 而在此前,五爷将近有两年光景,协助巡夜使,接连破案,甚至救过他们几人的性命。 此刻见得城防士兵,已经将五爷围住,也颇是手足无措,不知应该作何反应。 “对了,这位是神庙的高徒,是十二庙祝的弟子,内城的大人物……” 这位巡夜使首领,连忙又道:“五爷可以跟镜先生讲明的。” 他不禁走上前去,又低声道:“五爷,我知道您老嫉恶如仇,喜欢当场砍人,但您看这局面,不适合直接砍了。” “如今您老成为临江司掌旗使,位高权重,当以大局为重,要不然……咱们走一走律法规章的流程?” “好。”林焰微微点头。 “您老要是还不放心……等等,您说的啥?” “好!” “啊?” 这巡夜使首领怔了下。 在他印象里,五爷每次抓人,手里的刀总是跃跃欲动,简直是杀人成瘾。 他就怕五爷杀性一起,这刀劈落下去,往后就什么都说不清了! 却没想到五爷这样好说话? “本使作为监天司麾下,平常只是秉公执法,又不是杀人成性。” 林焰收了刀,淡淡道:“这老家伙修‘拜祟法’,驱邪害人,本使还没审明白,你们便先来了……也好,现在直接带回去审问也就是了。” 声音落下,他一脚将老者踹翻,朝着孟炉等人踢了过去。 “你们先掏出香灰来护身,这老家伙修了邪法,能拜求邪气,而驱动邪祟,小心他的酒壶。” 孟炉见状,连忙上前,一手拿着香灰纸包,一手取出锁链。 “混账!” 老者脱离林焰的刀下,心中大喜,却忽然大喊:“这妖人已害了教头性命,又要污我清白,还不将他拿下!” 这话一出,孟炉的动作,不由得迟疑了下。 嘭地一声! 却见老者倏忽伸手一扬。 就有一道邪风,朝着孟炉扑面而去。 刹那之间,众人皆是骇然。 却见刀光闪过! 那邪风骤然破散! 而随着这刀光落下的,还有那老者的臂膀,掉落在地,鲜血喷洒。 竟是在刹那之间,林焰一步迈出,抢先救下了孟炉,并且一脚踢翻了这个准备趁机逃命的老家伙。 “现在……” 林焰看着前方震撼的众人,语气冷淡,缓缓说道:“本使与这老鬼之间,究竟谁有问题,你们可都清楚了?” 众人面面相觑,随后默默点头。 而孟炉似乎为自己先前的鲁莽,感到了羞愧,先是朝着林焰施了一礼,才将香灰扯开,洒在身上。 众人见状,也都取出香灰纸包,准备洒在身上,以此辟邪。 “无妨!” 却在此刻,镜先生走上前来,已然取出一杆灵幡,说道:“此乃神庙供奉之法器,能克制邪祟,消弭邪气,由我引幡镇压,他翻不了风浪!” 他引幡一扬,顿时有风吹拂。 神幡引动的风,仿佛柳尊本体的气息。 在高柳城中,足以压制强大妖邪! 旋即镜先生便持着神幡,压向了这修炼邪法的老者上。 老者的眼神,恍惚了一瞬间。 但下一刻,他忽然惊醒,骇然大呼。 “不对!快把那幡拿走!” 嘭! 话音未落,酒壶炸碎! 而那老者,已被酒壶碎片,炸成了筛子,胸腹之间,千疮百孔。 第37章 神庙灵符再镇邪 酒壶炸碎! 神幡飘扬,压在邪法老者身上,同时便也挡住了碎片,使得众人得以幸免。 但这老者,已经死得通透,双眸睁大,充满了骇然恐惧之意。 “……” 林焰眸光骤然一凝,眼中充满审视之意。 在这一刻,就连城防校尉孟炉,都深深看了这位镜先生一眼。 “你……” 孟炉神色复杂,迟疑着开口。 “我……” 镜先生也是脸色苍白,看着眼前的场景,连忙摆手道:“我……我不是来杀人灭口的……” 他显然也明白林焰和孟炉的眼神之中,所蕴藏的意味。 他极力解释,生怕说不清了。 但却发现这位无常掌旗使,以及孟炉校尉,眼神都逐渐变得更为凝重。 见状,镜先生心头一慌,连忙又要开口解释,却忽然一怔。 他终于明白了,为何众人都如此惊愕甚至骇异。 因为他刚才吓一大跳,已经松开了手中的神幡。 但神幡依然还在那里,悬在半空。 看不见的风,吹着神幡,定在那里。 “不可能!” 镜先生瞳孔紧缩,骇然道:“神幡乃是柳尊本体枝条所制,供奉庙中三十年,乃是当世至宝之一,拥有着极为雄浑的柳尊气机,怎么可能压不住邪祟?” 何止是压不住? 这邪祟直接渗入了神幡之中! 寄托于其中,以“幡”为身! 柳尊的气机,竟然无法压制住这道邪气! 但凡能够与柳尊气机抗衡的邪祟,都是极为凶厉的存在! 昨夜高柳城设坛,就是以庞大香火,将这等级数的强大妖邪,彻底送走! 昨夜趁机入城的妖邪,都不会过于强大! 否则今日,就不是镜先生前来,而该是庙祝亲至了! 可就是这样一道并不强大的邪祟,竟然无惧神庙至宝? “灵符!” 镜先生虽然经验浅薄,但明显在神庙之中,所学颇多。 当即他身后六位神使,各自取出灵符。 而镜先生也从怀中掏出灵符。 七人围住那神幡,上合北斗之位,当即燃烧神符,颂念咒言。 而原本要出手的林焰,见状也停住了动作,仔细看着来自于神庙的驱邪手段,究竟有什么玄奇之处! “邪气相融,互相吞噬?” 孟炉低声道:“稍强的邪祟,吃掉了微弱的游祟,壮大了自身,打破了桎梏,成为了更强大的存在?” 他是城防出身,对于入夜之后的黑暗,有着常人无法企及的了解。 历代以来,祖辈都会教导后辈,人不行夜路。 因为人行于夜,就会被妖邪所害。 但孟炉知晓,黑暗之中,无尽妖邪,也并非相安无事。 弱肉强食,仍然无处不在。 强大的妖邪,会吃掉弱小的妖邪,来壮大自身。 至于人族的血肉和魂魄,则在黑夜之中,似乎有着更加强烈的诱惑。 “所以,应是昨夜入城的微弱游祟,通过互相吞噬,从而达到了更高的品阶?” 巡夜使的首领,满是震惊。 孟炉点头说道:“这老家伙应是用那酒壶,来使得邪祟异气,互相吞噬,进而变得强大。” 他深吸口气,说道:“不过,昨夜还是微弱的游祟,那么今夜虽然更加强大,但较之于昨夜,也应该强不到哪里去!” 尽管他这般说来,但是邪祟当前,神幡悬浮在空。 夜风吹拂之下,寒意彻骨。 众人沉寂,心中无不惊惶。 有些巡夜使,甚至连刀都握不住了,双脚止不住颤抖。 看着众人都满是恐惧的眼神,孟炉再度出声:“诸位放宽心,对我们这些武夫而言,邪祟自然是极为可怕。” “但是神庙,专克邪祟。” “今日的局面,其实内壮巅峰的武夫都要栽在这里!” “可镜先生虽然不是武夫,但驱邪解厄的本事,就算是内壮巅峰的武夫,都无法与之相提并论。” “等着镜先生镇压邪祟,临江坊今夜过后,便算安稳了。” 孟炉这样说来,又看向林焰。 却发现这位无常掌旗使,眉头逐渐皱紧。 而神幡迎风飘扬之间,七道灵符燃烧的灰烬,已经飘然而至,依附在神幡之上。 “柳尊在上,神性降临,助我降妖伏魔,消弭邪祟!” 镜先生双手结印,喝道:“请柳尊神性降临!” 恍惚之间,似有光芒,逐渐泛起,在神幡之上,如星光点点,美轮美奂。 邪气尽去,鬼祟全消。 只见神幡倏忽跌落在地。 邪祟已被彻底封禁在内。 见状,众人尽都松了口气。 六位神使,也都喘息不定,显然请动柳尊神性降临,似乎消耗了自身极大的精力。 “事情已成!” 镜先生脸色苍白,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朝着众人施了一礼,然后目光看向林焰。 “这位……五爷?” 镜先生迟疑着说道:“今夜之事,我将如实上报,家师会细查这邪祟来源,后续若有疑惑,请五爷配合查办。” 毕竟当着众人的面,斩杀了外南衙门的官员。 虽然刚才所见,让众人也相信这位掌旗使是清白的。 但上报此事,事后必然详查,后续定然还有些麻烦的。 林焰也明白这点,微微点头。 正要说话,倏忽上前,一脚踹翻了这位镜先生。 骤然变故,让所有人面色大变。 原本已经对这位掌旗使放下戒备的众人,下意识又抽出刀来,满是惊骇之色。 镜先生也已栽倒在地,颇是茫然。 其余神使连忙拥上前来,惊怒交加。 “大胆!你怎敢对镜先生出手……” 这名神使,声音未落,便发现众人手中提着的柳枝照夜灯,都在这一刻,尽数熄灭了。 整个牛角山,再度陷入一片沉寂黑暗当中。 星月消隐! 阴云密布! 刹那之间,邪气便已笼罩了半座山! —— 内城,观天楼。 “七爷,城南方向,出现异变!” “异变?” “骤然爆发出来的,神镜突然异动,目前来看,气机之强盛,超出了普通妖邪应有的范畴!” “哪个位置?” “青山坊外,临江坊内,在其中交界处。”那执笔书吏,低声道:“应是牛角山附近。” “是妖物?还是邪祟?” “邪祟。” “应该无妨,小镜在临江坊,以他的造诣,可以调动大量柳尊神性,只要不是‘凶厉’级别的邪祟,他可以应付得来。” 这位柳七爷,如是道来,松了口气,然后又轻描淡写地摆手道:“但谨慎起见,让负责青山坊的灵禾,带人前去相助。” 第38章 诞生灵性的邪祟 邪祟寄托于神幡之中。 神幡如今已成了邪祟的真身! 这“邪幡”招来阴风,竟然围住了半个牛角山,将众人困在当中。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镜先生的声音当中,充满了震骇之意:“怎么会这样?” 神幡之中,饱含柳尊的气机,可非但没有镇压邪祟,反而被邪祟当作了寄托之物! 他燃烧灵符,请来了柳尊的神性。 可是神性不但没有灭去邪祟,反而让邪祟变得更加壮大! 他自幼便在柳尊神庙当中修行,从来没有听说过有这样的案例。 世间怎么会有无惧柳尊的邪祟? 纵然无惧柳尊,又怎么可能,借着柳尊的神性,反而得以壮大? 这样的恐怖邪祟,又怎么会被落在罗主簿这样的人手里? 他自幼学法而建立的认知,在这一刻,被摧毁得干干净净。 “……” 孟炉心中惊骇之余,神色更是复杂。 他来协助镜先生时,赵州大统领告诉过他,此来是为了应对妖物。 因为镜先生不通武艺,怕被妖物所害。 但是邪祟方面,无须孟炉操心。 镜先生乃是神庙高徒,一身所学,尽都克制邪祟! 昨夜入城的邪祟,只是寻常的游祟,对于武夫来说较为棘手,但对于镜先生而言,手到擒来。 却没有想到,竟然遇到了这样的局面。 他在刚才那一刻,甚至恍惚觉得,镜先生是不是敌方派来的。 否则怎么会在镜先生的一番“做法”之下,邪祟越来越是强大? 如果说,刚开始的邪祟,凭着孟炉的武道修为,可以自保,免受侵蚀。 那么现在这尊邪气弥漫了半座山的邪祟,足以轻而易举,将孟炉的魂魄,吃干抹净。 “现在怎么办?” 就在这时,一名神使,肃然开口,低声询问。 “我还有一法,你们替我掠阵!” 镜先生神色凝重,这般开口。 但他声音才落,就听得几个声音接连响起! “别!”孟炉不由惊呼一声,心头大骇。 “您老收了神通罢!”巡夜使的首领,吓得脸色苍白。 “请镜先生饶我等性命!”更多的巡夜使,和城防士兵,都脸色煞白,纷纷恳求。 “我……” 镜先生张了张口,一时无言。 他偏过头去,却见身后六名神使,也都欲言又止,显然有劝说的意思。 而在这个时候,便又听得一個冰冷的声音响起。 “你再助‘祂’成长,本使就可以认定,你跟他们一伙的。” 林焰神色冷淡,语气冰寒:“你站在那儿,不许妄动,否则老子一刀劈了你!” 场中气氛颇为凝滞。 林焰此刻心内也颇是复杂,一开始他只是想要见识神庙的驱邪手段。 却没想到,在神庙的法门之下,邪祟竟像是得了天大的机缘,片刻之间,便成长到了这般地步。 若是再变得更强,兴许要超出游祟的范畴,成为邪灵。 尽管对林焰来说,邪祟越强,他所获煞气越多。 但他并没有对付邪灵的经验。 虽然他能自保,可是面对未曾较量过的邪灵,他却没有十足把握,能够保住在场其他人的性命。 在林焰眼中,这些人都是高柳城的守护者,若是拿他们的性命冒险,多谋几缕煞气,不是大丈夫所为! 所以他直接制止了镜先生,不让对方再出手。 “我……” 镜先生脸色变幻不定,终是颓然低头。 他乃是庙祝亲传,无论去到哪里,都深受礼遇。 未想来到这外城最边缘的临江坊,居然遇见这般玄奇诡异之事。 刚才片刻之间,屡次犯错,致使邪祟变得如此强大,也实在愧疚,抬不起头来。 但他身后的神使们,却见不得外城之人,对镜先生如此无礼。 当下便有一人上前,喝道:“镜先生不出手,面对邪祟,尔等还有何方法?” “若是面对妖物,作为武夫,尔等可以悍然拔刀,斩其肉身。” “可是邪祟无形无体,你们手中刀锋,全然无用。” “况且在这高柳城内,连柳尊的神性都压制不住,还有什么方法,可以从这里脱身?” 他声音落下,又见镜先生抬起手来。 众人见状,再度朝着这位神色有些歉疚的镜先生看去。 “其实这邪祟,不算太过强大,还没完全超出‘游祟’的范畴,尚未诞生‘邪灵本性’。” “按道理来说,我应该能够轻易制住祂的。” “但是不知道为何,祂无惧柳尊神性,更是能够汲取柳尊神性,来壮大自身。” “这样古怪的邪祟,前所未见,实在无从下手,当前我一身所学若施展出来,似乎只能让祂变得强大,而无法消灭祂。” “当下,若是有一尊炼精境的存在,以武入道,内外如一,气血如火,体魄如金刚,便能够承受得住‘祂’的侵蚀。” 镜先生这般说来,低沉道:“目前看来,神庙专克邪祟的法门和物事,都对‘祂’不起作用!但若是炼精境的存在,以舌尖引动心血,或许一口‘精血’,便有希望破除邪祟!” “这里哪来的炼精境?” 就在这时,一声冷笑传来,苍老而沙哑,生冷而刺耳。 众人骇然看去,只见地上那酒壶老者的尸体,睁开了双眸,露出了狰狞的笑容。 他腰腹之间,千疮百孔,宛如筛子。 但他挣扎着缓缓起身。 以扭曲的姿态,僵硬地爬起。 苍老的面容,逐渐扭曲,神情森然而狰狞。 “高柳城中,这等大人物,哪个不是在内城,执掌大权?” 这老者咧开嘴,满口鲜血,笑道:“指望这等人物来救尔等,不如指望着成为我的一部分,将来共同封神,与天地同寿,永世不朽……” 众人纷纷后退,惊恐无比,心生骇异,只觉这夜间无比森寒。 唯独孟炉,微微咬牙,上前一刀,劈落了这老者的脑袋。 但脑袋滚落了下来,却在地上,死死盯着孟炉,张口说道:“好胆魄,可惜本事弱了些,不然伱这身子,我便要了。” 声音落下,这脑袋便闭上了双目,彻底寂灭。 “诞生‘灵性’的邪祟……” 孟炉心中倏忽沉了下去。 第39章 新神诞生! 黑暗之中,有着无尽妖邪。 其中邪祟异气当中,较为普遍的,便是游祟,数量堪称无穷无尽,通常侵人魂魄,也会害人性命。 而诞生了灵性的邪祟,则更加诡异,更难祛除。 更重要的是,“邪灵”这等邪祟,已具备了“附身”的能力。 被附体的人,若是运道够好,神庙可以祛除,事后精气神大损,难免大病。 但是通常城防的士兵,运道都不会太好,因为神庙的人,不可能时刻跟随守城。 而城防守军的规矩,一旦有守城士兵遭遇邪灵,被附体在身,便只能当场斩杀。 昨夜赵景被杀一事,大统领有两种怀疑。 要么是凶手被邪灵附身。 要么是赵景被邪灵附身。 但赵景的半截残躯,没有邪气依附过的痕迹,所以城防守军的高层,才会显得那般愤怒。 “邪灵附体……” 镜先生也看清了眼前的局面,当即脸色骤变。 按道理说,以他的本事,就算是邪灵,也是能够拿下的。 但这个邪灵,不惧柳尊,不能以常理而论。 在这一刻,他觉得自幼所学,全然无用,愈发颓丧,心气全亏。 “我如此废物,活着何用?” 这样想着,他只觉颓然无力,闭上双目。 但下一刻,镜先生倏忽惊醒,睁开眼睛,喝道:“祂在夺魂,要吞噬我们。” 可声音才落,他心中便又沉到了谷底。 因为周边的城防士兵、以及巡夜使,都已经恍恍惚惚,变得呆滞,逐一躺倒在了地上。 就连出自于神庙的六位使者,眼神也变得恍惚。 完了! 柳镜心下万分绝望。 他自幼借助神庙香火修持,故而魂魄坚韧,能够瞬间惊醒。 可是其他人却深陷于其中,开始陷入阴影当中……再有片刻,就会直接被夺去魂魄,被吃得干干净净。 “还有办法吗?” 孟炉艰难的声音响起。 他的武道修为不低,气血相对较强,勉强可以维持得住清醒。 但随着邪灵的影响,他眼中的神智,也已开始涣散。 “完了……” 柳镜脸色苍白到了极点,涩声道:“死定了!” 他自问在神庙学法,刻苦努力,造诣精深,前程无量,未想初次外出驱邪,竟然就丢了性命。 这般想来,不由得心头悲戚,流下泪来。 孟炉见状,也是心下苦涩,想着自家昨夜守城都能活下来,眼见大好前程,刚受得大统领看重,却要死在这儿,不由心生悲凉。 但就在这时,他忽然发现,仿佛先前忽略了什么? 好像在自己斩掉那老者的脑袋之后,邪灵消失不见,藏匿周边。 随之消失,被众人忽略的,还有那位临江司的掌旗使? 他心中微震,正要开口,就听见于百步之外,黑暗之中传来一个冷淡的声音。 “找到你了。” 刀光骤然一闪! 但见阴云消散! 繁星明月,豁然开朗! 星月光芒之下,林焰身着金丝黑袍,手中持刀,肃然而立。 在他脚下,是被砍成两截的神幡。 至于所谓的邪灵,已在这一刀下,彻底湮灭了。 牛角山上,再度陷入沉寂当中。 微风吹拂,树梢摇动。 无一人作声。 —— 与此同时。 高柳外城,正南区域,城守衙门。 两道人影,登高远望。 前者戴着红色的面具,宛如鼠首。 后者戴着黑色的面具,则如牛首。 “观天楼传讯,让外南衙门,立即派人支援。” “牛角山,是临江坊和青山坊的交界处,那里怎么会诞生出一尊邪灵?” 红色鼠首面具下,传来凝重的声音:“那个位置,今夜是教头和主簿,奉命在那里值守?” “是的。” 戴着黑色牛首面具的男子,语气略显惊诧,道:“怪事,罗老头当初供养几只游祟,日夜持香敬奉,消耗自身福寿,修‘拜祟法’,才勉强能够请‘祂们’办事。” “但时至今日,他已然年迈,气血亏虚,多病体弱,精神皆已萎靡,能够不被反噬,已是令人惊诧了。” “他这個老东西,就算把自己一整个填进去,也不可能养出诞生‘灵性’的邪祟。” 黑牛男子,眼神之中,满是惊讶之色。 红鼠男子想了想,问道:“兴许是昨夜邪祟之气,被罗老头得了不少?” “那也不够!” 黑牛男子应了一声。 旋即二者陷入了沉默当中。 许久之后,才听得红鼠面具男子,低沉着说道:“放眼整个外城南区,没有能够足够的养分,能够让一只游祟诞生‘灵性’。” 他眼神逐渐变得有些猩红,似乎有着难言的兴奋:“哪怕祂是吃空了昨夜入城的所有游祟,依然是不够的。” “难道……” 黑牛面具男子显然也明白了过来,激动地说道:“今夜在临江坊和青山坊,分别有着庙祝的亲传弟子。” “柳尊的神性!” 红鼠面具男子紧握着双拳,颤声道:“所以,是那头微弱的游祟,融合了柳尊的神性,得以孕育灵性,晋升为‘灵’?” “所以,这是一尊无惧于‘柳尊神威’的邪祟?” 黑牛男子语气凝重到了极点:“甚至可以借助柳尊神性,来不断壮大?” “是‘祂’!一定是‘祂’!” 红鼠面具男子,又惊又怒,道:“去年那一闪而逝的‘神意之种’,我等遍寻不着,原来是落在了这老东西的手里!” “他得了‘神意气种’,非但没有上报,反而暗中喂养游魂,是想要借此,一步登天,凌驾于你我之上!” “难怪这老东西供养邪祟至今,都没有被邪祟反噬,定是因为这场造化!” “混账东西,死不足惜!” 红鼠面具男子愤怒万分。 但那黑牛面具的男子,却沉默了下来,眼神变得凝重。 “其实罗主簿这个人,不重要。” “但是他手里,融合了神意气种的邪灵,至关重要!” “这象征着,我们谋求多年的第一步,已经成功了!” 黑牛面具男子,逐渐握紧了拳掌,止不住地颤动:“也许有生之年,我们可以完全摧毁高柳城……” “对!对!咱们快去迎接这尊邪灵……” 红鼠男子闻言,不由得激动地道:“不!融合了柳尊的神性,祂应当称为:新的‘神灵’!” 二人对视一眼,只见到了眼底深处,无法抑制的汹涌情绪。 这尊新生的“神灵”,能够无惧于柳尊神性,就相当于,可以完全抵抗柳尊神庙所有的法! 什么柳枝照夜灯、什么神庙的香烛、什么所谓的香灰,全都不能威胁到“祂”的存在! 更重要的是,诞生“灵性”的邪祟,已经具备了可以“附身”的能力! 这是可以在黑夜之中,于高柳城内,肆意游走,无惧“柳尊神威”的存在! 这也是一个,随时可以操控任意城中“官员”的诡异存在! 未来很长一段时日,这必然会成为高柳城,最可怕的噩梦! “走!迎新神!” 二者对视,都看到对方眼神当中,充满了渴望与期盼。 随后二者收回目光,同时纵身跃起,动身前往新神诞生的方向。 “从今日后,我要让高柳城的掌权者,知晓什么是绝望!” 红鼠面具男子跃在空中,激动地开口。 然而,在二人尚未落地之时。 前方新神的气机,忽然便灰飞烟灭了。 “……” 此刻,一切显得极为凝滞。 二人的思绪,都变得僵硬。 而他们的身体,仍在空中,迅速坠落。 而他们的心,也似乎从空中落了下来。 沉闷声响下! 跃起的二人,都已落到了地上,脚上正踩着石砖。 然而心却仿佛没有尽头,不断坠入那无尽的深渊。 沉默了片刻,二人对视了一眼。 “所以,这就是绝望吗?” 黑牛男子眼神复杂,声音干涩。 在长久的黑暗之中,终于看到了一缕希望。 然后当你迈出这一步,抬起的脚还没落到地上,便看到希望的光芒就被掐灭了。 第40章 武夫斩妖,神庙镇邪 牛角山上,星月皆明。 林焰静静看着脚下的断幡,神色复杂。 局面如此恶劣! 情势如此危急! 场景可谓是诡异而又恐怖! 众人皆已绝望,深陷于绝境之中! 然后就值46缕煞气? “太不值钱了。” 林焰收刀入鞘,心中暗叹:“也就等同于一头熊妖。” 但他却也明白,其实这邪灵并不算过于强大。 只是不知为何,能够无惧于柳尊神庙的法门,才显得如此诡异而令人惊骇。 可是对于林焰来说,斩杀这邪灵,可比昨夜正面斩杀熊妖轻松得多。 当然,他自知是个例外,若是换作其他的炼精境武夫,宁愿面对熊妖,也不愿面对这等邪灵。 因为熊妖有肉身,邪祟却没有形体。 武夫往往是缺乏应对邪祟的手段。 “若不是我具备镇魔神通,那么就得消耗心头血,以舌尖引出,来克制邪祟。” 林焰心中暗道:“事后,就算炼精境,也要伤及元气。” 若是一尊炼精境的武夫,多次以自身精血来应付邪祟,必然导致气血亏虚,损坏根基。 这将影响武道方面的修行,更严重来说,是自绝前路,断了武道之路的希望。 从长远来说,这更是折损寿元的法门。 常用此法,必不得长寿。 “因此,哪怕在炼精境武夫的眼中,邪祟依然是极为可怕。” 林焰这样想着,目光看向了前方。 前方百步之处,巡夜使已然全部躺倒,陷入昏厥。 城防士兵仅存孟炉还维持清醒,但神情迷茫。 神庙使者全都浑浑噩噩,唯独镜先生,还维持神智,但也是错愕茫然,眼神有些恍惚。 “……” 林焰缓缓走来,而目光也落在了昏迷不醒的这些人身上。 孟炉见状,顿时反应过来,连忙扯了扯镜先生的衣角,又指了指地上。 “哦哦,没事,没事的,他们就是被拉扯了下……” 镜先生连忙解释道:“如果再过片刻,魂魄被扯出体外,就很麻烦……但没被扯出来,问题不大。” 他迟疑了下,然后说道:“顶多就是这些天,昏昏欲睡,颓靡不振,但他们都练过武艺,体魄强于常人,多吃些东西,三五天就能恢复。” “嗯。” 林焰微微点头,然后说道:“今天多亏了你,才能降服邪祟。” “啊?” 镜先生连忙摆手,道:“降服邪祟,全是五爷的功劳,我怎敢贪功?” 他连忙又道:“我这一次,对邪祟造不成半点威胁,反而助长邪祟,险些葬送了诸位的性命,全靠五爷,救下我等性命……” 他这样说着,隐约又觉得,这位临江司的新任掌旗使,刚才的这番话,显得像是在冷嘲热讽。 随后不由得低下头去,面上满是羞惭之色。 但还没等林焰再度开口,边上的孟炉校尉,却已看出了端倪。 “今夜之事,五爷认为,该是何人解决为好?” “嗯?” 林焰深深看了此人一眼,颇为诧异。 而孟炉此刻,在心中也隐约明白了。 外界最初传言,临江司新任掌旗使,是在武道第二关,甚至未达巅峰。 昨夜一战,知晓内情者,都认定这位五爷,暗中已修成内壮境界。 到了今夜,孟炉心中已然明白。 这是一尊真正的大人物! 炼精境的存在! 此等强者,却甘愿蛰伏于临江坊,作为一名掌旗使。 有意隐藏修为,必然有巨大图谋。 所以孟炉才有此一问。 “我等认知当中,但凡世间妖邪,无不畏惧柳尊之神威!” “今夜出了这等惊世骇俗的邪祟,非但不惧,反而借柳尊神威,得以成长!” “此等大事,涉及全城之安危,镜先生必然不敢瞒报。” 孟炉心中念头转动,又低声说道:“镜先生自幼在神庙所学的妙法,今日全然无用……要让他来作为今夜“破局”之人,确实不大适合。” 他发现这位五爷,看向自己的目光,越发奇怪,连忙又摆手道:“我修为低微,尚未内壮,更不适合。” “那你觉得,谁更适合?”林焰这般问道。 “昨夜高柳城中,出现一人,斩杀熊妖,具有炼精境之修为,不如……让此人来救我等?” “可。” 林焰略感无奈,绕来绕去,还得是自己救了自己。 但这确实是个极好的“人选”了。 事情敲定过后,场面气氛再度陷入沉默之中。 其他人都尚未醒来。 在场三人,皆沉默不语。 良久过后,才听林焰出声说道:“高柳城,创立二甲子,向来都是……武夫斩妖,神庙镇邪。” “按道理说,这世间不可能有此等邪祟的。” 镜先生缓缓抬起头来,神情恍惚。 自幼所学,一夜之间,全然无用,所有对于“神法”与“邪祟”的认知,似乎都被尽数摧毁。 此刻他眼神之中,只有无尽迷茫。 “祂并不是强大到了可以抗衡柳尊的地步,甚至在我动用神幡之前,祂只是最寻常不过的一只微弱游祟。” “祂甚至不足以对稍微强壮一些的武者产生威胁。” “但为什么无惧柳尊,甚至能吃掉柳尊的神性?” “如果黑夜之中,都是这样的邪祟,那么神庙岂不是形同虚设?” “那么柳尊的威慑,岂不是等同于无?” “那么高柳城,早该灭亡了。” 镜先生低声喃喃,颤抖着看着双手,抬起头来,眼神有些空洞。 场中沉默了片刻。 极为沉重的气氛,仿佛压在三人的心头。 过得片刻,才听林焰缓缓开口:“如你所言,倘如黑暗中的邪祟,都无惧于柳尊,那么整个高柳城,早就沦为邪祟遍地的炼狱了!” “镜先生自幼学法,孟校尉多年守城。” “今夜,是你们第一次,看见如此诡异的邪祟。” “这或许可以证明,此等‘诡异邪祟’,极为罕见。” 停顿一下,林焰肃然说道:“但无论是否罕见,出现了这样一尊邪祟,对于高柳城的安危存亡,都是巨大的威胁!” “一旦这等‘诡异邪祟’的诞生方式,被某些心怀叵测之辈,掌握于手中,那么将来……祸患无穷!” 随着林焰的声音,无论是孟炉校尉,还是镜先生,心中都不由得升起一股寒意。 “我将如实上报神庙!” 镜先生语气凝重,又停顿了下,再度说道:“我会亲自上报给第一庙祝!” 第41章 获益颇丰!杀人灭口! 这一夜,过得颇为漫长。 林焰没等昏迷之人醒来,便提早下了山。 他往临江坊的方向,缓缓前行。 此刻他手里没有柳枝照夜灯,但依然看得清前方的路。 但是在山上,那位手提柳枝照夜灯的镜先生,只怕已经看不见前路了。 “这邪祟并不强大,但确实对于高柳城来说,极为可怕。” 林焰遥遥看着前方,心中暗道:“全城覆灭的威胁啊……” 城墙之上,一盏又一盏灯,宣明边界,惊退妖邪。 如果黑暗之中的邪祟,都无惧于柳尊的威严,那么将会是什么样的场景? 昨夜只是有部分游祟,漏网之鱼,今夜便已经扰得全城不安了。 他深吸口气,回望一眼,看见牛角山上,人影逐渐增多了。 从青山坊来的增援,已经到了。 而且六名神庙使者、城防士兵、巡夜使等人,似乎也开始陆续苏醒了。 “今夜之后,想必会掀起一场风波了。” 林焰心头这般想着:“尽快闹大,于我而言,才是好事!” 那个新军教头,还有那个主簿,只是听命行事,要拿自己当做“材料”。 如果是盯上了孤家寡人的无常掌旗使,倒也好说了。 但偏偏是盯上了林家三郎,林焰! 一个不慎,就要祸及家人,岂能容忍? “得尽快找出来,杀個干净!” 林焰这样想来,心中已是知晓,这背后之人,于高柳城中,必然身居高位。 而且,背后黑手,或许不止一人。 尽管林焰已是炼精境的武夫,但光凭自己一人,确实很难将这些藏于阴暗中的幕后黑手,全部揪出来。 所以,关于此事,得要闹出个满城风雨! “造就了能够无惧柳尊的邪祟,光这一点,就足以让全城上下,都为之惊骇恐惧。” “昨夜的赵景,大约也是他们一伙的,所以暗中袭杀守护城防之人,又替换神庙灯油,悄然放妖邪入城,试图摧毁城防!” “昨夜若不是赵景,城防便不会出现这么大的纰漏,也不会有这么多妖邪入城,而不会出现今夜之事。” “这些人窃居高位,所谋之事,危害全城,甚至有摧毁高柳城的妄念!” 林焰这样想着,心中暗道:“而且,他们现在还盯上了我真正的身份。” 他微微闭目,感应了一番今夜所获。 斩杀了那具备内壮修为的新军教头,又灭杀了十二缕游祟的邪气,最后斩灭了邪灵。 总计获得煞气66缕。 其中最大的一笔,便是这头几乎让局面失控的邪灵了。 “算起来,还是获益颇丰的。” 林焰这般想着,将所有获益的煞气,全数加在了修为上面。 —— 修为:炼精境(651/3650) 神通1:食煞! 神通2:镇魔! 技法如下: 雷刀第一重(100/100) 剪纸为马(100/100) 易容术(67/100)+ 敛息术(31/100)+ 煞气:0 “修成炼精境这才几日,便有了此等进境,若每日都能有这般丰厚的煞气入账,不用等入冬……我便能修至炼精境巅峰。” 林焰这般想着,暗道:“可是,想要更多的煞气,就得要找出这些家伙,一个一个来杀……不容易!” 他预计自己若是勤快一些,搜捕妖邪,斩杀大敌,食煞增益,明年入冬之前,有望达到炼精境的巅峰。 如果在此期间,寻得适合自身修炼的功法,也许还会缩短一些时日。 高柳城当中的炼精境功法,目前来看,屈指可数。 全都掌控在城守府、六大家族、监天司、以及神庙的手中。 除此之外,大约只有陆公这边,可以寻得炼精境的功法。 “监天司这边,换取功法,需要三千功勋,我还差得多。” “并且这会直接暴露我炼精境的修为,韩总旗使是可信的,但内城监天司的人,不一定都能尽信。” “至于陆公……” 林焰揉了揉眉宇。 他跟陆公相识,满打满算,见了两面。 时至今日,都是陆公在帮助他,算来也已经欠了陆公一些人情。 眼下,再要主动开口,索取炼精境功法,不免显得有些贪得无厌了。 “所谓人情往来,自是有来有往,相互尊重,若是一味索取,占尽便宜,任谁也不会乐意。” “并且,功法品类繁多,在陆公手里的功法,也不见得有适合我的。” “倒是从其他渠道上,能有更多的选择。” 林焰摸着手里的刀,心中不由得想道:“如果外西南司的总旗使周魁,他的炼精境功法适合我……那运道就太好了。” 随着林焰这般想法,他回到了临江坊。 还没等到临江司,迎面就跑来了一个人。 林焰认出了此人。 昨日还是梁虎麾下,原先的临江司十二小旗之一。 但昨夜的时候,他没有跟梁虎离开,更是后来拔刀,抢先一步,刺杀了那个叫做“方阳”的男子。 因为这个方阳,打算告发他这位新任掌旗使,擅离职守的罪责! 这已算是递过投名状了! “五爷!” 这青年临近前来,神色间还有些忐忑不安。 毕竟昨日下午,在临江司当中,他们十二人在梁虎的授意下,对这位新任掌旗使,可是尽显敌意。 今日改换门庭,别说受得信任,能否被重新接纳,都尚未可知。 “冯晖?” 林焰语气如常,平静说道:“你们的事情,本使已知晓了,今日杨主簿也替你们说了好话,今后好生做事,要懂得进退,不然……” 冯晖心中一凛,想起了这位杀星的名声,不由得有些寒意。 他深吸口气,当即肃然道:“昨日梁虎舍弃临江坊,同样也舍弃了我等,从今往后,我等三人,与梁虎再无干系!” “而昨夜亲见五爷持刀斩妖,悍不畏死,勇武盖世,竭力守护城中内外,不离不弃……我等心中无不敬服,今后任凭五爷驱使,绝无二心!” 冯晖正色说道:“如有违背,请五爷出刀,斩我头颅!” “记得你今日的誓言。” 林焰语气平静,然后问道:“适才让杨主簿,命尔等前去报知外南府衙,结果如何了?” “这……” 冯晖脸色变化,隐约有些恐惧:“处理刘光丁后事的四名差役,全都死了……” “什么时候的事?” “半个时辰前。” “怎么死的?” “自杀。” “哦?” “是朝着地上,不断磕头……把脑袋磕烂了。” 冯晖脸色苍白,颤声道:“头骨都碎了,鲜血和脑浆,烂成了一滩。” 第42章 拜祟法!【求月票!】 临江司。 杨主簿的脸色,此刻显得极为难看。 名为邹进的缺耳中年男子,以及另外一个名为郑流的小旗,都站在边上,脸色苍白。 忆起先前所见,此刻神色间还有压制不住的恐惧与骇然。 “……” 杨主簿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绪。 就在他的信件,递往外南衙门之后,不到半刻钟,人就死了。 如果死的是一个,可以说是运道不好,被妖邪所害。 但这四个差役,是同时遇害,且都死得如此诡异。 “灭口!” “而且是以近乎挑衅的方式来灭口。” “以这等凶残的方式,不免太嚣张跋扈了。” 尽管心头颇是愤怒,但杨主簿心中,却也不免升起惊骇之意。 那四名外南衙门的差役,全都是硬生生磕头,把头给磕烂了。 这么多年来,杨主簿经手过许多的案子,也多次奉命监察外南衙门办案,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凶杀方式。 “像是邪祟惑人,害了性命,吃了魂魄。” 缺耳的中年男子,名为邹进,他脸上还有恐惧之色,低声说道:“昨夜妖邪入城,看来是尚未清剿干净的邪祟。” “这也太巧合了。” 杨主簿微微摇头,说道:“信刚送到外南衙门,没多久,人就死了。” “而且他们四個都死了,死法相同,又都是给刘光丁收尸的这几人。” “邪祟害人,就如恶狼吃肉,逮着猎物就吃掉了,怎么刚好就选中这四个外南衙门的差役?” 他这样说来,神情变得极为凝重,道:“等掌旗使回来,得上报外南司,此事不简单!” 邹进闻言,心中暗想:“涉及邪祟害人,自然不简单,杨主簿这不是废话?” 然而杨主簿并未解释。 他看着门外。 临江司的门前,也挂着两盏柳枝照夜灯。 可是杨主簿的眼神当中,却满是忧虑之色。 他自幼读书,学识不浅,遍阅典籍,而且外南司的一些封藏文书,也有资格查看。 在他心中,已然升起了个念头。 这是在高柳城中,被禁绝已久的拜祟邪法! “看来你认得这法?” 就在这时,林焰从大门之外走来。 冯晖跟随在后,悄然朝着邹进和郑流,使了个眼色。 “拜见掌旗使。” 二人连忙上前,躬身拜倒。 “起来。” 林焰随手一抬,便来到杨主簿的身前,说道:“这拜祟邪法,我只听过传闻,不曾真正了解,你可知什么详情?” “……” 杨主簿略有迟疑,看向边上三名小旗。 三名小旗见状,当即便要告退。 却见得林焰抬起手来,平静说道:“城里已经出现了‘拜祟人’。” “他们而今重归临江司,作为我麾下小旗,是替我这位掌旗使捉刀的。” “接下来的时日里,也许就会面对所谓的‘拜祟人’。” “多知三分事,能保半条命。” 随着林焰声音落下,边上三人,神情也凝重了一些。 而杨主簿闻言,便也只是稍微点头。 关于这方面的记载,在外南司的典籍库当中,只有正式入册的监天司成员,才有资格翻阅。 “拜祟之法,顾名思义,便是供拜邪祟。” 杨主簿面色肃然,缓缓说道:“准确来说,就是奉邪祟为主,自身愿为奴仆,日夜持香,供奉敬拜。” “日夜敬香于邪祟,其实便是不断消耗本身的精气神。” “时日一长,会伤身、损福、折寿、多灾多病。” “所以,拜祟之人,通常会选择加害于人,将别人的血肉和魂魄,来作为祭品,进行供养。” “可是,避免‘邪祟’忘记自己这位奴仆的气息,仍然免不了,以自身精气神为燃香,来敬于邪祟,维持冥冥之中的主仆契约。” “否则,若是‘邪祟’辨别不出‘拜祟人’的气机,依然会吃掉拜祟人的魂魄。” 说到这里,杨主簿脸色凝重到了极点,说道:“而这种‘拜祟法’,便可以勉强请动邪祟,完成心中所求之事。” “所以这世间,竟然真的有人,可以让邪祟,为自身办事?” 三名小旗,不由得对视一眼,都充满了震骇之意。 杨主簿微微摇头,说道:“与其是说让邪祟办事,不如说是求‘主公’赏赐。” 名为小晖的年轻人,低声说道:“所以,四名差役被害,是因为失传的拜祟法,竟然又出现了吗?” “没有失传!” 杨主簿摇头说道:“拜祟法的起源,极为古老,甚至在记载当中,曾有一种猜测,认为这是我人族先辈,在黑暗幽冥之中,得以苟延残喘,留存于世间的方式之一!” “但不知为何,从百年前开始,被栖凤府列为禁法。” “当然,根据记册所述,当年也是屡禁不止,甚至在高柳城当中,依然有拜祟人,于城守府任职。” “但直到六十年前,引发过一场大祸,最后才彻底禁绝于高柳城中!” “这是外南司当中的记载,属于高柳城的隐秘。” 杨主簿神色凝重,说道:“被禁绝的拜祟法,再度出现,绝非善事。” “嗯。” 林焰微微点头,看向身旁三人,道:“监天司必然要查知此事,接下来我等面对的,便是能够驱使邪祟的人。” 停顿了下,林焰再度说道:“而且,也许你们手里的香灰、香烛、照夜灯,都未必起效。” 三人脸色大变,心中均是升起寒意。 “之所以让杨主簿,当面说清楚这事,便是不愿意让你们将来,死得不明不白。” 林焰语气平淡,道:“现在放下手中刀,走出大门,还来得及。” 杨主簿站在一边,心中暗道:“这位掌旗使,不似传说中那般冷漠。” “愿追随掌旗使,守护高柳城!” 就在这时,名为冯晖的年轻人,往前半步,面色冷毅。 他吃的是百家饭,昨夜甚至打算将这条贱命,都扔在临江坊,报答乡邻养育之恩。 但掌旗使出手斩了熊妖,救了临江坊。 这也同样救下了他的命。 “嗯。” 林焰微微点头,目光扫过,落在名为邹进的缺耳中年男子身上。 这缺耳中年男子,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上前一步。 “我等尚未真正归入掌旗使麾下,但您今夜仍能坦诚相待,给予选择。” “我想将来若是为临江司而殉职,五爷大约会向外南司,为我报来一份抚恤金的。” “我早年喜欢争强斗狠,学了几下拳脚功夫,也没其他养家糊口的本事了。” “五爷不弃,邹某愿意追随!” 缺耳的中年男子,躬身拜倒。 郑流想了想,缓缓说道:“听说今日,掌旗使命杨主簿,修书一封,让外南衙门,务必重视守城之人,于战死之后,其家眷的处境。” 他也上前半步,拱手说道:“我若早死,临江司想必会善待我老母……” “当然。” 林焰微微点头,然后看向杨主簿:“将三支小旗,交给他们!” 然后他忽然低头,看见了腰间的临江旗,刹那之间,眼里满是惊愕。 第43章 陆公小院,见总旗使!【求月票!】 走出了临江司外。 林焰默默将临江旗收好,深吸了口气:“昨夜的事情,比我预料的,更加复杂。” 他这样想着,又回望了一眼。 内中这三个手下,目前来看,都算是不错。 让杨主簿当面坦诚这拜祟法一事,他就是要亲眼看一下,这三名小旗,是何反应。 若是被“拜祟法”给震慑住了,那便不堪大用,就算最后愿意留下,也不可委以重任。 但现在看来,这三人比想象之中,要稳重可靠得多。 “倒也是,昨夜他们若是跟随梁虎离去,有活命的机会,但选择留下来,便是有了赴死之心。” 林焰心中暗道:“于生死之间,能作出赴死的抉择,他们三人未必明智,但这份心性,值得高看一眼。” 他这样想着,朝着不远处行去,穿过巷子。 感知周边,并无窥视,旋即他翻过衣衫,换了服饰。 藏好配刀,掩住小弩,又取一物,遮住鞋面。 待他从另一端走出巷子,顺手便摘下了脸上的伪装,重新变成了林焰。 —— 临江司内。 三名小旗,负责协助杨主簿,善后今日诸事。 “恭喜三位,重归临江司了。”杨主簿笑着说道。 “还得多谢杨主簿在五爷面前,为我三人说话。”缺耳中年男子,施礼说道。 “还是你三人,重情重义,入了五爷的眼。”杨主簿这般说来,又道:“只是,拜祟法的出现,绝非寻常,你们三人,居然全都选择留下,确实出乎意料之外。” “除了拿刀,没有其他养家糊口的本事了。”缺耳的邹进,摸了摸半边耳朵,笑着道。 “我倒是能卖一把力气。”郑流握着手中的小旗,笑着说道:“但还是在临江司当差,银两才多些,能给老母看病。” “杨某还以为,是五爷霸气,折服人心,让你们忠心耿耿,愿意赴死追随。”杨主簿哈哈一笑,说道:“原来都是为了这份银两来的。” “杨主簿低估他们了。” 小晖坐在边上,低头擦拭着手中的刀,一边缓缓说道:“他们愿意留下,更重要的是,见到了五爷守护临江坊的决心!” “况且,守护临江坊,也就守着他们自己家。” “当然,银两也很重要。” “在临江司当差,他们又能守家,又能挣银两,死了还有抚恤金,如今高柳城,很少有这么好的活计了。” 说完之后,他将手中刀,重新收回了刀鞘。 “他们都是没更好的出路,才选择卖命。”杨主簿笑着道:“小晖呢?你孤家寡人,不用养家糊口,这身本事,哪儿不能去,怎么愿意留下?” “想要武道有成,缺不了药浴,我惦记着这壮血锻体的药浴。” 小晖站起身来,摆了摆手,拎着柳枝照夜灯,往外走去。 “你干什么去?” “掌旗使有吩咐,让我天亮后,出城一趟,送信给槐尊。” “……”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杨主簿笑着摇了摇头。 邹进这时候,才将手从半边耳朵拿开,神色变得认真:“这小子,看着无亲无故,但在他心里,半个临江坊,都是他的家,全是他的牵挂。” 随后,邹进看着手里的刀,笑着说道:“昨夜回家,才发现,有一头妖物,差不多闯到我家门口了……然后被一支弩箭,钉死在地上。” “弩箭?”郑流诧异道。 “监天司特制的弩箭。”邹进缓缓吐出口气,说道:“你们也都看见了,掌旗使右侧腰间,挂着一支弩的。” “明白。” 杨主簿摊了摊手,往外走去。 场中沉默了一下。 然后郑流吐出口气,继续说道:“所以,伱想借杨主簿的口,告诉掌旗使,咱们是真心归附的?” “毕竟此前跟着梁虎,所以跟咱们五爷,闹了些不愉快,总得表一表心迹。” 邹进摸了摸缺失的半边耳朵,笑道:“想必你也不愿意,今后为五爷卖命,却受不得信任罢?” —— 天色渐明。 临江坊内,陆公小院。 预测陆公此刻已经醒来,于是林焰前去拜访。 但未有想到,院中却还有一人。 外南司总旗使韩征。 “吃个早饭?” 韩总旗使听到动静,偏头看了过来,露出笑容。 脸上的疤痕,在这略显黯淡的天色下,若隐若现,略显狰狞。 “如果没有这条疤痕,总旗使还是显得有些儒雅的。” 林焰心里这样想着,却抬步往边上走去。 陆公此刻正端着一锅热腾腾的白粥,往外走来。 那显得憨厚的中年男子,则低着头,正在往灶里添柴。 “来啦?” 陆公才刚开口,手里一轻,那锅粥就已被林焰接过去了。 老人家先是一怔,旋即面上露出笑容。 只是目光扫过,看见韩总旗使,不由得骂道:“瞧瞧你这厮,哪有半点尊老爱幼的念头?来我这里蹭吃蹭喝,闲坐偷懒,实在面目可憎,呸!” “……” 莫名其妙挨了一顿骂,韩总旗使满面错愕。 他张了张口,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旋即看向林焰,神色逐渐复杂。 “怎么过往与我打交道,不见你这般礼貌?” “总旗使当下,正值壮年,武道通玄,这种小事,犯不着我来。” 林焰将粥端上了桌,平静道:“陆公年迈体弱,这点儿繁杂琐事,随手而为,让他老人家省点儿气力,应该的……” 他这样说着,又拉开椅子,请陆公落座。 陆公面带笑容,缓缓坐下。 韩总旗使忽然眉宇一挑,似笑非笑:“你一向做事,都是无事不登门,眼下再来個无事献殷勤,定有图谋!” “胡说!” 陆公一拍桌案,恼怒道:“我二人乃忘年之交,朋友来往,有你插嘴的份儿?” 说完之后,陆公拍了拍身侧木椅,示意林焰落座。 随后又见林焰坐下,盛粥入碗。 韩总旗使笑了声,正要开口说话。 却又见林焰已经低头开始喝粥。 于是他便把话收了回去,默默端起碗来。 气氛忽然变得沉默了些。 天色明亮,阳光照落,晨旭虚幻。 那憨厚中年男子,也已端着小菜,走了出来。 但他眉头紧皱,站在桌边,看着正低头默默吃粥,沉默无言的三人。 “你们三个,有话直说,行不行?” 这憨厚中年人只觉得浑身发痒,一股子焦躁之感,笼罩全身,不由得怒道:“怎么一个比一个沉得住气?” “你们有话藏着不说,老子这心底,跟挠痒痒似的。” “大家心知肚明,捉什么迷藏?” “比个毛的定力啊?” “装个鬼的深沉啊?” 第46章 药浴的效果 离开了陆公小院,林焰径直前往二哥家中。 只是迎面走来的,却是一个身材粗壮的青年男子。 这是二嫂的兄长,名为贺止,如今临江坊第六街的里正,算是在这片地界,混得风生水起。 当初林焰能够进入屠宰场干活,也是因为他的关系。 “阿焰!你小子近两日,怎么没见着人?” “近两日,城里闹邪祟,不敢出门。” “你小子,身子也不瘦弱,杀猪也不少了,胆子依然还是这么小,今后得壮壮胆魄才行,哪天带你搬死人尸体去。” 贺止哈哈大笑,说道:“老一辈人说,屠夫都有煞气,如果邪祟见着你,多半还得怕你咧!都说邪祟怕恶人,你怕什么妖邪?” “这两日城里闹邪祟,屠宰场让外城衙门给征用了,伱们暂时歇个两三日,我还寻思着你近些时日没活干,打算让你来干些杂活,好歹也能挣几十个铜钱的。” 他近前来,准备与林焰闲聊片刻。 却在这时,见有一個少年,匆忙跑来。 “大哥,内城有位贵人,想要出城打猎,坊正老爷已经指明,要你去接待。” “妖邪攻城才过去过久,怎么还想出城打猎?”贺止闻言,顿时有些头疼。 高柳外城,各坊的交界处,都已隔出了山林溪流。 例如青山坊和临江坊,中间便有一座牛角山。 “在城里边,顶多就是踏青,游山玩水,他们早觉得无趣了。” 那少年嘿然一笑,说道:“这些内城的贵人,都不用干活,就能吃饱饭,当然要寻些刺激的事儿!不过还好,赏钱给得不少……” “行了,那就先去准备。” 贺止这样说来,又朝着林焰说道:“我还有事,先去忙了,哪天得空了,再吃个饭。” “好。” 林焰点了点头,挥了挥手。 前夜妖邪攻城,死伤不少,且坊间坍塌的房子,也不在少数。 临江坊内,目前人手有限,奉命收拾残局,直到现在,还没收拾干净。 可在今日,却还得调一批人,去伺候这些从内城出来玩乐的贵人。 而林焰偏头看了一眼不远处,已挂起白幡的周家,脸色略有些沉凝。 —— 走进二哥家门,便听见了内里,传来了二嫂的声音。 “前两日,你去了那女孩儿的家里,给阿焰谈婚事,怎么近来又没了动静?” “咱家虽然缺了些,但跟我兄长开个口,给阿焰成婚用的钱,他倒也是愿意借出来的。” “先前我要开口,你又打岔,什么意思?” “莫非是阿焰的婚事,又有什么变故?” “是那女孩儿嫌咱们家境不好?” 二嫂这样说来,声音当中还有些忧虑。 林磊的神色,更加复杂,欲言又止。 倒不是那女孩子嫌咱们家境不好。 是那女孩子的家境,也太不好了。 想起那夜的场景,林磊的脸色都有些白了,隐约有些后怕。 他看了自家妻子一眼,终究没有直说。 这话说出来,只能让妻子吓得整夜睡不着觉,除此之外,没有其他用处。 更何况,万一传出去了,坊间的邻居,不得到处说林焰被鬼迷了? 这以后不好找媳妇儿啊! “你又不说话,跟个木头似的,那可是你亲弟弟!” 二嫂叹了声,无奈说道:“阿焰也是到了成家的年纪了,你瞧瞧他教孩子念的那些顺口溜,都是什么‘低头思姑娘’……” “这分明是他通过孩子,在提醒咱们两口子,他想娶妻了啊。” “他眼下有了喜欢的女孩子,你总得去给他说定这门亲事才好。” “要是晚了,有别人上门提亲,坏了阿焰这桩姻缘,你不得自责一辈子?” 随着二嫂的话,二哥脸色也逐渐变得有些复杂,思考着是不是真的该给弟弟找一门亲事了。 而在门外,林焰神色愈发复杂。 以二嫂这样的才情,不去著书立作,编写故事,实在有点儿可惜了。 “低头思姑娘……” 林焰看着正屁颠屁颠跑过来,嘴里还喊着“小猪、小猪”的女娃儿。 深吸口气,不由无奈,神情复杂地道:“你个小傻猪,可坏我名声了呀……” 他只好抱着小娃儿,迈步进了房中,喊道:“二哥,二嫂,我饿啦。” —— 当着林焰的面,兄嫂终究没有提及,尚未定下的“亲事”。 吃过饭以后,二嫂洗了碗筷,逗弄孩子。 而林磊在院中,打造木梯。 林焰则是主动将家中水缸挑满,烧了一锅热水,在里间洗澡。 他先是将药包拆出来,在水中炖煮,然后舀起药水,加在洗澡桶里,经过反复多次,直至药渣在炖煮之中,已无颜色。 而洗澡水此刻,便也不再滚烫,温度正好。 他脱去衣袍,将身子沉入桶中。 温热的水汽,让他颇感舒适。 体内气血,逐渐流转。 “内壮的药浴材料,在外边购买药材来拼配,少说五两银子一副。” “而这一副药材,显然是陆公身边那位‘护道人’常用的,属于炼精境的药浴材料。” “陆公让我添三两银子,也就是说,这一桶药水,就得八两银子。” “在这高柳城当中,许多人累死累活,也就挣得二三两银子,勉强糊口,甚至难以为继。” “就算是兄长,有贺止的帮衬,干活勤快,但这一副药材,也得半年,才能攒得足。” “习武之路,确实不是一般底层百姓人家,能够奢望的道路。” 林焰这样想着,微微闭目,暗道:“不过从此之后,以临江司小旗的身份现于人前,倒也少了很多枷锁……” 他微微闭目,感应着肉身体魄,对于药力的吸收。 以他强大的感知,可以察觉得到,在水凉了之后,药效基本微弱得可以忽略不计了。 这证明他对于药效的吸收,几乎做到了完美,已经达到了九成九。 于是他深吸口气,感应着自身修为的进展。 修为:炼精境(652/3650) 然后,等他张开眼睛时,脸都快黑了。 “花了八两银子,就加了一点?” “一次药浴,增一点修为?” “这要是纯粹依靠药浴来增长修为,想要达成炼精境巅峰,不得足足十年?” “而我还算是体质特殊,对于药力吸收,超过九成往上。” “换作其他武者的体质,哪怕修成炼精境,哪怕每日都能进行一次药浴,岂不是还得熬个二三十年,才能攀升至炼精境巅峰?” “不对,人身气血,盛极而衰,武者年岁过了四十,便算是攀升到鼎盛巅峰,于此过后,则会逐渐老迈而衰败。” 第47章 当街纵马!害人性命! 炼精境层次的药浴材料,可谓是颇为珍贵。 就算是韩总旗使,在监天司当中,每月也不会超过五次药浴。 “药浴终究只是辅助。” 林焰心中暗道:“自身修行,才是堂皇大道。” 他吐出口气,感应着体内的力量。 如果不是食煞神通,能够让他的修为,不断攀升。 即便是以他上佳的资质,修炼路途上,怕也是坎坷艰难。 正是因为修行之大不易,所以整个高柳城,甚至整个栖凤府,炼精境的强者,数量亦是有限。 他心下颇为感慨,缓缓起身,擦拭干净,换上衣物。 “小猪、小猪、你洗好久咧……要洗秃噜皮了都……” 小女娃儿在院中陪弟弟玩耍,看着林焰出来,一把将弟弟按倒在地,然后屁颠屁颠跑过来。 那小男娃儿,当即哇哇大哭,爬着朝着林焰过来。 “月儿,怎么又把小年弄哭啦?” 二哥放下手中的木材,走了过来,然后看到林焰,不由得满面复杂。 谁家年轻人洗个澡,从上午洗到下午的? —— 待得从二哥家中走出。 林焰耳边依然还回荡着二哥的忠告。 “凡事过犹不及,别坏了身子骨。” “……” 林焰叹息了声,暗道:“还是得住临江司里边,回头让杨主簿,清理两個住处。” 一个给掌旗使无常。 一个则给小旗林焰。 而对外人而言,林焰便是伺候掌旗使的。 他这样想着,暗道:“但我一人,分饰两角,仍是分身乏术,得另外再寻个解决的方法。” 他略感无奈,以林焰的身份,前往临江司。 按照规矩,林焰得去临江司报到,从库房当中领取小旗等物事。 实际上,以掌旗使的身份,可以直接取走,交与属下。 但林焰既然要长期作为临江司的一员,或多或少得要出现在临江司众人的面前。 更何况,虽然“小旗”不属于监天司的正式成员,但位于临江司麾下,还需要由杨主簿登记名单,上报外南司,留下名字,领取俸禄。 当林焰走入临江司,以新的身份,见到了杨主簿。 这位杨主簿,并没有看出端倪,只是颇为和善。 “你既然是掌旗使亲自挑选的人,一些繁琐的过程,便也可以省了。” “日常巡视,监察各方,其他的诸事,会另外派人负责,而你的职责,便是听从掌旗使的吩咐。” “想必这些,你已经从掌旗使那儿得知了。” 杨主簿这般说来,递过了小旗。 林焰接过小旗,点了点头,应道:“是的,已从无常掌旗使那里,得知了这些。” “临江司小旗的佩刀,目前还在炼造,过两日才能取回来。” 杨主簿说道:“至于服饰,明日便好,到时候你来一起取了。” 因为“小旗”,不属于监天司的正式成员,所以上面并不会赐予佩刀、服饰等相应物事。 这是由当地监天司分部,自行负责。 所以佩刀、服饰等物事,由临江司自行负责。 此前是梁虎代掌临江坊,但却不属于临江司的掌旗使。 所以那十二小旗的服饰和佩刀,都出自于梁虎之手,并非临江司所制。 而今梁虎及其麾下,被林焰驱离。 所以,临江司新招小旗,都得要新造佩刀和服饰。 也唯独这十二支小旗,是内城的监天司所造,代表身份。 “另外,后院是掌旗使的住处,已经命人收拾好了。” 杨主簿说道:“掌旗使有令,在他的房子隔壁,给你留了住处。” 说到这里,杨主簿笑了一声,说道:“看来掌旗使,是真心实意,想要栽培伱,万不能辜负了他。” “是的,定然无愧掌旗使栽培!” 林焰神色肃然,心道:“我栽培我自己,当然得要真心实意。” 才这样想着,便听得外边倏忽传来吵杂之声。 他在刚才,就听到了些许声响,但似乎愈演愈烈。 临江司的院墙,也挡不住这强烈的吵杂声。 而杨主簿此刻才听得吵杂声,喝道:“外边是怎么回事?” 他连忙起身,往外走去。 而外边有临江司的杂役,连忙赶来。 “回杨主簿,有人纵马过街,撞死了人。” “去看一看。” 杨主簿这般说来,正要往后招呼林焰这名小旗,扭头一看,却发现人已不见了。 还没等他有什么想法,然后前方传来的声音,愈发杂乱了。 —— 街道之前。 只见一匹雄骏烈马,昂然而立。 坐在马上的年轻人,约莫二十七八的年纪,他身着锦衣,腰束玉带,气宇轩扬。 在一人一马之前,躺着个头发灰白的老者,衣衫朴素,正浑身搐动,口鼻溢血,瞳孔逐渐涣散,显然是活不下来了。 “爷爷……爷爷……” 女孩儿扑在老者身上,不断地哭泣,凄厉而又悲凉,浑身都似乎冷得在颤抖。 街道两侧,群情汹涌,几乎要围上前来,抓住这纵马行凶者。 但却不知在人群之中,是谁说了一句。 “那是内城刘家,四房的一位少爷。” “……” 周边吵杂的声音,在顷刻之间,安静了下来,针落可闻。 刘家公子坐在马上,神色依然冷淡,视线缓缓从周边扫过。 周边街道上的人,纷纷低下头去,甚至不敢与之对视。 “滚开!” 刘家公子,俯视下方,眼神之中,有些不耐烦。 看着扑在尸体上,还在哭泣的女孩儿,他当即扬起一鞭,狠狠甩了过去! 这一鞭,打得不是女孩的后背,而是脖颈! 这一鞭,为的不是打个皮开肉绽,施以教训,而是要打断脖颈,直接了断,免了后续种种琐事! 鞭声有破空之音! 当即一声脆响! 两侧百姓之中,已有人连忙侧过目去,不忍再看。 但下一刻,便听得气氛,刹那之间,安静了下来。 而杨主簿,此刻才走出临江司外,看见了街道上的场景。 众目睽睽,只见一人,拦在女孩儿之前,伸手抓住了长鞭。 “混账!” 骑在骏马之上的锦衣公子,看见有人胆敢多管闲事,顿时升起一股难言的怒火。 “……” 而变成了无常掌旗使的林焰,缓缓往后,回望了一眼。 他脑海里,浮现出了守城而亡的周集。 那一具被吃空了内脏肚肠的尸体,无神的双眸当中,还有着不甘与遗憾。 林焰心中原本就按捺不住的杀机,在这一刻,愈发汹涌。 “你可知晓,本公子乃是……” 锦衣公子愤怒的声音,还没落下。 便见刀光一闪,马首飞出了十步外。 鲜血喷溅一地。 马骤然倒下。 锦衣公子立时翻下马来,摔在地上,狼狈不堪。 看着被斩掉了头的这匹骏马,他当即目眦欲裂,愤怒地厉喝出声。 “你竟然敢杀我的马?” 林焰没有回应,往前一步。 他眼神冰冷,左手握掌为拳,轰了过去。 “住手!” 不远处的街道,传来怒喝之声。 林焰视若未闻,这一拳力道更足。 锦衣公子只觉眼前骤然一暗,剧痛袭来,近乎昏了过去。 这一拳,打烂了鼻梁,砸碎了牙齿。 而林焰在周边无比震惊而沉寂的目光下,往前一步,踩在了锦衣公子的脖颈处。 他面无表情,只是脚下缓缓用力。 然后缓缓偏头,看向来人。 第48章 要试本使的刀,是否锋利么? 街道两侧尽头,分别有两批人,匆忙跑来。 后方那边,是外南衙门的人,足有二十余人。 为首之人,身上的深色袍服,象征着他外南衙门“副令使”的身份。 而跟随而来的,有十二名日巡使。 跟随在旁的,还有临江坊的坊正老爷。 如果说,外南城守衙门的这批人,察觉到此处出现变故,职责所在,前来探查,合乎情理。 那么林焰目光所看向的前方街道尽头,便很不合理。 为首之人,监天司青山坊分部的掌旗使,梁虎! 在他身后,有十二名小旗,各自持刀,快步而来。 前后两批人,迅速逼近,来势汹汹。 “大胆!谁敢当街行凶?” 外南城守衙门的这位副令使,骤然怒喝,脸色阴沉。 两侧百姓当中,多了些许议论之色。 有稍微年轻些的,认为外南衙门前来执法,理当公正,便想出面作证。 但却见到,在副令使身后,十二名日巡使,朝着两侧看去,手中执刀,脸色阴沉,有着极为明显的威胁之意。 刹那之间,场面当中,一片沉寂。 “误会!” 就在这时,杨主簿连忙赶来,道:“赵令使,此乃我临江司新任掌旗使,无常大人。” “我监天司的掌旗使,也不能肆意妄为,罔顾法纪,当街杀人。” 梁虎骤然开口,语气冰冷,将手按在刀柄上:“老子代掌临江坊这么些时日,也没闹出这样的事来,五爷怕是杀上瘾了,逮着谁都想来一刀?” 眼见周边十二小旗,以及十二日巡使,分别围拢上来。 周边百姓,纷纷退开,生恐被波及到,无辜受难。 眼看那位外南衙门的副令使,缓缓走近,看着林焰。 “无常掌旗使,坊间称为五爷是吧?” 副令使语气平淡,缓缓说道:“本使是不是,也该称你一声爷?” “……” 林焰没有开口,甚至没有理会。 他只是低头看了一下,脚下踩着的刘家公子。 刘家公子已经醒来,看着周边来人,不由心头大定,狞笑道:“有种你踩死我?老子姓刘……” 声音未落,他脸色刹那涨红,已是说不出话来。 因为面无表情的林焰,脚下正缓缓用力,往下踩压。 “五爷!” 杨主簿看见了林焰眼中的杀机,连忙上前,低声道:“不要冲动。” 旋即又见杨主簿朝着副令使看去,说道:“赵令使,这位刘家公子,当街纵马,众目睽睽之下,撞死老人,还要行凶,试图杀害稚童,属实过分了些,五爷一向性情霸烈,所以……” “嗯?” 这位副令使,淡淡说道:“性情霸烈,一介莽夫,不能顾全大局,就不该担任高位,继续当个小旗就是了。” 外南城守衙门,管辖外城正南区域,治理十二坊。 他是两大副令使之一,在外南城守衙门,仅次于正令使,权位极高。 就算是监天司,也就只有负责监察整个外城正南区域的总旗使韩征,才有资格,高他一头。 所以,纯粹以身份地位而言,他要高于临江坊内的掌旗使。 “……” 当下,杨主簿脸色也不甚好看。 但深吸口气,看了林焰一眼,还是说道:“众目睽睽,五爷执法,合乎情理!副令使,若是这般咄咄逼人,回头闹到内城,您可不占理的……” 不知不觉间,在他口中,原本显得更为尊敬的赵令使,称呼已经变成了副令使,隐约也表达了三分不满之意。 “不占理?他想当街杀人,就占理了吗?” 赵令使语气平淡,缓缓说道:“罢了,给韩总旗使一个面子,本使也不追究他当街伤人杀马,甚至试图杀人的罪责……放人!” 杨主簿连忙转过头去,看向林焰,脸上有些焦急之色。 “放人?” 林焰眼神变得愈发冰冷,缓缓说道:“当街纵马,出了人命,你让老子放人?” 他伸手指向地上的老人尸体,以及那浑身似乎冷得在颤抖,已经哭得说不出话来的女孩儿。 “老人有一独子,名为周集,前夜守城而死。” “今日这個为了守护高柳城而失去儿子的父亲,被人当街撞死,视若草芥。” “今日这个为了守护高柳城而失去父亲的女儿,险些被人一鞭打断了脑袋。” “周集守城而亡,死无全尸,而在场诸位安坐城中,有他一份功劳。” “想要放人,倒也简单。” 林焰目光冰冷,缓缓说道:“你让这位受害的老人,亲口谅解他?” 在场众人,无不面色微变。 让死人开口,谅解刘家公子? 这不就是摆明了,今日绝不放人? 不等脸色阴沉的赵令使开口。 却听得林焰再次开口。 “或者你让城中百姓,全都昧着良心,一齐开口,让我放人?” “……” 气氛沉寂,隐约之间,有些剑拔弩张。 赵令使脸色铁青,眼中满是寒意。 “看来你这位副令使,也没这个威望。” 林焰淡淡道:“所以,伱连威望都没有,想着就凭一句话,就凌驾于律法之上?” 声音未落,林焰的刀尖,已经指在刘家公子的脑袋上,目光直视前方。 “姓赵的,你若秉公执法,德高望重,本使尊你一声‘赵令使’!” “今日在本使的面前,想要倚老卖老,耀武扬威,罔顾法纪,践踏人命尊严,你算什么东西?” “别说你一个副令使,就算外南衙门的正令,今日在我监天司的门前,胆敢阻我办案,也得试一试,本使的刀,是否锋利!” 随着林焰的刀锋所指,气氛凝滞到了极点。 尤其是十二日巡使,手中佩刀,已然缓慢拔出。 寒意笼罩在这街道之中。 杨主簿深深看了他一眼,不由得吸了口气,往后退了半步,也站在了这位掌旗使的身侧。 “这条街道上的人,越来越多了。” 就在这时,临江坊的坊正,连忙近前来,低声道:“赵令使,这里不止是临江坊的居民,还有许多来自于城外的商队!” “若传出去,律法形同虚设,有损城守府名声。” “今后坊间诸事,属下也不好治理。” “众目睽睽,不如换个方式救人?” 他声音落下,却见赵令使眼神漠然,瞥了他一眼。 坊正老爷心中微震,连忙后退半步,再不敢多言。 而赵令使扫过场中一眼,终于还是缓缓开口。 “本使来此,自是要秉公办事。” “此人当街纵马,误撞老人,按照规矩,理当交由外南衙门审理。” “监天司拥有监察城中各方的权力,但不具备审理案犯的资格。” “缉凶捕盗,审案定罪,是我外南衙门的职责。” 赵令使语气如常,淡淡道:“监天司负责监察律法执行,今日若不交人,视律法如虚设,则是知法犯法,谁也保不住你!” 他声音落下,手掌微微一摆。 十二日巡使,刀已出鞘,指向林焰。 而赵令使又不着痕迹地看了梁虎一眼。 梁虎会意,缓缓往前一步,语气平淡:“五爷,莫要践踏律法,理当遵从规矩,交人!” 青山坊十二小旗,齐齐拔刀,厉声大喝。 “交人!” “交人!” “交人!” 第49章 用刀斩出来的公道! 临江司门前,各方汇聚于此。 十二小旗、十二日巡使、皆齐声大喝,威压而至! 杨主簿心头微凛,暗道:“完了,别人反占了理,若不交人,反倒是五爷在践踏律法了。” 他心中沉了下去,只觉大势已去。 对方不提释放,只说调走嫌犯,进行审理,如此一来,便占下了道理,夺去了大势。 五爷再不妥协,便算胡搅蛮缠。 而街道两侧,除了周边的百姓居民以外,还有来自于城外的各方商队,以及临江坊当中各家的势力。 当铺、赌坊、青楼、盐庄、粮库、渔帮等势力,背后都有靠山。 今日交人,便是妥协,也是服软,更是低头。 那么,临江司新任掌旗使的威严,荡然无存! 杨主簿的心中,闪过了众多的念头,他的目光,忽然落在了地上的老人尸体,还有哭得昏厥过去的女孩儿身上。 等他的视线,缓缓抬起,越过梁虎以及十二小旗。 最后,他看向了不远处,临江司的大门。 刹那之间,心中升起一种明悟。 这不是意外! “五爷!” 梁虎此刻,提着佩刀,往前行来,昂然说道:“当街纵马,致人死伤,论法而定,该交由外南衙门处置。” “经外南衙门审理,判定罪责,进行惩处。” “未经审理,他就不是案犯,轮不到你当街杀人!” “你若敢出刀,就是滥用私刑,恶意杀人。” 梁虎往前而来,肃然说道:“监天司虽有监察全城的职责,但不能凌驾于律法之上!” 他的刀,指向了林焰,说道:“今日你敢肆意妄为,罔顾法纪,便是知法犯法,为保监天司名声,勿怪梁某清理门……” 他声音未落,便见林焰身形一闪,已到近前。 只见青天白日间,刀光骤然一闪! 梁虎虽早有防备,却也不由得心中升起一股寒意,立时提刀格挡! 铿锵一声! 梁虎只觉手掌剧痛,刹那虎口崩裂! 他瞳孔紧缩,看着眼前的刀,倏忽断成两截。 而这位五爷的刀,却余势不消,仍斩了下来。 “你敢……” 声音未落,这一刀劈在胸口。 金铁交击之声传开! 监天司所赐护心镜,骤然裂开! 梁虎浑身一轻,只觉往后飞去。 然后浑身一震,重重摔倒在地,再抬起头来,只觉天旋地转,一片昏暗。 喉咙间禁不住升起腥味,张口一吐,便是鲜血喷溅。 他仰面倒下,便只觉陷入了黑暗之中。 场中气氛,立时凝滞。 众人只见这位临江司掌旗使,骤然一刀砍去,梁虎便往后抛出两丈余,张口吐血,昏死过去。 而直到此刻,梁虎的断刀,落在地上,清脆的金铁之音,响彻街道。 梁虎身侧的十二小旗,本要一拥而上,却在刹那之间,都停住了脚步,露出了惊恐之色。 外界不知梁掌旗使真正的修为。 但他们却心知肚明! 堂堂内壮的武夫! 竟然如此不堪一击? 若不是监天司的护心镜,只怕梁掌旗使,刚才已被斩成两截! 他们大都修为不高,若是一拥而上,必然都要死在这街道之上。 “快救梁掌旗使!” 有人大呼一声,这十二小旗匆忙往后,扶起昏死的梁虎,急忙离开。 而这里的气氛,愈发沉凝,更为肃杀。 赵令使的脸色,变得沉重了许多,心下更对这“莽夫”,生出了怯意。 而林焰的刀,再度往下,指向了刘家公子。 但他的视线,却看着前方的赵令使。 “外南衙门审理,方能定罪,方可伏法,规矩我知晓。” “既然如此,作为外南衙门的副令使,你有资格审理此案。” 声音落下,林焰一脚,将刘家公子踢了过去,滚到了赵令使的脚下。 赵令使微微低头,看着脚下。 刘家公子面无血色,满是惊恐神情。 “此时此刻,此地当中,人证物证俱在,杀人者与受害者,齐聚于此。” 林焰走上前来,提起长刀。 刀尖直指赵令使的脸。 “当着众人的面,你来审案!” “给众人一个公道,给高柳城一个公道,给这天下律法一个公道。” “更要给这爷孙,一個真正的公道!” 随着林焰的话,身边十二名日巡使,将他围住,刀锋直指,却面面相觑,不敢上前。 林焰神色如常,往前半步。 他将刀缓缓递了过去。 直到刀身,贴在这位副令使的脸颊上。 “伱作为外南衙门的副令使,若是处事不公,徇私枉法,依照规矩,按照律法,按照监天司职权……” 林焰用长刀拍了拍他的脸颊,寒声道:“老子一刀劈了你!” “混账!就算你作为监天司掌旗使,不属我外南衙门管辖,可是……” “人生苦短,老子只数三个数,让你审完这案子。” “无常,你可知晓,今日之事,会有什么后果?” “数完这三个数,案子没审完,老子一刀劈了他,然后顺带劈了你。” “无常!本座乃是外南衙门副令使!” “三!” “论罪当杀!” 赵令使立时脱口而出。 看着眼前的刀锋,感受着刀上的寒意。 直视这杀星的目光。 他禁不住心中一颤,再也没法端住架子。 “赵远,你是我刘家扶起来,我是刘家的人,我……” 这位刘家公子,顿时大吼,目眦欲裂,又朝着林焰喊道:“你不能杀我!我有刘氏血脉……我没犯死罪……不就是个贱民,一个要入土的老东西,你怎么能让我赔命……” 林焰没有回应,只是伸手从地上扯起了这位湿了裤裆的刘家公子。 随后他便将刀锋按在刘家公子的脖颈处。 紧接着,林焰左手按住刘家公子的脑袋,往前推去。 “刘公子,这是外南衙门赵副令使判的案子,本使只是执法,你看清楚他这大公无私的脸!” 声音未落,刘家公子的脸,被送到了赵令使的面前。 二人面对面,连呼吸都喷在对方的脸上。 眼里的血丝,脸上的神情,皮肤上的汗毛,都一清二楚。 噗嗤一声! 林焰干脆利索,狠狠一拉。 刀锋割破了刘家公子的喉咙。 鲜血溅在赵令使的脸上。 第50章 一刀镇临江! 临江司前方街道。 坊间百姓,都亲眼看着这一幕。 来自于高柳城外的各方商队势力。 以及临江坊内,各行各业,各帮各派,都看见了这一幕。 临江司新任掌旗使的态度! 无论是外南衙门的高层,还是监天司的同僚,都阻拦不住他昭示公理的决心! 哪怕是来自于内城刘家的血脉,只要在此行凶,也都不能逍遥法外。 这一刀,是杀给赵令使看的,也是杀给外南衙门看的。 这一刀,同样是杀给坊间百姓看的,更是杀给城中内外的各方势力看的。 而林焰的刀,缓缓收入鞘中。 他也不看这个被溅了一身血,眼中充满怒意的副令使。 他缓缓转身,看向街道两边的人群,语气平静,声音传开。 “本使名为无常,目前任职于临江坊内监天司分部,担任掌旗使之位!” “监天司职责所在,监察城中一应律法执行,杜绝不公之事。” “临江坊内,各方掌权者,凡有以权谋私,仗势欺人,贪赃枉法,徇私舞弊,草菅人命等不平之事,皆可来报监天司。” “但凡查实,必予严惩!” “如犯死罪,定斩不饶!” 林焰声音冷淡,目光扫过各方。 他再次转身,目光越过那位赵令使,看着临江坊的坊正老爷。 “坊间之事,你权力最高。” “各行各业,尽数归你治理,监天司没有插手的权力。” “但你记住,监天司拥有盯着你的权力。” “有任何不公之事报来监天司,本使会亲自找你核实!” “若你犯下的罪,攒到了论罪该杀的地步,本使会依照律法,斩落伱的首级,挂在临江坊最高的位置上!” “如果你觉得有靠山,可以保住你的命,建议你跟刘公子多聊一聊心得。” 林焰冷声道:“在本使的刀锋之下,你猜一猜,你身后的靠山,会不会也来一句‘论罪该杀’?” 刹那之间,赵令使的脸色,阴沉如水。 今日之事,本该是折辱这位新任掌旗使! 若对方释放刘公子,那么颜面扫地,威风无存。 若对方执意不放刘公子,那么治一个罔顾法纪,知法犯法的罪名。 谁能想到,对方就是这么一介莽夫,当场拔刀,砍碎了所有的算计。 而今,更是咄咄逼人,全然不留半点余地,等同于宣战! —— 此时此刻,临江坊间,最高的酒楼。 这座酒楼虽然位于另一条街道,但俯视下去,仍能将那边发生的一切,尽数收入眼底。 两道人影,皆背负双手,静静望向前方。 两人都貌若中年,只是一人身着青袍,而一人身着白袍。 “昨夜临江司一封书信,命外南衙门,治理‘吃绝户’之事,并有威胁之意。” “赵令使对此颇为不满,今日原想打压这新任掌旗使的气焰,现在看来,是他自己颜面扫地,威严散尽。” “这一身血,可是把堂堂副令使的脸,给染得不成样子。” 青袍男子不由得笑了声:“谁也没有想到,这位新任掌旗使,竟然真的不按常理做事,用一柄长刀,挑翻了规矩,架在了赵远的脑袋上。” “莽夫而已,只有一腔热血,只凭手中刀锋,不识大局,不懂规则,不能圆滑,走不出长远的道路。” 白袍男子这般开口,眼神之中,冷漠至极。 青袍男子却微微摇头,说道:“他可不是一般的莽夫。” “咱们也见过太多的莽夫,在被逼到绝境时,不讲规矩,骤然暴起,以为凭着蛮力,就能掀翻局面,抗衡规则。” “但无一例外,全都死了。” “例如刚才,这位‘五爷’,暴起一刀,若不能劈翻梁虎,那么此刻躺在地上,掉了脑袋的,一定是他自己!” “当一个不讲规矩的武夫,拥有着挑翻规则,劈开局面的强大力量,那么你再纯粹视之为莽夫,就大错特错了。” 随着青袍男子的声音,那白袍男子也神色逐渐阴沉了下来。 先前那一刀,劈翻了梁虎,也劈碎了赵令使与他麾下武夫的信心。 而后来杀死刘家公子的这一刀,更是彻底粉碎了临江坊内原有的规则。 “没有强大的能力,纵然手中执刀,也只是徒添笑柄,在你我眼中,一样还是蝼蚁。” 青袍男子叹息说道:“但今日这位掌旗使展现出来的修为,至少在内壮巅峰。” 他停顿了一下,然后正色说道:“而且这位掌旗使,过于年轻,潜力无穷。” 若没有掀翻棋盘的能力,妄想拿刀,挑战规则,便只能成为笑话。 可是这位掌旗使,明显已经具备了掀翻棋盘的资格。 这也是赵令使咬牙切齿之下,仍然选择了容忍退让,甚至任由对方施威的真正原因! “我收回刚才那句话。” 白袍男子神色变得凝重。 他的手,按在栏杆上,五指紧握,逐渐指背发白。 他深吸口气,然后说道:“今日之后,临江坊内,这個‘不畏权贵、秉公执法、嫉恶如仇’的掌旗使,其威望之高,必将达到临江司历代掌旗使的最高!” “他的刀过于锋利,今日压制不住,势必镇压整个临江坊。” “坊间的各方势力,头上悬着一把刀,从此战战兢兢,行事如履薄冰,只能按照固定的规章律法行事。” “可是,坊间做生意,太过于规矩,哪里能挣得到大钱?” 两人这般说来,均是对视了一眼,达成了共识。 白袍男子缓缓说道:“所以,他得要死了才成啊。” 而青袍男子则幽幽说道:“过刚易折,他这把刀迟早会折断的。” “但只要这把刀一日不断,咱们的财路就会断上一日。” 白袍男子负手而立,说道:“临江坊容不得这么大公无私之人,想个办法,尽快折了他。” 而青袍男子则思索了一番,沉吟着开口。 “刘家的人死了,应该不会善罢甘休。” “但这小子,却让赵远这位副令使亲自断案,自己仅仅是充当了刽子手。” “眼下道理在他手上,背后又有外南司的韩总旗使,刘家想必也没有报复的理由。” “但刘家势必对此子,深恶痛绝,缺的就是一个‘理由’!” 青袍男子轻笑了声,说道:“不如想个办法,给刘家一个理由?” 第51章 五爷的认可! 街道两侧,人皆散尽。 赵令使一言不发,阴沉着脸,带着十二日巡使离去。 纵然是外南衙门的副令使,位高权重,俯视众人,却在今日大庭广众之下,颜面扫地。 只因为这位掌旗使的刀,太过于锋锐! “……” 看着副令使的背影,林焰神色平淡,目光移向了边上,淡淡道:“坊正老爷,这街道上的事,你处理干净。” “这案犯的尸身,按照规矩处理掉。” “周家这位老人的后事,我临江司代劳,期间所有花费,会列举清单,交到外南衙门。” “这小姑娘,她父亲的抚恤金,以及他祖父的赔偿,不在本使的职权范围之内。” 他这样说来,平静说道:“不过,临江司会一直关注她,若是在她身上发生什么不公之事,那就是你渎职之罪……” 往前半步,林焰拍了拍坊正老爷的肩膀,说道:“你们这些掌权者犯了过错,若不能严厉惩处,就是本使的失职了。” 坊正老爷吓得脸色苍白,就连副令使都只能忍气吞声,他又怎敢多言? 今日之后,整个临江坊,无论哪一方势力,谁敢在临江司掌旗使面前放肆? “……” 杨主簿神色变得极为复杂,心道:“一刀就劈碎了这些旧有的规则,成就了前所未有的威望,这位五爷比我想象之中,要高明得多。” “杨主簿,周家老人的后事,你亲自来处理……这小姑娘先带回临江司。” 林焰这般说来,又淡淡说道:“把这匹马的尸体,也带回去,正好本座要祭槐尊。” 停顿了下,他看着杨主簿,淡淡道:“不愧是外南司派来的主簿。” 这位杨主簿,一开始是打算劝说,让他容忍下来的。 但察觉到自家掌旗使,坚韧决绝的态度。 他还是选择了,站在无常掌旗使的身边。 尽管对面是与他共事数年的梁虎,以及明面上权位更高的外南衙门副令使赵远。 但他还是牢牢记着一点。 他杨忘自身,是临江司的主簿。 —— “拜见掌旗使。” 约莫半刻钟后,三位小旗,来到临江司内。 只见三人,立时躬身施礼,神色之间都极为复杂。 他们显然已经听说了先前的事情。 一刀劈翻梁虎,威压外南衙门副令使,彻底镇住坊间各方势力。 当下年纪最大的缺耳中年男子,上前一步,告罪道:“属下三人,今日贪睡,未能到场,助五爷壮威,请五爷降罪!” “事出有因,何罪之有?” 林焰语气如常,这般说道。 前天夜里有妖邪入城,这三人跟随梁虎巡视坊间。 而昨日白昼间,则主动来投,监察各方势力善后的种种事情。 昨夜里,则又负责巡城,搜寻那些处置刘光丁尸首的差役。 习武之人,虽然精力充沛,但也没法不眠不休,仍需歇息。 林焰并未怪罪,只是却深深看了邹进一眼。 三名小旗之中,邹进年纪最大,心思最深。 先前若是直接开口,说明刚才贪睡迟来的原因,不免有邀功之意,推卸罪责之心,从而惹人厌烦。 眼下这番话,看似主动告罪,请求责罚,实则以退为进。 只要林焰不是暴戾凶狂的性子,便不会因为此事而怪罪。 若是依然怪罪,则证明这位新任掌旗使,不会体恤下属,全无半点情面。 “你们三人,虽然迟来,但有心助威,证明你们不是因为顾念与梁虎之间的旧情,也不是惧怕外南衙门副令使的威势。” 林焰上前,拍了拍邹进的肩膀,缓缓说道:“如此,本使已算满意。” 迎着掌旗使的目光,邹进心中微震,当即明朗,自己这点儿小心思,已被看穿。 这位五爷,看着年轻,此刻在邹进心中,却仿佛面对着一个洞悉人心的老江湖。 “我等有幸入掌旗使麾下,定然尽心竭力,绝无二意。” 邹进眼神一凝,当即肃然开口,语气坚定。 林焰微微点头,收回了手掌。 这个下属,算是個老油条,若不敲打一次,实在心思太多。 随后,他的目光,又落在了三人当中,年纪最小的那个青年身上。 “今早时分,可将我的话,都带到了么?” “回五爷,一字不差,全数报知槐尊。” 冯晖当即往前半步,躬身施礼。 林焰微微点头,然后说道:“去后院,备一辆马车,将准备好的祭品,尽数装上,半刻钟后,我便出城,祭祀槐尊。” 冯晖闻言,略有迟疑,道:“此刻已是下午,这一来一回,等祭祀完毕,怕是入夜。” “今日事,今日毕,明日还有其他事情要办。” 林焰挥了挥手,说道:“快些备好,莫要耽搁。” 冯晖当即应了一声,当即转身,朝后院而去。 随后林焰看向其余二人,说道:“邹进,郑流,伱们两人,可以先回家中歇息,今夜负责巡视坊内。” 二人闻言,当即应是,各自回家。 等过半刻钟后,冯晖来报,已准备妥当。 “好,你回去歇息,今夜不用巡察。” 林焰说道:“如今人手不足,你一人须得负责白日之事,要好生休养。” 冯晖闻言,怔了一下,低声道:“五爷此去祭祀槐尊,这里边有众多杂物,还得有个人帮手才是。” 他都已经准备妥当,打算为五爷驾车,马鞭都拿在手里了。 “不必了,杨主簿适才告知我,新任小旗林焰,来过临江司,让他驾车就是了……小晖,马鞭给我。” “是。” 冯晖连忙递过马鞭。 看着掌旗使离开的背影,冯晖略微有些失落,叹息一声,只觉自己未能受到重用,甚至是未受信任。 所以出城一事,交给了那个名为林焰的新任小旗。 但在这时,却听得杨主簿的声音传来:“刚才五爷,叫你名字了?” “……” 冯晖有些茫然,点了点头。 杨主簿缓缓走来,悠悠说道:“叫你一声‘小晖’,看来五爷对你观感不错。” 冯晖闻言,倏忽眼前一亮,道:“如此说来,五爷算是认可我了?” “这是自然,你可要比我,更早让五爷认可。” 杨主簿感慨道:“五爷至今都叫我杨主簿,他甚至都没叫过一声更显亲近的‘小杨’。” 冯晖脸颊不由得抽搐了一下。 而随后他似乎想起什么,低声道:“对了,我总觉得今儿这事,实在有些古怪。” 第52章 出城祭槐尊! “你觉得哪里古怪?” 杨主簿似乎并不意外,平静地问道。 小晖想了想,说道:“其实事情发生在临江司门前,就足够古怪了。” “然后呢?” “当街纵马者,是刘家的人,出身高贵,正常来说,咱们是不敢得罪的。” “权贵出身,当街纵马,这类事情也不罕见,事发于临江司门前,不能是巧合吗?” “但梁掌旗使……梁虎,他来得太巧,出现得太及时,况且,他作为青山坊的掌旗使,原本也没资格插手此事。” “这倒也有些道理。” “但还有外南衙门这位副令使,他也来得巧,而且跟梁虎同时出现。” 小晖神色凝重,说道:“一个巧合,或许真是巧合,但多个巧合,必然早有谋划。” “看不出来,你心思颇为敏锐。” 杨主簿哈哈一笑,说道:“但你觉得,被你看穿的这些事情,五爷就看不穿吗?” 小晖心中微震,低声道:“五爷知晓了?” 杨主簿肃然点头:“在五爷拔刀之前,他大约就明白了,所以他那一刀,直接劈出了风采!” 停顿了下,杨主簿又深吸口气,缓缓吐出:“其实我就怕五爷杀心又起,气不过去,今晚拿刀,把梁虎和赵远,都给宰了。” “但现在,五爷选择出城祭祀槐尊,显然是按下了杀心。” “不然又要掀起一场更大的血腥风波,到时候韩总旗使都保不住他。” “毕竟这二人,身份权位,都已不低。” 杨主簿低语道:“还好五爷的杀性,没有传闻之中,那般地重……” —— 此刻街道之上。 有一辆马车,从临江司内,缓缓驶出。 车帘随风飘动,隐约能够看见一人,端坐其中。 车内之人,金丝黑袍,赫然是当今临江司的掌旗使。 而驾车之人,则是一个清秀少年,衣着朴素。 他是临江司新任小旗,林焰。 此刻便见林焰回望一眼,心中颇为满意。 “隔着车帘,模糊不清……而以我如今的剪纸为马,登峰造极,任谁也辨别不出。” 林焰这般想着,驾马前行,缓缓朝着正南城门而去。 因为妖邪攻城之事,余波尚未彻底平息,因此今日负责管理城门出入的,是城防守军的副统领之一。 此人似乎姓顾,在城墙之上巡查,恰好看见不远处街道,印有监天司标记的车辆。 “临江司的马车。” 顾副统领显然也已经听说了先前在坊间发生的事情,眉宇一扬。 他心中对于这位掌旗使,颇是好奇。 但不免也对这個能够一刀挑翻规则的强者,感到忌惮。 眼看下方的守城士兵,准备例行检查,拦下马车。 他微微皱眉,微微抬手。 身后亲兵,当即探出身子,往城门处的士兵,作了个手势。 “顾统领,这辆马车,不查了吗?” “临江司的掌旗使,就在马车上。” 顾副统领淡淡道:“你们不够资格去查他的座驾,得我亲自下去。” “下次多留点儿心眼,临江司内,养了三匹马,而马车只有一辆,通常来说,也只有掌旗使才能调用。” “这位五爷,凶名显赫,他刚上任未久,就砍翻了梁虎,拿刀拍着外南衙门副令使的脸。” 他走下了城头,来到城门处,摆了摆手,说道:“你们平日守城,张扬跋扈惯了,要是对他不敬,指不定闹出什么风波。” “而且,前两日妖邪攻城之后,因为赵景一事,咱们城防的弟兄,冲了临江司的大门。” “人家心里指不定还憋着一口恶气。” “这回我亲自在城门迎他,免得他借机发难。” 随着他这般说来,已经站到了城门口,看着缓缓而来的马车,主动上前。 “可是监天司的座驾?” “正是。”林焰微微点头,静静看着对方。 “可是五爷在车内?”顾副统领拱手道。 “五爷在歇息。”林焰平静说道:“顾副统领,要我请他老人家出来吗?” “不必了。” 顾副统领笑了一声,目光越过林焰,看见了车帘当中,那一抹身影。 他侧开身子,伸手一挥,示意麾下士兵,让开道路,放出城门。 林焰驾车,沿着城门,缓缓出城。 而顾副统领似乎也松了一口气。 “顾统领,这位五爷,不免太傲气了,您亲自来迎,他面也不露,话也不回,一个小旗就将咱们打发了。”那亲兵语气当中,显得有些不满。 “五爷没有借机发难,已经是给咱们的颜面了。”顾副统领神色凝重,缓缓说道:“毕竟咱们失礼在先。” —— 沿着城外,一路前行。 林焰驾着马车,神色冷淡。 他心中明白,今日在临江司门前发生的事情,多半不是巧合。 这是为了折辱自己这位新任掌旗使,从而布下的局! 但随着他那一刀劈出去,不但粉碎了对方的阴谋,更是助长了自己的威风,增长了在坊间的威望。 从刚才出城时,城防守军的态度,就可以察觉一二。 “今日之事,对他们来说,也许暂时受挫,告一段落。” 林焰看着怀中的刀,心中暗道:“可是在我这儿,这事还没完!” 他抬起头来,眼神之中,杀机一闪而逝。 这一路行去,遇见了三个车队,是从城外来的商队。 还有一些行人,有的是准备归返高柳城,有的是从外地远来。 此刻已到下午,他们都要在入夜之前,尽快赶到高柳城。 而这些前往高柳城的人,则都纷纷朝着林焰这边投来惊讶的目光。 正常来说,到了这个时候,临近傍晚,不会再有人出城了。 因为此时此刻,出城赶路,根本赶不及在天黑前,到达下一个“安全之地”! 所以,但凡出城之人,无一例外,是在城内,天未亮时,就备好一切,等待天色拂晓,才立即出城赶路。 “……” 林焰也没理会这些目光,驾着马车,继续前行。 大约在日暮西山时,他终于来到了槐尊所在之地。 然后,他脸色逐渐复杂。 待得走近,更是陷入了沉思当中。 槐尊呢? 那么大一棵树呢? 地上就剩了个大坑? 第53章 槐尊逃命去了 这里原本是槐尊所在的地界。 但现在槐尊不见了,只剩下一个巨大的土坑。 林焰神色凝重,左右看了一眼,没有察觉到太多的痕迹。 倒也不像是被人强行连根拔起的样子。 沉默了一下,林焰继续往前看去。 发现了一行泥土痕迹,两侧还有残枝落叶。 就像是拖着一行血迹般,显得极为悲凉凄惨。 他蹲下身子,发现这些泥土痕迹,外层干透了,但稍大的凝块,里头还是湿润的。 “……” 林焰再次陷入了沉思当中。 从这些泥土的痕迹来看,大概是中午之前发生的事情。 他今日晨时,命小晖来报槐尊,言明自己下午,将会到此拜祭。 所以中午的时候,是槐尊自己跑了? 刹那之间,在林焰的脑海当中,浮现出这样一幕。 —— 上午时分,临江司的小旗,前来报知槐尊。 “无常掌旗使,将于今日下午,前来进行拜祭。” 听得这话,槐尊整个树身瑟瑟发抖,枝丫摇曳,颤动不已。 等到小晖离开之后,经过了片刻思索的槐尊,作出了重大的决定。 两根枝条,如同双手,垂落在地,撑住两边。 然后,它用这两根枝条,撑在地上,把自己整个身子,连根拔起。 带出了大量的泥土,宛如大量的鲜血,哗啦啦掉下来。 然后,大量树根,如同无数腿脚,噼里啪啦,便是一顿奔跑。 这一株大树,就朝着山的深处,疾弛奔逃而去。 途中许多泥土都随着抖落下来,仿佛拖行了一路的血迹。 “……” 林焰揉了揉眉宇,神色间满是复杂。 都说树挪死,人挪活。 就算是槐尊这等成精的树妖,强行拔地而起,另换一处,不免也是元气大伤。 他分明已经让小晖,详细转达给槐尊,言明此行前来的本意,并且展现了对槐尊的善意。 他这一次来,是献上祭品,敬奉上香,报答前夜指路之恩。 也是因为前夜那一次拔刀相向,所以对槐尊进行赔礼道歉的。 怎么槐尊就逃命去了呢? “不对!” 林焰低语道:“我已让小晖转达善意,况且我一向是行事端正,大公无私,名声在外,赞誉无数,连仇家都没有!” “按道理说,槐尊不至于如此惧我!” “定然有其他的原因,让槐尊心生惧怕,逃离此处!” “如此说来,未必是因为我的缘故,待明日之后,我再寻一寻槐尊的去向。” 他这样想着,朝着高柳城的方向,深深看了一眼。 之所以不是今日,就寻槐尊的去向。 一来,是即将入夜,除非藏身净地,否则,即便炼精境的修为,在黑暗之中,也未必就能自保。 二来,则是他今夜,还有其他事情要办! —— 高柳城,正南门。 时已傍晚,即将入夜。 夜间守城,危险极大。 今夜负责守城的,是周副统领。 此刻顾副统领,正在与他进行交接之事。 期间不免谈起了临江司的事情。 今天下午这件事情,在高柳城当中,可谓是闹得沸沸扬扬,甚至都传到了内城。 “无常已经出城了。” 顾副统领神色严肃,说道:“他在下午出城的,至今未归。” 周副统领的神情,变得极为严肃。 即将入夜,正常来说,城门即将关闭。 一旦关闭,便不允许出入。 尤其是不准入城! “如果他打算在今日回城,那么距离高柳城,必然在三五里范围内。” 周副统领皱眉道:“只有这样,才能赶得及回城。” 顾副统领说道:“半刻钟前,已经查看过了,城外三里范围之内,没有他的踪迹。” 周副统领思索着说道:“那他是定好了‘净地’的位置,才出城的?” 城外有些特殊的地方,被誉为“净地”。 在高柳城尚未建立之前,历代人族祖辈,便是流亡于“净地”当中,苟延残喘,存活下来的。 下午出城,今夜未归,十有八九,便是在傍晚之前,寄身于净地当中。 而上一次,无常是半夜出城,各方都认为,他到不了净地,就会在途中,被妖邪吃尽。 后来无常归城,并且被任命为临江司掌旗使,确实让各方极为惊讶。 “上次他在城外,得以安然无恙,大概便是栖身于净地内。” 顾副统领这样说来,又神色凝重,说道:“但如果是这样,倒也还好。” “你是觉得,他可能会半夜回城?” 周副统领顿时明朗,旋即沉声道:“半夜时分,无论是谁,都不能入城!” “就怕这個!” 顾副统领揉了揉眉宇,说道:“这位五爷,凶名显赫,若是不讲规矩,执意半夜回城,必然要起冲突的。” 周副统领眉宇紧皱,眼神略显沉重。 若是今日之前,区区一个临江司掌旗使,他也不放在眼中。 但今日下午之后,这位掌旗使展露了内壮巅峰的修为。 年纪轻轻,此等修为,堪称惊才绝艳,未来不可限量。 而且,此人性情霸烈,一言不合,便是拔刀相向,实在让人头疼。 “这倒不至于。” 就在这时,校尉孟炉,在旁开口,认真说道:“五爷还是很好说话的,而且上一次出城,他也没让咱们为难。” “在出城之前,他就告诉当值的校尉,等天亮之后才回城,不让咱们为难。” “其实如今各方都认为,五爷不讲规矩,一言不合,就要拔刀。” “属下倒是认为,恰恰是五爷最讲规矩,所以今日下午的不平之事,他才会悍然拔刀。” 他这样说来,两名副统领,都纷纷朝着他看了一眼。 随后便听得一名城防士兵来报。 “临江司的马车,出现在三里处,正在回城途中。” “行车速度颇快,在咱们关闭城门之前,应该能到。” “好!” 两位副统领都松了口气,没有出现最恶劣的局面。 或许真如孟炉所言,这位临江司的掌旗使,还是守规矩的。 “城守府有命,今日天色不佳,必提早入夜,城门提前半刻钟关闭,不得任何人进出。” 就在这时,却听得城门之下,传来了一个声音,手中持着令牌,高高扬起。 第54章 火种的守护者 提前关闭城门,便是等同于刻意将临江司的马车,阻拦在城外。 天色已然黯淡,不能入城,便只有死路一条。 就算想要掉头,去寻净地的位置,也定然是来不及了。 “太巧了。” 顾副统领眉宇微皱。 若在平常,根据天时变化,提早关闭城门,并不是罕见的事情。 但是此刻,日暮西山,天色虽然昏暗,但还不至于需要提早关闭城门。 “刘家的人。” 周副统领低声道:“内城六大家族,都有嫡系血脉,在城守府当中,身居高位。” 他看了副统领一眼,说道:“无常掌旗使出城,应该是这消息立即被传到刘家那边了。” 消息传至内城,然后再定下提早关闭城门的命令,传到外南城门。 一来一回,时机正好。 在场三人,当即都已明白。 今日守城的士兵里,有刘家的眼线。 “怎么说?” 顾副统领问道:“要么听刘家的,往死里得罪这位五爷!要么,拖延一二,给这位五爷,行个方便?” 周副统领没有开口。 他觉得跟临江司没有什么交情。 更重要的是,因为赵景一事,还有结怨。 真要说来,双方还有些许矛盾。 况且,在他眼中,这位五爷虽然今日展露出了令人惊叹的天资,可依然远远不能与内城六大家族的刘家相提并论。 天才,只是具备成为强者的潜力! 而刘家之中,则有真正的强者! “内城传来的命令,自然不能违背。” 就在这时,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 众人转头看去,便也见到了大统领赵州。 此刻的大统领,头发灰白,气色颇为萎靡,缓缓说道:“不过,先前误会了这位五爷,老夫对他还是有些歉疚的。” “告诉那传令的,遵从内城之令,将立即关闭城门。” 赵州看向孟炉,说道:“你去关门。” 迎上赵州大统领的目光,孟炉心中顿时恍然,拱手一礼,往城门下而去。 —— 沿着城门,往外看去。 可以看到前方,出现了一点影子。 细看之下,那是一辆马车,速度颇快,行驶而来。 “今夜,就在城外,领略一番黑暗的可怕,给我家公子赔命。” 传令的刘家族人,冷笑了声,脸上满是嘲讽之色。 他要看着对方疾驰而来,城门却逐渐关闭。 对方心中的绝望,想必不会逊色于今日,公子被刀锋指着,最后只能等死的恐惧! 眼看着城门逐渐关闭,却到一半时,骤然停住了。 “干什么?还不快把城门关上?” 这刘家族人,骤然大喝,恼怒不已。 “城门年久失修,前夜受妖邪攻城,所以卡住了。” 孟炉上前来,认真地解释道:“说来还是外南衙门,总是要节省银两,不愿意拨出款项,维修城门。” 他神色肃然,说道:“希望您老回内城时,上报一声,让城守府那边,拨些银两下来。” 说到这里,他伸出脚来,叹息道:“您看我守城数日,这靴子都磨坏了,都没得换,咱们城防这边,实在太穷了。” “你……” 这刘家族人脸色大变,怒喝道:“这是城守府颁布的命令,你们胆敢阳奉阴违?” “这叫什么话?” 孟炉连忙摆手,说道:“我等执行城守府的命令,正在尽力关门,哪里敢有半点违背?只是,城门坏了,过往没钱维修,这错不在我城防守军……” “难道错在城守府吗?” 这刘家族人,不由得怒喝道。 “原来如此。” 孟炉恍然大悟,说道:“多谢兄台,仗义执言,明日就让大统领,修书一封,越过外南衙门,上报内城!连刘家的人都说了,错在城守府,这回铁定有银两拨下来了!” 他神色认真,当即施礼,然后凑近前去,说道:“您帮了这么大个忙,我也不好看着您被人劈了,得提醒您一声……” 他朝着城门外指了指,说道:“临江司的马车要到啦,要是知晓您特地来关城门,那位五爷的凶名,啧啧啧……指不定就是一刀,身首分离,想来幽冥路上,您家公子还没走远,正好作伴。” 眼看着那马车逐渐临近。 这刘家族人,脸色变得极为难看,终于是调转马首,驾马离去,径直往内城去了。 “慢些,不要纵马,不然五爷回城,还要砍人脑袋的。” 孟炉挥了挥手,大声提醒道。 随后便听得身后传来声音。 “孟校尉,城门怎地提早关了一半?” 这少年声音,清澈悠扬。 —— 与此同时。 城头之上。 大统领赵州,正扶着城墙,俯视下方。 两位副统领都在身后,略有沉默。 片刻之后,便听得那位周副统领沉吟着开口:“大统领此举,必然得罪刘家。” 大统领赵州,忽然笑了声,指着自己:“老夫盛年时,便是内壮巅峰,可惜盛极而衰,气血逐渐衰弱,此生无法成就炼精境。” “而这位五爷,正如初生之朝阳,年纪轻轻,已是内壮巅峰,将来前程不可限量。” “他若是死在黑暗之中,被妖邪所害,那算是他的命数。” “可是因为某些私下里的恩怨,要害了这么一個人族奇才的性命,老夫做不来。” 他叹息了一声,幽幽说道:“如果在高柳城建立之初,像是这样出色的年轻人,都被誉为‘火种’!” “当年有很多的强者,会用性命去守护年轻的后辈,让他们生存下来,成长起来,成为下一代的守护者!” “老夫就是当年的‘火种’,当今的守护者!” “只是很多当年的‘火种’,已经忘记了初衷,所以到了如今的时代,他们成为了掌权者,而不是守护者。” 赵州这样说来,缓缓说道:“他们只重当前权势,却不愿考虑将来……没有了守护者,出色的‘火种’,常被掐灭于萌芽时,将来也就没了希望,。” “可是为了一朵火苗,大统领今日得罪的,可是刘家这个庞然大物,那是滔天的烈焰。” 周副统领语气沉重,这般说来。 赵州摇了摇头,说道:“年轻的火苗,有燎原之势,但滔天的烈焰,却有燃尽的迹象。” 他看向内城的方向,低沉着道:“刘家仅存的那位老祖宗,年纪比老夫,还要大一些的。” “烈火有燃尽之时,火苗又被掐灭于萌芽之时。” “未来的高柳城,没有了火光的映照,黑暗就会侵蚀掉所有的一切。” “也许我老了,看不见那一日的兴衰,但也希望在今日,为将来做一些事情。” 声音落下,赵州看向两位副统领:“但你们比老夫年轻,是能看到那一日的,所以今日,你们本应该比老夫想得更长远,做事也应该更加果决。” “多谢大统领教导!” 二人闻言,瞬间明白,大统领对于自己二人的表现并不满意,当即躬身施礼。 只是二人心中,对大统领这番话有多少认可,便不得而知了。 第103章 降服小神尊! 近柳庄,西南角落。 这位庄主,背负双手,静静看着眼前的老者。 高柳城的柳尊神庙,在一年多前,派来三大烧香人。 三人当中,以这老者为主! 此刻这老者,盘膝而坐,浑身光芒,覆盖方圆丈许。 他脸色苍白到了极点,但依然紧紧咬牙,维持着这周身的光芒。 在他的身后,一条根须,扎在后背,与背脊骨,几乎融合为一。 原本林焰和裴雄听到的,是三位烧香人当中,资格最老的这一位,被左城卫军征调了去。 但现在看来,老者一直都被困在近柳庄的西南角落的这一处小院当中。 “鲁爷何必苦苦支撑?” 庄主叹息道:“小神尊已经死了,它最后给你的赐福神光,只能是无根之水!” “你打算用来维持小神尊的躯壳,不受我们的掌控,可时至此刻,又有什么作用?” “顶多再有一个时辰,你就要耗尽了!” 这位庄主当即摇了摇摇头,说道:“实在白费气力!” “能支撑片刻,老夫也算尽力了。” 这位鲁爷,咬牙切齿,眼神之中,几乎都要喷出火焰来。 “何必呢?徒做无用功!” 庄主缓缓说道:“那些不愿入我劫烬门下的人,都已经烧成了灰,洒在了小神尊的边上……鲁爷总不想落到这个下场吧?” 鲁爷呼吸变得更为粗重,浑身止不住颤抖,低沉着道:“柳尊不会饶过伱们的!” “柳尊?” 庄主哈哈一笑,说道:“柳尊不就是在这里吗?” 他指了指外边,那已经枯萎的小神尊,说道:“鲁爷,只要你舍弃身外这道神光,让我们得以掌握小神尊的躯体,外边那两千余人,就可以活。” “如果你一意孤行,我们用这两千余人的血肉,来成为小神尊的养料!” “你这点儿无根之水,可就没有办法,再阻拦小神尊的复生了。” 他声音才落,便听得外边传来脚步声。 只见一个监天司的小旗,走近前来,低声道:“登云楼上面,被人挂了一盏灯。” “嗯?” “像是柳枝照夜灯,但似乎又大不一样。”那小旗的神色,有些迟疑。 “什么意思?” 这位庄主退了几步,走出院外,缓缓抬头,看了过去,眼神微凝,低声道:“是柳尊本体的大照夜神灯!” 那名小旗低声道:“已经让人去摧毁了。” 庄主微微点头,似乎想起什么,忽然眼前一亮。 但下一刻,又有些焦急,扯住这名小旗,怒声道:“不能毁!让他们留下大照夜神灯!” 这名小旗闻言,连忙快步朝着那盏神灯的位置而去。 而庄主深吸口气,重新走入院中。 却听得那位鲁爷,冷笑了声。 “大照夜神灯被挂起来了,看来还是有上面的人,到了近柳庄。” 鲁爷沉声说道:“难怪想要老夫放弃,是因为你们支撑不了多久了!” “老爷子想多了,一个从黎城来的总旗使,一个高柳城的掌旗使,还有六名小旗,能翻出什么浪?” 庄主背负双手,缓缓说道:“我离开之前,他们对近柳庄的戒备,已经放下了!” “在他们没有防备的情形下,用一架重型弩床,杀死一尊炼精境,就算略有不足,那也还有两大诞生灵性的邪祟,绰绰有余了!” “至于那掌旗使,还有六名小旗,更是完全不用放在眼里。” “你以为的救兵,不过是多几具用来填坑的血肉罢了。” “不过加上一尊炼精境的血肉,我们大概就能完全拥有小神尊了。” 说到这里,庄主哈哈大笑,出声说道:“今夜,人来得差不多了,鲁爷既然不愿成为劫烬的一员,就看着我们……如何来造就一尊新神罢!” 他神色凝重,从怀中取出一物。 赫然是一支旗。 监天司的旗,上书有寒门二字。 高柳外城,西南区域,寒门坊的旗。 鲁爷见状,倏忽瞳孔紧缩。 “你们……” “原本应该是临江坊,或者青山坊的旗,但是外城正南区域,被韩征压得死死的。” 庄主笑着说道:“只好从西南区域,找到一枚神意气种了!今日一早,我的人手,从高柳城回来,就是带回来这一支旗!” 他微微抚须,笑着说道:“有了这一支寒门旗,内中神意气种,融入老夫供奉的祖宗里,再借助小神尊的躯壳!” “如此一来,就算是柳尊神庙的大庙祝降临,想必都看不出端倪了。” “鲁爷,你应该明白,神意气种,代表的是什么!” 庄主哈哈一笑,指向外边,激动地说道:“柳尊本体的大照夜神灯,非但压制不住我等,更会让新生的小神尊,进一步生长!” —— 黑暗之中,妖邪逐渐增多。 林焰深吸口气,金刚壮魄神功,催发到了极致。他肉身壮硕,丈许之身,显得万般强悍。 当即一口精血,喷在刀上。 血光流转,逐渐延长,变成了一柄足有两掌宽的血色巨刀! 他看向那头八哥,说道:“我这封信,让槐尊想办法,传给陆公和韩总旗使!” 那头八哥,一只爪子,正抓着一张纸,偏头问道:“你还是要进去?” “是我判断出错,让他们汇聚到西南角落,从而羊入虎口,总不能在外坐视!” 林焰眼神凝重,出声说道:“只要不是小神尊变成了妖孽……我就能尝试,保住这近柳庄两千人的命!” 声音未落,他长刀一扬,就扫灭了临近身来的一头游祟。 随后便见林焰大步往前而去。 轰隆隆!!! 整个近柳庄,无数的房屋,不断地崩塌! 只见大量的根须,从土地之上,生长出来! 以近柳庄西南角落,约莫上百座屋舍为中心,边缘大量的根须破土而出! 而那些根须,不断纠缠,逐渐聚成了一个巨大的木球! 大如山岳! 内中有上百座屋舍,困住了庄内汇聚过去的两千余人! 正当林焰要尝试,用血煞神刀,劈开一条通道的时候。 却听得破风之声骤然而起! 一支巨大的箭矢,如长矛一般,击穿了前方的木球! “裴总旗使?” 林焰抬头看去。 隐约可以看到,是裴雄胁迫两名烧香人作为协助,以炼精境的修为,强行动用了重型弩床! 见状,林焰深吸口气,大步往前,一拳轰在那巨箭的末端! 嘭地一声! 巨箭彻底穿透! 林焰举起血色大刀,沿着缺口,悍然斩落! 这根须所凝就的木球,被斩出了一个裂口! 随后又是一刀斜劈下去! 他直接撞破了这个缺口,闯了进去! 但是林焰并没有让庄内百姓,朝着缺口之处逃命! 因为外界,黑暗茫茫,妖邪汇聚! 一入其中,林焰便听到四面八方,传来欢呼雀跃,呼喊之声。 赫然是庄内百姓,都认为此刻无数根须,拔地而起,将他们裹在当中,乃是小神尊对他们进行庇护的方式! 而林焰毫不迟疑,点燃了监天司的烽烟。 片刻之后,裴雄麾下的两名小旗,匆忙跑来。 看他们手上长刀染血,显然经过了激烈的拼杀。 “嗯?” 只见两人近前来,神色凝重,看着这位壮汉,隐约还有些戒备。 “我奉巡察使之命而来,此处哪里最危险?” “那个方向,院子里有问题……小神尊好像在那里!” 二人虽有迟疑,但此刻也别无他法,终于还是开口说道。 林焰微微皱眉。 正常来说,近柳庄的建造,是以小神尊为中心。 但现在小神尊,却不是在近柳庄的中央,而是在西南方位! 这一点让林焰心中颇是不解。 但就在这时,土地骤然崩裂! 林焰忽然往前一跃,顺势带上两名小旗。 便见先前三人所在的地方,有十几道根须,宛如长矛,破土而出。 “他们控制了小神尊的躯壳?” 林焰心中升起明悟。 就在这时,周边传来大量惨叫之声,此起彼伏。 赫然是劫烬之人,已经开始大肆杀戮,要用整个近柳庄的人,无论男女老幼,全数来作为小神尊躯壳的养料! “救人!” 林焰提刀而去,心中升起无穷怒火。 他连杀劫烬六七人,便听得声音传来。 “无常兄弟,先杀庄主,他在哪里?” 赫然是裴雄也闯了进来,但显然他从两名烧香人口中,知道的东西,比林焰更多。 “你来救人,我去杀他!” 林焰见状大喜,径直扑向了最近的一座院中。 但还没近前,便见那座小院被轰然撑爆! 就见一株柳树,仿佛拔地而起! 威势滚滚,席卷开来! 这就是小神尊? 轰! 林焰毫不犹豫,一刀劈了过去! 他聚起所有的力量,斩出了一道约莫长有三丈的血色刀光! 神通!镇魔! 这一刀悍然斩去,竟然斩断了柳树半截! 但下一刻,就见大量的根须破土而出,径直朝着林焰攻来! 不过眨眼的功夫,便见林焰这丈许来高的壮硕身体,尽数包裹! “不过如此……” 就在院中,近柳庄主,哈哈大笑,说道:“又是一尊炼精境的养料,很好……” (本章完) 第104章 吾为照夜人! 小神尊的根须,原本覆盖整个近柳庄,并且往外蔓延六十步。 之所以要将庄内百姓,尽数驱赶到西南边角。 就是因为此刻,以小神尊的根须,全数破土而出,往上包裹。 平铺开来的根须,裹成一个巨大的木球,范围便会缩减。 “总算是将近柳庄当前的活人,全数收来了……” 庄主背负双手,哈哈一笑,看向那边的鲁爷,说道:“你一直用小神尊的赐福神光,来维持小神尊躯壳,不受本座所用,现在,白费功夫了!” 他指向身后,说道:“强大如炼精境的人物,不也是一个照面当中,就成了养分?” 他将手中的寒门旗,往上抛去。 柳枝伸展,接住了寒门旗。 寒门旗之上的柳枝图案,原本是青翠欲滴,但是到了此刻,颜色逐渐消退。 显然内中的“神意气种”,已被依附于小神尊的邪灵所获。 待得祂完全汲取神意气种,借助木球当中所有生灵的血肉来作为养分,便能彻底掌握小神尊躯壳。 到了那时,就算是柳尊神庙的十二庙祝到来,也难以辨认出真假虚实。 “……” 鲁爷的眼神,变得愈发黯淡。 但他依然没有放弃,神光逐渐释放。 沿着背脊骨处的根须,似乎想要以小神尊遗留下来的神光,影响如今小神尊的躯壳。 他在以微末的力量,来争夺小神尊躯壳! 但与其说是争夺,不如说是挣扎着,拖延那尊邪灵,融合小神尊躯壳的进度。 只是效用,似乎已是微乎其微。 “鲁爷,放弃吧。” 庄主走近前来,叹息说道:“共事至今,一年有余,你也算个人物,倘如入得劫烬,定然胜过你这神庙烧香人的地位!以伱的本事,对我等而言,极为重要,甚至比一尊炼气境的大人物,都不会差的!” 他伸出手来,说道:“我供奉的老祖宗,今夜之后,成为真正的小神尊!从此,我在劫烬当中,便是第一庙祝!以鲁爷的神术造诣,甚至可以与我并列!” “鲁爷将来,还有大好前程,何必就此葬送?” “高柳城中,哪个值得让你为他们卖命,哪个会如你一样,宁死而不屈服?” 庄主这样说来,微微抚须,道:“事情已到尾声,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了!” “……” 鲁爷没有说话,只是叹了一声。 随后吐出一口气来,才低沉道:“老夫出身于高柳城,祖父年少时流亡至高柳城,当了个泥瓦匠,祖母理家,而父亲是替人搬运的苦力,母亲则是在酒楼当了厨娘,家中还有个三岁的妹妹。” “一家虽不富裕,但每日劳作之下,能得三餐温饱,不至于饥寒交迫,祖父已是心满意足。” “尽管只有城中旧屋半座,但能免于流亡净地之外,免受黑暗妖邪侵蚀,但也已是安稳无忧,阖家欢乐。” “六十年前,老夫十三岁,劫烬祸乱全城,死伤无数。” “我一家三代,只得我一人,侥幸存活下来,被柳尊神庙的烧香人收养。” 说到这里,鲁爷抬起头来,眼眸森寒,说道:“老夫不是为高柳城的权贵卖命!是为了那些跟我家人一样,不应该受难之人,而来抗衡劫烬!” “眼下,近柳庄当中,每一个百姓,都以你为尊!” “你看一看,那些个步履蹒跚的孩童,哪个不是喊你庄主爷爷?” “他们做错了什么,该被你搅成烂泥,作为养分?” 鲁爷缓缓说道:“你们这些穷凶极恶之徒,也想策反老夫?” 庄主抚须而笑,说道:“鲁爷说得如此大义凛然,可你如果早些放弃挣扎,也许他们不用死。” 鲁爷冷笑一声,说道:“老夫若早些放弃,他们还能活到此时此刻?你从一开始,就打定主意,杀尽他们,不是吗?” “看来鲁爷,不是老夫眼中的聪明人!” 庄主哈哈大笑,背负双手,往外走去。 却在此刻,听得一个冷淡的声音响起。 “庄主算是聪明人吗?” “……” 瞬息之间,气氛凝滞。 视线倏忽朝向声音来处。 正是小神尊的根须,裹成那一丈余的木球! 随着声音响起,刀光如雷霆,刹那闪耀! 神通!镇魔! 身外的根须,纷纷破散! 就见一个丈许高的壮汉,借力扑向了小神尊的本体所在! 此刻倾尽全力,刀上血光流转,雷刀骤然而发! 他已经将斩杀流寇、赵景、两大邪灵、以及其他邪祟和劫烬成员的煞气,尽数推到了修为之上。 修为:炼精境(2943/3650)+ 再加上金刚壮魄神功,额外增添修为战力! 林焰在炼精境的修为进度当中,已算是打破了三千大关! 他已经走到了炼精境的最后关头! 更重要的依仗,在于镇魔神通! 轰隆隆!!! 无数的柳枝与根须,凝结于上方,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木盾,层层叠叠,坚如精铁! 这一刀斩落,层层崩裂! 但斩破上百层以后,刀锋终于还是迟缓,陷在了枝条与根须当中,无法继续斩落! “不过如此!” 小神尊的枝干当中,传来冷笑之音。 然后便见,这个壮汉,已是颓然无力,似乎因为绝望,直接松开了手中的刀,跌落了下来。 —— “完了!” 远处的裴总旗使,正大步赶来。 原本那壮汉,扑向院中,小神尊骤然暴起,将之裹住。 那时候,裴总旗使已然心头绝望,但仍然奋力杀敌,朝此而来,试图解救。 途中见到这壮汉挣脱束缚,心中大喜。 然而喜色还未浮现脸上,便已彻底凝滞住了。 小神尊的躯壳,是以柳尊本体来栽培的。 尽管如今内中被邪灵占据,并非真正的小神尊,可终究也不是炼精境的人物,可以斩破得了的! “完了!” 裴总旗使叹了一声。 在他身后,三名小旗,浑身浴血,眼中也露出绝望。 陆陆续续,还有其他人,前来协助。 这些士兵与小旗,尚未被劫烬收服,也没有被劫烬所害。 因为他们不够强大,劫烬暂时未有重视他们。 他们并不知晓真相,只见到昔日同僚,忽然拔刀,杀向百姓。 所以他们拔刀相向,杀了个稀里糊涂,死伤惨重,却也不知究竟为何会有今夜的混乱。 “你们继续救人,杀掉那些狂徒!” 裴总旗使终于还是深吸一口气,朝着前方赶去:“我去应付那边!” “总旗使!” 就在这时,一名小旗喊住他,捂着腹部的伤口,喘息着道:“别挣扎了,逃命吧……” 这近柳庄的局面,凭着他们这点人,显然已经无法挽救了。 先前那位壮汉,威势之盛,犹在裴雄总旗使之上,也不过一个照面,就陷入其中,此刻生死不知。 总旗使虽是炼精境的修为,此去又与赴死何异? “混账!” 裴雄顿时愤怒。但转身过来,正要怒斥,却不由浑身僵滞。 他看了看身后这些人,满身疲惫,浑身浴血,伤势不浅,就连手中的刀,都斩出了缺口。 从黎城随行而来的六名年轻小旗,都是他极为看重的后辈,此行便是为了让他们开眼界,多些磨砺,学些东西。 但眼下,仅剩三人,还有一人断了臂膀,奄奄一息。 他心中知晓,继续留下,便要全数死在近柳庄内了。 停顿了下,才颓然道:“你们……逃命吧!” 随后他便即转身,头也不回,快步朝着那院落奔去。 —— “到此为止了。” 庄主负手而立,看着被两道柳枝束缚住的壮汉,露出了笑容。 他缓缓往前,淡淡道:“这位朋友,你说本座,算不上聪明人?” “当然不算!” 那壮汉直面小神尊,头也不回,却哈哈大笑,道:“砍不穿小神尊的躯壳,还拿不下你吗?” 声音未落,双手挣脱,抓住两侧的柳树枝条! 神通!镇魔! 轰隆! 柳枝骤然崩散! 林焰落地,大步前跃,奋力一拳,轰在了树干上! 此刻,这尊邪灵,操控小神尊的躯体,将大量根须,都裹住了西南角落,困住了两千余人。 用以自保的枝条,绝大多数,都已聚于顶上,挡住了林焰倾尽全力的那一刀! 而柳树的主体枝干,却已经没有了阻碍! 面对这一拳,依附在小神尊体内的邪灵,再也没有手段,可以进行阻拦! 这一拳轰下去时,镇魔神通骤然而发! “该死!!!” 柳树之后,大量水汽溢散开来! 那便是邪祟的异气! 祂终究不是真正的小神尊,受不住这一拳,被轰出了“神躯”之外! “什么?” 庄主面色骤变,奔上前去,却又想到什么,喝道:“老祖宗!他身上没有制邪的神物,纵然炼精境,也挡不住你……请老祖宗,附身于他,挥刀自刎!” 便见这位庄主,就地跪倒,立时三跪九叩,大声喊道:“请老祖宗出手!” “出你大爷!” 大量水汽,纷纷溢散而逃! 刚才那一拳,怎么可能是炼精境的人物,能够轰出来的? “想跑?” 林焰聚起周身精气,咬破舌尖,调动心头气血,往前吐出。 血雾溢散,覆盖水汽! 尽管炼精境的精血,也不能直接灭杀邪灵,但却听得那邪灵惨叫出声,水汽不断湮灭! 只留一点本源! 林焰大步赶上,拳掌轰落了下来! 神通!镇魔! 最后一点水汽,烟消云散! 煞气增加二百一十三缕! “终究只是邪灵,而不是小神尊本身……” 林焰默默将煞气,推到了修为之上。 修为:炼精境(3156/3650)+ 他转过身来,看向这位跪在地上叩首的近柳庄主,说道:“你很聪明?” “……” 庄主因老祖宗被灭,浑浑噩噩,此刻才抬起头来。 便见一只靴子踹了过来。 林焰一脚将他踹翻,踩在他的脸上。 与此同时,裴总旗使悍然闯入,喝道:“冲着我来!” 然后他便怔住了,眼中有些茫然。 “出去,救人!” 林焰神色肃然,说道:“不用留活口,杀光劫烬!” 裴总旗使也不迟疑,转身便走。 林焰低头看了一眼,直接踩烂了这位庄主的四肢,将他按在烂泥里。 然后才大步往前,看向那位几乎油尽灯枯的鲁爷。 “监天司的人?” 鲁爷抬头看了一眼,长长出了一口气,道:“事情算了结了吗?” 不等林焰开口,便听得那庄主狞声狂笑。 “了结?妄想!” “这是深夜!” “小神尊死了,仅存一个躯壳,你们挡得住黑暗之中,无尽的妖邪来袭?” “就算你们可以自保,近柳庄还有千余人,你们能救下几个?” “你们……” 声音未落,林焰返身,一脚踢在他的侧脸上。 咔擦一声! 这近柳庄主,满口鲜血,嘴脸肿起,声音已是模糊不清。 “老夫能护得住下半夜。” 鲁爷勉强爬起来,伸手扯断了背后的根须,带着他的血肉,甚至骨骼碎片,都扯断了去。 他一个踉跄,跪倒在地,喘息道:“我身上还有小神尊最后的赐福,凭着这点儿神光,就能勉强维持住小神尊的躯壳,惊退黑暗中的妖邪!” 他紧紧咬牙,张口吐出血来,颤声道:“把我放在小神尊的枝干下,让我靠着祂……” “鲁爷,你最后这点生机,全依仗小神尊的赐福。” 那庄主口中模糊不清,还是挣扎着开口,嘲讽地道:“你会死的。” “……” 鲁爷没有理会,只是看向林焰,目光之中,带着些许恳求之色:“老夫已经不能活了,救人要紧。” 林焰不是拖泥带水的人,当即扶着这名老人,来到小神尊的枝干下。 老人往前半步,身子靠在柳树上。 他咬破指尖,手中浮现金色光华,在树干上,似乎在绘画符纹轨迹。 粗糙的树皮,破开的伤口,时刻传来疼痛感。 他浑然不觉,一边刻画,一边喘息着道:“这位兄弟,替我转告高柳城的指挥使,老夫没有给监天司丢脸。” “你是……” 林焰看着这位神庙出身的老人,目光微凝。 便听得老人口中轻轻念叨着什么,声音越来越小。 而他手上绘画符纹的速度也逐渐变得缓慢。 “斩妖除魔,诛邪灭祟,吾身所至,夜如白昼……安人间,定人族,谋太平,造盛世,百死不悔……” 老人停住了动作,伏在了树干上。 林焰近前半步,便听得老人嘴唇蠕动,声音微弱得几乎难以听见。 “吾为……照夜人……” 老人垂下了头,瞳孔涣散,气息全无。 (本章完) 第105章 神的钥匙!劫烬副教主! 茫茫黑暗,遥遥远方。 只见一人,背负双手,立于山巅。 在他身侧,白光流转,环绕周身。 这白光显然是一尊诞生灵性的强大邪祟。 落在其他的邪祟眼中,便是这强大的白光邪灵,正围绕着“猎物”。 面对如此强大的邪灵,黑暗中的其他妖邪,未敢临近,纷纷避让。 “辰爷,失败了。” 邪灵的声音,显得有些稚嫩。 “可惜了啊。” 这人怅然一叹,伸手抚摸了一下身侧的白色光芒。 白光如水,从他指缝间流溢出来。 若是林焰等人在此,必然心生惊讶。 正常来说,拜祟人将自身供奉邪祟,视若祖宗! 更是以奴仆之身,来伺候主家,从而借用邪祟之力。 但此人并无恭敬之色,对身旁这尊诞生灵性的邪祟,视若孩童,稍加安抚,眼中隐约有些宠溺之色。 “没事,这回不行,还有下次,不过既然都出来了,咱们找个净地,我找几个比较稚嫩的孩子来给你吃。” 辰爷面色温和,笑着说道:“给你选几个生辰年月比较合适的,三岁以下的吧,魂魄要纯粹一些……” “好哇好哇!” 白色的流光,显得颇为欢快。 辰爷点了点头,却不由得叹了口气,低声道:“可怜劫烬数十年谋划,付诸东流,如今在高柳城中,劫烬之人,已被清扫得七七八八了。” 为了这一座近柳庄,为了得到小神尊,这十年以来,费了不少心血。 单是为了取得栖凤府城与高柳城的信任,就死了不知道多少人。 原本这个惨痛的代价,是值得的。 其中一人,因为诛杀劫烬一名元老,获得信任,受到重视,成了近柳庄的当代庄主。 又有一人,因斩杀劫烬二十余成员,得以升任监天司镇守使,并奉命镇守近柳庄。 还有两人,入了柳尊神庙,当了烧香人。 如果没有意外,今夜之后,他们便能掌控小神尊。 “如果能够成功掌控小神尊,并吞食这两千余人,完善最后一步。” “此后,本座挑选的那六百人,就能成为新的近柳庄村民。” “让庄主进行上报,就说那名栖凤府城来的镇守使,因古法隐患而走火入魔,重创小神尊,导致黑暗侵蚀,妖邪闯入,死伤惨重。” “就算事后追责,革除了他庄主的身份,但以十年来准备的后手,也能保住近柳庄的根基。” “可惜……可惜啊……” 这位辰爷叹息道:“付出了如此巨大的代价,未能尽得全功。” “其实也不差啦……” 白光流转,颇是柔和,轻声道:“至少也造就了一尊炼气境嘛?” “如果今夜,事情顺利进展,杀绝了一切知情人,他这尊炼气境,就能升任高柳内城的副指挥使了。” 辰爷叹息道:“可惜不顺利,他没办法回到高柳城,更不可能再去栖凤府城了。” “都是那株老槐树报信,我去吃掉它!” 白光忽然愤怒,大声说道。 “原本是该将这老槐树灭口的。” 辰爷轻笑了声,说道:“但现在,此事瞒不住了,灭掉老槐树,于事无补!倒不如留着它,有时候骗一骗它,也许就间接骗到了高柳城内的那些家伙……” 随后他伸手,抚了抚这白光,笑着说道:“走了,既然出了结果,就赶紧回去了……这黑夜里,比你强大的邪祟可不少,万一看上我了,要来跟伱抢食,我岂不是被吃掉?” “谁要吃你,我跟祂拼命!” 白光声音稚嫩,却显得极为愤怒。 “哈哈哈,走啦……” 辰爷悠悠说道:“这次我得了神的旨意,要离开栖凤府,去找一把钥匙!” 他眼神温柔,颇是宠溺,轻声道:“听说那里的妖邪更加凶狂,所以比栖凤府要贫瘠得多,人口也不会多,免得到时候饿着你……离开之前,多找几个合适的孩子,让你吃饱喝足了。” —— 栖凤府内,小型净地当中。 “那位监天司的镇守使,还没醒来吗?”黑牛面具的男子,这般问道。 “注意你的用词,他已夺得了小神尊的本源,如果没有意外,三日之后,就是炼气境的大人物了。” 红鼠面具的男子,语气之间,难掩羡慕,说道:“他本来就是咱们的前辈,这回之后……他恐怕可以争一争,咱们劫烬的副教主。” 就在这时,外边传来声响。 红鼠面具的男子,忽然起身,朝着净地的出口走去。 停在洞口位置,便见边缘有个罐子,忽然青烟袅袅。 “近柳庄事败,夺取小神尊本源一事,已隐瞒不住。” “纵然吴老成就炼气境,栖凤府内,亦无容身之所。” “待他老人家出关,离开栖凤府,奉‘神旨’,去残狱府,寻找‘钥匙’的位置!” “如能寻回,可继任副教主之位!” 那青烟悠悠流转,藏回了罐子当中。 红鼠面具的男子,当即往后退了一步,三跪九叩,恭敬道:“劳烦老祖宗传话!”他站起身来,往净地之中走去。 黑牛面具的男子迎上前来。 二者交流了一番,旋即沉默了下来。 “吴老是我劫烬的元老之一,听说八年前,教主授意之下,让他升任监天司镇守使。” 黑牛男子叹息说道:“为凑足功勋,并获得监天司指挥使的信任,他杀死了三位挚友。” “不止!” 红鼠面具的男子,说道:“他儿子并非我劫烬之人,只因为接触了拜祟法,他就亲自杀了唯一的独子,以明心意。” “所以,让监天司认为他,已心灰意冷,在高柳城内难免触景生情,才准许他调任近柳庄,离开伤心地。” “近柳庄一事,彻底失败了,他老人家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红鼠面具的男子,无奈地说道。 就在此刻,便听得净地深处,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 “今夜无论是谁,坏了近柳庄的大事……” 那位镇守使,低沉着道:“老夫一定要取下他的头颅!否则,老夫决不离开栖凤府!” 轰隆!!! 在他身外,气息外放,凝成光芒,宛如柳树枝条! 炼精境之上的桎梏,已初步打破! 炼精化气! 真气外放! 此为炼气境! —— 黑夜当中的近柳庄! 只见裹住整个西南边角的木球,都逐渐舒展了开来。 小神尊临死之前,将部分神光,赐福于鲁爷。 而今鲁爷又将神光,还到了小神尊的躯壳上面。 于是神威犹存,妖邪惊退,黑暗如潮水般退去。 大照夜神灯,高高悬挂,光芒幽幽。 只是林焰的心头,隐约变得沉重。 他叹了一声,看向浑身疲惫,提刀而来的裴雄。 “裴总旗使,可听说过照夜人?” “照夜人?” 裴雄不由怔住,旋即露出复杂之色,低声道:“听过一些传闻,但难辨真假,也有些人认为‘照夜人’并不存在。” 他皱着眉头,说道:“在黎城那边,监天司完全没有他们的记载。” “当然,也许是以我总旗使的身份,依然不够资格,去查知更高的机密。” “传闻这些人,极为神秘,藏于各行各业,深入各方势力。” “他们没有俸禄,也没有名声,只能藏在暗中行事。” “这些人通常本事不小,各有出色的手段,但都甘于隐匿。” “裴某偶然听过他们,是因为黎城的指挥使大人,截获了‘劫烬内部’的一些消息。” “而送出消息的人,似乎就是打入劫烬内部的‘照夜人’,但那名照夜人也似乎因为那一次传递消息,暴露了身份,最后尸骨无存。” 说到这里,裴雄摇了摇头,说道:“其他的,就没有听说过了……” 林焰微微点头,没有回应。 他指了指那近柳庄的庄主,说道:“我刚审过他,裴总旗使再审一次。” 他这样说来,收刀入鞘,往前走去。 “无常兄弟?”裴总旗使忽然开口。 “怎么了?”林焰停住脚步,转头看了回来。 “正午之前,栖凤府城和高柳城,应该都会有人前来。”裴总旗使迟疑了下,问道:“想来有些话,我们是不该说的。” “嗯。” 林焰点了点头,说道:“就说那人来过,但却帮了咱们一把。” 裴雄已经知晓了,这位无常掌旗使真正的修为! 况且他也看见了,林焰以金刚壮魄神功,变成丈许来高的壮汉。 高楼之上挂着的那一盏大照夜神灯,不是一位掌旗使能够拥有的! 之前他被邪灵附身,一刀砍在林焰的后背,却没有半点伤痕。 那是因为林焰穿戴了一套品阶极高的内甲! 再联想到左城卫军,出城搜捕,刺杀城尉王渊,并卷走所有赏赐宝物的那人! 裴雄是个老江湖,才会主动询问,有什么是不该说的! “其他的,照实说。” 林焰指了指那位庄主,说道:“等你审完了,留给我杀。” 裴总旗使只当是他对这位庄主,痛恨到了极点,便也点了点头。 林焰走出院外,去取回梧桐神庙的那个盒子,打开之后。 “万古奇书第九册的抄录页……” 看了一眼,林焰的目光,逐渐变得凝重,低语道:“登神物?” 争取第三更!求个月票吧! (本章完) 第106章 涅槃神卵!登神之物!【三更!】 万古奇书第九册! 这一册,记载的是世间神物。 但其中又细分了几个大类! 陆公向梧桐神庙,要的抄录页,是属于“登神物”的一类。 登神物的品类当中,属于“神卵”的,目前收录了九种,共计七十二页。 但林焰只是才翻开第一页,便明白了,自己掌心当中的“神卵”,属于第一种。 他要的,就是前八页的记载。 “涅槃神卵?” 林焰目光凝重,继续往下看。 这抄录页上面,没有记载涅槃神卵的来历。 只提及了,这涅槃神卵的作用。 初生为“白卵”,全无半点神异之处。 历经九阴九阳,淬炼生变,方为神物! 他目光稍凝,露出思索之色,暗道:“这异卵上面,九阴九阳,十八道纹路,已经圆满,看来其原主……已经是栽培多年了!” 根据当日,他获得异卵之时的场景,细细想来。 虎为至阳至刚! 那头老虎,应该是第九阳! 而自己那一夜,恰逢命犯天星,阴煞之气极重,勉强算是第九阴! “所以,我斩杀老虎之后,异卵入我体内,要借我的命,来完成第九阴?” 林焰不由心中暗道:“而我当时自断一臂,脱离自身,相当于是把‘第九阴’的源泉断绝?” 他低着头,抬起手来,看着掌心之中的纹路,心道:“所以……最后这异卵的十八道纹路,最后那一道,便是最浅的,因为不够完善!” 虽然不够完善,但毕竟也算凝练出了第九阴的纹路。 根据抄录页记载,完成九阴九阳,十八道纹路以后,涅槃神卵就算初步养成,具备神异之处! 待到那时,辅以自身精血,日夜温养,可以逐渐掌控! 林焰当即便想起了,他断臂之后,血液消失不见,大概是误打误撞,以自身之血,进行喂养? 此后异卵藏于自身,血液流转,成了另类的温养之法! “所以现在,我就算是涅槃神卵的真正主人?” 林焰看着掌心之中的纹路,想到了斩杀甲子太岁肉身的那一刀! 那一刀,涅槃神卵之中,爆发出了极为强大的力量! 细细想来,那一股力量,强于左城卫军大统领袁通野这位炼气境! 刹那之间,林焰心头微沉。 如此说来,其原主的修为,至少在炼气境,而且必然是炼气境当中的佼佼者! 或许……超出了炼气境的范畴? “能够将如此强大的力量,藏于涅槃神卵之中,此人本事,远超想象!” “如果不是斩杀甲子太岁肉身的那一刀,倾泻掉了他藏在其中的‘力量’,那么时至今日,涅槃神卵……只是寄身于我?” 林焰当即明朗,就算以精血不断温养,也只是替对方温养神卵的工具而已! 对方将涅槃神卵,放在外界,寄身妖虎,便是有恃无恐! 因为从头到尾,对方都是涅槃神卵的真正主人! 只是现在,大不一样了!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事已至此,多想无益,还是尽快成长,增强修为,准备应付那位原主的到来! 林焰这般想着,细细看完了这抄录页,便又仔细收起。 他取过了包囊里边的“兽卵”,神色之间,隐约有些激动。 于生死之间,可涅槃重生! 这就是涅槃神卵的神异之处! “算你有福了。” 林焰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兽卵之上。 随后他伸出手,在兽卵之上,绘画符箓。 这是抄录页上面记载的符箓,有助于兽卵的孵化。 如果那双翅小白猿,没有死去,涅槃神卵就对它无用。 甚至,如果双翅小白猿死得太久,涅槃神卵也无法让它死而复生。 只有初死的生灵,未过片刻的光景,肉身尚是温热,魂魄还未离体,才有资格,被授予“涅槃”的机缘! 片刻之后,只见符箓逐渐扭转,光芒孕生,闪烁不定。 兽卵的“外壳”,逐渐舒展,重新变化为十八道触须,九赤九黑,九深九浅。 在林焰伸出右手之时,就见十八道触须,重新回到了掌心的异卵之中,形成九阴九阳的纹路。 而在地上,则蜷缩着一个不到二尺的白猿。 它双手包腿,周身上下,满是细密的白色绒毛。 背后忽然展开双翼,仅有巴掌大小,微微闪动。 周边风声骤起,只听呼啸不止。 下一刻,它睁开了双眸。 眼眸赤金,光芒如火,熊熊燃烧。 “卧槽!老子还没死啊?” 白猿忽然张口,稚嫩的声音,发出了粗鲁的言语:“这他娘的就叫重生了吧?简直牛叉啊!” “……” 林焰默然不语,翻了翻抄录页。 他终于在不属于涅槃神卵的那一页,页面上端有一行小字。 因前页涅槃神卵的抄录,字体稍大,字数偏多,末尾几句,未能全数抄录,故而计入本页。 而这一页,四个大字,记载的是‘灵空石卵’! “这是哪个家伙负责抄录的?就连陆公要的东西,也这么不讲究?”林焰心中颇是恼怒,看了末尾一页的落款。 抄录者,陆长生! “……” 林焰心中沉默了片刻。 陆长生,栖凤府城,梧桐神庙,第一庙祝。 是陆公的亲传大弟子! 算了! 林焰翻回那一页,看见了刚才被他忽略的记载。 涅槃神卵,属于登神物的一类。 便是因为,可以清净自身,摒弃杂念,维持“神志”坚毅,万邪不侵! 修行到高深境地,无论肉身还是魂魄,都要万般清澈! 所有不能清澈之物,皆拖累步伐,难以继续往前,无法再有进益! 甚至在长久之下,逐渐堆积,化为心魔,是为“劫数”! 因此,登神物,可以寄托一切“不利”之物! “不利之物?” 林焰皱着眉头,看了看那头双翅小白猿,心道:“它身上,有着什么属于我的‘不利之物’吗?” 才这般想着,就见双翅小白猿偏了偏头,眨了眨金色的双眸,认真地说道:“我想娶十八房姨太太……” “滚!” 林焰一脚把它踹翻,心中暗道:“这登神物的记载,看来也不见得是真的!我什么时候想过,要娶十八房姨太太?凭空污人清白!” 他走近前去,正要盘问这双翅小白猿的来历。 却在此刻,听得脚步声传来。 “五爷,总旗使请您过去。” “稍等。” 林焰取过一个盒子,指尖戳了个孔。 然后直接抓起这双翅小白猿,扔到了盒子当中,关了起来。 接着才将盒子收好,朝着外边走去。 等到了那座院落当中,便见裴总旗使已经审完了,将这位近柳庄主扔了过来。 “那两名烧香人,留下了活口,这个就交给无常兄弟了。” “小事!” 林焰拔刀,直接砍下了这位近柳庄主的脑袋。 随后收刀入鞘,面色如常。 “便宜他了。” 裴总旗使这般说来,又低沉着道:“栖凤府城与高柳城,多年以来的功果,死伤无数人,才造出小神尊……如今功亏一篑了。” 林焰对于小神尊的陨落,虽然颇为惋惜,也甚是感慨。 但他毕竟不曾参与过近柳庄的建造,也不曾受过小神尊的庇护,反而对于那名“照夜人”的死,感到有些失落。 “小神尊的躯壳,就等栖凤府城和高柳城的援兵到来再说。” 林焰走上前去,说道:“天快亮了,您老的符箓也奏效了,不用继续撑着。” 他朝着这位鲁爷的背影,施了一礼:“走好。” 随后便上前两步,将老人的尸体搬下来,平躺在了地上。 他微微偏头,看向裴总旗使,说道:“让人找一床草席,再找一张白布,地上尘土多。” “好。” 裴总旗使叹了声,便往外走去。 林焰将老人家的衣物整理了一番,终究只是吐出口气,心中暗道:“照夜人啊……” 他情绪愈发复杂,伸手按着身边干枯的柳树,站了起来。 正准备往外走,却忽然发现,右手粘在了柳树的枝干之上。 “难道……” 林焰忽然怔住了。 他扯了扯手掌。 手终于离开了柳树。 但掌心与柳树之间,却多出了十八道触须,九阴九阳,九赤九黑。 随后便觉掌心传来疼痛感,十八道触须,尽数断裂。 手中的异卵,再度变得颜色浅淡。 而十八道触须,径直钻入了树干当中。 这个场景,林焰已经不算陌生了,上一次将双翅小白猿,裹成了个兽卵。 这一次,小神尊的躯壳如此巨大,莫非要裹成一个山岳般的圆球? 可他才这般想着,就见树干骤然开裂。 内中跌出一个圆球。 林焰连忙伸手去接。 就见手中的异卵,不过拳头大小,有赤黑二色交杂。 “小神尊不是昨天夜里,就被那位镇守使,夺走了本源树心的吗?” 林焰露出了震惊之色,脸色变幻不定,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本章完) 第107章 艰难抉择,何去何从 天色渐明,旭日初升。 黑暗已经消退,邪祟皆已退去。 唯独部分妖物,能在白昼行走,依然对庄内众多血食显得依依不舍,但最终也都不甘地退去,隐入山林之间。 而庄内的百姓,终于在一夜的惊恐与杀戮之下,看见了阳光,释放了在黑夜里不敢释放的悲痛与惶然。 悲嚎哭喊之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在昨天夜里,他们面对黑暗的妖邪,也面对“守护者”的屠刀,陷入无尽惶恐之中。 而身边亲人家眷,乡里近邻,已有许多熟悉的面孔,死在了昨夜的黑暗当中。 更重要的一点,他们至今虔诚供奉的小神尊,已然陨落了。 自近柳庄建成以来,小神尊便立身于此,驱离黑暗,庇护百姓。 这众多近柳庄的百姓,此前大多是游离于各方净地,居无定所,流亡世间,食不果腹,挣扎求生。 有幸来到此处,聚成村庄,兴建房屋,可免去风吹雨打,得以定居长存,并能繁衍后代,往后余生无忧。 却没能过得几年的安稳日子,小神尊陨落,便代表近柳庄,就此消亡。 他们的家园,从此破散无存,便要再一次,流离失所。 哭喊之声,接连不休。 悲哀的阴云,笼罩在这片废墟之上。 “孩子啊……” 满面风霜的男子,抚摸着身边的稚童,颤声道:“我与你娘流亡世间净地,半生飘零,深知其中凄凉惨状,命如草芥。” “原以为你生在近柳庄,往后余生,安稳无忧,娶妻生子,子孙满堂。” “偏是如今,连近柳庄都毁了。” “小神尊啊……” 陆陆续续,有百姓跌跌撞撞,来到那柳树的边上,纷纷叩首,哭喊声连成一片。 —— 林焰走出了近柳庄,徐徐吐出一口气,偏头看向裴总旗使。 “这些百姓,往后怎么安置?” “不大清楚,近柳庄较为特殊。”裴总旗使说道:“至少在栖凤府内,近柳庄的诞生,是前所未有的壮举……” “或者说,算是一种尝试?”林焰这般说道。 “差不多,裴某虽非高柳城之人,但凭着这点浅薄的阅历,还是能看得明白。” 裴雄叹息说道:“近柳庄的诞生,是栖凤府城的高层,想要造出一座更为稳定的‘净地’,从而扩展人族的生存地界!” 近柳庄的规模,算是中型的净地。 但胜在可以扩展,将来势必可以成为大型净地,甚至成为大型城池。 而且世间的“天然净地”,其中镇物,神秘莫测,不能见血,不能死人,否则必生不祥之兆! 而近柳庄,有小神尊的庇护,却也消去了这不祥之兆。 “说来,近柳庄放在黎城那里,连外城的半座坊市都比不上。” 裴总旗使叹息说道:“小神尊在此,又添一尊监天司的镇守使,一位庄主,三位烧香人,众多高柳城的精锐士兵,及监天司的成员,此等阵容……本该足以守卫近柳庄的。” “劫烬……” 林焰吐出口气,眼中满是杀机。 裴总旗使叹息道:“劫烬若是正面的敌人,大不了拔刀相向,立分生死。” 他揉了揉眉宇,说道:“可他们不是妖物,不是异族,是在人族之中诞生的。” “他们一直都在我等身旁,甚至有些时候,你我奉命行事,兴许便是为劫烬做事!” “根据裴某的了解,他们并非从一开始,就是妄图摧毁人族的孽障!” “也许今日,他还是为了捍卫人族,奋不顾身,抵抗妖邪的豪杰,但也许在明日,他就已经归于劫烬,妄图摧毁城池。” “他们自称奉的是‘神’的旨意,但具体是哪一尊神,至今都是一个‘谜团’!” 裴总旗使这样说来,隐约有些颓然与疲惫。 林焰没再说话,只是转头,看向了近柳庄。 裴总旗使想了想,说道:“过往也有大型净地,出现变故,至于内中的人族,会另外安置。” 他停顿了下,说道:“通常是栖凤府城派遣人手,并让附近的城池,进行协助。” “多数时候,是将他们安置到各方的中小型净地当中,但往后,多半只能自生自灭,难以再对他们进行帮助了。” “不过有些时候,恰逢城池扩建,倒是会考虑收容一批,但这种例子,极为罕见。” “我爹当年,也是流亡于净地当中,偶然得以进入黎城,作为苦役,修建城墙,得到定居的资格。” 裴雄低声道:“我在黎城出生,虽不曾流亡于净地,但听我爹说过一些往事,挺苦的。” 他没有描述太多其中相关的故事,只用了这三个字。 挺苦的。 “嗯。” 林焰微微点头,看向前方,缓缓说道:“来人了。” 有一队骑兵,迅速赶来,约莫三十余人。 高柳内城,左城卫军。他们为了搜捕刺杀城尉王渊的凶徒,散于各方净地。 这一批骑兵昨夜栖身的净地,距离近柳庄应该不远,所以能够察知些许动静。 在天亮之后,便迅速汇聚,朝着此处赶来。 “高柳内城的左城卫军?” 裴总旗使这般说来,看向林焰,又似乎想问些什么,终究是没有多说。 他大约是想询问,斩杀城尉王渊一事。 但此事牵扯太重,关乎性命,他还是忍住了心中的好奇。 “我去接应他们。” 裴总旗使这般说来,看向林焰。 林焰微微点头,往近柳庄内走去。 左城卫军,出城搜捕,人数并不少。 这一批骑兵的首领,约莫四十的年纪,应是军中校尉,有内壮修为。 而大统领袁通野,同样率领一批精锐,却不知为何,沿着丰城去了。 —— 此时此刻,近柳庄以东,六百里开外。 巨鹰摔在了山崖边,浑身浴血,羽毛飘飞。 巡察使喘息不定,双手血液不断低落,而眼神凝重。 便见前方百步之外,一个狼狈不堪的老者,肩头被长刀刺穿,钉在了岩壁上。 “师叔,既然醒了,随我回栖凤府城。”巡察使呼吸粗重,艰难地说道。 “我不想死。”老者伸手,拔出了左肩的长刀,扔在了地上,微微摇头。 “伱这一次,是被劫烬所害,引动了古法的隐患,导致犯了大错。” 巡察使神色复杂,劝说道:“事出有因,我会替你求情,凭着新修的律法,以及你炼精境巅峰的修为,再有对人族数十年的功绩,我能保你一命……” “师叔我老了,还能活多少年?” 老者自嘲一笑,说道:“昨日杀戮过百,血债累累,即便从轻处罚,至少困锁牢狱二十年,还是三十年?让师叔老死在狱中?还是等哪天妖邪攻来,再让师叔去守最危险的地方,来戴罪立功,以此抵消罪责?” 他指了指自己的脸,哈哈一笑,惨然说道:“师叔在监天司,抓了一辈子的凶犯,除了劫烬以外,也有不少犯下罪行的人族强者……就让老夫余生,跟他们锁在一处?” “师叔,你教过我的,人犯了错,就要认罚。” 巡察使微微摇头,缓缓说道:“要么今天你杀了我,要么我带你回去。” “老夫再杀人,就维持不住理智了。” 这老人摇了摇头,说道:“要么你亲手杀了我,要么……就放我走。” 他将地上的刀,踢了过去,低沉道:“老夫知道你顾虑什么,在这里可以答应你,此生永不入劫烬!师叔从此远遁,离开栖凤府,另寻一处,隐姓埋名,了却残生。” 巡察使看着脚底下的刀,默然不语,眼神复杂。 老人深吸口气,说道:“念在老夫多年以来,为人族拼杀,外斩妖邪异类,内杀劫烬凶徒,以此功绩,你饶过师叔……” 他缓缓往后退去,说道:“最后,转告你师父,劫烬已经掌握了调动‘古法隐患’的秘术……从此之后,我们这些老一辈的家伙,对于栖凤府城来说,全都是威胁,所以,让他体面些,今年从位置上,退下来。” “师叔慢走!” 巡察使终于开口,脚下一踏,刀被震起,到了胸前。 他神色冷淡,右手握刀,立时斩落左手。 然后顺势一踢,断手掉下山崖。 “你这是作甚么?”老人露出惊怒之色。 “私放重犯,心中难安。” 巡察使吐出口气,笑着说道:“但我断了一手,留不住你,总算可以自欺欺人……” 他收刀入鞘,转身朝着巨鹰的方向而去,说道:“今日之事,我会如实上报,领受责罚!师叔……记住你的承诺,不要入劫烬,不然我一定杀了你!” “愚蠢!” 老人忽然怒骂道:“愚蠢至极!你个没出息的东西,枉费人族对你的栽培!” 他咬牙切齿,要赶上前去,但似乎想起什么,终于长叹一声,转身离去。 —— 林焰在庄内,运功修行,以圆满的金刚壮魄神功,修炼一番,获得四点修为。 再加上斩杀庄主的煞气。 此刻他的修为,再有精进。 修为:炼精境(3181/3650)+ 时过正午,便听得近柳庄外,声音万般吵杂。 高柳城派出来的人,已经到了,且人数不少。 “无常……无常……人呢?” 韩总旗使的声音,从外边传来,大声喊叫。 今天烦心事多,扯了一整天,所以码字晚,今天就六千字吧,下一章正在写! (本章完) 第108章 无常!总旗使! 近柳庄一事,已然传至栖凤府城。 高柳城离得最近,故而派遣大量人手,尽快赶到。 相对之下,城尉王渊遇刺一事,也被暂时按下。 左城卫军领命,放弃搜捕一事,全数汇聚,镇守近柳庄。 监天司,则有高柳内城的一位副指挥使,携三位总旗使,以及九位掌旗使,连同二十七位小旗,快马加鞭而来。 城守府,派来了内城的副城守,以及十六位主事。 柳尊神庙,两位庙祝,二十位烧香人,随行而来。 “栖凤府城那边,已经派人过来了,但路途较远,大约明日才到。” “近柳庄当中,还剩下一千六百多人,周边没有任何一处空置的大型净地,可以容纳他们。” “得尽快将他们分散,护送到各个中小型净地当中,留下粮食,往后……也很难帮助他们了。” “今夜多半是来不及送他们离开了,得由我等众人,日夜巡视,斩杀黑暗妖邪,再守一夜!” “梧桐神母的至宝,必须尽快送来,不然今夜,人数过多,血气太盛,……必然极度凶险,我等定是死伤惨重!” —— 与此同时,庄内当中。 韩总旗使带着林焰,往山上走去。 “根据惯例,要查问昨夜之事,你身在近柳庄,也是需要详细盘查的。” 韩总旗使缓缓说道:“原本我是你直属的上司,理应避嫌,但副指挥使听过你的名声,知道伱气性大,怕别人来问,惹你动怒,所以着我前来……” “嗯?” 林焰皱了皱眉,说道:“我监天司,一向对情报最为看重,获悉各方消息,从而监察各方势力……他堂堂副指挥使,也轻信外界谣传?” “谣传不谣传的,暂且放在一边。” 韩总旗使来到山上,缓缓转身,盯着林焰,说道:“你是炼精境?” “我……”林焰正想细说。 “直接回答我,是与不是!”韩总旗使肃然说道:“别说废话。” “是!”林焰这般说来,炼精境巅峰,自然也是炼精境。 “你……” 韩总旗使心中虽然早有所料,但依然是颇为震惊,眼神之中,露出骇异之色。 片刻之后,才叹息一声,颓然说道:“为什么不告诉我?” “……” 林焰眼角抽搐了一下,闷声道:“您老仔细想想?我好几次想要明言,不都是您老不让说?” “有这个事儿?” 韩总旗使皱紧眉头。 然后林焰提醒了一下。 之前夜间出城归来,再是斩杀梁虎之后。 “这么一说,好像有点儿印象?” 韩总旗使毕竟是炼精境的人物,记性还是不差,想了想,又再说道:“就算我打断了你,你不能再开口吗?” “……” 林焰没有回话。 韩总旗使倒是想起来了。 当时林焰展露武道第二关的修为,自己看穿了他内壮的境界,实际上林焰在炼精境。 那时候自己颇为得意,认为林焰这点儿敛息术的造诣,在自己面前,不值一提,轻而易举,全数看穿。 然后再有斩杀梁虎那一夜……算了……韩总旗使心中不免有些尴尬,轻咳了两声。 “我原以为,足够重视你了,未想你天资之高,竟然如此惊世骇俗。” 韩总旗使感慨道:“炼精之境,已超脱人身界限的范畴,生机浩荡,断肢重续,几乎是超凡脱俗,再非凡夫俗子!” 林焰正准备明言,自己在炼精境,已经走到了末尾。 便听得总旗使轻哼一声,说道:“不过,你小子别太得意,炼精境的道路,还长着呢……” 他微微背负双手,感慨说道:“本座修炼多年,在炼精境摸爬打滚,步步稳进,也才勉强算是走到了尽头,但是炼精化气,还遥遥无期。” 他伸手拍了拍林焰的肩头,说道:“好生努力,不要取得一些成就,便松散懈怠,要再接再厉,争取十年之内,将炼精境走到尽头。” “以本座的眼力,足以断定,凭你的天资,不到二十年,有望触及炼气境的门槛!” 韩总旗使的目光当中,充满了鼓励与期盼。 “好的。” 林焰见状,便只得将原先的话,都憋了回去,闷声回应了一声。 “走罢!” 韩总旗使认真地说道:“你的真正修为,暂且按下!目前你还是内壮巅峰,等回城之后,我会跟陆公商量,找个机会,顺理成章,使你对外展露炼精境的本事……” 林焰闻言,不由得笑道:“您老人家,可以保得住我这天纵奇才了?” “陆公大约保得住半个天纵奇才。”韩总旗使嘿然说道:“此事会有妥善解决的办法,你也不用再继续这样,分明本事不小,却要伏低做小,当个区区掌旗使……” “伏低做小?” 林焰笑了声,没有回话。 “去吧,副指挥使在下边等你,我来拆卸这重型床弩,你小子有福了。” 韩总旗使忽然笑着说道。 林焰略有不解,皱眉道:“有福了?” 韩总旗使指了指那重型床弩,说道:“这东西,以后归你临江司了。” “这东西过于笨重,难以搬运,难以挪动,也难以调整方向,不好捕捉目标。” 林焰摇了摇头,说道:“而且需要三个内壮修为,才能启用,我临江司凑不齐。” “再说了,就算炼精境,带着两个寻常武夫,也就只能勉强启用两三次。” “这东西过于鸡肋,用处不大。” 说到这里,林焰又抬头看了眼,他心里不是很瞧得上那重型床弩。 尽管这重型床弩,最远能射三千步,并且威势极强,几乎能与炼气境的手段相媲美! 但是炼气境,挥发自如,可以轻易捕捉目标! 更重要的是,炼气境的“真气”,拥有灭杀邪祟的能力! 这重型床弩,用上神庙的手段,也顶多灭杀普通的游祟! “这玩意儿,可不容小觑,对炼精境都能产生威胁!”韩总旗使肃然说道:“像是当夜闯入临江坊的熊妖,若提早布置重型床弩,一支弩箭就能射杀!” “不好射杀的。”林焰摇了摇头,说道:“熊妖虽然笨重,也是会跑的,这重型床弩很难捕捉活动的目标……我的评价是,不如炼气境的手段。” “整个高柳城,才几个炼气境?”韩总旗使恼怒道:“你小子初成炼精境,倒是狂得没边,连这等宝贝,都不放在眼里!” “搬到临江司也行,还得打掉一面墙,腾出一片空地,才能摆放。” 林焰揉了揉眉头,说道:“最重要的是,你得给我调三名内壮修为的武夫,不然这玩意儿,只能摆着,没法动用。” 他这样说着,也只是挥了挥手,朝着山下走去。 他来到近柳庄内,便见一人,缓缓走来。 此人身材笔挺,腰佩长剑。 身着淡青色长袍,印有监天司的标志。 他眼神明亮,熠熠生辉。 高柳内城,三大副指挥使之一,周元。 此人面貌清俊,似是不到三十的面貌,实则已然年近甲,头发雪白。 “你就是无常?” 副指挥使近前来,神色严肃,说道:“听说鲁爷死前,你就在他身边?” 林焰微微点头。 副指挥使沉默了下,才道:“鲁爷说过什么?” 林焰低沉着道:“他老人家说,没有给监天司丢脸。” 副指挥使点了点头,又叹了声,说道:“指挥使大人,身有要事,否则他该亲自来送鲁爷最后一程,并赐赏于你。” 说到这里,副指挥使伸手入怀,道:“事急从权,一切从简,就先由我来,为你授予总旗之位了。” 他手中是一支旗帜。 但是与临江司,大不相同。 旗上的颜色,黑底银纹,形成一只腾飞的神鸟。 “你近来功勋卓著,韩总旗使为你多次上报,几经核实,指挥使大人亲自准许,赐你总旗使的职位。” 听到这里,林焰心中大约明白,大概是城尉王渊死后,上面重新对屠宰场一事详查。 韩总旗使显然在这当中,为自己争取到了更多的功勋。 “从本月起,你的俸禄、药浴、丹丸等,皆升一级。” “但鉴于你的修为,尚未入炼精境,所以目前,继续执掌临江司!” “不过很快,高柳城便要扩建,新城往外,正南区域,暂定十六坊。” “想必等新城建造完毕,你也有望炼精境了。” “待到那时,你就是新城第一任总旗使!” 他将手中的旗帜,交到林焰的手中,肃然说道:“无常总旗使,你这一次,不但官升一级,还有诸多奖赏,等回到高柳城,会再行封赏!” “况且你昨夜与裴雄总旗使,可谓力挽狂澜,挽救了近柳庄一千六百余人。” “还有追回诸般失窃之物,种种功劳,会一并进行赏赐。” “多谢周指挥使!” 林焰接过旗帜,心中甚是复杂,没有对于升官的喜悦,也不是对于赏赐的期盼。 他看向这近柳庄,缓缓道:“所以如今近柳庄这些人,不久之后,就能汇聚于高柳城,重建家园了吗?” “暂时只能挑选一批年轻力壮的,愿意前往高柳城,参与扩建修造之事的。” 副指挥使轻声说道:“你肩上的担子,往后会很重……” (本章完) 第109章 大功!击破劫烬六百余! 栖凤府城的人,已快马加鞭,陆续赶到。 就连黎城那边,也已派人来援。 关于近柳庄之事,已算大致问得清晰。 而裴总旗使,则将一切所见,都尽数报知。 然后经过栖凤府城白衣主事的神镜,一番清照之下,解了嫌疑,退了出来。 而这院中,陷入了沉默当中。 片刻之后,才听得栖凤府城的那位白衣主事,缓缓开口。 “可以确认,昨夜协助裴雄等人,守住近柳庄的,就是那个刺杀了王渊的人物!” “左城卫军沿着各方搜捕,却没料到,他居然藏入近柳庄。” 众人的目光,看向了那位左城卫军的副统领,神情古怪。 这位副统领神色复杂,却没有开口。 袁通野大统领,为了搜捕此人,径直前往丰城,自信十足,成竹在胸。 但此人出现在近柳庄,显然大统领判断出错。 “此人昨夜,护持近柳庄,守护人族,以我看来,他并非劫烬出身。” 就在这时,监天司的周副指挥使,又沉声说道:“在刺杀王渊之时,他也提及,是王渊勾结外敌,残害人命,才怒而出手。” 而那位高柳城的副城守,神色凝重,缓缓说道:“凶徒当街刺杀王渊,单凭他杀人前后,只言片语,自是不可尽信。” “但王渊死后,重新细查此案,诸般线索表明,王渊跟劫烬之间,或有来往。” 周副指挥使,平静说道:“屠宰场一案,跟他脱不了干系。” 他神色肃然,认真地道:“至少,屠宰场一案当中,原本对王渊功绩的认定,是完全错误的!尽管未能寻得确凿证据,证实王渊的罪责,但至少可以确认,他没有立功!” 场中气氛凝重,片刻之后,才听得左城卫军的副统领开口。 “那么此人刺杀王渊一事,作何定论?我左城卫军,是否还要进行搜捕?” 随后众人的目光,移向了栖凤府城那位白衣主事的身上。 只见这位白衣主事,思索着说道:“上面认为,王渊之罪,证据不足,此人仍为凶犯!” 他看向众人,肃然说道:“更重要的是,就算王渊证据确凿,未经审判,他还是外南衙门的城尉!” “此人当街斩杀王渊,搅乱人心,践踏律法,至少,他是犯了罪的!” “左城卫军,目前要护住近柳庄,安置众多百姓,暂停搜捕,但此事之后,仍要尽力,将此人捉拿归案!” 这位白衣主事,将刺杀王渊一案,下了定论。 却在此刻,韩总旗使呸了一声,冷笑道:“更重要的一点,是因为王渊作为他们选定的人,被人当街斩杀,等同于向他们宣战!” “什么搅乱人心,践踏律法,都不如他们颜面受损,来得重要,不是吗?” 众人闻言,均是面色微变。 “什么缉捕凶犯?” 韩总旗使拍案而起,怒道:“他们是知道背后有陆公的手笔,所以更加愤怒,要折断陆公的刀!” “韩征!” 就在这时,栖凤府城的白衣主事,怒道:“你这番话,若是传出去,可知道是什么后果吗?” “韩总旗使所言,还是过于片面了!” 那位朱副统领,笑着说道:“要从整体的大局来看,涉及整个栖凤府,乃至于人族的律法……您还是坐下,不要动怒。” 高柳城众人,面面相觑。 这两位来自于栖凤府城的大人物,表面来看,似是在压制韩总旗使,但仔细听来,不免有维护之意。 “大局?” 韩总旗使拍着腰间的刀,喝道:“诸位都自认为,与妖邪奋战,抵抗黑暗,游走于生死之间,为人族而战!” “但你们走出院外,仔细看一看,这千余人族,若没有这个凶徒,他们昨天就该死了!” “近柳庄毁了,他们从此流亡净地,再过三年,你们猜一猜,有几个活下来的?” 他指向外边,缓缓说道:“我们虽然危险,却毕竟身在城中!” “从此之后,他们每个夜里,都要面对邪祟,每个白昼,都会遭遇妖物,凶禽,猛兽,以及净地周边,恶劣的诸般险地,如沼泽、悬崖、毒气……” “我等的祖辈,历代都是这么过来的!” “建起城池,得以安稳,才多少年的光景,那些高高在上的家伙,在内城之中享福,就认为我人族已经可以稳稳立于这世间,不受妖邪的威胁了吗?” “所谓大局,不应该是人族的大局?” 韩总旗使沉声道:“什么时候成为了他们的大局?” 众人神色复杂,面面相觑。 周副指挥使神色如常,看了韩总旗使一眼,却没有开口。 “他们将新法传入栖凤府,是造福于我等。” 韩总旗使出生说道:“但过于盲目,追随他们,连他们的糟粕也得学,视为圣典,愚蠢至极!” “行了。” 周副指挥使听得到这里,终于露出了满意神色。 面上笑容一闪而过,旋即收敛,满面严肃与愤怒,喝道:“上面的决断,什么时候由伱区区总旗使来斥责?再敢多言,今年革除你升任镇守使的资格!” 众人闻言,均是沉默不语。掌旗使升任总旗使,只需要通过高柳城监天司的准许,再上报栖凤府城。 但是升任镇守使,需要经过栖凤府城监天司的核准。 如今已是深秋,通常在春季之后,栖凤府城监天司总楼才会定下名单。 这位周副指挥使,就差在众人面前,直接给韩征竖起大拇指了。 “另外,关于监天司收集各方情报,协助左城卫军,缉捕案犯一事,原定由你主持,而今你态度不佳,必然不能尽心,已不适合参与此事!” 周副指挥使淡淡道:“我会将王渊城尉一案,一切相关情报收集事项,全权任命于新任总旗使无常!” 他这样说来,又轻咳一声,说道:“现在,得仔细商议,对这一千六百多位幸存下来的百姓,如何进行安置……” —— 近柳庄外。 裴雄以及三位小旗,汇聚到此。 其中一位小旗,断了臂膀,脸色苍白至极,但能留得性命,已算幸运。 “无常兄弟,黎城这边也有人来援,我等前去接应。” 裴雄吐出口气,说道:“关于黎阳商行之事,刚才我已见过韩总旗使,询问了明白,接下来便不去高柳城了。” 他看了一下身后残存的三名小旗,面色有些黯然,说道:“今日,咱们就此分别。” “保重!” 林焰点了点头,说道:“若再有机会,来高柳城,我请你吃饭。” “裴某会亲自带上黎城,最好的酒!” 裴雄笑了一声,旋即神色郑重,躬身施了一礼。 三位小旗,见状也都纷纷行礼。 昨日之时,他们还觉得裴总旗使,对这个高柳城的掌旗使,太过客气。 而这位掌旗使,显得不卑不亢,落在他们眼中,不免就是傲气。 可到了今日,他们心中,已然万般敬服。 “有缘再见!” 林焰看向眼前四人,微微拱手,说道:“路上小心。” 裴总旗使等人,来时驾马,而今三人殉职,一人断臂,也只能乘坐马车回去。 看着那马车沿着道路,逐渐消失。 林焰收回了目光,却见韩总旗使神色凝重,走了过来。 “刺杀城尉王渊之人,昨夜出现在近柳庄,我本想以此为由,进行发难,但是……” 韩总旗使摊了摊手,说道:“昨天夜里,袁通野大统领,立下了大功。” “哦?” 林焰眉头一挑,道:“他去丰城,立了什么功?” 韩总旗使说道:“他困住了劫烬众人,栖身的一处中型净地,目前已于净地外,斩敌二百,战绩显赫。” “并且净地当中,还有近四百人,被他堵在里边。” “尽管净地之内,不能见血,但只须封堵数日,不攻自破!” “这份功劳,比抓到那个凶犯,可大得多了。” 说到这里,韩总旗使嘿然一笑,说道:“难怪他径直去了丰城,原来是有更大的功劳等着他!” —— 丰城的边缘,中型净地当中。 袁通野撕掉了刚才送来的情报。 昨夜近柳庄出了大事,而他所追击的凶犯,居然就出现在近柳庄。 “看来是有人,给那凶犯留了退路。” 袁通野缓缓说道:“咱们追击那凶犯而来,显然是被人引来的,送了这么一场功劳……” 他平静说道:“咱们对那凶犯的追捕,就算到此为止了。” “栖凤府城来信!” 就在这时,他身旁的副将,神色复杂,说道:“当今世间,人族举步维艰,人口渐少,尽量招降,克制杀机,莫要屠尽……” “不必理会!” 袁通野看向净地之中,淡淡说道:“不必封堵了,燃火……把净地烧个干净!” “大统领!” 这副将惊道:“如此一来,这净地便毁了,没有近百年,怕是恢复不过来的!” “人族世间的栖息之地,本来也少,何况这是中型净地,足以容纳一座村落!” “此举若是传出去,上面降罪下来,多半是功过相抵,您这斩敌六百的功绩,怕是白费功夫!” 副将神色凝重,这般说来。 袁通野面色平淡,缓缓说道:“我要的,是栖凤府城授予的功绩吗?” 他的眼神之中,充满了疯狂的神色,说道:“烧尽他们,血与火的怨气,聚敛起来,便足以将本座,推入炼气境的上层之列了!” (本章完) 第110章 归城!见陆公!扩建城池! 高柳城,正南城门。 天色渐晚,从城外来的商客,已经逐渐减少。 而城内的商客,基本已经没有出城之人了。 因为此刻离开城外,赶不及到下一座净地。 “时辰差不多了,准备关上城门。” 顾副统领这般说来,吐出口气。 自从大统领赵州离世之后,他肩上的担子,便重了许多。 周副统领勾结劫烬,已然身死。 另一位副统领,负责白日守城。 而每到夜间,他要担负起正南城墙的防守之事。 原本孟炉校尉,也是个得力的干将,却也已经被革职查办。 眼下无人可用,各方压力骤增。 他揉了揉眉头,颇是苦恼,叹道:“顾某何德何能,一个副统领,担起整个城防不说,连临江坊、青山坊、养元坊,目前都得让我顾着?” “大约是你姓顾的原因?” 就在这时,杨主簿的声音,从边上传来,带着笑意。 顾副统领看了过去,无奈道:“你家掌旗使,何时回来?如今整个临江司,就三个小旗,而且一个病重……” 临江坊是高柳城的最外一坊,原本有无常坐镇,自是稳固。 但掌旗使无常,前日出城,至今未归。 两名小旗,修为尚浅。 “难为你了。” 杨主簿微微一笑,这般说来。 “若只是城防,也就罢了。” 顾副统领无奈说道:“临江坊的巡夜使,全军覆没……城尉王渊一死,新任城尉今日才到,尚未定下新的巡夜使。” 他指了指杨主簿,叹道:“伱临江司就剩两名小旗,我能怎么办?” 杨主簿笑着说道:“总旗使已经在回城路上,今夜他亲自坐镇临江司,不必担心了。” 顾副统领皱眉道:“韩总旗使,不是刚带人出城,支援近柳庄了吗?” “我说的是……无常总旗使!” 杨主簿背负双手,看向城外,悠悠说道:“今日登上城墙,杨某是来看一看,将来扩建时,该是如何划定位置的……” 他拍了拍顾副统领的肩头,说道:“城防大统领人选暂时未定,因此,自今夜起,城防守军听从无常总旗使调遣,直至选定新任大统领!明日一早,你大概就得到消息了!” “什么?” 顾副统领怔了半晌,错愕道:“他升任掌旗使才几天?这又成了总旗使?还代掌我城防大统领之职?你哄我呢?” “也不算是代掌城防大统领之职。” 杨主簿摆了摆手,说道:“等过个几天,新任大统领到了,总旗使也就懒得管你们了。” 他说到这里,指向外边,道:“总旗使回来了。” 只见一人一马,朝高柳城而来,沿途所过,滚滚尘烟,仿佛卷起了一条黄色的长龙。 “开城!迎总旗使!” —— 入了高柳城。 林焰便看见杨主簿与顾副统领,共同上前。 两侧还有许多城防士兵,齐齐施礼。 “见过总旗使!” “起来。” 林焰下了马,径直登上城墙,望向远方,吐出口气。 他今日归来,是要暂代韩总旗使,坐镇外南司,稳住外城正南区域十二坊。 但更重要的一点,是要尽快勘定新城的划分,定下往外扩建的基础。 早一日完成,就能早一日接来近柳庄的百姓。 他收回目光,看向了身边的顾副统领,说道:“明日派人,去近柳庄,拉回重型弩床,就安装在我脚下这个位置!” “重型弩床?” 顾副统领惊讶道:“传说是栖凤府城制造,能够射杀炼精境大妖的重型弩床?” 他点了点头,又不由问道:“那明日派人出城,来回怕是两三日,到时候入夜守城……” “我亲自来守!” 林焰往城墙下走去,声音传了上来:“以这里为中心,左右两千步,负责守夜的士兵,派去近柳庄!他们空出来的缺口,我一人守着!” “什么?” 顾副统领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神色变幻不定。 过得片刻,他终于反应了过来,心头不由升起惊涛骇浪。 “总旗使?炼精境?” “……” 林焰翻身上马,径直往前去。 他此刻已经不用过多掩饰自己的修为。因为再过两天,陆公就可以让他“顺理成章”,成为货真价实的炼精境。 —— 陆公小院之外。 林焰驾马来到院前,还未下马,就听得院门打开。 “总旗使来啦?” 吕堂一张黝黑的大脸,啧啧说道:“陆公预测七日,你居然不到七天,就回来了?” 没等林焰回答,他就指了指院内,道:“陆公等你挺久了。” 林焰微微点头,走入了院中。 便见陆公坐在院内,招了招手,笑道:“过来吃个晚饭,今夜你要坐镇外南司,多半没有多少闲暇了。” “陆公……” 林焰上前来,神色复杂。 “近柳庄一事,老夫已经知晓了。” 陆公叹息说道:“小神尊一死,证明栖凤府城与高柳城,这么些年的想法,都是错了的。” 林焰怔了下,旋即说道:“其实若不是劫烬,近柳庄不会被摧毁……以小神尊,来尝试‘造就净地’的道路,未必真就错了。” “不,当劫烬的人,摧毁了近柳庄,就代表这道路,彻底错了。” 陆公微微摇头,说道:“近柳庄,不如半个临江坊来得大!但是派去镇守近柳庄的人手,比整个外南衙门还要多!” “最后近柳庄还是毁了,代表这条道路,至少是不够稳固的。” “至少往后百年,栖凤府内,不会再尝试,造就近柳庄这样的‘净地’了。” 他说到这里,指向南方,缓缓说道:“因此,柳尊神庙,已经确认,摧毁所有‘树种’,增强柳尊本体,扩建高柳城!” 十年之前,小神尊得以存活,并且在外界,得以成长,于黑暗之中,展露神威,惊退妖邪。 无论是高柳城,还是栖凤府城,都认为这条道路,是稳固的。 所以,柳尊神庙,在近来十年,从柳尊本体之上,栽培了多个树种,希望能够造就出更多的“小神尊”! 但现在看来,这条道路,至少在目前,还是艰难的。 将树种的力量,全数收回,归于柳尊本体,那么……柳尊根须继续衍生,扩大庇护范围! 如此一来,高柳城以外,便可以扩建出十六坊! “其实扩建一事,三年前就决定了的。”陆公说道:“那时候,只打算外扩三个坊……但‘小神尊’失败以后,神庙决定摧毁所有树种,预计就能扩展到十六坊。” “所以,这就是临江司掌旗使的位置,如此重要的另一个原因?”林焰皱了皱眉,缓缓说道:“外西南司总旗使周魁,还有青山坊的梁虎,都对这个位置,垂涎三尺……” “扩建城池,必然有无数的材料,要从临江司经手。” 陆公微微一笑,说道:“只要你稍微动一点儿贪念,就是滔天的富贵!尤其是对梁虎而言,他此生能否晋升炼精境,就全靠这一次城池扩建的油水了……” 听到这里,林焰总算明白了,为什么此前临江司掌旗使的位置,何以如此令人眼热。 “扩建之事,还在商议当中。” 陆公喝了碗汤,才继续说道:“听说你是为了追回监天司押运的那批东西,追到了近柳庄,想必也看见过,梧桐神庙送来的奇术第九册的抄录页?” “是的!” 林焰微微点头。 陆公轻笑了声,问道:“此物必有原主,想过将来如何应对没有?” “想过了。” “如何应对?” 陆公出声说道:“你要是没有倾泄掉他藏于其中的力量,或许只须归还,便能消解这场恩怨!但你泄掉了他积存的力量,恐怕没有你想象之中,那么容易解决……” “确实不好解决。” 林焰皱了皱眉,说道:“此等人物,至少炼气境,甚至更高,我要杀他,怕是本事不足!” “……” 陆公怔了下,道:“你说什么?” 林焰说道:“等他找上门来,我得一刀劈死他!” 陆公沉默了下来。 在他的想法里,是要帮助林焰,与对方消解恩怨,归还空白的异卵。 但现在看来,年轻人的想法,好像跟他老人家,有点儿小小的出入? “倒也不用喊打喊杀,这事未必不能和谈的,稍微加以赔偿,未必不能让人家消了怒气。”陆公不由劝说道。 “不砍死他,我实在很难消气。”林焰沉声说道:“他险些害死我,也险些害死我兄长……等等,陆公你说让人家消了怒气?” “没有,老夫是让你消消气。” 陆公揉了揉眉头,说道:“先吃饭,不然待会儿菜凉了。” 林焰吃完了饭,便取过了包囊。 他从中取出了个木盒,打开之后,便见里边躺着一头双翅小白猿。 “陆公看一下,这是什么品种?” “嗯?”陆公露出讶然之色:“这猴子还能长翅膀,简直稀罕?” “什么?”吕堂听到猴子长翅膀,不由得跑过来,惊讶地道:“你从哪儿得来的这么个杂种?” “杂你大爷啊?” 那双翅小白猿抬起头来,骂道:“你骂谁呢?” (本章完) 第118章 决定高柳城命运的刀 高柳内城。 入夜时分,月明星稀。 但见灯火通明,人皆欢笑。 嘭地一声! 烧融的铁水,经过锤子的碰撞,往天上抛洒,宛如星雨点滴,绚烂万分。 又听得那边,载歌载舞,曲调悠扬,令人沉醉。 有人正在剪纸,借着灯光映照,皮影活灵活现,献出了一幕戏剧,讲述的是栖凤府城大将军李神宗的光辉事迹。 高楼之上,尚且听得那欢声笑语,以及飘扬而至的诸般香味。 “这就是内城。” 指挥使站在监天司最高这一层楼上,指向前方,说道:“那里就是观天楼。” 林焰朝着远方看去,大约是隔得较远,也大约是前世见得多了。 他并没有觉得过于震撼,只觉得那高楼,如同鹤立鸡群。 而观天楼的边缘,有树木延伸,柳枝垂落,宛如天幕。 尽管离得极为遥远,却终究有着一种令人感到敬畏的威严。 “柳尊沉眠了,不然的话,哪怕是在这里,你都会觉得,祂根本不是属于人间的存在。” 指挥使大人这般说来,又笑着说道:“来到内城,有何感慨?” “同在一城,却如两个天地。” 林焰平静说道:“外城的人,挣扎求存,虽然比流亡于净地的人族好了不知多少,但依然为了一日三餐而劳碌,为了每个夜里,妖邪入侵,而担惊受怕。” 他叹息了一声,说道:“内城,没有来自于黑暗的妖邪,被护持在最安全的地方!他们才是真正活在盛世里的人……” “那你这个外城来的,作何感想?” 指挥使轻笑了声,说道:“是羡慕他们,希望成为他们,有朝一日,进入内城?还是有摧毁他们的念头,让他们这些家伙意识到,人族如今的困境?” 林焰微微摇头,说道:“他们的祖辈,也是流亡于净地当中,历经无尽困苦,死伤惨重,才建立了高柳城。” 停顿了下,说道:“他们的祖辈付出了血汗,所期盼的就是这些后代人族,生活在这样的场景之下……这些人生在内城,倒也不是罪过,是他们命好。” “只是,他们命好是一回事,但安于享乐,不识外界之苦,更是高傲自负,鄙夷外城之人,心态不正,糜烂过甚。” “他们成不了人族的脊梁和希望。” “但偏偏他们,占据了人族最优等的资源。” “就连一个纨绔子弟,用来当做装饰的佩剑,都堪比城防守军的大统领。” “他们身上一件衣衫的价钱,便能让一个外城百姓,拼死累活,挣个三年五载。” “成为劫烬成员的赵景,便是因为坚守于黑暗,面对着妖邪,却见内城之糜烂,从而心生愤怒,转投劫烬,妄图摧毁整个高柳城。” “虽说他的真正想法,是让自己站到高位,俯瞰众生,成为新的内城之人,成为新的人上之人。” 林焰看了过来,说道:“但这也是问题症结的原因之一。” 指挥使微微点头,倒了杯酒,推了过去。 他自己饮了一杯,然后说道:“劫烬的诞生极为复杂,但如你所言,确实有部分人,是因为内城与外城之间的划分,而选择背离高柳城。” 他提起酒壶,缓缓倒酒,一边说道:“从六十年前,我们就明白了这一点,所以,监天司来到了高柳城。” “监天司的职责,就是监察高柳城内外,杜绝一切不公之事,维持秩序之平衡。” “过往,我等知晓,世间掌权之人,都难免自负高人一等,从而将寻常百姓视同草芥,凭着手中权柄,压迫世人。” “所以这些年来,高柳城当中,但凡手握权柄之人,无论其权势大小,都在我监天司的眼中。” “我监天司,就是悬在他们头顶上的利剑。” 说到这里,指挥使放下酒壶,自嘲地笑了声:“但是,似乎本座也站得太高了,眼里只有高柳城的掌权者,却没有过多关注寻常百姓。” 他举着酒杯,站起身来,指向下方的繁华盛景,说道:“内城的百姓,同样自负而骄傲,与外城百姓之间,已经产生了巨大的鸿沟。” “将来,这道存于人心之中的沟壑里,势必生出巨大隐患。” “沟壑之内,会填满不公、蔑视、怨恨、嫉妒等等情绪,直至爆发,互不两立。” “人族有柳尊的庇护,未必会灭亡于黑暗,但势必灭亡于,将来人与人之间的争斗。” 声音落下,他将杯中的酒,倾倒下来。 酒水落下,却未落地,而是逐渐形成一条银色的细线。 波涛逐渐汹涌,仿佛成为了一条江河,源源不绝,声势浩荡。 “林焰,当年伱第一次杀人,就撞见了我。” 指挥使转过身来,缓缓说道:“你的手段,稍微粗糙了些,但作为一个修为不高的年轻人,已经做得极好了。” 他叹了口气,说道:“我挑中你的时候,并不知晓,你能这么快成长起来……那时,我只是看见了你身上,那一股誓要打破桎梏,维持心中正义的‘意气’!” “那老家伙,说我是个老废物,其实我没有办法反驳他。” “因为这么多年来,我这把刀,也开始钝了,无法像你这年轻人一样,锋芒毕露,斩破一切。” “想必在你心中,也早知晓,监天司的处境。” 指挥使大人静静看着林焰。 而林焰饮尽杯中酒,才缓缓说道:“本该监察一切,杜绝不公的监天司,却有不少污秽之辈。” “前有周魁,后有梁虎,他们都是来自于栖凤府城,有着不俗的来历,有着更贪婪的心思。” “监天司有不少这样的人,显然这一把利剑,早已经不再纯粹了。” “强大如你这等炼气境巅峰,高居指挥使之位,同样无法抗衡来自于各方的压力,也不能完全杜绝来自于栖凤府城的‘举荐’!” 说到这里,场中气氛沉默了一下。 指挥使大人提起酒壶,仰头痛饮。 旋即将酒壶一扔,说道:“水至清则无鱼,水泼不入的监天司,势必成为所有人心中的‘仇敌’!” “对百姓来说,这样的监天司,原本该是极好的。” “但对于掌权之人而言,这样的监天司,过于锋锐,令他们寝食难安。” “二十年前,我苦心经营,自问达到了这一步。” “那个时候,高柳城当中,无论是上层掌大权的,还是底层具备微末小权的,都对监天司万般惧怕,战战兢兢,不敢肆意妄为。” “但在他们心中,对于监天司的怨恨与愤怒,也堆积到了极点。”“而他们的权柄,可以影响到所有的百姓,便也可以轻而易举,就让监天司成为底层百姓眼中,最苛刻罪恶的存在。” 指挥使神色复杂,如是说来。 而林焰隐约记起了一些传言。 传说二十年前,栖凤府城已经准备裁撤监天司。 但林焰今生,也未满二十,故而并不清楚其中真相。 “当年的监天司,执法严酷,过于刚正,几乎与整个高柳城为敌,上至城守府,下至寻常百姓,无不痛恨厌恶监天司。” “栖凤府城商议裁撤高柳城监天司,但府城的那位最高指挥使,还是保留了高柳城监天司的存在。” “事后,府城最高指挥使,还是将我禁足三月,让我想清楚其中所犯的错误,为何引得整个高柳城,皆与我监天司为敌。” “最后我才想明白,是我低估了人性,从而与‘人性’为敌!” 指挥使缓缓伸出手来,将那汇聚成了小溪的酒液,收在手中,叹息道:“其实我们,来到高柳城,就是维持平衡。” “避免过度的罪恶,从而避免过度的失衡,导致彻底的毁灭。” “在可以容忍的限度里,为了顾全大局,我忍了二十年。” “逾越了我所能容忍的界限,便忍不下去了!” 声音落下,他手中的酒液,倏忽化作一道水剑,没入夜空之中。 林焰神色平静。 半晌之后,才听得下方酒楼之中,有人高声惊呼。 “不好啦,齐副城守遇刺啦!” “快招城卫军,迅速搜捕凶手。” “封门!谁也不能走!” “快找庙祝,赶紧止血!” …… 声音吵吵杂杂。 指挥使大人拍了拍衣摆,轻描淡写地说道:“齐景,高柳城的副城守,他并非劫烬的人,也没有犯下死罪。” “只是他收了不少的好处,将一个人,送到了近柳庄,当了这一任的庄主。” “根据我的情报,他早已知晓,那厮有巨大嫌疑,但为了收受贿赂,还是将人送过去了,成为了近柳庄的庄主,主持一切事务。” “此事我已上报府城,但因为他炼精境巅峰的修为,早年又拜师于栖凤府城右卫大将军门下,且未有真正勾结劫烬,只能算是渎职受贿之罪,所以革除了他副城守的位置,贬为主事。” “今日我杀了他,一是为近柳庄,二是为鲁爷,第三,则是为了告诉你……” 指挥使缓缓坐下,说道:“你当街斩杀刘翼,事后刺杀王渊,我很满意!” 他沉重地说道:“只是,以我炼气境巅峰的修为,依然不具备挑翻一切规则的本事!而你想要做到这一点,也还远远不够!” 他伸手入怀,取出一本簿册,推了过去,道:“但将来的你,未必不够。” 林焰接过了那本簿册,看见上面记载的,是雷刀总诀! 随后,便见林焰翻看着雷刀总诀,缓缓说道:“其实我来内城之前,一直有个疑问。” “什么疑问?”指挥使问道。 “在诡夜之中,妖邪遍地,人族难以生存,为何还有人,勾心斗角,争权夺势,不惜打压贤能。”林焰说道。 “现在你觉得呢?”指挥使笑了一声。 “见了内城的景象,我总算明白了,他们没有活在诡夜的威胁之下,所以在他们眼里,只有眼前的繁华,从而只有维持手中权势的心。”林焰叹息了声。 “这只能算是,一小部分的原因。”指挥使平静说道:“但我需要你,来解决这一部分的问题。” “如何解决?”林焰眉宇一扬。 “劫烬的人,想要灭掉高柳城,过于极端,况且他们是想要成为新的权贵。” 指挥使大人缓缓说道:“而我想要的是,打破人心之中的桎梏,击碎当今律法的框架,用人心的‘恐惧’,来压制人心的‘贪婪与罪恶’。” “所以你需要一个能为了公义,当街斩杀刘翼,也为了心中公义,而刺杀王渊的人?”林焰眉宇一扬。 “不错。” 指挥使站起身来,说道:“你说监天司已经不再是一把纯粹的利剑,只因为如今监天司麾下的那些人,并不是全然无欲无求的圣人,他们无法完全抵挡来自于各方的威逼利诱。” 他看着林焰,说道:“高柳城需要一把刀,纯粹刚毅,锋芒毕露,容不得罪恶,留不下罪孽,从而搅乱‘掌权者’的规矩!” “本座原以为,你至少需要十年甚至二十年的成长,却没有料到,你已经走到了这一步。” “想必不久之后,你就有资格,成为悬在整个高柳城之上的刀!” “但这把刀,会让所有人,都想要折断它!” “陆公不让你成为这把刀,韩征也不愿意你成为这把刀。” “但从我见到你第一面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本身就是那把刀。” 指挥使语气沉重,肃然说道:“但是你这把刀,没有执刀的人。” 林焰握住了腰间的刀柄,淡淡道:“我就是那执刀人。” 他站起身来,说道:“我一向做事,全凭本心,就算你今天不与我坦白,我也一样是那把刀。” 声音落下,他将雷刀总诀,放在桌上,递了过去。 “留下吧。” 指挥使出声道:“好生钻研,以你的天资,不出三月,就能将二重雷刀练习入门了。” “不用。” 林焰平静道:“二重雷刀,我已圆满了。” 指挥使闻言,忽然怔了一下。 然后便见林焰往楼下走去,声音传来。 “三重雷刀,我已入门了。” “……” (本章完) 第119章 照夜宝刀!李神宗的信! 林焰从高楼之上,往下方走去。 指挥使静静站在这里,神色复杂。 雷刀总诀有三重。 他知道林焰获得了第一重雷刀,也已修至圆满,能够跟王渊数十年刀法造诣并肩。 却从未想过,只是稍微翻阅,便已将二重雷刀悟通,将第三重雷刀入门。 这简直不可思议! 就算是李神宗,号称栖凤府三百年来天资最高,也不可能做到这一步! “莫非这小子,早已从其他的地方,获得雷刀总诀?但即便如此,能将雷刀修行至第三重,也当真是惊世骇俗……” 指挥使心中难以置信,最后深吸口气,偏头说道:“老不死的,还不出来?” 就在这时,先前林焰见过的老头儿,悄摸摸从楼外,攀爬着,摔了进来。 “你这废物,快要死了?”老头儿忽然出声问道。 “还能坚持一段时日。”指挥使这般说道。 “那你为何这么快,就选定接班人?”老头儿皱眉道。 “接班人?他注定不是能够忍气吞声,而顾全大局之人!所以,他当不了监天司下一任指挥使的。” 停顿了下,才听得指挥使缓缓说道:“我是希望他,成为新的照夜人……我死之前,他应该可以成长起来,有望成为高柳城照夜人的下一任首领。” “这小子确实不错。” 老头儿想了想,说道:“老夫也快死了,送他一份礼物,如何?” 指挥使冷笑道:“准备带着陪葬的东西,总算愿意给出来了?” 老头儿摊手道:“只要他能维持本心,而不是登上高位,便成了新的权贵,打压百姓,那他就有资格,继承此物……你临死之前选定他,老夫信伱一回!” “随你。” 指挥使笑了一声,又道:“只是,目前的他,还不足以,承载更多的东西。” “我打算再过两年,等撑不住了,就将照夜人交给他。” “如果我没能撑到那个时候,该交代的东西,你替我交代给他。” 听到这里,老头儿眉头皱得更紧。 “不对啊,当初商量好了,老夫先死的,你不能抢在前头啊。” “我修为进境太快,几乎压不住了。” 指挥使叹了一声,道:“好在他成长的速度,比我预料之中,快了很多!想来我还是是有希望,在临死之前,亲自将照夜人交给他的……” 说到这里,又听得指挥使低声道:“我知道,就算没有今夜的谈话,他最后还是会成为悬在高柳城之上的那把刀。” “今夜,我只是想要告诉他,其实他并不孤独。” “也想跟他交个底,毕竟他即将执掌新城十六坊的建造之事。” “很多人惦记着新城扩张,能使自己赚个盆满钵丰,他会成为那些人的眼中钉。” “今夜我是告诉他,涉及新城之事,可以放开手脚,而我会在他身后,挡住风波。” —— 此刻,林焰来到了监天司的底层,到了老主事为他准备的客房。 而他微微闭目,感应着雷刀的变化。 雷刀第二重,蕴藏的是刀势。 雷刀第三重,就是指挥使大人,刚才刺杀“副城守”的手段。 以真气驾驭,万物为锋,千百步外,瞬息而去。 非炼气境层次,无法修炼雷刀第三重。 但是林焰凭着“血煞神刀”的手段,两相结合,勉强入门了。 “我虽非炼气境,而不能真气外放,但是凭着血煞神刀,以精血替代真气,融于刀势,亦可修成雷刀第三重!” 林焰心中这般想道:“或许威力弱于炼气境的手段,但想必在炼精之境,已然无可匹敌!” 他这样想着,暗道:“煞气还是不够,否则我得将雷刀第三重,推至圆满的造诣!” 想法才落,却发现倏忽异响。 有破风之声,从窗外传来! 刹那而至,来势迅猛,凶厉至极! 轰! 林焰骤然出刀! 雷刀第三重,结合血煞神刀,威势暴涨! 顷刻间,血色雷光,斩在来袭之物上! 那物事立时被斩灭! 血色雷光,瞬息折返,回到刀上,温养佩刀。 但就在下一刻,林焰面色变化,赫然发现,手中的刀,竟是逐渐融化。 他不由得心中一惊,张开手掌,将刀柄松开。 只见刀尚未落地,已然化作一滩铁水。 而窗外传来声音,赞赏道:“小子,年纪轻轻,修为如此高深,还能将许多门手段修炼到极为高深的境地,看来李神宗三百年最高天资的名声,得落在你的头上。” “是你?” 林焰眉头一挑,便察觉出这个声音,是今日辱骂指挥使的那个老头儿。 “血煞神刀也是不俗的手段,修炼不易,你能修至圆满,属实难得。” 那老头儿趴在窗户上,啧啧说道:“可你是否知晓,血煞神刀也是禁法?” “嗯?” 林焰露出讶色。 他确实不知晓,这血煞神刀,竟然属于禁法。 只是他此前有些纳闷的是,炼精境的武夫,对付邪祟的手段,极为稀少。 血煞神刀显然是极为不俗的一门刀法,能让炼精境的武夫,修至大成,便能斩杀邪祟,甚至足以斩杀邪灵! 此等刀法,却不曾推行于人族,传到各方炼精境武夫的手中。 “或许对你这样的奇才来说,修行血煞神刀,不是什么难事,但实际上……血煞神刀,想要修炼到大成境地,绝非易事。” 老头儿感慨道:“一般炼精境以下的武夫,是修不成了……正常来说,炼精境的武夫,要修至这般境地,长则一二十年,短则一年半载。” “更重要的是,需要用自己的精血,来温养此刀。” “炼精境的武夫,每一次消耗精血,就相当于一次自损根基。” “次数一多,补益不足,将来武道之路,会越发困难,甚至无法再进一步。” “而年迈的炼精境武夫,本就气血不足,会更加虚弱,甚至减少寿命。” “不过,这都还不算大事。” 他看着林焰,说道:“最重要的一点,是你每一次斩杀邪祟及妖孽,血光回返,温养此刀,难免带回妖邪之气!” “你杀得越多,妖邪之气越重,最终影响自身,从而……走火入魔!” “尤其是老一辈的武夫,他们修行古法,本身具有隐患,更容易受到影响。” “听说前两日,你接触到了那个走火入魔的‘镇守使’,他就修炼过血煞神刀。” “劫烬的人,大约就是用这样的手段,提前引爆了他的隐患。” “血煞神刀本身就具有隐患,而对于劫烬之人而言,更是巨大的破绽!”“人族有许多法门,是不能广传于外的,就是因为劫烬的人物,会有破解之法!” 老者微微抚须,说道:“而老夫今日,送你此物,可以避免你血煞神刀的隐患。” 声音落下,他伸手一招。 便见地上的铁水,忽然化作一道细流,来到他的手掌之上。 而老者双掌之上,竟然冒出了炽烈的火焰。 火焰让铁水不断沸腾。 “刚才被你斩到的东西,是老夫的珍藏,名为‘陨金’,世间极为罕见,出自于一处禁地。” 老者说道:“如果拥有此物,就可以消除血煞神刀的隐患,只不过……此物极为稀少,栖凤府内,三百年来,只出现过两枚。” 随着他的声音,火焰不断燃烧,铁水在沸腾之中,逐渐恢复成原先的长刀模样。 “血来!” “……” 林焰划破手掌,伸手一挥。 鲜血细密如丝,倾注到那长刀雏形之上。 “精血融于其中,有陨金之效,此刀已经超出凡兵的范畴,堪称世间异宝,乃是货真价实的‘宝兵’。” 老者双手的火焰,骤然收回,伸手一挥。 这把刀倏忽朝着林焰而去。 林焰伸手接过,只觉宝刀炽烈滚烫,血光映照,满室寒光。 “此刀根本材料,属于凡铁,但如今已是宝刀,随着你再用精血温养,将来……它会逐渐变得更加不同。” 老者这般说来,眼神复杂,略有感慨。 林焰不由得惊讶道:“此刀莫非已然具备成长的潜力?” “栖凤府百年难遇的陨金,自然非同寻常,你将来就知道它的神效了。” 老者这样说来,淡淡道:“废铜烂铁,会被折断,更会被腐蚀!想要成为悬在高柳城之上的刀,可不能是俗物!” 声音落下,他摆了摆手,转身便走。 “敢问前辈高姓大名?” “死人。” “……” “老夫早已死了,只盼着如今这行尸走肉,能真正死个通透。” 他头也不回,摆了摆手,说道:“一个腐朽的死人,不会存世太久,你我不会有什么交集,不用结识了。” 看着那老人的背影,缓缓远去。 林焰施了一礼,神色肃然,看着手中的刀。 “这把刀,想好名字了吗?”指挥使的声音,从边上传来。 “……” 林焰沉默了一下,旋即说道:“当今时代,诡夜降临,妖孽横行,邪祟无穷,人心浮动,已至秩序崩坏……” 他抚摸着刀,沉声道:“我这一刀,斩妖除魔,除恶诛邪,锋芒所至,当夜如白昼!” 刀名:照夜! —— 这一夜,林焰没有入睡,抚摸着长刀,逐渐开始修行。 翌日清晨,他便骑上马,径直出了内城,往外南司而去。 才到外南司门口,便见许青急匆匆而来,神色焦急。 “那位栖凤府,城卫左将军,带来了李神宗的亲笔信,等你很久了。” “哦?” 林焰眉宇一挑,便见内中倏忽飞来一物,直扑面门。 来势汹汹,威势至强! 他倏忽伸手,按住此物。 却见这是一封信件。 而信件之上,无形的气机,骤然传来,沿着手中,渗入体内,霸道而狂野。 这个感觉,林焰并不陌生。 当初袁通野,就是在自己体内,留了这么一道真气。 只是那一道真气,相对是极为隐晦,在得到陆公灵符之后,才有所察觉。 但这一道真气,极为霸道,要强行闯入自身体内,瓦解自身精血。 神通!镇魔! 林焰已有经验,当即施展神通,却发现那一道真气,并未被他震散! 轰! 林焰调动周身精血,在真气进入自身之前,悍然反击,终于将之灭去! 但这一刻,林焰脸上阵青阵红,额上汗珠,密密麻麻,显然在这一道真气之下,已然消耗甚巨。 “李神宗所修的真气,跟袁通野竟是全然不同?” 林焰心中震惊,暗道:“他的真气,如此霸道,却并非属于邪气的范畴!” 而在此刻,便听得内中传来笑声。 那位傅久将军,缓缓说道:“能够在大将军的一道真气之下,不受重创,勉强接下,看来你底蕴不差。” 他指了指林焰手中的信件,说道:“本将军是传讯之人,今日就回栖凤府城!而你的对手……在七日后出关,会立即赶往高柳城,大约十日之后,会来见你。” 林焰打开信件,便见内中文字,铁钩银划,苍劲有力。 有一股雄浑之意,扑面而来。 —— 今闻故人韩征,得一奇才,冠绝高柳,引为希望,视作传人,倾力栽培。 本座至今,收徒六人,末位小徒徐鼎业,今有二十七岁,天资纵横,悟性绝佳。 旧时恩怨,时至今日,本座已不屑于镇压韩征。 然而故人之希望,如不能掐灭于萌芽之中,岂有快意之说? 十日之后,小徒赶赴高柳城,当摧毁韩征余生之希望! 而今提前告知,望能早做准备,方可败得心服口服。 避免事后,言及吾徒,有备而来,胜之不武! ——李神宗! “欺人太甚!” 林焰面无表情,冷声道:“李神宗觉得,他的小徒弟,赢定我了?” “徐少爷,乃栖凤府城,当代年轻一辈,天资最高者。” 傅久将军平静说道:“你若能击败他,那么你就是栖凤府,当代第一人!” 他往前走去,翻身上马,淡淡道:“你年纪不大,已入炼精境,放在栖凤府城,也确实堪称顶尖奇才,但比之于徐少爷……你再练十年吧!” (本章完) 第120章 名震高柳城!狂徒夜磨刀! 李神宗乃是栖凤府三百年来,天资最高之人,战绩显赫。 其生平经历,堪称传奇,传遍八方。 在内城当中,甚至有着以“李神宗”为原型,编造的戏剧。 而今日,李神宗的亲笔书信,向高柳城外南司下战书。 十日之后,其关门弟子徐鼎业,将要来到高柳城,挑战新任总旗使无常! “无常?这位五爷,近来声名鹊起,威望甚高,不到两月光景,接连从小旗升任掌旗使,今日官拜总旗使!” “传言此人受陆公器重,得授一份万载空青,不久之前,超凡脱俗,成就了炼精之境,故而升任总旗使。” “万载空青?那不是栖凤府城探索‘古墟’之时,得到的宝物吗?总共才有三份!” “此人何德何能,竟然能获得这等至宝?” “传闻为了获得万载空青,栖凤府城死伤惨重!” “这你就孤陋寡闻了,如今梧桐神庙的大庙祝,便是陆公的亲传弟子……三份万载空青的份额,有一份便是在梧桐神庙。” “此人不过二十来岁,修至内壮巅峰,高柳城创立以来,他的天资足以列入前三。” “难怪陆公如此高看他,甚至不惜以万载空青,助他成就炼精之境。” “他初成炼精境,于我等而言,便已非凡夫俗子,乃是货真价实的大人物了。” “这样的人物,放在高柳城,自是极为出色,放在栖凤府城也是顶尖奇才。” “可比之于徐鼎业,怕还是远远不如。” “那可是栖凤府城,年轻一代的最强者,被誉为栖凤府下一代的中流砥柱,府城高层人物里,有人赞许他为……小神宗!” “再是奇才,在小神宗的面前,也都要黯然失色。” “萤火之光,岂能与皓月争辉?” 在高柳城各处,皆有相似的议论之声。 在那位栖凤府城卫左将军傅久的授意下,此事已然广传八方。 李神宗的亲笔信! 为其徒弟徐鼎业,往高柳城,下一帖战书! 此事传开,足以让各方人物,为之沸腾! 十日之后,这一战必是盛事! 高柳城外,其他各方城池的武夫,想必也会为之兴奋。 而无常之名,也在今日开始,真正响彻于高柳城! 从他作为小旗、到掌旗使、以及如今总旗使,诸般履历,过往行事,众多事迹,都开始为各方势力所熟知。 但最为令人震撼的,仍然是二十余岁,身成炼精境! 须知,大统领赵州这样的老辈武夫,奋斗终生,也都止步于内壮巅峰。 尽管有些人,认为这只是借助万载空青,侥幸踏破炼精境。 但在心中,也不由得不承认,此等年纪,内壮巅峰,便已是当世罕见的奇才! 何况对方如今,已是货真价实的炼精境人物! —— 总旗使韩征,于今日归城,才入临江坊,便听闻了这些坊间传言。 他显然回城之前,就已经知晓此事。 但听得坊间各方,沸沸扬扬,此事已然广传于外,仍然禁不住心中一沉,脸色愈发难看。 他回到外南司,看着坐在内中,翻阅典籍的林焰,不由得叹了一声。 “你继续坐镇外南司,不必有太多的忧虑,明日我将启程,往栖凤府城,面见李神宗。” “面见李神宗?”林焰抬起头来,笑着说道:“我和徐鼎业开战之前,您老打算先去打废李神宗?” “……”韩总旗使眉眼抽搐了一下。 “以您老的脾气,总不至于是去跪地求饶的吧?”林焰将典籍合上,缓缓说道:“还是自尽于李神宗的面前,了断这一场恩怨?” “我与李神宗之间的恩怨,不应该牵扯到你的身上。”韩总旗使这般说来。 “就算伱死了,这一战也无法避免。”林焰缓缓说道:“消息已经传开了,此战涉及徐鼎业的名声……在他这得意弟子的名声面前,无论是你还是我,其实已经不重要了。” “李神宗天资纵横,后来居上,论起本事,胜我不知多少。” 韩总旗使叹息说道:“在我与他之间,这一代当中,我输得一败涂地!” “他如今是误以为,你是我的弟子,受了我的传承,身上承载着我的希望。” “所以,他要让他的弟子,来击败我的弟子。” 韩总旗使摇头说道:“我会澄清这一切……” 林焰皱眉道:“澄清什么?” 他站起身来,拍了拍腰间的刀,以及大腿侧的小弩,缓缓说道:“我这些东西,不就是你传给我的?讲道理,其实人家也不算误认……” “……” 韩总旗使微微一怔。 而林焰目光复杂,缓缓说道:“李神宗击败过你,而又让他的弟子,来击败你的弟子。” “无论是上一代,还是下一代,他都要告诉你,在他李神宗面前,咱们这一脉,都只能跪伏在他脚下。” “他明面上,是要让他的弟子击败我。” “实际上,是要摧毁你的信心,践踏你的尊严,扼杀你的希望。” “以李神宗的本事,以及他的权势地位,这些年来,想要杀你,恐怕不难。” “他留着你的命,将你贬到高柳城,让你不得翻身,又要连你下一代的希望,都给死死压住。” “他不要你死,却要你生不如死。” 林焰说到这里,不由得皱眉道:“你跟他多大仇啊?” “我跟他没仇!” 韩总旗使沉声开口。 他脸上的刀疤,血色涌动,显然已经怒极。 “……” 看着这一道被李神宗斩出来的刀疤,林焰沉默了一下,说道:“你说没仇就没仇吧。” 随后便见林焰站起身来,道:“老韩,如今我也入了炼精境,好歹算是世人眼中的大人物,不算是小家伙了,此事……我自己决断!” “你不要过于狂妄自负!” 韩总旗使喝道:“高柳城中,论起天资,无人能够与你相提并论!” “但高柳城是属于栖凤府管辖境内的六大城池之一!” “而徐鼎业被誉为小神宗,在整个栖凤府内,所有年轻一辈,此人号称冠绝当代!” 说到这里,韩总旗使叹息说道:“李神宗的这个得意弟子,比起我来,恐怕也弱不了多少了。” “我现在比你弱很多吗?” 林焰往外走去,挥了挥手:“老韩,我回临江司了。” “小子,你别不听劝,你以为入了炼精境,就跟我站在同一高度了吗?武夫有强弱之分,炼精境也有高低!” 韩总旗使喝道:“炼精境巅峰的修为,比初入炼精境的武夫其中差距之大……几乎可以拿内壮巅峰,比之于初次练武之人!” 他看着林焰的背影,心知无法扭转这小子的想法,不由得叹了一声。 但下一刻,他又怔住,心道:“这臭小子飘上天了,竟然敢叫我老韩?现在连尊敬的总旗使大人都不喊了?” 他哼了一声,忽然偏头看去。 赫然发现,林焰适才所翻阅的典籍,乃是自己放在桌案底下的功法。 《三源纳气五行万炼宝录》 这是炼气境的功法! “臭小子,初入炼精境,好高骛远,便来翻我功法。” 韩总旗使低声骂道:“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 但下一刻,他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一个念头。 随后他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自己近些时日,大约是被闹疯了。 居然在恍惚之间,有一个荒谬的念头,认为是这小子翻阅炼气境典籍,是为了钻研炼精化气的道路! 年龄不到二十的炼精境巅峰,有望炼气境的人物? 古往今来,也不曾听过! 哪怕是当年的李神宗,号称三百年天资最高,修行之路,也没有此等神速! “老子真是气疯了,胡思乱想!” 韩总旗使揉了揉眉宇,深感无奈。 —— 林焰回到临江司。 冯晖这年轻人,已经恢复过来,连忙近前,拜见掌旗使。 邹进、郑流二人,也在边上。 但又有个熟悉的面孔,换上了小旗的服饰,上前而来,微微一笑。 “小旗孟炉,拜见掌旗使。” “委屈你了。” 林焰轻笑道:“堂堂城防校尉,屈身入了临江司,当了个小旗。” 城防校尉的官职品阶,不亚于监天司的掌旗使! 只是当日,城尉王渊被刺杀,凶徒驾马而逃,左城卫军大统领袁通野紧追在后。 孟炉负责当值,未能及时关闭城门,故而受到重罚。 本该革除军职,打入牢狱,服十年苦役。 但因为此前,黎阳商行的工匠,修缮城门,极有可能留了“隐患”,念及其中或有隐情,故而酌情减罚,免去十年苦役。 但是他城防校尉之职,便保不住了。 “后悔吗?”林焰平静道。 “本以为,事后追责,恐要掉了脑袋的。”孟炉笑着说道:“当日,我已准备赴死了,如今可以保住性命,再来监天司,跟随五爷,实乃荣幸之至!” “以你的修为,攒够了功勋,我会上报内城监天司,破格提升。”林焰语气平静,缓缓说道:“青山坊掌旗使之位,暂时还是空悬的。” “这……” 孟炉怔了下。 监天司负责监察城中各方人物,所以在用人方面,相对严格。 小旗的职位,并非监天司正式成员,还能够任由各司掌旗使,自行挑选人手,授予小旗。 但到了掌旗使这个层次,则已全然不同了! 目前整个高柳城,监天司麾下掌旗使之位,更多的是由栖凤府城人士担任。 只有少数人,是高柳城出身。 “常言道,举贤不避亲,何况你我之间,没有沾亲带故。” 林焰笑了声,说道:“我只是举荐而已,具体选定,还要看内城监天司。” 他往前走去,说道:“但我认为,他们眼中应该看见的是你的‘贤能才干’,而不是你的‘出身之处’!” “只要你本身足够出色,即便不是府城人士,也有资格担任掌旗使。” “眼下,你依然还是小旗,但本月起,会将你的俸禄品阶,升至‘掌旗使待遇’。” “凭着掌旗使职位,所发放的药浴材料以及增元丹,你好生修行,尽快突破内壮修为,” 他这般说来,偏头说道:“其中多出的银两,我亲自向内城监天司补足!你不用推托,就当我欠你的人情……” 孟炉沉默了下,然后微微点头。 其实在他心中,与其说五爷欠自己的人情,不如说是自己欠五爷的人命。 其中纠葛,大约是还不清了。 何况往后,自己跟随五爷身侧,捉刀办事,算是替五爷卖命。 过多客套的话,也就不必多说了。 “去吧,从今日起,监天司的巡夜之事,交给你了。” 林焰说道:“他们三个,就负责处理白日之事。” 孟炉点了点头,又迟疑道:“咱们临江司,人手还是不足的……我那几位在城防的弟兄,前次降罪,虽然未被革职,但近来处境也不大好,不如?” “等你成了掌旗使,再将他们招入麾下,成为小旗。” 林焰正色说道:“如今城防守军正缺人手,我监天司从城防守军那里挖人,确实不大妥当。” 孟炉闻言,点了点头,说道:“是我考虑不周了。” 随后林焰进入了大堂当中。 杨主簿已在等候,走上前来,说道:“近柳庄的百姓,基本已被疏散到各处净地,其中一部分青壮,被带回了高柳城。” “他们这批青壮,将会参与新城扩建一事。” “而衙门那边,也从牢狱当中,调出了许多人,服苦役。” “但是……” 迟疑了下,杨主簿又道:“正如内城的人,瞧不起外城的……而外城的百姓,其实也对城外的流民,抱有敌意与抵触之心。” 林焰闻言,皱眉道:“怎么了?” 杨主簿说道:“原定在青山坊的牛角山下,安置这些青壮,但两坊百姓,都颇有怨言。” 外界来人,数量太多,故而过于杂乱。 城中之人,对他们也抱有戒心。 更有一些人认为,他们祖辈历经辛苦,时至今日,终于留在城中。 所以对这些忽然入城的流民,难免不喜。 “我探听过了,外城八大区域,凡是最外一坊,都有这样的情况。” 杨主簿肃然说道:“上面暂定,将他们安置城外,并提前扩城。” “今日就要划定新城的第一次扩张范围!” “沿着这个范围,安置柳枝照夜灯,驱赶黑暗妖邪!” “并且,在今夜开始,由城防守军、巡夜使以及我监天司,三方联合,负责在每个夜里,镇守每一盏柳枝照夜灯!” “而且,要防备流民暴乱,并防备劫烬在其中作乱。” 说到这里,杨主簿伸手递过一本簿册,说道:“这是第一次扩城的材料清单,目前已经有七成的材料,准备妥当,明日从高柳城各坊征调,搬运城外。” “后续扩城,则需要借助栖凤府城,以及其他五大城池,运送材料过来。” “这一份,五爷先过目。” “好。” 林焰接过簿册,逐渐翻阅,随口问道:“另外三成,什么时候运到?” “啊?” 杨主簿怔了一下,然后低声道:“那三成,到不了的。” 林焰也不意外,合上册子,扔了过去。 然后就见他抬步,往后院走去。 “五爷,你这是去哪儿?” “磨刀。” “啊?” (本章完) 第121章 炼气的根基!生死簿,判官笔! 临江司后院。 周家的小姑娘,已经烧了开水,恭敬送来,便即退下。 林焰服下一枚大增元丹,进入浴桶之中,感应着药浴的效用。 他以金刚壮魄神功,开始修行。 “老爷,我刚才试了下这三源纳气五行万炼宝录,确实很厉害啊。”小白猿从掌心之中钻出来,赞赏道:“居然能够让人炼化世间异气,从而化为己用。” “这是古法。”林焰神色如常,缓缓说道:“以世间异气,炼化之后,作为真气……但终究无法完全消除影响,隐患不小。” “那倒也是,根据这一部功法来看,甚至可以活捉我,以我的传承血脉,来作为真气的源头。” 小白猿啧啧说道:“但人身构造,终究不同,最后还是难免被我祖辈血脉传承给影响,迟早是半人半妖。” 林焰微微闭目,回想着先前翻阅的功法。 这一门炼气境的功法,至关重要的一点,在于本身“炼精化气。” 炼精境的精血,化为自身的真气。 这一步,堪称难比登天! 如城尉王渊,便是多年未能成功“炼精化气”,迟迟无法晋升炼气境。 临至老年,谋划屠宰场一案,为的就是“聚气宝珠”! 这一枚聚气宝珠,内中藏有异气,更可以汲取世间之气,助他完成炼精化气的层次。 但是此举,落入下乘,乃是最“劣等”的炼气境。 因为其体内真气,并非全然由自身炼就,故而不够纯粹! “通常来说,炼精化气以后,须得闭关,具备九道真气,存于眉心祖窍,定身存神!” 林焰低语道:“唯有达到这一步,才能算是,勉强稳住自身……往后,便可以吸纳外界异气,炼化于自身!” 他皱着眉头,说道:“但人力有穷尽,哪怕是炼精境巅峰的人物,将自身所有的‘底蕴’,尽数炼化,也未必凑足九道真气!” “老爷,炼气境应有多少道真气?” “人身穴位,已知三百六十二,归属于十四经,包括十二正经及任督二脉。”林焰说道:“正常来说,每一道穴位,至多积存九道真气,是为数之极尽!” “所以炼气境的极限,有三千多道真气?”白猿问道。 “正常来说,确实如此。”林焰缓缓说道:“但据传有更高深的法门,可以修炼‘经外奇穴’,根据功法的不同,所能修炼到的窍穴,也是不同。” “那最多能有多少?”白猿不由得问道。 “以我目前所知,炼气境的最极限,应该是周身窍穴,达到七百二十个,每一个穴位,积存九道真气。” 林焰神色沉凝,说道:“但是刚才的三源纳气五行万炼宝录,最后有一句……古往今来,没有人可以修炼到这一切的极尽,也没有任何功法可遍及所有的穴位修行!” 白猿似懂非懂,微微点头,说道:“但老爷先前说了,人身之极限,九道真气,尚且未能完善,所以……除了眉心祖窍以外,其余的窍穴真气,得汲取外界之气,来作为炼化?” “应该是这样,但我未入炼气境,也只是猜测。” 林焰沉吟着说道:“在这世间,妖邪无尽,汲取外界之气,难免‘异气’影响!想必……这就是炼气境的人物,无法摆脱‘隐患’的真正原因!” “异气影响,逐渐入侵,会失了本身的神智,从而走火入魔?” 小白猿想了想,说道:“比如杀人,以‘杀气’炼化为真气,一旦失控,便只想着‘杀戮’,再无其他的念头?” “差不多是这样。” 林焰点了点头,吐出口气。 小白猿不由得颤声道:“那老爷岂不是完蛋?你一天到晚,净想着拔刀杀人,以后十有八九,是要失控的……” “老子一旦失控,先干掉你!” 林焰哼了一声,缓缓起身。 他此刻的修为,已经逼近了炼精境的尽头,再攒个二三百的煞气,就能尝试晋升炼气境了。 对于这个目前未能完全清晰,而又充满隐患的上层境界,林焰心中是有些忧虑的。 尽管他自认为,在三源纳气五行万炼宝录之上,已经悟得了许多。 但他其实并不能确认,如今自己对炼气境的认知,是否完全正确! 所以,他心中还是抱有三分迷茫,更有三分忧虑。 于是他心头更是郁闷。 郁闷之下,更添愤怒。 愤怒导致心中的杀机,愈发沸腾翻滚。 他握住了照夜宝刀。 伸手抚摸着刀身,轻声道:“照夜,今日你得获新生,该当庆贺!” 此刀昨夜重造! 今日,第一次,开荤见血! “走!” 林焰收刀入鞘,冷声道:“我带伱去杀人!” —— 而在临江司的大堂当中。 杨主簿看着桌上的白纸,又看了看手里沾了墨水的毛笔。 他踌躇良久,连笔尖处的墨水,忽然滴落,在纸上扩散开来,都仿若未觉。 在他心中,不由得想起,在古老的传说当中,幽冥之中的至宝。 生死簿! 判官笔! 一笔落下,写于其上。 一个人名,就是一条人命。 “以五爷的性子,大概我写下谁的名字,谁今夜就得死了?” “此刻我杨某人面前的不就是生死簿,手中所执的不正是判官笔?” 杨主簿只觉口干舌燥,却迟迟未有落笔。 隐约之间,额头满是汗珠。 忽有风吹来,才觉浑身发凉,后背一颤。 他才惊觉,已是汗湿中衣。 “终究是低估了五爷的性子。” 杨主簿自嘲一笑,心道:“和光同尘?同流合污?五爷注定不是此道中人……” 他不再犹豫,当即落笔。 片刻之后,已有名单列成。 等他放下笔来,便发现边上站着一人,不由得吓了一跳。 连忙起身,才见是无常总旗使,连忙施礼。 “人数是不是少了些?” 林焰拿起名单,平静道。 “只记了为首之人,而底下分摊的人,实在太多。” 杨主簿低声道:“在涉及到的势力当中,也许就连他们的门房小厮,都能分润一笔。” “看来分量不少,否则也不至于让门房小厮,都能被你记在心中。” “这是扩建城池的材料,数量之巨,确实极为庞大。”杨主簿低声道:“通常来说,拨到临江坊的款项,能有三成,已算不错。” “三成?不是七成?” “七成是人家的。” “……” “这一次,扩建城池,涉及人族存亡,他们收敛了一些,更何况,材料的数量,其实过于庞大,他们即便再是贪婪,也吃不下更多了。” 杨主簿说道:“所以,三成,是他们如今的极限!如果再多,就兜不住了!” “三成就能兜得住吗?”林焰忽然笑道。 “因为两成是在城守府。” 杨主簿低声道:“城守府当中,负责收聚材料的人,吃下了一成。” “然后,核对材料,以及运送材料的相关之人,吃下了一成。” “到了外南衙门,也扣下了大约一成。” 他停顿了下,说道:“这已经算是他们极为克制了。” “临江司呢?”林焰忽然开口。 “……”杨主簿沉默了一下,说道:“如果是梁虎在,大约吃下半成!这是因为,韩总旗使不收……” “你的意思是,外西南司那边,周魁会收?”林焰眉宇一扬。 “周魁大约吃下两成,半成给外城西南区域,最外坊的掌旗使。”杨主簿低声道:“他自己独占一成,余下散给外西南司,以及其他各坊掌旗使。” “过往都是如此?”林焰缓缓道。 “其实各种不同的情形,会相对复杂一些。”杨主簿轻声说道:“这种事其实也不常见,但偶尔会有……至于扩城之事,其中涉及过于巨大,材料数量之巨,非同寻常。” “所以,只要随便吃下小半成,就能让一位‘炼精境’的大人物,往后十年甚至二十年,在修行方面,全然不用拮据?”林焰这般问道。 “倒也不是。”杨主簿想了想,说道:“大概是三十年无忧。” “难怪,梁虎连内壮巅峰都没达到,却非要占下这临江坊。”林焰笑着说道:“这其中的材料,换算成银两、药浴、丹药、奇物等等修行所用,足以让他晋升炼精境。” “其实……”杨主簿低声说道:“如果他天资绝佳,一次能成,余下材料,也许还能造就两位炼精境!如果梁虎一次尝试失败,便还有两次机会!” “这就是临江坊,近来备受各方关注的原因?”林焰心中已然明朗。 “其实整个高柳城,外城区域,最外一坊,近来都是如此,深受各方的关注,试图将手底下的人,安插其中。”杨主簿这般说来。 “临江坊的坊正呢?”林焰这般问道。 “他大约,是分润外南衙门的那一成份额,对他来说,也是滔天的富贵了。”杨主簿说道。 “监天司号称监察全城,他们如此肆无忌惮,便是因为,外城各监天司分部,难免参与其中?” 林焰忽然想到了,昨夜指挥使大人的那句话。 如今监天司麾下的那些人,并不是全然无欲无求的圣人! 他们无法完全抵挡来自于各方的威逼利诱! 如此庞大的利益,往后数十年,对于银两、药浴、丹丸等各方面的修行资源,都无须忧虑。 终此一生,拼命修行,都未必能够触及到的武道境界,变成了一条坦途大道! 试问人间,几人能够抵挡得住? “外城监天司,也不是每一个,都会同流合污。” 杨主簿低声道:“韩总旗使,就从来不会涉及其中……但是,这样的忠义之士,终究是少数,他们抗衡不了大势。” 停顿了下,杨主簿又道:“例如韩总旗使,若是彻查此事,也许……扩城之事,便会遥遥无期。” “你是在劝我,大局为重,息事宁人?” 林焰笑了声,说道:“他们想必都不是愚蠢之徒,心中都知晓,扩城之事,涉及高柳城危亡……” “他们舍不得到手的肉!” “他们认为自己割下这一块肉,对于整个高柳城而言,不值一提!” “他们的举动,不至于让‘高柳城’这个庞然大物,就此‘死去’!” “可是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其实他们心中,真的不明白吗?” 吐出口气,林焰缓缓道:“大局为重,高柳城之危亡,人族新城之扩建,才是最大的局!” 他将名单收好,放入怀中,道:“杨主簿,你什么都好,其实本性不差,就是顾虑太多,选择和光同尘,向他们让步,希望可以顺利达成事情……” “但近几日来,你在我麾下做事,理当知晓本使的风格。” “以后,你得改一改!” —— 高柳外城,正南区域,第一坊,安乐楼! 这是整个外城正南区域,最为繁华的酒楼。 此刻最顶层之上,汇聚了外南衙门的部分高层,以及来自于临江坊的坊正老爷。 “材料清单,送过去了,临江司是何反应?” “目前来看,没有什么反应。” “意料之中,他年纪轻轻,便已有这等本领!且不说陆公赐他万载空青,单说他此前是内壮巅峰的修为……” “若是全凭自身修行,纵然再是天资纵横,也不可能有此等进境……” “小神宗徐鼎业,也是拜入大将军李神宗麾下,才得获充足的修行资源,从而得以在修行方面,一日千里。” “这位新任总旗使,如今还要面临小神宗的挑战,眼下急需宝物,来提升自身的本领。” “此等局面之下,他怎么可能按捺得住?” “先前我都说了,李兄实在过于谨慎了,还说什么,那个无常不收,我等心中便无法安稳。” “如今看来,他是打算收了,那跟咱们,往后就算一路人。” “来!咱们不醉不归,共同发财!往后,大家修为,势必突飞猛进,为人族安稳,作出更为巨大的贡献!” “老夫已然年迈,修为是难以突飞猛进了,只是子孙后代,想必往后,可以得享富贵。”又有一个老者,含笑说道:“今后,还得仰仗诸位!” “这是自然,我等聚会于此,都是一路人!” 中年华服男子,哈哈一笑,说道:“今夜本该宴请那无常的,他已入炼精境,升任总旗使,无论修为还是身份,都已有了资格,与我等同席饮酒了!” “今夜就算了,等明天夜里,再摆宴席,邀他前来赴宴,共同结盟!” “来,饮酒!” 这华服男子,举起杯来,哈哈一笑。 旋即就听得楼外传来平淡的声音。 “不必明夜了,今夜本使已不请自来,还请见谅!” “……” 场中气氛,骤然沉寂。 所有的目光,都看向了楼外的栏杆处。 只见一人,已跃上安乐楼最顶层。 他推开窗,翻身跃入,然后转过身,慢慢把窗户合上。 又径直越过众人,去将房门关上,落了门栓。 (本章完) 第122章 一路杀进内城! 场中的气氛,沉默了片刻。 只见来人,身着监天司的袍服,左侧腰间有着佩刀,在右侧大腿外侧,挂着一支小弩。 他年龄不大,似乎二十来许。 在场众人,无一不是身居高位,执掌重权,素来威严颇重。 但面对众人蕴含审视的严肃目光,只见那年轻的监天司来人,神色平淡,眼神如常。 而且显得颇有礼貌。 先关了窗,又关了门。 还稍微扯动了一下,确认门窗不会被轻易打破。 然后才见他很有礼貌地转身过来,露出了微笑。 “无常总旗使?” 那华服男子,忽然反应过来,笑着说道:“这位兄台,便是原先的临江司掌旗使,而今升任总旗使,修为已至炼精境,引得小神宗升起挑战之心,名传栖凤府的五爷?” “过奖了。” 林焰神色淡然,出声道:“诸位年纪都比我大,不必称五爷了。” “学无先后,达者为先,五爷已是炼精境,在下理当尊称。”有一人附和着开口,笑着说道。 “外界谣言,五爷为人冷漠,残酷万分,如今看来,谣传就是谣传。”适才那老者,抚须笑道:“五爷天纵奇才,修为已至炼精境,却还能如此平易近人,亲自前来拜访,实在令人佩服!” “如此说来,今夜未有主动宴请,是我等的过失了。”有一人哈哈笑着,举杯示意,一饮而尽。 “大家让一让,给五爷让座。” 那华服男子轻笑着说道:“先前五爷,紧闭门窗,怕我等此间所言,传于外界?其实大可不必,在这里,我等可以畅所欲言……” 他旋即又想到什么,一拍脑袋,说道:“忘了跟五爷提及我的来历……” “白遇息,城守府银库八大主事之一,出身于内城白家嫡系主脉,你的大伯,就是当今的白氏家主!” 林焰平静说来,又看向另外一人,道:“外南衙门,仓大使李截、衙门主事甄友潜、步军教头鲍更……还有……” 随着他声音响起,又往前行去,伸手取过一个酒杯,用酒壶斟满。 华服男子见状,也举起杯来。 酒桌之上,众人皆是起身,共同举杯。 “看来五爷,对我等,也是极为熟悉。” “不必见外,都是自家人了。” “来,五爷,且敬你一杯!” 众人纷纷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而林焰则忽然倾倒酒杯,将酒液逐渐倒在地上。 他由左向右,化出一道银色的流线,宛如瀑布。 随后,才在所有人错愕的目光之中,缓缓拔出照夜宝刀。 “这杯酒,祭诸位!” —— 外南司。 韩总旗使脸色难看,沉声道:“谁让你今天把材料清单,给临江司的?” 许青怔了下,低声道:“正常来说,五爷负责新城扩建之事,应该交由他过目的。” “伱不知道他的性子吗?” 韩总旗使缓缓道:“我等已经记下名单,只待证据确凿,交于指挥使!哪怕牵扯过大,目前将此事按下,将来也会寻找机会进行清算!” 停顿了下,他低沉着道:“现在,事情恐怕会很麻烦了……” “有多麻烦?” 许青略有不解。 然后便听得外边传来声音。 “报!” 有小旗来报,肃然说道:“无常总旗使,今夜出临江司,驾马而来。” 许青怔了下,看向外边,道:“五爷来外南司了?” 那小旗低声道:“他刚才从咱们外南司门前路过,径直朝着外南衙门去了,但咱们在外南衙门周边的弟兄,也未见到五爷。” “报!” 就在此刻,又有一名小旗来报,说道:“安乐楼外,有无常总旗使代步的临江司马匹。” “安乐楼?” 韩征似乎并没有什么意外之色,沉吟着道:“内城白家的那个家伙,今日设宴于安乐楼……” 许青不由低声道:“外城八大区域,咱们正南区域的‘材料’,这部分就是被划分到了这白家嫡系的手中……” 韩征叹了一声,说道:“材料是被他吃掉的,你猜无常此去,要干什么?” “五爷虽然杀性大,但不至于是莽夫吧?” 许青怔了下,说道:“他把事情闹大,要牵涉很多人,扯出很多势力,包括内城六大家族,想必整个高柳城都要翻了天……” “他如今虽然入了炼精境,但毕竟不是炼气境的存在,还无法抗衡城中的真正高层人物。” 韩征叹息说道:“过早展露自己的态度,完全站在他们的对立面,你猜是怎样的后果?” 许青低声道:“五爷的天资,当世罕见,甚至如今还因为您的缘故,入了李神宗的眼……想来高柳城的那些人,不至于吧?” “在那些混账的眼中,有人要断他们的生意财路,你猜他们还在意无常的资质?” 韩征吐出口气,说道:“内城之中,因为无常展露出来的天资,对他心生好感,甚至决意栽培的高层,其实不少……” 停顿了下,韩总旗使又道:“可是今日之后,对无常抱有敌意的,同样不少!一个注定跟他们不是同路人的后辈,今日化身屠刀,悬在了安乐楼那些人的头顶上,怎知将来是否有朝一日,这把刀会不会悬在他们的头上?” 对于心系人族的高层而言,这个后辈越是出色,他们便越是欢喜。 对于那些利益受损,产生敌意的人物而言,无常过于清正,不能同流合污,越是出色,将来就是越大的威胁。 “总旗使,我外南司直属六位掌旗使,百位小旗,已经召集于楼下!” “出发!往安乐楼!” 韩征缓缓说道:“这是我监天司的职责,不是他无常一个人的职责。” 他看着许青,说道:“无常按下杀心也就罢了,他要是按不下,咱们就得去收拾残局了。” 安乐楼当中,涉及各方势力。 那些人或许本身地位不算太高,但是背后牵扯的内城与外城的各方势力,绝不会善罢甘休。 —— 安乐楼外。 灯火通明,但惨叫之声,血腥味道,从顶楼传开,震动了整个安乐楼。 各方混乱成一片,那位白家嫡系带来的随从护卫,持刀闯入,至今未出。 外南衙门的巡夜使、步军、马军、已经将整个安乐楼,围了个水泄不通。 刀斧手、弓箭手、重甲兵,皆已赶至。 场中气氛沉默了一瞬。 就在外南衙门今日任命,暂代“城尉”职责的一名武夫,准备抬手,示意强攻之时。 便见安乐楼的大门,缓缓打开。 血腥之味,弥漫了整条街道。 只见一人,身着金纹黑袍,乃是监天司的服饰。 他右手持刀,大腿侧边,挂着一支小弩。 而他的左手,拖着一连串的“血葫芦。” 细看之下,竟是不下二十个头颅! “是白主事,内城白家的嫡系血脉,城守府的银库主事之一,他今日是来清点扩城材料的!”“那是……鲍更教头!”有衙门的军士,大声惊呼道。 “我外南衙门的仓大使李截?” “那是甄友潜主事?” “还有……” 场中气氛,都凝滞了一瞬。 对于这些外南衙门的军士而言,那一连串的人头,每一个都堪称是这城中的大人物,是他们平时需要仰望的存在! 但是此刻,却如同一连串的垃圾,被拖在地上。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则面色平静,拖着这些首级,往前而来。 外南衙门,二三百人,围在安乐楼之外。 那位暂代城尉之职,来自于内城的武夫,沉声说道:“你就是新任总旗使无常?大好前程,何必来此犯下这等凶案?” 他也不是心慈手软之辈,微微抬手,便有佩戴甲胄的精锐士兵,从各方围拢上前。 弓箭手,则已经张弓搭箭,对准了林焰。 面对这般场面,林焰神色平淡,从怀中取出一柄旗帜。 “本座,监天司总旗使无常,今夜办案,凡有贪赃枉法,吞没款项,私藏扩城材料者,皆斩!” 他目光森冷,扫过八方,喝道:“本座知晓,尔等都曾为守护高柳城尽过力!” “尔等家中,也有妻儿老小,眼下服兵役而入军,为了守护城池,也为了养家糊口。” “今夜,你们职责所在,且奉命行事,理所应当。” “然而,外城即将扩建,涉及高柳城之存亡,但凡贪墨扩城材料者,死罪!” “……”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之间,寂静无声。 来自于内城的这位城尉,也眉头微皱,没有回应。 听得此人所言,地上这一连串的首级,涉及到了贪墨扩城材料之事? 再扫过一眼,这些首级,生前的身份职位,以及相应的负责权力,却也正好是与“扩城材料”,息息相关! “即便有罪,也应经过各方共审,不是你一人执刀,未经审判,便就地斩杀!” 这位城尉,亲自往前,喝道:“束手就擒,再来查实此事!” “本使不与你纠缠,今夜还要继续办案,尽快推行扩城之事!能早一日,就能救下更多的人的命!” 林焰的刀,指向前方,看着这位暂代城尉之职的炼精境武夫,缓缓说道:“本使负责外城扩建之事,我监天司负责监察全城!” “涉及人族危亡之大事,今夜顾虑不了太多!” “无论你们是善是恶,无论你们功绩多么显赫,无论你们出于什么原因到此……” 停顿了下,便听得林焰的声音,传遍整个街道,语气森冷:“今夜阻我者!死!” —— “快!” “赶上去!” 外南监天司的人,以极快的速度,朝着安乐楼而去。 韩总旗使神色肃然。 他已经得到消息,外南衙门的人,将安乐楼围了个水泄不通! 外南衙门此去,是缉拿“凶犯”! 然而以无常的性情,可不是甘愿束手就擒,被落下枷锁镣铐,然后打入牢狱审问的人。 何况今日的无常,已经是炼精境的人物。 如今年少轻狂,甚至敢叫自己老韩,而不是喊尊敬的总旗使大人! “定是会起冲突的!” 韩总旗使大声道:“加快脚步,往安乐楼!” 他声音才落下,就见前方匆忙跑来一名小旗,脸色煞白。 “报!无常总旗使……”那小旗张了张口,竟是说不出话来。 “你……”韩总旗使脸色大变,喝道:“无常跟他们打起来了?” “是的,他……”这小旗一时间,心绪沸腾,竟然有些恍惚。 “你说话啊?难道他外南衙门的人,胆敢把我监天司总旗使,就地格杀?”韩总旗使心中微沉。 “不是。”这小旗说道。 “不是就好。”韩总旗使松了口气。 “他把新任城尉的手,给剁下来了。”那小旗大声道。 “……” 韩总旗使沉默了下:“那位暂代城尉之职的,也是炼精境的武夫吧?” “是的。” 那小旗点了点头。 身后的监天司诸位掌旗使,以及那些个小旗,无不沉寂。 这位五爷,一个多月前,还是监天司直属小旗,所以在场小旗,都认得他。 无常升任掌旗使,年纪轻轻,功勋卓著,这些掌旗使也都识得他。 但是今日,这个不久之前,跟他们还在同一个层次的人物,恍惚间,已经遥远得让他们看不见背影了。 “炼精境能够断臂重续,这也还是小事。” 韩总旗使吐出口气。 “可是他还斩杀了外南衙门的六七名步军。” 这小旗低声道:“最后孤身闯入军阵中,斩落那位城尉大人的手,才震慑了所有的士兵,不敢妄动!” 他抬起头,有些口干舌燥:“我看五爷还想将那位城尉大人也杀了……但那位城尉大人,忽然命众军让路,所以五爷才收了杀机。” “没杀就好,没杀就好,这新任城尉显然也是个识时务的,回头我能稳住他。” 韩总旗使吐出口气。 “可五爷从安乐楼出来,拖了一连串的人头。” 那小旗又道:“有内城的白家嫡系血脉,也就是那位城守府银库主事……还有外南衙门的仓大使、主事、教头等等……” “他们贪墨扩城材料,证据确凿,回头我外南司,可以兜得住!” 韩总旗使长出一口气,心道:“看来局面不是太坏,以我韩某人的身份、地位、人情、以及监天司职责所属的公理,足以稳住此事!” 他这般想着,才轻松了许多,但是脸色却一沉,朝着那名小旗,出声喝道:“瞧你这家伙,这么点儿小事,本总旗使压不住吗?何至于如此慌慌张张,神情惊恐,连话都说不利索,本使差点还以为无常被人砍了!” “请总旗使恕罪!”那小旗忙是说道。 “下次沉稳一些。”韩总旗使神色淡然,说道:“话说回来,无常那小子,给老子惹了这么大事,他人呢?该给老子一个交代!” “他去内城了。”这小旗当即说来,语气平淡,神情平静:“他说要继续办案。” “……” 啪嗒一声。 韩总旗使的马鞭掉在地上。 他的神情变得僵滞。 半晌过后,才见他脸色僵硬,语气干涩:“他还想去内城,再杀个人头滚滚?” “看起来是的。”那小旗平静说道。 “这么大事,为什么不早说?瞧你说的,老子还以为他去内城喝酒!” 韩总旗使不由得惊怒交加。 他脸色阵青阵白。 完了!这回兜不住了! 本章完 第123章 刘家私怨!一箭射杀! 高柳内城。 内城的城防守卫,正在巡视城墙。 城墙上,每隔二百步,挂一盏柳枝照夜灯。 当年扩建外城,将黑暗妖邪拒于城外。 时至今日,外城的城防守卫,时刻面临黑暗的威胁,常有殉职之人。 但是在如今的内城,城防守卫职责相对轻松,少有危险。 内城的城防守军,甚至已经不再是戒备黑暗之中的妖邪,而是外城的人。 只见城墙之上,一行巡城兵持柳枝照夜灯而来,为首之人,是个中年武夫,军阶显然不低。 而驻守这一段城墙的士兵,其统帅之人,是一名青年校尉,身披甲胄。 然而他皮肤白皙,气色红润,腰间还挂着个酒葫芦。 他伸了个懒腰,显然是刚睡醒未久,面对巡城的士兵,也全然不在意。 “刘校尉,今夜可有异动?”中年武夫近前来,这般说道。 “这里又不是外城,哪里有什么异动?”那名青年不以为然,摆了摆手。 “职责所在,还是要尽心一些,近来城中也出现了许多‘劫烬’的人物。” 那中年武夫肃然说道:“你出身刘家,应该对‘劫烬’有所了解,在这个时候,更应该谨慎戒备!” 那刘姓校尉摆了摆手,淡淡道:“知晓了。” 中年武夫微微皱眉,还待继续开口。 却见得这姓刘的青年校尉,脸色微微一沉,显然已有了不耐之色。 见状,中年武夫便也没有再说,只是心中叹息。 他修为已是内壮,比对方洗髓的境界,要高一个层次。 论军职品阶,也要高出校尉半级。 而论起资历,自己效力于城防二十六年,对方才来了七个月。 可是,自己虽然家境不差,但终究不是大家世族出身,比不得内城六大家族之一的刘家! 刘家嫡系族人,这一重身份,便已经压过了其他各方面。 “老子来城防,不是来当大头兵的。” 刘姓青年校尉斜了他一眼,甚是不满。 他出身高贵,将来前程不可限量。 如今来到城防守军,只是因为有几个心仪的少女认为,守城士兵是热血男儿。 而刘家也希望他成为城防守军的一员,将来能够以“城防校尉”的身份,转入城守府,也是足以让人高看一眼的资历,将来升迁的底蕴之一! “城防要是有危险,我家里便不会让我来了。” 刘姓青年校尉,心中冷笑,暗道:“谁不知道,内城不见妖邪?是我等这般出身,来到城防守军,也就是添多一份资历,除此之外,别无用处!” 他这样想来,打发了那中年武夫,随手一招。 当即便有一名亲兵,端着酒水,呈了上来。 “菜呢?”这青年校尉微微皱眉,不满地问道。 “已经送上来了。”这亲兵连忙说道:“不过,少爷……” “嗯?”刘姓青年扫了他一眼,面露不悦之色。 “校尉大人!”亲兵连忙改口,说道:“您这个月的俸禄完啦。” “城防这点俸禄,都不够吃一夜的。”这刘姓校尉,端起酒来,仰头痛饮,说道:“我娘给的钱呢?” “您这些菜色,都是出自于内城三大酒楼之一的星辉楼,价格昂贵,吃了一个月,前夜就光了。”这亲兵低声道:“昨天就跟您说了的。” “哦,对……”刘姓校尉一拍脑袋,道:“前夜喝得太多,有些迷糊了,我还交代你,把这个月的俸禄拿出来的。” “这个月的俸禄才十两银子,您今夜订的菜,都十一两了。”这亲兵不由得低声道:“这些天,都是您请的其他校尉吃饭,要不然……” “让别人请我吃饭?” 刘姓校尉一巴掌拍过去,怒道:“混账!我刘家的人,用得着他们请?你以为老子瞧得起他们,赴他们的宴?老子是在鸟不拉屎的城墙上,太过枯燥,才让这些土鳖,来当酒伴的……” 他一脚踹翻了那亲兵,却迷迷糊糊,借着柳枝照夜灯的灯光,看见城下,隐约有身影,快速临近。 柳枝照夜灯,毕竟只是灯笼,灯火映照范围,只在城墙附近。 离得稍远,便又是视线昏暗,再往远去,已是一片黑暗。 而在此刻,就在前方黑暗之中,有个身影,倏忽闯入视线之中。 一人一马,疾驰而至。 而马后,拖着一连串的“圆形物体”,扬起尘埃。 “什么玩意儿?” 刘姓青年校尉皱紧眉头,又喝了口酒,试图看得更清晰一些。 随后便听得刚才那中年武夫的声音,极为响亮,骤然乍响! “来者止步!” 中年武夫立身于城墙之上,拔刀出鞘,大声喝道:“时已入夜,城门已封!此时入城,可有印信?” “监天司总旗使无常,奉命监察,入城办案。” 便见来人,坐于马上,扬起旗帜,昂然大喝。 “那位五爷?” 中年武夫怔了下。 想起了这位近来声名鹊起,名传整个高柳城,其天资之高,引得栖凤府城大将军李神宗,为关门弟子,下了战书! 再听闻近些时日以来,这位五爷的事迹,他心中不由得一凛,露出了凝重之色。 随着那一人一马继续临近。 他终于看得清楚,这匹马后面所系着的一连串东西,竟然是一个又一个头颅! 刹那之间,他面色大变。 可还没等他有所反应。 便见一支箭矢,倏忽从城头之上,往下射落! 然后便见那位貌若青年的五爷,伸出右手,轻描淡写,双指夹住箭矢,朝着来处看去。 “伱就是五爷?” 城头之上,这位刘姓的青年校尉,借着酒气,昂然大笑,说道:“听说你本事不差,刘翼那废物,也是你斩了的……” 他张弓搭箭,又朝着林焰射去。 而林焰面无表情,偏头避过。 任由箭矢从脸颊侧边划过。 “本事不小,能避我两箭!” 这青年校尉见状,愈发来了兴趣,昂然说道:““小子!刘翼虽然迟早是要被我打死的废物,但毕竟是我刘家嫡系,你敢杀他,不给我刘家的面子,老子今天给你个教训!” 他再次张弓搭箭,接连射去! 不过三五个呼吸之间。 他连射十二箭。 “前次你入内城,我那几位兄弟,本想找你麻烦,却未想你住进了监天司总楼!” “也好,今日你擅闯城池,又杀了这么多人,本校尉正好立功!”“明日拿你的头颅,嘲笑那几位兄弟的无能!” 只听得这刘姓校尉,再度射出第十三箭! 就见坐在马上的林焰,依然面不改色,身形微动,伸手一拍。 将箭矢打落! “好本事!接我最后一箭!” 刘姓青年眼睛微亮,道:“我自生来,还没有几个同龄之人,能接我这‘四象神箭’!” 他再度张弓搭箭! 但这一箭还没射出去! 城下的林焰,顺手抬起小弩,勾动扳机! 咻地一声! 一支小巧的弩箭,划破半空! 在灯火的映照之下,直接扎在了那刘姓青年的额头上。 “什么狗屁神箭……” 林焰懒得领教所谓的四象神箭。 他只是确认了,对方也不是为了守城的公事,而射出这一箭。 仅仅是为了刘翼一事,生出私怨! 瞧这满身酒气,显然又是一个在内城的“安全环境下”,于城防守军当中,走个过场,准备升迁的大族嫡系子弟! “蛀虫般的东西,平白侮辱了‘城防’二字!” 林焰收回目光,看见城上的士兵,全数戒备。 他也不再多言,拔刀出鞘,指向城门,说道:“本使入城,就一件事,办案!” “今夜城门不开,本使亲自打穿它!” “这一扇城门,这一面城墙,曾经是守护人族生存的护盾!” “但它不能成为内城之中那些为非作歹之辈的护身甲胄!” 林焰翻身下马,提着照夜宝刀,高声说道:“胆敢阻拦者,杀!” —— 内城,监天司。 “报!无常总旗使,已从安乐楼杀出!” “报!外南衙门新任城尉,被无常总旗使斩断一臂……眼下无常总旗使,从外南衙门重重围困之下,往内城来了!” “报!无常总旗使,已经杀到内城,一箭射杀城防校尉,意欲强行攻城!” “报……” 来自于外界的情报,一道又一道传来。 指挥使微微闭目,神色平静。 “周元到了吗?” “周副指挥使,已经到南边城头了。” “那就还好,下去罢。” 指挥使摆了摆手,语气有些复杂。 就在此刻,那个老头儿探出头来,笑呵呵道:“老夫还挺喜欢这个莽夫的咧……” “就是这个性子,容易死得快。”指挥使摇头道。 “你不是让他当悬在高柳城之上的刀?”老头儿嘲讽道:“他今夜所为,正合你当日所言!” “放屁!我是让刺杀城尉王渊的‘莽汉’,来当那一把悬在城上的刀!”指挥使不由得恼怒道:“谁让他以监天司总旗使的身份,来当这一把刀的?” “可监天司的身份,不就是这把刀?”老头儿挑了挑眉头,说道:“以‘莽汉’的身份杀人,是凶徒作恶,挑衅人族高层!以监天司的名义办案,他杀人才是名正言顺!这小子可比你想象之中要聪明得多!” “此事牵涉太广,他出手太急,来不及进行安排……今夜之后,我监天司,要为他挡下带来的后果!”指挥使沉声说道:“本使压力不小的。” “这不就是你想要看见的场面?” 老头儿说道:“他闹了这么一通,事情必然传至栖凤府城!从今夜之后,你可以顺理成章,彻查城池扩建,贪墨材料一案……” 指挥使微微点头,应道:“这倒是不错!他虽然此事做得太过于鲁莽,但杀出了监天司应有的威风!” 说到这里,指挥使继续说道:“但是,到了这一步,他一名总旗使,已经把事情做得差不多了,接下来,该咱们了。” 老头儿想了想,问道:“无常打算杀进内城,按着名单,逐个诛杀!你是打算让周元,来做这件事情?” “不!这件事,得我亲自来!” 指挥使缓缓说道:“周元毕竟是个后辈,他年纪不大,能活得比我长!” 说到这里,叹息说道:“他的志向,与我虽有不同,但将来若是要有人接任监天司指挥使,他是较为合适的人选!” “今夜之事,势必得罪内城一半的高层势力,不利于周元将来接任监天司。” “其实作为最高指挥使,本来我也不适合出面,亲自来做这件事情。” “但是我快要死了,面对一个快死的敌人,他们会忍一忍。” “而我也正好,借着这件事情,告诉他们,一个快死的炼气境巅峰,会有多么凶悍!” 指挥使大人拔出刀来,幽幽说道:“我的刀,很久没见过血了。” 老头儿想了想,说道:“今夜之后,监天司的威望,会回升到当年,对于各方势力的震慑,至少能够维持到你死之前……” “其实我还能多活两年。” 指挥使笑着说道:“但是今夜的事,压不住他们两年!所以,得告诉他们,我只能活半年!” “压个半年,差不多了。” 老头儿点了点头,然后说道:“你死之前,去见当代城守!而大庙祝那边,到时候,老夫亲自去见他!” “半年后的事情,压后再议。” 指挥使提着刀,走出了门外,出声道:“牵我玉狮子来!” —— 与此同时,内城的城墙之下。 林焰舞动刀锋,光芒如水,万千箭矢,无法临身。 他冲至城门之下,扬起一刀,便要斩落过去。 但这一刀还没落下,就见一只手,托住了自己的手腕。 “差不多了。” 周元声音温润,笑着说道:“名单给我,后面的人,我来杀……” 他偏头看着林焰,缓缓说道:“回外南司,今日你立大功,我将上报栖凤府城!” “大功?” 林焰说道:“今夜所为,不是大罪?” “秉公执法,何罪之有?” 周副指挥使,缓缓伸手。 真气迸发,强行推开了城门。 他整了整衣服,然后说道:“本座周元,协同无常总旗使办案!” “总旗使有令,阻拦者,杀!” 本章完 第124章 还没杀过瘾呢?【一更!】 内城的城门,被悍然打开。 监天司副指挥使周元,温文尔雅,负手而立。 他炼气境的修为,在此刻展露无疑。 城防守军,无不退避。 就连那位负责内城南门城防事务的大统领,也不由得露出惊色,往后退去。 “周元,莫说是你,就算是你监天司的指挥使,也不能强行攻城,今日你犯大事了!” 就在远处,一道中气十足的响亮声音,骤然响起,喝道:“尔等退下,本座亲自来会一会,这位监天司副指挥使!” 来者正是高柳城,南门城防大将军! 无论是内城,还是外城,一切城防事务,都由他执掌。 外城南门的大统领赵州,内城南门的大统领古昌,都是他的左膀右臂。 “白大将军,伱负责内城的南门城防,虽然不曾参与扩建城池的贪墨一案,但这运往南边的材料,都要从你的城防辖区过去。” 周副指挥使单手背负于后,一手往前,缓缓说道:“今日,少说治你个渎职之罪!” 轰隆!!! 两道真气,骤然炸响! 狂风四起,席卷各方。 相邻最近的两座房屋,甚至被真气碰撞的余威波及,狂风吹倒了墙壁,卷起了瓦片。 “你监天司疯了!” 这位白大将军,怒声喝道:“今日无端起事,究竟想要干什么?” “职责所在,监察全城,杜绝一切不法之事,捉拿一切不法之人。” 周副指挥使缓缓说道:“胆敢阻拦者,杀!” 他指向前方,说道:“我答应过身后这位总旗使,接替他今夜之事!” “你身后的总旗使?” 那位白大将军怔了下。 “……” 周副指挥使忽然错愕,不由得往身后看了一眼。 本该站在他身后,准备回返外南司的无常,居然不见了踪影。 “人呢?” “先前……” 就在这时,城头上,那中年武夫,出声说道:“您与大将军交手时,他提着刀,往左边去了。” “……” 周副指挥使沉默了半晌,然后看向白大将军,说道:“你渎职之罪,压后再议,先让本座过去找人。” “你掀翻城门,乃是死罪!” 白大将军沉声说道:“这就想走?” 周副指挥使缓缓说道:“如果本座没有记错,左边是南区的粮仓?” “那又如何?”白大将军眉宇一扬。 “他朝着粮仓去了。”周副指挥使缓缓说道:“名单之上,有白家出身的一名嫡系,被任命为城守府的南区仓大使,需要运送南门城外的粮食,都要暂存于粮仓!” “什么意思?”白大将军怔了下。 “他是来杀人的。”周副指挥使出声道:“他不回外城,因为外城那一批该杀的,他已经杀光了。” “……”白大将军沉默了下来。 “你拦我一刻,白家的族人多死十个。”周副指挥使语气如常,缓缓说道:“照我的意思,是全数捉拿,论罪惩处,该杀的杀,该罚苦役的罚苦役……但是在他眼中,这些人都该杀!” “你监天司的人,现在是这样办案的?”白大将军怒道:“照他的意思,不得杀光我白家?” “倒也不至于,你这家伙,清高自傲,不曾参与此案,没犯过死罪,顶多渎职,砍你一只手。” 周副指挥使想了想,说道:“但是在他眼中,整个白家,杀一半的人,应该都不无辜。” 随后,周副指挥使又含笑说道:“放眼内城,现在除了我和指挥使,恐怕没人劝得住他!你如果还想掰扯城门的事……” “那你还废什么话?” 白大将军当即让开道路,怒道:“还不快去?” 周副指挥使笑了声,往前而去。 “慢着!” “又怎么了?” “你两条腿,能跑多快?换上我的坐骑,赶紧把他追回来!” “也好。” 周副指挥使翻身上马,朝着内城而去。 而那位白家大将军,则是叹了一声,看着城门之前,满地的头颅。 他往前行去,捧起其中一个被磨烂的脑袋,叹道:“遇息……” “大将军分明可以自己去追击那位无常总旗使,为何让周副指挥使前去?” 先前那名中年武夫,临近前来,不由得低声道。 “扩城之事,涉及人族安危,贪墨材料者,确实该杀。” 这位大将军面色复杂,缓缓说道:“只是我毕竟白家出身,下不了手。” 他将手中的头颅,抱在怀里,低声道:“我若前去追击,必然要为‘遇息’报仇!” “您不想报仇?”中年武夫怔了下。 “那位总旗使,今夜杀人,可是罪该万死?”大将军忽然问道。 “……”中年武夫沉默了下来。 “但说无妨。”大将军道。 “秉公执法,当立大功。”中年武夫沉吟道。 “所以,你让我怎么杀他?” 白大将军将这个头颅收好,说道:“年少时,我以出身内城白氏为荣,也因为出身,而平步青云。” “但今夜,本座很羡慕你,身后没有过多的牵扯。” “如果不是出身白家……” 大将军看向这中年武夫,说道:“那么今夜内城的城防军官,至少有二十人,要被我斩落头颅!” —— 南区粮仓。 周副指挥使,骑着白马,疾驰而来。 然而所见的,便是四个头颅,被挂在粮仓的上方。 而边上还有看守粮仓的众多士兵,以及粮仓管事等等众人,皆是脸色苍白,无不惊恐。 “人呢?”周副指挥使沉声道。 “那人忽然闯入粮仓,斩杀了仓大使、两位副使、一位主事。”有人颤声道:“然后他就走了。” “……” 周副指挥使心中微沉,暗道:“这小子的杀性,比传闻之中,可重得多!” 不过,他心中更是震撼的是,自己仅仅是跟南门大将军,拖延了片刻。 最后紧追而来,竟然没能赶得及! 尽管他知晓,这个无常,已经入了炼精境。 但就算是炼精境,速度也不免太快了些! 况且,来此之后,当即杀人,迅速离开,雷厉风行,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似乎很不愿意,被自己跟上? “都说了我来替他,了结今夜之事……”周副指挥使不由得恼怒,心道:“他非要闯入内城,莫非不多杀几个,真就心痒难耐?” 但下一刻,周副指挥使又想到另外一点,暗道:“不对,我炼气境的修为,感知极为敏锐,他是怎么在我身边溜走,而不被我察觉的?” “莫非他年纪轻轻,连敛息术这样的小手段,都耗费精力,去推至圆满?” 一时间,周副指挥使心中觉得有些荒谬。 年轻人修炼才有几年光景? 哪怕天纵奇才,修为突飞猛进,那也势必少不了对于“武道”方面的钻研。 以他的年纪,修炼到炼精境,必然是全心全意,修行武道境界。 怎么可能有这么多精力,可以去钻研其他的手段? 若是刀法一类的杀敌护身之术,倒也还能理解! 但是敛息诀,这种小法门,就算是自己这位炼气境,也都只是修炼个入门,便不再耗费精力,继续钻研了! “这小子不对劲!” 周副指挥使忽然开口,看向众人,问道:“他朝着哪边去了?” “回副指挥使大人,他杀人之后,挂上脑袋,往左边走了!” 就在这时,人群之中,一个少年应道。 “左边是刘家的势力。” 周副指挥使当即调转马头,朝着左边疾驰而去。 场中气氛依然沉寂。 众人不敢多言,就见刚才那个回应的少年,缓缓起身来,看向众人。 啪嗒一声! 上面挂着的头颅,滴下血来。 这少年的脸,被鲜血滴落。 然后便塌了一块。 气氛愈发森然可怖。 然后这少年,缓缓抬手,将塌陷的纸脸,又捏了回去。 紧接着,才出声说道:“首恶已除,但你们在他手底下做事,也绝不是干净的货色!但你们的罪,是否该杀,就由后续监天司来判定!” 他说完之后,朝着右边,狂奔而去,喊道:“老爷,等等我啊……” 而在左边另一条街道! 周副指挥使,忽然勒住缰绳,神色复杂。 “老子被骗了?” “这臭小子,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给我设个局,把我甩开?” “难怪觉得哪里不对劲!” 先前回话那少年,从始至终,未有抬起头来。 虽然身上有血气的痕迹,但更像是那些尸首散发出来的气血,遮掩住了。 更重要的是,自己并没有表明身份,那少年怎么认得自己? —— 内城,南部衙门。 监天司指挥使的玉狮子,是一头白色的骏马,体态修长,马首之处,鬃毛蓬松,宛如雄狮。 而在此刻,马腹两侧,各自挂着一个头颅,鲜血正在滴落。 而在南部衙门当中,便见那位指挥使大人,缓缓走出,手里牵着一根绳子。 绳子上绑着三个人。 一个是内城南部衙门的正令使。 一个是内城南衙的副令使。 另一个,是内城南衙工部主事。 “指挥使大人,当真要鱼死网破吗?”那位正令使,大声怒喝道。 “本座职责所在,谈什么鱼死网破?” 指挥使偏头看了一眼,说道:“识相一点儿,让你内城南衙的卫军,全部撤走,不要逼我大开杀戒……你们跟本座回监天司走一趟!” 他伸手拍了拍这位正令使的脸颊,说道:“跟着我走,你大概还能活,不然等无常那小子到了,你脑袋就得滚到地上了。” “监天司上下,都疯了吗?” 这位正令使怒道:“你要重现二十年前的局面?监天司想要成为全城公敌?” “别说废话了。” 指挥使大人淡淡说道:“内城有八大衙门,以及中城的城守府,包括六大家族,以及柳尊神庙,今夜都要走一趟……本座一大把年纪了,着实很忙碌的。” 与此同时,内城南衙守军,已经纷纷赶至。 而监天司的三名掌旗使,也带领着数十位小旗,从另一侧快步而来。 两边人马,剑拔弩张。 “撤走!” 指挥使摆手说道:“谁让你们来的?不是说过了,内城南衙,交由本座一个人过来处理,你们支援其他兄弟吗?” 他笑了声,看向正令使,道:“看来我这些手下的年轻人,都跟你一样,觉得我老了,区区二百余南衙守军,就能将我拿下?” “撤!” 正令使叹了一声,他心知面对这位高柳城监天司的最高指挥使,完全没有抵抗的余地。 “你倒是识时务的。” 指挥使将绳子抛了过去,吩咐道:“带回监天司总楼,等本座回来审问!” 他当即迈步,就要朝着内城的西南方向走去。 却在此刻,巷子当中,奔出一人,在那位监天司掌旗使之前,伸手抓住抛过来的绳子。 紧接着,用力一扯! 这内城南衙的正令使,以及两位副令使,都如风筝那般,被扯飞了起来。 朝着这边,轰然落下。 “留一个审问就够了!” 林焰的声音传开,左手拉住绳子,右手持刀往前劈去。 “住手!” 那位正令使大声怒吼,眼睁睁看着自己,全然不受控制,朝着那刀锋撞了过去。 然后便是天旋地转,视线不断翻转,直到陷入黑暗之中。 在众人眼中,这位总旗使忽然奔出,接过绳子,扯了过来,一刀就划断了两个脑袋。 剩下一位副令使,被他踩在脚下。 而他的目光,径直看向了监天司的指挥使。 “周元那厮,也没按住这小子的杀性?” 指挥使揉了揉眉宇,走了过来,说道:“小子,你进内城,杀多少个了?” “只灭了三个地方,总共也没杀几个。” 林焰正了正衣服,只见血水沿着衣角,滴落下来。 他看着指挥使大人,说道:“我今夜所为,可都是奉您老人家的命!” “……” “无论内城还是外城,南部区域算是大致肃清了。” 林焰看着手中的刀,沉吟着说道:“但其他各处区域……以及他们背后的靠山?” 这是还没杀过瘾呢? 指挥使面色微变,当即上前。 他立时按住林焰的刀柄,将刀按入鞘中。 随后便看着林焰,认真地说道:“其他各区域,本座已经命人出手,不在你管辖范围之内!老五,你放心,我会妥善处理的……” 本章完 第125章 炼精化气,触手可及【二更!】 在这一夜,血流成河。 于城中各方势力而言,今夜之后,势力格局,堪称是天翻地覆。 高柳城,外城正南区域,先是翻了天。 随后就连内城各方势力也都为之惊动。 烽火狼烟,掀起于城中各处,喊杀声四起。 任何一方势力,都没有料到,在这一夜,监天司全无预兆,忽然倾巢出动。 此夜,诛杀城中掌权者七十二人,生擒活捉一百二十余人。 而其中,堪称内城当中,真正高层的人物,达到四位。 内城五军,甚至都未能及时反应过来。 神庙护军,也未有提前预知。 不过一个时辰前后,事情几乎尘埃落定。 而面对各方势力的威压,监天司指挥使亲自出面,担下此事。 天已拂晓,此事终于落幕。 这一件大事,也在天亮的这一刻,往栖凤府城传去。 —— “监天司的指挥使是疯了吗?” “二十年来,本以为他已经收敛,未想临到如今,还是这般作风!” “近来二十年,其实只要我等行事,不要太过越界,他倒是愿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次扩城,送到城外的材料,只剩下一半,当时老夫就觉得,监天司或许不会善罢甘休!” “刘主事这算什么话?此次扩城一事,只吃三成,留下七成,难道不是我等给他一个面子,收敛了吗?” “至于另外的份额,是他监天司的人吃掉了,关咱们什么事?” “他大约要死了。” 随着这么一句话,场中气氛,沉默了下来。 片刻过后,才听得另外一人开口。 “谁知道他什么时候死?他若是十年之后,才会死去,监天司岂不是压着咱们十年之久?” “照他这般做法,咱们往后十年,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分毫不敢取用,怎么获取更多的修行资源?” “我等不够强大,人族怕都要死光了!” “他应该还有不到半年的命,咱们忍他半年就是了。” “如果半年后,他还没死呢?” “那么二十年前的场景,就要重现了……从此,一举裁撤监天司!” “就算撤不掉监天司,他这位指挥使,也不能留了。” “那么,忍他半年?” “我家老祖,是这个意思。” 又一个身着华服的中年男子,缓缓说道:“如果他不改变做事的方式,那么半年后,他要么寿终正寝,要么……他就只能是古法隐患爆发,被诛杀于高柳城了!想必,他心里也是明白的!” “那这一次,咱们手底下被杀的那些人?” “既然人已经死了,老祖的意思是,到此为止!” “被抓的那些呢?” “任由监天司处置,按律责罚。” “这……” “监天司既然将他们生擒过去,按照新法论处,就不算死罪,顶多吃这半年的苦,罚苦役,修新城。” “不能想办法,迫使监天司,放回来几个吗?” “指挥使要死了,为了几个族人,让他心生愤怒,到时候鱼死网破,不值得。” “那么后续扩城之事?” “老祖的意思是,公正行事,不要给监天司再次发难的理由。” “况且,扩城是为了人族生存的大局,在这上面,吃掉一些东西,确实不适合。” “可是……” 显然有些人,心中不甚情愿。 对他们来说,此次扩城,便是巨大的利益。 哪怕收敛了下来,只吃下三成,也是难以想象的巨大财富。 足以让他们往后二三十年,修行方面的资源,再无忧虑。 “蠢材!” 就在这时,便见一个老者,迈步而入。 他须发飘扬,宛如雄狮,气度凶悍,威严沉重。 “拜见老祖!” “拜见刘老祖!” 刘氏族人纷纷拜倒。 其余各方势力的人,也都尊敬万分,随之施礼。 此人便是内城六大家族之一,刘家的第二代老祖! 而第一代刘家先祖,乃是建立高柳城的高层元老之一,离世已有八十年。 而这第二代老祖,而今一百一十余岁,在炼气境巅峰,驻足已有四十余年,造诣之深,当世罕见。 “我等此刻脚下站立的内城,便是当年完整的高柳城。” “自从当年扩城之后,内城何等繁华?” “如今扩建新城,那么眼下的外城,不出十年,便会逐渐有内城的景象。” “吃下这点儿扩城的材料,不过只是咬下一口肥肉。” “整个外城,往后就是细水长流,长久不绝的源泉!” 刘家老祖眸光扫过,缓缓说道:“你们这些蠢材,鼠目寸光,滚出去。” 众人闻言,不敢停留,均是连忙告罪,旋即退下。 只有刘家嫡系的一名长老,微微躬身,站在一旁。 “监天司指挥使,临死之前,不愿再忍,想要出二十年前的那口气,才有昨夜之事。” 刘氏老祖抚须道:“这位指挥使,毕竟是炼气境巅峰,临近将死,谁也不想过度逼迫……况且其古法威势极强,所以隐患更大,才会在这个年纪,就支撑不住。” “因为他所修功法之威势,同为炼气境巅峰,他已然不亚于老夫百余年的底蕴!” “传令下去,近期对监天司,要退让三分,行事不要过于张扬。” “不过,被推出来的那个家伙,不必容忍!” 刘家老祖神色平淡,缓缓说道:“昨夜此人当先出手,看似是他掀起这一场风波的开端!实际上,他必定是监天司推到风口浪尖的那头替罪羊……“ “替罪羊?”长老错愕道。 “此事必然是要有个替罪羊的。” 刘家老祖语气如常,缓缓说道:“监天司指挥使虽然临死而疯狂,但究其原因,大约是扩城之事,触及了他的底线,而不是他要完全打破当前的局面。”如若监天司指挥使,当真要彻底鱼死网破,那就是人族真正的内乱。 一旦高柳城的各方强者,都死伤惨重……即便有柳尊的守护,高柳城也难以安稳! 刘家老祖缓缓说道:“所以这个小子,势必是被推上来,抵消各方怒火的。” 那名长老不由得低声道:“根据情报,无常年龄不大,二十来岁,且深受陆公器重,得赐万载空青,入得炼精境,监天司舍得将这等人物,推出来挡刀?” “因为他得罪了李神宗,九日之后,小神宗徐鼎业,到高柳城,与之一战!” 刘家老祖缓缓说道:“况且这种借助万载空青,而成炼精境的人,未来无望炼气,看似天纵奇才,实则潜力有限……” 他抚须说道:“拿这个无常,换得各方不敢贪墨扩城材料,对监天司而言,是值得的!” 那长老恍然大悟:“所以,这是个将死之人,监天司才会推出来,作为替罪羊?” 刘家老祖摆手道:“不,徐鼎业此来,是为破其修行之势,但不会杀他。” 这长老迟疑道:“老祖的意思是,等小神宗击败他之后,咱们杀了他?” 说到这里,这名长老不由得低声道:“老祖真是深谋远虑……” 如果今日斩杀无常。 小神宗徐鼎业,就会失去这个对手。 九日之后的那一战,已经开始在栖凤府内各城传扬。 此战若是不能成,亲自下战书的李神宗,怕是都会感到愤怒。 而等到此战过后,再杀无常……外界多半认为,小神宗击败无常,使其伤重不愈,从而死去。 “不,得让外界知晓,是白家杀了他。” 刘家老祖缓缓说道:“白家的一名嫡系族人,被无常所杀,可以顺理成章,推到白家的头上……” “您的意思是,让白家承担此事,那么白家……就只能应对监天司,以及那一些希望栽培‘人才’的高层!” 这长老说道:“如此,白家会被分掉很多的精力,不会跟咱们刘家,争夺外城各方面的权柄?” “你这孩子,打小就聪明。” 刘家老祖赞赏道:“可惜修为不够强,否则大长老的位置,你未必坐不得。” 这样说来,又听刘家老祖继续道:“这个无常,过于年轻,还能活很多年,尽管成就炼气境的希望不大,但是他很有希望,修成炼精境巅峰!” “翻阅此人过往事迹,可见其杀性太重!” “刘翼仅是纵马,误伤了一个贫贱的老骨头,他就敢对我刘家族人出刀!” “此人容不得半点恶事,将来作为炼精境巅峰,也是个难缠的祸害。” “如今内城,各方势力,至少有一大半,想要将他扼杀,免得往后几十年,导致太多麻烦。” 说到这里,刘家老祖的眼中,闪过一缕怒火,道:“刘翼也就罢了,他千不该,万不该,杀死小齐!” 那位长老,心中微凛。 老祖口中的小齐,乃是其重孙。 因为生来,就与老祖年轻时的面貌极为相似,所以是这一代族人当中,最受老祖宠爱的孙辈。 七个月前,因为几个少女,对守城的士兵颇多敬仰,因此刘齐,主动前往内城南门,入了城防守军。 而刘家对此,也是极为赞同,希望刘齐在城防守军当中,任职几年,作为资历,将来便是转入城守府,进行升迁的底蕴。 可是昨夜在南门的城头上,刘齐连射十余箭,未能伤及无常分毫。 但无常却毫不顾虑其身份,一支弩箭,射杀了刘齐。 老祖想要杀死无常,最大的原因,便是因为刘齐! “将伱安插在白家的人,起用了……” 刘氏老祖,缓缓说道:“等小神宗击败他之后,他定然会心志受挫,且伤势恐怕不浅,到时候,就用白家的人去杀他!” “明白!” 这位长老,当即躬身。 —— 监天司。 只见指挥使大人揉着眉头,低声道:“这小子太过于张狂了,完全出乎本座意料之外,他真的适合当照夜人吗?” 照夜人,没有俸禄,没有名册,没有身份,没有名声。 他们是甘愿,在各行各业,以及各方势力,隐姓埋名,为整个人族的生存,而拼尽最后一滴血的人。 “从他的志向来看,这是一个合格的照夜人。” 那不知名的老头,缓缓走出来,说道:“但是从他毫不隐忍的脾性来看,他确实不适合当一个藏在暗中的照夜人!” “好在他能有多个身份。” 监天司指挥使吐出口气,说道:“细细想来,这家伙昨夜出手,也并非毫无章法……” “当然。” 周副指挥使,从外边走来,说道:“他在大开杀戒的同时,还能有心思,布下手段,将我引开!这小子,不是表面上那么鲁莽,他心思很细腻,做事必有考虑……” “那他昨夜出手,怎么不考虑提前通报本座?” 指挥使吐出口气,不满地道。 “大约……” 那老头儿想了想,说道:“是前夜你曾告诉他,放开手脚去做?” 指挥使怔了下,道:“本座也没让他直接杀入内城啊?” “可他就是杀入内城了。” 周副指挥使无奈地说道:“如果我猜得不错,如今各方势力,都觉得此事,是我监天司早有布置,而这个无常,则是承担各方势力怒火的替罪羊!” “这叫什么事儿?” 指挥使揉着眉头道:“昨夜这事,无常要是能收敛一些,我监天司也不至于倾巢出动!本座总觉得,昨夜之事,倒像是他……指挥了整个监天司!” “说来也是不错。” 老头儿笑着说道:“无常若是不出手,昨夜必然风平浪静!但他出了刀,你这位指挥使,就不得不出面……” 说到这里,老头儿啧啧道:“一个总旗使,直接调动整个监天司,连你这位指挥使,都得按着他的意思办事……你干脆退了位,让他来当指挥使。” “我倒是没什么意见。” 周副指挥使摊手道:“我还挺喜欢他这个做事的风格。” 停顿了下,周副指挥使低声道:“不过,昨夜我没能追上他,总觉得这小子,不像是初入炼精境的样子。” “那不然还能是炼精境巅峰?” 指挥使嘿然一笑,说道:“几年前,我初见他时,他不过是锤炼了皮肉筋骨,武道第一关的巅峰。” “如今能够连破一二三关,勉强晋升炼精境,已经不亚于当年李神宗了!” “他总不至于是炼精境巅峰,比当年的李神宗,还要更为出色吧?” “那他的天资,放在栖凤府,岂不是五百年一出,空前绝后?” —— 此时此刻,高柳外城。 林焰微微闭目,心中暗道:“今夜这一场杀戮,所获煞气,让我在炼精境当中,已彻底走到尽头了。” 他睁开眼睛,吐出口气,禁不住嘴角勾起笑意。 炼精化气,触手可及! 凌晨四点了,第三更写不动,放在明天的更新吧 本章完 第126章 新城巡察使!无常! 高柳城监天司总楼,于今日上午,颁布了一条新的任命。 任命外南司无常总旗使,监察新城建造所涉一应事务! 其总旗使职位不变,兼任“新城巡察使”! 拥有监察高柳外城及新城的权柄! 如遇紧急事务,可行先斩后奏之权! 这是指挥使亲自签发的任命文书。 从今日之后,无常依然是一名总旗使,在职位上面,跟其他各司的总旗使,平起平坐。 但他被授予的巡察使之权,在证据确凿的情况下,甚至可以斩杀高柳外城的“总旗使”! 隐约之间,高柳外城,八大区域,九十六坊,都要在无常的刀锋之下,不敢肆意妄为! “他资历太浅,当临江司的掌旗使时,已经备受争议。” 那不知名的老头,沉吟着道:“总旗使职位,已是破例提升,你今日给的权柄,隐约有些太高了……” “所以,他依然只是总旗使,没有升任镇守使。” 指挥使缓缓说道:“而巡察一职,是特殊赐予的权力,不是他的官职品阶,不必上报栖凤府城。” 老头儿想了想,说道:“外界隐约怀疑,他是你推到风口浪尖的替罪羊,你这一道任命,算是澄清?” “这一道任命,是让内城的高层进一步觉得,我这位指挥使快要死了,所以也快要疯了。” 指挥使大人背负双手,笑着说道:“不疯,怎么会给一个年轻人,如此滔天的权势?” 他缓缓说道:“倘若我不够疯,这半年怎么压制他们的贪念?” 老头儿点了点头,然后说道:“但这小子,杀性太重,伱给的权太重,接下来可能会死很多人。” “他杀性之重,如今已经传遍高柳城,本座又给了‘巡察’之权……会让很多人收敛。” 指挥使笑着说道:“如果他们不收敛,顶风作案,自己找死,那就没什么好讲的了。” 老头想了想,继续说道:“高柳城内,经过近些时日以来,无论是‘劫烬’还是心怀叵测之辈,都大致肃清,至少近来半年,不敢妄动!” “城中大致稳定,但死得太多,人手欠缺,对于扩城之事,有些不利。” “黑暗之中的妖邪,有不少强大的存在,祂们已经拥有了极高的灵智。” “柳尊再次陷入沉眠,想必黑暗之中的妖邪,也将会蠢蠢欲动。” “维持目前的局面不难,想要扩城,怕是不易。” 随着老头这样说来。 指挥使叹道:“这也是我犹豫至今的原因。” 他原本犹豫的是,对于扩城材料,被贪墨一案。 监天司是要选择视而不见,等待扩城之事逐渐完成,今后再来清算? 还是在扩城之前,悍然出手,将此案彻查,将涉及之人,论罪处罚? 若是后者,扩城之事,势必会耽搁! 他本就是担忧最后这一点。 但偏偏林焰这个小子,杀性实在压制不住,眼里揉不得半点沙子,替他做了决定。 “事已至此,就按这小子替我选的路,走下去罢!” 指挥使沉声道:“继续彻查此案!至于扩城一事……还是不能耽搁!” 他沉吟着道:“我去城守府走一趟!” —— 高柳外城,临江坊监天司。 杨主簿一夜未眠,静静站在院中,仰望苍穹。 他陷入了沉默当中,许久未有动弹。 早知无常总旗使,性情刚正,昨夜势必血流成河。 但谁能想到,杀尽了外城正南第一坊的安乐楼不够,还一路杀进了内城,掀起了腥风血雨。 可问题是,他所掌握的情报,也只是涉及外南衙门这一批人。 五爷怎么知晓内城涉及此案的人员名单? “就知道昨天要闹事,没想到闹出这么大事?” 杨主簿揉了揉眉宇,正想说话。 就听得外边传来脚步声。 林焰走了进来,说道:“杨主簿,你给的名单不够详尽,要不是本座逼问了那白家的嫡系,还套不出内城涉及的人员……” “白家嫡系?” 杨主簿神色复杂。 换作以前,一位内城大族的嫡系族人,哪怕没有官职在身,也是尊贵无比。 此等出身的富贵公子,来到临江坊,那么无论是坊正老爷,还是临江司掌旗使,都要极为敬重。 但在这位五爷的眼中,跟砍瓜切菜一样。 前有刘翼,后有白遇息,听闻在内城……还斩杀了刘家老祖最疼爱的重孙! 这位杀星,真就是谁都不怕吗? “愣着干什么?” 林焰说道:“让孟炉等人,去把临江坊的坊正,给我拿下!这老家伙也参与了贪墨一案……” “还杀啊?” 杨主簿吓了一跳。 “不至于,我又不是嗜杀成性。” 林焰摆了摆手,说道:“这老家伙只算从犯,就不杀了,罚苦役,让他修新城。” 随后他走入后院,服下一枚大增元丹,开始准备药浴。 而杨主簿只觉得脑袋发疼,暗道:“太鲁莽了啊,他动不动就拔刀,也不顾虑谁是谁。”“就算师出有名,可这么杀下去,天翻地覆,各方势力联合围攻,恐怕要重现二十年前的场面!” “与全城为敌,怕是监天司也承担不住,如果我猜得没错,恐怕今日就要准备撤了五爷!” 才这样想着,就听得外边,有马蹄声传来。 杨主簿往前走去,看向外边,发现是一名来自于内城的监天司主事。 这位主事,年龄极大,神色如常。 杨主簿曾在外南司见过一面。 据传这位主事,是高柳城监天司设立之后的第一批元老级人物。 “果然,这位老主事亲至,怕是要撤掉五爷了。” “老夫奉指挥使之命,授予总旗使无常,巡察外城之权,护送令旗而来。” 老主事缓缓开口,问道:“无常巡察使,可在临江司内?” “啊?” 杨主簿眼神开始有些恍惚茫然。 —— 姓名:林焰。 功法:金刚壮魄神功(100/100) 修为:炼精境(3650/3650)+ 神通1:食煞! 神通2:镇魔! 技法如下: 雷刀第三重(1/100) 血炼神刀(100/100) 剪纸为马(100/100) 点苍附灵(67/100)+ 机关傀儡(52/100)+ 易容术(100/100) 敛息术(100/100) 煞气:9 “炼精境当中,我已经彻底走到尽头了。” 林焰坐在药浴桶中,心中暗道:“况且我有金刚壮魄神功,额外增添一百点修为!” 在古老时代,诡夜尚未降临,妖邪尚未出现,内壮巅峰,便是人力的极限,武夫的尽头。 而炼精境,是人族历代先祖,在黑夜之中,挣扎求存,尝试以各种门路,用大量先辈奇才的性命,走出来的一条路。 这条道路,打破人身枷锁,具备强大力量,但在近来百年,大约才初步完善。 真正完全推行于栖凤府内,也只在这二三十年里。 “同为内壮巅峰,有强弱之分。” “同为炼精境巅峰,同样有高低之别。” “我已经走到了自身所能走到的尽头了。” 林焰将小白猿放出来,让它守在门前,为自己护法。 而小白猿也明白,老爷即将踏破最后一步,完成炼精化气,晋升炼气境。 但听得林焰所言,它不由得好奇道:“炼精境巅峰,不就是一个层次,为何会有高低强弱之分?” “人自生来,身躯体格,就有强壮瘦弱之分。” 林焰平静说道:“就好比同样成了精的妖物,也有高低之分!” 一头山羊成精,也许还未必能比孟炉这样的洗髓武者更强,等同于武道第二关。 一头恶狼成精,也许就堪比内壮武夫。 但如猛虎此类,生来强大,被誉为山中之王,一旦成年,便堪比内壮武夫。 山中猛虎,即便没有成精,也能吃掉一头成了精的山羊! “人族的肉身差异,虽然没有这样巨大,但毕竟是有的。” 林焰说道:“有人天生神力,身高八尺,体壮如熊!有人体格瘦小,五尺身高,先天不足!” 他缓缓说道:“这两种人,同样习武,哪怕都能修至内壮巅峰……你看哪一个更强?” “那当然是天生神力的。” 小白猿顿时恍然大悟,说道:“那么老爷这一种呢?” “我根骨不差,可算上佳,但不算顶尖资质,谈不上旷古绝今。” 林焰缓缓说道:“不过,我有金刚壮魄神功,额外增添力量,算是弥补了短处!我全力施展之下,也属于天生神力,顶尖的根骨!” 他抬起手来,缓缓说道:“炼精境,已到绝巅,进无可进!想要变得更强,唯独炼精化气,修成‘真气’!” 他从边上,取过一物,赫然是聚气宝珠! 如果他愿意,此刻吞纳其中聚气宝珠的那一缕‘异气’,就能成为炼气境! 但他笑了声,却将聚气宝珠,放了回去。 那名为清儿的少女说过,凭着聚气宝珠,晋升炼气境,落了下乘。 自从翻阅三源纳气五行万炼宝录之后,林焰更进一步,领悟到“炼精化气”的重要性! “至少,前九道真气,需要用自身的精血气机,来进行炼化,存于眉心祖窍!” 林焰心道:“如此,可以存神、定身、明智!减少世间‘异气’的影响!” 如果从一开始,就炼化外界之气,来存于眉心祖窍。 那么从晋升炼气境的那一刻,就已深受影响,埋下巨大的隐患! 这就是炼气境的悲哀! 他们是人族的高层战力,是当世的中流砥柱! 可他们非但需要防备来自于黑暗诡夜之中的妖邪,更是需要防备自身随时失控,走火入魔,成为人族新的威胁! 还有一更,正在写,可以明天看 本章完 第127章 炼精化气!后天神通! 临江司,后院当中。 小白猿化作林焰,立在门口,时不时偷瞄一眼。 它知道老爷今日闭关,炼精化气。 等出关之后,便是炼气境的人物。 “林小旗。” 就在这时,杨主簿近前来,低声道:“五爷还没出关?” 小白猿感慨着说道:“五爷昨夜震怒,怒而杀人,自觉杀人过多,有违他心中仁慈之善念,故而今日虔诚祷告,沐浴洗身,焚香静心。” 你搁这骗谁呢? 杨主簿心中腹诽,谁不知道五爷号称杀星,动不动就拔刀杀人,还自觉杀人过多? 还仁慈之善念? 什么虔诚祷告,糊弄谁呢? 要是每次杀人,都来这么一回,那细算起五爷过往的“战绩”,得在房子里,静心个十年八载! “反正五爷是这么交代的。”林小旗摊手道。 “那五爷大概,什么时候能静下心来?”杨主簿问道。 “短则一日,长则三日。”林小旗应道。 “今日临江坊各方,送上拜帖,总计一十九份……还有四张请帖,来自于内城。”杨主簿低声道:“老主事送来的巡察使令旗,也还在我那儿呢。” “五爷不见闲杂人等。” 林小旗摇头说道:“五爷也说过,只要安分做事,五爷会让他们,免受各方的不公!如果不能安分做事,那迟早会被五爷砍死!” 他指了指这杨主簿怀中的帖子,说道:“这些家伙,试图攀附,妄想勾结,多半不是善类,你汇集名册,以后严加关注!” “……” 杨主簿眼角抽搐了一下,不由得看了看这个林小旗。 怎么说话做事,跟五爷的风格,如此相似? 他迟疑了下,然后又道:“外南司韩总旗使,也送来一封信,他本人大约午后,就会亲自赶来,也不见他?” 林小旗摇头道:“五爷说了,谁也不见。” 而外边传来一个粗犷的声音:“我来了也不见?” 来人身材魁梧,面貌粗犷,皮肤黝黑,正是陆公的贴身护卫,吕堂。 “不能见。” 林小旗眨了眨眼睛。 吕堂正要说话,屁股忽然着火,连忙拍灭。 当即他便明白了,眼前这个林小旗,便是那头小白猿。 陆公的点苍附灵之术,以及机关傀儡术的造诣,竟然这么快就掌握了? 而且连自己这位炼精境的上流高手,都没能看穿,其造诣之高,堪称炉火纯青。 “我果然没看错,无常的天资之高,几乎不亚于我。” 吕堂露出感慨之色,然后朝着房中看了一眼,又道:“那你等他出来,再让他去见陆公。” 说着,他又感慨道:“这小子升迁的速度,简直快得离谱,就连修为进境也快得让人惊骇,昨夜的事情,我听说了……” 一时之间,吕堂心头不免有些压力。 他是知道无常真实身份的,这个年纪未满二十的少年,恐怕不久之后,就要晋升上流高手,与自己并肩了。 再过段时日,想必比自己还要更强。 真是挫败! 吕堂垂头丧气,往外走去,嘴里低声咕哝着什么“既生堂,何生焰”之类的话。 而杨主簿,也颇是无奈,朝着外边走去。 如今临江司,吸引了整个高柳城的目光,昨夜五爷所为,已经传遍全城内外,甚至传到了栖凤府城。 很多人都在议论,是否五爷自知,要死于小神宗之手,所以临死之前,不管不顾,疯狂杀戮? “如果换作梁虎,此刻想必已经是风光无限,结交八方,收礼无数,显得意气风发了。” 杨主簿走到外边,忽然不由得笑了声:“但他是五爷,对城中百姓来说,确实是个幸事。” —— 此刻房中,林焰封闭外界的感知。 专心致志,炼精化气。 他知道经过昨夜之事后,风波势必不小,各方会试探临江司。 而陆公、韩总旗使等人,也想当面见一下自己。 但他即将步入炼气境,这是当前头等大事。 入了炼气境,自身所涉及的隐患,种种的弊端,外界的威胁,至少有九成九,将迎刃而解。 更重要的是,在他心中,最大的威胁,是来自于“涅槃神卵”的原主! 尽管素未谋面,但对方存于神卵之中的一缕气机,就能让自己斩断柳尊的根须,斩灭甲子太岁肉身! 远远超过了袁通野的真气,甚至超出了李神宗那一缕真气的威势! 目前高柳城中,林焰接触过的最强者,便是监天司指挥使。 而对方仅凭存下的一缕气机,就让林焰明白,此人修为之深厚,完全不在指挥使之下! “炼精化气!” 林焰以三源纳气五行万炼宝录,调动周身精血,引动自身生机,炼化真气。 足足一日一夜。 他只觉体内血气不断沸腾。 自身仿佛是一帖大药,经过不断熬煮,才逐渐具备药效。 更像是千锤百炼,火焰焚烧,才将一块矿石,打造成百炼精钢! 体内的精血,衍化成了一缕真气,无形无色,游走于体内,四肢百骸,所过之处,温润肉身。 最终这一缕真气,落于下丹田。 旋即升于中丹田,过气海,登十二重楼。 步步登阶,入得神庭,驻泥丸宫内! “终于成了!” 林焰感应着这诞生的第一缕真气,入驻于眉心祖窍当中,存神守身。 当即思绪清明,念头通达,万般灵动,种种过往之事,浮现眼前,万般清晰。 他站起身来,低声道:“这一回,我是完全凭着自身,修成了炼气境!” 他之所以没有借用煞气,来进行炼气境的修为晋升。 便是他要完全体悟,这炼精化气的完整过程! 因为这个境界,在人族当中,具有极大隐患,有着巨大缺陷,所以慎重万分。 而修成炼气境之后,他脑海当中的这篇文字,也有了巨大的变化。 姓名:林焰。 功法:三源纳气五行万炼宝录(1/1000)+ 修为:炼气境(1/6480)+ 神通1:食煞! 神通2:镇魔! 神通3:金身!(1/1000)+ 技法如下: 雷刀第三重(1/100)+ 血炼神刀(100/100) 剪纸为马(100/100) 点苍附灵(67/100)+ 机关傀儡(52/100)+ 变化(1/100)煞气:9 “这是第三个神通?” 林焰露出讶色,心道:“这是我修成真气之后,觉醒的第三大神通?” “食煞与镇魔,是我天生的神通,与生俱来……但在我觉醒宿慧之后,才显露出来!” “但这‘金身神通’有些不大一样,似乎只是个雏形?” “也就是说,这第三个神通,有成长的余地!” “莫非是因为修行过金刚壮魄神功,在我成就炼气境以后,从而衍化出来的后天神通?” 他心中微动,看向其余的技法,暗道:“易容术和敛息术,合而为一,成了‘变化’,形成了新的技法?” 他陷入了思索当中,若是如此,倘若他将“点苍附灵以及机关傀儡术”,都尽数圆满。 那么跟已经圆满的剪纸为马,是否会再次融合,三者合一,形成新的技法? 如果雷刀第三重圆满,是否跟血炼神刀,也会衍化成一门新的刀法? “在我将炼精境的修为,全数推至圆满以后,仅存的煞气,不太够了,等再杀一批,就可以尝试!” 林焰看着仅存的九缕煞气,并没有再次动用。 他能够斩杀世间妖邪恶人,从而获取煞气。 再用食煞神通,来吞噬炼化,从而增添修为。 往后提升修为,势必要动用食煞神通。 但他觉得,煞气终归是煞气,至少在目前,在眉心祖窍的这九缕真气,关系着长久的未来。 如果可以选择,他还是希望,凭着自身修行,炼成最纯粹的九道真气! 更重要的是,食煞神通会让他一瞬间,打破桎梏,提升修为,增长真气! 他就像是一个孩童,在一夜之间,就长大成人! 而如今仔细修行,则如同感受到自身从“孩童时期”开始,身体日渐发育长大,变成一个“青年”! 对于其中的“发育成长”过程,便会有更深刻的体会。 “细细感悟每一缕真气的诞生,对“炼精化气”,有着更深刻的理解。” 林焰心中暗道:“将来,便如同历代人族先辈一样,为后世修行者,留下一些修行方面的心得。” 他微微闭目,运使第三神通。 只觉体表浮现金光,仿佛覆盖一层盔甲。 而他真气游动,气血暴涨,动念之间,已是身形魁梧,壮硕至极。 “我目前只是初入炼气境,仅有一缕真气,但施展金身神通之后,增益不小。” 林焰暗道:“在当世的炼气境当中,只要对方没有百缕真气以上的积累,未必能完胜于我!” 他这样想着,长长吐出口气,旋即推门而出,看见了外边晴朗的天空。 “恭喜老爷!贺喜老爷!”小白猿所化的林小旗,连忙上前,露出了激动之色。 “我闭关多久了?”林焰问道。 “三个昼夜。”小白猿低声道。 “近来外界有何动静?”林焰平静道。 “自从那一夜,您老人家掀起腥风血雨,往后风波不小,但都被监天司压下去了。”小白猿说道:“大致上,反而更加平静。” “我闭关三日不出,外界可有流言?”林焰问道。 “倒是没什么流言,充其量就是各方势力的拜帖和请帖,咱们都没收,外界对您议论颇多。” 小白猿咕哝着道:“认为您老人家,过于狂傲,不屑于与外界结交……杨主簿有些忧虑,觉得无形之间,会得罪很多人。” 林焰闻言,眉头皱紧,缓缓说道:“伱的意思是,我闭关三日,结了很多仇家?” “那倒不至于。” 小白猿连忙说道:“只是您老人家狂傲的事实,又不是一天两天了,向来都是不愿意与外界结交!都是实话,也谈不上流言……” 说到这里,它悄悄抬头,又看了林焰一眼,低声道:“不过指挥使那边有任命,让您老人家,兼任新城巡察使,可以监察整个外城。” 林焰听到这里,问道:“兼任?不是升任?” 小白猿说道:“小的已经问仔细了的,目前您还是总旗使,只是被授予了巡察外城,允许先斩后奏的特殊权力。” “所以只给权力,肩上添了一份责任,却不给多涨一份俸禄?” 林焰心头有些不满。 不满了就有些恼怒。 恼怒了就有点儿想拔刀。 于是他整了整衣服,往外走去。 “老爷,咱们去哪儿?” “新官上任三把火,这都耽搁三天了,得把火烧起来!” 林焰往外走去,淡淡道:“免得各方势力,错以为我这巡察使,得权之后,就想安心享福,又把本使当个摆设!” 他看向了外西南司的方向,冷笑道:“监察全城?外西南司的周魁,想必也在我权柄的范围之内,今儿拿他开刀!” 他心中闪过一个念头,周魁应该值不少煞气,至少将点苍附灵推至圆满,基本是够了。 —— 外西南司。 周魁坐在房中,手中执笔,看着眼前的清单,沉默了许久。 那个无常,一路杀进内城,此事在当夜,他就已经听闻。 当时他还觉得,这个莽夫,胆敢擅闯内城,而且大开杀戒,势必要被各方势力所不容。 却没想到,整个监天司倾巢出动,连指挥使都亲自出手,响应无常的壮举! 事后,更是授予新城巡察使的权力! “再忍他六天,等徐鼎业到了,这小子死期也就到了。” 周魁心中暗道:“就算徐鼎业不杀他,内城各方势力,也容不下他!这几日之所以没有动静,反而是因为,我义父亲自下的战书,他们不敢干扰六天后的约战!” 如此想来,他伸手招来一名心腹,说道:“按照清单材料,如实发放!” “这……” 那名中年男子,低声说道:“这可是您未来三十年的修行用度所需,也许有望让您在有生之年,达到炼精境巅峰……到时候,若有一枚聚气宝珠,便有很大希望,触及炼气境!” “不急在这几日。” 周魁摆手道:“等过得几日,他死了之后,再暗中扣下一批,也不迟的!眼下不要节外生枝,免得那个杀星,这几日借故,杀上门来,我虽不惧他,但也……” 他声音才落,就听得一个声音,从外边传来。 “本座乃是监天司任命,新城巡察使无常,让周魁滚出来见我!” 啪嗒一声! 周魁的笔掉在了地上,脸色霎时苍白。 然后便见木门被一脚踹开。 面色冷漠的青年,迈步而入。 身着金纹黑袍,胸口处绣有一朵白云。 左侧腰上,挂着一把长刀。 右大腿外侧,挂着一把小弩。 而手中把弄着两支令旗,分别象征着总旗使以及巡察使的权柄。 “案犯周魁,涉嫌贪墨扩城材料一案,得见本座,还不跪下?” 本章完 第128章 斩杀周魁!震慑全城! 外西南司,陷入一片沉寂当中。 所有直属的掌旗使以及小旗,都未敢临近,只在一边,面色变幻不定。 若只是总旗使无常到来,在外西南司耀武扬威,他们自是应当协同周魁总旗使,抵御“外人”来犯! 然而今日来的,是新城巡察使无常,具备监察外城之权,但凡涉及新城扩建一事,拥有先斩后奏之权! 倘如为了周魁总旗使,向这位巡察使拔刀,那便是等同于反抗监天司! 作为监天司的一员,此举不亚于“造反”! “老周,平常以势压人,用总旗使的身份,耀武扬威,不是一次两次了。” 林焰缓缓上前,淡淡道:“现在你来尝一尝这个滋味?” 周魁脸色变幻,不由得伸手按在刀柄上。 “我有监察之权,你若拔刀,就是以下犯上,等同造反!” 林焰走到他的面前,说道:“那我现在不用审,就能砍下你的头!” 周魁的手,缓缓松开,沉声道:“伱想以公谋私,找我的麻烦?” “我行事一向正直,怎会以公谋私?” 林焰坐在了周魁的位置上,取过那一张材料清单,说道:“你若是干干净净,我也不会栽赃于你,等查个明白,也就还你清白。” 停顿了下,林焰才缓缓说道:“若是不够干净,那就没得说了。” “无关他是谁,无关他与我是否有什么交集,但凡贪墨扩城材料,绝无姑息,尽斩之!” 说到这里,林焰将这份清单,扔了出去,平静道:“周总旗使,这份材料,也不对劲嘛。” “清单是外西南衙门送来的。” 周魁神色凝重,缓缓说道:“本使也是负责审核,正觉得不对劲,才要打回重审。” “那怎么有一批材料,压在外西南司当中?” 林焰拔出照夜宝刀,放在桌案之上,说道:“扩城一事,全然由城守府负责,而我监天司只有监察之权……按道理说,材料不该在这里。” “……” 周魁心中沉了一下。 他终究手脚不够快,在近两日有所迟疑,尽管已经开始将材料运送至外城,却还是留下了这么一批。 更重要的是,他没料到,这位巡察使,是直接了当,当场上门。 “外西南衙门,材料堆积太多,暂时存放不下。”周魁低声下气,这般说来。 “是吗?根据本座的情报,外西南衙门的仓库,似乎没堆满……”林焰淡淡道。 “栖凤府城的材料在路上,并且征调其他五大城池的材料,一部分是从西边来的。”周魁心绪逐渐平稳,缓缓道:“得预留新一批材料的储藏位置。” “看来你早已准备好说辞了。” 林焰笑了声,却从怀中,掏出一物,抛了过去:“这个怎么说?” “……” 周魁接过此物,翻开一看,竟是账册,不由得面色大变。 “外城西南区域,最外一坊,原掌旗使是你的义子,但为了扩城一事,你将他打发了,换成了你的亲儿子。” 林焰缓缓说道:“他过往不免贪墨一些小东西,罪责不大,判不了死罪,所以我没杀他……非但如此,本座答应,他如实交代,就既往不咎。” 说到这里,站起身来,提起桌上的刀,说道:“而他对你这位义父,心怀怨愤,很痛快就招了。” 嘭地一声! 只见一个圆滚滚的东西,从外边滚了进来,沾满了血印。 “公子?” 边上的中年人,忽然惊呼一声。 这个首级,赫然是外西南司,最外坊的当代掌旗使! 周魁的亲生儿子! “你怎么敢?” 周魁见状,面色大变,怒吼出声,禁不住拔刀出鞘。 “终于拔刀了?” 林焰笑了声,说道:“自那一夜后,全城戒备,你这位总旗使,倒是有所收敛,但你的儿子,可没有你的智慧。” 门外走进来的“林小旗”,也扔出了一本账册,嘿然说道:“他自以为,老爹是总旗使,干爷是李神宗,区区高柳城,谁敢动他?” “到手的肥肉,不愿意吐出来,情理之中。” 林焰说道:“周魁,你教子无方,他心高气傲,没听你的劝,还是吞下了那一批材料……” 周魁呼吸凝滞,握紧长刀,眼神逐渐血红,低沉道:“是本使教子无方,巡察使秉公执法,将之处斩,理所应当。” “回巡察使!” 就在这时,林小旗再度开口,手中翻起一沓信件,说道:“从案犯房中,搜出一十三封信件,是周魁总旗使的亲笔书信。” “内中有几封,详细记载了,该如何贪墨扩城材料,该如何选择容易出手的种类,又该如何合理换成自家财产的方式。” “人证已在外南司,物证就在这里!” 随后林小旗上前,便要将信件递上去。 “混账!” 周魁眼神闪过一抹杀机,反手一刀,就要斩杀这个小旗。 却见林小旗早有所料,忽然后跃,避开了去。 而周魁连忙伸手,夺回那些书信,当即撕碎。 却见撕开来的,是一篇又一篇白纸! “你敢诈我?”周魁当即目眦欲裂。 “你若干净,怎么诈得出来?” 林焰说道:“这些信件,你儿子每次都阅后即焚,只不过,里边写的是什么,大致上可以猜测一二!” 停顿了下,又听林焰笑道:“至于信件的数量,为何是一十三封?” 他朝着门外,挑了一下眉头。 而周魁便见到,门外站着一人,面貌稚嫩,极为熟悉。 这是在他身旁服侍,端茶递水的一名小旗。 “自周公子成为掌旗使后,周魁总旗使给他写了一十三封信件,都是从我手中发出去的。” “你何时在我外西南司,安插了人?”周魁脸色阴沉到了极点。 “我一个多月前,也才是个小旗,哪有资格安插人手?”林焰悠悠道:“当时您这位总旗使,以势压人,要夺临江司掌旗使的位置,难道忘了吗?” “是韩征!”周魁脸色复杂。 “你一天到晚盯着他,他自然也得想办法盯着你。” 林焰这样说来,朝着外边喊道:“老主事,记清楚了吗?” “记清楚了。” 那位监天司资格最老的主事,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叹息了声,说道:“外西南司总旗使周魁,任人唯亲,排除异己,此番贪墨扩城材料,证据确凿,交给你了。” “好!” 林焰提起刀,指着周魁的脸,说道:“作为巡察使,一言一行,都在全城关注当中。” “我本想直接上门,拔刀砍死你,但不免难以服众!” “不过现在,你自己算是交代清楚了,我再杀你,名正言顺。” 林焰声音才落,就见周魁骤然出刀,朝着他的脑袋斩来。赫然是要先下手为强,斩杀林焰! 这一刀,势大力沉,轰然而落! 却见林焰不闪不避,也未有出刀格挡。 而是抬起左手,手心向上,往脸上一遮。 “找死!” 周魁目露杀机,悍然斩落。 却听得金铁交击之声! 他瞳孔骤然一缩。 就见林焰掌中,浮现出一片金色的光芒。 这一刀,竟然如同斩在盔甲之上,没能破甲! 林焰握住了刀锋,忽然一脚,踹在周魁的胸膛! 这一位炼精境的武夫,在震撼之下,来不及反应,就被一脚踹出了楼外,砸在了所有外西南司的人员面前,狼狈不堪。 他披头散发,连忙起身,喘息不定,朝着上方,大声喊道:“你不能杀我!” 林焰走出来,站在楼上,俯视下来。 “为什么不能杀你?” “本使虽动过心,但材料已经大部分送去外城!”周魁喝道:“那逆子所为,岂能株连于我?” “外西南司还有一批材料,你来不及送走,杀你够了。”林焰从高楼上跃落下来。 “我所贪墨这点份额,数量不多,凭着新修律法,以我的修为及身份,可以免死!” 周魁禁不住后退一步,出声说道:“我乃是炼精境的武夫,人族当代的强者!我可以守城,可以在城外抵御黑暗,守护扩城之人,为此赎罪!” “新修律法,不适用于扩城时期。” 林焰往前走来,骤然跃起,一刀斩去! 周魁匆忙格挡! 刀虽未断! 人却被林焰这势大力沉的一刀,砍翻在地。 他的身子重重倒下,就连背后的石砖,都为之崩碎。 “我义父乃是大将军李神宗!” “整个高柳城,都知道的。” 林焰笑着说道:“换成高柳城任何一个人,此刻不免都要有所顾忌!就算是指挥使大人,想必也要考虑,给李神宗一个面子!” 他俯视下来,说道:“但李神宗已经下了战书,让他的小徒弟来找我的麻烦!我还用得着给他的面子?” “我可以斡旋!此战未必不能避免!” 周魁连忙站起身来。 却忽然发现,一缕难言的气机,将自己死死压制。 而这个无常巡察使,还在前方五步外。 这是……真气? 周魁瞳孔紧缩,抬起头来,不由得惊呼。 但还没等他声音出口,就被林焰一脚踹在脸上。 “刚才在上边,我没有一刀劈了你,而是将你踹下楼,可知道为什么?” 不等周魁回应,便听林焰继续说道:“我就是要在众目睽睽之下,砍掉你的脑袋!” 声音落下,刀光已过! 这尊炼精境的武夫,就此身首分离! 滚出去的脑袋,双眸圆睁,还有极为不甘的神情,更是咬牙切齿。 而林焰神色如常,与之对视,说道:“我就是要让整个高柳城明白,哪怕你是李神宗的义子,只要你犯了事,本座一样砍下你的脑袋!” 嘭地一声! 林焰刀面一拍,如同拍碎一个西瓜! 周魁脑袋破碎,当场殒命! 煞气增加八十二! 比当夜闯入临江坊的熊妖更强许多,但远不如城尉王渊! 场中气氛凝滞,众人面面相觑,心中升起恐惧之意。 便见这位新任巡察使,收刀入鞘,目光如炬,扫向众人,说道:“我监天司,负责监察全城,杜绝一切不公之事,严禁一切贪赃枉法之举!” “周魁知法犯法,监守自盗,死有余辜!” “本座将他格杀于此,就是告诉你们!” “这位总旗使,出身栖凤府城,拜在府城中卫大将军李神宗门下,只要胆敢越界,一样要死!” “而你们以后做事,掂量一下自己的分量,看一看手里应该斩杀城中恶类的佩刀,照一照这身理应昭示公理的监天司服饰!” 他往外走去,说道:“内城监天司,会派人来接替周魁,在此之前,你们须得尽职做事……” “恭送巡察使!” 场中众人,陆续响起声音。 那些掌旗使,对视一眼,眼神之中,神情各异。 有人心生忧虑,有人深感畏惧,有人觉得愤怒…… 也有人对这年轻人掌握大权,而感到不忿。 还有一部分人,感到激动而欢喜。 至于那些小旗,大多是年轻一辈,正值青年热血,怀有刚正之意。 所以这些小旗当中,反而更多人为此而感到热血沸腾,只觉朗朗乾坤,蓝天白云。 那位巡察使,驱散了他们眼中遮天的阴云! —— 高柳外城,八大区域,九十六坊。 便有八座城守衙门。 也有八座监天司的分部。 在那一夜,无常杀进内城,随后整个监天司,倾巢出动,清扫内城“贪赃枉法”之徒。 此后,各方势力,无不沉寂。 但随着无常闭关三日,又有人觉得,或许风平浪静了。 要么是内城的大族,开始打压无常。 要么是监天司授意,让无常点到为止。 要么是这无常巡察使,已经开始后悔那一夜的冲动。 各方势力的主事者,都有着类似的推测……实则便是抱有三分侥幸之心。 这巨大的财富,就在自己的手中,真要因为“无常之名”,而决然地全数推开,实在是艰难的抉择。 “那一夜,被无常所杀的人,好像没有真正的高层?” “这位巡察使,也只是初入炼精境,未必就敢对各监天司分部的总旗使出手!” “所以才这般安静?” 随着各方人物心思浮动,侥幸之意愈发活跃,对诸般财富的贪念更为强烈之时,便有一个新的消息,在各方传开。 “大将军李神宗的义子,当今外西南司总旗使周魁,因贪墨扩城材料,于今日正午,被巡察使无常就地斩杀!” 本章完 第129章 二哥林磊是隐世高手? 这一日,各方沉寂。 随后便是各方为之忙碌。 大量的材料,陆续在入夜之前,运送城外。 在无常巡察使闭关三日里的所有侥幸之心,都在今日,被彻底粉碎。 贪墨扩城材料,或许可以满足自身,往后半生的一切所需。 但照着这位无常巡察使的风格,他们再敢贪墨材料,基本就没有后半生了。 利益固然重要,但关乎性命,才至为重要! “外城各监天司分部的总旗使当中,周魁靠山最大,背景最深,来历最强。” “他成为巡察使之后的第一刀,就砍在了周魁的脑袋上,是摆明了告诉城中各方势力……放眼整个高柳外城,就没有他不敢杀的人!” “他好像只是清监天司内部的人?” “他连监天司的总旗使都杀,难道不敢杀我外西南衙门的人?” “前些时日,他还是掌旗使,就当街砍了刘翼,那个还没暴露劫烬身份的副令使,要不是识相,多半也被当街砍了。” “如今人家是总旗使,兼任巡察使,只要被他抓着线索,基本就没命了。” “根据过往事迹来看,这个杀星,不是把人生擒之后,按律审问,进行判决的!” “在他眼里,犯了事的就该杀,全都是死罪,你想被罚苦役,都是奢望!” 外西南衙门的副令使,揉着眉头,说道:“传令下去,所有吃下去的东西,都给老子吐出来!” “这……” 身边的主事,隐约有些不甘。 心里隐约觉得,如今那位五爷,已是高高在上,眼里盯着各部的高层。 似是自己这般,不过蝼蚁般的东西,人家未必放在眼中。 “你可知晓,他协助巡夜使办案的时候,那种窃贼偷鸡的小案子,巡夜使都不想理会……可他偏要抓!” 这位副令使,缓缓说道:“你们抱有侥幸之心,到时候被抓,剁了脑袋,还是小事……问题是牵连到老子身上怎么办?” 他拍了拍桌案前的纸张,道:“周魁总旗使被杀,不就是那位五爷,先从他儿子那里查起?倘如那位周公子不抱有侥幸之心,周总旗使顶多算是涉嫌犯案,不至于被当场砍掉脑袋!” 才这样想着,外边传来一个响亮的声音。 “在下孟炉,受无常巡察使之命,召见外西南衙门副令使,袁烈!” “糟了!” 这位副令使的脸色,霎时苍白。 —— 外南司。 韩征听得消息,良久无言。 周魁死了! 这么些年以来,周魁时常找自己的麻烦。 但实际上,在他心中,周魁从来都算不上对手。 之所以容忍周魁,纯粹是因为李神宗。 “周魁一死,李神宗必然会认为,是您指使无常,杀了他的义子。”许青神色异样,低声开口。 “到了这个地步,无所谓了。”韩总旗使缓缓说道:“我容忍多年,他却还是没有忽视我的存在,今次亲自下了战书,要镇压无常的武道之势,不用再忍了。” “李神宗大约也会这么想,所以更加认定,周魁的死,是您授意的。”许青说道。 “无常此番行事,筹谋周到,以监天司巡察使的名义,杀了个名正言顺,他李神宗也没办法借此发难。” 韩征笑了声,说道:“反倒是他李神宗的义子,贪赃枉法,传出去名声也不好听。” 说到这里,他看向许青,又道:“经此一事,外城各部的掌权者,基本不会再敢对扩城材料下手了!但还是要防备,有些不起眼的小蛀虫,铤而走险,按不住心中贪念。” “明白。” 许青应道:“我命人密切关注。” 韩征点了点头,又道:“还有,如果本使没有猜错,各方势力不敢对扩城材料下手……但会换个方向。” “换个方向的意思是?” “扩建新城,那么如今的外城,将来势必繁华,逐渐近于内城的景象。” “您的意思是,他们会对城中原有的格局入手?” “不错,正经生意,正经营生,可以由得他们进行交易,但不要让他们有强取豪夺,以及强买强卖的念头。” 韩征平静说道:“占房子、夺宅地、侵耕田等等,近期也不会少见!” “明白!” 许青点了点头,又说道:“但对于城中之事,咱们外南司,也只能管这外南十二坊!” “上报监天司!” 韩征停顿了下,说道:“通知临江司,将此事一并告知于无常!” 许青应了一声,正要退下。 却又听得韩总旗使说道:“安插在外西南司的小旗,已经被无常放在明面上了,留下他反而无用,徒受排挤,召回来吧。” “……” 许青身子一僵,不由得讪笑了声。 “本使安插的人,只有伱知道。” 韩总旗使冷哼一声,说道:“你早知道无常会对周魁下手,将这名暗桩交给了他……事先还敢瞒着我!” “无常巡察使有交代,不让您插手的。” 许青不由得说道:“他与我说,您跟李神宗之间,有些恩怨,由您斩了李神宗的义子,不免有失身份!他作为您的后辈,斩杀李神宗的后辈,这辈分才算对得上!” “放屁!他就是想杀人!” 韩总旗使揉了揉眉头,叹息道:“问题是,周魁的本领,在炼精境的武夫当中,不算上流,也是中等……在无常面前,居然没有反击之力?” 他第一次深深觉得,已经看不透这个小子的真正修为了。 想起那日被翻阅的三源纳气五行万炼宝录。 难道这小子,真的已经到了炼精境巅峰,开始钻研炼气境的层次? 这简直不可思议! 这小子的敛息诀,还是自己教的! 当初是武道第一关,锤炼皮肉筋骨,尚未炼血,更未洗髓。 不到三年的光景,本以为他修成内壮,已经让自己极为震惊。 没过几天,惊讶地发现这小子是内壮巅峰。 又没过几天,更惊骇地发现这小子居然是炼精境。 时至今日,他忽然开始发现,这小子或许……可能……大约……达到了炼精境的巅峰? 这岂不是远远比当年的李神宗,更为出色? “这小子的修为,已经开始与我并肩了?” 韩总旗使只觉口干舌燥,眼神略显迷茫。 既是有一种欣慰与得意的欢喜。 又有一种发自于自身,有着难言的挫败之感。 他终于明白,为何面对小神宗徐鼎业的挑战,那小子会如此地平静! 因为这个小子,已经拥有与小神宗一战的本事,甚至有希望战而胜之! “难怪这小子,有恃无恐,那一夜胆敢径直杀入内城!” 韩总旗使微微闭目。 良久之后,睁开眼睛。 他笑了声,低声道:“韩某看重的后辈,栽培的后人,比李神宗的得意弟子,更胜三分?”他伸手摸了摸眉宇间,斜斩下来的刀疤,心中不由暗道:“往后余生,我无憾事了。” —— 陆公小院。 黑脸大汉吕堂,坐在边上,略显颓丧。 周魁的本事,比他稍差一筹,在炼精境当中,勉强算是中等。 但林焰轻易斩杀周魁,显然已有上流高手的本事。 “我出身栖凤府城,虽然不是大族,但家境不差,得以自幼习武,拜得名师。” “年过三十,而内壮巅峰。” “得遇陆公,经受教导,于九年前,晋升炼精境。” “九年苦修,成为上流高手。” “这小子还不满二十?” “家境贫寒,修行才有几年?” “我晋升炼精境那年,他还没开始习武吧?” “现在已经跟我并肩?” 吕堂揪着一朵,一瓣又一瓣扯下,不断自语:“既生堂,何生焰……” “郁闷完了?” 陆公坐在边上,说道:“去烧个水,老夫泡杯茶喝。” “您老不是才刚喝完一壶嘛?喝得太多,尿得太多,对身子骨不好,有损雄风……”吕堂没好气地应道。 “老夫都多大岁数了,要什么雄风?”陆公拿起茶杯扔了过去,怒道:“林焰大约要过来了,去把茶水备好。” “他来喝茶?”吕堂不满地道:“那我更不想给他泡茶了,免得说我吕某人,刻意结交奇才,巴结于他……传出去有损我的名声。” “你有个屁的名声?你就是觉得自己数十年苦修,还比不上人家短短数年习武。” 陆公摆了摆手,幽幽说道:“但他会比你更快晋升炼气境……往后大约是可以给你一些‘炼精化气’经验。” “啊?” 吕堂闻言,精神一振,说道:“咱们临行前,陆长生送的茶叶还没喝完对吧?这井水不大行,我去牛角山,打一些山泉水!” “你这浓眉大眼的,态度变得还挺快。” “这叫什么话?我吕某人可是一向敬重五爷的。” “过往他来院里,怎么没见你这么热情?” “都是自家人,平常客气个啥?但他这回不是升官了嘛,有了喜事,当然得要泡杯好茶,烧顿好菜,庆祝一下。” 吕堂屁颠屁颠地拎着桶,哼着小曲儿,推门出去,一边禁不住咕哝着道:“这么看来,能有个天纵奇才,走在前面,给我授点儿经验,似乎也不错咧……” 陆公看着他的背影,笑着摇了摇头。 旋即从怀中取出一本册子,放在石桌上。 他微微抚须,静等林焰上门。 —— 与此同时。 林焰已在二哥家中。 吃过午饭,洗了个澡。 而小白猿已经显露真身,就在边上。 两个小娃儿,激动地一人扯着一边的翅膀,笑得咯咯响。 唯独小白猿嗷嗷惨叫,不断挣扎,双手攀着晾衣杆。 “我是你们小叔……派过来教你们读书识字的先生!” “我是教书先生啊,不是你们的宠物……放开……快放开……逆徒啊,欺师灭祖!” 不多时,晾衣杆被扯落在地,小白猿挣扎失败,被拖到杂物房里去。 惨叫之声愈发凄凉,仿佛遭遇酷刑。 “那是妖物吗?” 二哥林磊神色复杂,出声问道。 城中严禁妖物与邪祟! 对于正常人来说,妖邪极为晦气,也让人极为恐惧。 林焰笑着说道:“是在监天司里,得了认可的小妖,已经报过神庙,算是家养的……咱们家里就当养个宠物,对坊间邻居,就不用多说了。” “家养的?” 林磊皱了皱眉,但也没有再多说,只是话锋一转,道:“近些时日,城里也不太平,听说很多大人物都死了,连临江坊的坊正老爷都被抓了。” 随后就见他叮嘱道:“阿焰,你在监天司办事,务必小心谨慎。” “二哥放心,我一向做事很小心的。” “那就还好,我听说你们那位掌旗使,接连升迁,执掌大权。”林磊说道:“他很看重你,原本是好事,但二哥心里总是难免担心的。” “这有什么好担心的?” “就怕他倚重你,非要你捉刀杀人,擒拿城中的大人物。” “无常巡察使,通常都是自己杀人。”林焰眼神闪过一缕古怪,旋即说道:“我只是跑腿的。” “那就还好。”林磊松了口气,然后又道:“对了,这两日里,有人说要买咱们老宅,给十四两银子。” “哦?”林焰眉宇一挑,问道:“十四两?当年祖父攒了半辈子钱,买那一块地,建成个小瓦房,前前后后耗费上百两了吧?” “钱倒是小事,主要是咱们祖宅不能卖,这是咱家三代人的基业,二哥我以后还打算翻修的。” 林磊这样说来,又皱着眉头,说道:“但听说有不少人,已经被逼着签字画押了,如今没地方住,只能当流民,等着去扩建新城……” 说到这里,他眼神里不由得闪过一丝愤怒,道:“这种世道,坊间百姓失了城中的住处,怎么能活?他们这简直是害人性命,太可恨了!” “……” 林焰正要说话,脸色不由僵滞。 他看着二哥,眼神止不住露出惊愕之色。 在这一刻,他竟然感受到,在二哥的体内,有一缕气机游走。 恍惚间,他甚至觉得这应该炼气境才具备的真气! “阿磊,我买了些地瓜,来帮我拎进去。”就在这时,外边传来二嫂的声音。 “来啦。” 二哥连忙起身,小跑着出去。 忽然一脚踩在了地上的晾衣杆上。 扑通一声,摔了个狗啃屎。 “……” 林焰收回目光,心道:“看来我二哥不可能是隐世高手……” 他不由得朝着陆公小院的方向看去,露出异色。 近些时日以来,陆公究竟给二哥传了什么东西,体内竟有气机游走? 此刻细细想来,倒隐约有几分,类似于柳尊神庙镜先生的痕迹? 他想了想,站起身来,召回小白猿,暗道:“吃过午饭,也是时候,去见陆公了。” 本章完 第130章 浩然正气,凤血古玉 小院当中。 今日泡的茶叶,是栖凤府城梧桐神庙第一庙祝陆长生亲制。 水则是来自于牛角山上的泉水。 清香扑鼻,入口柔顺。 饮过一杯,便有清爽之意。 “上次府城赐你的那一片梧桐叶,放在杯底,能有奇效。” 陆公指着空杯,这般说来。 林焰闻言,伸手入怀,取出梧桐叶,放在杯底。 便见陆公往杯中注入茶水,缓缓说道:“短短几日不见,你干了好大事!” “谈不上大事,只是不满扩城一事,涉及人族存亡,竟然还有些蛀虫,妄想吃下这批材料!” 林焰说道:“先前入了内城,指挥使大人,命我全权处理新城扩建一事,明言让我来当一把纯粹的刀!所以此事,是监天司的决定,我只是提早出刀而已……奉命行事,谈不上多大事。” “……” 陆公沉默了下。 在他印象之中,高柳城的监天司指挥使,跟林焰的想法,似乎有那么一点儿出入? 不过事情已经发生,眼下已成定局,不必深究。 他微微抚须,说道:“此事确实,对你本身而言,谈不上大事,所以老夫才说,伱干了好大事。” “……” 林焰当即便已明朗,陆公在第一眼看见自己时,就已经知晓了。 炼精化气! 真气驻于祖窍! 迈入了炼气境的层次! “你闭关那几日,老夫便有些猜测了,只是实在难以想象,以你的年纪,进境如此惊世骇俗。” 陆公缓缓说道:“都说李神宗的天资,三百年一出,老夫观你资质,便是以‘五百年一出’的天资,都不足以形容,千年奇才,莫过于此。” 他伸了伸手,示意林焰喝茶。 林焰举起茶杯,一饮而尽。 只觉体内气机流转,那一缕真气似乎愈发壮大。 周身气血,愈发炽烈。 这一杯茶,约莫等同于二缕煞气的效果。 “这第一口茶,效用最高,往后就会逐渐减弱。” 陆公缓缓说道:“老夫本以为,在你突破炼气境之前,会先来找老夫,探问一番的,未想你竟然对‘炼精化气’这一步,已有了极高的造诣。” 他继续往杯中注入茶水,说道:“看见你兄长体内,那一缕‘气’了?” “晚辈此来,主要便是为了此事。” “那不是老夫赐予他的。” “哦?” “一直以来,在他体内,都有这么一股气。”陆公缓缓说道:“只是你以往并非炼气境,所以没能看得清晰。” “这一股气?”林焰陷入思索之中。 “你曾经称之为,书生意气。”陆公微微抚须,说道:“在你体内,本身也有这么一股气,只是比他更为霸道。” “心气?”林焰沉吟着说道:“凡遭遇恶事,心有不忿,敢于上前,勇武无惧,此为心中热血之气?” “本质上,大致是如此。”陆公缓缓说道:“但是,若要仔细去分辨,却远不止是这样,这一股存于体内的正气……在前些年传入栖凤府的‘新法’当中,称为‘浩然气’!” “陆公近些时日,让我二哥抄录典籍,便是‘以书明志’,稳固他心中浩然正气?”林焰沉吟着道。 “确实有这个想法。”陆公抚须点头,露出笑容。 “他体内有了这么一缕浩然气,与我体内的真气,有何差别?”林焰思索着道:“这算炼气境吗?” “真要说来,体内孕生‘气机’,便算是炼气境……但是,不说你二哥,单说老夫,你觉得像是炼气境吗?” 陆公缓缓说道:“老夫在这条道路上,几乎走到了尽头,你觉得老夫可以算是炼气境巅峰吗?” 他伸手指了指林焰的刀,说道:“老夫需要护道人,否则,一个没练过武的年轻人,拿着一把菜刀,就可以砍死老夫。” 林焰闻言,顿时沉默下来。 这是一条捷径! 但有着致命的缺陷! 免去了锤炼皮、肉、筋、骨,也免去了炼血、洗髓,更免去了五脏六腑的锤炼。 越过了炼精境的漫长武道! 以自身之意,孕生浩然正气! 心怀正气,邪祟不侵! 但真要说来,终究还是肉体凡胎,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凡夫俗子! “对于邪祟而言,老夫比炼气境巅峰还要厉害。” 陆公叹了一声,说道:“但是如果走在野外,一头未成精的恶狼,就能吃掉老夫。” 他忆起往昔,颇为感慨,道:“老夫早年去了栖凤府城,但错过了习武的年纪,阴差阳错,走上了这一条路,最后成为了梧桐神庙的庙祝。” 听到这里,林焰不由得朝着北边的方向看去。 那是内城的方向。 陆公知晓他的意思,点头说道:“如今柳尊神庙的十二位庙祝,跟老夫走的,是一样的道路。” 林焰迟疑道:“如此说来,我二哥将来也有资格,成为神庙烧香人,甚至庙祝?” 陆公摇头道:“老夫给他选的路,跟庙祝是不同的,是传入栖凤府的‘新法’!但这‘新法’,在修炼方面,会更加艰难!” “新法?” 林焰默然半晌。 忽然想起一事,说道:“陆公来高柳城,有创办书院的念头,莫非与新法相关?” 陆公点头道:“读书识字,以史为鉴,明心定志,也许会有不少与你二哥这样的种子。” 林焰此前,原以为是人族城池,大致安定之后,需要“读书人”,来维持秩序,创立新规。 如杨主簿这样的文人,虽非武夫,但在临江司,也起到了极大的作用。 如二哥这样,平常也是当个账房先生,替人记录账册,梳理进出款项。 但现在看来,过往自己的想法,还是浅薄了一些。 “创办书院一事,至少筹划三五年,暂时不会太快。” 陆公笑着说道:“但你兄长,倒是有资格,去当个教书先生……” 停顿了下,陆公又道:“其实老夫给他准备了一件礼物,但目前不适合给他,大约一个月后,才能完成……到时候,他勉强有自保的本事。” 林焰诧异道:“礼物?” “这礼物的最后一步,要你来完善,等下个月,你就看见了。” 陆公这样说来,话锋一转,又道:“老夫听闻,李神宗的关门弟子徐鼎业,已经出关了,他很快会来高柳城!” 林焰神色平静,说道:“无妨。” 陆公饮了口茶,说道:“老夫本意,是传讯李神宗,将此事化小,但现在看来,你已无惧徐鼎业,用不着老夫亲笔书信,送至栖凤府城了。” 说到这里,陆公又皱了皱眉,欲言又止。 但片刻之后,他似乎舒展了眉头,笑了一声,没有多言。 随后放下茶杯,伸手入怀,取出一物,道:“你已炼精化气,这是老夫给你的贺礼。” 林焰伸手接过,不由得惊讶。 这是一块血玉,内中光华流转,隐约有火焰闪烁。“这叫凤血古玉,每三百六十五年,会诞生一批,数量不多,品质也参差不齐,而这一块,算是较为上等的品相。” 陆公说道:“这是在梧桐神母的根须之下,诞生出来的,敲碎古玉,内中灵液,如同‘血髓’,是当世罕见的大补之物。” “炼精化气,本就是以自身精血为根基,孕生真气。” “真气已成,便须得进补,待得补足底蕴,才能迎来下一次‘炼精化气’的修行。” “这东西,对炼精境的武夫,有极大作用,被誉为‘炼精境的武道圣物’!” “不过在老夫眼中,炼精境的武夫,吞服‘血髓’,不免有几分拔苗助长的味道。” “所以在你炼精境时,老夫没有给你。” 陆公面上露出微笑,说道:“但是到了炼气境以后,体内已有真气,能稳住根基,就没有‘拔苗助长’的忧虑了。” —— 从陆公所在小院出来。 林焰将凤血古玉收好,心中暗道:“又欠陆公一份人情。” 他接过凤血古玉的时候就明白,吞服其中血髓,今夜自身精血就能恢复到巅峰。 今夜若是再来一次炼精化气,便能修成第二缕真气! 回到临江司,便见杨主簿匆忙赶来。 “五爷……” 杨主簿抬起头来,神色复杂。 听闻五爷出关,他往后院而去,就发现五爷已经去了外西南司。 没等多久,就听到了外西南司总旗使周魁被杀的消息。 这位五爷根本是闲不住! 出门就得杀人! 近来还专杀位高权重之辈! 杨主簿觉得自己心中,隐约已经快要麻木了。 才这样想着,便又听得五爷声音传来。 “听闻这两日来,各方势力,强取豪夺?” “……”杨主簿心中沉了一下,暗想又得死一大批人了吗? “查个清楚。” 林焰这样说来,便往内中走去。 却在此刻,听得外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本使是黎城监天司总旗使裴雄,与你家五爷是挚友,今日前来拜访,还请通报一声。” “哦?” 林焰站定脚步。 然后转身朝着大门走去。 他的声音传来,道:“杨主簿,替我备茶,我亲自去迎这位裴总旗使。” 走出门外,就见裴雄身着黎城监天司的服饰,站在门口。 得见林焰出来,不由露出喜色,往前两步。 “五爷。” “裴爷客气。” “您这是哪里话?”裴总旗使连忙摆手道:“您叫我裴雄便是。” “裴兄,你我曾并肩作战,共同面临大敌,经过生死的交情,已是挚友,何必这样客气?” “如此,是裴某生分了。” “走,进来喝茶。”林焰侧身,将他迎进来,说道:“你回黎城,还没几天,怎么又到高柳城来了?” “说来惭愧,近来接了个事,押送个犯人。” 裴雄笑着说道:“我是黎城的内城监天司直属总旗使,并不像是韩征总旗使那样,能够管辖一整个区域,所以也偶尔会出城办事。这次经过高柳城,来见一下五爷……不,是无常兄弟。” “裴兄此次到高柳城,要待多久?”林焰问道。 “明日一早就走。”裴雄应道。 “今夜我请你喝酒。”林焰领着他,进了临江司大厅之内。 “我早知无常兄弟,非是池中之物,回到黎城,就听得你升任总旗使的消息。” 裴雄坐在椅子上,笑着说道:“此番过来,又听闻无常兄弟,做了好大的事,全城响应,对你无比拥戴,已授予新城巡察使的权力……” “依然还是总旗使。” 林焰伸手,示意饮茶,笑着说道:“肩上多了副担子,俸禄也不涨。” 裴雄哈哈一笑,然后伸手入怀,取出一个酒葫芦,道:“这可是我父亲珍藏下来的好酒,只此一壶,上次说过,要带过来,与无常兄弟痛饮的。” “今夜由我设宴,咱们不醉不归。” 林焰笑着点头。 而裴雄放下酒葫芦,却又取出一物,放在桌上。 “这次,裴某给你带来个礼物。” “……” 林焰看着那物事,不由得一怔。 凤血古玉? 他伸手接过,细看了一下。 这品相似乎比先前陆公送来的礼物,要稍差一些。 但却也是货真价实的凤血古玉,被誉为炼精境的武道圣物! 裴雄就是炼精境,他若是吞服其中血髓,至少可以跃升一大步,足足节省两三年的苦修工夫。 “裴兄,此乃炼精境的圣物,对你有大用!” 林焰推了回去,正色说道:“今日重逢,何以赠我如此大礼?” “大将军李神宗的战书,我在黎城也有所听闻。” 裴雄神色凝重,说道:“小神宗徐鼎业,被誉为当代第一奇才,在炼精境的道路当中,已经走出很远。” 他看着林焰,说道:“这一枚凤血古玉,怕也不能弥补你与小神宗之间的差距。” “但此物可以提升炼精境武夫的气血,生机得以强盛,让修为得到提升。” “修为越高,生机也就越强,恢复得也就越快。” “无常兄弟,你救过我的性命,这点心意,万勿推辞。” “……” 裴雄显然不知道,对于炼精境的武夫来说,这凤血古玉虽然拥有巨大的益处,但也有拔苗助长的嫌疑。 他神色诚恳,只想着在小神宗徐鼎业到来之前,为无常兄弟,添一份助力。 炼精境的武夫,修为越强,生机越强,也就越是难杀。 在他眼中,多一枚凤血古玉,就多一些活命的机会。 本章完 第131章 案犯!副城守之子! 时已入夜。 孟炉、冯晖、邹进、郑流等人,皆已到齐。 包括小白猿所化的“林焰”,也在当中。 “临江坊内,交由新任的巡夜使负责,杨主簿的暗桩,会严密关注各方动静。” “目前人手不足,外南司新调来的小旗,正在归列名单。” “还是有劳诸位,多加劳累。” 林焰肃然说道:“今夜开始,你们看守扩城的材料,而城防那边,会协助你们。” 停顿了下,又听林焰说道:“重型弩床今日已经运回城中,暂交由城防守军看管,明日开始安置于城头。” “内城会调来三位直属的掌旗使,负责使用重型弩床。” “今后如有变故,务必立时燃起烽烟,我会特别交代这三位掌旗使,见得烽烟,立时支援。” 随着林焰声音落下,众人顿时施礼。 “明白!” 在场几人,抬头看向这位五爷,不由得心绪激荡。 原以为只是跟随临江司掌旗使。 没想到短短几日,摇身一变,五爷先是成了总旗使,又成了新城巡察使。 过往总旗使这等人物,已经是他们觉得高高在上的大人物。 但在五爷面前,如土鸡瓦狗。 不知不觉间,跟随五爷的他们这批小旗,在各方势力眼中,也是分量极重了。 “近来坊间有各方势力,强买房屋土地以及耕田,背后涉及到内城,甚至城外商行。” 林焰说道:“你们都居住城中,如若涉及此案,家眷或许要受到胁迫……所以这个案子,由我亲自查,伱们不必过问。” “五爷!” 小晖上前一步,正色道:“我孤家寡人,无牵无挂,愿为五爷,查访此事。” 林焰沉默了下,旋即点头道:“那些蛀虫,心黑手辣,你今后小心谨慎。” 小晖闻言,顿时露出喜色,连连点头。 “行了,你们先下去,夜里多加小心。” 林焰这样说来,众人均是施礼,旋即退下。 而招了招手,示意小白猿跟随在侧,往外走去。 杨主簿走上前来,低声道:“向外南司申报,通过内城监天司,已经查清楚了那位裴雄总旗使接下的公务。” 林焰接过他递来的纸张,看了一眼,露出异色,低声道:“这次押送的案犯,是栖凤府城,副城守的次子?” “这个案子,是栖凤府城监天司总楼,副指挥使亲自判决的,将这位副城守的儿子,押送到‘残狱府’,服十年苦役。” 杨主簿低声说道:“对于我等而言,这本就是个很棘手的差事,毕竟案犯身份太高,很容易得罪人的……” “所以酬劳才这么高?” 林焰收起这纸张,缓缓说道:“区区一个押送案犯的差事,居然值得一枚凤血古玉。” “酬劳这么高,倒是另外的原因。” 杨主簿说道:“主要是残狱府那边,传闻环境极为恶劣,人烟稀少,妖邪遍地,比栖凤府还要荒凉数倍。” 停顿了下,杨主簿又道:“进入残狱府,路途极为凶险,这一来一回,如遇变故,根本无法求援。” “我知晓了。” 林焰吐出口气,往外走去。 而小白猿化作他本身的面貌,跟随在侧,啧啧说道:“这裴雄真是条汉子,接了这么个棘手而凶险的差事,就为了一枚凤血古玉,用来送给老爷。” “近柳庄那一夜,他已经证明了,他就是个铁骨铮铮的汉子。” 林焰这样说来,出声道:“他明日要出发,今夜我与他痛饮一番,你代我照看临江坊,如有变故,速来报我。” “好咧。” 小白猿比了个手势,说道:“有我在这儿,临江坊安稳无忧,从今天开始,放眼高柳外城,也没几个人,能挡我的刀了……” 就在刚才,林焰用自身真气,尝试了一下“点苍附灵”之法。 这一次没有用自身的精血,而是纯粹用真气来施展。 给小白猿传过去了“雷刀”的刀法造诣。 如今的小白猿,也算是直接获得了前二重的刀法造诣,拥有了第三重入门的本事。 如今它扮作林小旗的模样,腰间就有一把小旗的佩刀。 它若是出刀,比起城尉王渊六十多年的刀法造诣,还要更为精深。 —— 临江坊最高的酒楼,名为望江楼。 今夜杨主簿,命人在此设宴,款待裴雄总旗使。 期间也有不少势力的主事人,试图来到望江楼,与这位新城巡察使攀些交情。 但最后都被无常的凶名惊退,无人胆敢来扰。 等林焰来到望江楼时,裴雄总旗使已在等候。望江楼最高层,仅有一个房间,隔绝外客。 “无常兄弟,咱们哥俩有过命的交情,但还是第一次喝酒。” 裴雄将祖传的酒,斟满了杯,笑着道:“我来者是客,事先未来得及提早告知,先自罚一杯。” 林焰笑道:“裴兄客气,我未能提前设宴,才应该自罚三杯。” “……” 二人沉默了下,相视一笑。 林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笑道:“这是好酒,不要变着法子,总想着贪杯。” “你想自罚三杯,才有些过分。” 裴雄大笑了一声,解下佩刀,放在边上,说道:“今日在高柳城,这临江坊是你的地盘,我就放开了喝,不作戒备了。” “今天喝个尽兴。” 林焰坐在他边上,举起酒壶,为他斟酒。 裴雄见状,立时双手捧杯。 林焰拍了拍他的手,示意他将酒杯放下。 “你我是过命的交情,不必这样客气。” “你已是巡察使,今夜为我斟酒,等回到黎城,也是我吹嘘的资本了。”裴雄不由笑道。 “裴兄比我年长,为你斟酒,也是应当。”林焰往自己杯中倒满,说道:“再者说,如果不是听闻小神宗邀战于我,想必你也不至于为了一枚凤血古玉,冒险去往残狱府。” “你知道了?”裴雄当即一怔。 “监天司发出的差事,又不是只有黎城才能接,查到这件事,也不是什么难事。” 林焰将凤血古玉取出,放在桌案上:“应对徐鼎业,我自有手段,这东西你得自用,此去残狱府,多些自保的本事。” 裴雄顿时摇头,说道:“不行,我欠你一条命,此番小神宗邀战,我无力相助,只能凭着这凤血古玉,尽一点心意,你真拿我当兄长,就不要推托。” “你若拿我当兄弟,又何必甘冒大险,以此报恩?再者说,近柳庄那一夜,咱们并肩作战,哪有谁欠谁的命?” 林焰将凤血古玉,放在他怀中,拍了拍他的胸口,肃然道:“今夜是来饮酒的,不是来谈恩情的。” 裴雄正要说话。 林焰却话锋一转。 “小展他们三人,跟你来了吗?” “这次只带了小展过来,另外两个,伤得有些重,还在养伤。” 此次裴雄,总共带来两名掌旗使,以及十二名小旗。 但在其中,林焰只认识那个名为小展的少年。 说到这里,裴雄叹了一声,眼神有些黯淡。 在近柳庄的六名小旗,都是他最看好的后辈,那夜三人战死,一人断臂,一人重伤。 “既然小展来了,怎么不带他赴宴?” “小展倒是想跟你再见一面,不过我让他留下,看守案犯了。”裴雄这般说道。 “案犯?”林焰笑着说道:“以此人的身份,与其说是押送,不如说是护送吧?你不在场,两名掌旗使,十二名小旗,怕也压不住他……” “那位施公子,温文尔雅,斯文有礼,不会闹事的。”裴雄这般说来。 “裴总旗使所言极是。” 外边传来笑声,便见一个温和的声音传来:“在下施旭,听闻裴总旗使与无常巡察使,在此饮酒,且是祖传的美酒,心痒难耐,不请自来,还请恕罪。” “……” 裴雄脸色僵了一瞬间。 林焰似是早有所料,笑了一声。 那两名掌旗使,以及十二小旗,显然是压不住这位来头极大的公子。 “既知不请自来,有失礼数,还不退去?” 林焰语气平静,淡淡说道。 “此言差矣。” 便见房门被推开,一个约莫三十七八的男子,走了进来,面上含笑,道:“施某也不是空手来的。” 他手里也提着一壶酒,放在桌上,道:“外界都说,无常巡察使,铁面无私,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此人衣着光鲜,举手投足,皆显华贵。 他笑容不减,施了一礼,说道:“无常之名,近来可谓如雷贯耳,让李神宗大将军都高看一眼,为徐鼎业下战帖,如今整个栖凤府,都为此事而沸腾。” 林焰没有说话,自顾自饮了一杯酒。 却见裴雄总旗使上前,说道:“施公子,您不在房里歇息,怎么来了?” “裴总旗使,你有祖传的好酒,不让我喝一杯,可是你的不对。” 施旭笑着说道:“更何况,无常巡察使在这里,他可是能够跟徐鼎业争一争栖凤府当代第一人杰之名的!我既然来到高柳城,此等人物,岂能不见一面?” 说完之后,他倒了一杯酒,然后一口饮尽,说道:“我且自罚三杯。” 熬不动了,先睡觉去 本章完 第132章 有蛇化蛟,大妖出世 施旭,当今栖凤府城副城守次子。 他自幼习武,因出身富贵,因此诸般药浴材料、丹丸、灵符、奇物等,从不缺乏。 时至今年,已三十七岁,堪堪修至内壮巅峰。 但他距离气血衰败,还有十余年的岁月。 以他的出身,得父辈栽培,未必无望修成炼精境。 而在他心中,显然觉得自身距离炼精境,也只是半步之遥。 所以面对眼前两位炼精境的总旗使,也只是淡然一笑,视作同辈。 他自罚三杯,缓缓坐下,笑着说道:“裴总旗使,你手底下这些人,我已安排在楼下,命人备了两桌酒菜。” “施公子破费了。” 裴总旗使闻言,起身说道。 “小事。” 施旭摆了摆手,又看向林焰,笑着说道:“听说五爷,一向嫉恶如仇,今日见我到此,大约是觉得,案犯不配与您同桌?” 林焰没有回应,静静看着他,沉默不语。 而此刻沉默,便等同于默认。 “五爷误会了。” 施旭叹息说道:“此次犯案,纯粹是因为,我有一随从,他女儿遭人所害,施某一时气愤,带人杀了凶徒。” “在逼问出同伙线索后,又在气愤之下,追击出城,为了杀死这些凶徒,干脆用了火攻,坏了一处小型净地。” 他抬起头来,看向林焰,说道:“听闻五爷行事,向来是除恶务尽,与我其实也属同一类人!” “不同的是,五爷有监天司的身份,拔刀杀人,名正言顺。” “而我父亲,虽为栖凤府城的副城守,但我却并未得授官职,仍然是一介白衣。” “所以我杀了人,便是凶徒,需要认罚。” 停顿了下,施旭又倒了杯酒,笑着说道:“况且,此去残狱府,也算一番磨练,指不定有望,在残狱府成就炼精境,下一回……便有资格,真正跟五爷,同席而坐了。” 他站起身来,施礼道:“此次不请自来,只是想见一见近来名声鼎盛的五爷,着实叨扰了。” 旋即退了半步,伸手入怀,又取出一封信件,放在桌上。 “小神宗徐鼎业,比我小个几岁,勉强可算同龄,他拜入李神宗大将军门下时,我等也曾设宴相邀。” “后来他修成炼精境,似乎便站得更高,来往也少了些。” “不过此人,确实天资极高,本事极强。” “这里边,记录着我对徐鼎业的一些了解。” 施旭笑着说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即便不能取胜,至少多一些了解,多一分自保之力。” 这般说来,他也没有逗留,摆了摆手,往外退去,然后关上房门,露出笑意。 房中的气氛,忽然凝滞了下来。 裴总旗使尴尬一笑,然后说道:“这位施公子,倒也没有什么恶意,只是出身名门,作风确实有些洒脱不羁。” “洒脱不羁?” 林焰笑着说道:“还是目中无人?” 裴总旗使闻言,不由得神色一僵。 林焰缓缓说道:“我看过卷宗,此人确实并非有意作恶,事出有因,从某种角度上来说,也是为了伸张正义。” 随后林焰指着桌上留下的酒壶,缓缓说道:“但是这种人,有着发自于内心的高傲。” “他虽非炼精境,但自觉出身高贵,面对你我两人,也自问是能平起平坐。” “若是他已成就炼精境,那么今夜他主动前来,便是算是他放低身段,愿意结交你我这两个出身贫寒之人了。” “小展等人,被安排在楼下吃饭,是因为在他心中,那两位掌旗使以及诸位小旗,都没有资格与他同桌而坐。” “他也许不是有意要故作姿态,显得高高在上,但他自幼便是如此,从内心里,便是高人一等。” 随着林焰的声音。 裴总旗使默然不语。 其实他心中何尝不知,对方看似温和,近乎为友,实则有着骨子里的傲气。 只是一路行来,对方相对客气,彬彬有礼。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此人还是副城守之子。 对方表露善意,他也便是顺着台阶,接下去了。 “再者说,伱们押送的案犯,可以安排你们坐在那里吃饭,他还是案犯吗?” 林焰这样说来,看向裴总旗使,肃然说道:“裴兄,此去残狱府,路途凶险,你要牢记一点,此行是负责押送案犯,不是负责护送副城守之子的!” 听到这里,裴雄顿时明白他言中深意,微微点头:“我明白了。” “不提他了,继续饮酒。” 林焰斟满酒杯,笑着说道:“我让人邀小展他们一并上来,今夜的酒菜本就预了他们的份量,咱们吃不完的。” 随后便见林焰伸手,将那记载了小神宗徐鼎业的信件,放到了裴雄的边上。 “无常兄弟这是?”裴雄见状,不由得露出异色。 “徐鼎业对我的了解,只在于各方的情报当中,而我对他的了解,也只在监天司的情报当中。” 林焰平静说道:“互相之间的了解,也算公平……用不着外人透露更多的线索。” “再者说,他曾与徐鼎业为友,今日却因为徐鼎业站得太高,不再与他为伍,从而将徐鼎业的情报,卖给了我这素未谋面之人。” “今夜,我若接了这份情报,便算欠了他的人情。” 笑了一声,才听林焰淡淡说道:“但这份情报,还不足以让我欠他一个人情。” 过不多时,裴总旗使麾下的人,也陆续上楼,来见这一位近期名声鼎盛的无常巡察使。 众人无不激动,眼中多有喜色。 在这一夜,虽有插曲,让林焰颇感不快,也让裴雄略显尴尬,但随着接下来饮酒交谈,打成一片,便也都不放在心上了。 两位掌旗使以及那些位小旗,过不多时,便已醉倒一片。 裴雄作为炼精境,自是千杯不倒,仍是清醒。 而林焰已入炼气境,更不必多言。 临到最后,酒席散场。 “裴兄是否觉得,我对那位施公子,过于冷漠,不太讲情面?” “不敢,只是你我之间,视同兄弟,我见你也不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性子。” “施旭此人,或许本性不坏,但自幼娇生惯养,骨子里的傲气,注定会居高临下,俯视他身边的人,所以我不喜欢。” 林焰取过带来的包袱,放在裴雄的面前,说道:“但是裴兄的为人,足以让我引为至交!能够与你结识,实为幸事!” 他摆了摆手,便朝着楼下走去:“天快亮了,我麾下小旗,该回临江司汇报,我得走了。” “……” 裴雄怔了下,连忙拆开包袱。 赫然见到,内中叠着一套软甲。 他面色微变,伸手一按,发现这软甲,材质特殊。 看似轻柔,实则坚韧,完全不亚于精铁打造的重甲。 这等甲胄,实为保命之物,珍贵至极。刹那之间,他便想到了,高柳外城,外南衙门城尉王渊,曾经获赐一套甲胄! 后来王渊被刺杀,甲胄被“凶徒”卷走,从此不知所踪! 在近柳庄那一夜,他已经知晓,这位无常兄弟,极有可能,就是刺杀城尉王渊之人。 现在看来,确实如此! “他即将面临小神宗徐鼎业的邀战,怎能将此等保命之物,交到我手?” 裴雄浑身一震,朝着外边看去。 却见无常已经远去,看不见身影。 “裴总旗使,喝完酒了?” 那位施旭公子,临近前来,笑着说道:“陪我也饮几杯?” “……” 裴雄将包袱裹起,看向施公子,轻声说道:“公子早些休息,等到天亮,咱们就要出城了。” 声音落下,他又取出刚才的信件,递了过去:“无常巡察使,没有看过,嘱咐裴某,交还施公子。” 施公子眉头微皱,伸手接过,忽然笑了声,随手撕成碎片。 “无常之名,名不虚传,真是好生狂妄的人物!” —— 林焰回到临江司,真气流转,酒气全消。 他眼神平静,抬起手掌。 掌心之中,金光一闪而过。 他已有金身神通。 到了炼精境的时候,便已经是内外通达,圆融一体! 到了如今,他一旦施展金身神通,无论身躯内外,皮肉筋骨、内脏血髓,皆如精钢打造! 整个栖凤府,任何一套甲胄,都比不得他金身神通的防御! “此去残狱府,路途凶险,希望这一套甲胄,不会起到作用。” 林焰这样想着,走入临江司当中,等诸位小旗归来,汇报完毕。 昨夜相对风平浪静,在无常近来的凶威之下,也没有哪方势力胆敢闹事。 至于城外,有一些小妖及游祟,诞生未久,全凭本能,偶然间飘荡临近,但基本都被城防守军驱赶了。 “很好。” 林焰满意点头,回到住处,命小白猿在外看守。 他再一次进行了闭关。 这一次,是借用陆公赠予的凤血古玉,将自身气血恢复到鼎盛。 然后再行一次炼精化气! “此前是炼精境巅峰,第一次炼精化气,全无经验,如今便简单一些了。” 林焰微微闭目,感应着炼精化气的过程。 在炼气境的境界下,再来细细感应,又有了比先前更为精妙的领悟。 “对于世间炼气境的人物来说,最大的问题,来自于‘真气’的源头!” “最纯粹的真气,莫过于自身‘炼精化气’,但自身精血,是有限的。” “我之所以能够这么快,就开始凝练第二缕真气,是因为凤血古玉,将精血重新恢复鼎盛。” “但是人力有穷尽,要纯粹用自身底蕴,来炼就真气,是一条极为艰难且缓慢的道路!” “所以,炼气境的人物,最终只能汇集外界‘异气’,炼化为‘真气’……” 林焰心中暗道:“但难免会受到‘异气特性’的影响。” 随着他的运功修行,第二缕真气已经凝成,驻于眉心祖窍当中。 眉心祖窍,至关重要! 这一个窍穴,顶多能藏九道真气! 很多炼气境的人物,都没能凑足这九道真气! 或者是因为急功近利! 或许是因为自身底蕴不足! 通常在三次炼精化气之后,就开始吸纳外界“异气”,存于眉心祖窍当中。 “听闻高柳城里,内城六大家族的第二代老祖,都是在相对稳定的环境下,经过九次炼精化气。” “以自身最纯粹的九道真气,来驻守眉心祖窍,稳固‘本我’神智。” “所以,哪怕他们都已经是百岁以上的老人,临至垂暮晚年,也仍然未有失控,没有被异气特性影响,而走火入魔。” “不过,根据三源纳气五行万炼宝录的记载,也曾经有历经九次炼精化气的人物,忽然暴走失控,疯狂屠杀人族。” 林焰睁开双目,起身而来,将今夜修炼之感悟,尽数书写下来。 将来编辑成册,对于后来的修行者而言,也是一份珍贵的修炼心得。 就像是三源纳气五行万炼宝录之中,除了功法运行之外,也有着许多的心得感悟,对林焰作用极大。 等做完这一切,他推开门,走出住处。 “恭喜老爷,修为再进一步。” 小白猿上前来,啧啧说道:“照老爷这等进境,过得两三个月,就算李神宗都要跪着唱征服!” “就你屁话多。” 林焰斜了它一眼,说道:“你自己得好生修行,不可懈怠。” 这小白猿入了涅槃神卵当中,就相当于林焰的“备用真气”! 所以小白猿越是强大,林焰面临大敌之时,也就多一些把握。 “对了,这个东西……” 小白猿连忙取出一物,说道:“那个黎城的裴雄总旗使,临走之前,把这个交给了杨主簿。” 林焰接过此物,眉宇一挑,无奈笑了声。 还是那一枚凤血古玉。 裴雄终究是放心不下。 “昨夜我用过凤血古玉了。” 林焰抛给了小白猿,说道:“这东西比较特殊,若是再用一次,效用会减弱些,平白浪费,正好给你提升祖传血脉,修为可再进一步。” 小白猿闻言,连忙接过,喜滋滋道:“谢老爷赐赏。” 林焰正准备说话,却听得外边,马蹄声接连响起。 他微微皱眉,快步往外走去。 等他来到门口,只见一队骑兵,已经远去。 那是内城监天司的人,总计三十余骑,都是精锐,驾马而去。 为首之人的背影,细看之下,赫然是副指挥使周元。 他们没有在临江司停留,径直往城外去了。 “杨主簿,发生什么事情了?”林焰偏过头,出声问道。 “不曾接到上边的传讯,应该是临时变故。”杨主簿皱眉道:“当头那位,是副指挥使?” “看来情况,很严重啊。” 林焰低语了一声,眉头微微皱紧。 “观天楼察觉西边七十余里处,有蛇化蛟,导致大印江奔腾,栖凤府内又要多出一头强大的妖物了!” 不远处,忽然走来一人,平静说道:“我奉命前来探问一些相关的事情,请无常巡察使配合。” “有蛇化蛟,与我何干?” 林焰眉宇一挑。 “跟你本身没什么关系,例行查问罢了。” 来人正是神庙烧香人,柳镜的师姐,那位灵禾姑娘,她神色凝重,说道:“先前死在大印江里的那批人,昨夜跟你喝过酒,他们可有什么异状?” 本章完 第133章 柳尊宝镜!辟水邪珠! 副指挥使周元,率三十骑出城,往大印江而去。 他本身是炼气境的修为,而那三十骑当中,有一位炼精境的镇守使。 九位是内壮修为的掌旗使。 余下二十人,修为也都在武道第二大关,或是炼血,或是洗髓。 在内城监天司当中,堪称精锐。 而因为林焰掀起来的风波,监天司面临来自于各方势力的重大压力,本就人手不足。 如今调出这一批精锐,足见此事极为严重,非同寻常。 所以柳尊神庙,派人前来探问,也是理所应当。 而昨夜饮酒,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林焰也就照实说来。 “如此,你们是在近柳庄结识,并肩作战,有过命的交情,昨日重逢,饮酒欢聚。” 灵禾姑娘微微点头,说道:“那没事了,我回柳尊神庙,将昨夜酒宴报上去,应该没什么问题。” 林焰沉吟着道:“我自然是没有什么问题,但柳尊神庙,是觉得妖蛇化蛟,跟裴总旗使这一行人,有什么牵连?” “大约只是巧合,他们过大印江时,那妖蛇忽然暴起,掀起风浪,将他们都卷入其中。” 灵禾姑娘说道:“随后妖蛇便有了化蛟之兆。” 迟疑了下,灵禾姑娘又道:“按道理说,应该跟他们这一行人,没什么关系,但涉及高柳城安危,任何蛛丝马迹,都要查问一番的。” “我明白了。” 林焰微微点头,神色冷漠。 灵禾姑娘盈盈一礼,往后退了半步,便要离开。 但想起这位年少奇才,二十余岁的炼精境,向来勇武无双,敢于拔刀。 她转身回来,取过一物,轻声说道:“这是家师亲制的宝镜,在柳尊神庙,供奉九年。” “整体的材质,是以柳尊本体枝条编造,唯独镜面,以铜铁打磨光滑,嵌入其中。” “内中纹路,是我神庙的符文,施展之时,用心头血,洒在镜面的背部。” “能以柳尊的神威,清照外界妖邪。” “按道理说,足以震慑大印江的那条妖蛇,但是它如今有了化蛟之兆,究竟能否起到作用,我也不知晓。” 她施了一礼,说道:“但我身上,也只有此物,或许能起到作用了。” “你怎知本座,会往大印江一行?” 林焰不由诧异道。 灵禾姑娘轻声道:“先前五爷说过,裴雄总旗使是您的挚友,以您的性子,心里总是想要为他报仇的,至少会去探一探究竟。” “看来高柳城里,有心之人,倒是对我的性子,摸得很清楚。” 林焰笑了声,旋即又道:“你曾随陆公来过临江司,只见过一面,何至于赠我此等大礼?” “无常之名,如雷贯耳,城中谁人不知?” 灵禾姑娘清秀的面容上,逐渐变得严肃,说道:“此前维持城中秩序,后来登上城头,抗击诡夜妖邪。” “牛角山上,那头融合神意气种的邪灵,显然不是我师弟能解决的,也唯独五爷这等炼精境,才能救下他的性命。” “此后,五爷屡次斩杀劫烬妖人,为高柳城的‘公道’,悍然拔刀,杀出了今日的朗朗乾坤。” 她施了一礼,说道:“神庙当中,不少人对五爷万般钦佩!大印江之事,我无力相助,只能以此物相赠,希望对五爷有用。” 随后也不等林焰推托,便即转身退去,牵上坐骑,准备离开。 “多谢姑娘,等我回城,宝镜定会归还于伱。” 林焰看着她的身影,施了一礼。 “五爷客气。” 灵禾姑娘调转马头,朝着内城而去,英姿飒爽,姿态从容,不像是神庙烧香人,倒像是个武艺高超的英武女将。 “杨主簿,召集所有小旗,安排今夜巡守之事。” 林焰转身入了临江司,神色冰冷。 杨主簿吓了一跳,不由得说道:“您真要去啊?那蛇妖可是要化蛟了,可谓本事滔天,就连副指挥使,此去多半都只是探查,没指望斩杀这头妖蛟的……” “我自有打算。” 林焰走入大厅当中,坐在上方。 而杨主簿无奈之下,却也已经命人去请诸位小旗,回返临江司。 小白猿变化的林小旗,站在边上,低声说道:“老爷,大印江的那条大蛇,传说有三百年道行,如今是在化蛟的关头,它此次若能功成圆满,怕是比我爷爷都强三分。” “实在敌不过,就退回来,日后再杀,我又不是莽夫。” 林焰这般说来,伸了伸手。 小白猿连忙将那凤血古玉,递了过去。 林焰摩挲着这块凤血古玉,语气平静,缓缓说道:“裴兄为人忠正,品性难得,可为至交。” “他明知凶险,还是接下了差事,去往残狱府,为的就是这一枚凤血古玉。” “而凤血古玉,送到了我的手中。” “他却为了这差事,死在了这半途之上。” “我若不能为他报仇,安能立足于世间?” 声音落下,他随手将凤血古玉扔给了小白猿,道:“给你半个时辰,炼化这凤血古玉,提升自身血脉,为我增一分底气。” 小白猿连忙接过,也明白了老爷的心意,当即往后院去。 随后孟炉、冯晖、邹进、郑流等人,纷纷赶来,在林焰的安排下,准备好了今夜巡视的一应诸事。 然后林焰便即起身,往陆公住处而去。 他对于大印江当中的那条蛇妖,虽有耳闻,但并不熟悉。 而今正值化蛟的关头,这蛇妖有什么玄奇的本领,难以揣测。 在高柳城当中,大约也只有陆公,可以给自己一个答案了。 —— 陆公小院。 吕堂前来开门,一见是林焰到此,不由得极为热情,热烈欢迎。 “稀客稀客,巡察使快请进,您老人家吃饭了吗?” “……” 林焰看着眼前这张黝黑的大脸,沉默了一下,道:“你最近撞邪祟了?陆公都治不好?” 吕堂脸色一僵,旋即讪讪道:“陆公说过,学无先后,达者为先,你这不是已经走在我前面了嘛。” 他凑近前来,说道:“话说,咱哥俩认识到现在,虽然也没几天的光景,但你扪心自问,我对你还是很好的,对吧?”“你看每次来这儿,都是我做饭给你们吃。” “你喝的茶,都是我去拿的茶叶,还去外边挑回最好的泉水。” “陆公给你配药浴材料之前,还是先拿了我的药材给你。” “屠宰场一案后,你躺在床上,都是我在照料你,给你找药材啊,还有煮药汤啊,换衣服啊,敷药膏啊,活脱脱跟个贤惠小媳妇儿似的……” 吕堂喋喋不休,眼里充满着热切。 林焰沉默了下,道:“有话直说。” 吕堂眨了眨眼睛,神秘兮兮地道:“你是不是到了炼精境巅峰,已经在钻研炼精化气的门路?” “我就知道你小子天纵奇才,更在李神宗之上,天资比我吕某人还高出一线,已是后来居上,走到了前面。” “回头你钻研炼精化气时,有什么感悟,指点一下我嘛。” 这黑脸大汉讪笑着,搓了搓手掌,说道:“我算了算日子,今年也差不多该把炼精境走到尽头了。” “我不是炼精境巅峰了。”林焰平静道。 “啊?”黑脸大汉怔了下,闷声道:“你怎么不早说?害我练了好些天的笑容,白费我这张俊脸……” “我已入炼气境了。”林焰淡淡道。 “啥?”黑脸大汉露出茫然之色。 “我去见陆公,回来再说。” 林焰走入院中。 吕堂站在原地,神色恍惚,旋即看了看天空,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他左右看了看,有些茫然无措。 然后他慢慢坐在门槛上,陷入了长久的思索之中。 —— 陆公正在配备药材,不知准备什么药方。 他头也不回,便知林焰到来。 “这大黑脸,向来觉得自己天纵奇才,仅次于李神宗。” “先前发现你在炼精境,已经走到了尽头,已经让他感到十分挫败,郁闷了好些天。” 陆公笑了声,又取过一些药材,放在药罐子里,一边说道:“他好不容易把心态调整过来,抱着求学的念头,希望和你共同钻研炼精化气的道路。” “你现在告诉他,早已炼精化气。” “他大概会觉得自己是个废物,三天不想吃饭。” “不过也好,免得他整天觉得,自己天资卓绝,百年一见。” 说到这里,陆公偏过头,才道:“决定出城一探了吗?” “陆公已知我来意?”林焰闻言,眉宇一挑。 “大印江的事,老夫应该是外城,最先知晓的。” 陆公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配备药材,语气变得沉凝,说道:“昨夜你在望江楼,设宴款待裴雄,还一度引得各方势力,想去望江楼巴结你,这又不是什么隐秘。” “你一向有识人之明,裴雄能够受你如此礼遇,想必在你心中,评价极高。” “老夫虽不曾见过裴雄,但查阅过他的详细情报,这人功绩卓著,品性甚佳,是个值得深交的。” 他抬起头来,看着林焰,说道:“以你的性子,裴雄死得不明不白,必然想要去探一探的!不过老夫劝你一声,那化蛟的大蛇,非同寻常,你未必是它对手!” 林焰正色道:“陆公放心,今日若非它敌手,我会惜命,退回高柳城,积攒本事,再去斩它。” 陆公闻言,点头说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能有这个领悟,难能可贵!” “十年太晚。” 林焰想了想,说道:“十天吧,如果这次不是对手,十天后我再去。” “……” 陆公陷入了沉思当中。 片刻之后,也不再多说,将所有配备的药材,倒入了锅里。 旋即从怀中,取出灵符,颂念咒言,然后焚烧于药锅当中。 “从得知大印江一事,老夫就知道你要出城,配备此物,已经有一个时辰了。” 陆公这时,才抬起头来,说道:“再等一刻钟,火候差不多了,老夫将这药汤灌在盒子里……你带上这盒药,方可出城。” 林焰闻言,惊讶道:“此为何物?” 陆公微微抚须,没有直接回答,只是说道:“当年在栖凤府之外,有一座禁地,任何生灵,一旦进入,肉身踏足其中,体内血液就被立时抽干,抛洒在禁地之外,肉身干枯而死。” “后来借用梧桐神母的宝镜,发现那禁地当中,有一‘诡物’,形如珠玉,会驱离一些‘水汽’!” “在奇书当中,列为‘禁物’,称为辟水邪珠。” “刚才这道灵符,名为辟水符,是以宝镜观测‘辟水邪珠’表层纹路,从而仿制的。” “你来之前,老夫已经往药锅里,加了十二道辟水符。” “此次,事出紧急,老夫只能以这样粗浅的手段,给你熬制一块‘避水膏’,等灌在盒子里,放凉了后,涂抹在身,江水就会避开你。” 说着,陆公神色变得凝重,道:“小子,这一次,大蛇化蛟,有些古怪,你务必小心谨慎。” “有何古怪?” “如今各方都认为,是大蛇化蛟,兴风作浪,借助大江之势,完成化蛟之劫。” “难道不是吗?”林焰问道。 “这条大蛇,道行不够,火候不足,按道理说,再过二十年,才有化蛟的希望。” 陆公露出了罕见的凝重之色,肃然说道:“老夫怀疑,是大印江本身出了问题!” “陆公想让我去探一探这问题的源头?” “老夫是怕你想要去探这问题的源头!” 陆公伸手指着药锅里的避水膏,说道:“这东西不是为了帮你在水里游走,去跟蛟龙交手的!老夫只是让你涂抹避水膏之后,试一试那大印江的水!” “怎么试?” “手上涂抹了避水膏,然后去捧一把江水。” “这避水膏,能够驱离江水,怕是捧不起来吧?” “捧不起来,就代表大印江的源头没问题,是老夫猜错了。” 陆公神色肃然,说道:“如果把江水捧起来了,那就代表……这江水已经不是普通的水!” 本章完 第134章 净地之夜!骤然变故! 无常巡察使,携小旗林焰,驾马出城。 此事没过多久,便已传到了各方势力的耳中。 “在这个时候,无常竟然出城了?” “应该是去的大印江。” “黎城来的那位总旗使,护送栖凤府城副城守的次子,前往残狱府,已在大印江,被卷入了风浪里。” “昨夜无常设宴,为的就是这位裴雄总旗使,以他的性子,出城探查,倒也正常。” “此人近来,将高柳城搅得一塌糊涂,而今又要出手干涉我等在外城的生意,对我等损失太重。” “在城中,他是巡察使,出了城,未必不能除掉他。” “若在过往,半途伏杀,倒也可行,但李神宗的战书放在那里,提早杀了无常,恐怕惹怒李神宗。” “在徐鼎业到达高柳城之前,这一封战书,就是这无常的护身符。” “看来还是不好出手,不过,如果他能够死在那蛟龙的风浪里,就万事大吉了。” “谁说不是呢。” —— 两匹骏马,疾驰而去,往大印江的方向。 小白猿化作林小旗的模样,但显然比先前要更加灵活了些。 “凤血古玉,效用如何?”林焰偏头问了一声。 “血脉增长不小,如果再有两枚,我的血脉传承,就能再上一个台阶。”小白猿应道。 “裴兄以炼精境的修为,接下一场如此凶险的差事,也就换得一枚凤血古玉,足见此物之珍贵。” 林焰淡淡道:“你该知足了……知道这一次,为什么带你出来?” “自然要借用我的血脉传承,来探索大印江的变化。” 小白猿可谓是这世间,最为了解林焰的生灵,当即说道:“老爷觉得,监天司那一行人,怕也找不出端倪?” “陆公赐我避水膏,是要让我来探一探。” 林焰平静说道:“显然陆公也觉得,周副指挥使未必能探出他想要的线索……” 两匹骏马,疾驰而去。 天色逐渐黯淡。 夕阳西照,即将落山。 而前方不远,有三处小型净地,以及一处中型净地。 —— 林焰今夜准备栖身的境地,仍然属于小型净地。 但是在世间的小型净地当中,则相对算是较为宽阔的一类。 至少这两匹马,也可以带入净地当中。 只是等林焰到来之时,却发现有监天司的标记。 “来者何人?” 那净地的边缘,有着驻守的监天司掌旗使,当即高声呼喝。 “这是我外南司无常总旗使,兼任新城巡察使之职。”小白猿高声回应。 “是无常巡察使?” 驻守的掌旗使露出讶色,放下了戒备。 待得远处的两匹骏马临近,确认是无常巡察使,才上前行礼。 “属下潘运,见过巡察使。” “客气了。” 林焰翻身下马,说道:“我记得你今日是跟着周副指挥使出城的,怎么在这儿?” 在前方有一处中型净地,按道理说,足以容纳周副指挥使等人,不至于分开。 “大印江河流暴涨,各路商行以及各城押运材料的队伍,受到了耽搁,集中到了前方的中型净地。” 潘运掌旗使低声道:“所以周副指挥使命我等分散,暂且居于就近的小型净地。” “净地里有多少人?”林焰出声问道。 “连我在内,共计八人。”潘运掌旗使应道。 “可还容得下我这两个人,两匹马?”林焰问道。 “巡察使若不嫌弃地方狭窄,还容得下。”潘运连忙说道。 “走罢,跟我讲一下,伱们今日探查所获。”林焰这般说道。 “请……” 潘运连忙将他引入净地当中。 林焰走在前头,示意小白猿跟上。 此刻小白猿心中颇为忐忑。 它本身是妖,对于世间的净地,发自本能的畏惧。 传说世间妖物邪祟,进入净地当中,会引发不祥之兆。 但随着林焰的脚步,它颤动着迈出了这一步,却发现净地当中,没有什么动静。 “……” 林焰也不由得瞥了一眼,心中暗道:“果然,陆公说过,这家伙已经不是纯粹的妖。” 小白猿勉强可以算是妖,但借林焰而生,有一半算是人。 如果以涅槃神卵的特性而论,它甚至都不能算是一个真正的生灵,更倾向于是一种拥有神智的“奇物”! 此刻,没有引起这小型净地的变动,也在意料之中。 “无常巡察使?” 内中还有一位掌旗使,名为陈锋,见得来人,当即起身相迎。 而其余六人,都是内城总楼直属的小旗,但是修为颇高,本事不浅,堪称精锐。 六人都是武道第二关的人物,各有专长。 有的善于医治,有的善于勘探地势,有的善于观测天气变幻…… 只要他们凑足功勋,得到内城监天司核审,便有资格升任掌旗使。 而这一次,大印江之行,对他们来说,便是积攒功勋的机会。 “周副指挥使,在上游那边的净地,明日我们便要启程,与他汇合。” 潘运掌旗使看着林焰,肃然说道:“今日探查,大印江上,波涛汹涌,浪潮高达三五丈,堪称惊涛骇浪,但是……” 陈锋掌旗使接过话,说道:“但是今日没有大风,不是狂风卷起了大浪,是大印江之中,兴起的浪潮。” “不是早就确认,是大蛇化蛟,从而兴风作浪?”小白猿不由得诧异道。 “问题就在这里。” 潘运掌旗使低声道:“兴风作浪,可是没有风……” 陈锋语气凝重,说道:“我们三十余位弟兄,在周副指挥使的授意下,从中游分开,沿上下搜索,没有找到那‘蛟蛇’的踪迹。” “哦?” 林焰不由沉吟道:“大蛇化蛟,它应该是风波的源头,怎么会销声匿迹?而且根据情报,它体型不小……” “化蛟之前,这条青蛇,粗如磨盘,长逾数十丈,是栖息在大印江的上游,距离高柳城,远超过百里之外。” 潘运掌旗使说道:“但这一次,风波掀起于中上游,距离高柳城,七八十里。”“意思是,这大蛇无声无息,就沿江而下数十里?” 林焰想起从陆公那里,获悉的大蛇情报,不由得说道:“按道理说,化蛟之举,最好是在它的老巢,有地势之利,又怎么会突然另换一地,仓促化蛟?” 几人对视一眼,不由得沉默了下来。 而林焰皱紧了眉头。 他心中有些疑惑。 那条大蛇,能在哪里? 大印江虽然是漫长宽阔,但大蛇体型也不小,如今又在化蛟的关口,更不可能安静蛰伏。 一条正在翻江倒海,兴风作浪的大蛇,周副指挥使等人,怎么会寻不到踪迹? “周副指挥使也觉得极为古怪,而且化蛟的时机,不太对劲。” 潘运和陈锋,都觉得此事有些诡异,但却没能查出什么端倪。 林焰没有多言,只是沉吟着问道:“明日天亮之后,你们准备怎么做?” 潘运掌旗使应道:“继续沿江搜寻,发现踪迹,便即远离,燃起烽烟。” 林焰沉吟着道:“然后等周副指挥使,前来斩蛟?” 两位掌旗使不由得沉默了一下。 随后才听陈锋掌旗使说道:“如果它还在化蛟的关口,那么势必极为虚弱……若是今日搜捕到它,或许周副指挥使可以斩杀这蛟蛇,但到了明日,基本就没有机会了。” 潘运掌旗使低声道:“如果它已经化蛟,便是咱们最高指挥使出手,也不见得有把握取胜。” 旋即,两位掌旗使,都对视了一眼,便也没有隐瞒。 毕竟眼前这一位无常巡察使,深受当今高柳城最高指挥使器重。 短短一个月的光景,从小旗升至掌旗使,又破格提升为总旗使,眼下更是授予巡察使的生杀大权! 再加上无常之名,响彻高柳。 眼前这个年轻人,已经在高柳城内外,打出了“不畏权威,心系人族”的显赫名声。 “其实……” 潘运掌旗使说道:“我们此行的根本,不是为了斩杀蛟龙而来的,是为了在大印江两岸,找到它的位置,并且构筑祭坛。” “构筑祭坛?” 林焰眉宇一扬,说道:“城中打算做什么?” 两位掌旗使对视了眼,旋即才道:“如果今日寻到大蛇,由周副指挥使将它拖住,配合柳尊神庙,将它斩杀于大印江,献祭于柳尊!” “今日寻不到呢?”小白猿出声问道。 “那就由我们构筑的祭坛,聚合神庙的香火。”潘运掌旗使说道:“庙祝会尝试与它交流,请它远离高柳城百里之外,从此互不侵犯……” “今后每年,再以庞大香火敬奉于它?”林焰忽然想到什么,笑了一声。 “那就不知晓了。”陈锋掌旗使这样说来。 “如果这一次交谈,失败了呢?”林焰再度问道。 “指挥使大人、当代城守、内城六大家族老祖、以及柳尊神庙的三位庙祝,时刻准备出手。”潘运掌旗使低声道:“一旦失败,他们会合力出手,悍然斩杀蛟龙!” “……” 林焰眉宇一扬,这大印江之中的蛟龙,需要高柳城最顶尖的众位强者联手斩杀? 如此看来,似乎比自己预料之中,还要强大得多? 但下一刻,他不由得皱起眉头,问道:“既然如此,为何不是今日齐出,在大蛇完成化蛟之前,将之悍然斩杀?” “不知道。” 两位掌旗使,都摇了摇头。 潘运迟疑道:“周副指挥使,会知道得更多,因为他跟着指挥使大人,去了柳尊神庙。” “然后指挥使大人,留在了神庙当中,他归返监天司,就召集我等,立时出发,前来大印江。” “先前与您说的这一些,是周副指挥使在途中,告知于我等的。” 两位掌旗使说到这里,欲言又止,却没有继续开口。 林焰明白他们的意思。 他们两人,作为掌旗使,能够被告知这些消息。 显然刚才所说的,都不是最重要的机密。 所以,作为总旗使兼任巡察使,林焰也有资格知晓这些消息。 但是更高的机密,多半只能等他亲自去问周副指挥使了。 “入夜了。” 外边驻守的小旗,匆忙进入了净地当中。 刚才还是傍晚时分,所以需要守在净地的边缘。 否则若有歹人过来,在净地边缘,与他们同归于尽,那就真正麻烦了。 这是有先例的! 但入夜之后,妖物邪祟出现在黑暗之中,眼下便没有什么歹人可以临近了。 众人聚于净地当中,又见这些出身于监天司内城总楼的小旗,纷纷取出一些粮食。 “执行公务,不好饮酒,就以茶代酒,敬五爷!” 两名掌旗使,以及六名小旗,都举起茶杯,躬身礼敬。 林焰也不托大,举起茶杯,一饮而尽。 随后众人吃着晚餐,闲聊了一阵。 待得吃饱喝足,分别派了四名小旗,先后值夜。 而林焰等人,也准备闭目养神,过了今夜,前去见周副指挥使。 火焰的光芒,映照着这片净地。 偶尔添些柴火,迸出噼啪作响的声音。 这个夜间,静得有些可怕。 倒是小白猿,初次进入净地,又是害怕,又是紧张,忐忑不安之下,又觉刺激。 它左右瞧了瞧,又看了看,不由得啧啧道:“这就是净地啊?跟普通的山洞,也没多大区别的样子?” 它走了一圈,实在想象不出来,为什么过往在妖族当中,将人族眼中的净地,视作无法踏足的禁地? 无论是妖物还是邪祟,都不敢临近于净地的边缘。 但这里实在看不出有什么玄奇之处。 它这样想着,实在睡不着,又走到外边去,喊道:“这位兄弟,你先回去歇息,上半夜我来守。” “林小旗客气,您得跟在巡察使身边,早些睡了,明日养好精神。” 那名小旗轻笑了声,这般说来。 小白猿正想说,自己此刻精神饱满。 却忽然觉得哪里不大对劲。 它低下头,便发现自己的双脚,已经湿了。 它通体是由剪纸为马之术,所凝成的纸人。 此刻湿了双脚,又见湿润的痕迹,不断往膝盖处,蔓延上来。 “哪来的水啊?” 这小旗也觉得鞋子湿了,转头看去,露出了惊愕之色。 前些天的时候,大概是累着了,非常嗜睡,整天睡不够的感觉…… 本章完 第135章 大印江之变! 净地之外,原是一片平地。 但此刻看去,宛如一面湖泊。 星月映照,波光粼粼。 水面不过半尺深。 却淹没了大片平地。 “大印江的水,蔓延过来了。” 林焰的声音,从净地之中传来,神色平静,显然已经知晓。 他看着眼前似乎极为平静的水面,缓缓道:“这处净地,距离大印江的河道,有多远?” “大约十二里地。” 潘运掌旗使低声说道。 “远隔十二里,已经有水蔓延过来。” 林焰走到净地边缘,蹲下身子,触碰着脚下的水,缓缓道:“咱们这里看似平静,但大印江的河道上,比预料之中,更加波涛汹涌。” 他站起身来,沉声说道:“如果势头不能减缓,这里很快也会掀起波澜,继而形成浪潮!” “更重要的是,咱们是在大印江的东岸以外十二里。” “照这个汹涌之势,下游的河道,必是洪水滔天。” “下游临近高柳城……” 说到这里,林焰心头微沉,道:“不至于直接冲击高柳城,但是近期扩城之事,定然受到巨大影响!” 随后他伸手入怀,将半盒避水膏,扔给了小白猿,然后看向众人,说道:“大印江的汹涌之势,如果依然势头不减,这处净地很快要被淹没,咱们待不住了。” “……” 众人闻言,均是面色大变,看向外边的黑暗,心头沉到了极点。 诡夜已经降临,黑暗无处不在。 妖物邪祟,无穷无尽。 尽管这里仍在高柳城外的百里范围之内,不会出现过于强大的妖物与凶厉的邪祟。 但对于两位掌旗使以及六位小旗而言,城外的黑夜,依然是充满了无尽的凶险。 “如此说来,得去探查一番。” 两位掌旗使对视了眼,旋即点头。 随后便见潘运掌旗使,连忙翻开包袱,取出了一盏柳枝照夜灯。 但这一盏灯,却与寻常的柳枝照夜灯,大不一样。 底下的枝条,出自于柳尊本体。 这是大照夜神灯! “此次出城,我等每人都带一盏柳枝照夜灯,一对香烛,三柱燃香,还有两包香灰。” 陈锋掌旗使解释道:“此外,还有六盏大照夜神灯,我和潘掌旗,共同护持一盏!” 大照夜神灯,拥有柳尊本体的神威! 出了高柳城,百里的范围之内,仍然具备极大效用! 寻常小妖及游祟,都不敢临近。 那些诞生了灵智的邪祟与大妖,也会忌惮柳尊的神威。 而真正能够无惧于柳尊神威的强大妖物及凶厉邪祟,基本都在上一次,被神庙的庞大香火,送出了百里之外! “有大照夜神灯,在附近行走夜路,勉强可以自保。” 潘运掌旗使这般说来,又迟疑了下,强调了一声:“只要不是遭遇那化蛟的大蛇!” 当大照夜神灯燃起,他提着灯笼,看向其中两位小旗:“你们随我走一趟!” 那两名小旗,脸色顿时凝重了些。 尽管有大照夜神灯,但是距离高柳城数十里外,人行夜路,依然凶险。 他们心头虽有不安,但却也没有多言,纷纷拔刀出鞘,站在潘运的身后。 大照夜神灯的灯火映照范围有限,所以不适合骑马前往。 而且他们三人此去,互相之间也不能离得太远。 “让林小旗去吧。” 林焰忽然开口,这般说来。 “什么?” 众人闻言,不由怔住。 林小旗在明面上,是在场之中,修为最浅薄的人。 在这个夜间,哪怕给他一盏大照夜神灯,多半也回不来。 所以刚才,潘运没有犹豫,便决定自己带着大照夜神灯,领着最得力的两个手下,前去探查大印江的情形。 “他善于探查,会起到很大作用。” 林焰这般说来,平静说道:“你们要是放心不下,我随你们同往。” “巡察使,您位高权重,岂能犯险?”陈锋掌旗使连忙说道:“况且此地,以您修为最高,须得由您坐镇指挥……这净地若是待不住,后半夜就要依靠您来带领了。” “那就让林小旗,去探一探虚实。” 林焰招了招手,让小白猿过来。 话说到了这里,众人便也不敢多言,只得听从无常巡察使的安排。 潘运迟疑了下,终究说道:“林小旗修为还是浅了些,不如潘某随行?” “伱们放心不下,那就一块儿去吧。” 小白猿嘿然一笑,朝着潘运等人说道:“放心,我不会拖你们后腿,一旦出现变故,你们无须理会我,自行逃命便是,巡察使不会怪罪你们。” “实话与你们说了,柳尊神庙的灵禾姑娘赠了一件宝贝,就算我落了单,也能在黑暗之中,保得性命。” “倒是你们几位,务必小心谨慎。” “走吧,去大印江那边,查探一番。” 小白猿这样说着,举起那宝镜,当先闯入了黑夜当中。 它半人半妖,准确来说,又不算生灵。 在这诡夜当中,倒是没有什么妖邪盯上它。 反倒是潘运等人,作为人族武夫,血气旺盛,在黑夜之中,最是吸引妖物邪祟。 “走!” 潘运三人,亮起大照夜神灯,也闯入了黑暗之中,朝着林小旗的方向而去。 脚步声里,夹杂着水声溅起,逐渐远去。 直到黑暗之中,再度平静下来。 林焰收回了目光,偏头说道:“情况有变,今夜我来值守,你们进去歇息。” “这……” 陈锋掌旗使等人,不由迟疑,低声道:“让您值夜?” “这时候还分什么身份高低?” 林焰摆了摆手,让剩余五人都进入净地当中。 而他蹲下身子,用刚才已经涂抹过避水膏的手,按在了地上。 地上的水,顿时朝着四方排开,远离林焰的手掌。 水是正常的! 林焰松了口气,把手收了回来,暗道:“看来陆公也有猜错的时候。” 想必陆公知晓,心中也会松一口气,庆幸自己猜错了。 事情还没有发展到极为恶劣的地步。 避水膏起到了作用,证明大印江的水,依然是普通的江水。 —— 潘运掌旗使等人,跟随着林小旗,不断奔行。 但未过多久,便发现林小旗不见了。 黑暗之中,只有声音传来。 “你们往左,去下游方向查,记得自己性命为重,一旦有事,立即退回。” “我自有保命手段,先去上游探一探。” “一个半时辰内,务必回到净地。” “……” 潘运三人,面面相觑。 大照夜神灯的光芒,显现出三人略显错愕的脸色。 “不愧是无常巡察使倚重的人物,修为虽然不高,却也是胆魄不小。” “先前无常巡察使说过,他善于探查,又有宝物,跟咱们还是不一样的,所谓艺高人胆大,又是有恃无恐。”“也好,咱们本来就是要沿着大印江探查,他先去上游查探,咱们省了一半的事。” “走吧!” 便见潘运三人,朝着下游方向而去。 小白猿化作的林焰模样,则是朝着上游快步奔走。 它低头看了一眼,嘿然一笑。 这避水膏果然有用! 先前在净地之外,已经把双腿湿透。 但它涂抹了避水膏,立时便干燥了。 此刻大步踏在水中,纸做的双腿,也没有沾湿。 继续往前,它左右瞧了瞧,确认没有谁盯着自己,便打算摆脱这一具纸做的身子。 然后就见它一头从“胸腹”当中钻了出来。 背后白色羽翅,不断挥动,悬在空中。 回望一眼,啧啧地道:“还是我自己的身子,活动起来比较舒坦,还不用一直跑,直接飞过去,最省工夫了。” 旋即就见这头长着翅膀的小白猿,朝着大印江的河道,迅速飞去。 化作一道白光,消失在夜色间。 而这纸人的身体,站定在远处。 大印江的水,似乎已经蔓延两侧。 水面不断涨高。 原本不过半尺深。 约莫半个时辰后,就已经到了大腿处。 只是这纸人,通体涂抹了避水膏。 水面逐渐涨高,却避过了纸人的周围。 仿佛身边有一个无形的“空桶”! 纸人站在桶中,不受周边水流的影响。 直到过了半刻钟以后。 无形的桶,似乎维持不住了! 轰!!! 水淹没了纸人,瞬间打湿,然后形状散开,变成了一片又一片浸湿的白纸,漂浮在水中。 —— 净地边缘。 林焰立身于此,微微闭目。 他呼吸绵长,神色平静。 本欲趁此时机,顺势修炼一番,但脑海之中,却接连浮现起昨天夜里,跟裴雄总旗使以及小展等人饮酒的场面。 叹息一声,他将这些思绪念头,都借着涅槃神卵,送到了掌心之中,那一株柳树苗之内。 而自身的思绪,变得空净了许多,对外感知也清晰了不少。 然后,他面色微变,低下头去,神色肃然。 他的鞋被打湿了。 避水膏失效了。 “这……” 林焰连忙取出避水膏,涂抹在手中。 然后蹲下身子,捧起了水。 看着掌心里的水,他心中沉了下去。 刚才他还侥幸地想着,也许是避水膏的药效有限,只能维持一会儿。 现在看来,此刻脚下的水,跟刚才的水,已经不同了! 大印江出了问题! 最早溢流到这处净地的“水”,应该是被浪潮排出来的,属于原本的江水。 但现在流过来的,应该是出现变故之后的江水! 他面色微凝,正要说话,忽然察觉净地之中,传来动静。 脑海里,不由得闪过诸般念头。 刹那之间,心头一紧,往后大步而去,喊道:“起来!撤出净地!骑上马,快!” “巡察使?” 无论是陈锋掌旗使,还是另外四名小旗,都是监天司的精锐。 哪怕有无常巡察使在外值守,他们也不敢完全松懈警惕。 在听见无常巡察使的喊声之时,几乎同一刻,便都全部拔刀出鞘,翻身跃起。 然后才看见洞口处,逐渐有水流了进来。 “水位升高了?” 陈锋掌旗使怔了下。 “别说话,骑上马,先走!” 林焰快步走来,翻身上马,又顺手牵上两匹,直接朝着净地之外而去。 “走!” 陈锋与那四名小旗,也不迟疑,当即驾马,紧随其后。 又顺势将潘运等人的马,一并牵上,快速出了净地。 诡夜之中,妖邪临近,前来索命。 却见有血光,此起彼伏。 正是无常巡察使,已经拔刀出鞘,每一刀斩出去,都有血色的刀光。 “血煞神刀?” 陈锋惊讶地道:“无常巡察使也修了这种有大隐患的禁法?” “是这一门刀法?” 有一名小旗显然也听过此刀法,出声道:“炼精境的武夫,可以用自身精血,驱邪破祟,我听闻这一门刀法,可以将精血的作用,施展到极致?” “缺陷也大,没想到无常巡察使,此等天骄奇杰,也会修炼这种缺陷极大的禁法。” 陈锋这样说来,又有些庆幸,低声道:“话说回来,他若是没有修行这血煞神刀,纵然是炼精境的武夫,在夜里也只能勉强寻求自保,顾不上咱们了……” “现在他有这一门刀法,就可以庇护咱们几个。” “赶紧跟上,别落后了,记得燃起柳枝照夜灯!” “这夜里太凶险,咱们手里没有大照夜神灯,得尽快去下一座净地!” 随着陈锋掌旗使的声音,几位小旗也都立时应和,一边骑马,一边取出柳枝照夜灯。 而前方又传来无常巡察使的声音。 “陈掌旗使!” “在!”陈锋快马加鞭,跟随上去:“巡察使……” “燃起烽烟,让潘运他们回来!”林焰沉声说道:“位置要准确,不能让他们回那座净地了!” “是!” 陈锋连忙燃起从包袱里,取出一截古怪的东西,当即点燃,烟尘袅袅,往上升起。 尽管是在夜间,但依然能够让人看见一缕细线升空。 做完这一切,陈锋才不由得问道:“巡察使,咱们为何要急着逃出那座净地?虽然有水流进去里边,但就算涨一整夜的水位,也淹不了太高的……” “水有问题!” 林焰声音沉凝,道:“你可以把刚才的水,看成是‘血’!” 他偏过头,说道:“水流进了净地里,会让净地的镇物出现异动!” 此刻林焰的脑海当中,不由得想起了上一次栖身净地。 当夜有一女子自尽而亡,导致那净地的镇物,化身为血煞神将,凶悍绝伦! 而今夜,大印江的水出了问题,流进净地当中,则相当于邪祟入内。 净地必然要出变故! 就是不知道,这一次的净地,镇物是什么? 是否会跟上一次那样,变化出一尊类似于血煞神将的存在? 还是会以另类的方式,呈现出所谓的不祥之兆? 但不管怎么样,往后一段时日里,这处净地怕是要作废了! 本章完 第136章 大江囚龙柱!裴雄等人的死因! 轰地一声! 林焰以照夜宝刀,骤然斩去。 便见血色刀光,倏忽闪过。 煞气加三! “再往前三里地,差不多了。” 林焰吐出口气,偏头说道:“明日记得上报高柳城,暂时隐去这座净地的标记。” 陈锋掌旗使当即点头应了一声。 这座净地出了问题,如果没有及时隐去,那么从明日开始,来往商客或者各城办案之人,途经大印江周边,就还会将这座小型净地,视为落脚之地。 倘若是在傍晚时分赶到,却发现这净地已经作废,那就来不及赶到下一座净地。 最终的下场,基本就只能是暴露于荒野,十死无生。 继续前行,却发现前方倏忽光芒闪耀。 “那边燃烽烟的,是我监天司哪一支?” 远处传来声音,颇为凝重。 “是周副指挥使!” 陈锋大喜过望,喊道:“属下陈锋,随无常巡察使而来。” “无常?” 不远处有灯火闪烁,又见当头一人,飘然临近,周身真气迸发,斩杀小妖游祟。 此人身着白衣,临近前来,皱眉道:“你怎么来了?” “见过副指挥使。” 林焰平静说道:“奉陆公之命,来大印江探查一番。” “这里太过古怪,明日再探。” 周元伸手一挥,身后的灯火,逐渐临近。 细看之下,约莫有五十余人。 其中有不少是来往商客,受到监天司的庇护。 至于监天司的人,目前汇集到此的,已不到二十人。 显然在刚才的夜里,监天司的人手已有了折损。 “前方净地毁了?” 林焰看见这个场面,当即明白了过来。 “大印江的变故,超出预料之外。” 周元面色肃然,低声道:“难怪掷出三次圣杯,请求白日围杀蛟龙,柳尊尽都不准!” 他指向大印江的方向,说道:“我等栖身的那一处小型净地,方圆三五里,都被冲垮了,连同‘镇物’,沉入了大印江……” 声音落下,他拔刀一挥。 真气爆发,在夜空之中闪过。 三百步外,有妖物被他当场斩杀。 然后便被其他的妖物分食。 “大印江还在暴涨,这里待不住!” 周副指挥使沉声说道:“先去那一处中型净地,那里距离大印江的河道较远,应该不至于被冲垮!” 他偏头吩咐道:“多余的负担,全部卸掉……若有人舍不得财物,跟不上来,便自求多福了。” 随后大手一挥,将柳枝照夜灯,以及大照夜神灯,都汇聚了起来。 加上他这一位炼气境的人物,毫不掩饰其威势。 一时之间,妖物邪祟,未敢临近。 毕竟这里依然算是高柳城的城外百里范围。 拥有柳尊的大照夜神灯,又有一尊炼气境的人物在此,只要不再出现意外,基本还能守得住! 才这样想着,便听得江水奔腾,宛如万兽嘶吼。 伴随着大量的幽青色荧光,在大印江上,浮现出来,密密麻麻,数以千计。 “这是什么邪祟?” 林焰感受到坐骑的躁动,当即伸手按住,看向江面上的大量荧光。 这明显不是一般的游祟! “不对劲,观天楼的情报里,没有这些东西!” 周副指挥使面色骤变,当即下令:“撤!” —— 与此同时,高柳城内。 观天楼之上,负责观测西边的神镜,映照出了许多变化。 “七爷,大印江的上游,出现了大量的青色荧光。”有主事立即来报,语气沉凝道:“已经超过万数了。” “是哪一类邪祟,可辨认清楚了么?”柳七爷面色凝重,说道:“哪来这么多的数量?” “还不清楚,但祂们从上游,随流而下,恐怕会沿着各脉支流,出现在高柳城周边。”那主事面露惊色,如是说道。 “莫非是那大蛇化蛟,新生的血脉神通?”柳七爷沉声说道:“那化蛟的大蛇,找到了吗?” “没有!”这主事肃然说道:“自从午时,它骤然暴起,此后便沉入大印江,再没有冒头……目前唯一可以确认的是,它还在大印江底!” “监天司的人,可有求援之举?”柳七爷再度问道。 “暂时没有。”这主事连忙应道。 “那就还好。” 柳七爷皱眉道:“副指挥使周元,毕竟是炼气境,想要斩杀此妖,必然不易,但还是能够牵制住的……” 他想了想,吩咐道:“仔细盯着,不要错漏半分‘异气’的变化!” “是!” 这主事连忙应了声,退了出去。 而柳七爷则看着面前摆放着的情报,低声道:“只一个下午,这大印江两岸被冲垮,足足宽了三倍,至今水势未减,愈发浩荡汹涌……源头之处究竟出了什么问题?” —— 柳尊神庙当中。 此刻柳尊还在沉眠。 但大庙祝通过“圣杯”,能够勉强沟通一缕神识。 “大印江出现如此变故,合力围杀蛟龙之事,柳尊还是不准?” 指挥使大人皱眉道:“此事究竟会带来什么不祥之兆?” “柳尊已经沉眠,圣杯沟通的意志,只告诉我等,此事不可行。” 第二庙祝平静说道:“不过构建祭坛,以大印江之势,囚此蛟龙,可行!” “你们说的‘大江囚龙柱’,究竟在哪里!” 指挥使脸色凝重,这般说道。 第二庙祝摇头说道:“时机未到,要等香火祭炼过。” 指挥使沉声说道:“大印江今夜忽然生变,超出此前预料之外,眼下我得亲自出城一趟!” “不行!” 第二庙祝当即摇头,凝重地说道:“香火祭炼的时机,谁都说不准在什么时候!在香火炼成的那一刻,你们被选定的这几位,必须都将真气,合力灌注其中,缺一不可!” 他说到这里,肃然说道:“在那一刻,伱的真气不能灌注其中,那么大江囚龙柱,你就用不了!” “这一次祭炼,已预了你的位置,如果关键时刻缺了你,大江囚龙柱就会有缺陷!” “此事涉及高柳新城西边区域的建立,你要知晓轻重缓急。” “大江囚龙柱若是成功,从此高柳城以西,源自于妖物邪祟的威胁,足以减半!” 第二庙祝沉声道:“指挥使大人,你该知晓其中的分量!” —— 陆公小院当中。 韩总旗使匆忙前来,却见吕堂挡在门口。“陆公歇息了。”吕堂出声道。 “我接到消息,大印江出现了更古怪的变化。”韩总旗使脸色凝重,说道。 “陆公已经知晓。”吕堂凑近前来,说道:“刚才陆公,推演了一些东西,有些损伤,现在需要静养。” “推演了一些东西?”韩总旗使皱眉道。 “陆公没说具体的问题,但猜到你会来,让我转告你,那小子身上有着很多不祥之兆,所以让你放心。”吕堂说道。 “这还能放心?”韩总旗使声音不由拔高了三分。 “如果他身上没有太多的不祥之兆,那就真的要担心他的安危了。” 吕堂摊手道:“正是因为太多,所以互相牵制,这大印江一行,反而不会对他造成损害。” 停顿了下,吕堂又皱眉说道:“不过,在刚才,陆公忽然心血来潮,要进行推演,神色很怪……我跟着他老人家这么久,没见过他老人家有这么奇怪的神情。” —— 此刻在大印江的东岸。 林焰等人,撤到了那中型净地之外。 “情况紧急,拥挤也顾不上了,直接进入净地。” 周副指挥使出声说道:“你们持大照夜神灯,围住净地边缘。” 他这样说来,看向林焰,道:“你小子擅自出城,明知大印江变故,还敢如此妄动,给我进到最里边去,没有本座的号令,不许出来!” “副指挥使觉得,今夜会很危险,也许你也保不住我,所以让我藏到最深处?” 林焰当即听出了言外之意,沉吟道:“刚才那些荧光,不是常见的游祟吧?” “是人死之后的阴魂,俗称为恶鬼!” 周副指挥使神色凝重,说道:“我等平常遭遇的邪祟,乃是世间万般异气所化。” “而‘阴魂鬼类’,其实也属于邪祟的一种。” “但是世间人族被妖邪所害,通常是魂魄被邪祟吞噬,成不了鬼物。” “只有极少数例外,才会成为阴魂异鬼。” “大印江之上,忽然出现成千上万的‘鬼火’,是我从未见过的。” 周副指挥使神色凝重到了极点,低声道:“你要知道,无论是妖物还是邪祟,在这诡夜当中,祂们也是会相互猎食的……” 他看向外边,缓缓说道:“按道理说,祂们要么是互相吞噬,变成一个至凶至邪的‘大邪祟’!要么……是风流云散,被其他类型的邪祟捕杀猎食,吞噬殆尽!” 林焰闻言,微微皱眉。 难怪他觉得今夜在大印江周边,隐约有些异状。 此刻想来,竟是黑夜之中,妖邪的数量,比正常来说,极为稀少。 他带着陈锋掌旗使等人,离开那小型净地之外,疾驰一路,也没斩杀多少个妖邪。 如此看来,是大印江的变动,让这些妖物邪祟,也出现了本能的恐惧,从而远离。 才这般想着,忽然听得遥远之处,传来一个极为沉闷的声音。 如牛似马,长啸嘶鸣,显得极为痛苦。 “出现了!” 周副指挥使脸色变幻不定,道:“偏是这个时候,它才冒头出来……” 说到这里,他偏头说道:“无常,你接替我坐镇指挥!我得去牵住它,不然它又沉入江底,就很难找了!” “我随你同行?” 林焰缓缓说道:“原本在你预计里,我也是没有过来的……想必在你心中,原本也有接替你来坐镇指挥的人选!” “不行!” 周副指挥使,毫不犹豫,便是拒绝。 在他眼中,林焰是炼精境巅峰的修为。 此等年纪,炼精境巅峰,已经是惊世骇俗。 但今夜变故,谁也说不清,会遭遇什么事情。 就连他自己这位炼气境上层的人物,也是抱着回不来的心态,准备去牵制那头蛟龙。 而无常年纪轻轻,修为已经这般高深,未来前程不可限量。 无论是最高指挥使,还是陆公,都对他极为器重。 “你本就不该来,更不应该涉险。” 周副指挥使沉声说道:“我孤身一人,若见势不妙,可以撤走,但顾不了你!小子,我知道万载空青是陆公打出来的幌子,你潜力极大,将来能比我强,眼下羽翼未丰,不能夭折在这里!” 他这样说来,倏忽一按。 便见一缕真气,压在林焰的肩头,沿着身躯落下,定在腿脚之处。 随后他将林焰推到了净地当中,道:“我真气定你右腿,你暂时迈不动步伐,不过有什么事情,可以拔刀……一刻钟后,真气就会瓦解,等我回来!” 声音落下,他转身离去,连柳枝照夜灯也没带,马匹也没有骑上,快步走入了黑暗当中。 “陈锋,带着你的人,守在无常巡察使身侧,他要是掉了半根汗毛,本座回来第一件事,就是要你的脑袋!” “是!” 陈锋等人,连忙迎上来,守在林焰身侧。 林焰微微皱眉,看了一下右脚。 尝试用蛮力拔腿,却仿佛重如千钧,更像是脚底已经长在了大地上。 真气还能这么用? 林焰不由得心头惊讶,细想此中妙用。 “五爷,我等知晓,你年少气盛,一向勇武,敢于拔刀,不习惯看着副指挥使孤身犯险,而自己留在这安全的净地当中。” 陈锋掌旗使低声道:“但是今夜情势出现变故,跟我们出城之前接到的情报,已经完全不同了!” 林焰吐出口气,说道:“知道了。” 他声音落下,微微闭目。 眉心祖窍的一缕真气,随着他功法运转,游走全身。 周副指挥使留下的真气,只是无根之水。 但自身真气,在于自身体内,却能够得以补益。 不过几个呼吸的光景,便瓦解了周副指挥使的这一道真气。 他抬起右脚,活动了两下。 耳边忽然传来一个声音,隐约有些熟悉。 “五爷……五爷……” “你们听到什么声音没有?”林焰眼神一凝,沉声说道。 “什么声音?”陈锋等人面色大变。 “等我片刻。” 林焰拔刀出鞘,朝着声音来处而去。 不过二里地外,他就看见了声音的来处。 那是一缕青色的荧光,幽幽漂浮在水面上,环绕着一具残缺尸体,久久不散。 鬼火荧光,黯淡幽青。 但依稀可以借着浅薄黯淡的光芒,看见那残缺尸体上,是监天司小旗的服饰。 “小展……” 林焰原本有些期待的神色,在顷刻间变得失落而黯淡。 他走上前去,看着这一具被吃得残缺的半截躯体。 沉默了下,便蹲下身子,将这半截残躯捞了起来。 却忽然摸到了什么东西。 他脸色一凝,缓缓将这残躯尸首,翻转过来。 只见一截箭矢,扎在后心的位置上。 本章完 第137章 诡雾、诡灯、蛟龙! 天穹漆黑如墨。 远处大江浪潮,汹涌澎湃,宛如万兽奔腾。 溢出两岸的水,来到了这里,淹没了小腿。 幽青色的荧光鬼火映照之下,一具残缺的尸体,被翻了过来。 这具尸体,在江里飘了一个日夜,不知被多少鱼虾、凶禽、野兽啃食过。 留下的半截残缺躯体,背后却有着半截箭矢,径直扎在后心。 一击毙命! “……” 林焰沉默不语。 从一开始,他就听到,裴雄与小展这一行人,死在了大印江。 最开始时,觉得是大蛇化蛟,波及了他们。 夜间的变故,让他觉得,蛟龙也许不是罪魁祸首。 大印江源头的变化,才是真正的原因。 这属于天灾。 但现在,这半截箭矢,明明白白地告诉他。 这是人祸! “我明白了。” 林焰抬起头,看见这一缕青色的萤火,说道:“这件事情,我会彻查!我答应你,无论背后是谁,我都会砍下他的脑袋,祭奠你们!” 青色的萤火,幽幽流转,忽然破散开来。 似是维持了许久,终究坚持不住,消散在这诡夜当中。 而林焰拔出了箭矢,收入怀中。 他抱着这残躯的尸首,往净地方向走去。 没有拔出照夜宝刀,但他周身炼气境的威势,再无半点掩饰。 远处的妖物邪祟,都未敢临近,便纷纷退避。 他准备将小展的尸首送到净地边缘,明日送回高柳城。 但就在此刻,却忽然察觉身后传来此起彼伏的巨响之声! 轰隆隆!!! 大印江的水,开始变得浑浊! 天色已经黑暗,但大印江的无尽江水,却浮现出了极为浑浊而杂乱的光芒。 不! 光芒扩散开来! 林焰低头看了一眼,便发现脚下的水,也变得极为浑浊,浮现光芒。 只没过他双腿的水面之下,竟然映照着数不尽的尸骨。 无数凄厉惨叫之声,此起彼伏,延绵千百里。 神通!镇魔! 刹那之间! 林焰便挣脱了束缚,纵身一跃,站在了一块岩石上面,遥遥看向大印江的方向。 那里蛟龙之声,怒吼咆哮。 又有刀光如雷,接连斩落。 周副指挥使已经牵制住了那头蛟龙。 可下一刻,就见刀光骤然散去! 那蛟龙的吼声,也迅速地远去。 周副指挥使显然已经察觉到了,大印江出现更为可怕的变化,从而当机立断,脱身而逃。 蛟龙也不恋战,朝着更远处的方向而去,似乎在匆忙逃窜。 “这大印江,已经不像是世间的江河……” 林焰心中升起这样的念头。 正要转身离去,却见远处,忽然一盏白色的灯笼,浮现了出来。 刹那之间,灯笼变得血红。 诡灯! 林焰心头一沉。 脚下岩石,忽然响起一个清脆的声音。 一块黄金,掉在了脚边。 买命钱! “这次直接是本体降临?” 林焰缓缓将手中的残缺尸首放下,拔出照夜宝刀,心中暗道:“先前都不惧你,如今修为大涨,已然炼精化气,反而还怕了伱,岂不是白涨了修为?” 他深深吸气,骤然斩出一刀! 血煞神刀,结合了雷刀第三重,以精血与真气,同时爆发! 这一刀,斩出千步之外! 轰然炸响! 却见在他这一刀之下,诡灯被从中斩开! 然后,变成了两盏血色的诡灯! 紧接着,二化四、四化八、八化十六……短短几个呼吸,分化千百之众! 就见狂风骤起! 风过灯笼,被血色火光映照,变成数以万计的血色“藤蔓”,朝着林焰而来。 嘭地一声! 林焰周身泛起金光! 刹那之间,他施展了金身神通! 万千藤蔓齐齐落在身上,却未能击穿自身! 反倒是林焰借力后跃,退出百步之外。 他一刀横劈过去,雷霆炸响。 伴随着镇魔神通! 真气爆发! 刀光耀眼,长达十余丈,斩掉了数千道藤蔓! 但下一刻,身上金光消散。 林焰落地,踩了一脚的水,心中暗道:“我这金身神通,毕竟是后天神通,施展开来,只能维持一息,又要每过百息,才能施展一次!”“好在我留了点煞气,以作灵活机变之用,没有尽数用在点苍附灵以及机关傀儡术上面。” 他不再犹豫,将先前所获的煞气,以及之前积攒的少许煞气,都尽数添加在了金身神通之上! 神通3:金身!(32/1000)+ 轰隆隆!!! 又在此刻,身边的水面之下,激射出一块又一块黄金,朝着林焰而来! 顷刻之间,引动自身之血,几乎忍不住要全身血液沸腾,沿着毛孔,往外排出! 神通!镇魔! 林焰稳住了身形,避过了那些如同万千“箭矢”的黄金。 原本所处位置,水不断溅射,眨眼间就堆积成了一座金山! 如果是真正的黄金,也许林焰会忍不住多看一眼,但他知道这买命钱是假的,从始至今,便都只盯着前方的诡灯。 “不愧是至凶至邪之物,本体降临,果然跟它的分身,大不一样!” 林焰吐出口气,暗道:“刚才这一下,若非我有镇魔神通,恐怕就要栽了!就算是周副指挥使在此,面临诡灯的本体,怕也够呛!” 陆公对于这一盏融合了买命钱的诡灯,极为重视,定名为索命诡灯,已经上报栖凤府城。 至凶至邪的品阶! 此等邪祟,在高柳城当中,唯独陆公以及大庙祝,才有把握应付! 就算是炼气境巅峰的指挥使,都未必压制得住! 不过林焰凭着镇魔的神通,堪称此世妖邪的天敌,此刻心中倒是跃跃欲试。 如果能够斩灭这一盏诡灯,所获煞气势必远胜于甲子太岁肉身! 但还没等林焰再度出刀,就听得身后传来大吼之声。 “臭小子,你怎么在这?还不快跑!” 是周副指挥使的声音! 林焰闻言,反而大喜,道:“副指挥使,你来助我!今日我要除此大害!” “跑啊!” 周副指挥使喊得更加凄厉:“之前都叫你别出来了,净给我添乱!” 林焰不由得往后看了一眼,倏忽头皮发麻。 只见周副指挥使的身后,有一片灰暗的雾气,滚滚而来,席卷而过。 “这是孤舟诡雾,至凶至邪的存在!” 周副指挥使怒吼道:“咱们指挥使来了都得逃命,你除什么大害?你前面哪来那么多灯笼,那又是什么邪祟?” “……” 林焰闻言,不由瞳孔紧缩。 索命诡灯的本体,已然临近,并分化了足有上万的灯笼,宛如满天繁星,无处不在。 在这一刻,两大至凶至邪的存在,前后夹击而来! “不管了!砍翻那些灯笼,往前逃过去!” 周副指挥使大声喝道。 林焰当即一刀,劈向了那漫天的灯笼,同时喊道:“那也是至凶至邪的存在,索命诡灯!” “……” 周副指挥使脚步一滞,顿时往左前方,偏移了方向。 他偏过头,焦急地吼道:“明知道至凶至邪,你还敢砍祂?你个莽夫,还不赶紧往我这边跑!” 林焰眼见前后皆有大敌,心中顿时一沉。 他握紧了手中的照夜宝刀。 还没等他考虑好,是否要尝试以一敌二,就见孤舟诡雾之后,又有浪潮翻涌,万般狂暴,如同海啸一般! 大印江的滔天巨浪,席卷了过来! 江水当中,有着许多浑浊的光芒闪耀,夹杂着许多嘶吼咆哮之声,有着尸山血海,无尽尸骨! 昂然长吟之声,从浪潮之后传来! 就见一条粗壮无比,延绵如山脉,浑身鳞甲的青色巨蛇,兴风作浪而来。 它头上鼓包,前端已经伸出爪牙! 化蛟已到了重要关头! 但那青色蛟龙的怒吼之声里,却又夹杂着惊怒之意,仿佛身后有什么惊世骇俗的危险,不断逼近! “不对劲!” 林焰心中大惊,再也不敢停留,当即往前方跃去。 他拔刀斩断了袭来的血色气化“藤蔓”,然后落在岩石上,抱起小展的残缺尸首。 紧接着就沿着周副指挥使的方向,狂奔而去。 “我林焰一向自负有镇魔神通,无惧世间妖邪。” 林焰不由得心中想道:“没想到修至炼气境后,反而得在邪祟面前逃命……简直奇耻大辱!” 他往后看了一眼,只觉浑身毛发倒竖。 索命诡灯紧追不舍! 孤舟诡雾紧随其后! 然后又是巨蛟兴风作浪而来,掀起数十丈波涛。 更重要的是,那蛟龙的巨大眼眸当中,有着惊恐之色! 只怕是浪潮之后,有着能够威胁到蛟龙性命的“恐怖灾难”! “审时度势,随机应变,谈不上奇耻大辱!” 林焰逃得更快了些,心道:“不能当莽夫!” 他不由得运起体内真气,倾注于双腿。 刹那间,他身形快如疾风! 腿脚近乎无影! 踏水无痕! 不多时就越过了满面惊愕的周副指挥使! “愣着干什么?跑啊!”林焰偏头喊道。 “……” 周副指挥使连忙跟上,心中难以置信,这小子腿脚竟然比自己还快? 他下一刻,似乎想到什么,惊呼道:“不能去净地!” 两大至凶至邪的存在! 一头化蛟的大妖! 再加上背后未知的威胁! 中型净地的“镇物”,非但镇不住祂们,还会被惊动! 到时候净地之内的人,都会死在这个夜里! 本章完 第138章 红衣娘娘饶命啊! 高柳内城,观天楼。 “报!大印江再生变故!” 楼外主事,连忙进来,颤声道:“大江生幽光,异气无处不在,神镜景象充溢,我等无法直视。” “你们练了这么久,只有这点本事?关键时候,成了瞎子?” 柳七爷露出怒色,拍桌而起,走到西侧楼外。 他站在高楼,目光落在神镜之上。 便见幽光映照,无穷异气,遮掩了所有,再也看不真切。 他沉默了一下,转身走入楼中。 半晌过后,才拿着灵符出来。 口中诵念咒言,燃起灵符。 将灰烬挫于指尖,然后闭上双目,擦拭在上眼皮。 再睁开双眸,眼神熠熠。 再看神镜显化,面色骤变,沉声道:“这些至凶至邪的东西,不都送出百里之外了吗?” 他偏头喝道:“立即去神庙报信,再请两位庙祝来援!” “告诉他们,大印江扩宽五倍,江水生异!” “江中蛟龙、孤舟诡雾、索命诡灯,都出现了。” “不对,这里还有两道‘气息’?” 这位第七庙祝,眼神变幻,低声道:“除了周元这位副指挥使,还有一尊炼气境?” 正准备回返楼中,却忽然眼角一瞥,心中微震。 不由得近前半步,只见神镜的边缘,出现了一抹红色的雾气。 “又来一个至凶至邪的?” 第七庙祝心中沉了下去。 他隐约明白了什么,暗道:“难怪柳尊不准,圣杯不示!” 今日高柳城的诸位强者,本该出城,合力围杀蛟龙。 但多次请动柳尊示意,神意皆不准许! 如果今日高柳城的所有强者,都齐聚大印江,与这许多的至凶至邪之类,撞到一起,必然死伤惨重! 他匆忙入了楼中,记下今日出现的种种变故。 未过片刻,就见三位庙祝,匆忙上楼。 “登顶楼,燃烽烟,示警!”第二庙祝沉声道。 “什么?”柳七爷怔了下,道:“给谁示警?” “残狱府的大府主,在咱们之前,就得知悉大印江的变化。”第二庙祝沉声道:“大印江的源头,是在残狱府的境内,他傍晚时分,就已沿江而下……” “什么?”柳七爷面色微变。 “原本打算请他在上游相助,协助我等,在中游,施展大江囚龙柱。”二爷沉声道:“变化太急了,出乎预料之外。” “烽烟已经燃起了。”顶楼的第三庙祝,大声喊道:“如果残狱府主临近,便能得到警示,提前避开,不至于直接撞上!” “我等四人,亲自查看四方动静。”二爷肃然说道:“大江囚龙柱随时能成,一旦功成,就要立时往西,众位强者出城,势必使城中空虚。” “怕四方妖邪来攻?”柳七爷低声道。 “柳尊还在,强大妖邪不敢攻城。”二爷微微摇头,说道:“就怕劫烬作祟,更怕一夜之间,诞生出太多新的劫烬。” “明白。” 柳七爷神色肃然。 —— 林焰一路狂奔,心中微沉。 索命诡灯跟他打过几次交道,倒还好说。 这孤舟诡雾,为何非要盯着自己不放? 他对这孤舟诡雾的了解,还是来自于小白猿。 似乎那一夜,就是孤舟诡雾,吃掉了小白猿的祖父。 而它祖父,拼死垫后,才让小白猿逃出生天……实际上,也不算逃出生天,最后毕竟是重伤摔死在了自己的脚边。 “孤舟诡案……” 林焰想起了相关案卷的记载。 这诡雾,曾经在栖凤府城二十里范围内,在大梧桐照夜灯没有熄灭的情况下,吃掉了六人的魂魄,其中有一位炼精境武夫。 此案被称为孤舟诡案,震惊栖凤府。 之所以影响巨大,并不是因为死了一位炼精境的武夫。 而是大梧桐照夜灯没有熄灭,等同于祂是在梧桐神母的眼皮底下,吃掉了六名武夫。 而在上一次,祂便已逼近了高柳城十里范围之内! 恰逢自己,为了救下兄长而出城,路遇孤舟诡雾,以镇魔神通,惊走了这诡雾。 “莫非是近期,祂已生出智慧,不再只是具备本能?” “因为诞生了智慧,所以察觉到我本身并不强大。” “认为被我这蝼蚁惊退,因此生出了愤怒之意?” 林焰心中有着猜测,又发现前方有红色雾气浮现。 他心中顿时一颤。 看了一眼身后的孤舟诡雾。 他不由得想起,遭遇孤舟诡雾的那一夜,他斩杀成精的老虎,获得涅槃神卵,最后见到的红衣女子。 当时天亮之后,红衣女子化作一片红雾,消失不见。 如今那红色雾气,又迅速逼近。 “怎么又来了一个?”周副指挥使面色大变。 “分开逃!”林焰喝道:“既然去不了净地,没必要死一块儿!” “那我来引开他们!”周副指挥使运使真气,便要往后劈去。 “别费功夫了,祂们冲着我来的!” 林焰直接将小展的尸体抛了过去:“把这位兄弟带回去,好生安葬!” 随后他偏移方向,埋头狂奔。 果然如他所料,孤舟诡雾以及索命诡灯,都朝着自己身后的方向而来。 包括远处那一缕红雾,也向着自己过来。 唯独那浩荡浪潮,长啸不已的蛟龙,并非为林焰而来,依然朝着周副指挥使的方向而去。 时至此刻,林焰也分不清楚,蛟龙是纯粹地兴风作浪,拼命奔逃,还是想要拉周副指挥使陪葬了。 “糟糕了!”林焰心中微震,暗道:“没有蛟龙在后,也有这三大至凶至邪的存在!就算我有镇魔神通,怕也做不到以一敌三!” 他微微咬牙,还是没有选择拼死一战,而是继续往前逃去。 他心中盘算着,还有不到两个时辰,天就亮了! 他径直往前奔逃,没有再往后多看一眼。 因为每一次往后看,难免会耽搁自己往前冲的势头。 大约逃了有半柱香,他忽然觉得身后没有了动静。 反倒是大印江的滚滚涛声,愈发震耳欲聋。 他不由得回望一眼,竟然发现身后的孤舟诡雾、索命诡灯、以及那一缕红雾,都消失不见了。 —— 实际上,半柱香之前。 红色的雾气,追到了林焰身后千步的位置。 然后便停顿了下来,雾气逐渐凝练,变成了一个身着红衣的女子虚影。 隐约能看见,她五官精致,眉眼之间,含羞带怯,微微一笑。 她轻轻伸手,虚幻的右手似乎在空中捞了一些什么东西。 随后便见前方的雾气,忽然缺失了一块。 而她的手中,却莫名多出了一缕雾气。 她眉眼带笑,左手抬起,衣袖遮住了鼻端以下。 右手将雾气送到口中,在衣袖的遮掩下,似在轻轻咀嚼,温柔而优雅。 轰! 孤舟诡雾,轰然破散,化作了亿万缕细如发丝的气息,朝着四面八方散去。 红衣虚影见状,眼神微凝,再度伸手一探。 又见有大量的雾气,被迫重新汇聚了起来,落在了她的手中。 只有少数的雾气,得以逃到远方,借着大印江的幽光遮掩,消失在天际尽头。 但被一手擒拿下来的“雾气”,都在她纤长的手中,不断涌动,似乎都在挣扎。 她眼睛当中,有些笑意。 再度抬起了左臂,衣袖遮掩。 这些雾气,被她送入口中,细嚼慢咽,吞了下去。 然后,她飘然往前,倏忽千步。 数以万计的灯笼,倏忽消散开来。 只有一盏白色的灯笼,悬在半空。 似乎因为风吹着,在空中微微颤动。 “……” 红衣女子没有说话,只是凑近前去,仔细看了看。 索命诡灯的下方,忽然掉落了一块黄金。 啪地一声! 红衣女子脸上隐约有些不悦之色,然后轻轻一拍。 索命诡灯掉在地上,灯火几乎熄灭。 然后又见她轻轻一踢,将黄金踢到了远处。 可下一刻,索命诡灯不断颤动,摇曳着漂浮起来,围绕着红衣女子。 而那一块黄金,也在远处,忽然升起,然后颤颤巍巍地飞到红衣女子身前,上下跳动了九回。 仿佛三跪九叩! “……” 红衣女子还是没有开口,只是朝着林焰逃去的方向,深深看了一眼。 她似乎消了气,才伸出纤细的手来。 买命钱忽然主动一跃,落在了灯笼的中间。 火焰燃烧,黄金融化,然后变成一条金色的棍子。 而索命诡灯,颤动着将自己飘到她的面前。 红衣女子悠悠伸手,握住了那金色的棍子,穿过灯笼的上方。 她回望林焰的方向一眼,面上似乎有些犹豫之色。 最终没有选择跟上,而是提着灯,沿着大印江,往下而去。 而在大印江的中下游,只见岸边有一头不足二尺高的白色猿猴,长着翅膀,不断扇动,飞在空中。 “大事不妙啊。” 小白猿金色的眼眸,涌动着不安的意味。 它连忙去寻自己的纸人躯体,却遍寻不着,最终只好凭着“机关傀儡术”,现造了个“林焰”出来。 它当即往胸腹处钻,就要掌控这个纸人。 但却发现尾巴仿佛被人扯住。 它连忙退出来,左右看了一眼,发现身边没人,松了口气,再度钻进去。 它只觉得,自己往里钻,但有人揪着尾巴,把它往外拽。 “他娘的,见鬼了啊!” 小白猿险些吓哭了,干脆舍弃了这纸人,扇动翅膀,往天上飞。 却在这一刻,又觉浑身凝滞。 它连翅膀都扇不动。 但却被定在半空,也没能掉落下来。 眼角余光瞥见,大印江的上方,有一个身着红色衣裳的虚影,提着灯笼,漫步而来。 完蛋!真见鬼了啊! 小白猿连忙调动体内,两大种族的血脉神通。 却只见那红衣女子,轻轻招手。 自己则就如同一只被牵着线的风筝,被提线之人,往回收了过去。 “要死了……要死了……” 小白猿不断挣扎,哭喊着道:“娘娘饶命啊……” 红衣女子的手,忽然僵滞住了。 她脸上的神色,逐渐变得古怪。 本章完 第139章 尸鬼成兵【一更!】 高柳城,观天楼。 神镜最远,只能观测到高柳城以外,百里范围之内。 超出百里,便无法观测得到。 而在这一刻,便发现从百里范围之外,一道金光,闯入了神镜的边缘。 处于神镜的观测范围之中! “残狱府的大府主到了!” “先前那两个炼气境的人物,各自分开,朝着两个方向走了。” “蛟龙兴风作浪,开辟了支流,似乎想逃出大印江?” “那孤舟诡雾以及索命诡灯,还有那红色雾气,都聚在一块儿了。” 还没等四位庙祝再度交流。 就见象征着孤舟诡雾的“异气”,忽然涌动,旋即破散。 紧接着,红色雾气与索命诡灯,所象征的“异气”,融合到了一处。 “这是怎么回事?” 位于西边的主事,面色大变,露出惊恐之色。 “孤舟诡雾遭受重创,十不存一,几乎要跌落‘品级’了。” 第二庙祝赶过来,沉声说道:“但是那红色的雾气,应该是收服了索命诡灯。” “什么?”柳七爷面色微变。 “邪祟之间,能够互相吞噬。”第二庙祝沉声道:“诡灯与买命钱,都属于凶厉级别的‘诡物’,但因为买命钱被我神庙封禁,落入下风,最后被诡灯吞噬,才形成了至凶至邪的索命诡灯!” “二爷的意思是,红雾吞噬了至凶至邪的索命诡灯?”柳七爷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不止是如此!”第二庙祝沉声道:“短短时刻,祂先是重创孤舟诡雾,又是吞噬索命诡灯……” “其本身的位阶,必然远远胜过这两大至凶至邪的存在!”柳七爷顿时明白了过来。 “祂在‘至凶至邪’的品阶当中,应该是最顶尖的那一列了。” 二爷语气沉凝,缓缓说道:“这一次,祂几乎把孤舟诡雾吞噬殆尽,又融合了索命诡灯……” 其余庙祝也已赶到,面面相觑。 那红色雾气,今夜之后,恐怕要超出“至凶至邪”的行列。 “这等存在,我柳尊神庙,根本应付不了。” 二爷眼中凝重到了极点,沉声道:“高柳城当中,只有完全清醒过来的柳尊,才能应付祂!” 场中气氛,顿时沉寂到了极点。 恍惚间,似有阴霾,萦绕于心头。 半晌过后,才听得二爷再度开口。 “这个世道,咱们应付不了的东西,实在太多了。” “超越品阶的存在,不是我等该要考虑的事情。” “我们该要考虑的,是如何应对眼前大印江的变化。” 众人闻言,均是点头。 而第三庙祝退出去后,却忽然进来。 “对了,二爷,残余的孤舟诡雾,朝东边的方向逃了。” “哦?” 二爷眉宇微皱,迟疑了片刻,然后说道:“此前祂吃了香火,却不愿离开,盘绕在城外,已经多日了。” “过往也难以应付,可这次祂遭受重创,几乎要跌落‘至凶至邪’的行列!” “等天亮后,上报栖凤府城,在栖凤府境内,趁祂未有恢复,尽快灭了它!” “如此,可以减少一方‘至凶至邪’的威胁!” —— 而此刻的林焰,则显得有些茫然。 在他认知当中,是自己初次离开高柳城,解救二哥之时,因为不遵规则,招惹了黑暗之中的不祥之兆。 所以,才引来了这么多至凶至邪的存在。 祂们都是冲着自己来的,怎么忽然之间,就消失不见了? “不对劲……” 林焰握着照夜宝刀,心中升起了不安之感。 他站在这黑暗之中,但身边千步,不见任何妖邪。 此刻天还未亮,按道理说,城外的黑暗之中,妖邪遍地,近乎无穷。 但这里反而似乎成为了一片净土。 是那些至凶至邪的存在,惊走了妖邪? 还是因为身后的大印江? 他才这般想着,忽然青幽色的光芒,似乎笼罩了自身。 他连忙转身看去,却见远处的大印江,两岸又被江水冲垮,迎来了又一次河道扩宽。 但又有江水,在东岸被一座小山阻拦,围绕山体,被分出了一条支流,形成了新的河道。 “那是……” 就在此刻,林焰眸光一闪,便见前方江面之上,飘着几具尸体。 他神色微凝,将真气灌注双腿,朝着前方赶去。 他真气汇聚腿脚之上,踏水无痕。 他逐渐停住脚步,竟已能稳稳立于江水之上。 经过此前的凶险,林焰心下留了三分谨慎,不敢直接前往大印江,只是沿着被冲出来的新河道,快步而去。 有一具尸体,流入了新的河道,在水流的裹挟之下,漂流而过。 林焰赶上前去,看了一眼。 眼前的尸体,是残缺的。 但上半截躯体,他并不认识。不是裴雄总旗使,也不是他麾下的人。 微微皱眉,林焰将他捞了起来,放到了稍远一些的岸边。 然后又有两具尸体,被江水冲了过来。 林焰上前去,又捞出了一具尸体,还是不认得。 但另一具残缺尸体,只剩胸膛以上的部位,面容略感熟悉。 他辨认了下,不由叹了声。 这是跟随裴雄的一位掌旗使,昨夜还跟林焰饮酒,其酒量颇高,声音洪亮,性情甚是豪爽。 但此刻,已是被泡得发白的残尸,再无半点欢声笑语。 林焰施了一礼,正准备将他尸体从河水之中捞起来。 却在这一刻,忽然浑身僵滞。 因为在他身侧,不知不觉,已经浮现了千百道荧光。 这是人死之后,阴魂所化的鬼火。 “什么时候来的?” 林焰面色大变,拔刀出鞘,正要斩灭这些荧光鬼火。 却发现这些荧光,直接绕过了自己,融入了前方那一具相对完整的尸体当中。 他不由得退了一步,却发现水面之下,有着更多的荧光,不断上涨,浮出水面。 成千上万,数不胜数。 这大印江的底下,究竟埋了多少冤魂? 林焰不由得感到口干舌燥。 可是下一刻,他便察觉到,身后有阴风吹拂。 当即举刀,往后看去。 就见大印江,与这新河道的交界口,出现了十余道“人影”! 江面上,无穷无尽的鬼火荧光,不断融入这些“身影”的体内,似乎在填补着祂们的残缺。 林焰呼吸凝滞,握紧了手中的刀,却发现身后传来动静。 他瞥了一眼,就见刚才那具尸体,站在水面之上,浑身泛起青幽色的光芒,隐约有些凝实,仿佛盔甲。 而那尸体,面无表情,眼神空洞,手里握着青幽色的荧光,形状如同长刀。 然后,这凝练出了盔甲与长刀的尸体,缓缓迈步,走在水面之上,逆流而行,朝着大印江而去。 林焰往侧边退了半步,静静看着这个“尸鬼兵卒”,从面前走了过去。 “新生的‘变化’法门,这么有用?” 林焰顿时明白了过来,自己收敛了一切的气机,也就没有了活人的“气血”痕迹。 这世间修炼敛息诀的人,不在少数。 但敛息诀的作用,确实有限。 对绝大多数武夫而言,修行个入门,能够收敛气血,基本就差不多了。 大约没有几个人,能够耗费大量的精力,把敛息诀这种不大实用的小手段,修炼至圆满。 毕竟把敛息诀修行到圆满的地步,其难度之高,同样不亚于把一门高深刀法,修炼圆满! 城尉王渊,临到老年,才将一门刀法,修炼到炉火纯青,圆满无缺的地步。 也就只有林焰,凭着煞气,将敛息诀的修炼,推到了尽头。 而在他炼就真气后,又自然而然,与易容术等法门,融合为一,形成了“变化”之法。 他往后退开,离开了河水的范围,看着那些“尸体”,逆流而上,朝着大印江的源头而去。 松了一口气,正准备离开。 却不由得,忽然停顿住。 因为那些体内汇聚了大量荧光鬼火,并且凝练盔甲及长刀的“士兵”,在大印江的上游,全数停住,列队齐整。 数量之众,一眼望去,已经有了上百之众。 而那上百名“尸鬼兵卒”的首领,则让林焰感到了无比的熟悉。 他心头一颤,连忙往前奔去,施展“变化”之术,易容伪装,又收敛气机。 他站在大印江的边缘,遥隔八百步,终于看清了那一名首领的面貌。 “裴兄……” 林焰低语了一声。 他细细看着,终于明白了过来,心道:“是我给的内甲,让裴兄死后,尸体受到保护,没有残缺,维持了最完整的形态!” 那上百尸鬼兵卒,实则便是上百具尸体,但在他们生前,应该是裴雄修为最高,炼精之境,内外如一。 再加上尸体最为完整,所以裴雄的尸身能够承载更多的荧光鬼火。 承载得越多,在阴兵之中,品阶就越高。 于是,裴雄在大印江上,成了上百阴兵的统领! 而在下一刻,裴雄的眼中,燃烧起了青幽色的火焰。 他举起生前的佩刀,看着刀上映照的荧光鬼火,发出了低沉的嘶吼之声。 “……” 林焰眸光微凝,忽然将刚才逃命时,顺手斩掉的几个灯笼,所获得的煞气,全数加在了“变化”之上。 变化(13/100)+ 他伸出手去,接过一缕鬼火荧光。 身上逐渐被荧光笼罩,凝聚成了一副“盔甲”。 他连同手中的刀,也开始了变化。 随后朝着奔流的大印江而去。 在波涛滚滚的江水上,他逆流而上,加入了这上百名“尸鬼兵卒”的队伍。 他微微咬牙,再度往前,临近最前的那名首领,低沉着开口道:“裴兄?” 本章完 第140章 残狱府主!冥狱石门!【二更!】 夜色深沉,天穹漆黑。 然而大印江的水,浮现出无尽的幽青色光芒。 水面之下,尸骨堆积,有着无数惨叫咆哮之声。 而林焰凭借入门的“变化”之术,混进了这些尸鬼兵卒当中。 他伸手握在刀柄上,万般戒备。 抱着极大的期待之意,喊了这么一声。 却见这裴雄所化的统领,倏忽眼眸鬼火闪烁,拔刀斩来! 林焰面色大变,顿时侧身避过。 然后便见身后上百尸鬼兵卒,齐齐拔刀,汇聚军阵,似乎在搜寻着什么。 “是我开口说话之时,属于‘活人’的气机,泄露了出来?” 林焰心中升起明悟。 他闭住口鼻,仍然以变化之术,伪装成尸鬼兵卒的模样。 片刻之后,这些尸鬼兵卒,没有感应到活人的迹象,纷纷收刀入鞘,再度齐整列队。 沿着大印江,逆流而上。 林焰迟疑了下,心下衡量利弊,终究还是跟了上去。 只是他心中暗自叹息,已经绝了最后一缕侥幸之心。 那位被他引为挚友,可以交托后背的裴兄,是真的死了。 此刻他心中唯一想要在大印江探索的,是这上百尸鬼兵卒,逆流而上,意欲何为? 是大印江的源头所在? 而源头之处,是否出了什么变故? “新城的扩建,恐怕要搁置了,这个寒冬……会死很多人。” 林焰心头叹息一声。 这里距离高柳城,不到一百里的距离。 但大印江延绵而去,经过高柳外城,北边三十里的位置。 而其中还有一条支流,从高柳城的西南方向,蜿蜒到了城南,不到十里。 临江坊之所以叫做临江坊,就是因为临近这“小印江”不到十里的距离。 大印江的变化,如果不能解决,势必影响到“新城”扩建。 甚至,如果大印江的汹涌之势,依然不减,那么就连如今的高柳外城,都要受到影响! 林焰自祖辈以来,三代所居的临江坊,便在波及的范围之内! —— 与此同时。 残狱府境内,只见一个须发洁白的魁梧老者,骑着一头恶狼,临近了大印江的源头。 这是一片荒芜的山脉。 山中各处,泉水喷涌,形成溪流,不断汇聚,逐渐增多。 最后形成一条规模不小的江水,奔涌而去。 而随着江水奔涌,又有其他的支流汇聚,直到三十里外,形成了汹涌澎湃之势,成为了真正的大印江! “从这里开始,便可以叫做大印江。” 老者骑在狼妖的身上,缓缓说道:“但继续往前,不到二十里,就算是栖凤府的范围了。” 他神色复杂,似是对栖凤府的局面,有了些忧虑。 但又因为“剧变”的问题源头,不在残狱府,而不免松了口气。 那恶狼眼眸森冷,低低咆哮了一声,似在询问着什么。 “当然要查!” 老者叹息道:“尽管对我残狱府没有影响,但对于栖凤府,尤其是最为临近的高柳城,势必造成剧烈动荡!如果情况远比预料的,更为恶劣……” 他伸出手来,揉了揉眉宇,道:“别说扩城,恐怕原有的外城,要舍弃一半!” 恶狼再度低吼了一声,颇是不满。 嘭地一声! 老者敲了敲恶狼的脑袋。 “舍弃一半,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高柳城的外城,分成八个区域,都要舍弃六个坊,总计四十八坊。” “怕有数十万人,将流离失所,再无城池庇护,从此流亡于净地之中。” “其中会有很多人,到不了净地,就要死在黑暗里。” “他们祖辈,拼了命才在城中,有了一席之地,在今夜的变故里,就会荡然无存!” “而且,寒冬将至,而被驱离城外的,基本都是人族的底层,等冬夜过去……活不下几千人。” 老者这样说来,握着拳头,砸了一下这垂涎欲滴的恶狼脑袋,怒道:“你这种死性不改的东西,当然觉得开心,到处都是血食……” 他叹了一声,往后看了一眼,说道:“实在不行,就只能截断这出自于残狱府的源泉了!” 但他心中却也觉得,问题既然不在身后的源泉当中。 那么即便截断源泉,多半也无济于事。 “只能尽力了。” 老者这样念着,看着眼前的江水,颇感头疼。 大印江在不同的地方,有很多不同的名称。 高柳城以西的这一段,才被称为大印江。 而这条大江,全长四千里,奔流入海。 而在途中,有时分出了不少支流,形成了不少河流小溪。 但有些地方,则又有其他溪流汇入其中,增长其奔涌之势。 “影响之大,恐怕比老夫预计的,更为可怕。” 他沿着江水,继续前行 在这个黑夜里,妖邪数不胜数。 尤其是残狱府的范围,更是极为恶劣。 这里尚未出现“变故”,依然是普通的江河,所以妖邪依然数量极众。 不乏诞生灵智的邪祟。 不乏具备强大修为的妖物。 只是对于老者而言,似乎并不怎么在意。 他手中甚至没有提着象征“神灵”的灯笼。 但是走了约莫三五里,忽然拍了拍座下的恶狼。 狼妖忽然停住,浑身颤动,似乎极为恐惧。 “黑风大王,好久不见。” 老者偏过头,看向了北边,微微抚须。 只是手中悄然按在了腰侧的剑柄上。 北边的山上,传来一声长鸣之声。 隐约可以看见,那是一头万般神骏的黑鹰,高约三丈,立身山头,眼眸锋芒锐利至极。 咔擦一声! 山顶的岩石,被它抓成粉碎。 “诸位也是想探一探大印江的虚实?” 老者拔剑出鞘,笑着说道:“妖邪之类,也想探索机缘?还是因为惧怕变故,准备迁走了?” 噗嗤一声! 他忽然一剑,刺穿了座下狼妖的脖颈。 然后奋力一扯。 这头修为不浅的狼妖,被他斩落了头颅。“老夫已经很老了,实在有些害怕,你们合围之下,把老夫给分食了。” 看着满口獠牙还在挣扎的狼首,老者满怀歉意,然后一脚把它踹进了江里。 与此同时,大印江的对岸,出现了一头熊妖。 但是熊妖的双掌之中,捧着一个瓦盆,栽种着一株色彩斑斓的朵。 “霜娘娘也来了?” 老者笑了声,然后脸色逐渐凝重。 因为在不远处,一片水汽凝结,却又瞬间崩散。 那是从水中诞生的邪祟,已经达到了凶厉的级别。 眼下,他只是孤身一人。 而对面的妖邪,却足足有三位,完全能够威胁到自己这把老骨头。 “伱们平常也都没有什么交情,就为了吃我这把老骨头,想要就地达成盟约?” 老者掀去外衣,露出身上的甲胄,幽幽说道:“其实,天快亮了,顶多半个时辰,你们不见得就能分食老夫……” 他忽然伸手,指向了北边那头黑色巨鹰,说道:“不如咱们三个,联手把这位黑风大王给宰了?” “虽然老夫知晓,妖物的血肉和魂魄,远不如人族的武夫,来得更加美味。” “但是老夫比它强得多,如果帮着霜娘娘,还有这位‘河伯’大人,顶多一刻钟,就能宰了它!” “天快亮了,‘河伯’很快要走,你们根本吃不掉老夫这身快要腐朽的老骨头,但是半个时辰,可以吃得到新鲜的黑风大王咧!” 老者一手提着剑,一手数着指头:“精血魂魄,给‘河伯’大人。” “筋肉、内脏,都给霜娘娘做化肥。” “老夫要它一身羽毛,这个寒冬做一身大氅,怎么样?” 老者声音未落,就听得一声长啸! 那黑色的巨鹰,已经冲霄而起,振翅而飞,远远离去。 “得,猎物跑了,白费老夫打算这么久。” 老者叹道:“那就剩两位了,你们联手也不是老夫的对手!反倒是老夫,多纠缠半个时辰,等着天亮,‘河伯’大人走不掉,被初升的阳光灭掉……” “然后老夫与霜娘娘,孤男寡女,一个对一个,啧啧啧,老夫让你一只手,怎么样?” 他声音落下,就见水汽崩散,那位河伯大人,已经不知所踪。 而熊妖抱着那一盆奇,往后退了百丈。 “这才对嘛,动不动就想吃人,何必呢?” 老者露出笑容,说道:“大家一块儿,来探一探这场变故的源头,寻找问题所在。” “如果有机缘,老夫愿意跟你们分了这场机缘。” “如果有祸患,老夫为了人族,势必要填了这机缘,而你们则可以选择迁移到别的地方去当祸害。” “今夜暂时化敌为友,对你们来说,反正没什么损失,就帮老夫个忙。” “指不定等老夫要死了,把自己大卸八块,各自送你们一块肉。” 这位残狱府主微微抚须,收剑入鞘,沿江而行走。 他没有因为,自己一番言语之间,瓦解强敌,并化敌为友,而感到自傲。 然而在他掌心之中,隐约出了些汗水。 实在没想到,残狱府当中,最顶尖的妖邪,也会被大印江之变而吸引。 好在只是来了三个,如果再多三个……那么等不到天亮,他这把老骨头,就要被吃掉了。 但下一刻,他便瞳孔紧缩,遥遥看见了,大印江的水,变成了幽青色。 从这里开始,江水仿佛变成了两截。 位于上流的这一截,依然是奔腾不息的寻常江水。 但是从前方某个位置开始,往后汹涌而下的,就变成了大量幽青色的“异水”! 恍惚之间,可以看见那变化的江水底部,浮现出数不尽的尸骨! 有着数不清的冤魂恶鬼,不断漂浮上来,化作了荧光鬼火,并且还在不断互相吞食。 “变故的源头,在这里……” 这位残狱府的大府主,握紧了手里的剑,眼神变得无比凝重。 与此同时,他也察觉到了,对岸的熊妖,浮现出了恐惧之意。 霜娘娘不断颤动。 瓣上浮现出大量的霜点,簌簌抖落,似乎畏惧到了极点。 而天空之上,巨鹰盘旋,俯视下来,眼眸之中,也露出了清晰的恐惧之意。 在上方的位置,“河伯”的水汽不断蒸腾,溢出江面之上,避免自己随着大江,触及到下方的“异水”! “这里原先是那条蛇妖的巢穴?” 残狱府主眼神凝重,将真气凝聚于双眸当中,依然看不真切。 随后取出一张灵符,指尖真气交击,弹在剑刃上,迸发火星,点燃了符纸。 符纸燃尽成灰,他将灰烬涂抹在眼皮上。 旋即再运真气,朝着水底下看去。 却忽然闷哼一声,退后半步。 他苍老的脸上,霎时苍白。 随后用手背拭去,上眼皮的符纸灰烬。 再度睁眼,眼中已是血红至极,止不住迎风流泪。 “怎么会成为禁地呢?” 老者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然而下一刻,他脸色愈发凝重。 因为就在大印江的下方,奔腾的江水之中,竟有一大批“人影”,队列齐整,逆流而上。 细看之下,通体幽青色的光芒,身披盔甲,宛如士兵。 老者不由得心中一惊,往后退去百丈。 与此同时,天上的巨鹰,对岸捧的熊妖,以及水中的河伯,都在迅速远去。 随后就见那百余名“将士”,逆流而上,逐渐沉入江底。 但却有一个位于前端的“将领”,依然停留在江面上。 “……” 林焰皱紧眉头,他混在这些尸鬼兵卒当中,前来寻找源头的问题所在。 却见到了此刻,众多尸鬼兵卒,已经沉入江中。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深吸口气,以真气灌注双腿,随之沉入了江底。 便见到江底之中,还有一个巨大的洞穴。 以裴雄尸首而变化的“首领”,已经当先进入了洞穴当中。 而其余上百名“士兵”,也陆续走入其中。 林焰迟疑了下,将自身继续下沉,尾随在后。 他留在最后,才进入洞穴之中。 然而便觉天地倒转,乾坤变幻。 前方幽深可怖,但隐约浮现出一个极为巨大的石门虚影。 但石门是关闭的,只留下一道缝隙。 缝隙之中,数不尽的荧光鬼火,不断漂浮出来。 本章完 第141章 本座李神宗!【三更!】 大印江之下,洞穴之中。 石门约莫三丈高,不到两丈宽,斜嵌在岩壁上。 乍一看去,像是一个虚影。 可石门的边缘,岩壁却裂出大量的缝隙。 仿佛有一股巨力,将石门一整个,狠狠拍在了岩壁上,嵌入了其中。 这个石门,介于虚实之间,又见大量的荧光鬼火,从石门缝隙之中漂浮出来。 沿着水流,污染了延绵数千里的大印江。 “这就是造成大印江变化的源头?” 林焰目光骤然变得凝重。 而这上百名尸体所化的兵卒,来到了石门的前方。 大量漂浮出来的荧光鬼火,不断依附在他们的身上。 过得片刻,就见最前端的“裴雄”,来到了石门虚影的前方,探出手掌。 一块石质的令牌,落在了他的掌中。 紧接着,他再往前走出两步。 刹那之间,连同肉身在内,都变成了一缕幽光。 那幽光流转,竟是穿过了石门虚影的缝隙,进入了门后。 “这……” 林焰瞳孔紧缩,握紧了手中的照夜宝刀。 然后又见这些大量“死尸”所化的士兵,一个两个,排成队列,上前接引令牌。 紧接着,逐一化作幽光虚影,涌进了那石门的缝隙当中。 石门之后,另有乾坤! 虚实变幻之间,似乎自成一方世界! 在这一刻,林焰已然知晓,那绝不是以自身当前修为,可以去探索的地方。 于是林焰转身便要离开,却听得后边传来清脆响声。 糟了! 林焰心头一沉。 他往后看去,只见最后一名“士兵”,也化作了虚影幽光,流进了石门缝隙当中。 可是,石门虚影的上方,再度落了一块令牌。 那一块令牌,似乎认定了自己! 瞬息之间,化作一道光芒,朝着自己而来。 他正要避过,那令牌竟然如同活物,调转方向,径直撞了过来。 林焰不假思索,一刀劈了下去。 令牌竟然倏地扭转,避过刀锋,顺势而上。 眼看要触碰到自己的皮肤! 林焰当即施展金身神通! 嘭地一声! 金光骤起! 令牌贴在手背上,却没能接触到自己的“血肉之躯”! 然而就在此刻,异变陡生。 手背之上,浮现出九条纹路。 那是涅槃神卵之上的纹路。 十八道纹路,九阴九阳。 但这一次,只显露了“阴性”的九条纹路,化作触须,骤然伸展开来。 然后就将那块令牌,层层包裹,卷入了体内。 神通!镇魔! 林焰不敢大意! 却发现这令牌,似乎被涅槃神卵吞噬殆尽,使得九道“阴性”的纹路,变得更加深沉。 “吼!!!” 石门之后,骤然传来愤怒的吼声。 那不似人声,也不像是林焰印象之中的任何一种飞禽走兽。 便见有大量的荧光,从石门缝隙当中,汹涌出来,凝练变化,形成了一只巨大的手掌。 那手掌之上,布满青色的毛发。 指端末梢有着如同精铁般的爪牙。 刹那之间,朝着林焰抓了过来! 但下一刻,却听得锁链声起。 大量的锁链,沿着石门的缝隙,如同活物,探索出来,缠绕在那“青毛利爪”之上。 下一刻,这“青毛利爪”,似乎在不断消解。 青色毛发不断掉落,皮肉消解,显化出森然的白骨。 然后就见大量的锁链,将这“白骨之爪”,缓慢地拖了回去。 “……” 沿着那些锁链的缝隙,林焰不由得屏息,往内中瞧了一眼。 只这一眼,便看见无尽的炼狱,亿万的恶鬼,无尽的怨魂。 大江滚滚,黄泉起伏。 鬼哭神嚎,凄厉至极。 有无尽的山脉,延绵而去,高低起伏。 而最近的一座山峰,似乎已被掏空,做成了一张巨大的石椅。 有个类似于人影,但却足有十余丈高的残破身躯,坐在上面。 祂浑身青色的毛发,仍然依附在身上。 但皮肉却已经消解,似乎只剩下了一副巨大的骨骸。 大量的锁链,将祂死死捆在那石椅之上。 而在下方,跪伏着成千上万的“将士”! 裴雄尸首所化的将领,赫然在列! 那石椅之上,巨大的骨骸,双眸燃起青色的火焰,怒吼着咆哮! 祂挣扎着要起身,却见锁链泛起幽光,将祂死死捆在石椅上。 祂的怒吼声,似乎在嘶喊着什么。 但是那些语言,林焰听不明白,当即皱起眉头。 最终祂眼眸之中,青光骤然闪耀,落在裴雄所化的“将领”之上。 裴雄的尸身,忽然燃烧起来。 然后转身过来,盯着林焰的方向。 林焰心下一震,下意识施展变化之术,就将面貌遮掩了起来。 “得授统御阴魂之职,胆敢叛逃冥府,报上名来!” 那尊巨大的骨骸,利用裴雄的声音,竟然掌握了当世的语言! 尽管声音模糊不清,但林焰隐约听得明白。于是,便见林焰深吸口气,握紧照夜宝刀,运使真气。 血煞神刀,浮现一层血光! 雷刀第三重,骤然而发! 镇魔神通,骤然爆发! “你一个被锁住的老怪,还敢威胁本座?” 林焰一刀,沿着石门的缝隙,斩了过去,喝道:“腐朽的东西,就应该埋在过往的时代,如今胆敢出来作祟,先接老子一刀!” 轰隆隆!!! 便见那一刀,沿着石门缝隙,斩到了所谓的冥府当中。 怒吼咆哮之声,此起彼伏。 大量的“士兵”,队列齐整,迎了上来! 前方百余名士兵,在这一刀之下,拦腰截断! 直到其中一名将领,手持长戟,往前攻来,横扫之下,才将林焰的刀光挡下! “这一刀,就算老子给你一个教训!” 林焰抬着刀,指着石门缝隙,昂然说道:“听着,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李神宗!” “好!好!好!” 石门之后,传来极为嘶哑的森然冷声:“好个李神宗!本座迟早拘你生魂,永生永世,镇压冥狱,受尽酷刑!” “李某等着伱!” 林焰厉声道:“迟早有一日,老子灭了你!” 声音落下,他不再停留,提着刀,缓缓后退。 退出了洞穴之外,回到了大印江底。 然后才松了口气,将真气收回祖窍。 大江之水,逐渐托着他回到水面上。 而林焰也感应了一番。 刚才那一刀,斩了百余“士兵”。 煞气获益,超出四百之数! “那些所谓的‘士兵’,生前多数是普通人,且绝大多数,死后仅剩残躯,在汇聚了荧光鬼火之后……” 林焰心中暗道:“斩掉祂们,居然也能获得煞气?” 他隐约明白,刚才他斩杀的,实则并非“尸体”,而是斩掉了那些“荧光鬼火”! 他脸色微凝,心中暗道:“这些阴兵,如果以后,都能出现在世间,会很麻烦!” 他有镇魔的神通,而且修成了炼气境,因此觉得这些阴兵,不堪一击。 但实际上,换成其他人族,面对阴兵,便会极为麻烦。 这些阴兵,既有“肉身”,又能幻化“鬼火”,同样介于虚实之间。 如果是武夫,面对一名阴兵,便会被其“鬼火”所害,等同于面对邪祟。 如果是神庙的烧香人,那么会被其“肉身”持刀斩杀! “世间的认知,是武夫斩妖,神庙镇邪……” 林焰暗道:“但这些阴兵,似乎同时涵盖了‘妖物’与‘邪祟’的优势?” 他回望了一眼,看着那个洞穴。 如果今夜之变,到此为止,便万事大吉。 如果明夜,这些阴兵还能从石门之中走出来,那么对于世间人族而言,在妖、邪、诡物等威胁之外,又要添多一种更为棘手的威胁! —— 天穹上的漆黑之色,逐渐变得淡了些。 虽然晨曦未起,然而天色渐明。 “刚才那些士兵,莫非是传说之中的‘阴兵’?” 残狱府主心中沉了下去,然后看向了远处。 黑色巨鹰盘旋在高空,不敢临近。 熊妖捧着霜娘娘,几乎要逃远了。 河伯逆流而上,准备逃离大印江,也许从此以后……祂再也不敢临近这条江水了。 他深吸口气,犹豫着等天亮之后,一切异变消隐,去探索江底的源头。 但想了想,终究还是没有鲁莽,暗道:“再等等……高柳城的顶尖强者,还有神庙的庙祝,都快要到了,到时齐聚,商定策略,老夫不至于孤身犯险!” 他这样想着,忽然觉得哪里不对。 就见大印江底,忽然浮现出一道身影来,缓缓升至江面。 只见那身影,挺拔而立,手中持刀。 而右腿外侧,挂着一支小弩。 “……” 残狱府主面色大变。 他认得这一道身影。 刚才所有阴兵沉入江底,只有这道身影,立身江面之上。 这应该是那些阴兵的统领,指挥着麾下士兵。 从他身上的“小弩”,就能看得出来。 比其他的“阴兵”,多出了一种兵器,往往就象征着,地位更高! “嗯?” 林焰回到江面上,便察觉到有数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他皱着眉头,看向了岸边。 那里有一头熊妖,捧着一盆。 随着他的目光,那熊妖扑通一声跪倒。 那一盆奇,不断颤动,所有瓣,低伏了下来,仿佛叩首。 “……” 林焰错愕了下,又看向大印江的上游。 大片的水汽,骤然蒸腾而起,有一头从水中诞生的强大邪祟,在这一刻逃走了。 然后林焰微微抬头,又看见远处一头巨大的黑鹰。 嘭地一声! 那黑鹰似乎察觉到什么,浑身一颤,从空中跌落了下来,摔在了山的另一端。 “这……” 残狱府主虽未察觉到无法抗衡的强大威势。 但这些极为强大的妖邪,却在对方的目光之下,生出了无尽的恐惧之意。 这等何等存在? 随着那江面之上的人影,把目光投向了这里。 扑通一声! 残狱府的大府主,毫不犹豫,躬身拜倒。 与此同时,他伸手入怀,取出三炷香,立时点燃,恭敬万分,插在了地上。 “人行夜路,冲撞神驾,今奉香三柱,请尊神受用,饶恕罪责!” 本章完 第142章 原来是退婚流?【四更!】 大印江的下游。 岸边不远处的地方。 此刻依然黑暗,有寒风吹拂,伴随水汽,阴冷潮湿,森寒入骨 小白猿不由得打了个寒颤,觉得这身皮毛,也不是很温暖。 它此刻正蹲在岩石上。 双脚蜷缩着,双臂抱着腿。 背后的翅膀,将自己裹了起来。 它争取让自己的脸上,露出三分矜持而不失礼貌的笑意,尽量表现得足够乖巧。 只是笑得似乎有些久了,于是脸上有些僵硬。 而在另外一边,是它一手造就的纸人。 有一袭红衣,通体虚幻不清,正绕着纸人,提着灯笼,细细打量着。 虽是纸人,但小白猿的造诣,乃是林焰以点苍附灵之术传来的。 这等同于林焰本身的手笔。 纸人栩栩如生,伴随着敛息诀、易容术而衍化出来的“变化”之术,让这个纸人,与林焰本身,几乎看不出差别。 栩栩如生,宛如真人! 就连皮肤,都在“变化”之术的效用之下,显得颇为细腻光滑! “……” 红衣虚影微微偏着头,纤柔的手掌,托着脸颊,仔细端详。 片刻之后,又眨了眨眼睛,凑近前去,看着这张脸庞。 过得片刻,禁不住显出羞涩的笑容。 她的眉眼,似乎眯成了月牙儿。 但随后又退了半步,有些忧虑之色。 她转过身来,看着那头小白猿儿,轻轻伸出手去。 “娘娘饶命……娘娘饶命啊……” 小白猿浑身颤抖,尽量让自己显得乖巧。 而红衣虚影,又僵滞了一瞬间,然后眼眸间愈发柔和,轻轻抚摸着它的脑袋。 小白猿愈发慌了。 虽然头顶上的手,没有触感可言。 但是心中止不住升起寒意,害怕得几乎维持不住乖巧的模样。 “娘娘别吃我,我可不是人呐……” 小白猿连忙叩首,哭喊着道:“我本来是个纯种,哦,不对……我还是个混种的妖,口味很不正宗的。” “后来死过一回,阴差阳错,活了过来,有个老头儿说我只算半个人,但其实口感比真正的人,要差远了。” “而且人家还说了,我这样的,甚至都不算是活的。” “严格来说,我这一身血肉和魂魄,都不是真正的血肉和魂魄。” 它哀嚎着道:“娘娘饶了我嘛……” 红衣虚影似乎觉得十分有趣,不由得露出笑容,凑近前去。 “要死了……要死了……娘娘别吃我……” 小白猿闭着眼哭喊着,但忽然发现情况不对,不由得睁开眼睛。 却见红衣的女子虚影,眉眼含笑,伸出手指,点了点它的鼻端。 “……” 小白猿似乎意识到什么,迟疑着道:“娘娘?” 红衣女子的虚影,精致的容颜上,笑容愈发羞涩。 “娘娘?” 红衣女子面上,有了些许温柔之色。 “娘?” 小白猿壮着胆子,喊了一声。 就见这红衣女子的虚影,轻轻抚摸着它的脸颊。 小白猿吓了一跳,但却又不敢动,乖巧地蹲在那儿。 它心里非但没有变得轻松,反而更加害怕。 妈呀!这什么邪祟? 怎么喜欢认儿子? “……” 红衣女子温柔的神情里,逐渐有了些许忧虑,又指了指那个纸人。 “娘娘是想问我家老爷?” 小白猿低声问道。 红衣女子微微摇头,又指了指它的脑袋。 “那……娘是在问……我爹?” 小白猿怔了下,然后惊呼一声:“卧槽!这他娘的……” 咚的一声! 小白猿捂着脑袋,疼得嗷嗷叫。 红衣女子似乎又有些心疼,轻轻抚摸了一下。 “不疼了……不疼了……” 小白猿连忙后退,心中暗道:“还不给孩子说脏话的?” 它这样想着,悄然抬起头来。 又见这红衣女子,轻扯衣袖,微微掩面,指了指那个纸人手里的刀。 随后,她又指了指自己,叹息了一声。 “难道……” 小白猿大胆地猜测,愤怒地说道:“抛妻弃子?不对,杀妻证道?” 红衣女子微微摇头,又在小白猿脑袋上点了点。 “所以……是老爷……哦,我老爹,总想着要杀妻证道?” 小白猿忽然觉得自己都快要长出新的脑子来,挠了挠头,道:“他以前还有个订了亲的未婚妻,当着你的面,把她杀了?” 红衣女子神色有些悲伤,微微点头。 “然后他初次看见你,又想拔刀,杀人灭口?呃……也不算杀人灭口?” 小白猿探出头,迟疑着道:“所以娘现在的意思是,让我劝一下我爹,家和万事兴?” 红衣女子抿着唇,没有说话。 小白猿见状,犹豫了下,又迟疑道:“那您的意思是,要退婚?跟他和离?” 红衣女子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她飘上前来,抚摸着小白猿,眼中有着母性般的温柔,轻叹了声。 小白猿正要说话,却见天色逐渐明亮。 而红衣的眼神之中,隐约有些不舍。 最终叹了声,化作一片红雾,飘向远处。 晨曦将起,她已消散于天地之间。 “这他娘的,叫什么事儿?” 小白猿摸着后脑勺,满脸的迷茫,完全捋不清这其中的关系。 它露出了迟疑之色,暗道:“我爹……不对,老爷,他总是给我灌输这种杂七杂八的知识,坏了我纯粹的绝顶聪慧,如今我的脑子,已不如以前那样灵光了。” —— 江水奔涌,如万兽奔腾。 林焰立身于江面之上,眉头微微皱起。 就连周边的妖邪,迅速远离。 而岸边的那个老者,气机磅礴,绝非寻常之辈。 但此刻却跪伏在地,奉香三柱。 “……” 林焰正要说话。 却见天穹泛白,东边一缕晨曦,仿佛打破了云层的桎梏,照耀了下来。 第一缕晨曦,扫清了此夜残存的黑暗! 这世间所有的邪祟,都已随着黑暗而消散。 这让林焰不由得松了口气,感受着晨曦映照在身,有一种沐浴洗身的清净之感。 “……” 残狱府主悄然抬头,忽然倒吸一口凉气。 远方的黑风大王,以及那霜娘娘,显然也都感到了万般震骇。 这一位“阴兵首领”,从黑暗之中走来,竟然无惧于阳世间的日光? 是死而复生? 还是阴极化阳? 但无论是哪一种存在,势必都已经是超越了“至凶至邪”的品阶! 残狱府主见状,连忙叩首,逐渐往后退去。 本以为拖延到天亮,也就算是平安无事了。 未想对方竟然已经无惧于阳间烈日! 只是他心中也有些好奇,在阳光之下,对方还能发挥出多少的力量? 但面对这等存在,他更不敢拿自己的命,去赌对方的虚实。 只好选择退去。 好在对方没有阻拦的意思。 残狱府主不断退后,心中逐渐放松。 自觉离得稍远了些,才缓缓起身,又躬身施礼。 他心中默念着:“修行不易,珍惜老命!涉及身家性命,叩几个响头,又算什么?” “……” 林焰看着周边,那些强大的妖邪,尽数退散了去。 包括那个似乎属于人族强者的老人,也都远去。 他看着岸上的三炷香,心道:“确实是人族的强者,修为在我之上!” 他看着老者远去,直至天际尽头,并没有开口澄清。 这等人物,在人族当中,势必是位高权重。 今日在自己面前,跪伏磕头,三跪九叩。 林焰也不知晓对方本身是什么性情,如果澄清真相,那么对方自觉尊严受辱,是否会恼羞成怒,拔剑相向? 最好的方式,便是将错就错,视而不见。 “都走完了?” 林焰感应了一番,察觉周边再无其余的存在,才松了口气。 他低下头,看着脚下的大江。 天亮以后,大印江的水,似乎也完全恢复了正常。 但今夜是否还会再有变故? “……” 林焰沉默了下,没有多言。 他转身离去,沿江而下。 只一夜之间,大印江便扩宽了六倍,冲垮了两岸! 下游的水,无比浑浊,泥沙滚滚! 更重要的是,江水暴涨,已卷走了周边三座小型净地! 况且,这条大江,延绵数千里,影响必然是极为长远的。 他不由叹息,继续沿江而下。 而在大印江的下游,便见一道人影,快步奔跑了上来。 赫然便是小白猿,以自己本身面貌,所化成的“林小旗”。 “爹!” 小白猿高呼了一声。 “……” 林焰浑身一僵,露出了错愕之色。 他近前去,连忙道:“这才一夜,你发什么疯?昨夜冲撞了邪祟,神志不清?” “撞邪祟?差不多啦……” 小白猿跑上来,哭喊着道:“爹……不对,老爷……” 它吓得嗷嗷哭,喊道:“我娘太吓人啦。” 林焰皱紧眉头,道:“语无伦次,伱干什么呢?” 小白猿重重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才觉得从浑浑噩噩的状态之中摆脱出来。 然后才改口说道:“不对,是你家婆娘,太吓人啦……不对不对,我也不是人……” “疯了?” 林焰心下微沉,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他正要伸手,以涅槃神卵,尝试能否让这小白猿恢复正常。 却听得小白猿想到什么,连忙说道:“对了,我娘说你总想拔刀砍她,要找你退婚,跟你和离……让您老人家听我一句劝……” 本章完 第143章 林焰的决定!【五更!】 清晨,朝阳升起。 大江暴涨,冲垮两岸,扩宽河道。 又有许多水流,溢散出来。 随着天亮,大水收去,沿江奔涌。 留下了两岸的一片狼藉。 好在有监天司的人,接引净地之中的来往商客,挤进了那一座中型净地。 虽然昨夜在迁移途中有所死伤,但已经算是将局面控制住。 “你小子还活着呢?” 周元副指挥使,从远处而来,看见林焰,不由得长出了一口气。 昨夜二人分头逃命,除了蛟龙以外,其余的“危险”,都径直冲着这小子去了。 原本周副指挥使,已经是极为灰心,觉得这个冠绝当代的奇才,只怕折损在昨夜,无法生还了。 他又是惋惜,又觉悲痛,还甚是头疼,觉得自己无法向最高指挥使、陆公、韩总旗使等人交代。 却没想到,这个无常,竟然在昨夜那等凶险的局面之下,完好无损地归来了。 他仿佛卸下了心头的大石,连忙上前,抓着林焰,左右瞧了瞧,发现没有缺斤少两,才松了口气。 “等等……” 周副指挥使忽然想到什么,皱眉道:“昨夜你逃命时,怎么比我还快?” 他面色变幻,片刻之后,叹了口气,道:“算了,当我没问,你自己跟指挥使大人交代。” “……” 林焰闻言,笑了一声。 这位副指挥使,比预料之中,要聪明得多。 既然周副指挥使没有准备追问到底,林焰便也没有接话,转而问道:“昨日布置的祭坛,都冲垮了?” “是的,尽管我们已经预料到大印江生变,将祭坛移得远了些,但没有料到昨夜的变化,会是如此可怕。” 周副指挥使吐出口气,道:“好在昨夜咱们高柳城的顶尖强者,没有倾巢而出,否则以昨夜的场面……” 他揉了揉眉头,说道:“他们都是高柳城,乃至于栖凤府的中流砥柱,但凡倒下一个,后果不堪设想。” 林焰没有接话,只是问道:“昨夜给伱的那半截尸首呢?” “交给陈锋他们了,等午后运回高柳城,这大印江里……” 周副指挥使皱眉道:“昨夜漂起来的尸体,数量极众,但我刚才命人沿江打捞,只捞了七八具残尸……有一半的尸体,还是潘运他们捞起来的。” 闻言,林焰微微点头。 潘运掌旗使三人,携大照夜神灯,沿江探索。 归根究底,还是林焰下的命令,因此昨夜生变,林焰不免有所担忧,现在听闻他们得以生还,还是松了口气。 “那些尸体呢?” “就在前方不远。” “我去看一下。” “去吧。” 周副指挥使摆了摆手,说道:“我还要继续沿着上游,继续探查一番,好给个交代!天亮之时,城中就有援兵来了,算算时候,大约也快到了。” 停顿了下,他似乎也想到什么,说道:“那半截箭矢,你自己拿着,还是由我收着?” 林焰知道他的意思,微微点头,道:“你收着就行,等我将事情办完了,你再看着办。” 这半截箭矢,就是凶器,也是证据! 随后周副指挥使,往上游去。 而林焰则往下游而去。 “老爷,那么我呢?”小白猿连忙问道。 “从裴兄他们出事的地方开始,以你的天赋神通,搜索两岸。”林焰缓缓说道:“老爷我带你出来,不就是为了这个?” “可是我有点儿害怕。”小白猿不由得说道。 “青天白日的,怕你大爷!”林焰怒道。 “不是怕我大爷,是怕我娘。”小白猿眨了眨眼睛,满面无辜。 “大白天的,她不会出来了。”林焰无奈道。 “那这条江也邪门得很,昨天夜里,全都是冤魂厉鬼,江上还飘着尸体。”小白猿闷声道。 “你照照镜子,怎么着也是个妖,怎么还怕鬼?”林焰恼怒道:“没出息!” “你天天拿人当菜砍,当然不怕。”小白猿咕哝道:“我都怀疑,你是把‘害怕’的念头,全灌给我了……” “嗯?” 林焰眼睛微眯,充满了危险之意。 “咦!” 小白猿忽然精神振奋,肃然道:“我怎么忽然勇武无惧?定是受到您老人家灌过来的‘浩然正气’!” 它昂首挺胸,道:“我这就去,扫清两岸,获悉真相,胆敢阻我者,斩他娘的!” “滚!” “好咧!” 小白猿连忙跑远。 “……” 林焰略感无奈,朝着下游走去。 过不多时,便看见了潘运等人。 “拜见巡察使!” “不必多礼,没出事就好。” 林焰拍了拍他的肩头,看着摆放在地上的尸体,微微皱眉。 片刻之后,他才偏头问道:“江上的尸体,都捞起来了?” “我们见到的,都捞起来了,但是昨夜江水奔腾,又出现那么古怪的变化。” 潘运掌旗使低声说道:“也指不定,有些尸体,被冲到更远处去了……” 林焰想了想,还是取出纸笔,绘画出一张人脸来。 “这是?” “给昨夜幸存的来往商客,辨认一下,看是否有谁在途中见过他。” “明白。” 潘运掌旗使接过画像,去找麾下的几位小旗。 而林焰则是蹲下身子,看着这些尸体,神色显得有些凝重。 尽管这些尸体,都较为残缺,但能够辨认出来死因的,基本都是被“兵器”所杀! 没有溺死的! 也没有被砸得血肉糜烂的! “不是大蛇化蛟的风浪倾覆了他们,也不是蛟龙轰杀了他们,是有人……以兵刃杀死了他们!” 林焰微微闭目,感应着昨夜见到的上百名阴兵。 那些阴兵当中,没有他见过的施旭公子! 随后他睁开眼睛,冷笑了声。 那位施旭公子,不在这些尸体当中,能在哪里呢? —— 未到正午,高柳城的援兵,就已经到了。 监天司有百余精骑,为首之人,竟是高柳城监天司最高指挥使。 而身后则有城守府的大批兵将,其中包含了内城的五方卫军。 有神庙烧香人,以及随行的百名护军。 这里的事情,由他们全权接手。 “没事就好。” 指挥使翻身下马,松了口气,道:“昨夜异变,出乎预料之外,本座为了大江囚龙柱,没有办法脱身。” “也好在没有脱身。” 林焰坐在岩石上,说道:“否则你面对强大妖邪,怎么着也得斗上一场,不免出现伤亡。” “这倒也是。” 指挥使看着被扩宽的河道,神色变得极为凝重,道:“这么大阵势?” 尽管他得到了详细的情报,但终究没有此刻亲眼所见,来得震动。 “有件事情,得告诉你。” 林焰指向上游,说道:“我昨夜沿江而上,看见了此次‘剧变’的源头。” “什么?” 指挥使面色凝重。 随后林焰也不掩饰,将昨夜的上百阴兵,以及江底之下的洞穴,还有内中的石门……以及石门之后,堪称炼狱的场景,都全数告知。 “冥府?阴兵?” 指挥使脸色微沉。 他知道昨夜,在大印江之上,出现了数不尽的荧光鬼火,都是冤魂厉鬼所化。但却没有料到,竟然出现了只在传说之中的“冥府”,以及号称在冥府麾下的“阴兵”! 他沉思了下,然后说道:“此事至关重要,算你立下大功,我会亲自给你记功定赏,由内城监天司发放赏赐!等情报送上栖凤府城,我向府城的监天司,再为你请赏一次!” 林焰微微点头,然后又道:“大江囚龙柱,就是你们稳住大印江的手段?” “不错。”指挥使点头应道。 “可是昨夜,蛟龙逃了,它兴风作浪,开辟河道,不在大印江了。”林焰皱眉道:“这大江囚龙柱,岂不是白费?” “因为它逃出了大印江,所以眼下,只有我来到了大印江。”指挥使淡淡道:“高柳城的高层,半数人留守,另一半联手,已经去拦截这条蛟龙了!” “拦截?”林焰诧异道。 “他们会将蛟龙,驱赶回来。”指挥使拍了拍腰间的包裹,缓缓说道:“大江囚龙柱的重要部件,在我手里……就等蛟龙回到大印江,我来封堵它最后一条去路,完成‘囚龙’的最后一步!” “囚龙之后呢?”林焰不由问道。 “将它永镇大印江。”指挥使沉声说道:“等柳尊苏醒,会亲自册封它,作为柳尊神庙的守江神兽。” “往后,高柳城的百姓,还得有一份香火祭祀,是归于这条蛟龙的?”林焰忽然问道。 “一味镇压,不是办法,以香火供奉,让它调度江水,求个风调雨顺,才算长远之法。” 指挥使这样说来,又吐出口气,缓缓说道:“不过,你所说的冥府石门,确实棘手!纵然册封蛟龙,恐怕凭蛟龙之力,也很难根除隐患!” 他走到了江边,眼神凝重,说道:“昨夜这条大江,你亲眼所见,跟我详细说一下……” 林焰也不隐瞒,将昨夜所见,尽数告知。 而指挥使思索着道:“你说江水之下,映着无尽尸骨,有着无穷的冤魂厉鬼?” 他忽然伸手,一缕真气,穿入江内。 “不用探了。” 林焰摇头说道:“我已经亲自探过,大印江底并没有堆积成山的尸骨!在天亮之后,江底的异状就消失了。” 停顿了下,林焰思索着道:“我怀疑昨夜那条大江,是在冥府石门之后!” 指挥使闻言,倒是有些惊讶。 林焰说出了自己的猜想,说道:“我觉得,应该冥府的江河,映照在了大印江,虚实变幻,重叠一处。” “……” 指挥使深深看了他一眼,却没有接话。 他思索了下,然后才道:“得让陆公亲自来看,他毕竟也曾经是梧桐神庙的庙祝!” 这冥府石门,恐怕已经超过了柳尊神庙那十二位庙祝,所能够应对的层次! 柳尊本体,守护着整个高柳城! 便只能请动府城的梧桐神庙,前来勘探了! 林焰也赞同他的想法,又沉吟着道:“但是问题在于,今夜之后,那冥府石门,是否还会对大印江产生影响?” “那就得要看一下今夜的变化了。” 指挥使缓缓说道:“但昨夜变化,猝不及防,今日有了提防,情况不至于跟昨夜那般恶劣!入夜之前,完成大江囚龙柱,加上我等合力,至少能镇住今夜!” “好。” 林焰挥了挥手,说道:“既然如此,那我先去歇着。” “辛苦了。” 指挥使这般说来,旋即又怔了下。 他似乎觉得,自己先前好像忽略了什么。 过得片刻,他转过头,露出错愕之色:“昨天深夜,大印江变化,这小子怎么还敢一人行走夜路?” 何止是一人行走夜路? 竟然敢尾随阴兵,去探查异变的源头! 真是胆大包天! “等等……” 指挥使眼神变幻,低语道:“且不说胆量如何,单凭炼精境的修为,能做到这一步?” 他看着林焰离去的方向,神情变得愈发复杂。 半晌之后,才听他喃喃道:“不可能啊……” 在整个高柳城,他自问应该是最早知晓林焰底细的人。 这小子,当年趁夜杀人,手段在自己这位监天司最高指挥使看来,要稍微粗糙了些。 那时候尚未迈入武道第二大关! 至今不到三年,本以为如今能入内壮,就已经是天纵奇才。 但一场闭关出来,通过蛛丝马迹,骇然发觉,这小子,已入炼精境了! 可现在看来,这小子好像……真的……似乎……有点儿超出炼精境武夫应有的范畴了。 “满打满算,才超过两年半?” 指挥使凑近江水,照了照自己的脸,又朝着林焰离去的方向看了看。 然后又朝着江水映照的自己,看了两眼。 他摸着自己的脸,一脸的茫然。 “没道理啊!” “他要真是炼气境,我这位高柳城监天司最高指挥使,岂不是废物?” “李神宗跟他一比,岂不是该扔?”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指挥使连忙摇头,暗道:“再是天纵奇才,也不可能在短短时日,修行到这等地步!简直前所未闻,史无前例!” —— 而此刻的林焰,则再一次见到了潘运掌旗使。 “巡察使,都盘问过了,没有人看见您画上的这个人。” “哦?”林焰眉宇微皱。 “不过有个事。” 潘运沉吟道:“有两个商行,本该是在高柳外城,西区的外一坊,进行交易的!” “但是其中一个商行的掌柜,死在了大印江里。” “属下捞起来的尸体当中,就有这位商行的掌柜,已经让另一家商行的人,辨认过了。” “这个商行的人,似乎都死光了。” 停顿了下,潘运才低声说道:“属下瞧着,应该是被人用刀杀死的。” 林焰停顿了下,问道:“可是劫杀?” 潘运摇头道:“这个商行的货物,被扔进了大印江,昨日傍晚,在高柳城以北,有人捞起来了些。” “那就不是劫杀。” 林焰笑了声,问道:“潘掌旗使,一批商行的人,被杀死在了这里,却不是劫杀,你猜是为了什么?” 潘运脸色有些复杂,迟疑了下,才道:“他们看见了不该看见的。” “比如,不该活着的人?” 林焰轻笑了声,看着大印江,缓缓说道:“昨夜我便有些纳闷,大印江怎么出现这么多的尸体。” 他握着刀柄,出声说道:“按道理说,裴总旗使一行人的尸体,加上被裴总旗使他们反杀的那些‘凶手’,全都加起来也不可能过百!” “现在看来,还有一些运道不好的人,被灭了口,顺势扔到了大印江。” “那么此刻,线索就清楚了。” 低声念了这么一句,他看向潘运掌旗使,道:“大印江两岸,查出了什么?” “大印江两岸被冲垮,足足扩宽了六倍,昨夜又有江水外溢,留不下半点蛛丝马迹了。” 潘运掌旗使这般说道。 “没你事了。” 林焰摆了摆手,说道:“辛苦了。” 他没再多言,沿着大江,往上游去。 与此同时,上游便见小白猿所化的林小旗,快步跑了下来。 “老爷,找着线索了。”小白猿低声说道。 “哪个方向?”林焰平静道。 “丰城!”小白猿应道。 “去牵马过来!”林焰说道。 “啊?您之前不是说,在这里多待一个晚上,看大印江今夜,是否还会生变?”小白猿问道。 “指挥使已经到了,很快高柳城的顶尖强者,有一大半汇聚于此。” 林焰缓缓说道:“陆公也会来,栖凤府城以及梧桐神庙的人,都会尽快赶来……” 他笑了声,说道:“如果这等阵容,提早布置,都无法应付今夜的变故……那老爷我区区炼气初境,留在这里,也无济于事!” 小白猿闻言,顿时竖起大拇指,正色说道:“老爷真是一个谦虚、仁慈、善良、大度的人。” “不会夸人,别瞎用词。” 林焰敲了敲它的脑袋,说道:“去把马牵过来,咱们先去丰城!” 他转过身,朝着大印江,心中暗道:“明日,我带施旭的首级,回来祭奠诸位!” 高估了自己,第六更只勉强写了一半,干脆都合在这一章了!今天更新一万九,尽力了! 本章完 第144章 熔炼新法!香火神灵!【一更!】 时已入夜。 一处小型净地当中。 只见篝火升起,噼啪作响。 这里相对偏僻,因此少有人至。 反倒是净地之内,有不少没来得及回巢的飞禽走兽。 如今又添了两匹马,拴在边上。 而一人一猿,坐在火焰边上。 林焰运使昨夜所获煞气,已经将点苍附灵以及机关傀儡术,都推到了圆满。 果然如他所料,修成炼气境以后,拥有将这些造诣圆满的技法,融合为一的效用。 剪纸为马、点苍附灵、机关傀儡术等三种法门,化为了一门新法。 造身! “雷刀第三重,也该推到圆满了。” 林焰微微闭目,旋即将雷刀第三重的造诣,全数推到尽头。 果然如他所料,血炼神刀以及雷刀,互相补益,形成了一门新的刀法。 血煞惊雷刀! “炼气境前九道真气,我决意以自身底蕴,来炼精化气!” “以最为纯粹的真气,驻守祖窍,稳固本性,应该可以解决世人眼中,所谓炼气境的隐患!” “等前九道真气凝练完成,我对于炼气境的修炼心得,也算初步成型,可以编纂成第一册,留于后人。” 林焰暗道:“那就该把三源纳气五行万炼宝录,推上去了!” 他将金身神通,增长到百息,再将剩余的煞气,加在了功法上面。 —— 姓名:林焰。 功法:三源纳气五行万炼宝录(212/1000)+ 修为:炼气境(2/6480)+ 神通1:食煞! 神通2:镇魔! 神通3:金身!(100/1000)+ 技法如下: 血煞惊雷刀(1/100)+ 造身(1/365)+ 变化(13/100)+ 煞气:0 林焰睁开眼睛,心中暗道:“当初金刚壮魄神功,在我修成炼气境以后,添多了一门金身神通!” “这三源纳气五行万炼宝录,想要推至圆满,所需煞气是金刚壮魄神功的十倍!” “今后是否会形成比‘金身’更为强大的神通?” 他眼神之中,隐约有些期待之意。 旋即开始了今夜的修行。 小白猿则在一边护法。 它左右看着这净地,眼中有着好奇之色。 此前作为妖物,天生畏惧净地,发自于本能地生出畏惧之心,不敢进入其中。 但两次进入净地当中,却也发现这里边,似乎跟一般的普通洞穴,没有什么不同。 “话说回来,老爷似乎以往都在高柳城,极少出城?” 小白猿隐约记得,先前摔死在老爷边上的那一夜,据说是老爷平生第一次在城外净地栖身。 后来老爷还通过陆公,提及关于那处栖身净地毁坏的状况。 那么昨夜在大印江,老爷算是第二次栖身净地。 然后那处净地也毁了。 今天是老爷第三次栖身净地。 按照过往的经验来看,老爷堪称是摧毁净地的利器! “简直灾星啊。” 小白猿咕哝着道:“他要是不住高柳城,在外边晃荡,岂不是一夜毁一座净地?照他这样下去,城外的人族,都没法活了!” 它看向外边的黑暗,不由得满是忧虑,暗道:“老爷今夜,不会又把这座净地给灭了吧?” 在昨夜遭遇那一袭红衣之后,它心有余悸。 对于黑暗,不免有了些畏惧之意。 “胡说什么呢?” 林焰睁开眼睛,哼了一声。 小白猿连忙跑过来,讪讪笑道:“没说啥,就觉得老爷雄姿英发,势必修为又有大进。” 林焰斜了它一眼,没有说话,只是闭上双眸,心中暗道:“三源纳气五行万炼宝录的造诣提升之后,果然效用不低。” 他经过这一次运功修行,完成了第三次炼精化气。 第三缕凝成的真气,已经驻守于眉心祖窍当中。 若是以这般进境,接下来六天,他就能完成九次炼精化气,填满眉心祖窍,稳固本身。 待到那时候,也就可以放开手脚,以煞气来增添自身真气数量。 “不过,每一次炼精化气,都是以自身为根基,需要底蕴充足。” 林焰暗道:“如果再有两三枚凤血古玉,基本就没问题了!” 他这样想着,也不担忧凤血古玉的来源。 他探索大印江之变的源头,可谓立下大功。 这次回去以后,向指挥使大人挑明,直接以功勋换取凤血古玉,还是足够的。 尽管凤血古玉向来数量稀少,但凭着此等功绩,去换取凤血古玉,或者其他类似的宝物,并非难事。 “今夜的大印江,想必会很热闹。” 林焰低声念了这么一句。 “老爷不担心吗?” 小白猿见状,不由得问道。 “担心也没用。” 林焰缓缓说道:“当初有多位强大的妖邪,进入高柳城百里范围之内,城中高层毫不犹豫,以香火相赠,请祂们离开,你知道这代表着什么?”小白猿想了想,道:“识相?” 林焰笑着点头,说道:“差不多是这个意思,所以,如果大印江的事情,真的完全超出掌控之外,那么城中高层,势必选择妥协,哪怕要忍痛舍弃大半的外城!” “若是他们选择妥协,‘大江囚龙柱’根本就不会被运送出城!” “既然大江囚龙柱被运送出城,就证明大印江的变化,没有让他们生出畏惧之意。” “况且今日,江底的冥府石门,我也告知了指挥使。” “然而,知悉了昨夜发生的变化之后,城中高层依然选择,继续在大印江进行布置。” “也就代表,他们有把握,将大印江一事,彻底镇压下来。” “那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这般说来,林焰缓缓说道:“何况,城中有陆公这等人物,势必早有准备。” 小白猿闻言,顿时点了点头,应道:“也是,与其担心大印江,还不如多担心一下老爷自己的婚事,人家都要找你退婚了。” 啪的一声! 林焰面无表情,一巴掌把它拍翻。 随后便见林焰揉了揉眉头,感到极为头疼。 那红衣女鬼,他只见过一回。 就是获得涅槃神卵的那一夜。 如此说来,所谓“婚约”,跟涅槃神卵相关? 隐约记得那一夜,这红衣女鬼似乎含羞带怯,当时林焰还以为自己伤势太重,几近濒死,产生幻觉。 现在仔细回想,确实有些不大对劲。 “她跟你说,老爷我把前任未婚妻给砍了?” “对呀,她说亲眼所见,而且伱还要砍她。”小白猿连忙点头,眼睛都亮了,道:“老爷走的,是杀妻证道的路子?” “……” 林焰揉了揉眉头,低声道:“那个女子,只是一张人皮,按道理说,是出自于劫烬的手段……现在看来,未必是劫烬的手笔?” 当时诓骗他二哥出城,便是以林焰的婚事做由头。 伥鬼是陈江宝,但是少女的人皮,则大有不同。 现在看来,林焰斩掉那少女人皮之时,红衣女鬼就已经在那里了。 只是自己没能察觉得到她的存在? 直到接触了涅槃神卵,她才真正现身? “涅槃神卵……” 林焰抬起手来,看着掌心。 昨夜,涅槃神卵还吞吃了那一块“冥府令牌。” 冥府石门之后,那个腐朽的神秘存在,极为愤怒。 言语之间,那块令牌似乎象征着统御阴魂的职责。 也就是说,这令牌就是“阴兵”的身份,等同于监天司的旗帜! 但涅槃神卵,无法从手中剥离出来。 随后他看向小白猿,伸出手去。 “又钻你右手啊?” 小白猿满是嫌弃,心中嘟囔道:“都不知道有没有尿完洗手的习惯?” 它一头钻了进去。 片刻之后,又忽然钻了出来,满是惊愕。 “你看见那令牌了?”林焰沉声问道。 “没看见。”小白猿摇头道。 “那你这什么意思?”林焰皱眉道。 “树仔长大了。”小白猿双手张开,满是惊奇地说道:“忽然就长这么大……” “长大了?”林焰神色微凝。 “我记得咱们出城时,它还是原来那样,就是个小树苗儿。” 这小白猿震惊地道:“老爷你是不是尿完没洗手,等同于给它施了肥?” 啪地一声! 林焰一巴掌把它拍翻,然后摊开手,道:“把它带出来,我看一眼。” 小白猿捂着头,看了一下掌心,抱着一种钻尿桶的决然,一头扎了进去。 随后便见林焰掌心之中,浮现出一头小白猿来。 然后扯着一株柳树,从血肉之中,生生“拔了”出来! 小白猿越扯越远,直到距离林焰一丈远。 然后才见柳树舒展开来,足有一丈高。 “一夜之间,长这么大?” 林焰皱紧眉头,看着眼前的柳树。 这株柳树,源自于近柳庄的守护神,小神尊。 而小神尊,则是从柳尊本体之上分离出来的。 对于高柳城出身的人来说,这就相当于一尊幼年的神灵! “自从老爷把它孵化出来,好些天了,一直不长。”小白猿围绕着柳树,啧啧地道:“忽然之间,怎么就长大了咧?” “是冥府石门处,所获令牌,滋养了它?” 林焰近前查看,却没有察觉端倪。 片刻之后,他似乎想到什么,不由得怔住。 他脑海之中,浮现出了那个跪倒的老者。 “人行夜路,冲撞神驾,今奉香三柱,请尊神受用,饶恕罪责!” 本章完 第145章 老猿往事!丰城新建!【二更!】 高柳城当中,无论上下,皆供奉柳尊。 林焰知晓这涉及到庞大的香火。 在柳尊沉眠期间,外界的强大妖邪,进入高柳城百里范围之内。 柳尊神庙不得已,启用祭坛,以庞大香火,分于众多妖邪,全数送走。 但林焰作为武夫,对于“香火”,只听其名,不知其中根本。 “三炷香,对于这株柳树,竟然能够起到如此惊人的作用?” 林焰心中震惊,不由得想道:“不对,是香火足够庞大,才能让这株柳树,成长到这等地步!” “正常人的三炷香,根本不可能拥有如此庞大的香火之力!” “那老者的修为,远在我预料之上,他本身过于强大,所以才有这等奇效!” 随后,林焰不由得皱了皱眉。 想起那老者跪得干脆利落的样子。 磕头也磕得嘭嘭响! 完全都没能看出来,有半点人族高层强者的风采! 但在下一刻,林焰便也只是叹息了声。 在这个诡夜的时代当中,人族挣扎求存,纵然是人族的高层强者,大约也只是在世人眼中,显得高高在上。 就好比高柳城的高层,在城中百姓眼中,高高在上,无一不是大人物。 但面对百里范围之内的众多强大妖邪,最终也是决定以庞大香火,来送走那些品阶极高的威胁! 真要说来,这本身也是一种卑躬屈膝! “对了,你爷爷当初,似乎也分得了一份香火?” “啊?” 小白猿挠了挠头,说道:“老爷子当时没有把香火完全炼化,后来孤舟诡雾被打残,祂把老爷子当成了猎物,还把那份香火吃了……” 林焰皱眉道:“那你家老爷子,以前没得过香火?” 小白猿想了想,然后说道:“听说是以前经常得到香火的,而且老爷子还说过,曾经在‘青云府’,为了得到香火,还开辟过一块土地,庇护了百余名人族。” “但随着人族越聚越多,血肉和魂魄的气机,吸引了太多的妖物和邪祟。” “其中还不乏大妖,以及诞生灵性的邪祟。” “祂们甚至打算,连同老爷子,一块儿分食了。” “最后老爷子,也都扛不住,只好趁着白天,驱散那些人族,然后一路逃到了栖凤府。” 它说到这里,又无奈道:“主要是我年纪小,也没见过香火!以前老爷子说,年纪太小的妖,得到香火,不是好事……” 如今它的年纪,也勉强到了可以接受香火的时候,却没有想到,老爷子尚未炼化香火,就被孤舟诡雾给害了性命。 “等解决掉当下这件事情,再来尝试一番。” 林焰这般想着,然后伸出手掌。 他催动真气,使得涅槃神卵之中,十八道触须,延展出来,将这丈许来高的柳树,层层包裹。 然后逐渐收回,直到这一株柳树,不断变小,融入了掌心当中。 接着便收拾了一番,并熄灭了火焰,牵出了两匹马。 他顺势凭着点苍附灵之术,将新晋升的手段,传给了小白猿。 小白猿正要施展“造身”之术,尝试这一门造就分身的新法,脑袋上又挨了一下。 “怎么又打我?” “你变成林焰,我该怎么去丰城?” “伱不是无常嘛?” “这个时候,无常不适合进城。” “什么意思?” “打草惊蛇。” 林焰缓缓说道:“他们可以将途中的目击者,全数灭口,防备的不就是我?” 他宴请裴雄总旗使,并非秘密,何况施旭本人,就出现在酒桌上。 而他无常的性情,更是外界皆知,绝不可能善罢甘休。 “老爷觉得,他们会严密关注,来自于高柳城监天司的人?” “这是必然的,想必施家的人,一旦察觉到无常的踪迹,就会安排人手阻拦,并且让施旭动身逃离。” 林焰平静说道:“节外生枝,浪费时日。” 小白猿低声说道:“那也不找丰城的监天司帮手?” 林焰沉吟着道:“我没接触过丰城的监天司,他们敢不敢得罪栖凤府城的副城守,不好说!总之,与其信任那些没打过交道的丰城同僚,不如信自己的刀!” 他提着小白猿,说道:“丰城毕竟不是高柳城,你就不用进城了,免得施展神通时,被丰城的神庙察觉,还要白费唇舌,给他们解释。” “不借用我的神通,老爷怎么在偌大的丰城,找到对方的踪迹?” “我自有办法,你就留在城外,把马看好。” 林焰这样说来,又笑着道:“丰城并不算大,比高柳内城,还要稍微小一些。” 高柳城的内城,原本就已经是完整的高柳城。 经过当年动荡之后,进行了一次扩建。 但真要说来,扩城的真正原因,还是因为柳尊本体,在香火供奉之下,根须延展,庇护范围更加广阔了。 然而丰城百姓供奉的神灵,则被尊为“天公神王”,传说之中,祂长久沉眠。 而丰城神庙的诸位庙祝,可以在冥冥之中,聆听神的旨意。 “丰城是在百年前建造的,四十年前才算真正完工。” “因为天公神王的特殊,与柳尊有极大的差异,丰城往后,也不可能扩建。” “但因为拥有天公神王存在,这丰城便是栖凤府内,最富饶的地方,根据监天司的情报,整个栖凤府有一半的粮食,产自于丰城!” 林焰看着前方。 遥遥可见丰城所在。 途中道路两侧,可见今年稻谷,迎来丰收,入眼之处,一片金黄。 稻香弥漫,令人沉醉。 天公神王,于栖凤府内,便是五谷丰登,风调雨顺的象征。 而在城中,更是栽种诸般果蔬,每个坊市之间,更栽种有大量的果树。 在这里,生机盎然,树木生长。 比之于高柳城,这座城池不算过于广阔。 但从栖凤府城调来的精锐,却不在少数,常年驻扎,防守森严。 甚至根据监天司照夜人传回来消息,就连劫烬的高层,都曾经严令,不得涉足丰城! 因为对劫烬之人而言,这也是他们的粮食来源! 但依然有些疯狂到了极点的劫烬成员,选择对丰城出手。 近十年来,便有十二次劫烬作乱,造成不少死伤。 并有两次极为严重,导致粮食欠收,以至于栖凤府内,饿死了不少百姓。 前方城门处,来自于各方的商客,以及各大城池的人,正排队进城。 林焰已经在远处,让小白猿带着两匹马,去了净地,徒步而来。 “入城可有凭证?” 守城士兵看了他一眼,盘问道。 林焰点了点头,伸手入怀,取出凭证来。 “高柳城,临江坊,林焰?” “正是。” “二十个铜钱。” “行。”林焰伸手入怀,取出一块碎银子,递了过去。 他近来代为执掌高柳城外南区域的城防守军,知道这些规矩。 盘问来历,以作记册,是难免的。 除却劫烬的威胁之外,还有更大的原因,便是流亡于净地之中的百姓,一旦入城,便会东躲西藏,不愿再离开了。 甚至在过往,林焰作为小旗,积攒功勋时,协助巡夜使,杀死的凶徒里边,就有一个是城外“流民”,杀死城中百姓,以拙劣的易容术,冒名顶替。 “行了,走吧。” 这守城士兵摆了摆手。 “我给了一块碎银子,你得找回我八十个铜钱。” 林焰笑了一声,语气如常,这般说来。 “混账!” 守城士兵闻言,露出怒色,喝道:“不想进城?那就回高柳城去!” “这位兄弟,现在把人赶出城,待会儿入夜,可是要命的。” “所以这八十个铜钱,买你一条命不划算?” “八十个铜钱,一条命,确实划算。” “现在不止了。” “明白了,我这里还有锭银子。” 林焰伸手在包袱里,取出一锭碎银子,笑着问道:“那么现在,我现在能进城了?” “去吧,倒也是个识相的,刚才怎么就不懂事呢?” 这守城士兵摆了摆手,让了他进去。 随后又朝着边上,招了招手。 顿时有个消瘦的汉子,穿着粗布衣衫,小跑了过来。 “刚才那小子伸手从包袱里拿银子的时候,我瞧见里边,至少二十锭银两,沉甸甸的,找人盯住他。” 这守城兵卒,低沉着道:“等他明天出城,咱们做完这一笔,老子就能攒够银两,租下一块良田了,往后十年,咱们哥几个,都不用怕挨饿。” 那消瘦汉子闻言,连忙点头,隐约有些激动。 三年前,不知为何,丰城遭遇天灾,城墙塌了一半,死了不少人。 还导致粮食欠收,栖凤府内,都饿死了不少人。 他们本是黎城的百姓,家中父母妻儿,大多饿死。 好不容易熬过去饥荒,又没了生计,最后听闻丰城修缮城墙,需要大量苦役。 他们为了活命,受黎城征调,来到丰城,修缮城墙,重建房屋。 而这位兄长,则因为练过些拳脚功夫,得到看重,获得了差事,填补了此前在“天灾之中”死去的那些士兵的空缺。 而他们这些人,则因为修建城墙有功,加上城中百姓在遭遇“天灾”之时,死伤不少,所以格外开恩,让他们成为了丰城,最外坊的居民。 但那年的饥荒,家破人亡,早在心中,成了巨大的阴霾。 时至今日,仍然心有余悸,只想着共同出钱,租下一块良田。 —— 林焰进了城中,在这最外坊,找了最偏僻的一家酒楼歇脚。 他将手里的包袱,放在桌上,神色平静。 如果没有意外,很快就会有通晓消息的“地头蛇”,找上门来。 小白猿已经确认,施旭就在城中。 林焰知晓,施家的人,手段不差,想必在各处,都有防备。 如果他刚才直接询问城防的士兵,或者去监天司分部,此刻就会有人前来阻拦。 而那位栖凤府城的副城守之子,也应该会从另外的城门离开。 “施旭作为栖凤府城的副城守之子,自负高傲,或许无常这位巡察使,值得高看一眼。” 林焰饮了一口茶,心中暗道:“可是林焰这名小旗,就如蝼蚁一般,不会有人在意。” 这就是他毫不避讳,以林焰身份入城的原因。 “同样,施家的人,会对城防的人进行打点,会对监天司保持戒备。” “但却不会在意,市井之间,如蝼蚁般的普通人。” “可是这些普通人的眼睛,才是真正无处不在。” “找到他们,就能找到施家的人了。” 林焰这样想着,放下茶杯,背负包袱,往第二坊走去。 丰城的格局,也是在两个坊中间,隔出一段距离。 但中间多是种植瓜果粮食,又划分一部分地方,豢养禽畜。 而相对来说,较为偏僻。 眼看着有人尾随上来。 林焰站住脚步,转身过来,笑道:“我走到哪里,你们就能跟到哪里。” “一般来说,踏实干活,求得三餐温饱的百姓,做不到这点。” “看来你们就是这坊间的小帮派了,风吹草动,大约都能知晓。” 他招了招手,说道:“过来,跪下,问你们点事儿。” “外乡人,好狂妄的口气。” 一个粗莽的汉子,走了出来,森然道:“本想等你离开丰城再说,既然你挑明了,也罢……你一个孤身入城的外乡人,就算闹出人命来,我们也兜得住!” 在他身后,陆陆续续,走出了六七个男子。 片刻之后。 躺倒了一片。 “昨天或者今天,应该有一批人进城,而城防的士兵,对他们会很恭敬。” 林焰掐着这莽汉的脖子,提了起来,问道:“有印象吗?” 莽汉脸上涨得通红,脸颊抽搐,却一言不发。 “半句话都不说,真硬气啊。” 林焰叹道:“那就只能杀了。” 莽汉瞳孔紧缩,露出哀求之色,却依然发不出话来。 嘭地一声。 林焰松开手,将他摔在地上。 “城东,听说东门城防的统领,昨天下午,急匆匆赶过去。” “接到哪儿去了?” “在第三坊,安华楼。” “这么清楚?” “我二哥听说东门城防统领都毕恭毕敬,所以想去巴结贵人,挨了两巴掌出来了。” “行,念在你帮了忙,我不杀你。” 林焰平静说道:“今晚衙门的人,会来找你们,有什么事,都交代了,罚几年苦役,能保条命。” 随后,林焰便径直去往第三坊。 只是随着越往内走去,掌心却是越来越有些怪异。 他抬起头来,心中暗道:“丰城之神,能使万物生长,莫非这一株柳树,在我掌中仍能得到益处?” 第三更在写 本章完 第146章 于公于私,我来杀你!【三更!】 安华楼。 今日谢绝外客。 而门外有一名武夫,低声说道:“大公子,八方城门,午时送来消息,暂无异状。” “让他们这两日,都仔细些,每三个时辰,来报一次。” 内中传来声音,淡淡道:“如果有高柳城监天司,尤其是那个无常的踪迹,立时在城外焚火……他这样的人,定然不会坐视。” 外边的武夫,低声道:“属下明白。” 楼中的声音,又再度传来:“院里那匹蛟鳞马,务必好生照料,出了半点差错,本座摘了你的脑袋。” “属下知晓了!” 那名武夫,匆忙离去。 而此刻安华楼中。 台上少女,翩翩起舞。 鼓乐齐鸣,令人心醉。 但看客却只有两人。 “阿旭,这些时日,受苦了,多吃点儿。” 说话的人,约莫四十出头,眼神凌厉,气血强盛。 他便是栖凤府城,施副城守的大公子,名为施森。 跟施旭不同,他自幼天资颇高,且心志坚韧,能吃得下苦。 因出身不俗,而诸般药浴丹丸奇物等诸般资源,也是应有尽有。 所以,他在三十六岁那年,就已经成就了炼精境的修为! 到了今日,也已是栖凤府城,内城前卫军的一名统领。 “那蛟鳞马,是我两个月前得来的,栽培至今,大为不俗,快如疾风。” 施森语气平淡,缓缓说道:“如果发现高柳城有人追来,你就骑着蛟鳞马,从北门出城。” “哥训练过了,它会带你去一处大型净地,到时候会安排人去接应伱。” “不过,这两日的天气不大好,听说大印江的变故,超出咱们预料之外,把痕迹都冲刷干净了。” “如果三日之后,高柳城那边没有动静,那个无常也没有举动,你就算安全了。” “这丰城虽然连高柳城都不如,乡野小城,但好过残狱府,也好过那一处大型净地。” 施森将菜肴推了过去,说道:“其实最好的选择,是直接带你去那大型净地,但大哥也不忍你受苦,就在丰城多住两天,多探些外界的消息,随机应变。” “知道了。” 施旭夹起一口五肉,吃了瘦肉,将油腻的肥肉吐掉。 随后便听他叹了一声,说道:“其实大哥没必要杀人的,这一路行来,裴雄总旗使还有他的手下,途中待我都不差的。” “他们都是挺不错的人,有些时候,我甚至觉得,如果在残狱府遭遇危机,他们甚至可以为了保护我,拼掉性命。” “而且,把那些无辜的商行,全给宰了,扔进江里,手段也太残酷了些。” 说着,施旭神色间不免有些愧色,倒了杯酒,一饮而尽。 随后他又倒了杯酒,洒在了地上,略有悲色。 “确实是宁死不屈的汉子,着实令人敬重。” 施森不由想起当日厮杀的场景,也有些惋惜这些监天司的武夫。 他吐出口气,说道:“但大哥也没办法,总不能让你真去残狱府受苦吧?哪怕是栖凤府内的净地,都好过残狱府的处境!” “你瞧瞧你,外边的百姓,一年到晚都没几块肉吃,你连肥些的都觉得腻,怎么受得了残狱府的苦?” “再者说,父亲虽然有意罚你,但也对你极为担忧,所以才在护送你的‘酬劳’上,加了些份量,升为一枚凤血古玉。” “你也别生气,过段时日,就能回栖凤府城了。” 施森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样说道。 施旭闻言,皱眉道:“你不是说,我从昨天开始,就已经死在大印江,不能再出现了吗?” “明面上,你只能是死在大印江了。” 施森说道:“不过你那个案子,还有转机,等我证实你的清白,就可以免除你发配残狱府的罪责。” 说到这里,施森又笑着说道:“这个案子撤掉了,你自然可以光明正大回去!到时候,我会安排,就说大印江之变,你侥幸活了下来,被冲到了下游,被人救了性命。” “到时候……” 施旭迟疑了下,道:“就说是裴总旗使,面临蛟龙翻江倒海,拼命救了我,跌落江中……他人已经死了,咱们多给他一份荣誉,也算聊表心意了。” “小问题,回头再让人,送点银子,借监天司的手,给他妻儿老小,增添些抚恤。” “给一千两吧,我心里好受些。”施旭又喝了口酒。 “四百两差不多了。” 施森想了想,说道:“裴雄还杀了我三个手下,我也得安置他们家人,手里也不宽裕。” 他叹了声,揉了揉眉头,道:“这次出来,能带在身边的,全是信得过的心腹,栽培了很多年,死一个都心疼,没想到一下子就折了七个。” “不是才五个吗?”施旭怔了下,说道:“我记得裴雄杀了三个,那些掌旗使和小旗,拼命扯了两个,掉进江里,哪来七个?” “有一个是来的途中出了事,被妖物拖走了。”施家大公子说道。 “另一个呢?”施旭问道。 “咱们在大印江上杀人,不搅弄点儿风波,怎么把痕迹都清扫干净?你以为监天司都是吃干饭的?”施家大公子无奈道。 “所以大蛇化蛟,是你的手笔?”施旭怔了下。 “我哪有本事,让大蛇化蛟?” 施森无奈道:“我也不知道,大蛇为什么在那个时候化蛟!” “我只是翻阅卷宗,上面记载,二十多年前,残狱府发过洪水,导致大印江扩宽过一次,卷进去岸边的一座净地。” “后来柳尊神庙的观天楼,通过神镜确认,这净地是在江底,卡在上游的位置,就在大蛇的巢穴边缘。” “我那名死士,潜入其中,拔刀自尽,毁了净地。”“本意是惊动大蛇,掀起风浪,到时候将裴雄他们的命,都栽给它。” “却没想到,它忽然化蛟。” 施森也有些无奈,说道:“早上传来的消息,说是大印江扩宽了六倍,而且整条江水,都变得极为可怕,还引动了不少至凶至邪的存在。” 他揉了揉眉头,说道:“好在高柳城的掌权者,并不鲁莽,要是全都去大印江探查,正好撞上,死伤几个,实在是人族的损失。” “你就不该救我的。” 施旭放下筷子,叹了一声。 “你是我弟弟,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去残狱府,哪怕再选一次……” 施森神色冷漠,沉声说道:“就算高柳城的顶尖强者,被葬送在大印江,我照样做!” “好个兄弟情深啊。” 外边传来声音,语气冷淡至极。 “谁?” 施家兄弟,立时起身,露出惊骇之色。 却见安华楼的大门,被轰然砸碎。 三具尸体,撞碎了门,滚到了楼中。 而在门外,只见一人,手中提刀,缓缓步入。 “无常!” 施旭惊呼一声。 那位施家大公子,脸色也沉了下来,打量着来人,缓缓道:“你就是近来声名鹊起,传遍栖凤府城,引得李神宗下战书,让徐鼎业赶赴高柳城,与你约战的无常?那位监天司,近年来升迁最快的无常巡察使?” “是,也不是。” 林焰擦拭着手中的照夜宝刀,缓缓说道:“本使确实是监天司无常,因你截杀监天司总旗使及其麾下,并劫走案犯,特地前来将你缉捕归案!” “但本使也只是在近柳庄时,跟裴雄总旗使,有一场过命的交情,这次千里奔袭,为他报仇,前来索你性命的一个武夫!” “于公,我来办案。” “于私,无关身份,无关名声,就一件事。” 林焰站住脚步,平静说道:“你们兄弟情深,杀了我过命的弟兄,所以我来杀你们兄弟!” “走!” 施森偏头大喝一声,旋即拔刀,迎了上去,喝道:“年纪轻轻,得了万载空青,侥幸入得炼精境。” “李神宗大将军不过因为打压韩征,才高看你一眼。” “你个初入炼精境的,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 “修成炼精境多年的裴雄,本座杀他都要不了二十招,还杀不了你一个年轻的后辈?” “真要来找死,成全你!” 声音未落,便见施家大公子,倒飞了回去,砸在了高台上。 谁也没看清,究竟发生了什么,便见这位身经百战的大公子,胸前逐渐渗出血迹。 “大哥!” 施旭当即咬牙,竟是没有逃走,拔出腰间的佩剑,喝道:“无常!我一向敬重你,过往只想同你结交,无意与你为敌!” “裴雄已死,无可挽回,我兄弟二人,亦是痛惜。” “我一家三代,为人族效力,功勋卓著,我兄长亦是多次护卫栖凤府城!” “就算今日有错,也该押送栖凤府城受审,岂容你当场杀人?” 施旭满是怒色,喝道:“你穷追不舍,非要将人逼到绝境吗?” “对!” 林焰挥出一刀,将他双腿斩断,上前踩住他的胸膛,缓缓说道:“我与裴兄说过,你这人或许本性不坏,但出身太高,生来便难免高傲自负,俯视众生……” “但他对你颇多维护,可惜你还是让他失望了。” 声音落下,林焰踩碎了他的肩头,缓缓说道:“嘴里说着愧疚惋惜,但其实你不用去残狱府,心里还是很欢喜,吃得香,睡得熟。” “说白了,你高看他们一眼,没有把人命当成草芥,没有把人命当成蝼蚁,但顶多也就是把人命,看成家里养的雀儿。” “虽然高看人命一眼,但是高看得不多。” “可是,仔细想来,我也是一样的。” 林焰低着头,说道:“你们的命,我也没高看到哪儿去。” 刀锋划过,施旭的脑袋,被割了下来。 然后他拎着这个脑袋,走到了施家大公子的面前,扬起刀来。 “不能杀!” “住手!” “放下刀!” 楼外骤然传来几声怒喝,从各个方向,几乎同时响起。 林焰似乎不曾听闻,静静看着眼前的施家大公子。 看着大公子的脸上,露出了劫后余生的庆幸。 然后林焰的刀,才落了下去。 身首分离! 但炼精境的生机,依然让那大公子维持思绪,脸上充满了惊怒之意,不由流下血泪来。 “你还真以为,他们来了,你就能活?” 林焰淡淡道:“别说丰城的高层,就算你爹来了也不行!” 本章完 第147章 神尊赐福!【一更】 栖凤府,丰城! 整个城池,各部兵力调动,纷纷朝着第三坊,安华楼而去。 而丰城之中,诸位高层强者,纷纷赶到,临近安华楼。 便看见那人,抬起刀来。 在诸位高层强者的怒喝之声当中。 那一刀停顿了下来。 正当所有人松了一口气,觉得事情尚可挽回之时。 便见这一刀再度斩落了下去。 “完了!” 城中诸位高层,亲眼见着这位栖凤府城当代副城守的长子,被斩掉了脑袋,心头都沉了下去。 这位施家大公子,在炼精境当中,也算中上之列,在府城深受器重,担任城卫军统领之职。 但这等人物,来到丰城,便被人砍了脑袋? “多大仇啊,杀人还要诛心?” 就在这时,又听得一个苍老的叹息之声:“非要让人家临死之前,生出希望,然后再杀?斩肉身不够,还要斩魂魄?” 便见远处的酒楼上,有个老者,提着酒壶,看了过来。 “拜见大庙祝!” “拜见大庙祝!” “拜见大庙祝!” 安华楼外,众人纷纷行礼。 坊间百姓也都连忙跪倒,连忙磕头。 而在不远处,丰城的衙门差役、城防的士兵、城中的精锐、神庙护军、以及监天司的人,都已从四面八方,完成了合围。 整个安华楼,已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众多将士,刀已出鞘,锋芒毕露。 弓箭手已列队齐整,只待一声令下,万箭齐发。 却见楼中的凶徒,似乎全然不觉,正扯下一张帘子,不紧不慢地包裹着施家兄弟的首级。 似乎还觉得“绳结”打得不够好看,拆开了之后,又重新绑缚了一下。 随后才见他提着刀,将这个包袱,挂在腰间,往楼外行来。 “年纪轻轻,已是炼精之境,未来前程,不可限量,可惜折在了这里。” 那位大庙祝,叹息了声。 也不知是惋惜那位施家大公子,还是惋惜这位年轻的人族强者。 他将酒壶放在栏杆上,俯视下来,道:“年轻人,你知道他的身份吗?” “当然知道。” “那你还敢杀他?” “他犯了死罪,自然要杀他。” “犯了死罪,该交栖凤府审理,轮不到你拔刀杀人。” “本座亲自审了,他罪判斩首,由本座亲自执刀,一切所为,合乎规矩。” “伱究竟是谁?” “高柳城监天司总旗使,兼任新城巡察使,无常!” “……” 场中气氛,骤然沉默了下来。 这个名字,在大将军李神宗一帖战书之下,已经在栖凤府各方城池传扬。 时至今日,已非无名之辈。 “大庙祝觉得,我可有资格审他?是否还有资格杀他?”林焰神色如常,抬头看着不远处的酒楼上方。 “……”大庙祝缓缓说道:“他的父亲,是栖凤府城的副城守,他本身是栖凤府的城卫统领,年轻一代的炼精境人物,当代人族之翘楚……他来到丰城,又死于丰城,不给个交代,很难说得过去。” “他截杀我监天司黎城总旗使裴雄及其麾下弟兄。” 林焰平静说道:“策划大印江之变,引得大蛇化蛟,使人族凭空多出一方巨大的威胁!” “而今,数千里大江,生出巨大动荡,卷走两岸多处净地,破坏世间人族,多处栖身之所!” “无论他是何出身,无论他是何身份,斩首之刑,算我轻饶他了。” “事已言明,这就是交代!” 林焰伸手入怀,取出象征总旗使的旗帜,插在腰间,旋即看向众人,淡淡道:“此案,我一手为之,也一肩担下,事情原委已然告知,再有阻拦者,勿怪我此刀锋芒……” 他抬起刀锋,指向前方,平淡说道:“退开!” 声音落下,场中沉寂。 而当先退让的,是监天司麾下。 在那位镇守使,以及数位总旗使的授意下,让开了道路。 只是,城中守军、府衙差役、神庙护军、以及来自于城中各方势力和各大家族的私兵,都未有退开。 “从来没有人,可以在丰城肆意妄为,然后在重围之下,飘然而去。”就在此刻,一个中年男子,声音从远处传来。 “今日就该有了。” 林焰看向那中年男子,缓缓开口。 但他的眼神,却变得有些凝重。 那位大庙祝,也是丰城的高层掌权者之一,但走的应该是类似于陆公的修行法,仍是肉体凡胎。 但是这一位中年男子,则是真正修炼上来的炼气境,且修为精深,比高柳城监天司副指挥使周元,还要高上一线。 “你杀了人,就这么走,一旦府城的施副城守怪罪下来,我丰城的人,担不住。”中年男子叹息说道。 “施副城守不在这里,可是我在!”林焰平静说道。 “也是。” 中年男子却揉了揉眉头,看向那位大庙祝。 大庙祝神色复杂,缓缓道:“老夫是侍奉天公神王的,城中一应事务,归你这位丰城当代大城守管辖!” “天公神王,可有授意?” “暂时没有。” “罢了。” 中年男子摆了摆手,缓缓往前。 他伸手往后一按,让随行上来的将士,都停住脚步。 于是来到林焰面前。 二人相距不到三步。 “小子,下次来丰城办案,记得提前通报!” 丰城大城守,声音极低,叹息说道:“哪有你这样的,直接杀上门来,二话不说,砍人脑袋。” “眼下面对着我城中各方兵马,你如此强势,本座就算想给你个台阶下,也不好给身后这些将士一个交代!” “整个丰城,各方势力,不乏强者,莫非就要被你一人压下,我等在脸面上,怎么过得去?” “他们今日若不拿下你,以后岂不是要成为栖凤府的笑柄?” “你总不能真就杀出一条血路?” 他看着林焰,神色肃然,缓缓说道:“一人之力,威压整个丰城,李神宗都做不到!” 听得这番话,林焰心中便已明白。 眼前的场面,已经算是平息下来了。 随后就见林焰收刀入鞘,缓缓说道:“今日晚辈鲁莽,但事出有因,为监天司效力,为此案而奔波,不得已,贸然出手,未能来得及通禀,还望恕罪!”“只是,李神宗已下战书,其弟子徐鼎业,想必已到高柳城。” “此战已无可避免,想必大城守也不会阻拦这一场约战?” “今日,我已表明身份,此案当由监天司,提交栖凤府审理,与丰城无关。” 林焰施了一礼,说道:“晚辈告辞!” 大城守闻言,微微点头,然后沉声说道:“此事,本座立即上报栖凤府城,本该将你擒拿,探明此事,再作决断,但念在你有要事在身,暂不留你!” “告辞!” “慢走!” “等会儿……” “你又想干什么?”大城守脸颊抽搐了下。 “后院有匹蛟鳞马?”林焰往后看了一眼。 “烫手的山芋,归你了。” “多谢。” “不用谢,施家的马,本座也不想要,平白添麻烦。” “我不怕麻烦。”林焰淡淡道:“施家两位公子,都已经宰了,还怕多拿他一匹马?” “两位公子?”大城守倒吸了口气,震惊道:“你胆子还真大啊!府城的施副城守,就两个儿子,你这是让人家绝后?” “看来施旭身份保密,你们也只知施家大公子来了,关于此事……”林焰缓缓开口。 “本座不想听,这是你监天司,跟府城施副城守的恩怨。”大城守皱眉道。 “这是公事。”林焰沉声道。 “也是私怨。”大城守顿时摆手道:“去骑上蛟鳞马,立即离开丰城,算本座怕你了……跟传言一样,真他娘的莽夫!” “谣传而已,我一向谋定而后动,岂是莽夫?” 林焰转身而去,过不多时,骑着一匹通体银色鳞甲的骏马,朝着城外而去。 整个丰城,面面相觑,无人阻拦。 “散了。” 大城守背负双手,说道:“他代表着监天司来的,持有急令,此次,事急从权,并非有意扰乱丰城秩序!” 他这样说来,又看向城中各方家族势力,道:“关于此事,与你们无关。” 声音落下,他朝着前方走去。 登上酒楼,来到那位大庙祝面前。 “老夫还以为,你要将他拿下的。”大庙祝抚须笑道。 “施副城守,自然是得罪不起的,但监天司也得罪不起啊。” 这位丰城的大城守,缓缓说道:“你看咱们丰城的监天司指挥使,三位副指挥使,八大镇守使,没有一个冒头的。” 他揉了揉眉头,说道:“这个无常,名声鼎盛,恐怕不是传言当中,凭着万载空青,才能勉强晋升炼精境的。” 大庙祝笑着说道:“施家大公子,脑袋都被劈下来了,谁要是还认为,这小子是侥幸晋升炼精境的,岂不是脑子进水?” “所以,监天司出了这么一位旷世之才,分量不轻,必然深受栽培!此人将来前程不可限量,我也没必要,非得给自己树敌!” 这位大城守缓缓说道:“施家公子,虽是奇才,但不如他。” 大庙祝想了想,说道:“也是,施家虽是大族,却也不如监天司,这小子的靠山,比明面上,要硬得多。” “何况这回,扯上了李神宗的约战。” 大城守笑道:“面对李神宗,我得罪不起,施副城守也要掂量一二!更重要的是,他家大公子,进入丰城,故意隐藏行迹,没有通禀,私下来的……怪不得我!” “一个绝后的施家,跟一个未来势必成为监天司高层的人物,孰轻孰重,还是可以明朗的。” 大庙祝抚须说道:“只不过,听说这一场约战,会打废他?” “就算打废了,他也是监天司的炼精境,分量也不轻。” 大城守神色复杂,说道:“但如果,他胜过了徐鼎业……” “胜过了小神宗,代表他可以成为下一个李神宗!” 大庙祝掐指算来,啧啧道:“难怪,神尊在沉眠之中,还睁开眼睛,看了这小子一眼。” “哦?” 大城守怔了下。 “正是神尊这一眼,老夫才来的。” 大庙祝缓缓说道:“老夫又不是武夫,能比你来得早,自然是在他杀人之前,就已经动身了……” “神尊看他一眼,有何示意?” 大城守忽然沉吟着问道。 “没有示意,不过……” 大庙祝指了指城门的方向,说道:“在你我此刻闲聊之时,他已经出城了。” 大城守皱眉道:“蛟鳞马,速度颇快,此刻出了城,又不是什么稀罕事。” 大庙祝抚须笑道:“稀罕的是,神尊没有授意老夫做事,却亲自送了一道神光。” “什么?” 丰城的大城守,露出了震惊之色。 “神尊有了苏醒的迹象。” 大庙祝感慨道:“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啊。” —— 林焰驾马出城。 这一次,他直接表露了监天司的身份。 “向入城之人,强取银钱,你丰城的城防守军,倒像是土匪啊,本座会将此事,一并上报栖凤府。” 林焰看了一眼匆匆跑来城防统领,留了这么一句话,驾马出城。 身后那几名兵卒,无一例外,面色大变。 而赶来的城防统领,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咬牙切齿道:“给老子彻查!” 此刻,林焰驾马前行,看着道路两侧的稻谷,心下有些感慨。 但不知怎的,忽然眼前有些恍惚。 右侧传来一股强大的吸力! 蛟鳞马长啸一声,竟然发狂,人立而起。 林焰竟然直接摔入了右边的稻田当中。 “怎么回事?” 林焰连忙翻身起来,脸色难看,暗道:“我已入炼气境,怎么会突然变得恍惚?” 他连忙运使镇魔神通! 却并未察觉到任何异状! 只是右手掌心,忽然伸出了九道触须! 这是象征着“阳”的九道纹路! 此刻忽然延展而去,裹住了一团“稻穗”。 片刻之后,便见稻穗被吞噬,融入了纹路当中,收回了掌心之内。 “涅槃神卵?” 林焰脸色变幻,低声道:“十八道纹路,已是平衡了?” 他不由得偏过头,看向丰城,脸上惊疑不定,心道:“是丰城神庙所为?为何突然赠我一场机缘?不对……怎么会知道,我的涅槃神卵,阴阳失衡了?” 这章四千字,写得慢了些,今天还会有万字更新!最后,推本老作者新书…… 本章完 第148章 浑身浴血的老者【二更!】 “老爷,你回来啦?” 小白猿远远地喊了一声。 它惊讶地道:“怎么还赚了匹马?这玩意儿怎么长鳞片?也是个混种啊?” “蛟鳞马,在栖凤府内,颇为罕见。” 林焰淡淡说道:“施家给那位施旭公子准备,用来在紧要时刻逃命的,现在归我了。” 他摸了摸这匹蛟鳞马的脑袋。 似乎因为此前,陆公的那几次药浴,以灵符化入了蛟鳞马的鳞片。 虽然不是同一匹马,但这一匹蛟鳞马同样对他颇为亲近。 据传最早的蛟鳞马,是在很久远的时代里,蛟龙与骏马,结合生出来的,具备部分蛟龙的血脉神通。 时至今日,血脉稀薄,神通消隐。 但比起一般的马匹,速度更快,力量更强,耐力持久,且身上鳞甲有防护,依然是罕见的神驹。 小白猿啧啧地打量了几眼,旋即目光落在那个还在滴血的包袱上。 “老爷这么快就得手了,小的还以为,不免一番血战,才能杀出城来的。” “原本想要出城,确实不容易的,而且城中不乏人族强者,我不见得真能闯出来。” 林焰笑了声,似乎有些自嘲,说道:“可是我身上,背着一张护身符,所以丰城上下,无人敢拦。” “护身符?” “李神宗的战书。” “这也算护身符?” “这场约战,即将开始,谁将我拦在丰城,谁就是有意阻拦此战,落他李神宗的面子。” “所以丰城的高层,才不敢阻拦老爷?” “李神宗只是摆在明面上的理由,他们真正在意的,是我背后的监天司,以及我如此年轻,而展现出来的潜力。” 林焰笑了声,然后说道:“不过,没有李神宗这个摆在明面上的理由,那位大城守还不好找理由,帮我脱身!” 看了一眼腰间的照夜宝刀,旋即又听得林焰感慨道:“自从进入监天司以来,我自问立功不少,也算是打下一番显赫战绩,但真正让栖凤府都听到无常之名的,竟然是李神宗的一封战书!” “这一封战书带来的名气,远胜于我浴血奋战,斩妖除魔。” “三百年来,栖凤府天资最高,他李神宗的分量,比我预料之中,要沉重得多。” “也罢,这次先打了小神宗,等了结掉高柳城的事情,再去找李神宗。” “天色晚了,去前方的净地,歇息会儿。” —— 栖凤府内,各方城池,各处净地,他们粮食的来源,有多数是出自于丰城。 有着来自于各城的官方势力,以及各方的商行。 也有着不少流亡于净地的百姓,凭着白日里劳作所获,前来向丰城,交换粮食。 有部分人,虽非丰城百姓,但也得了差事,能有幸替丰城的地主,耕种良田,入夜则归净地。 因此在丰城的周边净地,少有空处。 甚至部分净地,长久以来,有人定居。 “老爷,这附近的净地不好找,不过,前方有个中小型的净地,那里人还未满。” “过去吧。” 林焰骑着蛟鳞马。 小白猿骑着另一匹马,又牵着一匹马,朝着前方净地而去。 未过多久,便见那一处净地,有人提刀临近,上前阻拦。 “此处净地,已是我家商行,与丰城签订契约,长久所居之处,外人不得踏足,请另寻净地!” “哦?” 林焰眉宇一扬,说道:“净地是人族栖身之所,什么时候成了私产?临近入夜,驱人离开,等同害人性命,这是栖凤府内的铁律!” “什么铁律?” 那护卫顿时恼怒,便要强行驱赶。 却在此刻,后方传来声音:“大胆!我等只是暂居净地,什么时候成了净地的主人?” “还不退下,请这位公子进来?” “……” 那护卫脸色微变,才应了一声,让开道路。 林焰神色如常,驾马往前而行。 而此刻在净地之中,刚才开口说话的老者,貌若甲,神色有些凝重。 “掌柜的,怎么放外人进来?这不是平白添麻烦吗?” “不放进来,问题就大了。”这甲老者无奈道:“你们这些没眼力的,瞧一瞧人家什么打扮?” “什么打扮?”有管事的往外瞧了一眼,低声道:“两个人,三匹马?” “能养得起马的,可不是一般人。”这甲老者语气沉重,说道:“尤其是那匹浑身鳞甲的,恐怕是蛟鳞马,栖凤府内极为罕见,养得起这等神驹的,不是咱们能得罪的人。” “还是掌柜的有眼力。”这管事人闻言,才是恍然,松了口气。 “你们以后,多长点心眼。”这甲老者说道:“那匹没有人骑的马,边上有个包袱,都渗出血来了。” “您的意思是,这两位是个凶人?”那管事的吓了一跳。“所以不要得罪,只要对方不过分,暂且让着,晚上送一袋子稻谷过去。”甲老者说道。 “您老也太小心了些,他们就两个人,咱们这里可有三十多人。”那管事的,不由得说道:“再说了,净地之内,不能见血,人家也不见得敢动手……” “行走在外,多留点心思,不是坏事。” 甲老者这样说来,便也只是摆了摆手,不再多言。 与此同时,林焰和小白猿,驾马入了这中型净地,也不打算跟这些商行交流。 小白猿将三匹马,拴在了内中。 而林焰则坐在角落,微微闭目。 这一路行来,他心头其实有些沉重。 他在探索冥府石门时,接了那一块令牌。 掌心之中的涅槃神卵,吞噬了那出自于“冥府”的令牌。 原本涅槃神卵有十八道纹路,九阴九阳,相对平衡,但因为吞噬那令牌之后,阴气压过了阳气。 这一次,又忽然吞噬了那“稻穗”,得以阴阳平衡。 这本身是一件好事。 但让林焰感到不安。 “是丰城神庙?还是那位天公神王?” 林焰看着掌中的涅槃神卵,心中暗道:“我已是炼气境,却在瞬息之间恍惚,被扯落马下,跌在稻田当中。” “这等手段,防不胜防,未知而神秘。” “我终究还是不够强大!” 他吐出口气,心道:“那古怪的稻穗,看起来像是‘丰城’对我的一次馈赠?” 尽管此刻看来,像是一场机缘的馈赠。 但是,却正好平衡了涅槃神卵的“阴阳失衡”之事。 他不觉得这是一个巧合。 那就代表着,在他进入丰城之后,全然未有察觉,就已经被“窥探”到了涅槃神卵的存在。 林焰的眼神,充满了凝重。 他已入炼气境,无论放在哪一座城池,都是当之无愧的人族高层强者! 但来到丰城,竟然对于诸般“异状”,全然没有察觉? “好在此刻看来,倒也不像是对我有所不利。” 林焰握掌成拳,心中暗道:“关于此事,目前多加猜测,也无用处,等回到高柳城……曾经在梧桐神庙作为庙祝的陆公,应该会给我准确的答案!” “这位公子……” 这时便见一名商行的管事,临近前来,手中提着一个小布袋子,施礼道:“我家掌柜的,见天色晚了,给您送些粮食来。” “不必了。” 林焰抬手道:“只是今夜,恰好大家都借着这净地歇息而已!此前素不相识,往后多半也无交情,收了伱们的东西,往后回报不得,心中有愧……” 他摆了摆手,便让对方退了下去。 对方商行见他如此作风,也没有坚持。 毕竟在这个世道,粮食极为重要,可谓厚礼。 对方不收,他们也就省下一份,留作自用。 但随后,就见小白猿掏出一条蛇来,嘿然道:“老爷,咱俩最近吃的都是素饼,今儿开开荤……” 这是林焰进入丰城之后,小白猿闲着无事,在山林里捕捉的。 随后就见小白猿准备着手处理这条蛇,又朝着商行的人喊道:“放心,知道规矩,早就捏死了的。” 净地之中,不能杀生。 这是世间所有人族恪守的规矩。 所有践踏规矩的,无一例外,都遭遇了不祥之兆。 而林焰第一次栖身净地便遭遇不祥之兆,隐约明白这其中的变化。 “这条蛇已经死了,可以在净地之中处理掉。” 林焰暗道:“但如果是活着的,就不能在净地之中杀……” 大约是新死的生灵,血肉连同魂魄,会惊醒净地之中的镇物! 但每一座净地当中的镇物,都有所不同。 所产生的不祥之兆,也未必相同。 随着火焰升起,小白猿烤着蛇,看着滋滋冒油,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老爷,你说这条蛇,烤着都很香……”小白猿咕哝着道:“我都不敢想,要是把大印江上那条蛟龙烤了,是什么味道。” “那条蛟龙,在大江囚龙柱之下,今后负责治理大印江,别想着吃它了。” 林焰缓缓说道:“当然,如果哪天,它又兴风作浪,你可以考虑尝一下烤蛟龙。” 声音才落,就听得外边传来怒喝之声。 “什么人?还不快滚?” 嘭地一声! 说话的商行护卫,被砸在了墙壁上。 然后就有个浑身浴血的老者,跌跌撞撞,逃入了净地当中,一头栽倒下去。 本章完 第149章 前任镇守使!劫烬的钥匙!【三更!】 骤然而来的变故,惊动了净地之中的所有人。 “快!把他扔出去!” 就在这时,商行的掌柜,怒声喝道:“别让他死在这里……” 这老者栽在地上,浑身都是鲜血,后背有一道伤口,深可见骨,隐约能见脏腑。 左手已齐腕而断,血还未止住,不断流淌出来。 这等伤势,基本没得救了。 “等等……”林焰皱着眉头,忽然开口。 “这位公子,此刻可不是大发善心的时候,他这伤势铁定没得救了。” 那年逾甲的掌柜,连忙说道:“留下他,死在净地里,必生不祥之兆,咱们都要性命难保。” 林焰没有接话,而是皱紧眉头,往前走去,目光盯着那老者,隐约有些迟疑。 “公子?” 那掌柜的连忙上前,说道:“让我的人,把他扔出去就好了,瞧他这一身伤,手还是刚断了的。” “指不定他仇家就在边上,要入夜了,妖邪遍地,不好惹事的。” “他要是死了,咱们就真的完了。” 一边劝说着,老掌柜一边往后打手势,示意护卫赶紧动手。 “不想死就别动他。” 林焰忽然开口,拨开这老掌柜,走到栽倒在地,看似昏迷的老者前方。 隔了三步远,停下了脚步。 离得更近,也就看得更加清楚。 老者手腕的断处,血肉蠕动,伤口正在愈合。 后背的伤,伤口两侧裂开的皮肉,也逐渐合了起来,迅速结痂,然后脱落。 此等生机,就算内壮巅峰,也做不到。 “炼精境的修为,很少见啊。” 林焰语气平静,俯视下来。 净地之中所有人,都全部怔住,面面相觑,无法置信。 炼精境? 对于他们来说,这是高高在上,无法触及的大人物! 据传内壮修为的巅峰,已经是人力的极限。 而炼精境,则已经超出人力的范畴! 在传闻当中,到了这一步的人物,甚至凭着一口精血,可以克制邪祟! 不远处就是丰城,能够成为炼精境的武夫,无一不是担任要职,身居高位。 但这个浑身是血,断了一臂,跌进净地里,眼看就要死掉的老头,是炼精境? “公子,您……”那位掌柜的,脸色变幻不定,有些难以置信。 “退到一边去。” 林焰摆了摆手,然后拔刀出鞘,缓缓说道:“老先生,咱们是否打过交道?” “……” 老者忽然动弹了下,单手撑在地上,喘息着抬起头来。 他看着林焰,有些茫然。 “咱们见过?老夫对你的相貌,没有印象。” “晚辈对老先生,也没有印象。” “既然没有印象,怎么说与老夫打过交道?” “没有见过面,不见得就没有打过交道。” “哦?”老者眼神之中,露出了警惕之色。 “不久之前,监天司总楼,从栖凤府城,运来一批物事。” 林焰语气平淡,说道:“那批货物,属于高柳城监天司成员上个月的俸禄!” “……”老者瞳孔紧缩。 “在近柳庄的边缘,押送物事的监天司镇守使,忽然走火入魔,古法隐患爆发,就此失控。” 林焰缓缓说道:“他不但杀光了同伴,还把他们切成碎块……随后癫狂,到处奔逃,遇人则杀。” 随着他的声音,只见整个净地,寂静无声。 商行的人,都脸色惊骇,连忙后退,挤在了净地的角落。 而老者撑起身子,寻了个位置,缓缓坐下,吐出口气。 “镇守使大人,不想说些什么?” “没什么好说的,人就是老夫杀的。” 这位叛逃的镇守使,坐在了一块石头上,呼吸了几下,似乎就恢复了许多。 他这时候,才像是轻松了些,看向林焰,说道:“你年纪轻轻,气度不凡,胆魄不小。” “知晓老夫身份,也明白老夫的修为,还敢当众挑明出来,不怕死吗?” 声音落下,老者似乎想到什么,伸出仅剩的右手,揉了揉脑袋:“也对,这里是净地,不能杀人。” “……” 林焰静静看着他,没有说话。 “仗着在净地,便有恃无恐?” 老者哈哈一笑,森然说道:“老夫可以让你生不如死,更可以将伱生擒,然后扔到净地之外。” “哪怕不行,明日天亮,出了净地,照样杀你!” “你不该知道老夫身份,更不该当众挑明!” 声音落下,这位镇守使,缓缓起身。 一脚往后,顺势踢了下。他刚才坐着的岩石,忽然破碎开来。 然后他朝着林焰走来,说道:“小子,老夫手下,不死无名之辈,报上名来。” “无常!” “……” 老者神色忽然怔住,皱眉道:“你就是赵州拼了命,保下来的无常?小小年纪,修至内壮巅峰,成为韩征眼中的传人……” 林焰听得这话,也不由得怔了下,旋即笑道:“您老人家,在净地当中,逃了这么些天,对外界的消息,是全然不知?” “什么外界消息?” 老者略有不解,却似乎想到什么,冷哼一声,道:“念在赵州和韩征的面上,且饶过你性命了。” 他站起身来,朝着净地之外而去。 站在净地边缘,又往黑暗之中,多看了两眼。 追击他的人,似乎都来不及赶到这净地的附近。 要么那些追兵,已经在傍晚时分,散到了其他的净地,度过这一夜。 要么那些追兵,就该死在这个黑夜当中了。 松了一口气,这位监天司的前任镇守使,才在净地边缘坐下。 —— “老爷?”小白猿凑近前来,低声道:“他就在净地的边缘,也就是推一把的事……推到黑暗里,再宰了他?” “天亮再说。” 林焰收刀入鞘,朝着老者走去,说道:“都说古法隐患,一旦爆发,便没有了恢复的希望,你怎么就恢复过来了?” “以后你就知道了。”老者偏头看了一眼,说道:“前提是,天亮之后,你能活着回到高柳城。” “用不着吓唬我。”林焰坐在他边上,说道:“从一开始,你不知道我的身份,也没想杀我。” “如果你想杀人,不用等天亮之后,以你炼精境巅峰的修为,就算身负重伤,断了一臂,照样可以轻易镇压内壮境界。” “听说你也修行过血煞神刀,只要把人扔到黑暗里,斩出一刀,就能了结掉了。” 随着林焰的声音响起,老者的脸色逐渐变得凝重。 “年纪不大,脑袋挺好使。”这位前任镇守使笑了声,说道:“可惜天亮之后,这座净地的人,只要走出去,就一定会死。” “那些想要杀你的人?”林焰沉吟着道。 “任何接触过老夫的人,他们都要杀死。”前任镇守使缓缓道。 “那就有些出乎意料之外了。”林焰闻言,平静说道:“我本以为,是监天司的人,在清理门户……但你只是个叛徒,监天司杀你时,也没必要滥杀无辜。” “听说过劫烬否?”前任镇守使,忽然这般问道。 “打过交道。”林焰应道。 “这些时日,老夫跟劫烬的人,来往颇多。”前任镇守使说道。 “你掌握了劫烬的机密?”林焰闻言,似乎明白了什么,才道:“是劫烬的人,在追杀你?” “逃不掉了。”前任镇守使忽然叹息道:“在这夜间,老夫走不动了,但他们有拜祟人,可以确认老夫位于哪一座净地,然后提前布置……” “所以在明日天亮后,劫烬的人,就会围杀这座净地之中,走出去的所有人?”林焰沉吟着说道。 “差不多。”前任镇守使这样说来,问道:“有酒吗?” “没有。”林焰往后看了一眼,说道:“商行的人,或许会有。” “算了。”这位老镇守使,往后躺倒,说道:“你似乎对老夫这个叛徒,没有什么敌意?” “原本是有的,正打算将你赶出净地,再杀掉你的。” 林焰语气平静,说道:“但是我很好奇,一个炼精境的人物,已经被列为监天司的叛徒,不为各方城池所容……” 他看着身边的老者,说道:“这样的人,应该是劫烬倾力争取的人,就算无法将你纳入劫烬,也不至于拼命追杀你的。” “……” 老者的眼中,似乎恍惚了一瞬。 “你潜入劫烬,得了什么机密?” 林焰说道:“人都要死了,总得让人死个明白?” 老者似乎有些诧异,偏头看了过来,道:“你认为老夫,是潜入劫烬当中?” “难道不是?” “一开始不是。” “现在是了?” “差不多。” 老者似乎释怀了,感慨道:“近来,老夫接触了丰城的‘劫烬’骨干,准备加入他们的,但昨日截获了一封秘信。” “秘信呢?” “被夺回去了。” “那他们还杀你?” “老夫看过秘信了。” “什么内容?” “残狱府出现古迹,内中有一把‘钥匙’。” “钥匙?” “听说这所谓的钥匙,可以打破一切的桎梏。” 老镇守使语气平静,缓缓说道:“劫烬获悉的这把钥匙,可以让丰城的天公神王,打破枷锁!” 本章完 第150章 甲子之期!凶厉邪祟!【一更!】 丰城的守护之神,被誉为天公神王! 因为天公神王的存在,妖邪不敢临近丰城。 也因为天公神王的存在,以丰城为中心,内外均是生机勃勃,五谷丰登,风调雨顺。 “传闻当中,天公神王,与我高柳城的柳尊,大有不同。” 林焰皱眉道:“柳尊虽然长久沉眠,但时常苏醒……但是那位天公神王,却从未苏醒!” “因为不曾醒过,所以祂不能醒。” “为何?” “谁也无法预料,天公神王复苏之后,会发生什么。” “据晚辈所知,丰城神庙一直都能与神尊沟通,获得神的旨意,为何无法预料?” “天公神王一直都在沉眠,你觉得丰城神庙所奉行的‘神意’,出自于哪里?” “什么意思?” “不知道。” “真不知道?” “这句话不是老夫说的,而是二十年前,丰城监天司最高指挥使,询问副指挥使的。” 这位老镇守使,看着断去的手掌,说道:“建立丰城的时候,栖凤府监天司派出过一批人手前来协助守夜之事,老夫轮值过三年,偶然听见的一些秘辛,只言片语罢了。” 他偏过头,看着林焰,说道:“以老夫的职位,还不足以接触到更高一层的机密,而其中还有更重要的一点原因,想必你已明白了。” 林焰闻言,当即明白这位老镇守使的言中深意。 修行古法的武夫,势必会有巨大的隐患。 一个不慎,就会走火入魔,造成巨大危害。 更有可能,最后被劫烬引导,成为其中一员。 所以,很多机密之事,需要层层封存。 “反正,天公神王苏醒,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老者缓缓说道:“但劫烬目前准备搜寻的‘钥匙’,似乎能够让天公神王完全苏醒!” 他声音落下,不由得撑起身子,然后抬起刀来,咬破舌尖,喷出一口精血。 刹那之间,刀光劈在了黑夜的某一处。 便听得惨叫之声传来。 一个拜祟人,逼近了净地三十步内,被这位老镇守使斩杀了。 随后,又见老镇守使,脸色苍白,欲要再出一刀。 “老人家歇着吧。” 林焰伸手按住他的肩头,顺势拔出照夜宝刀,朝着黑夜之中,斩出一刀。 血色雷光,刹那而起! 刀锋长有三丈余,仿佛切开了夜幕。 前方接连有惨叫之声响起。 这一刀,越过千步! 这个方向,千步之内,劫烬七人,尽皆伏诛! “你……” 老镇守使露出惊愕之色。 下一刻,他脸色变幻不定,充满了无法置信的神情。 血煞神刀,修行至大成造诣,可以血光斩出百步之外。 而他如今已入暮年,凭炼精境巅峰的造诣,也不过是勉强能斩出六十步外。 可刚才这后辈,一刀斩出去,已到千步之外! 他看着林焰,连呼吸都变得有些粗重。 “一气越千步,伱……” 老镇守使,死死盯着他。 手中不由得紧了紧。 他只觉得口干舌燥。 禁不住站直身子,来回踱步。 他又看了看林焰,欲言又止。 “你真是临江司掌旗使无常?” “是我。”林焰平静道:“不过,我已升任总旗使,兼任新城巡察使,负责高柳城外,新城扩建之事。” “你不是内壮修为吗?”老镇守使咽了下口水,道:“在监天司的名册里,你不是才二十多岁吗?” “快二十三了。” 林焰语气平静。 他今世的真正身份,真实年龄未满十八。 但是作为无常,在监天司的名册里,年纪是偏大几岁的。 “……”老镇守使脸色变幻不定,半晌之后,提刀往外走去。 “你干什么去?”林焰见状,皱眉道。 “死外边。”老镇守使看了他一眼,说道:“老夫去把他们引开,天一亮你就走,不要恋战……以你的天资,不能折在这里。” “知我当下修为,还觉得我会死在这里?”林焰闻言,眉宇一挑,道:“追杀你的劫烬高层里,也有炼气境的人物?” “遥隔千步,断老夫一掌,他当然是炼气境。” 老镇守使吐出口气,说道:“而且来的劫烬高层,至少有三个!” 林焰闻言,沉吟道:“你分量还真不轻。” 老镇守使叹道:“不是老夫分量不轻,而是涉及丰城的存亡,这一把钥匙的线索,至关重要。”“当然,能够让他们三大强者,汇聚而来的,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 “原本劫烬有三大副教主,大约两年前,其中一位被查出了根脚,李神宗亲自带兵清剿,连同大型净地,都一并覆灭了。” “他们这三位,在争夺‘副教主’的空缺。” “谁能杀死老夫,截断‘钥匙’的情报,就算是在劫烬当中立功,占得先手。” 说到这里,老镇守使吐出口气,看着林焰,说道:“以你的年纪,修成炼气境,犹胜昔年李神宗,不该因老夫而死,明日……你自求多福。” 他抬步就要进入黑暗之中。 却被林焰按住。 “晚辈修为,还在你之上,活着逃出去的希望,总归是比你多一些。” 林焰语气如常,说道:“再是不济,总得让人死个明白?” “……” 老镇守使,沉默了半晌,然后说道:“残狱府,东山六域,第七山脉,有座小城。” “在这座小城,东边三百里,一路过去,原有六座净地。” “但是去年以来,陆续增多了三座净地。” 停顿了下,他脸色凝重,正色道:“劫烬怀疑,让天公神王苏醒的钥匙,就在那三座净地当中。” “新生净地?” 林焰露出诧异之色。 “也不算新生的净地。” 老镇守使说道:“根据老夫的了解,当年那三座净地,都是死了人,引发了不祥之兆。” “时至今日,大约已过了有一个甲子,岁月流转,消磨了‘污染’,才陆续恢复过来。” “大约再过两三个月,就能完全恢复,消除异状,作为人族栖身的净地。” “老夫记得,那三座净地,在六十年前,先后出现变故,从而被毁掉。” “但具体是如何被摧毁的,已经难以查证了。” 老镇守使肃然说道:“劫烬高层是知晓当年真相的,所以他们筹备已久,只等甲子之期过去,净地恢复原状,便要强取其中镇物!” “那净地之中的镇物,就是劫烬寻求的钥匙?” 林焰沉吟着开口。 便见老镇守使,微微点头。 “至少老夫截获的秘信当中,是这么猜测的。” “明白了。” “无常,如果真能活着回去,就把消息带回高柳城,上报最高指挥使。” 停顿了下,这位老者,躬身施礼,低沉道:“今日是老夫害你入局身涉险境,老夫会尽力,死得远一些,将他们引得远些……” “有没有可能,咱们都不用死?” 林焰抚摸着照夜宝刀,看向前方的黑暗,说道:“三个劫烬的高层,其中一个是拜祟人?” “此人戴着‘黑猪’的面具,本身是炼精境巅峰修为,但他供奉的邪祟,已经入了凶厉的层次。” 老镇守使语气沉重,缓缓说道:“传说就连他本身炼精境的气血,都养不起这尊凶厉级别的邪祟!所以,他每日都需要捕捉九个活人,来维持‘凶邪’所需,避免进一步吞噬自身的气血!” 诞生了灵智的邪祟,被称作是邪灵! 强大的邪灵,完全足以威胁到炼精境武夫的性命! 而晋升“凶厉”的级别,在高柳城那边,也通常是由神庙的庙祝,亲自出手! “他应该要到了。” 老镇守使语气低沉,说道:“他的拜祟法,修炼到了这一步,甚至已经可以凭着‘凶厉’层次的邪祟,行走于黑夜之中。” 林焰微微点头。 他对于拜祟法,近来颇有了解。 拜祟人可以借用所供养的邪祟,凭着邪气来覆盖自身。 如此,就可以使得黑夜之中的妖邪,以为这是已经被其他“邪祟”盯上的猎物,从而不敢争抢! 但是,一般的拜祟人,不敢这么做。 因为黑夜之中,有着更加强大的妖邪,会试图争抢猎物,虎口夺食。 甚至,可能会连自身供奉的邪祟,都被当做猎物给吞食掉。 可是到了凶厉层次的邪祟,在黑暗之中,已经算是极为强大! 所以,只要不是运道太差,这位“黑猪”劫烬成员,已经足够行走夜路,从容而来。 “以劫烬的手段,就算是今夜火焚净地,也未必做不出来。” 老镇守使深吸口气,道:“老夫该走了。” 他声音落下,却发觉肩膀被拍了两下。 随后就听得无常的声音响起。 “跟商行的人,买一壶酒,等我回来喝。” “什么?” “天气渐冷,把酒烫一下。” “你……回来……” 老镇守使瞳孔紧缩,就见那青年,提刀闯入了黑暗之中。 他面色大变,正要追赶上去,却听得内中传来一个声音。 “我家老爷要喝酒,可我手里没钱。” 小白猿声音清澈,幽幽说道:“这酒钱得让你给,不白喝你的酒,我烤蛇给你吃。” 本章完 第151章 一刀斩凶邪!【二更!】 丰城。 神庙顶楼。 这里四面八方,布有神镜。 常年有神庙的庙祝,轮值看守。 其作用,类似于高柳城的观天楼。 但是远不如观天楼来得高,也不如观天楼看得远。 尽管所用“神镜”,基本相同,但在丰城的神庙顶楼,这神镜映照的范围,却只在六十里范围内。 超过六十里外,就会显得模糊不清。 “三爷,南边方向,出现强大的邪祟,只怕超出了邪灵的范畴。” “凶厉之物?” 这位排列第三的庙祝,露出了惊色,快步往楼外走去,看向神镜。 旋即松了口气,说道:“还好,在六十里外。” 而那名主事,低声说道:“刚才还有一道异气爆发,疑似炼气境的人物。” “炼气境?” 这第三庙祝,皱眉说道:“莫非正好撞上了那凶厉的邪祟?但就算是炼气境,也不敢轻易跟这等强大邪祟开战吧?” 这主事又道:“所以只是一瞬之间,气机就消隐了,那位炼气境的人物,多半是藏身净地去了。” “命人下楼,报与诸位庙祝。” 三爷沉吟道:“密切关注,如果那尊凶厉的邪祟,继续临近丰城,今夜就不得安生了。” 这主事迟疑了下,又道:“需要报给城守府,以及监天司吗?” “时已入夜,情况不明,就算传给他们,也无济于事……他们也绝不可能,会贸然出城,以身涉险!” 三爷微微摇头,说道:“继续盯着,如果那尊凶厉的邪祟,维持现状,没有逼近丰城,那应该就只是路过,等祂离开就是了。” 他转过身子,正要再度走入楼中。 却听得另外一名主事,颤声着开口。 “三爷?” “……” 第三庙祝心中升起不安之感,连忙转过身来,朝着神镜看去。 便见镜面之上,出现了两道光芒,互相之间,逐渐临近! “新冒出来的这道气机,是炼气境的人物?” 第三庙祝怔了下,心道:“他这是要在夜间,跟此等凶厉的邪祟,拼死一战?” 然后便见那两道光芒,互相交错,一闪而过。 而属于凶厉邪祟的那道异气,骤然破散,消失不见。 第三庙祝不由得露出了茫然之色。 “三爷,这是怎么回事?” “那尊凶邪,被灭了。” 第三庙祝只觉口干舌燥,低沉着道:“就一个照面?” 这是从哪座城池过来的大人物? 莫非是栖凤府城那位副城守,听闻二子被杀,亲自赶过来了? 他脸色变得极为凝重。 却在此刻,又听得身边的主事,茫然地道。 “不对啊,刚才出现的人族强者气机,不是这一个!” “什么?” 第三庙祝错愕道:“有两尊炼气境的强者?” 他声音才落,就见到神镜之上,模糊地浮现出了三道光芒。 三尊炼气境! “不对劲!” 第三庙祝露出了惊色,不由沉声道:“三尊炼气境,同时逼近丰城,还有一尊凶厉的邪祟?” —— 一刻钟前。 于黑暗之中。 在一座小型净地之外。 这里尸骨遍地,不但有人的骨骸,也有马匹的骨骸,以及破碎的马车。 他们显然刚死不久,是在刚才入夜之前,被强行从净地之中扔出来的。 在入夜之后,便被大量黑暗之中的妖邪,吞噬殆尽。 妖物吃了血肉,邪祟吞了魂魄。 此刻,小型净地之中,燃起了火焰。 只见二人,相隔篝火,平静相对。 左边这人,面貌苍老,然而眉宇微扬,满是傲气。 右边这人,仿佛一个老农,双手粗糙,满面愁苦,眉宇间皱成了一个“川”字。 他盯着眼前的火焰,时不时叹息一声。 “好歹也是劫烬的高层,如今要争选副教主的人物,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忧虑一日三餐,无法温饱。” 老者终于开口,冷哼了一声。 “纪老,您老人家,毕竟出自于监天司,吃掉了小神尊的本源树心,底蕴充沛,至少往后三年,不用担忧‘炼精化气’的来源。” 那老农叹息道:“我可不行啊,这次无法升任副教主之位,便没有稳当的修行来源……可不是一日三餐,没法温饱么?” 他揉了揉眉头,又道:“再说了,丰城一旦摧毁,栖凤府内,大半粮食来源就全然断掉,饿死很多人的。” 这位原先的近柳庄镇守使,缓缓说道:“你不想摧毁丰城?” “我只想摧毁高柳城。” 老农摊手道:“不过丰城怎么样,我不在意,如今只在意,能不能成为副教主,从而获得洗礼,保我往后五年,修行方面的来源,不会过于窘迫。”“希望不大了。” 纪老语气如常,缓缓说道:“如果刚才那一刀,不是你这个混账影响,老夫就能得手。” 那老农嘲讽道:“伱不是砍下人家一只手了嘛?好歹也算得手了……” “你坏了老夫,晋升副教主的机缘!” 纪老缓缓说道:“现在,咱们俩都没了机会。” 说到这里,二人同时朝着净地之外看去。 时已入夜,妖邪遍地。 虽说这里距离丰城不算太远,所以没有过于强大的妖邪。 以他们的修为,勉强也能行走于这一片区域的夜色之下。 但无奈那头黑猪,养了一尊凶厉的邪祟! 在这夜间,凶厉的邪祟,毫不掩饰自身的气机,驱赶着大量的妖邪,阻拦着他们两人的脚步。 “亥猪……” 老农叹息道:“亥爷这一手,果然够狠,直接断了咱们的去路,只能藏在这净地当中了。” 炼精境的武夫,在邪祟面前,只能勉强自保! 但他们二者,已经修成炼气境,真正具备了斩杀邪祟的能力。 可是他们二人,毕竟只算初入炼气境未久,真气不够雄厚。 面对黑暗之中,仿佛无穷无尽的妖邪,难免会有真气耗竭的风险。 如果是正常时候,他们凭着炼气境的威势,就可以镇压寻常妖邪,不敢临身侵犯。 可是亥爷所供奉的,是凶厉级数的邪祟,眼下来到了这里,就相当于这一片黑暗里,最强大的“王”! 那些妖邪,即便畏惧炼气境的威势,但在“新王”压迫之下,也只能前仆后继而来! 哪怕飞蛾扑火,只要数量足够多,也一样可以扑灭夜间的灯火! 蚁多咬死象! 除此之外,他们二人,更要防备那凶厉级数的邪祟,也许到了最后,会将他们二人,也当做猎物,一并吞吃! 正是因为这巨大的威胁,即便是他们已是炼气境的存在,也只能暂避锋芒,藏入这净地当中。 “看来这头猪,就是新的副教主了。” 纪老语气平淡,但却有着压不住的怒意。 老农叹息道:“亥爷是从残狱府归来的,他的手段一向毒辣,仅次于‘辰爷’。” “被列为‘辰龙’的那个家伙?” 纪老愈发不满,说道:“近柳庄一事,他曾答应过,在老夫杀死小神尊,成就炼气境以后,会摆平后续的麻烦……让老夫可以升任高柳城副指挥使的!” 啪地一声! 篝火破散开来! “若是能够成为高柳城监天司副指挥使,老夫还用得着在这里,跟你们争夺劫烬副教主之位?” 纪老恼怒至极,却不由得怔住。 还没等他有所反应,就见那老农,忽然动身,朝着净地之外而去。 纪老见状,也立时赶去。 只见二人展露炼气境的威势。 净地之外的妖邪,纷纷退避,不敢临近。 先前有那尊凶厉的邪祟,作为新王的压迫,哪怕黑暗中这些妖邪再是畏惧炼气境的威势,也依然会扑杀上来。 但现在,祂们不敢来了。 “新王灭了!” “亥猪死了?” 二人对视了一眼,露出了震惊之色。 在这片黑暗之中,谁能轻易斩灭一尊凶厉级别的邪祟? —— 二十里外。 黑夜依然如旧。 寒风呼啸,吹拂树梢,声音凄厉,悲凉万分。 在这个夜间,渗人心魄,不寒而栗。 “不可能!” 只见前方那一块巨大的岩壁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裂纹。 而后背撞在岩壁上,近乎骨断筋折的男子,张口吐出鲜血,眼睛之中,充满了无法置信的神情。 他眼睁睁看着,那个青年从净地的方向奔来。 没有对话! 没有多言! 只是一刀! 就将自己供奉了四十年的老祖宗,给彻底摧毁,烟消云散! 老祖宗已经在半年前,从邪灵晋升为凶厉! 在黑夜之中,就算面对炼气境巅峰,都未必落入下风! 怎么可能被一个毫不起眼的青年,顺势一刀,就给斩灭了? 一个照面,灭杀凶厉级别的邪祟,放眼整个栖凤府,也都挑不出几人来! 噗嗤一声! 这男子张口,再度吐出血来,双脚一软,跌在地上。 老祖宗被灭,他就算是炼精境的修为,也禁不住反噬,只觉浑身疲软。 “凶厉的邪祟,确实不俗。” 林焰感应着增长的六百煞气,心中甚是满足。 当初王渊供奉的邪灵,也是距离“凶厉”级别,仅有半步之遥。 但王渊的邪灵,只值二百余煞气。 可是这凶厉级别的邪祟,却超出了六百煞气! 这两头邪祟,虽只差半步,但其中强弱之差距,确实是极为巨大! 这般想着,林焰往前走来,踩住脚下的面具。 这是一个黑猪面具! “劫烬十二相,你就是亥猪?” 本章完 第152章 恐惧!失控的炼气境!【三更!】 夜色依旧深沉。 却在此刻,有星月光华,洒落在大地之上。 黑暗中的妖邪,已然不敢临近。 凶邪虽灭,但余威犹在。 方圆二十里地,几乎变成了一片净地,没有了大量的妖邪,只有一些零散的小妖和游祟,似乎后知后觉。 “不可能,栖凤府内,什么时候有了你这样的人物?” 这亥猪脸色难看,怒喝道:“你究竟是谁?” 林焰没有答话,只是提着刀,近前来。 刚才那尊凶厉级数的邪祟,确实不容小觑。 如果自己只是初入炼气境的人物,会非常棘手。 但是凭着镇魔神通,对于斩杀妖邪,有着巨大效用。 在大印江时,面对索命诡灯和孤舟诡雾,这两大至凶至邪的存在,他甚至都在考虑,是否迎战! “不是说三个嘛?” 林焰左右看了眼,道:“就你一个?” 亥猪男子脸色愈发阴沉。 如果不是要驱赶那两个家伙! 老祖宗就可以调用大量妖邪,前仆后继,消耗对方! 等对方真气耗竭,筋疲力尽,老祖宗甚至可以吞吃对方,在“凶厉”的层次里,更进一步。 正因为驱赶了大量妖邪,去应付那两个炼气境,才导致这里没有“妖邪”可用,过于空虚,被对方杀到身前。 “算伱运道好。” 亥猪男子森然道:“若不是我等三人,互相争夺,今日你绝对讨不了好!” “所以,你们应该同心合力,怎么能互相争夺?” 林焰停顿了下,缓缓说道:“我给你一个机会,把他们两个请过来,如何?” 轰!!! 亥猪男子,骤然暴起! 他双眸血红,倾尽最后之力,试图重创眼前的男子。 他身受反噬,已经无法逃命! 唯一的生路,就是反击! 此刻,他心中还抱有些许侥幸之意。 对方如此年轻,底蕴未必多么深厚,或许斩杀老祖宗时,已真气耗尽,此刻虚张声势,是强弩之末! 抱着最后的念头,他双拳轰了过去! 然后便见血光一闪! 他身形顿住。 双拳齐腕而断,掉在地上。 鲜血喷溅! “罢了……” 林焰侧过身子,避开了鲜血,叹道:“本想让你把那两位给引过来,现在看来,应该做不到了。” 他将刀,架在男子的脖颈处。 锋芒森然,轻轻切开了皮肤,触及了喉管。 “你最后一次活命的机会,关于劫烬内部,有什么打算交代的?” “你究竟是谁?”亥猪男子低吼着道。 “监天司,无常。”林焰平静道。 “不可能!我听过你的名字,你……”亥猪男子露出骇然之色,正要继续开口。 “算了,看来你也不打算交代。” 林焰顺势一刀,割下了亥猪男子的脑袋。 煞气增加一百三十六! 随后便见林焰皱起了眉头:“这么少?” 当时斩杀气血衰败的王渊,都获得了将近二百的煞气。 按道理说,这亥猪男子,比王渊还年轻些,同为炼精境巅峰,煞气应该只多不少。 但下一刻,林焰便也明白了。 王渊供奉的是邪灵。 亥猪供奉的是凶邪。 尽管这亥猪,每日都取用九个活人来供奉给凶邪,但是拜祟法,终究免不了,要有自身精血,作为供奉的! 越是凶厉的邪祟,需要供奉的精血,就越多! “也罢,少一点,就少一点吧。” 林焰微微闭目,暗道:“此番所获,煞气七百四十七,已是远超预料之外了!” 他看向不远处,叹了一声,暗道:“也不知道那两位,还敢不敢来?” —— 净地之中。 气氛凝滞。 商行众人,挤在另一边的角落处,不敢多言,不敢多看。 而小白猿化作林小旗的模样,看着已经烤得滋滋冒油,开始泛黄的蛇肉,颇是满意,收了回来。 “人行夜路,外边还有凶厉的邪祟,以及两大炼气境暗藏,你就不担心他?”这位老镇守使,不由得问道。 “当然要担心啦。” 小白猿看了一下穿起来的烤蛇肉,无奈道:“再烤就焦了,回来得晚就凉了,现在火候正好,肉质正佳。” “可你的酒还没烫好,大概都还是凉的,配不上我这烤蛇。” “等你酒热了,蛇肉也就凉了。” “我家老爷,回来得早,酒不够热,回来得晚,肉会凉掉。” “回头肯定又要数落我,觉得我办事不力,你说我怎么不担心?” 小白猿看了下外边,咕哝着道:“老爷出去,都半刻钟了,按道理应该回来了。” 随后又见小白猿,拿着酒杯,尝了一口,道:“大概是老爷觉得,酒没这么快烫好,顺便审问了一下对方。” “没审!” 就在这时,外边传来声音。 只见林焰神色平静,缓缓走了进来,提起酒壶,倒了一杯,一口饮尽。 “不冷不热,温得正好。” “……” 老镇守使眼中满是震惊之色,道:“你居然惊退了那凶厉的邪祟?” “没有惊退。” 林焰接过蛇肉,咬了一口,细嚼慢咽,应道:“灭了。” 气氛沉寂了一下。 老镇守使觉得口干舌燥,也倒了杯酒,一口饮尽。 “什么叫做……灭了?” “世间从此再无这一尊凶邪。”林焰将蛇肉吞下,说道:“这个就叫灭了。” “你斩掉了一尊凶邪?”老镇守使不由得站起身来,颤声道:“不是邪灵,是凶厉的邪祟?” “没错,这尊凶邪所属的拜祟人,就是劫烬十二相的亥猪。”林焰扯下一段蛇肉,递了过去,说道:“他也死了,面具在我怀里,带回来了。” “……” 老镇守使神色逐渐变得麻木,愣在这里。 等他半晌之后,才回过神来,却发现自己嘴里,还在木然嚼动着蛇肉。 他禁不住咽下了肉,正要继续问话。 “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议。” 林焰摆了摆手,又看向了小白猿,说道:“那两个炼气境,不知所踪,多半不敢出来了,但还是不能大意……今夜,要稍微盯着点儿,我得修炼了。” 他斩杀亥猪之后,就已经将三源纳气五行万炼宝录的造诣,推到了一半以上。 并将融合了血炼神刀以及三重雷刀的新刀法,推到了圆满。 三源纳气五行万炼宝录(600/1000)+ 血煞惊雷刀(100/100) “功法造诣,更进一步,对我炼精化气,有更大的作用……今夜修行,事半功倍!”林焰暗道:“更重要的是,这一门功法,大约会在往后,形成新的‘后天神通’!” 他对于“神通”,他心头还是颇为期盼的。 而血煞惊雷刀,更不必说了。 这种应敌的手段,自然是越强越好! —— 与此同时,黑夜之中。 曾经作为近柳庄镇守使的纪老,站在山丘上,遥望前方。 如同老农模样的男子,则提着一个包袱,站在树上,眺望过去。 “亥爷真的死了,他供奉的老祖宗,也没了。” “他们交手,不超过半刻钟。”纪老缓缓说道。 “不对,应该是一个照面,那位老祖宗就被灭了。”老农微微摇头,说道:“至于半刻钟,大概是对方想要审问亥爷。” “栖凤府内,能够一个照面,斩灭‘凶厉邪祟’的,屈指可数。”纪老沉吟道:“他们的行踪,近来都颇为清晰,没有来到丰城。” “栖凤府内,各城神庙之中,也有不少宝物,克制邪祟。”老农想了想,这般说来。 “那些宝物,都极为珍贵,不可能轻动。”纪老这般说来。 “如果那个家伙,是早就有意,打入我劫烬当中的‘照夜人’呢?”老农想了想,说道:“那么有人持神庙至宝接应,也说得过去。” “你说这么多,什么意思?”纪老偏头问道。 “如果是借用宝物,或者说……是庙祝一类的人物?”老农想了想,说道:“那么出手的人,应该是善于克制邪祟,本身未必多么强大!” “你不死心,想要探一探虚实?”纪老沉声问道。 “你不想探一探吗?”老农笑了声,问道。 “老夫耗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登上炼气境,不想为了试探,拿命去赌。” 纪老想了想,说道:“你若是有这个胆魄,自己去试试,如能得手,老夫服你这新任的副教主!” 老农闻言,不由得问道:“你当真舍下这个机会?” 纪老冷笑了声:“如你所言,老夫有着小神尊的本源树心,近些年里,不用为修炼的来源发愁。” 他摆了摆手,往远处而去,说道:“劫烬副教主的位置,不值得老夫舍命一搏!” “纪老欲往何方去?” “高柳城。” “去高柳城作甚么?” “李神宗得意弟子徐鼎业,已经到了高柳城,即将约战那个名为无常的小子。” “在纪老心中,还是放不下无常?” “老夫说过,这个无常,坏了大事,以至于老夫无法回到城中,升任副指挥使,只能流落于各方净地当中。” 纪老语气森然,说道:“不去高柳城,杀死无常,老夫绝不离开栖凤府!” 他声音落下,人已飘然远去。 而留下那名老农,神色变幻不定。 但到最后,终于还是忍不住心中的想法。 悄然而行,逼近净地之外。 临近两千五百步的距离。 他以造诣不浅的敛息诀,收敛了气机。 然后将包袱放开,从中取出了一张木弓,以及一支木箭! 只见这老农,张弓搭箭,瞄向了净地的方向。 炼气境,一气越千步! 但是凭着此弓,真气驾驭,能射三千步! 以他的眼力,可以清晰看见,在净地边缘,有一个年轻人,正在守夜。 “这一箭射出,人死于净地,势必生出不祥之兆!” “摧毁净地,将他们尽数埋葬其中,也算是我得手,立下大功!” “副教主之位,便算是坐稳了!” 老农这般想着,却没想到,那个正在守夜的年轻人,竟然朝着这个方向看了过来。 远隔二千多步,且自己收敛了气机,莫非也被察觉? 他再不犹豫,当即放箭! 咻地一声! 箭矢划破夜空! 当即一箭,扎穿了那个年轻人的脑袋! “得手!净地必毁!” 老农心中大喜:“就算那个斩杀亥爷的‘神秘强者’,得以逃出生天,我这一箭,至少也算是杀死了那个‘叛徒’!” 才这般想着,就见那个头上中箭的年轻人,转过身子,就朝着净地里边跑,并大声喊着。 “老爷!大鱼送上门来啦!” “就在西南方向!” “快出来砍死他呀!” “……” 老农面色大变,扔了木弓木箭,转身就跑。 真气倾力施展,不敢停留,一路狂奔,朝着远方而去。 怎么会这样? 那守夜的少年,看着修为浅薄,又不是炼精境! 这一箭射中脑袋,都不死的吗? 等等……这一箭射中脑袋,怎么没流血? 他一路狂奔,不敢停留,心中充满了骇然之感,暗道:“刚才说的是大鱼送上门?这是在净地钓我?我堂堂炼气境,在人家眼里,就是砧板上的鱼?” 他本以为,对方也许是借用了神庙的宝物。 也许是修行另类法门,专门克制邪祟的那一类人。 但现在,心下已经完全打消了这个念头。 能够把炼气境当做大鱼的,绝非寻常之辈! 莫非是栖凤府的高层到了? 还是说,徐鼎业来了高柳城,李神宗暗中护送,察觉此地变故,前来接应那叛徒? 老农不敢多想,埋头逃命。 他不断奔逃,却不知不觉,已经远远离开丰城的范围。 然后,他看了一眼前方,心中忽然沉了下去。 前方黑暗之中,妖物森然的眼眸,逐渐浮现。 邪祟的气机,似乎无处不在。 有诞生灵性的邪祟! 有强大的妖物! 在不远处,似乎隐约感应到,有凶厉的邪祟! “糟了……” 老农不由得咽了下口水。 刚才急于逃命,一不小心,直接跑出了丰城之外,已经超过了百余里。 这里没有了“天公神王”的威慑! 这里的邪祟,已不只是“邪灵”的层次! 这里的妖物,也不乏堪比“炼气境”的强大存在。 他连忙转身要逃,却见不远处,一片茫茫雾气,席卷而来。 “完了!” 老农心中大骇,连忙调动所有的真气。 却在此刻,发现体内真气,在那雾气的引动下,完全失控。 他脸色不断变幻,身体不断扭曲。 真气完全化作了邪异气息,在体内暴走,经脉寸寸迸裂,已经不受控制。 “刚才,过于恐惧,炼气境的隐患……异气……” 老农眼神变得恍惚,旋即哈哈大笑,狂放至极。 笑容愈发灿烂,直到……嘴角裂开,眼球爆裂,皮肤寸寸糜烂。 他不断颤动着,变成了一滩,不断蠕动的血肉。 世间从此,少了一尊炼气境! 多了一尊强大的妖邪! 本章完 第154章 失控的劫烬!震惊的陆公!【二更!】 天色已明,日光照耀。 这是一个好天气。 但却有人,依然喜欢阴暗的山洞。 这里不见天日,潮湿沉闷。 山洞尽头,水滴之声,滴答作响。 “关于‘钥匙’的秘辛,已被那叛徒获悉,前日派出十六位拜祟人,以及七名武夫,没能得手。” “听从您的吩咐,也放出了消息,谁能杀死‘叛徒’,截断这条消息,获三千大功!” “近来争选副教主的那三位,昨天下午动身。” “但是没能得手。” 低沉的声音,显得颇为沉闷。 而山洞的尽头,水滴声依旧。 半晌之后,才有个极为稚嫩的声音响起,仿佛三岁的孩童。 “这叛徒,炼精境修为,轻易就被引动了隐患,本事不算太高。” 孩童声音略有诧异,说道:“两尊炼气境,一个供奉‘凶邪’的拜祟人,还拿不下他?” “有神秘强者出手!” 沉闷的声音,显得极为凝重,说道:“亥猪死了,他的老祖宗,也被灭了。” “喜欢耕田的那位,被异气影响,坏了根基,成了妖邪。” “纪老心生畏惧,提前脱身,逃命往高柳城方向。” 随着这个声音传来,洞穴之中,愈发沉寂。 水滴声忽然急了些。 片刻后,才又缓慢了下来。 那孩童般的声音,叹息道:“两大炼气境,一尊凶厉的邪祟,联手而出,此等阵容,都被轻易击溃,死了两个,逃了一个。” “你说是神秘强者所为,也就是说,并非是丰城的精锐将士,以军阵围杀。” “整个栖凤府内,有这等本事的,可不算多。” “但这些位,近来行踪清晰,并未临近丰城。” “莫非是残狱府主?听说他也来了栖凤府?” 听到这孩童的询问,另一个沉闷的声音,连忙回应。 “不,残狱府主,昨日入了高柳城。” “如此说来,栖凤府内,又诞生出了一尊如此厉害的人物。”这孩童声音,如是说道。 “对方昨夜,对我劫烬出手,显然是敌非友。”那沉闷声音说道。 “尽快查清楚。”那孩童说道。 “明白。”这沉闷声音应道。 “纪老是唯一脱身的,他可有什么话说?”孩童又再度问道。 “他说什么都不知道,对方一个照面,斩灭了亥猪的老祖宗。”沉闷之声,缓缓说道:“然后他不敢探查,提前走了,耕田的那位……大概是不死心。” “人不死心,就要死人。”这孩童轻轻叹息,说道:“他人死了,肉身却不亡,异气暴走,形同邪祟。” “具备肉身的邪祟,确实罕见。”这沉闷声音,低声应道:“您老人家的意思是?” “找到老农,请他回来耕田。”那孩童缓缓说道:“想办法,让他恢复‘神志’。” “已经成了妖邪,一滩血肉,却如邪祟,失控得极为彻底,没有多少挽回的余地了。”那沉闷声音说道。 “我劫烬的强者,终究稀少,这一尊炼气境,若是这般毁掉,太可惜了。”孩童声音,这样说来。 “明白,我命人探一下祂的痕迹。”沉闷之声,如此应道。 “还有大印江的变故,传闻涉及到了古老传说之中的冥府,探得怎么样了?”孩童声音再度问道。 “栖凤府极为重视,高柳城出了一半强者镇守,目前捕捉了那一头蛟龙,镇压于江底。”沉闷声音的男子,说道:“至少近来半个月,不好入手去查,得等风波过去。” “那就等一等,不急于一时。” 孩童说道:“倒是纪老,为何不听命,去残狱府?” 沉闷声音的男子,说道:“他本以为,近柳庄事后,依然有望回到高柳城,升任副指挥使!没想到被人坏了事……” “刺杀王渊的莽汉,至今不知所踪。” “但是监天司的裴雄与无常,他一定要杀。” “裴雄已死,仅剩无常。” “纪老已经放下话来,他不杀无常,就不离栖凤府。” 洞穴之中,再度沉寂,只有水滴声,还在接连响起。 片刻之后,才听得那孩童的声音响起。 “高柳城容不下他了,想要杀死无常,得等这个小子出城。” “派出人手,协助纪老,尽快伏杀无常,了结掉这一点微不足道的小事,解了纪老的心结,让他尽快往残狱府去。” 那孩童悠悠道:“尽快动身吧。” 沉闷声音的男子,躬身说道:“明白。” 他转身走出了洞穴之外。 阳光照耀,让他忍不住眯起了眼睛。 伸出手来,遮在额头上。 他的手,布满了青色的鳞甲。 但瞬息之间,就消隐了去。随后这男子,骑上了马,沿着道路而去。 到了较远的地方,他扯去了外袍,露出了一身甲胄。 这显然是一位在人族城池当中,已担任军中高位的人物! 与此同时,那洞穴的深处,滴答声响,愈发急了。 幽幽的荧光,逐渐亮起。 那竟是一对眼睛,眸光闪烁,深邃至极。 祂的眼眸,仿佛照亮了洞穴的深处。 隐约可以看见,这是一个通体糜烂的肉球,表层布满了脓包,时而有脓液,缓缓滴落,宛如水声,滴答作响。 大量的触须,已经穿破了岩石山壁,仿佛跟这座山,生长在了一起。 而那肉球的顶上,浮现出一个巴掌大的脸庞,如同三岁孩童,皮肤光滑,面上含笑,天真无邪。 “老农啊老农,本座早就说过,你偏不听劝告,初入炼气境,就沦落到了与本座同样的下场。” “本座失控之前,好歹走出了关键的一步,勉强还维持了本身的神志。” “你却不一定能恢复过来了。” 这孩童轻声说道:“多年的交情,本座会想办法,替伱报了此仇。” —— 与此同时,两匹马,在大路上,疾驰而过。 “前面就是大印江,老爷我要过去一趟,你先回高柳城,替我筹备一些事情。” “好的。” 小白猿当即应了一声,偏过马头,往右边道路而去。 林焰则是骑着蛟鳞马,往大印江方向去。 他伸手入怀,掂了掂那一块黑猪的面具。 劫烬十二相之一,亥猪! 本身是炼精境巅峰,又供奉了一尊凶厉级别的邪祟,已有了资格,去争夺劫烬副教主之位。 “根据监天司的情报,劫烬十二相,多数在炼精境。” 林焰看了一眼手中的黑猪面具,心中暗道:“这亥猪在十二相当中,论起本事,怕是名列前三。” 传说十二相当中,最强大的那位,列为辰龙,极为神秘。 更可怕的一点,就是监天司完全不知道这位辰爷的真正身份! 栖凤府城直属的照夜人,潜入劫烬当中,为了探查其真正身份,已经死了六位,未有所获! “看来这位辰爷,会值不少煞气。” 林焰将黑猪面具,收入怀中,看向了前方大印江的方向。 他一挥马鞭,当即蛟鳞马速度更快,宛如疾风,往前而去。 道路上,尘埃滚滚,黄沙弥漫,仿佛卷起一条黄龙,奔腾而去。 —— 高柳城,外城所在。 小白猿以林小旗的身份归来,本该前去外南司,见韩总旗使。 却在半道上,就被吕堂这黑脸大汉给截下了。 “陆公等你很久了,监天司晚点儿再去。” “啊?” 小白猿略有茫然,但想着自己的事情,倒也不算太急,便随着吕堂而去。 而在小院之内。 陆公脸色有些苍白,似乎大病初愈。 他眼神有些疲惫,听得声响,才看向院门处。 只见吕堂领着林小旗归来,入了院中,返身将院门关上。 “怎么只有你回来了?” “老爷去了大印江。” 小白猿从“假身”当中,一头钻了出来,伸展翅膀,咕哝着道:“这纸的质量,是真的差,很不透气,闷死人了都。” “你又不是人。”吕堂不禁莞尔。 “你才不是人。”小白猿怒道:“陆公都说了,我好歹算是小半个人。” “行了,别嘴贫,老夫有些话问你。”陆公摆了摆手,说道。 “有话等我家老爷回来再问也不迟吧?”小白猿眨了眨眼睛。 “老夫近来研制了几种药方,都对气血增长,有着不小的作用。”陆公微微抚须,轻声说道:“你身负多种血脉,不知道作用,是不是会更大些……” “陆公想问什么?”小白猿顿时眼睛一亮,说道:“我家老爷昨晚吃了一条蛇,喝了半壶酒……早上吃了两个饼,喝了四口水……对了,他三天没洗澡了……” “老夫不想知道这些。” 陆公伸手入怀,又取出一沓纸张,说道:“这是从栖凤府城送来的,经过多道工序,算是整个栖凤府里,最名贵的纸了……通常老夫用来制作灵符,也是这种纸。” 小白猿喜滋滋将那一沓纸张抱在怀里。 然后就听得陆公缓缓开口。 “昨天夜里,丰城那边,出了好大的事,已经有加急的消息,通过飞禽,传过来了。” 陆公语气凝重,缓缓说道:“栖凤府内,忽然多了这么一尊强大的神秘强者,如果老夫没猜错的话……” 小白猿顿时坦诚,点头说道:“陆公没猜错,就是我家老爷干的!” “……” 只见陆公的脸上,僵滞住了。 眼神之中,有着无法置信的意味。 本章完 第155章 要么认输!要么认服!【三更!】 气氛沉默了下来。 半晌没有声音。 随后才听得脚步声响起。 吕堂一言不发,往外边走去。 “你干什么去?”小白猿偏头,不由得问道。 “年纪大了,有些话听不得。”吕堂闷声道:“容易想不开,晚上睡不着。” “瞧你这么大块头,也不算太老,身体这么虚?”小白猿露出怜悯之色,想着今后不欺负这大黑脸了。 “你再说一遍?”就在这时,陆公语气复杂,说道:“昨天夜里,丰城南边方向,是伱家老爷干的?” “陆公不是猜出来了吗?”小白猿诧异道:“也没猜错啊。” “……”陆公沉默了一下,才道:“老夫早有所料,不过毕竟没有亲眼所见。” “好咧,那我将细节,跟您老人家说一说。” 小白猿将纸张叠好,放进怀里,又仔细将昨夜之事,尽数道来。 随着它逐渐说来,陆公神色逐渐变得凝重。 昨天夜里,丰城以南,出现了一尊凶厉的邪祟,以及三位炼气境。 尽管陆公已经知晓,林焰前几日,已入炼气境。 但面对的也得是一尊凶厉邪祟,两大炼气境的对手! 面对此等阵容,就算是如今内城监天司最高指挥使,只怕都要暂避锋芒。 所以,陆公觉得,林焰必有帮手! 又或者是,林焰没有撞上昨夜之事,兴许小白猿口中所说的事情,跟昨夜丰城南边发生的事情,也许不是同一件事。 但随着小白猿所言,陆公神色变幻,心中暗道:“不知不觉,他已是这等强大了啊?” 不到半刻钟,斩灭凶厉邪祟! 惊退两大炼气境! 即便是陆公,都觉得心头万般震撼。 “对了,你说林焰带回来一个黑猪面具?” “对啊,劫烬十二相之一的亥猪,我听老爷跟那个前任镇守使,提及过的。”小白猿眨了眨眼睛。 “亥猪,炼精境巅峰。”陆公看了角落一眼,悠悠道:“比吕堂强。” “……”黑脸大汉慢慢伸出双手,按在脑袋两侧,捂住双耳。 “而且当时是夜里,人家供奉的是凶厉邪祟。”小白猿连忙补充了一句。 “……”黑脸大汉缓缓起身,往水缸看了一眼,心中暗道:“吕某第一次觉得水缸里这张脸,除了英俊之外,别无优势,跟‘旷世奇才’四字,已搭不上边了。” 而陆公朝着吕堂的背影看了一眼,心想:“打击得差不多了,再打下去,心气都没了……到了此刻,恰到好处,去了傲气,刻苦修行,在三年内,可以尝试炼精化气了。” 随后便见陆公收回目光,看向大印江的方向。 “昨夜之事,让劫烬遭受重创,这是大功,得暗中上报,暂时不要对外传扬。” 陆公沉吟着道:“你不要回监天司了,等你家老爷回来,再让他来见我。” 小白猿点了点头,欢天喜地,又抱起了三副药材。 陆公见状,不由得莞尔一笑。 他微微抚须,暗道:“李神宗那一帖战书,看来压不住韩征,反而得要让韩征得势了。” 他站起身来,往屋内走去。 但就在此刻,小白猿似乎想到什么。 “陆公,刚才你好像很惊讶,我家老爷斩杀了亥猪,惊退两大炼气境。” “没有惊讶,老夫早有所料。” “不是……”小白猿眨了眨眼睛,说道:“我的意思是,你好像对于劫烬的‘钥匙’,一点儿都不惊讶?” “你猜老夫为什么病恹恹的?” 陆公忽然笑了声,回了房中。 他低头看了一眼,心道:“不在梧桐神母的面前,光凭老夫自身的本事,要推衍天机,果然反噬极重。” 在他推衍出来的结果当中,涉及到了劫烬十二相之首的辰龙! 昨夜被林焰斩杀的亥猪,在劫烬十二相当中,本事可以列入前三,但是地位却不算太高。 因为亥猪早年已经暴露身份,且如今供奉“凶邪”,进入任何一方城池,都会引动当地神庙的震动。 所以亥猪已经无法再改头换面,潜入城池当中,另换身份。 这样的敌人,虽然强大,但却是明面上的敌人。 反倒其余那些“劫烬”,未必有亥猪这般强大,可潜藏于城池之中,不知居于何位,才最为棘手,更为可怕。 而“辰龙”,作为十二相之首,身份不明,神秘未知,便更为可怕了。 “辰龙供养的那尊邪祟,也极为可怕,远胜亥猪供奉的老祖宗。” 陆公微微抚须,暗道:“可却也远不如那一袭红衣……” 想起了推衍的另一个结果,陆公神色愈发复杂,眼角抽搐,心道:“这叫什么事儿?” —— 与此同时。 大印江的上游。 前方的江底,就是冥府石门的所在。 裴雄总旗使等人,残存下来的尸体,被荧光鬼火寄托,成为了所谓的“阴兵”,进入了石门之后。此刻,林焰骑着蛟鳞马,带着施家两位公子的头颅,临近了江边。 “来者止步!” 远远便有一队将士,上前阻拦。 但才临近,就发现来人扬起了一杆旗帜。 再是细看,纷纷施礼。 “拜见五爷!” “起来罢。” 林焰抬了抬手,问道:“这两夜里,大印江可有变故?” “未有变故。” 那名小将,立时回应道。 “那就好。” 林焰松了口气,暗道:“看来冥府石门之变,还是被栖凤府城以及高柳城,联手给按下去了。” 他这样想着,看向江底,暗道:“就不知道,是一劳永逸,彻底根治,还是暂时压制,无法根除?” 随后林焰看着那大江,仍有江水奔腾,如万兽嘶吼。 但在其中,隐约夹杂着低沉的声音,如牛似马,嗡声作响。 大江囚龙柱,终究还是成了! 蛟龙已经被镇压在了大印江底! 目前还须有人看守,只等明年柳尊苏醒,进行册封,每年予以庞大香火,作为安抚。 想到香火,林焰出声问道:“带了香烛没有?” 那为首的小将,连忙取出香烛,道:“这是昨日发放的。” “行了,你们都各自去忙,本使巡察江边,不用跟随。” 林焰摆了摆手,走到了江边,凝神观看。 江底似乎没有了任何动静。 他叹了口气,点燃香烛,插在地上。 旋即取出施家两位公子的脑袋,放在边上。 他施了一礼,轻声说道:“裴兄,你我相逢恨晚,志趣相投,可惜时日未久,便阴阳两隔,此番……以这两个罪魁祸首,前来祭你。” 他取过了仅剩的半壶酒,倾倒在了地上。 随后深吸口气,便两脚之下,将两个脑袋,踩成了稀烂。 然后翻身上马,沿着大印江,往高柳城方向而去。 期间遇见了潘运与陈锋等监天司的人。 但没有多作交流,林焰便沿江而下。 如今奉命而来,驻守大印江两侧的人手,约有六百精锐。 有的来自于栖凤府、有的出自于城卫军、有的是神庙护军以及烧香人、还有一批监天司的人手。 但来自于周边的眼神,似乎隐约显得有些古怪。 正当林焰微微皱眉,觉得怪异之时。 就见前方,一个熟悉的身影,迅速临近。 “见过副指挥使。” “你终于回来了。”周元揉了揉眉头,说道:“外界都开始传扬,你害怕面对小神宗徐鼎业,所以逃出了高柳城,不知去向。” “难怪这大江两边的人,瞧着我的目光,都如此古怪。”林焰轻笑了声。 “指挥使今日一早,回了高柳城,听说昨夜丰城那边,出了大事。”周副指挥使正色道。 “我也正好要回高柳城。”林焰说道。 “你不好奇,昨日丰城那边,出了什么大事?”周副指挥使不由得问道。 “不怎么好奇。”林焰缓缓说道:“我只好奇,约战的时日,大约要到了,小神宗徐鼎业,到高柳城了吗?” “按道理说,他今日就到高柳城。”周副指挥使闻言,神色有些怪异,道:“不过,他昨天就失去了踪迹。” “失去踪迹?”林焰眉宇一挑,说道:“他总不会死在路上,让我来背负这桩命案吧?” “那不至于,反正没死,就是不知道,他人去哪儿了。”周副指挥使吐出口气,说道:“约战的时日,是李神宗定下的,徐鼎业不敢耽误。” “那我回高柳城等他。”林焰这般说来。 “指挥使的意思是,派你镇守大印江。”周元语气凝重,这般说道。 “让我避战?”林焰当即明白,笑着开口。 “指挥使大人,会替你挡下此事。”周元神色凝重,说道:“你是被迫前来镇守大印江,此番听命行事,为了高柳城的安危,尽职尽责,传出去不会是笑柄,而是美名。” “怕我被小神宗击败?”林焰皱眉道。 “不是。”周副指挥使低声道:“怕你打死小神宗。” “……”林焰似乎明白了什么,说道:“所以,小神宗徐鼎业,半路失踪,也是避战?” “他是真的不见了。”周副指挥使摇头说道:“总之,指挥使大人的意思是,这一战,最好不打。” “不打也行。” 林焰平静道:“要么他认输,要么李神宗认服。” 本章完 第156章 对无常的巨大侮辱!【一更!】 江水奔涌,声势浩荡。 副指挥使周元,站在远处,遥遥看着那个背影,骑着蛟鳞马,一骑绝尘,往高柳城去。 要么小神宗认输,要么李神宗认服。 “好生狂妄啊。” 周副指挥使感慨了一声,低语道:“狂得老子热血沸腾的,差点真气失控……他娘的,凭什么就轮到我来守大印江?” 他叹了声,轻声自语道:“听说高柳城,近来热闹得很,八方来客,只为目睹此战!怎么就没有人体谅一下我堂堂副指挥使,周某也想回去凑个热闹的……” “您不用当着我的面,自言自语的。” 就在这时,潘运掌旗使临近前来,说道:“指挥使大人交代了,副指挥使修行到了紧要关头,不适合看人打架,以免热血沸腾,真气失控。” 随后就见潘运递交了两封信件。 “这什么意思?” “告假。” “大印江两岸,正缺人手,告什么假?” “指挥使大人,已将属下,从内城总楼,调到外城,暂归于外南司旗下,实则分属于新城巡察使麾下。” 潘运掌旗使低声道:“以后就到五爷手下做事了,如今城里这么热闹,总得回去帮五爷摇旗呐喊,尽一点儿心意!” “放屁!在老子手下做事,不见你这么尽心!” 周元恼怒道:“你就是想回去凑热闹!等会儿,你来告假,怎么有两份告假信?” 潘运掌旗使低声道:“陈锋觉得您可能不会批假,已经提前启程回高柳城了。” “混账!伱们把镇守大印江之事,当成了儿戏不成?” “这不是已经平定下来了嘛?何况还有栖凤府的大批精锐,以及三名副将,又加上了您这位副指挥使坐镇,稳妥得很!” “不批!胆敢擅离职守,罚俸一月!” “没事,陈锋已经留下他两个月的俸禄。” “……” “这里是我两个月的俸禄,罚一个月是吧?” 潘运手脚极快,连忙掏出一半回来,递了过去,说道:“您先罚了去?” —— 高柳城外,来往行人,明显多于过往。 林焰骑蛟鳞马而来,尚未入城,便见顾副统领遥遥看见,从城楼上,匆忙下来。 “五爷……” 顾副统领迎上前来。 林焰便察觉到,从城门处经过的来往行人,纷纷朝着自己看了过来,神色古怪。 旋即又有了许多的议论之声。 “那就是五爷啊?” “传言之中,他凶神恶煞,嗜血成性,三头六臂,瞧着也不像啊。” “瞧他样貌,平平无奇,两个肩膀扛一个脑袋,只有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个嘴巴,凭什么能胜过小神宗?”有栖凤府城的马车里,传出少女的声音。 “不是说,无常已逃离高柳城,避而不战?怎么今日忽然回来了?”又有人这般说来。 “不管怎么说,他总算回来了,看来这一趟,不算白走!” “……” 林焰神色如常,目光扫过,便收了回来。 他驾着蛟鳞马,大摇大摆进城,看向身边的顾副统领。 旋即便听得顾副统领低声道:“您与小神宗的约战,快到时日了,近来高柳城热闹得很。” “看出来了,但我收到李神宗的战书,至今也不到十日吧,哪来这么大动静?”林焰皱眉道。 “李神宗的战书,加上小神宗的名声,掀起来的风波,远在您预料之上。” 顾副统领低声道:“很多人是在数日之前,才刚得到‘约战’消息,当日就动身,从其他各地赶来,经过多日长途跋涉,赶到高柳城的……不少人,消息不够灵通,如今还在路上呢。” “好事之人,倒是不少。” 林焰皱眉道:“按道理说,来往于各方城池的,都应该是各处官方势力,以及那些进行交易的商行,怎么我瞧着,不少像是来游玩的?” “就是来游玩的。” 顾副统领低声说道:“小神宗是栖凤府,当代第一天骄,而您是被李神宗选定,作为小神宗的对手!” “对于世人而言,两位都是高高在上的大人物,是寻常武夫,平凡百姓,终其一生,都未必能触及的存在!” “此战,涉及到了栖凤府第一天骄的名头!” “对于栖凤府而言,你们就是下一代的中流砥柱,未来数十年,谁是最强者,谁是下一个李神宗,也许就从这一战,而定下了!” “所以,影响之巨,甚至有些人,从栖凤府之外,赶赴高柳城。” “就连残狱府的大府主,如今都入住了内城,他作为残狱府最高掌权者,日理万机,在内城等您两天了都。” 顾副统领这样说来,充满了感慨和激动之色。 林焰有些出乎意料,皱眉道:“这等世道,人都吃不饱,就为了看一场热闹,出这么远的门?” 当今世道,混乱不堪。 在黑夜之中,妖邪遍地。 哪怕青天白日,也不乏恶贼、流寇、盗匪、妖物等等威胁,可谓路途凶险。 出一趟城,就是冒一次险。 林焰完全无法想象,此战会引来这么大的动静。 “普通百姓,自然是一日三餐,难以为继,只能埋头苦干,寻求温饱,每日劳作,片刻都不敢懈怠。” 顾副统领低声道:“但这一次,能够为了观战,不惜长途跋涉而来的,又哪里会有普通百姓?” “这倒也是。” 林焰神色平静,说道:“周边净地,怕也是人满为患了?” “各方来人,进入高柳城之前,必然在夜间栖息净地,而净地有限,过于拥挤,又有不少大族子弟不喜拥挤,所以闹出了些人命。” 顾副统领出声说道:“城守府亲自下令,派人驻守各处净地,缓和秩序。” 林焰闻言,脸色也沉了些,缓缓说道:“这种世道里,还有这种荒唐之事,真是匪夷所思。”顾副统领不由得苦笑了声:“在这个世道,诸般荒唐事,何曾少过?” “行了,近来人多,城防之事,必然繁忙,辛苦你了。” 林焰微微摆手,也不想多言,径直回了临江司。 但他却发现临江司门前,也有着不少好事之人。 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他调转马头,往后院去。 随后杨主簿得知消息,迎上前来。 见到这位主簿之后,林焰不由得吓了一跳。 “杨主簿,你瞧着怎么老了十岁?” “五爷,您总算回来了。”杨主簿面色憔悴,头发略微散乱,说道:“临江坊近来,人多事杂,咱们临江司,人手太少,我这几日里处理的卷宗,甚至超过了以往半年的总和!孟炉他们,一人担了三四人的活计,都快累倒了……” “怎么不扩展人手?”林焰皱眉道。 “各方势力,倒是打算往临江司安插人手,没有您点头,谁敢把人收下?”杨主簿低声道:“回头您要是把人都砍了怎么办?” “罢了,我亲自向内城申调人手。”林焰揉了揉眉头。 “近来日巡使、巡夜使,也都苦不堪言,各方来人,自视甚高,闹了不少事端。”杨主簿低声道:“问题是,其中多数人,来历不俗。” “来了临江坊,还管来历不俗?”林焰平静说道:“秉公处理,该罚的罚,该抓的抓,该杀的……我亲自来!” “这……”杨主簿吓了一跳,连忙道:“怕是不合适。” “栖凤府城,副城守之子施旭,已被我斩杀,你觉得还有谁,我不适合再杀的?” 林焰拍了拍他的肩头,淡淡道:“外界传言,都说我避而不战,畏惧小神宗,正好澄清此事,告诉他们,老子是去杀栖凤府城施副城守的儿子!” “……”杨主簿露出茫然之色,旋即倒吸了口气,惊骇道:“您这……不要前程了?” “本座的前程,一向就在手中刀锋之上。”林焰缓缓说道:“消息传出去,再敢犯案者,重罚!” “是。”杨主簿脸色变幻,终于还是点了点头。 “既然栖凤府各方势力,目光都汇聚在我身上,如果临江坊在我手底下,还乱成一锅粥,岂不是被人看轻?” 林焰拍了拍腰间的刀,说道:“列个名单,近些时日,来到高柳城,自负不凡,沾了人命的,拉到菜市口……本座来一个杀鸡儆猴!” 他这样想着,来到大厅,却发现前院跪着一批人,微微皱眉。 “这些是犯了重罪的?”林焰问道。 “犯的事儿,确实不小。”杨主簿低声道:“老爷是不是劈人的瘾又犯了?要不先拿他们过过瘾?” “本座从来不是嗜杀之徒,只是秉公执法。” 林焰微微摇头,握住刀柄,往外走去,一边问道:“他们犯的什么事?” “他们是开青楼的。” “嗯?” 听到这里,林焰停住脚步,皱眉道:“是逼良为娼么?该杀!” “倒也不是逼良为娼。” “那又是什么重罪?” “五爷出城以后,大约是不知晓……”杨主簿迟疑了下,说道:“如今高柳城内的外客,十有八九,冲着您来的,尤其是临江坊,近来人满为患。” “那又怎么了?”林焰略有不解。 “虽然坊间秩序不好维持,但是人一多,便好赚银子,如今哪怕街边小贩,也都生意兴隆。”杨主簿说道。 “……”林焰隐约明白了什么。 “近来有些人,暗中打着您的旗号,都赚得盆满钵丰。”杨主簿迟疑了下,说道:“不瞒您说,我让周家的小姑娘,在咱们临江司对面,支了个面摊,打了个旗号,就叫‘无常热汤面’,号称是您老人家最喜欢吃的……如今已赚了不少银两,账册已经好了,有七成利润是您的。” “混账!”林焰不由恼怒。 “那您拿八成?”杨主簿迟疑道。 “……”林焰沉默了下来,然后问道:“你是自家人,打我的旗号,也就罢了,别人怎么敢拿我堂堂监天司总旗使兼巡察使的名号,肆意妄为?” “他们倒也不敢在明面上打出旗号,但私下里传扬,是难免的……”杨主簿说道。 “他们怎么传的?”林焰面无表情地道。 “市井闲谈间,隐晦地提及,小神宗徐鼎业即将面对的不知名的对手,是春宵楼的常客,最喜欢名为‘格妹儿’的魁。”杨主簿停顿了下,这般说道。 “……”林焰的手,不禁握紧了刀。 “近来很多城外来的人,慕名而去,这几日春宵楼生意兴隆,甚至那位‘格妹儿’已经病倒了。” 杨主簿停顿了下,又道:“其他的也就罢了,但这青楼之事,实在有损名声,所以,我就让小晖,把春宵楼封了,将他们的管事,都带过来了。” “审过没有?背后是谁,敢坏本座的名声?”林焰面露杀机,道:“哪方势力,忘了本座杀星之名?” “原先是梁虎参了股,现在是……”杨主簿抬头瞧了他一眼,不敢多言。 “韩总旗使?”林焰眉宇眼角抽搐。 “那倒不是,韩总旗使早就清了份额,换成银两,转给了内城的城守府。”杨主簿低声道:“其实,城守府已经准许的营生,没有逼良为娼,就算正经生意了……” “所以,借我名声,是城守府的意思?”林焰面色冰冷。 “最近整个高柳城,都堪称生意兴隆,城守府那边,虽然没有主动授意,却也没有制止此事。” 杨主簿低声道:“而且,十日约战之期,就在后天!城守府就怕您脾气太盛,遇见小神宗徐鼎业,今日就开战……所以,听闻城守府那边,还建议监天司,让您按捺住战意,等到后天,再来开战!” “城守府想让我延后,我就得延后?”林焰冷笑了一声,微微拂袖,略有不屑:“本座打算什么时候开战,容得他们多言?” “屠宰场事后,那大片荒地,至今无人接手。”杨主簿说道:“城守府打算,划归您的名下,可以建成宅院……” “混账!为了挣钱,城守府不要脸面,我无常可是要名声的!”林焰面色冰冷,说道:“一座宅院,妄想辱我?” “现在倒是不用您延后了,本该在今日到高柳城的小神宗,半途已不见了。” 杨主簿迟疑了下,说道:“我甚至怀疑,小神宗是拿了高柳城的好处,暂时不露面……” “……” 林焰沉默了下,说道:“让城守府先把地契拿过来,也许本座受到此等侮辱,气愤之下,伤及气血,需要闭关两日。” “闭关两日?你昨夜受伤了?” 就在这时,门外走来一人,正是监天司指挥使。 他神色复杂,看着林焰,说道:“今日一早,栖凤府城的施副城守,动身来高柳城,准备观战!” 本章完 第157章 镇祟之法!【二更!】 陆公小院。 气氛有些凝滞。 吕堂坐在角落,仰面望天,面上露出了忧愁的神情,思考着人生在世,以不同天资、不同修为、不同年龄等因素,所象征的人生意义。 而小院当中。 林焰饮了一口茶。 陆公喝了一碗药。 指挥使叹了一口气。 “咱们就这么坐着吗?”林焰放下茶杯,缓缓说道:“有什么想问的?” “炼气境?”指挥使神色异样,口中吐出了简短的三个字。 “是。”林焰微微点头。 “丰城以南,事情你干的?”指挥使这般问道。 “是。”林焰再度点头。 “没事了。”指挥使也低头喝了口茶,看向陆公,说道:“您老不想问些什么吗?” “老夫早有所料。”陆公微微抚须,平静说道:“斩杀凶厉邪祟,并诛灭亥猪,惊退两大炼气境……涉及劫烬的钥匙……” “陆公真乃神机妙算。”林焰露出惊讶之色,满是感叹。 “也不是什么都算到了。”陆公谦虚地道:“例如大印江的冥府石门,还有那降服了索命诡灯的红衣,就让老夫极为意外。” “降服了索命诡灯的红衣?”指挥使面色肃然,道:“陆公对她有所了解?” “老夫不大了解。”陆公看着林焰,微微一笑:“不过,作为她的未婚夫……” “什么?”指挥使惊呼一声,露出了难以置信的震惊之色。 “啥?” 吕堂从角落处跳了出来,睁大着双眼,死死盯着林焰。 半晌过后,才见他的黑脸之上,充满了失落,缓缓退后,低语道:“与红衣定婚约?此等魄力,吕某远不及也……败得不冤……” 他终于有了三分释然之意,走到角落,叹息道:“虽有当世第一的旷世资质,却已经对人族女子失了兴趣……所谓苍天至公,有所得,必有所失。” “吕某终究还是惦记着要娶妻生子,难怪在修行道路之上,总是要落后半步。” “败得不冤,心服口服,吕某从此,于修行之道,再不作比较了。” 黑脸大汉充满了感慨之意,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院中却沉默良久。 “我不知道。” 林焰终于开口,吐出口气。 陆公闻言,也稍微点头,说道:“往后,老夫想办法,再探一探虚实……婚约来源,确实摸不着头脑。” 指挥使大人偏头看了一下林焰,沉默了下,说道:“你不是喜欢格妹儿?什么时候变的?” “……” 林焰揉了揉眉头,话锋一转,问道:“残狱府的钥匙,准备怎么处理?” 陆公说道:“栖凤府城,已有应对,昨夜老夫也见了残狱府主。” 闻言,林焰松了口气,又看向指挥使,沉吟道:“那位老镇守使?” “不是本座安排的。” 指挥使微微摇头,说道:“他并不是照夜人。” 被劫烬所惑,导致古法隐患爆发,杀死了监天司的同僚,一路虐杀无辜商客,是无法辩驳的事实! 尽管为了人族,潜入劫烬,截获秘信,立下大功。 但正如老镇守使所言,功不能抵过。 “谁也不知道,他何时就会再次走火入魔,连他自己都不敢承诺,可以维持本性。” “哪怕将生死置之度外的照夜人,也不敢真正与他同行。” 指挥使微微摇头,说道:“他没办法成为照夜人。” 停顿了下,才听得指挥使大人缓缓说道:“何况,他如今已在绝路,立身悬崖之上,没有前路,没有退路……本座一样帮不了他的。” “他死之后,可列照夜人之名。” 陆公此刻,才缓缓开口,道:“他让林焰代为传话,等他死后,向那位断了一臂的巡察使报知真相,大约便有这么一点儿期望。” “他过往功劳不浅,而今又立下大功,本座会亲自与府城的最高指挥使,商议他的身后名。” 指挥使语气沉重,这般开口,又道:“但是这残狱府钥匙的功劳……” “先按下吧。” 陆公出声说道:“钥匙的事,另有隐秘,等查清了,再论功行赏,不迟!倒是那冥府石门……” 指挥使默然片刻,说道:“石门已经封死,但暂时查不出来源,以及所对应的时代!” “但是,听残狱府主讲述,他见到一批阴兵,进入其中,天亮时分,有阴兵统领,阴极生阳,死而复生。” “所以,栖凤府推测,这冥府石门,也许是古老传说之中的存在。” “梧桐神庙第九庙祝,今天就到大印江,会仔细勘探。” “……” 而林焰听着这些话,神色逐渐变得异样。 残狱府主? 残狱府的人族最强者? 亲眼看见阴兵统领,死而复生? “林焰?”指挥使推了他一把。“那个……”林焰神色复杂,迟疑着道:“你们说的阴兵统领,有没有可能……也许……是我当时,跟随阴兵,暗中探查?” “不可能,就伱这本事,纵然入了炼气境,怎么可能瞒得过残狱府主?”指挥使微微摇头,正色说道:“他修为远在我之上,一眼就能看穿虚实,岂能看不出是活人还是阴兵?” “那没事了。”林焰闻言,点了点头。 “……”陆公深深看了林焰一眼,却也没有开口。 “徐鼎业的踪迹,已经掌握了。”指挥使说道:“他后天上午,就会来到临江坊。” “知道了。”林焰神色如常。 “施副城守……”指挥使迟疑了下。 “他的儿子,犯了死罪,所以我杀了。” 林焰平静说道:“他此来高柳城,不犯事就好,犯了事,照样砍他。” “你还是谨慎些!” 陆公闻言,皱眉道:“毕竟是栖凤府城的副城守。” 林焰闻言,正色说道:“指挥使大人曾经告诉我,让我成为悬在高柳城之上的刀!” “只要我本心不改,公义为先,无论造成任何后果……都有监天司作为靠山!” “我监天司,也未必就怕他一位副城守吧?” 说到这里,林焰微微昂首,偏头说道:“指挥使大人,您说是吗?” “……” 指挥使只觉得口干舌燥,一时语塞。 他印象当中,当夜好像是说,高柳城内,自己来扛住一切后果。 没说整个栖凤府的后果,都能扛得住吧? 让这小子,当悬在高柳城之上的一把刀,怎么就成了悬在整个栖凤府之上的刀? “尊敬的指挥使大人?” 林焰凑近前来,皱眉说道:“难道我监天司门下,秉公执法,按律行事,还要忌惮一位副城守?” 陆公闻言,沉吟道:“不至于的,栖凤府城的监天司,可是负责监察整个栖凤府,别说副城守,就是大城守,也都在监察范围之内!” 说到这里,陆公添了些茶水,说道:“按道理说,你秉公执法,按律行事,别说杀了施家二位公子,施副城守若犯死罪,也可以杀!” “……” 指挥使沉默了一下,然后说道:“陆公说得对。” 他深吸口气,站起身来,说道:“本座回监天司,准备些东西。” 他也不等回话,大步往外走去。 院中沉默了下来。 才见陆公揉了揉眉头。 “最近,高柳城内,极为复杂。” “看出来了。” “你需要什么东西?” “三五枚凤血古玉。” “你当大白菜呢?”陆公恼怒道:“这东西,何等珍贵,你可知晓?这是想要就能有的吗?” “那暂时没有特别需要的了。”林焰摇了摇头。 “梧桐神庙的第九庙祝,算是老夫的师侄。”陆公叹了声,说道:“他带来了神庙护军,想必军中高层,能找来一两枚。” “多谢陆公。” “要还的。” 陆公缓缓说道:“等你申报了功劳,换下来的凤血古玉,再还给人家。” “这是自然。”林焰微微点头。 “行了,你先回家。” 陆公沉吟着道:“老夫给你二哥挑选的道路,他不想走!反倒是看中了……另一条路!” “什么道路?”林焰闻言,不由得神色凝重。 “镇祟!”陆公缓缓开口。 “镇祟?”林焰心中微沉,道:“也是古法?” “比拜祟法,要霸道得多。”陆公缓缓道:“所谓拜祟法,是以自身为奴仆,以邪祟为老祖,不断以香火、精血、生机,日夜供奉!但镇祟之法,则是以自身‘正气’,强行镇压,强令驱使!” “强行镇压,反噬只怕不小。”林焰皱眉道。 “比起拜祟法来说,如能强行镇压得住,不需要耗费自身精血、生机、香火……是没有隐患的。” 陆公摇头说道:“就怕哪一日,自身忽然势弱……哪天,运势低了,气血败了,寿元损了,或者过得些年,人也老了……” 停顿了下,便听得陆公说道:“那时候,邪祟就会疯狂反噬,倾泻多年以来,被强行镇压的仇恨!” “不行!” 林焰面色肃然,正色道:“我宁愿二哥,此生都作为一个普通百姓,在高柳城当中,安稳此生!” “因此,需要你去劝他。” 陆公伸手入怀,取出一封信件,道:“这是老夫给他的,等你劝过以后,再交给他。” 本章完 第158章 小神宗!徐鼎业!【三更!】 林家当中。 小白猿眨了眨眼睛。 身后的翅膀,正轻轻扇动。 在它面前,是熟睡的两个孩子。 今儿天气有些闷,扇点风才能睡得熟。 不然的话,恐怕这两个小娃儿,就要醒过来了。 小白猿想到被扯着两边翅膀,强行帮它荡秋千的画面,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而在不远处,刚收拾好碗筷的林磊,偏头看了那小白猿一眼,神色复杂。 这是一头小妖! 妖物与邪祟,向来是世人眼中,最为不祥的存在,避之而唯恐不及。 “二哥。” 就在这时,声音从门外传来。 “老爷!” 小白猿面露喜色,连忙跃起,来到他的身边。 林焰顺手接过,放在肩头,往内中走去。 “阿焰,你回来啦。” 林磊放下了碗筷,也快步从房中走出来。 “二嫂呢?”林焰左右看了眼,出声问道。 “在街上支了个摊子,卖些木制的小玩意儿。”林磊笑着说道:“近两日里,城外各方,都来了不少人,临江坊内,不管什么生意,都特别容易赚钱。” “木制品也赚钱?”林焰诧异道。 “最赚钱的,还是木制的风车。” 林磊伸出满是细微伤痕的手,指向桌上的竹条,说道:“听那些客人说,栖凤府城的梧桐神庙,新任的‘圣女’,手里就拿着一个风车,好像还是咱们高柳城出的。” “所以那些从栖凤府城来的客人,尤其是女子,都想买木制的风车。” “话说回来,高柳城近期如此热闹,跟提拔你的那位贵人,有着极大的关系。” “听闻他是咱们高柳城最出色的奇才,要跟栖凤府城来的奇才,争一争栖凤府当代最高的名头。” 说到这里,二哥笑了声,道:“有出息了。” 林焰静静看着他的笑容,不知为何,似乎看出了强颜欢笑的意味。 “二哥在担心我?” “……”林磊沉默了下,旋即叹了一声:“无常巡察使的名声,愈发响亮,他杀伐果断,得罪了太多的人,且如今势头更盛。” “这难道不是好事吗?”林焰沉吟着道。 “站得越高,怕摔得越狠。”林磊语气凝重,缓缓说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他太年轻了,杀性也重,未必承得住来自于各方的剧烈风波!” “他如今势头强盛,你在他手底下,自是意气风发。” “但不说有朝一日,他若受挫,伱是否受到影响……” “单说今日,他如此强势,你跟随在侧,受得重用,听从调派,难道真就没有半点风险?” 随着二哥的声音,林焰陷入了沉默当中,隐约明白了二哥的心意。 “二哥听闻临江司麾下小旗,已经在临江坊,抓了不少来自于各方的权贵子弟。” 林磊低沉着道:“说不好听些的,遇上那些骄纵跋扈之徒,咱们的命,在人家眼里,如同草芥。” “纵然无常巡察使,事后为你报仇,又能如何?” “等过些时日,你在临江司,就安心当个执笔的书吏。” 迟疑了下,便听得林磊说道:“我在陆公那里,得了一些东西,大约能练成本事,到那个时候,二哥亲自去报当初的救命之恩。” “这就是二哥,非要选择镇祟法的原因吗?” 林焰抬起头来,沉声问道。 “你知道了?” 林磊怔了下,终究叹了声,说道:“也是,你本就是在临江司,专门通报陆公那边的。” 他伸出手,抚摸着小白猿的脑袋,低声说道:“其实,妖邪之物,好像也不是太可怕。” “二哥,其实你可以安稳过日子,平平安安。” 林焰深吸口气,说道:“大哥从军多年,如今我入监天司,我等兄弟三人,已有二人,在为人族而效力!” “其实二哥没什么本事。” 林磊神色低沉,缓缓说道:“前次遭受迷惑,出了城外,险些丢了性命!后来妖邪攻城,坊间死了不少人……” 他看着林焰,说道:“二哥也许不能帮你,但总不能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总给你拖后腿。” 林焰迟疑了下,还要再度劝说。 便听得林磊叹了声。 “二哥与你,生在高柳城,受到庇护,于城中长大。” “其实心中,不免也想着,希望能为人族的安危,尽一份绵薄之力。” 林磊坐在边上,说道:“我看过拜祟法,隐患太重,又被高柳城禁绝,习练不得……但镇祟法,似乎可行,至少近二十年,不会有什么隐患。” 林焰问道:“二十年后呢?” 林磊笑道:“二十年后,我已老了,邪祟反噬之前,离开高柳城,死于城外,不拖累后辈,不遗祸于城中。” 他看着手掌,说道:“我本庸庸碌碌,而此生平凡,而今有幸,或能习练法门,尽绵薄之力。” “不敢说守护高柳城,至少如周家那般遭遇,能真正出头,为他们求一个公道。” “何况,二十年,隐患不显,我也能继续当一个兄长、一个丈夫、一个父亲。”停顿了下,才听他道:“况且,修成镇祟法,从陆公那里学得,算是他老人家的传承!高柳城中,二哥便算有了点儿分量,可以当做你的助力,将来有朝一日,你若真的有事……” 他摆了摆手,勉强笑了声:“不说那些。” 林焰坐在边上,沉默半晌,才道:“决定好了?” 林磊微微点头:“为众人抱薪者,不可使之冻毙于风雪……周集这样的人死了,他家中便要经受风霜,我想成为一缕微不足道的火焰,让更多的人,不用死。” “好。” 林焰伸手入怀,取出陆公的信件,递了过去。 林磊怔怔接过,拆开信件,不由一怔。 而林焰见状,伸手接过那信,也为之惊愕。 只见信上只有三行文字。 “镇祟法之源头,出自于冥府!” “得阴兵法令者,可统御阴魂!” “法令镇祟,隐患全消!” —— 与此同时。 高柳城外,约莫百里范围。 但见一行骑兵,疾驰而过,卷起尘埃弥漫。 “施副城守,临近傍晚,附近只有三座净地,只怕已经人满。” 有一名将领,大声喊道:“您选定一处净地,作为今夜栖身之所,属下立即派人前去清理闲杂人等!” “不必了。” 施副城守的年纪似是五十出头。 他身材魁梧,面色冰冷。 眼神凌厉到了极致。 此刻驾马疾驰,一骑当先。 “下午就已经入了高柳城百里范围之内,越是往前,强大的妖邪就越少。” 施副城守语气冰冷,这般说来:“有本座在此,途中寻常妖邪,又何须畏惧?” 那位将领心中微沉,偏头喝道:“打起梧桐照夜灯,立即加快行程,要在天黑之前,到高柳城三十里范围内。” 高柳城外,百里范围之内,强大妖邪相对稀少,对于施副城守这等人物而言,自然无须畏惧。 但是对于他们这些府城卫军来说,哪怕小妖和游祟,在夜间也可能会要了他们的性命。 只有尽快赶路,进入三十里范围内,才可以将伤亡降到最低。 施家两位公子,全数被杀。 施副城守心中震怒,显然已经顾不得他们这些将士的性命,只想着尽快赶赴高柳城。 “两位公子的命……” 这位将领,往后看了一眼,心道:“可是我这麾下将士的性命,也是命啊……” 他吐出口气,驾马赶上。 又听得施副城守开口道:“小神宗徐鼎业,可有线索?” “他是主动隐匿了行迹。” 这名将领低声道:“徐少爷不愿意现身,咱们的人,找不到他。” “那就让他尽快现身。” 施副城守语气沉凝,说道:“十二枚凤血古玉,最上等的质地!本座只需要,他在约战之时,下手稍微重一些,多个三分力,仅此而已!” 这名将领闻言,不由低声道:“消息已经报给了小神宗的侍从,但是没有回应。” “再报一次,告诉徐鼎业,本座有一宝物,名唤云雷剑,锋锐无比,当世罕见,乃是探索古墟所获之物!” 施副城守肃然道:“只要他答应,以此剑斩落无常的首级,那么剑就归他了!” —— 与此同时,临江坊,春宵楼。 这里热闹吵杂,人声鼎沸。 而在顶楼,便见一个年轻人,背负双手,看向远方。 “春宵楼的格妹儿,据说是无常最喜欢的魁,但手法也不怎么样,不如栖凤府城的极乐楼。” 这年轻人叹了一声,有些失望。 他身着白衣,相貌清俊,腰间挂着一柄长剑。 此刻,他站在楼顶,俯视整个临江坊。 顺手拿了个烧饼,嚼了两口,幽幽说道:“虽不如府城来得繁华,但勉强也算不差……高柳城的发展,确实还算不错了!” 随后就见他一跃而下,朝着青山坊而去。 迎面而来,却见一个男子,凑近边上。 “施副城守传来的消息?”年轻男子诧异地问道。 “正是!”那男子点了点头。 “锋锐无比的云雷宝剑?让我用来割下无常的脑袋?”年轻男子沉吟片刻,笑了一声,道:“把剑收了!” 本章完 第159章 炼水为冰,以承蜃景!【一更!】 高柳城,内城,柳尊神庙。 今日神庙已进行诸般布置,又有大量护军,阵列庄严。 诸位烧香人,各司其职,不敢懈怠。 只因残狱府的大府主,亲自来到神庙,敬香于柳尊。 而神庙的十二庙祝当中,除却大庙祝,以及负责轮值观天楼的第五庙祝以外,其余十位庙祝,均已汇聚。 “府主有心了。”第二庙祝轻声说道:“可惜这个季节,柳尊已在沉眠,否则定有神光赐予。” “无妨,老夫至此,不是为了柳尊赐福。”残狱府主微微抚须,含笑说道:“只是敬畏柳尊,祂老人家,庇护此城百姓,守人族安危,理当受老夫敬香三柱。” “以府主之修为,今日香火三柱,胜千万人矣。”第二庙祝,缓缓施礼:“大庙祝正值关键时刻,不能出面,我代他多谢府主敬香。” “略尽心意,应当的。” 残狱府主摆了摆手,看向外边,又道:“这一桶又一桶的,又是什么?” “十日之前,便命全城收集露水,在每一桶露水当中,都已加入了一滴真神露。” “真神露?便是从柳尊本体身上,收集而来的?” “正是。” “瞧这个模样,是要运送城外?” “即将运送至内城的城墙之外,由大城守施展真气,去其热,炼为冰,承蜃景。” “这是在筹备明日之战?”残狱府主不由惊叹道:“以这露水化冰,接引观天楼之上的神镜映照,就可使得外城之人,无须亲至战场,亦可得见此战。” “正是。”第二庙祝微微点头。 “自‘新法’传入栖凤府,诸般神妙手段,真是令人赞叹。”残狱府主感慨道。 “新法传扬,确是造福人族。”第二庙祝也不由感慨道。 “看来老夫,也得派人,来栖凤府,习得新法了。”残狱府主这般说来,又道:“明日约战,可定了地方?听闻是外城的临江坊?” “此次各方来人,超出预计之上,过于热闹,也就过于混乱。”第二庙祝笑着说道:“最初是定于临江坊,但无论城中之人,还是城外来客,皆涌至坊间,人数过众,难以承载,故而约战之地,已定在内城。” “既在内城,又要炼水为冰,接引神光,映照蜃景?”残狱府主问道:“如此广阔的内城,也承不住这么多人?” “高柳城自建成以来,为的就是庇护人族,城中本就人口众多,再添众多来客,着实负担过重。”第二庙祝语气微凝,又道:“人数过多,诸事混乱,故而需要将人分开……况且,还须得防备劫烬。” “这么大手笔,划得来吗?”残狱府主闻言,却露出了思索之色。 “高柳城近来,各方生意兴隆,乃至于街边小贩,都赚得盆满钵丰。”第二庙祝笑了声,说道:“城守府,对于此战,万般重视!” “李神宗一封战书,两个小家伙的约战,闹出这么大动静。” 残狱府主若有所思,自语道:“收获这么大?” —— 临江司。 杨主簿面色憔悴,发丝颇乱。 孟炉、冯晖、邹进、郑流等人,也都颇为疲惫。 “日巡使和巡夜使,近来也都人手不足,无法协助咱们。”小晖低声说道。 “是因为咱们奉五爷的命,捉拿了坊正,还有外南衙门的人?”杨主簿皱眉道。 “他们倒是不敢,毕竟五爷的杀星之名摆在那里。”小晖低声说道:“是真的人手不足了。” “城防那边呢?”杨主簿问道。 “城防更是疲惫不堪,捉襟见肘。”孟炉低声道。 “都这般情况了,外南司没有增派人手,城守府方面也没有加派人来?”杨主簿沉吟着道:“看来约战之地,不在咱们临江坊。” “来到高柳城的人,有不少是冲着五爷的名声来的,临江坊近来人满为患,承载不住。”邹进是个老江湖,沉吟道:“大概被定在内城了。” “既然请不来援手,诸位小旗,今日再辛苦些!”杨主簿揉了揉眉宇,说道:“五爷先前说过,内城总楼调来了两位掌旗使,以及二十四名小旗,归五爷调派,会协助咱们临江司,等到今夜,就好了。” “辛苦些倒是无妨。”孟炉停顿了下,说道:“就是没能亲眼看见五爷大展神威,激战小神宗,真是此生憾事。” “就猜到你们是这样的!” 外边传来个笑声,正是小白猿所化的林小旗,啧啧说道:“五爷让外南司的许青,运来了一块神庙的冰,在临江坊内,可以观战。” “五爷人呢?” 杨主簿连忙上前。 “闭关备战。” 林小旗凑近前来,低声道:“此番前来,我是奉了五爷的意思。” 杨主簿连忙说道:“地契已经到手了。” 林小旗闻言,方是松了口气,又道:“你再给城守府传个消息,五爷职责所在,镇守临江司,监察外城扩建之事……不能擅离职守。” 杨主簿怔了下,低声道:“五爷这是……什么意思?” 林小旗应道:“意思就是,约战的场地,什么时候轮得到别人来定?五爷就在临江坊,无意离开管辖范围之外,若小神宗想要来战,就到临江坊!” “啊?” 杨主簿先是错愕,旋即明白了什么,眼前微亮,低声道:“那五爷的意思是,得让城守府加钱?” “胡说!”林小旗呵斥道:“谈钱就俗了,五爷岂是俗人?” “那什么东西不俗?”杨主簿压低声音,问道。 “凤血古玉之类,就不是俗物。”林小旗应道。 “明白。”杨主簿顿时明朗。 “五爷交代了,不要太多,向城守府,报个十几二十枚,差不多了。”林小旗说道。 “这东西我听过,极为珍贵,对于炼精境的人物来说都是至宝,搜遍整个高柳城,怕是都凑不齐。”杨主簿迟疑道。 “凑得齐的。”林小旗笑了声,出声道:“指挥使大人截获了一条消息,有人从栖凤府城带来了十二枚凤血古玉……那人绝不会让这一战,就此停歇的,他会拼命让这一战开启!” —— 陆公小院。 林焰已在闭关。 大印江那边,梧桐神庙的第九庙祝,从几位护军统领身上,借来了三枚凤血古玉。 三源纳气五行万炼宝录的造诣,已经算是极为精深,只要气血充足,便可以在一夜之间,完成多次炼精化气。 “不错了。” 林焰看着手中的凤血古玉,露出了满意神色。他开始闭关修炼,再次炼精化气。 而在院中。 陆公放下了两份请帖,笑了声,说道:“人倒是不少。” “另一份是从外南司拿过来的。”吕堂咕哝着道:“给无常的。” “内城的酒宴,由城守府举办,邀请了不少大人物啊。” 陆公微微抚须,说道:“高柳城的大城守,特意出关,举办酒宴,着实罕见。” 今夜宴席,有高柳城的城守府高层,以及各部城卫军的高层。 高柳城六大家族的老祖、家主、以及元老级人物。 神庙的庙祝,以及少数地位特殊的老一辈烧香人,新一代杰出后辈。 监天司的指挥使、三位副指挥使、八大镇守使、以及极为特殊的总旗使。 至于外界,则是残狱府的府主、栖凤府城的施副城守、丰城来的几位主事、以及黎城方面的城守府主事。 “这份请柬是给陆公的,另一份是给无常的。” 吕堂撇了撇嘴,心想:“城守府是瞎了,居然没有给我的请柬!” 陆公笑了声,问道:“没有给小神宗的请帖吗?” 吕堂怔了下,说道:“小神宗不是明日上午,才会从南门,进入临江坊,前往约战之地吗?” “是啊,他明天上午才会现身,不妨碍他在这两日里,把高柳城大大小小的青楼,逛了个七七八八。” 陆公轻笑了声,说道:“临江坊的春宵楼,他就去了三次,每一次都用不同的身份,点的都是同一个魁……这小子,比当年李神宗玩得!” 吕堂不由惊愕道:“外界传言,徐鼎业是个苦修之士,常年闭关……” 陆公神色平淡,说道:“毕竟是李神宗的得意弟子,被誉为当代天资最高之人,总不能说他常年醉卧青楼吧?” “青楼这么好?” 吕堂若有所思,道:“徐鼎业既然是老手,怎么还一连去了三趟?听说无常早年,也是春宵楼的常客?那格妹儿,有何神奇之处?” “你跟老夫谈这个?” 陆公抬起头来,淡淡道:“滚!” 吕堂挠了挠头,往外走去。 而陆公微微摇头,看着从栖凤府城送来的卷宗,心中暗道:“就算林焰身上,已经具备阴兵法令,但要彻底完善镇祟法,也不容易啊……” —— 外南司。 韩总旗使看了一眼桌上的佩刀,似是有些沉吟之意。 “怎么说我也是个后辈,您老没必要对我拔刀吧?” 对面的年轻男子,笑了一声,拍了拍腰间的剑,说道:“虽然徐某觉得,您老如今未必是我的对手,但咱们打这一场,不合适。” “确实不合适,伱们这一代人的争斗,本座不适合出手。” 韩总旗使将手中的卷宗,放在了自己的佩刀上,旋即说道:“若是本座击伤了你,无常胜之不武!” “您刚才不就是打算,将我击伤,明日让他多半分胜算?” 徐鼎业笑着说道:“我听说了,施森那个废物,被无常剁了脑袋。” “以徐某的了解,施森在炼精境里,也算是不弱了。” “想来您的这位得意传人,并非传言之中,以万载空青,侥幸晋升炼精境。” “现在施副城守,准备给我十二枚凤血古玉以及一柄云雷剑,让我下死手。” 声音落下,又听徐鼎业缓缓道:“您老觉得呢?” 韩总旗使语气如常,平静说道:“就一件事,如果他死了,我保证你回不到栖凤府城。” “听说您老看重无常,是觉得他天资绝顶,乃是人族将来的中流砥柱。” 徐鼎业笑呵呵道:“我若比他强,更应该是人族的中流砥柱,您不会杀我的!” 韩总旗使面无表情,眉宇之间的疤痕,隐约有些血色翻涌。 “徐鼎业,你从青楼那边过来,就是为了让本座动怒?” “倒也不是,我师尊吩咐了,让我来瞧一下,您这些年里,是不是过得跟狗一样惨。” “现在看完了,你可以滚了,别逼老子拔刀。” “那就走了。” 徐鼎业站起身来,摆了摆手,说道:“对了,您这个弟子,阅历过于浅薄了,高柳城的风月之地全都不怎么样,不值得他流连忘返。” 停顿了下,才听得徐鼎业开口说道:“既然约战的场地,定在了内城,我就不按原定的路线,出现在临江坊了,今夜我就住在内城的映楼。” “韩总旗使,你记得叮嘱无常,正午之前就到,不要迟来了。” “还有,徐某不想杀他,但众目睽睽,不好留手。” “避免误杀,您老今夜提前,准备一身精钢甲胄,作为防护。” “明日我也不会针对这身甲胄嘲讽他的。” 徐鼎业笑呵呵地摆了摆手,往外走去。 韩总旗使脸色阴沉,静静看着他离去的背影。 半晌之后,许青神色复杂,走了进来,关上房门,正要宽慰两声。 却见韩总旗使,忽然忍不住笑出声来。 “……” 许青吓了一跳,暗道糟糕,莫非韩总旗使,被小神宗侮辱,气急攻心,开始神志不清? “许青,我的家底,清点好了?” “清点好了,随时可以搬运。”许青说道:“您打算调离高柳城了?” “调去赌坊!”韩总旗使说道:“以你的名义,压无常胜!” “什么?”许青闻言,顿时大惊,连忙说道:“那可是小神宗徐鼎业,他怎么可能败?您这不是意气之争,给赌坊送钱?” “无常如今的修为,怕是能与我并肩了。” 韩总旗使神色平静,缓缓说道:“何况,我让人放出消息,声称无常流连春宵楼,果然这徐鼎业,在春宵楼逛了三次,想必他明日精力欠佳!无常今夜还在闭关修行……所谓此消彼长,赢面极大!” 他站起身来,看向楼外,低语道:“这一战,就剩几个时辰了。” 本章完 第160章 二嫂:发家致富,全靠小神宗!【二更!】 姓名:林焰。 功法:三源纳气五行万炼宝录(600/1000)+ 修为:炼气境(8/6480)+ 神通1:食煞! 神通2:镇魔! 神通3:金身!(359/1000)+ 技法如下: 血煞惊雷刀(100/100) 造身(1/365)+ 变化(13/100)+ 煞气:0 “果然,功法造诣达到了这般地步,气血充足的前提下,一夜修行,便能增长四缕真气!” 林焰睁开眼睛,颇为满意。 他此前将煞气,加在了功法之上。 如今又将剩余煞气,都加在了金身神通之上! 他此刻的状态,已经达到了巅峰,神清气爽。 等他走出院外,就见小白猿赶来。 “地契到手。”小白猿低声道:“如您所料,城守府,给出了十二枚凤血古玉,就是从姓施的老家伙身上得来的。” “怕我避战,这位施副城守,果然是乐意给出来的。” 林焰笑了声,左右看了一眼,问道:“陆公呢?” 小白猿低声说道:“他说自己身子骨差,不能跟你同行,怕颠簸……所以提早出发,走得慢些,也就缓一些。” 林焰点了点头,看向桌上,还有一本簿册。 他伸出手,翻阅过一遍。 发现是一本“功法”。 并非武道功法,而是类似于神庙镇压邪祟的手段。 这应该就是陆公准备给二哥的法门了。 “走吧。” “去内城吗?马已经备好了。” “回家,沐浴,吃饭,换身衣服。” “您这是一点儿也不急啊?” “徐鼎业一天到晚,流连青楼,万分从容,老爷我急个什么?” “这倒也是。” “走吧,回家歇一会儿。” 林焰揉了揉脸面,揭下了无常的脸,变成了原本的清秀面容。 他换了身衣服,回到了家中。 却发现二哥和二嫂,还有两个小娃儿,似乎准备出门。 “阿焰,你今儿不用当值吗?” “昨夜轮值了。”林焰迟疑了下,低声道:“咱家这是?” “你不知道吗?”二嫂激动地说道:“今天就是栖凤府最厉害的小神宗,要跟咱们高柳城最能打的无常巡察使,开打了啊!最近整个高柳城,此等热闹,全都是因为这一场盛事……” “盛事……”林焰揉了揉眉头,道:“所以伱们这是要出门观战?” “本来说是在临江坊打起来的,但城守府那边,认为人太多了,定在了内城。” 二哥不由得低声说道:“虽然咱们进不了内城,不过,神庙布下了手段,在外一坊,就可以看见内城这一战!” “人满为患,就算外城可以看见,也不容易呢。” 二嫂倒是显得更为激动,说道:“也就我兄长,好歹是个里正,钱找人定了几个位置!他本来是想自个儿去的,没想到外南衙门,命各方主事者,不得擅离职守……所以这位置,就给咱们家了。” 林焰吐出口气,说道:“不就是打个架,二嫂瞧着怎么比二哥还兴奋?” “你是不知道,最近咱家支个摊,短短几日,就挣了二十多两银子,发财了呀。” 二嫂抱着林小月,啧啧说道:“这两位都是福星咧。” 二哥林磊正抱着小男娃,叹道:“她把挣来的钱,压在赌坊了。” “什么?” 林焰怔了下。 “瞧你那样,没见识了吧?” 二嫂神秘兮兮地道:“我兄长告诉我了,小神宗是当代第一人,压他赢,准没错!” 林磊想了想,说道:“按道理说,小神宗是栖凤府最杰出的人,高柳城只是栖凤府内的一座城池!而且无常巡察使,虽然在高柳城名声鹊起,但是小神宗毕竟成名已久!” 他看了一眼林焰,然后低声道:“二哥也压了他赢!” 合着全家都压对手赢? 林焰沉默了一下,然后说道:“我毕竟在临江司当差?就不压一下无常巡察使赢?” “不行不行!”二嫂连忙摇头,说道:“压无常巡察使赢,那不是白送钱给赌坊?” “倒也压了。”二哥林磊是个懂得人情事故的,他伸手入怀,取出了一张纸来,递了过去:“压了一两银子,无常赢!” “这是?”林焰怔了下。 “回头你交给无常巡察使,可以略表忠心。”二哥叮嘱道。 “好的。”林焰默默收好,应了一声。 “那我们走啦。”二嫂挥了挥手,说道:“昨儿租了辆驴车,希望正午之前赶到。” “一起走吧。”林焰说道:“外边有马车。” “马车好啊。”二嫂闻言,顿时露出喜色,然后说道:“那我们借你的马车走啦。” “不带上我吗?”林焰张了张口,一时有些无言。 “总共就两个位置。”二嫂指了指自己还有丈夫,然后说道:“这两个小孩,抱在怀里,不占位置,到时候多你一个,怕你又进不去。” “小猪看家咯,没热闹看咯。”林小月作了个鬼脸,几日不见,她说话倒是清晰了些。 “……” 林焰神色愈发复杂。 没热闹看? 可自己就是这个热闹啊! 他看着二哥二嫂,兴高采烈地坐上马车,朝着内城方向而去。 半晌之后,才闷声道:“路上小心,尤其是带着孩子,被别人拐了。” “呸呸呸!瞧你个乌鸦嘴!” 二嫂掀开马车帘子,说道:“你得祝小神宗旗开得胜,咱家赚得盆满钵丰,到时候才有钱给你娶媳妇儿!” “娶十八个!” 小白猿禁不住探出头来,大声说道。“羞羞脸,不要脸!”林小月笑嘻嘻地,指了指林焰:“小猪不要脸!” “……” 林焰看着马车驶离,沉默了半晌,然后说道:“人多眼杂,难免秩序混乱,通报外南司,告诉韩总旗使,派出两名小旗,护着他们。” 这样说来,他又往房中看了一眼,不由叹道:“走吧。” 小白猿怔了下,说道:“不是刚回家吗?您说要沐浴洗身,吃个饭,换身衣服,歇一歇?” “家里也没给我留饭啊。” 林焰走出门外,把门关上,叹道:“大概小神宗来了,家里会给他准备三菜一汤。” 说到这里,他朝着外边走去。 “咱们现在去内城?” “去临江司。” “事情都安排妥当了,还回临江司干什么?” “傻啊你,难道无常是从林家走出来,径直去了内城?”林焰平静说道:“得是林小旗,回了临江司,跟随无常巡察使,去往内城!” “明白。”小白猿连忙点头。 “我的钱,都收好了没有?”林焰忽然问道。 “就在临江司的住处,床底下挖了个坑。”小白猿说道。 “全给翻出来,把地契也带上。”林焰平静说道:“交给杨主簿。” “给他作甚么?这又不是公家的钱,是咱家自己的钱!”小白猿连忙摇头。 “让他去赌坊!”林焰平静说道。 “这……”小白猿低声道:“监天司,负责监察全城,咱们去赌钱,不合适吧?” “不合适?” 林焰面色平静,说道:“我总算明白,昨天指挥使大人,为什么找吕堂借钱了……” —— 内城。 各方高层人物,大多已经到场。 位于东边,最上方的三个座椅! 一位是残狱府的府主。 一位是栖凤府的副城守。 另一位,则是高柳城,城守府,当代的大城守。 也就是高柳城最高掌权者! 而在对面,则是监天司的指挥使、两位副指挥使、以及三位镇守使。 六大家族的老祖宗,已经来了三位,余下三位,则仍在闭关。 倒是各家的家主,都已到场。 神庙来了两位庙祝,以及诸位烧香人,其中就有灵禾姑娘。 神庙护军、内城各部城卫军、以及监天司,都奉命维持秩序。 而在更外边,则是来自于各方城池的人物。 有些是各城的掌权者,有些是权贵大族子弟,有些则是大型商行的主事者。 人数众多,纷纷扰扰,场中极为热闹。 中间是一片空地,长有千步,宽有八百步。 所有的目光,都汇聚到了这里。 “人还没到?” 残狱府主微微抚须,偏头问道:“这两位可是正主。” 高柳城守含笑说道:“这两位,难免年少气盛。” 施副城守面无表情,神色冷淡,扫过一眼。 不远处,站着一人,神色冷漠。 监天司,外南司总旗使,韩征! 从某种角度来说,韩征才是这一战的真正起源! 而无常是他的得意弟子! 这一点,已经传遍各方。 “陆公来了。” 就在这时,神庙的第二庙祝,连忙起身,前去迎接。 其余各方势力的人,也纷纷起身。 却见陆公伸出手,往下压了压,淡淡道:“都是来看热闹的,不必拘礼。” 他看着神庙那一边,给自己留下的位置,微微摇头,说道:“你们找个宽些的位置,多支几张椅子,老夫这边,还有人来。” 第二庙祝怔了下:“陆公这边还有人?” 陆公含笑说道:“老夫的得意弟子,总该开一开眼界。” “陆公在我高柳城收徒了?” 第二庙祝怔了下。 高柳城的大城守,禁不住站起身来,往前探了探身子,似乎想听得清楚一些。 隐约可见,其他各方势力的高层,也都露出讶色,纷纷朝着这边看了过来。 “吕堂刚把老夫送到,就已经去接了。” 陆公幽幽说道:“他叫林磊,拖家带口的,准备在外城,借着神冰蜃景,观看此战……” “那怎么好?” 大城守的声音传来,说道:“神冰蜃景,虽能得见此中场景,哪有亲眼所见来得激烈?速速派人准备位置……” 他偏头看了一眼身边的主事。 便见那主事连忙点头,往外边走去。 “速速去查,临江坊,林磊!” 本章完 第161章 一刀!胜负定!【三更!】 前方便是内城。 水结成冰,挂在城墙上。 各方来人,位于城墙外,遥遥观看。 那冰镜光芒流转,似乎映照神光,但场景并未呈现。 “不是那冰镜出问题了吧?” 二嫂担忧地道:“瞧不出场景啊。” 林磊低声道:“应该是时候未到,这应该是神庙的手段,维持景象,定有消耗……等时候到了,就差不多了。” “哪来的土包子?这叫神镜!” 边上有人不屑地道:“这是高柳城的柳尊神庙,从我栖凤府城学来的手段!” “……” 林磊微微皱眉,瞧了过去。 便见那边上,是一辆马车,身边有护卫,显然来历不俗。 这多半是城外来的。 能够长途跋涉,不惜凶险,赶赴高柳城,凑这一场热闹的,没有一个是普通百姓! 无一例外,都是各方势力的权贵,或者是大族子弟。 也可能是内城的人。 如今内城之中,同样极为热闹,哪怕是六大家族的嫡系族人,都不一定有资格亲临现场,亲眼观战。 所以也有一些内城的权贵子弟,来到外一坊,观看神镜映照。 “阿磊,咱们走。”二嫂见状,拖着林磊,便要离开。 “坏人……”林小月扁了扁嘴,咕哝了声。 “坏!” 林小年指了过去,愤愤不平。 林磊将这小娃儿的手按下。 却见那边的护卫,露出怒色,大步走来,面无表情地道:“敢辱我家公子?” 暗中护卫的两名小旗,正要上前去。 却见一个魁梧的身影,出现在林磊的面前。 咔擦一声! 只听得一声惨叫,旋即那名护卫,就被扔了出去,砸在那辆马车上。 “大胆!” 马车之中,一人跃出,喝道:“小小的高柳城,还有如此蛮横之人?您是……吕爷?” “哦?认得老子?” “吕爷恕罪!”那人见状,连忙拜倒,颤声:“陆公离开栖凤府时,我父亲曾有幸,前去送行的……” “无常巡察使有令,胆敢闹事者,重罚!” 吕堂也不多言,看向不远处的两名小旗,说道:“你们来处理!” 周边寂静无声,无论城中的权贵、百姓、还是城外来的商行、各方权贵、以及大族子弟,都不由得退避开。 随后就见吕堂转过身来,看着林磊,笑着说道:“走,陆公让我接你们,入内城,亲眼观战!” “我们?亲眼观战?”二嫂不由得怔住了,看了看林磊,有些茫然。 “好哇好哇!”林小月看向弟弟,然后伸出手来。 “耶!”林小年胖乎乎的手掌,跟她击了个掌。 “这……”林磊迟疑道:“内城都是大人物,不合适吧?” “以后你也是大人物了。”吕堂笑了声,缓缓说道:“既然准备走上伱选定的路,总该开一开眼界,增一增阅历,总不能往后,还总是盯着柴米油盐,每日编造些竹筐,卖几个铜钱吧?” “也没什么不好。”林磊轻声道。 “随你。”吕堂说道:“不过今日,你得跟我走一趟,小孩子家,怎么着也得让他们开心些?” “阿磊?”二嫂有些茫然,又有些惊慌,扯了扯他的衣角。 “走吧。”林磊吐出口气,说道:“那就沾陆公的光,有幸再见无常巡察使一面。” “……” 吕堂神色有些古怪,旋即笑着点头。 就在这场中,成千上万人的注视之下,登上马车,朝着内城而去。 这一路,到了内城,经过了监天司、神庙护军、城中守卫的检查,来到了全城高层云集的所在。 才下马车,就见场中许多人的目光,都纷纷投了过来。 二嫂终究是贫家妇人,见着这般场面,不由得有些慌张,扯住林磊的衣角。 “没事。” 林磊其实心下也有些慌,但拍了拍她的手掌,牵着两个孩子,来到了陆公面前,施了一礼。 他按着两个小娃儿头,连忙说道:“快拜见陆爷爷。” 陆公笑呵呵道:“过来,坐爷爷边上,待会儿送你们些小玩意儿。” 随后陆公牵着林小月的手,让她坐在身边,又亲自抱着小男娃儿。 噗嗤一声! 小男娃儿,看见陌生的苍老面孔,忽然尿了出来。 当下陆公半边身子,都染了尿。 场中气氛,骤然凝滞了下来。 众人面面相觑。 有些人觉得作为局外人,呼吸都凝滞了。 “哎呀……”林磊面色大变,连忙上前。 “无妨!” 陆公笑道:“童子尿,属实难得!” 他伸出粗糙的手指,刮了刮小男娃的鼻子,说道:“臭小子,跟你叔父挺像,谁都不给面子!” —— “该醒了!” 有个冰冷的声音,在耳边传来。 小神宗徐鼎业伸了个懒腰,幽幽说道:“正午了?” 那中年男子,肃然说道:“还有半个时辰。” 徐鼎业笑着说道:“那师兄急什么?如果无常已经登场,就让他在那里,等我半个时辰……” 他起身来,换上衣服,淡淡道:“这一场所谓的约战,谁都明白,胜负的结果,不过就是走个过场而已。”中年男子缓缓说道:“整个高柳城,甚至城外也来了不少人物,你总该给点儿面子,总是这般松散懈怠!” “行了,师尊就是不喜欢你这个性子。” 徐鼎业穿好衣服,漱了漱口,问道:“无常到了么?” “他还没到?” “那催我干什么?” “他没到,你不能到?” “近来在栖凤府,挖掘了不少古籍,有不少古时候的故事,你不知道吗?” “跟你有什么关系?” “你见过那些故事的主人公,都是从一开始,就出场等着敌人来的吗?” “……” “不都是千钧一发,在最后时刻,所有人觉得他不会出现了,然后他登场而来,如破晓的第一缕光芒?” “徐鼎业,你又发什么疯?” “瞧你那没趣的样子。” 徐鼎业笑着说道:“故事里,最后出场的,才会是赢家!不过也好,这一场约战,他注定是赢不了,咱们早点现身也罢……” 他摸着下巴,幽幽说道:“无常这小子,比我还晚来,看着架子比我还大?” 他抚摸着那一柄云雷剑,然后佩戴在身。 “走!如果无常不来,大不了我把韩征给打一顿!” 徐鼎业笑着说道:“效果反正是一样的!” —— 时日将近正午。 各方人物已经齐聚。 内城的城墙上,各面冰镜,也已开始显化场景。 尽管是在正午烈日之下,却不见冰镜有融化的迹象。 “人呢?” “小神宗还没到?” “听说小神宗,风流倜傥,温文尔雅,他毕竟是外来之客,迟来也是应当的。”有着从栖凤府城来的怀春少女,轻声说来。 “是啊,那个面貌可憎的无常,究竟长什么模样?”又有少女不满地道:“他凭什么,也摆这么大架子?” “不是说面貌可憎吗?”有人这般开口,便被身边众人唾弃。 “小神宗出来了!” 就在这时,有人大呼一声! 场中近乎沸腾,众人眼神灼热,看着那一道身影,不由得心绪激荡! 这就是栖凤府当代的第一翘楚! 当世天资最高之人! 人族下一代的中流砥柱! 可以继任大将军李神宗完整传承的人物! 内城之中,在场众人,也都不由得眼热。 就连在众多大人物面前,紧张得不敢说话的二嫂,都不由得握紧了拳掌。 “这就是小神宗啊?” “不错,此人就是小神宗。”陆公抚须笑道。 “柳尊在上!他一定要赢啊!”二嫂低声说道。 “……”陆公神色僵了下,缓缓偏头,看向林家夫妇,神色复杂。 “陆爷爷,你看什么?”林小月揪着他的胡子。 “没什么,就是奇怪,你们怎么盼着小神宗赢?”陆公不由得问道。 “我娘赌钱了!”林小月骄傲地道。 “这可不是好事。”陆公神色愈发复杂。 “是不大好。”林磊连忙说道:“赌钱教坏小孩子。” “这意思是,压了徐鼎业赢?”吕堂不由得问道。 “确实是压的小神宗。”林磊似乎有些赧然,讪笑了声。 “……” 吕堂倒吸了口气,心道:“不好,我压的是无常赢!瞧他家里人,都盼着徐鼎业胜,岂不是说,无常要假作认输?” 他连忙低头说道:“陆公,我去赌坊一趟,再晚些,怕我娶媳妇儿的本钱都没啦……” 他也不等陆公回应,就连忙往外边跑去。 而在场中。 徐鼎业一身白衣,气度出众。 他剑眉星目,皮肤白皙。 腰间配剑,虽未出鞘,然而本身,却宛如一柄利剑。 “晚辈徐鼎业,师承李神宗,今二十七岁,炼精境修为。” “奉师命而来,挑战高柳城,无常巡察使!” 只见徐鼎业拔剑出鞘,神色如常:“因我痴长几岁,修行早些年月,拜得名师,又出身府城,占尽上风……” 他环顾八方,昂然说道:“无常巡察使,如能接我三剑,今日,徐某认服!” 他屈指弹在剑身之上,发出一声清亮的剑啸之音。 “等你一刻钟,若不敢现身,只当你败,徐某邀战韩征总旗使!” “不必!你且守好,接我一刀!” 就在这时,一人缓缓走来,站在百步之外,拔刀出鞘,平静道:“守好了么?” 徐鼎业打量了他一眼,笑着道:“无妨,你倾力而为,我且让你先出十刀!” 林焰微微点头,相隔百步,一刀往前劈了过去。 血色光芒! 雷光乍现! 噗嗤一声! 小神宗徐鼎业瞳孔一缩,当即调动周身气机,举剑格挡! 刀光已至! 剑锋才出! 众目睽睽之下,便见白衣胜雪的小神宗,张口吐出鲜血,抛飞百步之外,砸在地上。 场中寂静! 三更,一万多字,避免影响阅读观感,直接关了小黑屋,写完攒到一起发了 本章完 第162章 小神宗:大意了,没有闪,再来! 时值正午,天色晴朗。 烈日阳光,万般清澈。 场中成千上万人,却不见人声,只闻有微风吹拂。 除却在场众人之外,更有许多借着神镜蜃景的人,看到了这不可思议的一幕。 小神宗徐鼎业,气度不凡,昂然而立,风采卓绝。 却见那金丝黑袍的青年,看着平平无奇,才一出场,两句话的功夫,就劈出了一刀! 然后,名满栖凤府的小神宗,便在一刀之下,抛出百步之外,砸在地上,半晌未动,生死不知。 沉寂片刻,八方响起惊哗之声,此起彼伏,宛如惊涛骇浪,充满了无法置信的意味! “……” 残狱府主捻着胡须,心想:“不对劲啊……” 他偏头看了一眼边上。 高柳城的大城守,神色僵滞,略有茫然。 栖凤府城的施副城守,脸色凝重,变得极为难看。 “偷袭!” “此等卑劣行径,怎么配为当代第一人?” “此人显然是抱有偷袭打算,可谓有备而来,小神宗猝不及防,此战不公!” 各方声音汹涌,多为年轻一代,早已将小神宗视作当代的第一人,心中敬仰。 其中不乏怀春少女,对于小神宗之名,早已深入心中。 此番到来,与其说是观看此战,不如说是,为见小神宗真容而来! 尤其是不少栖凤府来的权贵子弟,主要是为小神宗,摇旗呐喊! 但谁也不曾料到,才一个照面,就是这般场面! 随着各方呼声,愈演愈烈,却也有更多人附和……他们大多是在赌坊,压了小神宗取胜。 小神宗一击而败,众赌徒无不惊怒交加! 就连林焰的二嫂,亲眼所见,也都脸色煞白,下意识抓住了林磊的衣袖,咬着下唇,泪水汪汪。 陆公偏头看了一眼,隐约觉得,她要不是在前排,差点就要高呼此战不公了。 韩总旗使神色平静,似乎早有所料,然而眼底深处,却不免得意之色,心道:“徐鼎业果然精力欠佳,不枉我散播谣言,引他入局!” 人群之后,小白猿化身林焰的模样,站在马车顶上,遥遥看去,低声道:“我家老爷都提前问人家守好了没……就这还群情激奋,觉得我家老爷不讲武德?” “不过,就这场面,我要不是知晓底细,都得怀疑是打假拳的。” “他们宁愿相信小神宗应对不及,本事不够,都不怀疑是假打,足见小神宗的拥护者是真多,名声真大啊。” 小白猿这般想着,便见到场中的小神宗,缓缓起身来。 在无数的目光注视下,在众人鼓舞欢呼当中。 徐鼎业以剑驻地,直起身来,呼吸略微急促。 但片刻之间,便已恢复过来。 他伸手入怀,取出一枚丹药,抛入口中。 旋即才看向来人,神色变得极为凝重,说出了一句让许多人无法置信的话。 “是我败了。” “嗯。” 林焰面无表情,转身便走。 “等等……” 徐鼎业微微躬身,施礼道:“刚才是徐某过于狂妄自负,以致此败!但是……” 他直起身子来,肃然道:“败得不服!” 林焰转身过来,神色平淡,说道:“生死搏杀之间,无论敌人还是妖邪,都只在意你死不死,不会在意你服不服。” “所以我认败!” 徐鼎业正色道:“但不认服。” 他收起了一向骄傲自负的神情,收敛了轻蔑的心态,举起剑来,认真地说道:“五爷已赢得此战,你若心下已觉满意,人可以走,徐某认败!” “但我想,五爷心中明白,这一战,胜负不是结果!” “谁击溃了谁,谁打服了谁,才是此战的根本!” 他深吸口气,调动周身气血,持剑而立,道:“先前徐某大意了,没有闪,五爷再战否?” “好,那伱接我第二刀。” 林焰缓缓提起刀来,平静道:“按你的规矩,我出三刀,你三刀不死,此战你赢!” 徐鼎业面色微变,声音略有些干涩:“硬接三刀啊?” 他停顿了下,才正色道:“接下三刀,自是不难,但以此定下胜负,不免有欺你之嫌。” “无妨。” 林焰神色如常,说道:“来者是客,我吃点亏。” 徐鼎业心下一沉,只觉口干舌燥,又深吸口气,说道:“公平起见,徐某不占你便宜,你我倾力而战,战到最后一刻!” 这番话传扬出去,只听得各方传来叫好之声。 “小神宗,德行兼备,公平一战,实为我辈楷模!” “这是自然,我栖凤府当代第一天骄,不屑于先发制人,行偷袭之举,更不屑于仗着优势,胜之不武!” “小神宗高义!” “……” 听得各方声音传来,徐鼎业心下大定,往前而来。 他再次服下一枚丹药,气血恢复鼎盛。 他看着林焰,缓缓说道:“你斩杀炼精境的事迹,徐某已有听得,猜测你已炼精境上层,却仍然有所轻视,在此,徐某且先赔罪!” 随着这句话,许多人的目光,看向了上方。 施副城守面无表情,俯视下来。 而林焰却似乎并未察觉到那位副城守的目光。 他看着徐鼎业,然后抬起刀来。 见状,徐鼎业也举剑蓄势。 “此剑名曰云雷,是为古剑,锋锐无匹,削铁如泥。” “我这一门剑术,号为玄天神剑,为家师自创,名列栖凤府,十大剑诀之一。” “我这一剑,倾力而为,绝不留手!” 徐鼎业深吸口气,说道:“五爷小心!” 林焰沉默了一下,说道:“你可以出剑了。” 声音落下,剑音长啸! 狂风骤起,尘埃滚滚! 炼精境以下的武夫,哪怕是内壮巅峰,都未能看清其中端倪。 只见刀剑交击之声,顷刻响起! 两道身影,瞬息交错而过。 场中气氛,为之凝滞。 在众人屏息之中,才听得内中传来声音。 “五爷应该佩戴甲胄的,云雷宝剑过于锋锐,纵然炼精境肉身,生机强盛,然而中我玄天一剑,伤势之重,至少静养半年。” 徐鼎业缓缓转过身来,平静说道:“五爷败了。” 四面八方,传来欢呼之声,宛如山海沸腾。 小神宗得胜,才是众望所归! 这才是众人应该看见的场面! “赢了!”二嫂拉着林磊的衣袖,满是激动之色。 “如果无常愿意认败,那小神宗也敢取胜,那确实可以算是徐鼎业赢了。” 陆公忽然笑了声,眼神之中,略有玩味。 在四面八方响起的惊呼声中。 却见高柳城中,但凡炼精境以上的武夫,无一例外,尽都神色凝重。 尤其是残狱府主,更是在这一刻,脸色极为严肃。 “炼精境的修为,能有此等手段?” “观刀法造诣,犹在老夫之上?” —— 与此同时,场中的徐鼎业,正看着林焰,肃然说道:“此战依然算我败!” 他声音才落,却忽然看见了什么,露出了错愕之色。停顿了下,才怔怔开口。 “你不是中了我一剑?” 林焰低下头,看着腰间被割裂的衣袍,微微点头。 他腰间确实中了一剑。 只是金身神通,刹那施展,剑刃未能割破皮肤。 “我本以为,同等境界之下,跟你战这一场,能分毫不损。” 林焰微微点头,说道:“你割裂了我的衣袍,此战算你胜了。” “承让!” 徐鼎业面色肃然,收剑入鞘,施了一礼。 他稍微弯腰,便发觉身后凉风呼啸。 却在这一刻,场中所有的惊呼之声,都刹那停歇。 场中气氛凝滞! 徐鼎业心中也沉了下去,他偏过头,往身后看了一眼。 背后的衣袍,已经在刹那之间,随着他的弯腰,变成了一条又一条的碎布条。 刀太快! 快得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 快得在自己没有弯腰之前,衣服都没有裂开! “只一个照面,我砍了你一剑,你砍了我二十三刀?” 徐鼎业声音干涩,颤声着道。 “本意是一息之间,出三十六刀,但你的剑术,确实炉火纯青。” 林焰微微拱手,说道:“能避开我十三刀,只中二十三刀,还伤了我衣袍,不愧是李神宗的弟子!” 这句话是林焰发自内心的赞赏,因为徐鼎业的剑道造诣,等同于雷刀第一重圆满。 年纪轻轻,甚至已经超出了城尉王渊,苦修数十年的刀法造诣! 此等剑道本领,足以称得上奇才! 只可惜,林焰适才施展的,是已经圆满的血煞惊雷刀。 血炼神刀圆满! 雷刀第一重、第二重、第三重皆已圆满! 以血炼神刀与三重雷刀,合为血煞惊雷刀! 这一门刀法的品阶,已经高得难以想象! 而林焰已经将这一门刀法,修至圆满! 所以,就算此战,不用真气,只凭炼精境修为,林焰也自觉胜之不武。 但落在徐鼎业耳中,便是巨大的侮辱。 “过分了!” 徐鼎业涩然道:“败于你手,是我学艺不精,而技不如人,招致此败!” 他看着林焰,沉声说道:“我师尊乃是栖凤府三百年来,天资最高之人!我败于你手,不代表我这一脉,败于你那一脉传承!” —— 各方沉寂无声。 这一战,已然极为清晰! 高柳城的无常,中了一剑。 小神宗中了人家二十三刀。 其中差距悬殊,纵然是未经习武的普通坊间百姓,都已是心中了然! 一个照面之间,刀剑相击,被誉为栖凤府当代第一的小神宗,已是一败涂地!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我的钱……全压他身上了!” “小神宗名震栖凤府多年,怎么会败得这样惨?” “谁说小神宗败了?”又有人说道:“无常已经认败,分明是小神宗胜了!” “假的吧?” 各方来者,情绪起伏,议论纷纷,声音吵杂。 而在半刻钟之前,内城角落之处。 桌案已经被狠狠拍碎。 吕堂面露凶光。 “这不合规矩啊。”赌坊的掌柜哭丧着脸道。 “再说一遍,老子要改,压小神宗徐鼎业胜!”吕堂怒道:“反正还没打!改一下怎么了?” “这……” 赌坊掌柜无奈,知晓对方身份,不敢多言,终究还是改了。 他将收条递了过去,低声道:“快开战了,这回不能改了。” “这回谁还改啊?” 吕堂哼了一声,将押注的收条,珍重放入怀中,心想:“这回肯定是假打,连林焰全家,都把家底压在小神宗那边了!” “不过林焰这小子,太不够意思,太不讲义气,都是自家兄弟,想要假打,也不提前报我!” “不过还好,总算提前改回来了,否则这点儿老婆本,都得赔进去。” 他喜滋滋往回走,便听得前方传来种种不可置信的声音。 有些人高声怒骂,有些人痛哭流涕,有些人失望至极…… “小神宗怎么会败?” “多年以来,他不是我栖凤府,当代第一人嘛?” “……” 吕堂浑身僵滞。 他低了低头。 然后颤抖着取出那张收条。 忽然觉得口干舌燥,眼前有些发黑。 —— 韩总旗使背负双手,看着前方的场景。 他虽是早有所料,却也是禁不住哈哈大笑。 他也不见林焰,转身而去。 他看着前路,伸手抚摸着眉宇之间的伤痕。 李神宗,你我生在一代,胜我十倍! 我的传人,胜于你的弟子,多出了二十二刀! —— “走吧。” 陆公捻起水果,送到了林小月的口中,笑呵呵道:“这是从黎城送过来的,咱们高柳城可没有种,你要是喜欢,陆爷爷给你揣两盘,放兜里。” “咦……”林小月满是嫌弃,连忙摇头,指着他一身尿渍。 “哈哈哈!” 陆公大笑了声,微微抚须,看向身边的林磊,道:“你媳妇儿,似乎不大高兴。” “原以为我家阿焰能不能娶上媳妇儿,就看小神宗了。”二嫂显得郁闷不乐,说道:“哪知他竟然如此不济……” “这个……” 陆公神色古怪,终究没有解释,摆手道:“走,咱们该回去了。” —— 而在不远处,林焰坐上了马车。 小白猿正要驾车回到临江坊。 却听得外边传来声音。 “恭贺无常巡察使,旗开得胜,今夜由施副城守,内城设宴,小人奉命而来,请无常巡察使赴宴……” “职责在身,今夜守城。” 林焰语气如常,淡淡道:“告诉施副城守,宴席规格,不得铺张浪费,我监天司,亦有监察之责!” 昨天本想趁夜写完,凌晨更新,但状态不是很好,熬到天亮,只梳理了大纲…… 本章完 第163章 栖凤府当代第一天骄!【二更!】 这一场约战,自十日前,消息传遍各方。 各方来人,长途跋涉,临至高柳城。 时至此刻,还有不少人,路途耽搁,仍在半路,未有赶到。 却没有料到,预料之中,本该激烈沸腾,大战三百回合,最后由小神宗取胜的场面,并未见到。 无常出面,一刀劈翻了小神宗。 随后公平一战,又劈了小神宗二十三刀。 这个消息,在顷刻之间,传遍高柳城,并借由诸般渠道,通向外界,传至各方。 小神宗败! 无常胜! 自今日后,栖凤府当代第一奇才之名,该易位了! —— 此刻,那位施副城守,面无表情,俯视了下来。 “这就是无常,对本座的回应?” “一字不差。” “果然狂妄!” 施副城守冷笑了声,拂袖而去。 身边的将领,凑近前去,低声道:“您有何吩咐?” 施副城守淡淡道:“老夫且在高柳城,暂住十日,你们盯着他,不必动手。” “为何不能动手?”那将领问道。 “本座不出手,你们能杀死无常否?”施副城守缓缓说道:“徐鼎业被誉为当代第一人,也隐约有着炼精境里,已然无敌的名声……今日败于无常之手,差距如此悬殊,你还没看出来?” “您怀疑,他极有可能,已入炼气境?” “不管他是否炼气境,但此等天纵奇才,可与李神宗并驾齐驱。” 施副城守往后看了一眼,缓缓说道:“今日之后,人族高层里,至少有一半的老顽固,想要保住他!” “无常杀我二子,绝施家后代,世人皆知,高柳城中,不知多少人,此刻盯着本座!” “这时候动手,不合适。” 施副城守往前方走去。 而那将领则是跟随在侧,低声道:“可听闻高柳城中,视他为眼中钉的,并不在少数。” “那是以前。”施副城守平静道。 “咱们就苦等着机会?”这将领低声道:“咱们栖凤府的大事,要耽搁了……” “等残狱府主离开。”施副城守语气凝重,缓缓说道:“他已被列入‘十方众’的行列当中,放眼栖凤府,能有资格与他交手的,不超过一掌之数!” “他也会保住无常?”那将领倒吸了口气。 “他来到高柳城,就是避免无常与徐鼎业的这一战,打到不可收拾,闹出人命的地步。”施副城守缓缓说道:“他就是来避免人族两大奇才,互相残杀的……又怎么会容得,更出色的无常,被人杀死在这里?” “他什么时候走?” “不知道……” “那徐鼎业的云雷剑?” “跟无常结了死仇,就没必要再跟李神宗一脉撕破脸面了。” 施副城守淡淡道:“再者说,他徐鼎业本事不济,砍不下无常的脑袋,也怪不得他。” —— 内城之中。 残狱府主微微抚须,含笑道:“这一战,虽然短暂了些,但真是极为精彩的一战。” 他感慨着说道:“一代新人换旧人,年轻一代要胜过老夫当年!” “府主过奖了。” 大城守哈哈一笑,微微抚须,这般说来:“承蒙柳尊神光护佑,高柳城竟然也能出一个李神宗,幸也!” 残狱府主幽幽说道:“李神宗修行年月,稍微晚了些,在他这个年纪,可未入炼气境啊。” 刹那之间,气氛凝滞了一瞬。 随后就听得大城守笑着说道:“栖凤府,往前三百年,也只出了个李神宗!未想,往后不过数十年,就出了一个无常……” 残狱府主停住脚步,然后认真地说道:“此子虽未动用真气,但必然已经超出了炼精境的范畴……高柳城若是承不住这样的人物,老夫可以携他,往残狱府走一趟。” “高柳城虽然不算高,但有柳尊在,承得住。” 大城守微微抚须,说道:“府主就不要想着,把我高柳城有史以来的第一奇才,拐到残狱府去了,倒是……” “徐鼎业,我带走了。” 残狱府主微微点头,这般说来,停顿了下,又道:“临走之前,劳烦高柳城,暗中安排,老夫想与陆兄,再见一面。” 大城守点了点头:“明白!” —— 与此同时,监天司总楼。 指挥使大人清点着一张又一张银票,不禁露出了笑容。 “伱这是知法犯法啊。”那无名的老头儿,探出头来,啧啧说道:“要不是老夫已经是个死人,真想检举你一回。” “快要死的人了,赚这点钱,给监天司下一任指挥使,攒点儿家底,我容易嘛?”指挥使大人叹息说道。 “这一场约战,声势浩大,引动八方,已经开了局……”那老头儿,语气肃然,说道:“残狱府主,目前坐镇高柳城,但他不到三日,就要离开,后续的局面,很麻烦了……” “借用这一场约战的声势,接下来扩城,就简单些了。”指挥使大人停顿了下,说道:“那位施副城守,暂时不会出手,但是劫烬的人,不好说……” 他想了想,说道:“今夜,我要约见高柳城中,各方势力的高层!” “为了无常?” “不错!” “倒是足够看重他的!” “今日一战过后,谁不看重他?” 指挥使大人缓缓说道:“有人看重他,就会想着栽培他……而有些人看重他,就会想着扼杀他……本座今夜,得要探一探底!” “那你今夜不安排人,去护着无常?” “城守府也不愿意看见高柳城有史以来最出色的年轻人,在成名的第一夜,就被人杀了。” “你把无常的安危,交给了城守府?老夫还以为,你会让老夫去,暗中护持的……” “您老人家今夜,同样事情繁忙。” “哦?何事?” “韩征的传人,击败了李神宗的传人!他这一代败了,但下一代胜了,当年败于李神宗,永世不得翻身的心结与梦魇,该消掉了。” “只这一战,能使韩征入炼气境?” “陆公回城以来,见过最多的人是谁?” “那老家伙,住在南区,自是见韩征最多。” “陆公隔三差五,给韩征用灵符,你以为没有效果吗?” 指挥使大人幽幽说道:“给陆公提供半年的珍贵材料,了我二千两银子,不然……你以为本座堂堂指挥使,怎么会穷得到处借钱,暗中下注,赢这种不光彩的钱?” “这么看重韩征?” “本座死后,自有副指挥使顶替,但是对于往后这个副指挥使的空缺,除韩征以外,没有合适的人选了。” “半年前,就筹备你死后的局面了?” “四年前,我就知道,这炼气境的道路,走错了……”指挥使缓缓说道:“从那时候开始,就已经准备,我死之后,诸般局面的稳定了。” “难为你了。”无名的老者,不由得叹息道。 “高柳城监天司建立以后,本座就是第一位照夜人!” 指挥使负手而立,神色凝重,缓缓道:“安人间,定人族,谋太平,造盛世,百死不悔!” —— 临江坊。 林焰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将一袋银两,放在家中。 然后便绕过了兄嫂,来到了陆公院中。 院中只有陆公在。 林焰不由得左右看了看,惊讶道:“吕堂怎么不在?” “不知道。” 陆公微微摇头,伸出手来。 林焰伸手入怀,取出几枚凤血古玉,放在了桌案上。 此番答应,入内城迎战,得了十二枚凤血古玉。 这是施副城守,为了推动这一战,顺利进行,交给高柳城的。 先前从陆公手中,向梧桐神庙的庙祝以及护军统领,借来了凤血古玉。 这几枚凤血古玉,便是用来归还的。 “本以为,你会下死手的。”陆公忽然开口。 “残狱府主就在上面,他不就是来阻止‘死人’的吗?”林焰笑了声,说道:“陆公此前,多次暗示,也不想我杀他。” “这个世间,是靠着所有的人族撑起来的,不是一人之勇武!哪怕强如李神宗,也不可能凭他一人之力,守住府城!” 陆公站起身来,缓缓说道:“你们是当今栖凤府最年轻的两位人杰,可以死于黑暗之中,但不应该死于对方的手中。” “徐鼎业此来,若是有意杀你,便是生死大仇,老夫不会干涉。” “但他此来,并无杀机。” 停顿了下,陆公平静道:“他想来击败你,而你击败了他,足够了。” 林焰神色如常,点头道:“徐鼎业过往多次抵御妖邪,功劳不少,他性情尚可,不曾作恶,且将来是有望成为炼气境的……所以,我没杀他。” “但你那二十三刀,击溃了他的势头。” 陆公轻声说道:“他的炼精境,已经走到尽头,本已有望,寻求炼精化气的方向……你这二十三刀,至少阻他五年。” —— 栖凤府城。 内城,城卫军驻地。 “大将军,高柳城一战,消息已经传至。”有将领匆忙来报。 “瞧你这般慌张,看来徐鼎业败了。” 内中传来一个平淡的声音,说道:“把信件呈上来,本座亲自看。” 本章完 第164章 李神宗欲探冥府,小神宗前往残狱【三更!】 时已傍晚,天色昏暗。 这名中年将士,推门入内,来到房中。 隔着帘子,他微微躬身,双手呈上信件。 便见一只白皙的手掌,探了出来,接过了信件。 “此前消息有误,都传这个名为无常的后辈,是以万载空青,修成炼精境。”那中年将士,低声说道:“今日看来,绝非如此!” “本座虽然知晓万载空青不曾运往高柳城,但也以为,此子应当初入炼精境。” 内中传来声音,笑着说道:“未有想到,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无常比韩征更强。” 从施家二位公子,死于丰城的消息传来以后,他便已经知晓,此战必有变数。 只是没有料到,如信件之上这般,败得如此凄惨。 徐鼎业已得真传,炼精境几乎走到尽头,剑道造诣凌驾于年轻一代,可与老辈人物并肩。 “徐鼎业在外,有小神宗之名。” 李神宗轻笑道:“本座当年在炼精境巅峰时,大约也就略胜一筹……此子胜他二十二刀,犹在本座当年之上!” “大将军天纵奇才,栖凤府往前三百年,无人能与您相提并论。” “今日之后,便已有了。” “此子是韩征的传承,大将军以为,该当如何?” “等本座探过禁地,得了其中信物,再往高柳城,走一趟。” “那座禁地,目前已经葬送二百余精锐了,只探查出来,疑似冥府的入口之一。” “哪有什么冥府,只是葬送在岁月长河之中,更为古老的存在罢了。” 李神宗幽幽说道:“徐鼎业经此一战,该去残狱府,磨砺心性了……” 停顿了下,李神宗才道:“至于韩征,想必炼气境的心结,已经打开,明年开春之时,让他来与本座,做出最后的了断!” “那么这个无常呢?” “无常……” 李神宗笑声里,似是略有玩味,道:“高柳城虽大,却不是栖凤府最大的主城……年轻人要攀高峰,终归要来栖凤府走一走!” “等高柳城的事情,彻底了结以后,想必他会来栖凤府城的。” “今日打下了小神宗,你猜他想不想,打掉李神宗?” 笑声在帘子后传开,旋即又听得李神宗叹了一声:“你先退下去罢,本座忍不住,想杀人了!” “大将军保重!” 那名中年将士,连忙施了一礼,往后退去,眼神之中,有了些许忧虑之色。 —— 高柳城中,两日光景,瞬息而过。 只是前日之战,风波却尚未消去,坊间依旧聊得火热,议论无穷。 “唉……” 守在房门口的男子,叹息一声,揉了揉眉头。 他是徐鼎业的师兄,李神宗的高徒。 只是天资不如徐鼎业,修为也比徐鼎业要稍微逊色一筹。 前日约战的场景,此刻想来,依然是心有余悸。 他吐出口气,忽然浑身一僵。 以他炼精境的修为,竟然完全没能察觉,身边多出了一个老者。 “见过府主!” “徐鼎业呢?”残狱府主淡淡道:“他经历此败,该随老夫,去残狱府,磨砺心境了……这是你师尊的传信。” “晚辈知晓。”这男子停顿了下,指向内中,说道:“他醉了两日,还没醒呢。” “高柳城中,能让炼精境的人物,醉倒两日的酒,怕是没有。” 残狱府主摆了摆手,推门而入。 便见房中,酒坛子扔得遍地都是。 徐鼎业倚在窗边,手中提着一坛子酒,仰头痛饮。 “府主今日,准备启程了?” “瞧伱这样子,没准备好?” “孑然一身,带一把剑,就能走了。”徐鼎业将酒坛子一扔,摔碎在地上,酒水流淌出来。 “浪费酒水。”残狱府主摇头说道:“你可知晓,一坛子酒,用多少粮食酿造,工序繁琐,何其不易?在残狱府,就连老夫都时常找不着酒……” “所以才要多喝点儿。”徐鼎业笑了声,说道:“粮食这东西,确实得来不易……晚辈走过净地,见过流亡的百姓,也在高柳外城住过几日,没几个能吃得饱的。” “那你还如此浪费?”残狱府主皱眉道。 “最后一次了。”徐鼎业吐出口气,说道:“以后不会了。” “这一次落败,心中如此挫败?”残狱府主走近前来,淡淡道。 “技不如人,败于对方手中,倒也还过得去。”徐鼎业笑着说道:“就是过往,总被人家喊作小神宗,总是将自己当做下一代的师尊……不免过于骄傲狂妄,现在算是清醒了些。” “瞧你醉成这样,不像清醒了。”残狱府主摇头道。 “被人击败,本就受挫,但一个照面,被人砍了二十三刀,只划破了对方的衣袖。”徐鼎业无奈道:“这不得不让人怀疑,自己是不是个废物。” “你如果是个废物,栖凤府除无常以外,没有人才了。”残狱府主说道。 “这倒也是,就算一败涂地,好歹当代之中,也就只有他比我强。”徐鼎业说道。“他已入炼气境。”残狱府主再次开口,沉声说道。 “……”徐鼎业面色骤变,但下一刻,又吐出口气:“那就显得,我更加废物了?” “跟老夫去残狱府,一年之内,保你入炼气境。”残狱府主正色道。 “使我一年入炼气,我师尊都做不到!”徐鼎业皱眉道。 “但老夫做得到。”残狱府主语气如常,说道:“所以,你师尊才传信于老夫,请老夫带你去残狱府。” “晚辈需要付出什么?”徐鼎业沉声问道。 “残狱府,与栖凤府,消息相对闭塞。”残狱府主微微抚须,说道:“你这一次,还是以栖凤府内当代第一人的身份,去我残狱府。” “什么意思?”徐鼎业怔了下。 “老夫有个徒孙,年岁与你相仿,被誉为残狱府,当代翘楚。”残狱府主笑道。 “借我徐某,为他扬名?成为下一个无常?”徐鼎业略有怒色。 “不,老夫的徒孙,天资不如你。”残狱府主停顿了下,说道:“你去挑战他!你师尊传信过来的,有一封战书!” “嗯?”徐鼎业先是错愕,旋即恍然大悟,道:“您老见着,这一场约战,使得高柳城,生意兴隆,来源广阔,想要效仿?” “这话就难听了。” 残狱府主看向外边,说道:“你瞧此战前后,各方人族,汇聚高柳城……多少年轻一代,心绪沸腾,真乃壮我人族之势!” “残狱府比栖凤府,更为恶劣,妖邪更为凶残。” “人族生存,举步维艰,年轻一代挣扎求存,心气颓丧,对于未来前程,只有绝望之感。” “残狱府,如今缺的就是这一股士气大势!” “徐鼎业,你作为栖凤府第一人,挑战我残狱府当代第一少年,噱头足够了!” 他这样说来,看着徐鼎业的眼神之中,仿佛看着一块宝石,颇有慈祥之意。 “无常比我更强,您老应该请他过去。” “不行,无常太强,一刀就砍翻了。”残狱府主连忙摇头,说道:“你没瞧见,多少人,长途跋涉而来,为了亲眼目睹这一战……结果因为你们打得如此无趣,导致多少人失望而归?” “……”徐鼎业沉默了一下。 “更重要的一点,你在残狱府会住好几年。”这老者正色说道:“你先击败老夫的徒孙,扬名八方,引动一波人心气势,壮我残狱府的生意……呸,大势!” “然后呢?” “过个一年半载,你斩杀妖邪,并肩作战,大家就会将你视作残狱府的一员,待到那时候,你也入炼气境了。” “再然后呢?” “然后约战无常!前日高柳城一战,再现残狱府!” “还想让他再劈我二三十刀?” “同为炼气境,不至于了。”残狱府主抚须而笑,说道:“这一次,残狱府的生意,呸,士气……就靠你了!等一年后,残狱府再来一次约战!” “高柳城借势了一次,您老还要借两次,不免过分了些?” “你愿意否?” “一年之后,再战无常,答应了。” 徐鼎业微微点头,说道:“残狱府应该没有青楼吧?” 残狱府主怔了下,道:“临走之前,你还想去?” 徐鼎业连忙摇头,说道:“知耻而后勇,我学艺不精,便是太多精力,浪费在青楼,从此……酒色不沾了。” —— 临江司。 林焰坐在城头,微微闭目。 他的眉心祖窍,已经填满了九道真气。 这都是以自身底蕴,所炼就出来的,最为纯粹的真气! “今后,可以稍微尝试,以煞气来增添真气了。” 林焰这般想着,站起身来,偏头问道:“残狱府主带着徐鼎业,走了?” “正是。” 许青点了点头,看着林焰的神情当中,颇有敬畏之色。 “你我依然如旧,不必如此。” 林焰拍了拍他的肩膀,却忽然脸色微变,看向了前方。 许青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皱了皱眉,说道:“那是从黎城来的权贵子弟,后面那一批,是丰城的商行……怎么了?” “上午出城的。” 林焰目光稍凝,说道:“他们该是折返回程,怎么又回了高柳城?” “今日正午,有人摧毁了高柳城以南,三座净地。” 身后忽然传来陆公的声音,说道:“东边三座,北边三座……只一个时辰内,就毁了九座净地。” “因为你与徐鼎业之战,从四面八方,各地城池,赶到高柳城的那些人,将有很大一批人,得要被困在这城中了。” “有人要摧毁高柳城周边,所有的净地,让高柳城,变成一座孤城!” “对净地下手,本不是劫烬的做事风格。” 略微停顿,就听得陆公说道:“但此事,确是劫烬所为!” 本章完 第165章 一场约战!七步之谋!所谓杀人诛心!【一更!】 高柳城。 城守府。 场中气氛,沉寂无声。 自诡夜降临以来,妖邪无尽,人族挣扎求存,历代先祖,流亡于净地当中。 直至如今,各方城池建立,拒妖邪于外! 但依然有更多的人族,在净地之中生存。 劫烬的所为,是要摧毁城池! 净地,是他们心中最后的归处! “按道理说,各部劫烬成员,比我等居于城中之人,要更加看重净地!” 作为柳尊神庙第七位庙祝,只听得七爷面色凝重,说道:“自高柳城建立二甲子以来,他们用尽所有的方法,潜藏于城中,引祸于城外,但唯独……不曾以摧毁净地,来作为手段!” “这一次,为了让高柳城,变成一座孤城,他们已经摧毁了九座净地。” 场中颇为沉寂。 监天司指挥使,微微闭目,似乎不曾听得。 六大家族的家主,无不神色凝重。 城守府的主事,迟疑着道:“九座净地,位于东边、南边、北边,唯独没有西边。” 柳七爷沉吟道:“西去是大印江,因为此前冥府石门之变,我等以大江囚龙柱,镇压大印江,如今还有监天司副指挥使周元、梧桐神庙的第九庙祝、梧桐神庙护军、高柳城左右两大城卫军,共同镇守!” 监天司指挥使睁开眼睛,说道:“除此之外,就在今日,残狱府主携小神宗徐鼎业,沿着大印江,去了残狱府。” “残狱府主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人摧毁净地。” “劫烬对于他这位名列‘十方众’的人物,还是颇为忌惮的。” “消息传得很快,可要查一下?”刘家的家主,皱着眉头,这般问道。 “这两日里,各方来客,出城人数太多,很难查到线索。”城守府主事摇头说道。 “快入冬了。”就在此刻,监天司指挥使,才开口说道:“扩建之事,再拖下去,这个冬季,要死很多人。” “为了耽搁我们扩建新城,也不至于摧毁净地。”白家之主,沉声说道。 “该查清楚,劫烬为了什么!”柳七爷皱眉道。 “劫烬所谋,我监天司来查。” 指挥使大人站起身来,往外走去,说道:“今日起,由城守府派兵,巡察城外!” —— 与此同时,临江司。 在场众人,均已退去,负责协助城防,管辖诸事。 唯独林焰与陆公,相对而坐。 “时至此刻,想必你猜出了一些东西,有什么话想问的,可以直说了。”陆公喝了杯茶,旋即微微皱眉。 “临江司的茶叶,确实不算上佳,尤其比不得陆公的茶,将就着喝吧。”林焰也饮了一口,说道:“陆公近两日的新茶,就挺不错的。” “新茶,自然是从栖凤府城带来的。”陆公放下茶杯,平静说道。 “栖凤府城的卫军、神庙护军、第九庙祝、以及监天司总部,来到高柳城,都有要事在身,轻装从简。”林焰也放下茶杯,语气如常。 “你猜一下?”陆公笑呵呵道。 “不是小神宗徐鼎业,更不是施副城守。”林焰缓缓说道。 “是来观战之人。”陆公淡淡道。 “可以帮陆公,捎带些茶叶,自然也能带很多东西。”林焰说道。 “高柳城,借着这一场约战,你猜一下,时至今日,得了多少利益?” 陆公看向外边,说道:“伱迟早要站到高层,很多事情须得看清,而不能光凭一把刀,杀得人头滚滚!” 他微微抚须,说道:“你的刀足够锋利,可以为人族占下一块土地!但要稳住这片土地,已不只是屠刀了……” 林焰闻言,顿时明朗,说道:“就像是,高柳城建立前后,武夫至关重要,时至今日,便需要读书人,来维持秩序,平衡治理。” “不错。” 陆公点了点头,又倒了杯茶。 林焰见状,不由得说道:“这茶太劣,陆公喝不惯,就不喝了。” “浪费。” 陆公缓缓道:“老夫也是吃过苦的,同样也是知晓,有些时候,普通百姓连干净的白水,都不见得能够喝,何况是茶?” “城中百姓,至少水还是有得喝的。” “城外呢?” “……” 林焰闻言,沉默了片刻,道:“有人连水都喝不得,而我与小神宗一战,声势过于浩大,在这个世道,各方来人,只为观战,未免荒唐。” “这世间就是这么荒唐。” 陆公笑道:“有人一日三餐不能吃饱,性命宛如草芥!但有些人,为了看一场热闹,就能远赴千里,路途无忧!只不过,栖凤府的城守府,在这场荒唐事里,掺杂了一些不太荒唐的东西。” “利于扩建城池之物?” “正是。” “看来非常珍贵。” “是的。”陆公缓缓说道:“这些东西,不适合跟那些扩城的大批材料,运往高柳城……也要防备劫烬的人。” “能够这么隐秘行事,看来哪怕其中一件,都要胜过十车的扩城材料。” “差不多是这个价值。” “运来了多少?” “六十七枚,放在六十七个人的身上。”陆公说道:“有人藏在商行里,有人是借着来高柳城观战的名头……” “但高柳城如此热闹,这些人掺杂其中,就不会太过于显眼了。”林焰沉吟着道。 “还是丢了四枚。”陆公说道:“其中一个,是携宝而逃,监天司已经找到他的踪迹了!另外三个,是被劫杀半途的。” “劫烬所为?”林焰问道。 “不管是不是劫烬所为,幕后真凶也已经锁定了。”陆公说道。 “这六十七枚至宝,也是六十七个陷阱。”林焰顿时明朗。 “因为这六十七枚宝物,是经过不同的渠道,运来高柳城的,其中哪一枚宝物出了问题,顺藤摸瓜,就能抓出相应的劫烬内贼。”陆公笑着说道。 “陆公神机妙算!”林焰闻言,露出敬色。 “是老夫的主意,但行事的是陆长生以及栖凤府的三大城守,他们的手段,才算天衣无缝。” 陆公抚须说道:“算到几个了?” 林焰想了想,说道:“各方来人,使得高柳城生意兴隆,商路亨通,底蕴更厚,全城上下,赚得一大笔,此为一。” “暗中运来六十七枚扩城材料,并设下六十七个陷阱,是其二。” 停顿了下,林焰说道:“韩总旗使,似乎闭关突破,准备炼精化气,莫非是第三步?” “算不上,但真要算,也是提早预料的,算半步。” 陆公说道:“徐鼎业毕竟是人族后辈奇才,他于此战后,去残狱府,入炼气境的希望,有七成以上……勉强也算半步。” “一场约战,定了三步?” “这场约战,备了七步!” “另外四步呢?” “还没开始,未必能开始。” 陆公站起身来,说道:“老夫只是提早给你提个醒,多留个心眼,以后……监天司若是指你为主,来监察整个高柳城,那就不能只靠一把刀了。” 这般说来,陆公往外走去,摆了摆手。 “今日九座净地被摧毁,是劫烬的手笔?” 林焰忽然开口,说道:“还是,早有准备,任由劫烬施为,属第四步?”陆公停顿了下,声音略有低沉。 “当时老夫只给了三步,后面所谋,是陆长生的手段。” “陆公……”林焰再度开口。 “还有什么事?” “阴兵法令在我手中,您老早有所料?” “老夫不是说过了,推衍所获,自是早有所料。” “所以当日,让我去劝二哥,实际上是进一步,让他明白心中所求?” “不错,他心中越是清明,就能越早驾驭阴兵法令。” “既然如此,我何时替他捕捉邪祟,以作镇压?” “本在近日,但是近来,再缓缓吧。” “为何?” “你二嫂多日以来,摆摊挣钱,在赌坊输光了……你二哥心下也郁闷,还要安慰妻子,忙得焦头烂额,心不静,镇不了邪祟。” “其实,我中了一剑,已算是当场认输了。”林焰迟疑了下,叹道。 “可你砍了人家二十三刀,徐鼎业向来自负,狂傲至极,又不是厚颜无耻之徒,他没有羞怒之下,当场自刎,已经是他心志坚毅了。”陆公叹了一声。 “唉……”林焰也揉了揉眉宇,走出门外:“陆公,我送一下您。” “不用,吕堂在门口,他不想见你。”陆公摆手道。 “近来吕堂,为何会对晚辈如此疏远?”林焰略有不解,这般问道。 “他也输了。”陆公悠悠道。 “……” 林焰看着陆公走出临江司的大门。 旋即一张黝黑的大脸,从门边探出来,然后重重哼了一声,收了回去。 “近来莫名其妙,难道古法隐患犯了?” 林焰皱了皱眉,正要往回走。 便见杨主簿匆忙走了过来。 “城外净地,多处被摧毁,仅存净地不多了。” “此事我已知晓。”林焰应道。 “咱们怕是有些麻烦。”杨主簿低声道。 “麻烦?”林焰沉吟道:“影响扩城之事,确实是麻烦。” “不是扩城之事。”杨主簿连忙摇头。 “那还有什么事儿?”林焰皱眉道。 “原本大批来客,都要在近几日离开,可因为净地减少,不能一口气全放出去,否则到了城外,就会抢夺净地,会死很多人。”杨主簿深吸口气,说道:“现在看来,得要陆续放人,每日一小批。” “此事该由城防守军负责。”林焰沉吟道。 “可是您暂代城防职务,新任大统领至今未选,现在这是咱们的差事了。” 杨主簿停顿了下,说道:“能够从外界,为了观战,来到高柳城的,无一不是权贵子弟……人选不好定,会得罪人。” 他迟疑了下,说道:“万一放出去的人,被劫烬拦截所杀,咱们还要担责的。” 林焰没有接话,眉头微皱。 又听得杨主簿说道:“这些人,都是年轻一代,出身不俗,身份地位大约等同于内城六大家族的嫡系族人,他们将来或许是各城的掌权者!” “而他们的长辈,如今已是各城的掌权者!” “放人出城,先放谁,后放谁,实在头疼。” “万一放出去的人,有了伤亡,问题更大。” “加上您击败小神宗,名声之盛,震动栖凤府,只要有人暗中推动,就会添上狂妄自负,藐视各方的味道!” “闹不好,在有些大人物的推波助澜之下,不知不觉间,整个栖凤府,各方城池,各大势力,各路高层,全得罪完了。” “以后您在栖凤府,怕是举步维艰!” 这位杨主簿,将其中利弊,尽数道来,神色凝重到了极点。 林焰笑了声,说道:“有人暗中推动?你觉得会是谁?” 杨主簿停顿了下,说道:“高柳城近来有些传言,说咱们南门这边,压力最浅,又有五爷坐镇,最为安全……不少外来商客,权贵子弟,朝着临江坊来了。” 林焰似乎不觉得意外,问道:“谁放的传言,看来你已经知晓了。” “施副城守。” “意料之中。” “该怎么办?” “一切照办。” “照办?” “你协助顾副统领,按监天司以及城守府的意思办。”林焰平静说道:“有不服的,让他们上报外南衙门,转入城守府。” “那些权贵子弟,可不会按照规矩行事。”杨主簿忙是说道。 “不按规矩做事,就是来闹事,抓!”林焰语气如常,说道:“闹了大事,犯下死罪,我亲自斩!” “施副城守,怕是很乐意见到这样,会帮您得罪完所有人。”杨主簿迟疑道。 “我什么时候怕得罪人?”林焰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大将军李神宗得罪过了,府城的副城守也得罪完了……” 杨主簿眼角抽搐。 “这点儿事情,不值一提,刚才陆公都没跟我提上半句。” 林焰笑着说道:“我行得正,坐得直,有刀在手,怎么会举步维艰?” 杨主簿叹道:“总不能举世皆敌吧?” 林焰看向外边,说道:“他们确实站在高处,但代表不了世人!” 停顿了下,林焰笑道:“施副城守想要恶心我,那就恶心一下他。” 杨主簿不由得问道:“您想怎么做?” 林焰拍了拍刀鞘,说道:“放出话去,施家二位公子犯了律法,照样被本座砍掉脑袋,谁敢犯事,杀!” 杨主簿脸色变幻不定。 林焰凑近前去:“你怕了?” 杨主簿点了点头。 林焰笑着说道:“我不怕,我早就把这位副城守给得罪死了,还怕多恶心他一下?你早就上了我这条贼船,害怕也没用了。” “那不然……” 杨主簿叹了一声,说道:“就得罪的再狠一些?” 他揉了揉眉宇,道:“您当时祭裴总旗使,在哪个位置?” 林焰怔了下,不由得道:“过分了点吧?脑袋都踩烂了……” “踩烂了好,不怕被野兽叼走,剩几块碎骨和头发,夜间的妖邪都看不上。” 杨主簿深吸口气,说道:“让潘运掌旗使,把碎骨给带回来,标明施家二公子的身份,警示坊间各方权贵子弟!如此,可以减少大量麻烦,坊间秩序会彻底稳定,谁也不敢闹事,咱也不用杀人了……” “杀人诛心啊。” 林焰深深看了他一眼,说道:“读书人狠心起来,比武夫的刀还森冷……” “主要是震慑住了各方权贵子弟,坊间能少一些麻烦,少死一些糊涂鬼。” 杨主簿肃然说道:“属下纯粹为了救人,功德无量……若柳尊得知,都要赐我神光,您说是吗?” 本章完 第166章 施副城守震怒!韩总旗使出关!【二更!】 高柳内城。 酒楼之上。 施副城守夹起一块五肉,咬掉了肥肉,一口吐掉,才将瘦肉,细嚼慢咽。 “旭儿向来喜欢这么吃,过往本座还恼怒他,浪费粮食,不知人间疾苦。” 施副城守感慨道:“肥肉确实腻了些,纯粹的瘦肉又干柴了些,果然还是这孩子,懂得享受。” “也是,作为本座之子,生于世间,不作享乐,又与贫家弟子,有何差别?” “过往是本座错了,孩子们生在我门下,既然生来高贵,就该从任何层面,高于世人,包括性命!” “只可惜,在无常的眼中,连本座的儿子,也与贫家子弟,分量相当,性命相同……” 他放下筷子,幽幽道:“既是如此,就把栖凤府内,多数权贵的子弟,送到他的临江坊内……看他还是否真能继续一视同仁?” 听到这番话,身边的一名小将,上前半步,低声道:“如您所言,荆统领已经安排人手,为临江坊,添一些压力。” 施副城守倒了杯酒,轻声问道:“你觉得接下来,临江坊会有什么精彩的场面么?” 这小将低声说道:“以传言之中,无常的性情,绝不会高看这些权贵子弟,待到那时,稍作推动,便是一场风波。” “不,风波谈不上,此举不过是恶心一下这个无常罢了。” 施副城守缓缓说道:“虽说已有准备,但是闲坐数日,看他意气风发,全然不将本座放在眼中,确实也心头躁得慌。” 那小将不由得低声道:“前来高柳城的,多为权贵子弟,未来前程远大,如今家中长辈也居于高位,只要推波助澜,此人狂傲,势必得罪殆尽。” “他连本座,都敢得罪,怎会害怕这个?” 施副城守平静说道:“再者说,他如今名声鼎盛,若不夭折,便是下一个李神宗!” “此等奇才,各方势力,想要交好他还来不及。” “只要不是涉及人命,就算被他把脸踩在地上,那些个没有骨气的家伙,依然可以一笑置之。” “其实,此等人物……” 叹了声,便听施副城守缓缓说道:“可惜他跟本座之间,便隔了这两条人命,再无转圜余地了。” 那小将听到这里,亦是明朗。 若非两位公子被杀,施家绝了后。 今日副城守,多半也要结交此人的。 “高柳城守府的人,还没撤走吗?” “就在附近。” “看来是怕本座亲自出手,扼杀了这高柳城有史以来,最出色的奇才。” “高柳城的城守府,太没有规矩了。”那小将不由愤然道:“按道理说,您是府城的副城守,职位远在高柳城城守府之上,就算是他们的大城守,也须得前来拜会的。” “若按规矩来,此刻我等应该住在高柳城守府,而不是被安排在这酒楼当中。”施副城守笑着说道。 “他们声称,城守府近来过于繁忙,未能接待。”那小将低声说道。 “知道本座来者不善,还没确定,该如何应对本座而已。” 施副城守笑了声,走到窗外,神色淡然。 就在此刻,却见他麾下的荆统领,快步而来,面色难看到了极点。 “怎么回事,让你如此慌张?” “临江坊出事了。” “嗯?” 施副城守微微皱眉。 临江坊出事,便是他们的手笔! 若不出事,才是意外! 但看着荆统领的神情,他似乎明白了什么,脸色阴沉了下来。 “临江司吊起了两个笼子,里边放着两堆碎骨和头发。” 荆统领呼吸凝滞,颤声道:“无常命人,贴上了名字,震慑坊间各方权贵!” 嘭! 施副城守手中按着的窗边栏杆,被他捏成了粉碎! 碎屑纷飞! 他脸色冰寒,语气森冷。 “去临江坊!” —— 城守府。 一名老者,坐在上方,翻阅各方消息。 只见有人匆忙来报。 却见这老者,摆了摆手。 “有消息,放在桌上,待会儿老夫批阅。” “急报!得让城守亲自过目。” “大城守前往神庙,商议要事……两位副城守,统辖城卫军,出城巡察,有什么事情,与老夫商议就是。” 这老者正是城守府最高主事之一,轮值于今日。 他轻描淡写翻开了册子。 旋即倒吸口凉气。 立时将册子扔了过去。 “去神庙,找大城守汇报,找老夫干什么?” 这老主事怒声吼道:“涉及府城的副城守,是老夫能拿主意的吗?” —— 监天司总楼。 指挥使背负双手,眺望远方。 无名老者正在他的身后,幽幽说道:“闹不好,接下来几日,要死很多人啊。” 老者转过身,坐在了椅子上,出声问道:“昨天城守府的那个废物,找你作甚么?” “林焰是我监天司麾下,他想着找本座商议,将无常调到城守府,列于袁通野的左城卫军,任副大统领。” 指挥使偏过头来,笑着说道:“等混几年资历,便可接任大城尉之职,统御全城兵马。” 老者冷笑道:“看来城守府,对他极为看重,甚至想从伱这里挖人……也可见,城守府后继无人了。” 指挥使嘿然一笑,说道:“林焰是我选定的人,栽培至今,如此出色,岂是他想要,就能给的?” “老夫觉得,你也没怎么栽培啊?” “这叫什么话?此子初入监天司,武道只在第一关!” 指挥使恼怒道:“不到三年,接连打破炼血、洗髓,而至内壮,继而炼精境,眼下已入炼气境!” “这固然是他天纵奇才,难道就没有我监天司的栽培?” “每个月的俸禄、药浴、丹丸,以及他从监天司换取的诸般法门,这不叫栽培啊?” “退一万步讲,他是本座亲自引进监天司的,更是在监天司任职期间成长起来的。” “难道本座作为堂堂指挥使,就没有那么一丁点儿的功劳?”“你评评理,本座为监天司栽培此等人才,向栖凤府总部申请,要个功劳,这过分吗?” 指挥使看了过来,颇是愤愤不平。 那老者揉了揉眉头,说道:“栽培人才,可算功绩,只是要个功劳,也不算过分。” 指挥使恼怒道:“所以说嘛,凭什么不给?” 老者无奈道:“可你让府城的最高指挥使给你腾位置,让你临死之前,过三天的府城最高指挥使的官瘾……死后还必须用府城最高指挥使的规格给你下葬,确实有点儿过分。” 说着,老者说道:“都说照夜人,淡泊名利,漠视生死,你说你好歹是兼任照夜人的首领……还想着风光大葬?” “这不是快死了,存点儿念想嘛?” 指挥使吐出口气,然后说道:“你说无常要是把这一回的事情给平了,到时候……咱们府城那个老家伙,会不会给我腾三天的位置?” 老者摇头说道:“绝不可能。” 指挥使缓缓说道:“既然不可能,那无常就不要掺和此事了。” “城守府那个大废物,是让你把无常摘出去,不要参与‘古迹’之事,免得让他犯险?” “有这个意思,无常虽然隶属于监天司,非是城守府,但毕竟是高柳城有史以来天资最高的人。” “你答应了?” “李神宗当年,也是从底层,一路杀上来的,血雨腥风,不曾少见。” 指挥使说道:“小神宗徐鼎业,天资亦是极高,但是养尊处优,不经磨砺,不见风雨,远不如李神宗。” 老者点头说道:“所以徐鼎业去了残狱府。” 指挥使微微点头,说道:“无常不是个安稳的性子,过于维护,会养废了他……此去古迹,他自己决断!” 停顿了下,才听指挥使继续说道:“不过,人生道路,他自己选,可在本座的眼皮底下,可不能让人欺负了。” 这老者沉吟着道:“你指的是,施家那老东西,暗中鼓动,对临江坊造成压力?” “我已经派人,前去处理此事,无常毕竟过于年轻,心气正盛,把栖凤府各方势力的人都得罪干净,也不是什么好事。” 指挥使背负双手,说道:“这种勾心斗角之事,本座替他挡了。” “报!” 就在此刻,下方有总旗使快步而来。 “何事?” “无常巡察使,将施家两位公子的残躯,从城外带回来,悬在坊间,震慑八方。” “下去吧。”指挥使的声音,有些干涩。 “看来不用你替他挡,他自己能挡。”老者嘿然说道:“不过,这小子是真的胆大包天啊。” “其实我的本意,是让他成为悬在高柳城之上的刀,但凡高柳城有不凡事,他都可以拔刀……本座担着!” 指挥使口干舌燥,低沉着说道:“他怎么把‘高柳城’理解成‘栖凤府’的?这是施副城守,下次总不会是府城的大城守吧?本座恐怕……不是很能承得住……” “他这把刀,可是用了老夫的宝贝,看来这宝物没给错。” 老者摆了摆手,站起身来,笑着说道:“我去瞧瞧热闹……” “别冒头了,你是个死人。” “不要忘了,你监天司的易容术,品阶之所以远胜于外界流传的粗浅之法,是因为老夫参与了改进的。” “那你怎么看不出无常的虚实?” “你这么一说,老夫隐约觉得,这小子的易容术,好像已经不是纯粹的易容术了,几近于道……若不知底细,甚至以为无常就是他的真身。”老者不由得感慨道:“也不知他从何处学来的。” “有没有可能,是他创造的?”指挥使忽然问道。 “绝无可能,他年纪轻轻,修行此等高绝,已经震惊世间,总不可能还心分二用,去创造新法!”老者连忙摇头。 “你是觉得,自己了二三十年,钻研出来的高阶易容术,已经极为完善,不可能再被改进了吧?”指挥使笑着说道。 “那倒不至于,老夫有自知之明的。”这老者低声道:“但是一个如此年轻的后辈,能够耗费在‘易容术’之上的时日,满打满算,也才多少个时辰?总不能他三两天钻研,胜老夫二三十年,这不显得老夫是废物?” “这倒也是,您老在栖凤府,也算一号人物了。” 指挥使这样说来,摆了摆手,说道:“整日闷在这里,有闲心去瞧一瞧热闹也好……不要插手临江坊的事情……好歹给高柳城这一任的大城守,向无常表露善意的机会……” “放心,老夫就是凑热闹的,不去闹事。” 老者挥了挥手,迈着欢快的脚步,一溜烟跑了。 先前林焰与徐鼎业那一战,都不见这老头儿,如此欢喜。 反而是林焰不畏权贵,胆敢向府城的施副城守宣战,让这老头儿,似乎极为期待。 “杨忘原,也是我监天司的老人,受我之命,定在临江司,任主簿之位,他行事向来谨慎,怎么也陪着林焰胡闹?” 指挥使大人不由得揉了揉眉头:“林焰要把施家二公子的脑袋取回来,这杨主簿也不拦着点儿?” —— 与此同时,外南司。 许青等人,得知消息,极为震惊。 诸位主事,已经调来众多掌旗使,准备支援临江坊,但除却许青之外,仍有些人犹豫不决。 “这不大好吧,内城监天司没有传讯,我等岂能擅动?” “何况涉及到府城的副城守,闹得一个不好……就是我监天司,与栖凤府城之间的巨大冲突!” “这无常行事,也着实太过于鲁莽,杀了人家的两个儿子,还这般挑衅,也不顾着一下人家的身份……这可是栖凤府真正的高层!” “咱们前去支援无常,味道怕就变了。” “关于此事,是否从长计议?” 众人均是神色凝重,这般说来。 便在此刻,听得内中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倒也有些道理。” 声音浑厚,语气平静。 众人露出喜色,连忙朝着外南司后院看去。 只见一人,身着金纹黑袍,背负双手,缓缓行来。 眉眼之间的疤痕,依然没有消去。 但是他缓缓行来,只见清风萦绕。 “恭贺韩总旗使,炼精化气!” 许青见状,露出大喜之色,躬身拜倒。 随后便见整个外南司,无论主事、掌旗使、还是众多小旗,纷纷拜倒。 “恭贺韩总旗使,炼精化气!” “不必客气,都起身吧。” 韩总旗使摆了摆手,说道:“临江坊的事,先前听见了,外南司不适合插手,作为总旗使,韩某也不好插手!” 他继续往外走去,说道:“尔等留守外南司……我作为一名炼气境的武夫,总不能看着自家后辈,遭人欺凌!” 本章完 第167章 箭指施副城守!【三更!】 临江坊内。 除却原先坊间百姓以外,更有大量城外来客。 其中有部分是各方商行。 但更多的,则是来自于栖凤府其他城池,各方势力的权贵子弟。 当中甚至不乏炼精境的年轻奇才,或者本领强悍的护卫。 他们当中,有很大一部分,先前已经出城,但发现净地被摧毁,从而折返回来。 也有一部分,不紧不慢,近日才打算动身的。 在暗中的推波助澜之下,都来到了临江坊,打算从正南城门,离开高柳城,回返各家。 正如杨主簿预料,这些人出身不凡,自视甚高,不服管束。 而在其中,身份地位最高的,乃是栖凤府当代大城守的长子! 此人正值青年面貌,实则已有三十六岁。 他本身天资不差,自幼所学之法,以及修行所用资源,比之于小神宗徐鼎业,有过之而无不及。 此人具备炼精境上层的修为,犹在施家大公子之上。 本意是让南门打开,他先一步回栖凤府。 按道理说,这是最为正常不过。 谁也不敢与他争先! 但是此刻,他却显得极为谦逊,看着眼前的顾副统领,轻声说道:“凡事要讲规矩,就按你城防原定的计划来安排。” “这不太好吧?” 顾副统领施了一礼,说道:“以您的身份,要提早出城,也没人胆敢多言,其余各家权贵子弟,也不敢有任何不服吧?” “人皆生来平等,我未曾担任官职,毕竟一介白身。” 这位李公子,气度不凡,更是含笑说道:“再者说,别人对我,或许有三分薄面……但是他们互相之间,便难免不服,各自争先,让你们不好办事。” 说到这里,李公子拍了拍他的肩头,说道:“一视同仁嘛,你们方便做事,我留在这里,多住几天,也不成问题,没事的……” “卑职惶恐!” 顾副统领忙是施了一礼,又道:“那就多谢大公子,体谅我等将士不易。”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 李公子笑容满面,点了点头,不自觉眼角视线,朝着上面瞟了一眼。 城门上,挂着两个木制的笼子,各自放着一些碎骨和头发。 连完整的脑袋都没有! 底下直接挂了布条。 左边那个是:栖凤府城,施副城守长子,城卫统领,施森! 右边那个是:栖凤府城,施副城守次子,通缉要犯,施旭。 坊间各方,已经沉寂无比,各路权贵,谦虚谨慎,彬彬有礼,任由调派,不敢质疑。 那些自恃身份的权贵,全然不敢以自家的性命,来挑衅那位无常巡察使! 如果没有这两个首级,也许他们自负出身高贵,就算无常已经名声鼎盛,未必就能压住他们与生俱来的傲气。 但是有了这两个首级,便没有人胆敢释放半点傲气了。 —— 临江司当中。 林焰微微闭目,坐于上方。 片刻之后,睁开眼睛,平静道:“坊间无事否?” 孟炉上前来,低声道:“最初时,各方权贵子弟,都不服管教,互相之间起了冲突的不少,对坊间百姓欺凌的也不少……” 说着,孟炉又低声道:“但自从挂起那两个脑袋之后,互相冲突的权贵子弟,已经一笑泯恩仇!欺凌过坊间百姓的,也都去登门谢罪了!” 林焰诧异道:“都这么识趣?没几个刺头?” 孟炉神色古怪,说道:“不识趣的,怕脑袋被踩碎,挂到城墙上。” 林焰吐出口气,点了点头。 “看来都是惜命的。” “……” 孟炉总觉得五爷这口气,隐约带着些失望。 他挠了挠头,又说道:“您特意叮嘱的那位,栖凤府大城守的长子,他倒是去了城防。” 林焰摸了摸下巴,问道:“他要闹事?” 孟炉连忙摆手,说道:“不是闹事,他是告诉顾副统领,不要顾及他的身份,要一视同仁。” “啧啧啧……” 边上的小白猿,咕哝着道:“施家两位公子,身份极高,比坊间各方权贵子弟,身份都要更高一筹。” “所以五爷敢杀这两位,自然就敢杀他们,因此坊间各方贵客,都不敢犯事,可以理解,但是这位……” “他是大城守的儿子,比施家两位公子,身份还尊贵一些,也这么配合?” 小白猿嘿然说道:“听说这位,过往也是极为骄横的。” “再是骄横,也不能赌命不是?” 孟炉笑了声,说道:“正常来说,谁跟五爷这样,把府城副城守的儿子,全给杀了,还挂到城头上?既然副城守的儿子能杀,大城守的儿子,敢不敢杀,只有五爷知道……” 林焰笑了声,轻声道:“杨主簿,真是个人才啊。” 小白猿嘿然一笑,道:“就是杀人诛心,太毒了些。” 孟炉笑着说道:“可是效果很好,本以为临江坊,今日要很乱,却没想到,比往常都安静,大家都很配合,非常守规矩……” “杀人诛心……被诛心的人,大概要来了……” 林焰擦拭着手中的照夜宝刀,旋即收刀入鞘,说道:“走罢,去迎他!” —— 三十余名精锐骑兵,一路奔行,自内城而出,期间没有任何停歇,径直奔赴临江坊。 施副城守的腰间,多了一把剑。自从身居高位以来,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血了。 这把剑,是他多年的佩剑。 但也很久没有出鞘了。 “……” 荆统领心中微沉。 他知道副城守的习惯,只要是在城中,一般不会带剑。 此次来到高柳城,只在途中佩剑,避免劫烬或者劫匪。 但是哪怕在高柳内城,也都只是空手,不会佩戴剑刃在身。 这是副城守多年的习惯,他认为身在城中,已经是身居高位,若是佩戴兵器,与城中百姓,就要隔得更远。 为上位者,理当亲近底层,才能明晰城中诸事。 今日佩剑,显然杀心已按捺不住。 “副城守,位高权重,略施小计,就能让临江坊出大麻烦。” “动一动手指,就有诸般手段,如惊涛骇浪,扑杀过去,让无常在种种手段下,应接不暇,疲于奔命。” “哪怕无常能够接下风波,副城守也用不着出面,一笑置之,再动一动手段,便能随便安排下一场风波。” 荆统领不由叹道:“可是这无常,也真是好生狂妄的性子,第一次应对副城守的挑衅,就直接往副城守的心窝子里插!” “……” 施副城守看着前方的临江坊,眼中的杀机,几乎压制不住。 他没有料到,此子年纪轻轻,非但修为高绝,手段也是这般毒辣。 第一次较量,直接就要逼迫自己,现身于人前! 他深吸口气,纵马而行,闯入坊间。 坊间百姓,纷纷避让,惊慌失措。 有些权贵子弟,游玩街巷,也受到惊扰,露出怒色,就要上前理论。 “不要命啦?那三十余骑,显然都是精锐!” “仔细看着,那是施副城守啊!” “别说咱们,就算伱爹,被当街给撞了,也得给人家赔礼道歉,你还想去理论?” “府城的副城守啊?” “他这是……为了两位公子的首级而来的……” “首级?就剩几块碎骨头了!” 坊间众人,沉寂了片刻,顿时汹涌,不少人朝着城南正门而去。 今日副城守亲自现身,势必要夺回两个首级! 而那位无常巡察使,斩杀了施副城守的二子,又会有什么风波? 前者是成名多年,人族高层,栖凤府副城守! 后者是声名初显,已震动栖凤府,当代第一天骄,能与李神宗并肩! 这二者,势必水火不容,不知闹出什么风波? “不至于的,无常巡察使,固然天资纵横,未来势必是人族的上层强者,但他毕竟尚未成长起来,只是奇才!” “而施副城守,则已经是人族强者了!” “有潜力成为强者的,便是天才!” “但天才是会夭折的!” “强者,本身就是已经成长起来的天才!” “比起施副城守,他还是太年轻了。” “今日,多半是无常巡察使,要避让三分!” …… 坊间议论声四起,各方的目光,无不投向正南城门。 除却来自各方的权贵以外,还有高柳城之中,各方势力的眼睛。 这一场风波,真正汇聚到了临江坊!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比之前小神宗那一战,更令人为之震动。 “可惜了,小神宗那一战,提前造势,引动各方……这一战没有铺垫,来的太急,少了好多生意。” 从监天司来的无名老者,心中惋惜,然后快步跑到人群之中,踮着脚尖,瞧着前方。 咻地一声! 施副城守一骑当先,人还未到,可弹指之间,便有两道真气,朝着城门之上而去。 他要打断那两条绳索,让两个木笼子落下来,迎回二子首级。 但却在此刻,两道箭矢,后发先至。 嘭地一声! 只见真气与箭矢的碰撞声,在同时响起。 箭矢破散,真气消去。 两个木笼子,依然挂在城楼之上。 “大胆!” 临江司方向,一个声音,缓缓响起,道:“没有本座的命令,谁敢强夺这两个案犯的首级,视为同罪!” 所有的目光,尽数朝着那边看去。 只见街巷尽头,有一道挺拔的身影,正朝这里走来。 他腰间佩刀,而手中持弓,脚步平缓。 坊间近乎沉寂无声,唯独他的脚步声,颇为清晰。 对于此人,在场之中,几乎已是无人不识! 当之无愧的栖凤府第一天骄! 高柳城监天司总旗使,兼新城巡察使! 无常! 本章完 第168章 意气风发总旗使!深受打击老韩头!【四更!】 坊间沉寂无声,所有的目光,汇聚到了那一道身影之上。 在众多目光的注视之下,却见这位年纪尚轻的巡察使,依然面无表情,仿若未觉。 他的目光,越过众人,甚至没有在意那三十余名骑兵。 他静静看着这位来自于栖凤府城的副城守。 先前在内城,倒是见过一面,但相隔甚远,况且他是为小神宗徐鼎业而去,没能正面相对。 但现在,林焰毫不掩饰他的杀机,缓缓张弓搭箭,指向了前方。 “本使已然下令,将案犯首级,昭示世间,敢有犯者,便是此等下场!” “未有本使之令,谁敢摘下这两个首级,便是逆我监天司之命。” “无论是谁,死罪!” 他语气平淡,声音不大。 然而在场之中,却都清晰听到了这一番话。 随着声音落下,林焰的箭矢,指向了那位施副城守,冷声道:“施副城守,你来劫案犯首级?” 场中气氛,凝滞到了极点。 施副城守面色平静,却没有开口。 在场众人,也无一人胆敢发出声响。 只是其中诸多出身不俗,只以为看透权谋人心的“大人物”,此刻都不由得升起难言的复杂之感。 那位栖凤府大城守的公子,便是其中之一。 他也没有料到,众目睽睽之下,无常真就不愿退让半分。 按道理说,两个首级挂上去了,震慑八方来客的作用,已经达到了。 这两个首级,如今已是无关紧要。 施副城守亲自前来,就算无常在此退让半步,也没有人会认为他有失威风。 “无论身份、地位、出身、甚至最重要的修为,施副城守都已经是当之无愧的高层!” 李公子站在楼上,看着隔壁街道的动静,心道:“论起将来前程,无常或许在施副城守之上,可是今日本该避其锋芒,以箭相向,可不明智啊……” 无常是具备成为强者潜质的天才。 施副城守是真正的强者。 仿佛幼小的蛟龙,朝着已经成了大势的巨蛇,发起了挑衅! 他端着酒杯,轻声低语道:“也是,若是明智,施家那两位就不会死了,而若是准备退让,今日也就不会挂上这两个残碎的脑袋了……” 在他身边,有个壮汉,低声道:“施副城守打起来,临江坊岂不是要被打废?” 李公子摇头道:“不至于,毕竟身居高位,就算杀机按不住,顶多教训一番,落掉无常的颜面,可也不会在大庭广众,杀死栖凤府当代第一天骄。” 这壮汉迟疑道:“既然不会大打出手,公子是打算出面,去赚个人情?您毕竟身份不同,视而不见,也会被人记下的……” 李公子笑了声,将酒杯放在栏杆上,悠悠道:“本公子哪有这个资格?我爹来了还差不多!” 他指向隔壁街巷,说道:“一个是曾经跟我爹争过位的,在他面前,我是个毛头小子。” “另一个是胆敢箭指副城守,斩杀其二子的狂徒,更不会把我这个府城大城守之子放在眼里。” “他二人之间,水火不容,生死大仇,哪里是我能有资格去劝和的?” “我上去了,就是自讨没趣,平白被人笑话。” “当然……不上去,就是怯弱怕事,任由事态冲突加剧……有心之人,往大了说,就是我爹教子无方,放在将来,又是一个阻我登临高位的借口。” 李公子笑着说道:“所以啊,我不在场,自是最好。” 他伸出手,敲了敲壮汉的脑袋,说道:“我好不容易躲到这儿,还想让我去跳这个坑?真怀疑你是对手派来的人,要坏我前程!” 那壮汉不由得讪讪一笑,却看向那隔壁街巷,说道:“那没人出面,就这么僵持着?” “已经有人出面了,所以才会僵持着,否则……施副城守,可不会任由一个后辈,用箭指着面门!” 李公子缓缓说道:“高柳城守府的人,就在临江坊内,会有人来破僵局的。” 就在他声音落下之时。 便听得远处,一声骏马长鸣之声响起! 众人纷纷偏头看去,就见千步之外,一人勒住马首。 骏马前蹄扬起,昂然长嘶! 而骑马之人,已然拔刀出鞘,遥遥远望,冷笑着开口。 “施副城守,今日你若是以副城守之名,来调两个案犯首级,没有相应文书,不合规矩!” “监天司独立于城守府之外,有监察之权,伱要调案犯首级,须以文书,告知高柳城守府,转达高柳城监天司总楼,入外南司,转至新城巡察使之手!” “如果你是以一个父亲的身份,来劫夺首级,那就是践踏人族律法了!” 韩征远在千步之外,持刀而立。 此刀锋芒,隐隐约约,越过千步。 直指施副城守的面门。 炼气境! 在场之中,不乏修为高深之辈,也有眼力极高的人物,当即看得清晰。 这位驻足炼精境巅峰已有多年的韩总旗使,竟已不知不觉间,炼精化气,跻身于世间炼气境的层次! “老贼,若想要以大欺小,不免有失身份。” 韩征语气平静,说道:“想动我的弟子,不如先问我的刀!” “撤!” 施副城守抬眼看了一下那两个木笼子,调转马头,朝着另外一边,骤然而去。 在场众人,面面相觑。 堂堂府城的副城守! 论起身份地位,甚至比之于高柳城的大城守,都要高出一线! 况且其修为之高,在整个栖凤府内,也是排得上号的! 身为人族高层,堪称当代的中流砥柱! 面对这等场面,竟是草草收场? 这让所有心怀期待,准备看戏的各方人物,不由得感到虎头蛇尾,索然无味。 尤其是那个特意从内城监天司,一路疾驰而来的老者,更是暗自呸了一声。 “亏得老夫特意跑来瞧热闹,结果就这?” “……” 林焰神色冷淡,收起了弓箭。 他也知道,这一战,未必打得起来。 就算打起来,他也准备妥当。 小白猿以及小神尊,都在掌心的涅槃神卵当中,为他积攒力量。 再加上自身的刀法造诣,在大量煞气的推行下,血煞惊雷刀圆满! 经过与徐鼎业一战,他知道栖凤府内,光凭刀法造诣上,没有几人可以跟自己比较了! 再加上金身神通,这一战就算不能得胜,也不会轻易落败。 而监天司指挥使,以及高柳城守府,更不会对此视而不见! 所以这一战,林焰心中无惧! 随着施副城守离去,各方来客的眼神,更是充满了复杂,不乏敬畏之意! 箭指副城守! 直面炼气境巅峰的人族高层! 何等魄力? 连施副城守,都只能退避! 何况他们这些人? 再看城头上,那两个首级,只觉心中对于这个无常的敬畏之意,似乎更重了些! “顾副统领!” 林焰忽然开口,看向城头。“在!” 顾副统领浑身披甲,手持长戟,站在城头上,昂然回应。 林焰目光扫过临江坊当中众人,旋即看向城头,说道:“无论是谁,敢犯事者,斩!” “领命!” 顾副统领沉声道。 场中肃然无声,就算某些人心中不服,此刻也都沉默不语。 随后,才见林焰偏头,看向了不远处,正颇为得意的韩总旗使。 “徒儿无常,恭贺师尊,炼精化气!” 林焰施了一礼,说道:“尊敬的总旗使大人,请移步临江司……” “嗯。” 韩征收刀入鞘,露出满意之色,心道:“又是师尊,又是尊敬的总旗使大人……不错!” 他驾马入了临江司,旋即下马来,走向大厅。 他看着林焰,嘿然一笑。 过往这小子,深藏不露,炼精境巅峰的修为,险些飘上天去。 如今自己修成炼气境,总算压过一头! 还是让这小子把“老韩”的称呼收了回去,喊了一声尊敬的总旗使大人! “小子,别看你炼精境巅峰,本事高妙,成了栖凤府第一天骄,还远在徐鼎业之上。” “但是炼气境跟炼精境之间的差距,可是如同巨大的鸿沟。” “一步之遥,就是云泥之别!” 韩总旗使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就算是无敌于炼精境巅峰,跟炼气境,也是不能比的。” 林焰点了点头,说道:“我明白的。” 韩总旗使点了点头,说道:“明白就好,看来你倒也不是飘上天,还是知错就改,懂得收敛傲气的,今后努力修行就是了。” 他伸手入怀,取出两本册子,说道:“为师已经准备好了炼精化气的心得,连同三源纳气五行万炼宝录,都尽数传你了。” “……” 林焰神色万般复杂,欲言又止,抬头看了他两眼,又看了看簿册,闷声道:“又来啊?” “什么叫做又来?”韩总旗使怔了下。 “有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林焰低声道。 “不当说的话,还说它作甚么?”韩总旗使悠悠说道:“不过,在我的面前,倒也可以知无不言。” “我炼气境已成了。”林焰应道。 “不错,进步不小,今后不要懈怠,努力……你再说一遍?” “我!炼气境!成了!”林焰正色道。 “……”韩总旗使沉默了半晌,然后将两本册子,收入怀中,说道:“我修为还未巩固,先回去了。” —— 临江坊外。 三十余名精锐骑兵,往外城东部区域而行。 此刻气氛极为凝滞,这些将士的心中,亦是极为愤怒。 “就这么撤了?”荆统领低声道:“不免……” “不免丢脸?” 施副城守笑了声,平静说道:“若在过往,本座自然不能这么被人落了颜面!” “但是,本座两个儿子,脑袋被人踩碎,挂在了城头上,哪里还有脸面可言?” “今日出手,要么斩杀无常,要么……这脸必然要丢的。” 他淡淡开口,说道:“不过,至少看到了本座需要的,那就足够了。” 荆统领错愕道:“您所需要的?刚才在坊间?” 施副城守平静说道:“为了防备本座,高柳城守府,在无常的身边,安排了多少‘护道人’……你至今没能探查清楚,今后又如何安排手段?” 荆统领顿时恍然:“您刚才是为了引出城守府的人?” 施副城守平静道:“城守府安排了多少人,如今大致便已知晓了。” “所以您来临江坊,是为了这个?” “不,本座就是打算,将那两个孩子带回去的,只是无常不愿退让……就注定带不回去了。” “其实,刚才若是开战,以您的本事,也没人真正拦得住吧?” “但要以什么理由开战?” 施副城守叹道:“韩征来时,不是已经说了嘛?以府城副城守的身份,不合规矩!以父亲的身份,是践踏人族律法!此战若是开启,不论结果如何,都没有办法收场……” 他看向身后,继续说道:“但是现在,获悉了城守府的防卫人手,收获算是不小了,何况多了个收获……” “多了个收获?” 荆统领怔了下。 便见身后,忽然草木微动。 “戒备!” 三十余骑兵,纷纷拔刀,指向动静来源之处。 “晚辈子鼠,见过施副城守。” 便见一个面貌普通的老汉,从草丛间走出来,躬身说道:“我等不敢入内城,等侯已有多日,终于等到您走出内城了……” 他双膝跪倒,叩首道:“劫烬十二相,愿与副城守结盟,诛杀无常,报仇雪恨!” “本座永世,不与劫烬同盟!” 施副城守俯视下来,平淡道:“今日你来,受死而已!” 他拔剑出鞘,面色冷漠。 然而这子鼠,却笑了声,说道:“施副城守,已经绝后,还在顾虑人族大局,真让人敬佩!” “但若是如此,您此刻早该动用真气,而不是拔剑出鞘,做个样子,避免被观天楼察觉!” “若真是大局至上,私仇为下,那就更不该想要杀死被誉为当代栖凤府第一天骄的无常了。” “您的心胸,似乎没有这么宽广!” 子鼠缓缓说道:“劫烬同样想要杀死无常,虽不得同盟,也愿赠予施副城守,一些微不足道的消息,助您如愿以偿……” 他伸手入怀,取出一本簿册,扔了过去。 施副城守接过簿册,扫了一眼。 沉默了下,才听他道:“你走吧,下次再出现,本座定然斩你首级。” “告辞!”子鼠施了一礼,转身而去。 “副城守?”荆统领见状,不由惊怒交加:“那可是劫烬,世间所有人族的大敌!” “杀了无常,了却心结。”施副城守平淡道:“本座再来斩杀八方劫烬!” 四更,一万六,尽力了……天亮快了,吃个宵夜,洗洗睡…… 本章完 第169章 净地不见了? 临江司当中,此刻沉默无声。 林焰亲自斟茶,恭敬送上。 “什么时候的事?”韩总旗使忽然开口,闷声道。 “裴总旗使遇害前。”林焰轻声应道道。 “所以,当时你是以炼气境,前往大印江的?” “不错,裴总旗使修为不低,于大印江遇难,当时只知那大蛇化蛟,涉及层次颇高。”林焰笑着说道:“若没有炼气境的本事……” “你也一样会去。”韩总旗使冷笑了声。 “这倒也是。”林焰说道:“只不过,我会另外做足准备……毕竟我也不是莽夫。” “你不是莽夫?”韩总旗使险些一口茶水喷出来,当即放下茶杯,平复了下心境,才道:“近柳庄时,伱是炼精境巅峰?” “正是。”林焰说道。 “为什么装作初入炼精境?”韩总旗使不满地道。 “这……”林焰眉宇抽搐了下,不知该当如何作答。 “不用回答了。” 韩总旗使显然也忆起了当日的谈话。 似乎并非这小子装作初入炼精境? 是自己先入为主,认定他是炼精境? 当时自己还鼓励了一番? 他看着林焰的目光,隐约觉得有些古怪。 半晌之后,才说道:“几道真气了?” 他心中暗自想着,这回得问清楚些,具体到真气的进度,完全避免误会! “十一道!”林焰应了一声。 “……”韩总旗使感应着眉心祖窍当中,可怜兮兮的一缕真气,没有应话。 “根据三源纳气五行万炼宝录的记载,最少前面九道真气,需要自身进行炼精化气。”林焰停顿了下,说道:“这会减少将来失控的风险,降低隐患的爆发……” “我自然知晓,如今高柳城当中,各家老祖,垂暮老迈,都未失控,就是因为,他们当时享尽高柳城的一应资源,得获栖凤府城扶持,得以进行九次以上的炼精化气。” 韩总旗使说到这里,又吐出口气,说道:“人身底蕴有限,我虽值壮年,但顶多进行六次炼精化气……” 林焰伸手入怀,取出一个盒子,推了过去。 “这是什么?”韩总旗使皱眉道。 “凤血古玉,可以补足你的底蕴,至少推到眉心祖窍,真气完满。”林焰应道。 “不行,你也入了炼气境,更需此物,岂可因我,阻碍前程?”韩总旗使伸手一挥,盒子回到了林焰的面前。 “我已经炼成十一道了。”林焰出声应道。 “炼精化气,越多越好。”韩总旗使微微摇头,正色说道:“将来吞纳外界‘异气’,势必影响自身……完全由自身炼就的真气,最为纯粹,才能更进一步,保得自身无碍。” “以我如今的声望,以及我近期的功绩,栖凤府监天司那边,定然会着重栽培……就连高柳城的城守府,也都有礼物送来了。”林焰平静说道:“不缺这些。” “……”韩总旗使微微摇头,没有开口。 “自从进入监天司,您老对我颇多栽培,总得让我尽些心意。”林焰笑着道。 “本座对你栽培,没想过从你身上,得到什么回报。”韩总旗使说道。 “主要是,我不想有朝一日,你根基不稳,彻底失控,需要我亲自来送你上路。”林焰停顿了下,缓缓说道。 “……”韩总旗使陷入了沉默当中。 “今日一战,本就打不起来,你来耀武扬威,不就是告诉世人,在我的身后,有一尊炼气境的大人物撑腰!”林焰指了指凤血古玉,道:“我的靠山,总该稳固一些。” “你那边还有多少?”韩总旗使取过盒子,忽然问道。 “够用。”林焰应道。 “多少?”韩总旗使的语气,忽然加重了些。 “再用七日。”林焰说道。 “七日之后,我能再给你七日的修行材料,就算不是凤血古玉,也是同等的宝物。”韩总旗使点了点头。 “哦?”林焰露出诧异之色。 “不用多问!”韩总旗使缓缓说道:“这些积累,原先就是为你入炼气境后,作为准备的。” “你留着自用。”林焰闻言,肃然说道。 “九次炼精化气,对我来说,足够了。”韩总旗使说道:“我这辈子,就算走到头,顶多达到如今指挥使的层次……” “他修成炼气境时,栖凤府才初步稳定,全凭自身底蕴,六次炼精化气。” “导致如今,吞纳外界异气太多,压制不住,有失控风险。” “我有九次炼精化气,镇得住了。” 旋即便见韩总旗使站起身来,说道:“这两日里,指挥使大人,会探明内城各方势力对你的态度……另外,城外会有变故,你最好不要掺和……” 林焰怔了下,不由沉吟道:“城外变故,不就是净地被毁?” 韩总旗使摆了摆手,说道:“这是开始,还没结束。” 林焰皱眉道:“关于此事,陆公似乎都没有完全了解内情……” 韩总旗使闻言,缓缓说道:“陆公已经不是梧桐神庙的庙祝了,有些事情并不是他老人家不知,而是他老人家如今的身份,不好过多地了解,不能过多地干涉。” “那你又怎么知晓的?” “本座好歹是监天司老一辈总旗使,资历够老。” “你忘了我也升任总旗使,而且还兼任新城巡察使?” “你资历不够……” “我想听实话。”林焰沉声道。 “……”韩总旗使默然片刻,才道:“徐鼎业说的,转达了李神宗的意思。” “李神宗给你示警?”林焰微微皱眉。 “他只是想亲手了结我,所以让我不要死在这场变故里。”韩总旗使自嘲道。 “你跟他究竟什么仇?以他的身份,还对你这么些年,念念不忘,甚至怕你死在外头?”林焰眉头皱得更紧。“没仇。”韩总旗使应道。 “你摸一下脑袋上的疤痕,再说一遍。”林焰吐出口气,说道:“先前是李神宗的手段,让你炼精境的修为,都平复不了这道伤痕……现在,便是你修成炼气境以后,有意留下了这道伤痕!” “走了。” 韩总旗使没有多言,朝着外边而去:“李神宗一向自负,不会亲自出手,以大欺小。” “先前他弟子徐鼎业被你打败,顶多再来个首席大弟子。” “你不用太担心李神宗本人。” “你好生修行,我先走了。” —— 大厅之中,林焰面色复杂。 终于还是吐出了口气。 站起身来,将小白猿放出来。 “老爷?” “你以小旗身份出城,替我寻到槐尊。” “您觉得,槐尊知晓此事?” “槐尊没有逃跑之前,它原先所在位置,距离被摧毁的其中一座小型净地,距离很近。”林焰沉声说道:“它当时跑得很古怪……” “不古怪吧,我听吕堂说过,您老要去祭槐尊,把槐尊吓跑了,树挪死……槐尊是冒死逃命的。”小白猿低声道。 “放屁!”林焰说道:“老爷我一向与人为善,当时槐尊跑了,我就知晓,事有蹊跷……不过,这老树是怎么知晓那净地,往后会发生变故的?” “那我去问一下?”小白猿低声说道:“槐尊好像逃离了近柳庄那附近,不知道哪儿去了,我飞上天,去寻它的干儿子。” “去吧。” 林焰点了点头。 随后准备回到后院,正好经过马棚。 周家的小姑娘,提着一桶饲料,夹杂着新鲜的青草,倒在槽里。 其余的马儿,都伸着脑袋探到马槽里,吞吃食物。 唯独蛟鳞马,眼中隐约有不屑之意,昂然挺立,半晌未动。 “马爷,吃点儿嘛?”周家的小姑娘舀着一勺,吃力地踮起脚尖,喂到蛟鳞马的嘴边。 便见蛟鳞马噗嗤一下,马首一扬,就将那勺子直接翻倒。 小姑娘惊叫一声,连忙伸手,把地上的饲料捧起来,放回桶里。 在她眼里,这里的饲料,内中添加的部分食材,已经胜过了不少贫苦百姓的一日三餐。 她微微咬着唇,抬起头来,说道:“杨主簿已经向上边申报了,很快就有配备的精饲料运过来,还有药材增补,您先吃点儿,垫一垫肚子嘛?” 蛟鳞马微微昂首,仿若未闻。 “怎么回事?” 就在此刻,林焰走了过来。 “五爷……” 小姑娘在衣服上擦了擦手,连忙施礼,说道:“杨主簿说了,您的这匹蛟鳞马,是罕见的异种宝驹,过往应该是被人用精饲料喂养惯了,吃不了这些糙物……” 林焰看着那蛟鳞马,忽然问道:“先前说,已经向外南司申报精饲料?每个月多少银两?” 小姑娘想了想,道:“好像是十二两银子。” “十二两银子,够养活好几家人了。” 林焰摆了摆手,走上前去,缓缓说道:“传说之中,蛟鳞马有稀薄的蛟龙血脉,你虽未成妖,但是也应该有些智慧了,比一般野兽要聪慧些……” 说到这里,林焰叹息道:“我临江司,多半养不起你。” 蛟鳞马仰起头来,甚是骄傲。 “难为你了,饿了两天,似乎都瘦了。” 林焰偏过头,说道:“你去告诉伙房,今天杀马吃肉,趁着马儿还肥……” 蛟鳞马如遭雷击,浑身凝滞。 “啊?”小姑娘惊道:“杨主簿说,这是世间宝驹,极为罕见,无比珍贵的……” “本来就是捡的,就当捡了匹死马,大家分些肉,改善伙食。” 林焰感慨说道:“武夫修行,本就消耗极大,麾下诸位小旗,正好进补!近来他们也着实辛苦疲惫,需要犒赏一下……” 声音未落,就见那蛟鳞马,倏地上前,脑袋探进马槽里,不断狂吃。 似乎还觉得极为美味,将其他的马儿顶走,大口吞吃。 “……” 周家小姑娘不由得目瞪口呆。 林焰神色如常,说道:“看来它还是吃得惯的,没事……以后它要是不吃,别饿瘦了,趁着还肥,通知伙房。” 蛟鳞马浑身一颤,吃得更加欢快了些。 林焰深深看了它一眼,旋即转身离去。 但还没回屋,又见杨主簿小跑着过来。 “五爷,城外出事了。” “什么事?” “净地不见了。” “净地?”林焰沉吟道:“被摧毁的净地?” “被摧毁了,但净地本身还是在那个位置的,可是现在……不见了。” 杨主簿伸手递过两张纸条,喘息道:“这是城防的传讯,另一张是观天楼传来的……” 本章完 第170章 九大净地,本为一体! 小院当中。 陆公正在配备药材。 吕堂蹲在角落,神色复杂。 放下一味药材后,陆公终于忍不住,抬起头来,说道:“要不然你回屋,别在这儿碍眼?” “屋里太闷,容易想不开。”吕堂闷声道。 “不就是赌输了些银两嘛?”陆公无奈道:“你好歹是炼精境的武夫,还惦记那点儿银两。” “那是准备娶媳妇儿的。”吕堂愤愤道:“钱是小事,我总觉得是媳妇儿没了。” “愿赌服输。”陆公说道。 “本来是赢的。”吕堂愈发恼怒了。 “现在也输了。”陆公又道。 “会不会安慰人?”吕堂顿觉不满。 “先前给你的凤血古玉,用完了没?”陆公低下头,整理着桌案上的材料。 “没有。”吕堂闷声道。 “为什么不用?就因为是林焰过了手?”陆公不由笑道:“伱虽然郁闷,也不至于这样。” “您老不是说,炼气境之前,动用凤血古玉,都是拔苗助长?” 吕堂连忙摇头,说道:“我想明白了,我的天资或许不如林焰,但林焰的天资,已经是栖凤府当代第一!我怎么着能算第二,不能自毁前程,得一步一步修行……” “老夫这不是在替你消除隐患?” 陆公指了指桌上的材料,恼怒道:“老夫晚年养老的钱,你知道了多少?” 吕堂怔了下,说道:“能够消除隐患?” 陆公点头说道:“凤血古玉对于一般炼精境的人物来说,确有拔苗助长的隐患,可这隐患并非不可消解。” 吕堂不由得凑近前来,问道:“这些药材,就可以消解?” 陆公哼了声,说道:“这些药材的价值,几乎不亚于一枚凤血古玉!其中一味材料,是从残狱府的‘禁地’侥幸得来的……” 他抬头看了吕堂一眼,说道:“是残狱府主送来的。” “一枚凤血古玉,已是极为珍贵!这材料没有助益修行的效用,只是消去隐患,就相当于再添一枚凤血古玉?” 就在这时,院外传来声音,说道:“确实过于珍贵了些。” “进来。” 陆公神色平静,缓缓开口。 便见林焰推门而入,然后返身关上院门。 而吕堂忽然斜了他一眼,黑脸如炭,随后走入房中,闭门不见。 林焰略有不解,问道:“这老哥就算输了钱,也不至于这样,他是早年被邪祟冲撞,您老没给他治好?” “放屁!” 吕堂推开窗,怒道:“你才被邪祟冲撞!我都没骂你,你还骂我?” 啪地一声! 窗户又关上了。 “是老夫的手段。” “什么?”林焰不由错愕。 “凤血古玉,助他推上炼精境巅峰,达到圆满。”陆公缓缓说道:“残狱府主,送来药材,消除隐患,以他的底子,等再打磨几日,就算根基稳固了……” “陆公打算让他走完炼精境的最后一步,也不至于把他变成这个样子?”林焰略有不解。 “炼精境巅峰,只是给他一个,获得机缘的资格。” “机缘?” “一个成就炼气境的机缘。”陆公缓缓说道:“这需要他心念纯粹,但过往吕堂自视甚高,过于自负……正好,你这天纵奇才,打磨了他的傲气。” “所以他就这样了?”林焰惊愕道。 “当然不止,老夫清掉了他的杂念,封了他的慧心。” 陆公放下药材,感慨说道:“炼精化气……第一道真气,要入驻祖窍,需要万般纯粹,岂能杂念过多?” 他看向了外南司的方向,说道:“你瞧韩征,天资根骨都不差,这么多年来,止步于炼气境前。” “韩征就是因为心结未解,心气颓丧,阴霾梦魇常在,近乎前路断绝。” “此番你击败小神宗徐鼎业,让他得以扬眉吐气,自觉有一方面,远胜李神宗。” “他心结减退,加上老夫半年以来,暗中多次相助,才得以炼精化气。” “吕堂若不能纯粹,就算此去得了机缘,也很难成功晋升炼气境。” “除非如王渊那般,准备借用‘聚气宝珠’,但那是一条注定的绝路,从第一缕真气开始,就不够纯粹!” 说到这里,陆公抚须说道:“真正的炼气境,纯粹的真气,这第一步的炼精化气,着实极为艰难……” 林焰沉默了下,点头说道:“确实不易。” 陆公神色僵硬了下,才想起眼前这小子,修成炼精境巅峰,没用几日,就炼精化气了。 “……” 陆公看了看桌上的材料,又看了看林焰,片刻之后,才道:“不是每个人都能跟你一样,具备登神物,能够清除杂念的。”“若不是涅槃神卵,将你娶十八房姨太太的杂念,给转到那小白猿身上,你炼精化气之时,也不免被杂念影响。” “虽然以你的毅力,也不至于直接导致失败,但绝不会这么简单,让你轻松完成炼精化气。” 听得陆公所言,林焰下意识想要点头,随后连忙解释。 “十八房姨太太,不是我的杂念,是那小家伙自己的念头!” “老夫知晓了。”陆公微微点头。 “真没有啊。”林焰无奈道。 “现在肯定没有了。”陆公点头道。 “……”林焰忽然叹了声,意兴全消,懒得解释了。 “其实你的性情,本身也确实极为纯粹,连仇家都没有,过往有任何杂乱牵扯,都被你一刀斩绝。” 陆公微微抚须,说道:“所以,只要你心中有刀,就没有任何忧虑,心下无畏!这一步的难关,对你这样的人来说,本就不算太过于艰难!” “明白了。” 林焰顿时恍然,准备回去之后,就在自己的修行心得记录册上,添上这一项。 仇家过多,杂乱牵扯,有碍炼精化气。 与人为善,没有仇家,没有负担,心下念头通达,有助于炼精化气。 这样想着,他心中盘算了下,施副城守已经成了真正的仇家。 为了自己念头通达,保持炼气境道路的畅通,得找机会砍了他! “行了,你今天来,不会就是关心吕堂的吧?”陆公摆了摆手,这般问道。 “确有要事。” 林焰点头应了声。 旋即就听见房中传来闷哼一声,颇是不悦。 然后林焰咳了声,说道:“主要是关心吕老哥近期的状况,然后才是问些事儿。” “想问你兄长的镇祟法,何时可以筹备?”陆公淡淡道。 “不,是城外的净地,全然不见踪迹了。”林焰正色道。 “那不就是同一件事?”陆公轻描淡写地道。 “……”林焰不由惊愕。 “阴兵法令在你手中,但是被涅槃神卵,化作了‘阴气’。”陆公缓缓说道:“原本老夫可以复原,但是丰城那尊神,赐予你神光,阴阳平衡……老夫打破不了这个平衡。” “跟城外净地有关?”林焰不由问道。 “对,接下来,你可以在其中获得足够的阴气,老夫给你一道灵符,可以将阴兵法令,给顶出来,恢复原貌。”陆公说道。 “然后呢?”林焰道。 “捕捉邪祟,最好是‘鬼物’所化的邪祟!”陆公吐出口气,说道:“城外的净地,会有适合的。” “城外净地,究竟关乎什么?”林焰深吸口气,问道:“韩总旗使不愿明说,也让我不要参与!此前您老似乎也不愿让我参与,所以没有明言……此刻,为何又告知于我?” “老夫此前确实不知晓,这三步以后,究竟是什么局面。”陆公语气平静,说道:“高柳城里,也只有四个人知晓。” “指挥使?大庙祝?大城守?”林焰低声道:“加上韩总旗使?” “不错,陆长生这个逆徒,打算瞒着老夫。”陆公笑了声,说道:“可是老夫,总可以在古籍之上,查一查过往的旧事,推算出大致的变化。” “……”林焰没有接话,只是神色凝重。 “这九座被摧毁的净地,是被挑选出来的。” 陆公指了指桌上的药材。 林焰低头看了一眼,发现陆公竟是在言谈之间,不知不觉,就将九种药材,拼在了一起。 而这九种药材的摆设布置,让林焰感到极为熟悉。 “这是……” 林焰缓缓说道:“屠宰场下,九座祭塔,其中排列方位,基本相同……他们挑选九座净地,是按照祭塔方位来的?” “不,那九座祭塔,最早就是按照这九座净地的位置,仿造而成的。” 陆公站起身来,说道:“如果没有猜错,这九座净地,本为一体!” 林焰闻言,心中微震。 而陆公叹了一声。 “这些年来,劫烬强者辈出。” “有很大一部分,是城中的人族,成为了劫烬。” “还有一部分,藏在城中,身居高位,借用城中资源,增长自身。” “更有一部分,流亡于城外净地,但却依然可以修为突飞猛进,这是老夫此前难以理解的。” “但这两日,明白了那九座净地的布置,加上屠宰场下九座祭塔,以及,古老典籍的一些记载。” 陆公轻笑了声,说道:“总算明白了,劫烬掌握着好大的秘密……难怪,栖凤府内,六大城池,唯独高柳城,劫烬势力,最为强大!” 下一章非常晚,明天看吧……祝书友慵懒的猫咪生日快乐 本章完 第171章 劫烬神子!大老爷!指挥使!照夜人!【三更!】 时已入夜,星月皆明。 高柳城百里之外。 小型净地之外。 只见一人,躬身拜于黑暗中,卸下身外的一个瓷罐。 旋即迈步,走入净地当中。 内中篝火照明。 相隔二十步,恍惚之间,仿佛看见一棵柳树,扎根于净地当中。 啪地一声! 篝火之中,柴火燃烧,迸出火,似乎惊醒了这一切。 前方的景象,倏忽变幻。 再是细看,不见柳树,只见一个老者,衣着朴素,盘膝而坐。 “借用小神尊本源,来炼精化气,随着真气增长,他越来越像是一棵树了。” 来人心中叹息,暗道:“非属自身本源,终究不能纯粹,从他晋升炼气境那一刻,他就不是他了……” 按照此前探索古迹获悉的说法,纪老这一条路,随着修为越来越高,随着变化越来越大,便是逐渐杀死“本我”的意志! 他心中这般想着,却露出笑容,快步迎上,躬身拜倒。 “见过纪副教主。” “客气了。” 纪老缓缓睁开眼睛,说道:“老夫前次失手,未能坐上副教主之位,你也不必行此大礼。” “纪老实在谦虚,前次三位共同出手,争夺功勋,结果亥爷身殒,农夫身化妖邪,唯独您能全身而退。” 那中年男子,含笑说道:“放眼栖凤府,我劫烬当下强者之中,还有谁能与您争夺副教主之位?” 他起身来,说道:“前次失手,今次如能得手,功勋自是足够了,单一个‘无常’的首级,就绰绰有余!” “老夫听说了,没想到只是打算泄愤,杀一个小辈,清净一些杂念,他竟然成了栖凤府当代第一天骄。” 纪老冷笑了声,说道:“杀他本是一桩小事,未想耽搁几日,他摇身一变,备受各方关注……真是平白生出变故,麻烦得很。” 这中年男子,轻笑了一声,说道:“也不麻烦,这不是听从您的意见,摧毁了净地,迫使无常出城,借机杀之?” “什么意思?” 纪老怔了下,道:“老夫先前打算派人,引他出城,杀之泄愤……但又何曾说过,要摧毁净地?” 那中年男子,不由惊愕道:“摧毁净地,不是您老传回来的意思?” 纪老更是惊愕:“丰城一事过后,这几日里,你们何曾与老夫来往?” 场中气氛,顿时沉寂了下来。 片刻之后,才听得中年男子涩声道:“此事,我须得回去,上报大老爷。” —— 洞穴之中,水滴声接连响起。 身着甲胄的男子,满面青色鳞甲,缓缓走入其中。 “先前派了一位候选的神子,去见了纪老,可以确认,摧毁净地之事,非纪老授意。” “意料之中。”内中稚嫩的声音,显得有些冷漠:“此前你派了谁,去见那老家伙?” “负责通报黎城众多事务的一名黑衣主事,他入我劫烬,已七年了,过往行事,都颇为稳重。” “人呢?” “失踪了。” “所以,伱是派了一个照夜人,过去找那老家伙,商议要事?” “那黑衣主事,乃是拜祟之人,按道理说,不该是所谓的照夜人……” “嗯?”内中稚嫩的声音,似乎有了三分怒意。 “属下失职,请您责罚。”这青色鳞甲的将领,低沉着说道。 “等此事过后,再去领罚。”那稚嫩声音,如是应道。 “谢大老爷开恩。”这青鳞将领,忙是应道。 “监天司倒是好手段,高柳城那位指挥使,确实不是简单的人物。” 稚嫩声音叹息说道:“本想替纪老,料理一件小事,却忽然成了大事,这位指挥使,又胜了我一手……” 青鳞将领不敢多言。 而稚嫩声音则笑了声。 “早年时候,高柳城内外,他与本座明争暗斗,筹谋布局,竭尽心力,各用奇才,麾下各有损伤,胜负参半,可算平手。” “数十年间,倒也在正面打过三回,一胜一负一平,但都要不了对方的性命。” “时至今日,本座彻底放开,再无桎梏,本领突飞猛进,可谓一日千里。” “但他却要保持人身,维持神智,以至于近年来,修为迟滞不前。” “若能再战一场,他已非我敌手了。” 这个稚嫩的声音,笑了一声,悠悠道:“唯一能胜我半筹的,也就只有这么点儿微不足道的‘计谋’,也好……他已经走到了尽头,在最后摧毁他这么一点‘谋划’,打碎他的心气,想必也该失控了。” 随后这位劫烬的大老爷,不由得感慨道:“斗了大半生,是该彻底压死他了。” “他守了半生的高柳城,也守了半生的人族。” “让他失控以后,在城中作乱,死于人族之手。” “这才是高柳城监天司指挥使,最应该得到的下场。” —— 天色渐明,临江司当中。 林焰一番修行。 真气再度增长。修为:炼气境(15/6480)+ “九大净地,合而为一?” 林焰想起此事,心情颇为沉重。 他从陆公那里,获悉了隐秘。 但是陆公,也并不知晓所有的真相,目前所知,都是陆公凭着渊博的学识,自行推断出来的。 “陆长生、大城守、指挥使,都知道瞒不住老夫,但是……他们在向老夫,表达他们的态度。”当时陆公神色复杂。 “态度?”林焰甚是不解。 “他们都不希望老夫,进入古迹,借用古之镇物,走出最后的那一步。”陆公应道。 “为什么?” “因为老夫会死。” “……” 林焰想起了先前那一场对话,心绪愈发沉重。 而回到临江司以后,便听得杨主簿匆忙小跑而来。 “林小旗在城外。” “我派出去的,等天亮后,阳光起,验明正身,放进来就是了。” “可他带回来一个人。” “带回来一个人?” 林焰不由怔了下,他是派遣小白猿,去寻找槐尊,怎么平白带回来一个人? 眉宇微挑,说道:“带回来的人,等天亮后,直接领到临江司见我就是了。” 杨主簿沉声道:“这人有问题,引得观天楼示警,已被城防守军给拦在城外了。” 林焰闻言,顿时明白了过来,说道:“他带回来的,是拜祟人?” 不待杨主簿回应,林焰快步走了出去。 他径直来到城墙上。 “五爷。”顾副统领顿时施礼。 “不必客气,怎么回事?”林焰问道。 “不知道,您麾下这名小旗,是在一刻钟前,到了城墙下,当时天还没亮。”顾副统领低声道:“显然是行夜路归来的……” “在他身上,有柳尊神庙灵禾姑娘的宝镜,是柳尊本体所制,所以在高柳城的周边,能够行走夜路。”林焰解释了一下。 “可是他身边那人,背负邪祟。”顾副统领低声道:“刚才观天楼示警,不敢放他们进来……要不是认得林小旗,刚才就该万箭齐发了。” “我亲自来探。” 林焰摆了摆手,指向东边,说道:“按规矩来,等阳光破晓,你再开城。” 顾副统领连忙说道:“五爷不如等天亮再去探他们?万一是妖邪所化?” “无妨。” 林焰摆了摆手,登上城楼,旋即翻身跃下。 嘭地一声! 落地闷响! 林焰拍了拍衣摆的尘埃。 “老爷!” 小白猿连忙跑过来,指向身后:“他藏在槐尊的树干里,不吃不喝,已有两三天了!” 林焰看了过去,只见那人戴着面具,但可见双眸紧闭,呼吸微弱,已是昏迷过去。 隐隐约约,有一股邪气,从面具上传来。 显然有一头邪祟,藏在面具里。 “拜祟人?”林焰眉宇一扬,收回目光,稳道:“槐尊可交代过什么话?” “槐尊与我素不相识,但不知怎的,见了我就跟见鬼似的,也不对……它在野外,经常见鬼,也没这么怕。” 小白猿说道:“但是他干儿子,就是那只鸟,说这个人,是咱们监天司交代的,要护着他。” 它挠了挠头,说道:“槐尊觉得,这人是个灾星,庇护久了,肯定引来杀身之祸,本来打算把他扔了……好在我前去接应,所以槐尊直接把人抖出来,让我把他带回高柳城。” 林焰走上前去,一边问道:“槐尊没说是什么人?” 小白猿摇头说道:“没说,而且这家伙一直昏迷不醒,问不到话。” 然后它伸手指了指那面具,又道:“他供奉的,只是一头游祟,没有灵智,凭着本能,跟山里的野兽,也没差别,路上总想吃我,被我锤得不敢冒头了。” “知道了。” 林焰抬起头,喊道:“顾副统领,准备镇封的神盒……我要带他入城。” “五爷,咱们城防这边,都是武夫,负责抵御妖邪,尽力驱退,争取斩杀……”顾副统领探出头来,说道:“镇封邪祟,只有神庙烧香人能做到!” “没有镇封之物,就去找陆公借!”林焰说道。 “是!”顾副统领顿时应了一声。 “老爷,其实不用这么麻烦,把人绑了,送进城,面具摘下来,扔城外,不就得了?”小白猿问道。 “面具摘下来,所有人都知道他是谁,更知道他是个拜祟人。”林焰平静说道:“他这辈子都没办法光明正大,站在人前了。” “把他脸遮住不就得了?”小白猿说道。 “面具里是他供奉的老祖宗,得随身带着……他供奉的是游祟,足见拜祟法并不高深,相距不能超出三千步,不然会有反噬。”林焰这样说道。 “老爷这么为他着想,莫非认识他?”小白猿惊讶道。 “不认识。”林焰神色复杂,说道:“但大约知晓他的身份了。” “他也是监天司的人!”小白猿顿时恍然大悟。 “是,但也不是。”林焰叹息道。 本章完 第172章 前因后果,古迹来源 临江司内。 杨主簿有些迟疑,低声道:“您直接把这个拜祟人,带回咱们临江司了?是不是有些不大合规矩?” “面具内的邪祟,已经镇封住了,柳尊神庙和城守府问起来,有得解释。” 林焰叹了声,说道:“把这个人,交给别人,我不放心,交代你的事,办了没有?” 杨主簿忙是说道:“已经通过外南司,上报内城总楼了,照您老人家的意思,去往外南司的信,标明了是给韩总旗使的。” “那就还好。” 林焰微微点头。 旋即便见小白猿声音传来。 “老爷,人醒了。” “我这就过来。” 林焰偏过头,说道:“杨主簿,准备些汤水……另外,我瞧院里闲人颇多。” 杨主簿顿时明朗,说道:“属下这就安排他们各自做事,避开后院,外界眼线,也瞧不出端倪。” 林焰没再开口,来到后院,推门而入。 便见床上那人,眼神冰冷,满是戒备。 “这里是高柳外城,南区外一坊,临江司。” 林焰取出旗帜,放在桌上,说道:“有什么想说的吗?” 这人沉默了一下,仔细辨认了一下服饰以及旗帜,才松了口气。 但依然没有直接开口,似是犹疑着什么。 “谨慎是好事。” 林焰轻笑了声,说道:“我听说照夜人,只归属高柳城指挥使一人管辖。” 这人怔了下,语气沉重,道:“你知道照夜人?” 林焰笑了声,说道:“见过一位照夜人,我也已经传讯内城,请了指挥使大人。” 这人微微点头,说道:“那就等指挥使大人到来。” 他闭上双目,逐渐呼吸,似在恢复自身。 林焰坐在了桌上,忽然开口。 “你叫什么名字?” “……”这人沉默不语。 “我家老爷问伱话呢?”小白猿顿时大怒。 “边上站着。”林焰斜了这小家伙一眼,才看向床上那人,笑了声,道:“这也是隐秘?” “……”床上的人,终于睁开眼睛,低沉道:“你问哪个名字?” “本名?” “季薄昌。” “这是真名?”林焰不由错愕。 “有问题?”季薄昌露出疑惑之色。 “没问题了。” 林焰语气平静,这般说来。 小白猿不由得探过脑袋,朝着床上这人的下半身,打量了好几眼。 气氛沉寂了片刻,才听得季薄昌缓缓说道:“你是无常?” “你认得我?” “高柳城中,年纪轻轻,二十来岁,领着总旗使的旗帜,也就只有无常了。” 季薄昌缓缓说道:“栖凤府内,但凡不是消息过于闭塞的苦修士,今后会不认得你的,应该不多了。” “既然认得我,何以如此戒备?” “劫烬的手段,层出不穷,很多时候我们辨别不出人与事的真假,因此除指挥使大人外,谁也不能信!” “明白。” “多谢谅解。” “……” 小白猿觉得甚是无趣,便准备朝着外边去透透气。 却听得院外传来杨主簿的声音。 “指挥使大人传信。” “来得这么快?” 林焰略有诧异,走出门去,却见杨主簿,捧着一封信件。 杨主簿低声道:“这是加急的信件,还标注了一下,不是给您看的。” 林焰接过信件,走入房中,递给了季薄昌。 “指挥使大人没来,这是他传过来的信,你看一眼,决定信不信。” “……” 季薄昌接过信件,扫了一眼,神色认真。 信封上,有监天司总楼加盖的火印。 拆开之后,确为指挥使亲笔文字。 底下更有一个照夜人独有的印记。 信中附了一件证物,是个玉牌。 他不由得站起身来,仔细观看,片刻之后,便忽然撕成碎片,握在手里。 “有火吗?” “有。” 林焰取过一个洗脸盆,说道:“扔里边就行。” 季薄昌将信将疑,下一刻,小白猿睁开眼睛,就见火焰燃烧。 他烫了一手,连忙扔进盆里,看着烧成灰烬,才松了口气。 “这么谨慎?” “里边有我照夜人的独有印记,每个人传讯方式都不一样,这涉及到身家性命,不能被外人记得,只能烧毁。” “理解。” “多谢。” “那你现在可以信我了?” “指挥使大人,让我将近期所遇之事,都告知于您,并且让您做好决断,是否探索新生古迹?” “新生古迹?” “就是那九大净地,即将合一,形成古迹。” “里边有什么机缘?” “这是劫烬的绝密,但凡从其中活着走出来的,都已经是栖凤府的劫烬高层,我无法探查。” “行吧,那我该知道的,你说一下?” “提前先说一句,指挥使大人的叮嘱。”季薄昌想到什么,连忙又道。 “什么叮嘱?”林焰皱眉道。 “我入劫烬多年,心智是否纯粹,本心是否依旧,难以判定,您须得辨别真假,对我抱有戒心。”季薄昌平静说道。 “这种话,让你转达给我,他想什么呢?”林焰错愕道。 “指挥使行事,自有缘由。”季薄昌这般说来。 “什么缘由,这种话让你转达,也不符合常理啊。”小白猿咕哝了一声。 “事涉机密,请五爷让闲杂人等出去。” “谁是闲杂人等?”小白猿顿时愤怒,想着我连人都不是,怎么就闲杂了。 “出去守着。” 林焰坐到了季薄昌的面前,说道:“可以说了。”—— 前任的近柳庄镇守使,杀死小神尊,借机修成了炼气境。 但他最初筹谋,近柳庄事后,他能“力挽狂澜”,回到高柳城,以多年积累功勋,升任副指挥使。 但被无常妨碍,从而愤怒至极,意欲杀之泄愤! 堂堂炼气境的人物,要杀一个后辈,本是一件小事。 但随着无常击败小神宗徐鼎业,成为栖凤府第一天骄,要杀无常,就成了大事。 “那跟外界净地,有什么关系?” “那位纪老,本意是引您出城,伏杀于外,小事一桩。”季薄昌出声说道:“我是接到了劫烬高层的命令,协助纪老……但途中收到指挥使的命令,假传了消息。” “你传的什么消息?”林焰皱眉道。 “摧毁高柳城以南三座净地,你作为监天司的新城巡察使,职责所在,必是第一个出城探查。”季薄昌说道。 “净地是你假传消息,让劫烬毁去的?”林焰面色微变,说道:“净地是历代人族栖身之所,毁了净地,便毁了根基……通常劫烬筹谋都不敢对净地下手,你们……” “奉命行事。”季薄昌神色平淡。 “然后呢?”林焰叹了一声:“你传的是摧毁三座,怎么如今毁了九座?” “南边三座,是我假传消息摧毁的,但另外六座,是劫烬不得不动手的。”季薄昌说道。 “不得不动手?”林焰似乎明白了什么。 “对!” 季薄昌继续说来。 九座净地,本为一体,散作九处。 过往的时候,劫烬已经掌握了这九座净地的具体位置。 每到合适时机,就会出现古迹的入口。 可是每次入口,都不一样。 而时机的选定,也极为复杂。 “劫烬每次入内,十人当中,大约有两三人可以活着回来,无一例外,都修为大进,跻身高层。” 季薄昌说道:“而我等照夜人,潜藏劫烬多年,没能探查清楚,只知南边有三座,距离高柳城很近。” 他吐出口气,说道:“净地被摧毁,其实不是真正摧毁,是杀死生灵于其中,以血肉魂魄,唤醒了其中的‘镇物’……” “当镇物苏醒,无论是谁,都不能进入其中,所以对于需要栖身于净地来寻求庇护的人族来说,就等同于毁掉了。” “三座净地被唤醒之后,跟其他六座净地,就变得完全不同。” “那么劫烬掌握的规律,就会完全出错,很长一段时日,无法再得到‘入口’的准确位置和时机,也就失去了栽培劫烬高层的‘圣地’!” “只有九大净地,同时唤醒,才能形成古迹。” “做得好,就是人族的福地。” “做不好,从此就是禁地。” 随着季薄昌的话,林焰忽然抬手。 “等等!既然早就知道这样,为什么不直接由监天司唤醒三座净地的镇物?” “不知道,只是……”季薄昌迟疑了下。 “你有猜测?”林焰沉吟道。 “摧毁净地,是人族重罪,按道理说,应指挥使大人,也不想担责。”季薄昌低声道:“但是他老人家,却也不是逃避责任之人。” “所以呢?”林焰问道。 “这三座净地的镇物唤醒方式,跟平常净地,大不相同,劫烬掌握了其中的手段。”季薄昌说道。 “那么摧毁这座净地时,他们应该会更加慎重。”林焰沉吟道。 “第一,你是栖凤府当代第一天骄,分量太重!第二,纪老是当下,唯一一个有资格竞选副教主的人物!”季薄昌沉声说道。 “不止这两点吧?”林焰沉吟道。 “第三,我多年来,战战兢兢,不曾出错,所以才能受命,去见纪老。”季薄昌说道:“奉劫烬的大老爷之命,在纪老面前,要亮出信物的。” “信物呢?”林焰问道。 “亮一次就没了。”季薄昌应道。 “所以,你没见那老家伙?”林焰微微皱眉。 “盯着那三座净地的劫烬主事,总该看到信物,才愿意相信。”季薄昌这般说道。 “瞧你的神情,还有第四点?”林焰忽然道。 “那是指挥使大人的安排,没有经过我的手。”季薄昌说道:“有这四点,他们不敢抗命,顺利唤醒了南边三座净地的镇物。” “现在,九座净地,都唤醒了,往后会怎么样?”林焰问道。 “九座净地,应该已经消失不见了,会融合为一,形成庞大古迹,有九个入口。”季薄昌停顿了下,说道:“但不知道,具体会在哪里,但不会在高柳城的百里范围之内……” “为什么?” “柳尊神威,震慑八方……这次的九大净地,重新合并,势必会远离高柳城!” “你的意思是,古迹是活的?” “古老岁月之前,曾经是活的。” “还有什么说的?” “我只知道这些。” “指挥使信中还说了什么?” “玉牌交给你,上面印了六个印记,你以此令,能号令六个照夜人。” “你在这六人当中?” “如果五爷打算去往古迹,大概要与劫烬交手,我对劫烬有所了解,能帮到你。” “明白了,你好生休息。” 林焰摆了摆手,说道:“我的决定,晚些时候告诉你。” 季薄昌微微点头,闭上了双目。 走出院外,便见小白猿快步迎了上来。 “老爷,觉得怎么样?” “不怎么样。” “为什么?” “李神宗的战书,多半不是临时起意。” 林焰笑了声,低语道:“细算了下,这场约战,我获益不少,但是他们赚得更多……” 高柳城,生意兴隆,暗中也传来了扩城之物的主要珍贵物件,还借机排查了各城的劫烬线索。 如今,徐鼎业去往残狱府,磨练己身,看似吃了大亏,其实打磨心性,不算吃亏。 韩总旗使修成炼气境,也是喜事。 如今他无常,名声鼎盛,劫烬为了杀他,迎合下一任副教主,不惜付出代价。 所以,唤醒三大净地之事,也变得顺理成章……而劫烬也必须同时唤醒其他六座隐藏的净地! “难怪指挥使,这次也没有亲自来临江司,见这个照夜人!看来他是拿我做局,这次坦诚,怕我一怒之下,跟他翻脸……” “老爷要跟他翻脸吗?” “他所求的,正是我想做的。” 林焰笑了一声,说道:“虽然借我的名义,造了这个局面,但我反而获益不小!况且,这古迹之行,又是一场新的机缘!” 停顿了下,林焰看向房中,说道:“相较之下,这些照夜人,听命行事,拿命拼搏,却不见得能获得什么……” 说到这里,林焰招了招手。 小白猿凑近前来。 “等他休息好了,你用‘造身’之法,给他换个身份,带他游一下临江坊。” “为什么?” “入了劫烬,修了拜祟法,他这一辈子,没多少次机会能进人族的城池了。” “他不是已经从劫烬逃出来了吗?”小白猿惊讶道。 “作为拜祟人,作为曾经劫烬的一员,监天司可以善待他,但高柳城不能信任他……就像是丰城之外净地遇见的那位老镇守使……” 林焰深吸口气,说道:“关于这一点,他自己也明白的,你晚些时候,就带他去逛一逛,期间费的银两,可以让杨主簿给你报销。” 本章完 第173章 安心之处!观天楼示警! 交代了小白猿,出门时换个身份,不要用林小旗的身份。 因为他准备以林焰的身份,回家一趟,但还没换回真容,走出临江司,便见杨主簿送来了一封请柬。 “五爷,李公子送来的。” “哪个李公子?” “栖凤府,大城守之子,李玄同。” “有事?” “他设了一场酒宴。” “喝酒?没其他事?” “他强调了,只是喝酒,风雪月,还特地请了您最喜欢的魁‘格妹儿’!” “不喝!” “五爷,他可不一样!”杨主簿低声说道:“您可知晓,近些时日,高柳城各方势力,以及其他各方权贵,多少人邀他赴宴,都被拒绝了?他只去过城守府的宴席……这次是主动设宴!” “那就更不能去了。”林焰忽然笑了声,说道:“监天司,监察全城,将来我若升至栖凤府城,就是监看他爹的!现在结交,宴上还有他送来的魁,这不是权色来往,不是落人口实嘛?” “据传他有可能,继任下一任的大城守,整个栖凤府的最高掌权者。”杨主簿低声道。 “那就等他成了栖凤府最高掌权者再说。” 林焰摆了摆手,笑了一声。 早不来,晚不来,偏是刚接回了季薄昌,他就来了。 十有八九,想探听古迹之事。 他换回真容,走出门外,便听得韩总旗使的声音传来。 “人家毕竟出身尊贵,他爹是大城守,此次古迹谋划的重要人物,告诉他也无妨的。” “那就问他爹去,既然他爹没告诉他,我凭什么得为他解释?” 林焰语气平淡,缓缓说道:“照夜人,拿命办事,传回来的消息,是监天司的机密!” “进一步说,我属于监天司麾下,不受城守府辖制,他就算成了大城守,也得经过监天司总部,前来了解此事!” 说着,林焰略微偏头,问道:“倒是您老,不是回去闭关了,怎么又出来了?” 韩总旗使叹了声,说道:“让你别掺和这件事,看来你完全没听进去。” “最近两天忙着临江坊的杂事,压制那些权贵子弟,算下来,我该有四五天没杀人了。” 林焰感慨说道:“临江坊内,安稳无比,秩序维持,也是好事……不过,耽搁几天,进展慢了。” “进展慢了,什么意思?” “心里郁闷,不见血,念头不通达,炼气境修为进展慢了。” “……”韩总旗使怔了下,呐呐道:“你杀人还真上瘾啊?” “杀敌!”林焰神色认真,强调着道。 “伱应该静一下心的,没有吞纳外界异气,纯粹依靠自身炼精化气,虽有凤血古玉,确实会比较缓慢。” 韩总旗使劝慰了一番,又道:“我钻研三源纳气五行万炼宝录,已经十余年了,造诣不浅,至今也才炼成了三道真气……” 他拍了拍林焰的肩膀,说道:“你接触炼气境功法不久,短短几日,能炼多一两道真气,就已经是惊世骇俗了。” 林焰神色如常,微微点头。 “你这两天,进境缓慢在哪里?我来替你参考一番……” “其实也还好。” “炼了一道?” “……”林焰微微摇头。 “两道?”韩总旗使有些诧异。 “您这非要问吗?”林焰无奈道。 “看来跟上本座了。”韩总旗使闻言,感慨道:“不用老想着顾我的颜面,为师何等气度,怎么会被你打击到?再说了,你都打击多少回了,我早都麻木了……大胆告诉我……” “现在修成十九道真气。” 林焰闻言,便出声说道:“中丹田也填满了……我打算把下丹田,也给填满!” “总共二十七次炼精化气,以自身最为纯粹的真气,来填满三大丹田。” “往后吞纳外界异气,想必稳固无比!” “总旗使,你怎么走了?回外南司也不在那个方向,你这是去哪儿?” “去死!”韩总旗使头也不回,怒道:“以后叫老韩!还进展太慢,心下郁闷,念头不通……我呸!以后再劝解你,老子是狗!” “……” 林焰张了张口,揉了揉眉头,咕哝着道:“非要问,还非要我说明白,现在又跟吕堂学得一个模样……至于吗?” —— 林家院中,二哥林磊正在编制风车。 粗糙的手掌,布满了沉厚的茧子。 老茧上面,有着众多细微的痕迹。 这些细微痕迹,若是换成个细皮嫩肉的,就成了密密麻麻的小伤口。 而在他身后,小女娃儿正拿着一根竹签,啪嗒一声,拍在小男孩的手上。 “瞧你这脑子,这都记不住?” 近些时日来,林小月的声音,比前些天清晰了不少,盯着弟弟,脆生生道:“两个顺口溜,都记不住……下一句是低头思姑娘!” 误人子弟啊! 林焰连忙跑进去,喊道:“低头思故乡,你别教错了小年。” “啊?” 二哥怔了下,茫然说道:“你教的,不一直都是低头思姑娘吗?” 小女娃儿先是怔了下,有些自我怀疑,听得老爹发话,才愤怒道:“就是思姑娘!小猪好久不回家,自己都忘咯!” “……” 林焰脸上有些茫然。 林磊脸上有些为难,低声道:“姑娘的事,不如回头再说?之前攒了好久,准备给你娶媳妇儿的钱,给赌输了……” “回头再说,回头再说。”林焰连忙点头应是,说道:“都怪那小神宗,名声那么大,本事那么差,害咱家输钱了。” “确实有些名不副实。”林磊点了点头。 “这个点了,二嫂还没回来做饭,我都饿了。”林焰左右瞧了眼。 “先前钱不是赌输了嘛,又摆摊卖风车去了。”林磊叹了一声:“钱输光了,你嫂子都哭了两天了都……” “这不是最近生意好,几天就赚来的嘛,本来就是发的一笔横财,看开些,我不是还留下钱了?”林焰劝说道。 “你嫂子说,你的钱以后得建宅子用,娶媳妇儿的钱,我们来凑一凑。” 林磊终于编制好了一架风车,放在桌上,笑着说道:“不过还好啦,最近不知怎的,临江坊里,人比之前更多了,生意还更好了……” “本来都以为,小神宗跟无常巡察使,打完这一架,城外的来客,都要回家去了。” “没想到又留在城中游玩,还都来临江坊的多。”“最近我还按着你之前教的,做了些糕点小吃,卖得还挺好,也赚了不少。” “如果照这个样子下去,再过些天,指不定又能赚个二十两银子,娶媳妇儿是够了。” 说到这里,林磊笑着道:“也还得谢谢这小神宗,虽然前次输了钱,但这不是还有得赚嘛?” 林焰想了想,又道:“赚钱的事,可以往后再说,我最近得了一笔赏钱,家里够用了。” 他伸手入怀,道:“我记录了一些适合二哥的诗词,还有些文章,你抽时间,要多读一读,明心定志,增长心气。” 林磊闻言,笑着说道:“你怕二哥心气不够壮,胆魄不够好,镇压不住邪祟?” “二哥心正,有浩然正气,自然镇得住邪祟!” 林焰说道:“但心气更壮,胆魄更足,不是更好嘛。” 林磊将册子接过,说道:“你说得对,从小就比我聪明,这几年就更聪明了,不但学了武,书也读得多,陆公都夸你文采出众。” 林焰又道:“对了,陆公已经打算接下城守府的书院,到时候二哥指不定就是教习先生了,得多读书。” “教习先生?我也要当教习先生!” 小女娃眼前一亮,一鞭子抽在林小年身上。 小男娃嗷得就哭了,哭得万般凄凉。 “你就别误人子弟了,一个女娃儿,天天喊什么低头思姑娘!” 林焰恼怒道:“自己都不学好,还乱教人……安心当你的母学奇才去!” 二哥闻言,笑着说道:“你还别说,陆公前些天见了她,说她根骨不错,可惜就是年纪小,等明年就可以给她安排药浴。” “药浴?” 林焰自然知道,侄女儿根骨不差,也打算等她稍微大些,传授一些武艺,以求自保。 但毕竟是个小女娃儿,要是今后跟自己一样,整天提着刀,砍人的脑袋,跟人家拼杀,想一想那个场面,就不由得让林焰感是头疼。 况且,武者药浴,相对霸道,年龄太小,反而容易出问题。 看来陆公已经配备出了有助于稚龄孩童的药浴。 他不由得吐出了口气,不由得心绪有些复杂。 充满隐患的古法在改进,变成新法。 就连药浴也在改进。 人族历代以来,都不缺乏陆公这样的人,在各个方面,为人族文明搭建更进一步的阶梯。 就连二哥这样的普通人,都在尽自己的力量,在改变着一些东西。 例如不远处,那一架木制的推车,便与外边所见,大不相同。 “这又是二哥的奇思妙想?” “先前在陆公那里,有本书记录了栖凤府匠人,对诸般木制物品的制作经验,所以搭建了一些粗浅的东西,让这推车,也方便了些。”林磊笑着说道。 “那二哥先忙着,既然嫂子没回来,我亲自下厨,给你们做一顿饭。” 林焰看向两个小娃儿,问道:“想吃什么?” 两个小娃儿异口同声道:“吃肉!” 看来是赌输了之后,家里已经节省好些天的伙食,不敢吃肉了。 林焰哈哈一笑,道:“我去肉铺,买些回来。” 林磊顿时摇头,说道:“最近临江坊人多,肉价也贵,省一省吧……过些天肉价降了,我掏点儿私房钱,买半只烧鸡回来。” —— 等林焰做好饭,二嫂也推着车回来了。 这顿饭,吃得相对比较素。 但比较安静,让林焰心下颇感安宁。 “走了。” “不在家里住一晚上?” “临江司那边还有事,近来比较忙。” “小心些,听说近来临江坊这些人,都是大人物,可不敢得罪。” “知道了。” 林焰走出了家门,却发现满面复杂的吕堂,在街巷口。 一双粗糙的大手正抓着衣摆,似乎有些赧然。 黝黑的大脸,欲言又止,又涨红了些。 活脱脱像是个受了委屈的小媳妇儿。 “有话直说,不用拐弯抹角。”林焰上前说道。 “陆公说了,九大净地,差不多要凝合了,古迹很快会出现征兆。”吕堂搓了搓手,神色尴尬。 “然后呢?”林焰问道。 “陆公让你带上我。”吕堂低下头,闷声道。 “行。”林焰点了点头。 “你答应了?”吕堂怔了下:“不生我的气?” “生你气干嘛?”林焰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主要是陆公的手段,否则以你的气度,不至于因为我过于出色,而心生挫败,从而对我深感嫉妒……” “这倒也是。”吕堂连忙点头:“都是陆公的错。” “再者说了,就算没有陆公的手段,你充其量也就是小气了点儿。”林焰笑着说道:“过往你帮我不少,总的来说,你是个好人……” “你还骂我小气?”吕堂顿时怒道:“你害我没了媳妇儿,我都忍了,这还说我小气?” “我怎么害你媳妇儿了?不对,你不是没成亲嘛?”林焰错愕道。 “……” 吕堂愤愤不已,转身就走。 他走了好几步,又折返回来,说道:“不过陆公也说了,成个家也挺好,你有家人,就很好。” “陆公说的?” “对,陆公说,你杀人过多,牵扯太重,在这个世道,容易被杀戮冲昏头脑。” “还说了什么?” “就算没有古法隐患,杀人过多,看轻人命,久而久之,也就容易疯了,在这个世道,就容易成祸害。” 吕堂想了想,出声说道:“你有家人,心有归处,定了心志,在高柳城有着安心之处……这也是他老人家,认为你将来不会失控,而愿意跟你结交的一大原因。” 林焰回望了一眼,笑着说道:“安心之处?陆公深明我意!” 随后,又听得林焰说道:“陆公特别提及这一点,莫非跟古迹有关?” 未等吕堂开口,就见北边方向,一缕光芒,缓缓升空。 观天楼示警! 古迹出现了! 本章完 第174章 至高镇物! 高柳内城,监天司总楼。 指挥使负手而立,轻吐口气。 “事情成了。”不知名的老者,嚼着丰城那边送过来的生,神色间也有些罕见的凝重之意。 “本座应该负责的事情,到这一步,算是成了。” 指挥使平静说道:“接下来的成败,交给这些后辈……本座也就只能在外围,跟劫烬斗一斗,至于内中的关键,就不是我等可以干涉的了。” 那老者笑着说道:“费了这么大精力,最后胜负的关键,却要交到这些后辈的手中,放心吗?” “人这一生,总要服老的。” 指挥使拿着铜镜,照着自己的脸,说道:“我看着还年轻,依然英俊如旧,风采不减当年,可其实也老了啊。” “你看坊间百姓,各家族掌权者,一旦人过中年,临至暮年,往往比拼的已经不是自身智谋及本领,是后代子孙有没有出息了。” “我等虽然超脱凡俗的范畴,但临到老来,也是差不多的。” “自身再强,若后继无人,最终营造的局面,也是维持不住的。” “你看韩征这家伙,远不如李神宗,颓丧多年,但如今,他看重的后辈,能胜于小神宗徐鼎业,就让韩征心结消去,意气风发,顺利晋升炼气境。” “道理也是差不多的。” 指挥使感慨道:“人老了,也快死了,是该放权了,也该让这些后辈顶替我等,去站在最前列了。” 无名老者若有所思,缓缓说道:“这倒也是,庇护太过,不见风雨,不见鲜血,成不了气候,眼下内城的局面,就是例子!” “这次探索古迹,内城这些新人,也该去一大批,是时候见血了。”指挥使负手而立,说道:“我替他们扫清外界障碍……而内中古迹,才是真正的战场,他们能不能取胜,对人族往后的格局而言,亦是至关重要!” “放心得下?”老者迟疑道。 “你我都是快死的人了,古迹是否能够成为福地,都造福不了伱我,也是你我未必能够看见的了。”指挥使笑着说道:“是在他们这一代的事,所以……我们来开局,争这一代人的事,交给他们自己。” “你也打算,用这古迹的事情,提醒高柳城那些掌握权势,惧怕后起之秀的家伙?”老者恍然大悟。 “古迹之中,这些老怪已经进不去,所以后人,至关重要。”指挥使点头道:“高柳城太安稳,他们心中虽然知晓长远的道理,但很久没有直面过这样的抉择,所以,他们对于长远道理是明白的,但做事时……通常只看眼前的道理。” “人心执拗,自私贪利,权势难放,探索个古迹,他们不会醒悟。”老者幽幽道:“人这一生,没有死到临头,很难改变的。” “事情要一步一步做嘛。” 指挥使摆了摆手,说道:“人应该来齐了,本座先下去。” “城守府昨天又来传讯,你还是坚持,让那个无常前往古迹?” “人生的道路,他自己来定,本座只是选了他,没有逼迫他。” “这孩子天资极高,本事不俗,性子也让老夫喜欢,如果死在古迹里,就可惜了。” “历代人族,不乏惊才绝艳之辈,谁敢说一定能成长起来?” 指挥使说道:“李神宗如今名声鼎盛,谁又算得清楚,他年轻时遇见过多少次要命的凶险?” 他摆了摆手,说道:“就如刚才说的,我等生在这个时代,纵然天资再高,不经风雨,不见血腥,怎成大器?” 不等老者回话,他已经走下了这座高楼。 而此刻在监天司内,空地之上,已经汇聚了三十余人。 韩征与林焰,赫然在列。 众人见他到来,均是施礼。 “见过指挥使。” “免礼。” 指挥使背负双手,道:“古迹一事,已经提早告知于各位,今日让你们前来,所为何事,都知晓了么?” “探索古迹。” 韩征上前半步,正色说道。 指挥使微微点头,说道:“这古迹神秘莫测,蕴藏大秘,劫烬之人对于其中更为了解,他们必然也会进入其中。” “劫烬之人,有些人流亡于净地之外,是摆在明面上的敌人。” “有部分劫烬之人,就在城中各方势力当中,就连我监天司,都不一定就能完全排除。” “你们都是本座亲自选定的人,但其中是否有劫烬之人,本座也不知道。” 这番话一出,众人面色皆变,神色变得凝重。 指挥使神色淡然,说道:“临要出战,说这番话,不免动摇士气,但还是要告诫你们,入了古迹,除了自己,谁也不能信。” “明白。” 众人齐声应是。 “这一次,除却我监天司之外,高柳城中,各方势力,皆有合适人选,共同前往。” 停顿了下,指挥使又道:“来自于高柳城外,各方势力,诸多权贵子弟,他们也有一部分人,经栖凤府挑选,入古迹当中。” “可以跟他们结盟探索,但万不能放下戒心。” “明面上的敌人固然强大,但潜藏于我等之中的敌人,更加可怕。” “你们之中,修为最低的,也是内壮巅峰,最高的已是炼气境。” “此去,你们只需要做两件事,第一是保命,第二是悟通其中之势,寻求机缘,打破炼精境的桎梏。” “监天司为你们准备了一些东西,各自去领一份,在门口等候。” “你们麾下诸事,本座已经另外派人接手,眼下……你们只需要想着,怎么从古迹当中活着回来!” 随着指挥使大人摆了摆手,说道:“炼气境的,留下来。” —— 这一次,被选中的炼气境,足有四位。 林焰、韩征、以及另外两名内城的镇守使。 “你们两位镇守使,是我早已选定的。” 指挥使笑着说道:“倒是无常与韩征,初破此境,时机正好。” 他背负双手,道:“可知,为何选定你们四人?” 韩征点头说道:“古迹之中,蕴藏大秘,更有巨大危险,容易失控!我等四人,入炼气境未久……”“不错,你初入炼气境,以自身的底蕴,炼精化气,未曾接纳外界的异气,暂无失控的风险。” 指挥使看向另外两人,说道:“你们虽然接纳了外界异气,但真气数量较少,失控风险也不高,所以定下你们!” “其他各方势力,基本也都差不多,选定的人,最大的优势,是不容易失控。” “像是周元副指挥使,他在炼气境,已经走得很远,所修真气,超过九成九,源于外界异气。” “所以他本事虽然比你们强,但入了古迹,很容易失控。” “而这次选定你们,是要你们去争古迹深处,至高的镇物!” 他声音落下,停顿了片刻。 林焰与韩征,早有所料,神色平静。 而另外两位镇守使则显得更为凝重有些。 “你们四人之间,各凭本事,谁得了至高镇物,对我监天司而言,都一样。” “但有一点,不能自相残杀,更不能为了争夺,不顾大局,让至高镇物,最后落在劫烬手中!” 指挥使再度开口,说道:“除了你们四人,让本座可以尽信之外,其他各方势力,包括如今高柳城的本土势力,目前没有办法辨别,他们是否入了劫烬。” “因此,本座的私心,就是这至高镇物,必须落在我监天司手中。” 指挥使神色认真,缓缓说道:“若到最后关头,注定不能落在我监天司手中,尽力摧毁祂!” “摧毁?” 包括林焰在内,四人尽都露出惊讶之色。 “至高镇物,非同寻常,就算炼精境巅峰的肉身蛮力,也无法撼动。” 指挥使缓缓说道:“炼精境的血气,有至阳至刚之效,可以克制邪祟,但也制不住这至高镇物!目前来看,唯独真气,方可摧毁……” 他停顿了下,说道:“收服镇物,这古迹就能成为人族的一座福地!若镇物不能收服,或者被劫烬所获,乃至于被其他种族所获,就是我人族的禁地!” “其他种族?” 四人心中微震。 其中较为年轻的那位镇守使,低声说道:“祂们也会进入古迹当中?那不是净地所化吗?” “九大净地化为古迹,就已经不再是净地。” “目前古迹的位置,距离高柳城太远,野外会有许多诞生灵智的强大邪祟,以及堪比炼气境的妖类异种,祂们都会探一探机缘。” 指挥使叹了一声,说道:“你们都听说过,武夫斩妖,神庙镇邪!心中是否都以为,入了炼气境,以真气可以诛杀邪祟,就已经达到了,妖邪皆斩,人族至高,再无威胁的层次?” 四人对视了眼,没有开口。 但即便是林焰,也都觉得,修成真气,可以诛灭邪祟,已经超出了“神庙镇邪,武夫斩妖”的规则之外。 “诡夜降临,妖邪遍地,而我人族历代先辈,寻求超出人身界限之上的道路。” 指挥使叹息说道:“可妖邪之辈,拥有与生俱来的优势,邪祟可以互相吞噬,妖类具备古老血脉,甚至也能互相吞噬……祂们从一诞生,遵循弱肉强食的规则,拥有变得更加强大的道路!” “在这诡夜当中,比本座强大的妖邪,从来不在少数!” “你们永远要记住一点,劫烬是极为可怕的威胁,但不是唯一的威胁,更不是最强大的威胁。” “甚至连妖物与邪祟,也都不是最大的威胁!” “人族最大的威胁,是诡异的黑夜!” “这次,我希望你们尽力,收服至高镇物,为人族定一座福地!” 停顿了下,才听得指挥使肃然说道:“若不能收服为己用,尽一切力量,摧毁掉祂!” “明白!” 四人皆是点头。 “本座炼气境已至巅峰,体内异气所化之真气,远胜自身炼精化气之数量,避免失控,不能进入古迹当中。” 指挥使正了正衣袍,旋即躬身施礼,说道:“人族根基,是一代又一代先辈,稳固下来的!人族未来的根基,需要我等稳固,这座古迹,能否成为人族根基之一的福地,仰仗诸位了!” —— 外南司。 韩总旗使与林焰,同行归来。 “知道指挥使,为什么一直强调,失控的风险么?”韩总旗使忽然开口,这般问道。 “为何?”林焰问道。 “我们怕失控,劫烬不怕。”韩总旗使忽然说道。 “那岂不是说,进入古迹的劫烬,会比我们强大?”林焰神色倏忽凝重。 “这就是我让你不要掺和此事的原因之一。” 韩总旗使说道:“知道为什么不能守住古迹的入口,避免妖邪入内吗?” 林焰沉吟道:“古迹庞大,入口有九个,我等入了古迹之后,城中守卫,本就人手不足,无力再去守住那九大入口!” “黑暗之中,不乏强大妖邪,如果镇守入口,必然死伤惨重,确实守不住。” 韩总旗使点了点头,说道:“但更重要的是,以妖邪来牵制劫烬。” “劫烬对于古迹,更为了解,势必要比高柳城,更早一步,知晓古迹的所在。” “恐怕到了此刻,已经有劫烬的人,进到古迹当中了。” “而这些强大妖邪,已经开始具备智慧,未必不能交流……” 韩总旗使没有明说,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进入古迹,你自己小心,保命第一,其他往后放,关于至高镇物……你不要强求!” 林焰怔了下,低声道:“什么意思?你不与我同行?” 韩总旗使说道:“古迹的九个入口,各不相同,你我命格大不一样,要通过不同的入口,进入古迹。” 林焰皱眉道:“又是命格?之前赵州大统领,就是跟我一样的命格,才被王渊引到屠宰场,作为祭品的……” “屠宰场的九座祭塔,就是劫烬按照古迹,仿造而成。” 韩总旗使沉声说道:“这次进入古迹,只要死在里边的,都算作祭品……” 本章完 第175章 五爷一路走好!【二更!】 临江司。 林焰让人牵来了蛟鳞马。 他戴上了一个斗笠。 身后是潘运和陈锋两位掌旗使,以及他们麾下小旗。 杨主簿、邹进、郑流、小晖、孟炉等人也已经听命而来。 “近来严格把控出城之人,分批放出,到了今日,放不到两成的人出去。” 杨主簿低声道:“剩下的人,实在太多,尤其是那位栖凤府城守府的李大公子,还在临江坊……您不在这里,我必然是压不住的。” 林焰点头说道:“内城会来一位主事,暂时接替我,你们听命行事。” 杨主簿迟疑道:“若这位主事,也压不住呢?” 林焰说道:“我早有所料,此番出城的消息,不必外传……” “瞒不过有心人。” “只是不对外宣扬,不是为了瞒住他们。” “这是什么意思?” “人走了,名还在。” “哦?”杨主簿迟疑道:“也就是说,您算是暗中出城,明面上还是在临江坊的,谁敢犯事,就相当于在您眼皮底下犯事?” “你要详细记录坊间之事。”林焰平静说道:“不要让他们以为,犯了事,离了城,拍拍屁股走人,就屁事没有……把话放出去,前次老子能远赴千里,去杀施家那两个,就能杀到他们家里去!” “施副城守多半又要震怒。”杨主簿嘿然一笑。 “他还没出城?”林焰眉宇一挑。 “他一直在城中,想做些什么,谁都心知肚明,城守府和监天司,都盯着他。”杨主簿这般说道。 “那就瞧一瞧,他有多少手段了。” 林焰挥了挥手,说道:“临江司,有劳诸位看守了。” “五爷一路走好!” 众人齐声喝道。 “……” 林焰沉默了下,道:“换个词儿,不吉利……” 众人面面相觑,只有杨主簿高声喊道:“祝五爷,一路顺风,旗开得胜,凯旋而归!” 其余众人闻言,才连忙附和。 “这还差不多。” 林焰骑上蛟鳞马,扫了边上一眼。 小白猿和季薄昌,都已经骑在马上,随着他共同出城。 “随五爷出城的那个,是拜祟人?”孟炉上前来,皱了皱眉:“五爷最痛恨这些家伙,怎么对这个拜祟人,如此礼遇?” “修行拜祟法的,也不见得都是穷凶极恶之徒,毕竟也曾经是我人族先辈,主要修行法之一。”杨主簿微微摇头,说道:“城外的百姓,很多是靠着拜祟法,才能活下来的……此人大概对五爷有用。” “跟拜祟人扯上关系,容易为人诟病,不利于将来升迁。”孟炉低声道。 “如果是你,牵扯拜祟人,自然是不行,但五爷显然不一样。”杨主簿这般说来。 “说到这里,我还以为,五爷此去,怎么着也得带上我。”潘运掌旗使摸了摸脑袋,说道:“带那个小旗,算怎么回事?” “林焰小旗,可是五爷的心腹。”冯晖有些羡慕,低声道:“迟早有一天,我也能跟随在五爷身边,成为他老人家的心腹。” “话说回来,五爷每次出城,都是带着林小旗的。”孟炉摸着下巴,说道:“林小旗究竟擅长什么本事?我记得他的武学造诣不算太高……” “确实,上次去大印江,五爷也是带的他。”杨主簿有些诧异。 “他善于行夜路,探查诸事。”潘运掌旗使说道:“先前在大印江,我等持大照夜神灯,都不如他……” “这么厉害?” 众人对视一眼,皆有惊叹之色。 —— 高柳外城,东部区域。 “施副城守,无常出城了。” “嗯。” “您不是等着今日吗?咱们……” “走不了。”施副城守平淡道:“高柳城的大城守,今日巡察外城正东城防事务……冲着本座来的。” “为了保住无常,这是要跟您完全撕破脸了。”那荆统领低声道。 “一样的,为了杀死无常,本座也不惜跟他们撕破脸。” 施副城守看了另外一个方向,说道:“监天司三大副指挥使,听说一个在大印江,一个出城搜寻古迹的线索,另一个也陪着咱们,有两天了。” 荆统领迟疑道:“那咱们,就这么坐着?” 施副城守淡淡道:“事情准备妥当了,当然是静等消息。” 他倒了一杯茶,缓缓说道:“本座的修为,在栖凤府城,也算上层之列,但这么多年来,很少亲自杀人了……” “通常都是随手一挥,笔下两行文字,作为一道命令,就能让很多人掉脑袋。” “杀人嘛,不一定自己出面,也不一定就要亲自持刀。” “只要有人能将他的首级送过来,就足够了。” —— 城外。 三匹马,掀起尘埃,迅速前行。 “老爷,古迹不是在北边嘛,为什么不穿过内城,从外北城门出去?” “韩总旗使就是从北门出去的,咱们要走另一条路。”林焰平静说道。 “恐怕很远,近来各处净地,人满为患,晚上很难找地方歇息。”小白猿说道。 “我已经定好了。”林焰这样说来。 “伱确定这名小旗,跟你命格相同,可以在同一处入口,到净地之内?”就在这时,季薄昌开口问道。 “当然确定,倒是你……”林焰笑了声,说道:“指挥使大人,让你跟着我去,看来很早之前,就算定了你跟我,这次要结伴同行?” “我今年三十六,生辰年月在六月十八。”季薄昌说道。 “哦?”林焰心中不由微动。 “不用算了,今年正好命犯太岁。”季薄昌出声说道:“咱们要去九大入口之一的岁星之门!”“原来如此。” 林焰偏过头,看向不远处的一座山坡,问道:“你也命犯太岁?” 山坡之后,奔出一匹烈马,上面坐着个黑脸大汉,赫然便是吕堂。 “反正陆公交代我,跟你同行就好,谁知道怎么回事?” 吕堂驾马临近,说道:“现在去哪儿?” 林焰说道:“前面有个净地,此前是被毁了的,得去瞧一瞧……” —— 高柳城以北。 但见一个老者,缓缓行走。 脚步虽缓,却一步十丈。 “纪老,高柳城昨夜已知古迹位置,今日派人出城,您必须在下午之前,入净地当中。” 前方一个中年男子,躬身说道:“此去,劳烦纪老,照料晚辈了。” 纪老神色平淡,说道:“你是候选神子,一旦将来成为神子,前途不可限量,客气了。” 中年男子自然知晓,对方不愿同行,只低声叹道:“听说这个无常,要从‘岁门’,进入古迹。” “哦?” “他已经出城了。” “那又如何?” “高柳城周边九大净地,合为古迹……余下净地,就更少了,他栖身于哪一座净地,很容易提前判断出来。” “你派人设伏了?” “不错,晚辈准备趁着夜间,让人将他堵死在仅存的净地当中,借着觉醒的净地镇物,将他扼杀。” “他死了之后,你再来报老夫。” “纪老的意思是?” “以此人如今的本事,以及他的名声,再有人族对他的期望,你准备的手段,太浅薄了。” “……”中年男子怔了下。 “如果没猜错,你的人都死了。” 纪老淡淡道:“老夫毕竟曾是监天司内城镇守使,还是对监天司的手段,有所了解的。” —— 与此同时。 指挥使大人,已然身披甲胄,率领骑兵,准备出城。 “大城守,本座暂离高柳城,你大约很开心。” “少了个整日盯着我的,自然开心些。” “可严格说来,我监天司,是在替你监察高柳城!”指挥使大人缓缓道:“今日本座出城,近些时日,你自己盯着……如有差错,城中有乱,定要找你麻烦!” “古迹的事,你多上心,涉及到新城扩建的。”大城守叹了声,问道:“无常出城了,你怎么安排的路线?” “沿途提前清扫了,至于路线,是我监天司机密,你不用问。”指挥使平静说道。 “高柳城多少年,才出这么个人才,给我带回来。”大城守施了一礼,道:“指挥使,一路好走。” “你盯好了城中各大家族,那几个快死的老东西,别给我添乱就行。” 指挥使停顿了下,说道:“尤其是施老贼!” 大城守点头道:“交给我了,你只需要顾着那座古迹外围的变化就行,安心去吧……” “怎么觉得你就盼我死在外头?” 指挥使冷笑了声,驾马而去,沿着北门而出。 —— “咱们出城,去古迹岁门入口,你没定好路线的吗?” 季薄昌终于忍不住,出声问道:“按道理说,刚才应该右拐……” “问你个事。”林焰忽然开口。 “直说。” “你猜多少人,知晓我应该入岁门?” “这位林小旗,出身高柳城,应该瞒不住,但是你的来历,一向成谜。”季薄昌沉吟着道:“监天司的档案记册,也是机密,知道的人应该不多。” “但也是有的。”林焰笑着说道。 “你觉得有人途中设伏?”季薄昌顿时明朗。 “必然是有的,我虽然不惧,但大半夜的,万一在净地外有人扔了只兔子过来,远远一箭射杀,咱们面对的敌人,就不一样了。” 林焰说道:“虽然监天司提前清扫,城守府也有相助,但正因为他们帮忙清扫,所以想要伏杀我的人,更加清楚我走的路线……” 他看向前方,说道:“急着去古迹,这两日,能避则避。” 吕堂觉得颇有道理,却又问道:“这条路是陆公选的?还是监天司给你选的?” “我自己选的。” 林焰笑了声,说道:“无论是陆公,还是指挥使大人,都让我自己选……兜兜转转,路线曲折,唯我知晓,就不信还有谁能设伏。” 他忽然勒住缰绳,说道:“到了,我去探一探前方的净地,等我回来。” “那座净地,不久前被毁了。”季薄昌皱眉道:“不知是何人所为,我记得监天司也是知晓的。” “我知道啊。” 林焰偏头看向小白猿。 小白猿眨了眨眼睛。 它就是摔死在那净地之外,被老爷用涅槃神卵复生的。 那一座净地,因为有人自尽,内中镇物化作了一名血煞神将。 然后净地便毁掉了。 “等着……” 林焰神色凝重,快步而去。 本章完 第176章 血煞神将!劫烬大老爷!【三更!】 这是林焰来到此世,第一次栖身的净地。 那女子忽然自尽,引动了净地的镇物,化作了一尊血煞神将,强大无匹。 哪怕以林焰如今的修为,想到当日那血煞神将的威势,都不由得心头凝重。 “当时是觉醒未久,还在复苏之中。” “其威势极强,一举一动,势大力沉,仿佛可以劈裂山岳!” “但是相对来说,祂笨拙、缓慢、沉重,所以没能赶上我。” “不知现在,又是什么状况?” 林焰看着坍塌的洞穴,拔刀出鞘,轰然斩去。 便见刀光一闪,崩塌的碎石,被他裂开。 旋即林焰周身金光闪耀,朝着前方,一脚踢了过去。 石块被他踢开,露出一条通道来。 然后便见林焰,矮身入了洞穴当中。 他目光肃然,左右观看。 岩石土地,都仿佛被刮掉了一层。 但这就只是一个封闭的洞窟,再也没有其他的痕迹。 那一尊血煞神将,消失不见了。 “果然……” 林焰没有迟疑,转身走出去,重新封了洞穴。 小白猿等人,等了片刻,就见他面色凝重地归来。 “怎么了?跟输了钱似的?”吕堂凑近前去,不由得问道。 “对于这块净地,陆公很熟悉吧?”林焰忽然问道。 “差不多,当时你身上,很多不祥之兆,加上被追杀……”吕堂说道:“陆公提前定了这块净地的,虽然小型,但只是因为洞穴小,其中镇物,非比寻常。” “镇物是一尊血煞神将。”林焰沉吟着道:“我跟陆公说过。” “怎么了?”季薄昌问道。 “不见了。”林焰说道。 “不见了?” 众人皆是错愕。 按道理说,净地之中的镇物,一旦觉醒,那么就是禁地。 世间之物,无论人族、还是飞禽走兽、又或者是妖物邪祟,都不能进入其中。 要经过漫长的时日,等待镇物重新沉睡。 这往往是需要一个甲子,也就是六十年的光景。 但有些净地,则需要长达百年,甚至数百年,才能恢复。 “镇物一旦觉醒,必然是在这座净地当中的,怎么会消失不见?”季薄昌皱眉道。 “这是九大净地之一?跟其他八座净地,合为古迹去了?”吕堂不由得问道。 “不是。”季薄昌顿时摇头。 “人族对于镇物的了解,还是太过于稀少了。” 林焰缓缓说道:“而且,传闻净地被摧毁,有很多方式。” 季薄昌点头说道:“生灵死于其中,往往是会让镇物觉醒!” “但每一种镇物,都不一样,所以,所谓不祥之兆,也是不同的。” “例如有些镇物,就是一盏灯,如果净地变动,就会引来灯火,燃成火狱,百年难消!” “有些镇物,是一副画,被惊醒之后,人就变成了画像。” “五爷先前说的血煞神将,祂在古老的岁月之前,多半也是一尊守护者,也许曾经是活着的!” 季薄昌迟疑道:“也许,祂只是沉眠在这里,所以这里成为了一座妖邪无法踏足的净地!” “但这里不是祂守护的地方。” 林焰目光微凝,低声道:“所以祂醒悟过来之后,就离开了这里?” 季薄昌想了想,说道:“其实还有一种情况,祂不是完整的,所以去找自己的残躯!” “这你也知道?”吕堂不由得惊讶道。 “人族历代先辈,对于净地都有探索。”季薄昌低声说道:“劫烬诞生于人族内部,所以,人族的机密,他们也一样知晓。” “倒是劫烬的机密,人族知晓多少?”林焰出声问道。 “难说,例如我,潜藏其中,获悉了一些……像我这样的人,应该也不少。”季薄昌停顿了下,说道:“不过,近来二三百年,人族强者,多数在城池当中。” “反倒是劫烬,不少是在净地。”林焰沉吟着道:“所以,这些年里,对于净地,对于镇物,对于古迹……流亡于外的劫烬之人,往往比城池里安稳生活的人族,更加了解?”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季薄昌微微点头。 “明白了。”林焰吐出口气,揉了揉眉头。 “老爷为何苦恼?”小白猿对他最为了解,当即问了一声。 “此前,陆公跟我提过一句,黑暗之中强大的妖邪,会吞噬弱小的妖邪,而诡物也可能会吃掉诡物。” 林焰神色凝重,说道:“他老人家认为,镇物也许是一样的。” 他看着那已经封堵的洞穴,低声道:“加上临行前,韩总旗使跟我说了一番话,现在我大约明白,祂去哪儿了。” —— 无名的洞穴之中。 青色鳞甲的将领,迟疑了下,才走入了其中。 滴滴答的水声,依然如旧。 “事情安排得怎么样了?”稚嫩的声音,从内中传来。“这……”青鳞将领似乎在斟酌语句。 “说!”稚嫩声音,忽然变得冰冷。 “早先安排了一批人,先一步入了古迹,准备伏杀后来者。”青色鳞甲的将领,忙是说道。 “然后呢?” “来了一尊极为古怪的妖邪!” “妖邪?古怪?” “通体血光,穿戴盔甲,持有长戟,宛如神将一般,见人就杀,且不断怒吼,像是活物。” “有肉身?” “肉身强悍,可祂不是人族的武夫,也不是妖。”青鳞将领说道:“从拜祟人的口中得知,祂的存在,在那些‘老祖宗’的眼中,更像是一尊超脱出‘至凶至邪’之上的大邪祟!” “倒真是古怪。”稚嫩的声音问道:“去哪儿了?” “不得已,把老农引过去了。” 青鳞将士,神色复杂。 老农失控之后,异气完全崩灭人身,化作了一滩腐肉,成了一尊具有肉身的强大邪祟! 当时在那附近,只有老农所化邪祟,最为合适去应对。 若在此前,青鳞将领倒是觉得,自己的决定是最为正确的。 但上一次,老农失控以后,大老爷还打算尝试,让老农恢复神智。 他就知道,这老农在暗地里,跟大老爷交情不浅。 因此,眼下显得惴惴不安。 “结果呢?” 大老爷稚嫩的声音,从内中传来,语气平静,没有波荡。 “老农所化的肉身邪祟,打不过那尊血煞神将。” 青鳞将领低声说道:“后来,老农似乎有了本能,感到了畏惧,逃到了金桥上,血煞神将追了过去……金桥动荡,都坠落深渊下。” “同归于尽?” “不知。” “不能怪你,是本座大意了。” 劫烬大老爷感慨道:“栖凤府内,什么时候冒出这么一尊血煞神将?还是监天司这位指挥使,比我算多一步……” 本以为,安排人手,先一步进入古迹,就算是得了先手。 没想到,对方来了这么一手驱虎吞狼! “不过还好,咱们在古迹当中,无论是各路首领的修为,还是人数……都胜过了来自于高柳城的那各方势力!” 青鳞将领说道:“以咱们此前对古迹的探索……总之,优势仍在我方!” 稚嫩的声音,缓缓道:“继续加派人手。” 青鳞将领低声道:“监天司指挥使,已经亲自出城,准备清扫古迹外围……再选一批人,怕是晚了。” “他到不了古迹外围。” 稚嫩的声音,说道:“本座亲自出手,去截杀了他。” 青鳞将领连忙说道:“大老爷,须得谨慎!” 稚嫩的声音,笑着说道:“他维持人身,修为不得寸进,远不是我敌手了。” “此次设谋,处处先我一手。” “看来这么多年里,这位指挥使,修为半步未升,都是钻研什么计谋去了。” “本座今日就让他知晓,什么是以力破法……所谓计谋,在真正的力量面前,不堪一击!” 随着声音不断响起。 布满青色鳞甲的将领,呼吸凝滞,禁不住一步一步,往后退去。 他眼神深处,充满了敬畏之色。 退到了洞穴之外,他侧开身子,屏住呼吸。 就见大量的血肉,不断拥挤,擦着岩石土地,不断挣扎着出来。 血肉上大量的脓包,被挤得不断崩开,到处溅射。 一根又一根血肉触须,不断扭动。 在最前方的一张稚嫩面容上,却有着些许陶醉的神情。 “好多年没出来了。” —— 与此同时。 林焰等人,已经到了下一座净地之外。 “今夜就在前方入住吗?” “杨主簿已经安排好了,今天下午放出城的那批人,比昨天少了五个。” 林焰平静说道:“他们栖身的净地,也是咱们给定好了……” 吕堂顿时恍然道:“所以,伱们今天少放了五个人,就是给咱们几个的?” 林焰点头说道:“对,所以这座净地,应该有十五人在里边……” 他看着前方,说道:“这是能够容纳三十多人的小型净地,再加上马匹……算下来,差不多。” 只是才临近净地之外,就见到一批的尸体,躺倒在净地的入口之外。 而净地边缘,有一个男子,倚在洞口边上,似乎正在小憩。 身边插了一块牌子。 “另换净地,入内者死。” 本章完 第177章 除恶即为行善,接手照夜人第一步! 此番出城,超过五十里外,林焰等人便换了装束,遮掩了真容,打算沿着新的路线,绕道而行。 关于这处净地,减少出城人数的安排,是林焰临时吩咐的。 却未想到,是这般场面。 遍地的尸首,约莫二十人,都已被杀。 “这是高柳城的商行,内城白家的产业,应该是打算去黎城的。” 季薄昌在劫烬当中,负责传递有关黎城的事务,列为黑衣主事,权柄不算太低。 他看了一眼,便判定了被劫杀的这队商行,出自何方,去往何处。 “老爷,我记得这人,栖凤府来的,好像是某个大家族的高层,孤身来高柳城看热闹的。”小白猿低声说道。 “瞧他的服饰标记,是栖凤府的秦家,瞧他修为不浅,恐怕地位不低。”季薄昌应道。 “有施家两位公子高吗?”林焰忽然问道。 “……”季薄昌迟疑了下,道:“被杀的商队,是内城白家的人,您要出头吗?” “什么意思?”林焰忽然笑了声。 “您还未成为栖凤府第一天骄之前,名声就已经传开了,孤身杀入内城,最先挑翻的,是白家的人。”季薄昌说道。 “记住一点,本座从来不跟人结仇。”林焰平淡道:“我跟内城白家,本身没有仇……” “没有仇?”季薄昌怔了下。 “我所作为,职责所在,皆为公务。” 林焰拔刀出鞘,说道:“我要杀的,不是各大家族,而是凌驾于世人之上的‘毒瘤’!” “废什么话呢?” 吕堂按捺不住,已然冲了上去。 林焰皱眉道:“活捉他!” 吕堂应了声好,便狂奔了过去。 见状,林焰便也收回了刀,看着季薄昌,缓缓说道:“姓白的人,没有错!只是有些穷凶极恶之徒,正好姓白,所以那夜,我杀了不少白家族人!” “死在这里的,不都是白家的族人,更多的是寻常武夫,为了养家糊口,替白家卖命,护送货物,前往黎城。” “他们跟普通百姓一样,为自己,为家人,求个生存而已。” “今夜想要在净地生存,就被人剁了脑袋,不合适。” 随后林焰下马来,往前走去:“但这人剁了他们的脑袋,犯了死罪,作为监天司的总旗使,我来杀他,相对要合适。” 吕堂抓着这位所谓的栖凤府高层,拎了过来。 “可知我是何人?”那人怒吼出声。 “栖凤府,秦家。”林焰平静说道:“你犯了死罪,是谁都没关系了。” “你敢杀我?”这人面露惊怒之色。 “问你个事。”林焰抬起刀来,说道:“如果没猜错,伱杀死这方净地的其他人,只是为了给你家的主子,腾个清净的地方?” “应该不是……”季薄昌上前来,说道:“秦家的那位公子,昨天出了城的。” “所以,你是自觉,作为秦家的人,高高在上,要独享净地,驱赶其他人?” 林焰看了一眼,没再多言,一刀劈了下去。 鲜血迸射,脑袋滚了出去。 煞气增加十四缕。 “不是让我活捉?”吕堂怔了下,道:“就这么砍了?活捉有什么意义?” “只是想问一下,是否有人授意,既然是他自己的决定,那就直接杀了。”林焰笑了声,这样说道。 “五爷行事……”季薄昌略有迟疑。 “你觉得有问题?”林焰看了一眼。 “此人修为,在内壮巅峰,年纪不算太高,又出身秦家大族,未来也许是一尊炼精境。”季薄昌迟疑道:“就这么杀了?” “你觉得外边那些尸体,不如他一个人的分量?”林焰平静说道。 “对。”季薄昌说道:“一尊有望炼精境的人物,哪怕希望不大,但他的分量,依然重于寻常武夫……何况他出身不俗。” “所以过往,你们都是默许的?”林焰沉默了下,这般问道。 “是。”季薄昌点头说道:“如果有必要,我会替他清理残局,为人族留一个强者的希望。” “他这样的强者,带不来希望。”林焰微微摇头。 “您的天资比他高,所以您可以杀他,也可以把他的命,当成草芥。”季薄昌沉默了下,才这般说道。 “人命的分量是一样的。”林焰缓缓说道:“他觉得人命是草,所以他在我眼中,就只是草……” “如果他敬畏人命呢?”季薄昌沉吟着道。 “那他会得到五爷的尊重。”小白猿说道:“你负责黎城,裴总旗使可听过么?” “听过。”季薄昌说道:“他死于大印江,五爷杀到丰城,斩了施家二位公子,祭奠裴总旗使。” “裴总旗使这样的人,五爷视之为友。”小白猿说道:“施家那两位公子,五爷则视之如草芥。” “你能容忍今日之事,是因为你眼中的格局,看得比我长远。” 林焰看着季薄昌,说道:“我只是不想容忍,但你不见得就是错的。” 随后林焰走入了净地当中。 季薄昌陷入思索当中。 “五爷很敬重照夜人。” 小白猿笑着说道:“我本以为,照夜人都应该是修为高深莫测,隐藏于暗中,乃是监天司最精锐的人物……但你似乎不是很强。” “可你们都拥有一样的心志,不惜性命,舍弃荣誉,潜入敌方,为人族效力,如你这般,修了拜祟法,更是断了自己的后路。” “你们为了人族的生存,而五爷在黑夜中抵御妖邪,也是为了人族的生存。” “如今斩杀这个秦家的人物,则是为了底层人族百姓的生存。” “他若不死,今后这样的事,在他手上依然会发生。” “在五爷的眼中,秦家这个内壮巅峰的武夫,所作所为,跟劫烬并没有不同。” “除恶即为行善!” 小白猿这样说来,掏了一大堆银两,又捡了个包袱,朝着净地之中而去。 吕堂打了个哈欠,显然刚才那番话,他都懒得听。 季薄昌站在那里,低语道:“除恶即为行善?” —— 净地之中。 小白猿将银两等物,全数收好。 “咦?这牌子是什么玩意儿?” “青铜所制,像是古物。” 季薄昌摘下面具,走了进来,说道:“应该是一种信物。” 林焰接过看了一眼,也没有太在意,扔给了小白猿,看向了季薄昌。 苍白的皮肤,没有半点血色。笑容略微显得僵硬。 “五爷刚才那番话,是试探吗?” “指挥使大人,让我不要过于信任你,第一是怕你在劫烬太久,深受影响,忘了初心。” 林焰平静说道:“第二,跟王渊有关!” 他看着季薄昌,缓缓说道:“你曾经是王渊的麾下?” 季薄昌沉默了下,微微点头。 林焰说道:“王渊是我杀的。” 季薄昌面色微变,眼神略有复杂。 片刻之后,他才说道:“王渊的案子,线索搜集得差不多了,其实可以定他的罪,只是上面觉得,他已经死了,打算给个体面。” “况且,王渊未经审判,遭人刺杀,是对栖凤府律法的践踏,是对高层的挑衅。” “所以这件事,其实要让五爷那个‘壮汉凶手’的身份脱罪,其实不容易。” “但以五爷如今的身份,不需要在意了。” 季薄昌叹了一声,这般说来。 林焰微微摇头,说道:“他为了晋升炼气境,参与了屠宰场的事情,害死了很多人,所以我杀了他。” “你们觉得,为了人族添多一尊炼气境,死在屠宰场里那些人,都是值得的。” “但我觉得那些被浇筑在通道两侧的人,以及那些被化妖之法,炼成血水的人,他们觉得不值。” “林小旗一样是贫苦百姓出身,他也有家人……如果不是本座,林家的人,也会是被浇筑在屠宰场之下。” “我杀王渊,有公事,也有私怨。” 林焰说道:“但王渊背后,还有谁?” 季薄昌闻言,迟疑了下,说道:“死了个王渊,还不够吗?” 林焰说道:“背后的人,比王渊更高,他若不死,这种事还会有。” “为了替赵州大统领报仇?” “这是私怨,我不否认。”林焰说道:“但我要查清背后之人,是为了公事。” “指挥使大人让您问的?”季薄昌沉吟道。 “没有,只是我自己想要探究真相。”林焰平静说道。 “那是人族的高层,杀掉了他,高柳城断一支柱。”季薄昌叹息道。 “已经腐朽的柱子,该换了。”林焰说道。 “我明白了。” 季薄昌低声道:“如果从古迹之中活着归来,我再仔细考虑……” —— 高柳城以北。 指挥使已经离开三十里外。 伸手一挥,便有部分监天司的人,沿着另外的方向,散开了去。 “韩征,一路上看你欲言又止,有什么想问的?”指挥使笑着说道。 “先前在监天司总楼,您给无常的卷宗,和我的不一样。”韩总旗使低声道。 “内城各方高层,对于无常的态度,已经大致清楚了。” 指挥使出声说道:“有些人算是醒悟过来,觉得这个后辈,天纵奇才,是人族未来中流砥柱,愿意尽力维护,加以栽培!” “有些人则是执迷不悟,觉得无常越是出色,这把刀就越是锋锐,悬在他们的头顶,越是危险……所以,他们心中,依然想要折断这把刀。” “王渊背后的人,就铁了心要折断无常这一把刀。” “我给无常的卷宗里,涉及到王渊背后的人,让他通过照夜人,去拿到罪证。” “有了罪证,他将来出手,则名正言顺,大义当先,秉公执法!” 随着指挥使大人开口,韩总旗使方是有些明悟。 “以您的身份,一纸令下,让照夜人拿出罪证,就足够了。”韩总旗使问道:“为什么让无常,去跟照夜人联系?” “这件事情,若是经过本座的手,就是监天司要灭掉内城一大家族,摧毁一大支柱!” 指挥使平静说道:“无常是莽夫,谁都知道,他自己查出来的事,他自己要杀的人……到时候,无关监天司!” 韩总旗使皱眉道:“向内城家族宣战,挑翻他们老祖?这件事,不以监天司的名义,让他自己来?” 指挥使点头道:“栖凤府第一天骄,这个分量足够他去做事了。” “况且,其中很多事情,如果本座出面替他摆平,将来他折服不了照夜人。” “照夜人,身份特殊,所以心思敏锐,戒心极重,除了本座,谁也不信。” “将来本座死后,如果他来接掌照夜人,不能凭着本座一纸号令,而是要他自己,去收服这些照夜人!” “这只是第一个照夜人,往后还有很多个。” “如果今次,他不能从照夜人的口中,得知王渊背后之人……” 指挥使笑了声,说道:“那他当不了照夜人的首领,顶多是照夜人里,最锋锐的一把刀。” 韩总旗使沉吟道:“所以,这次不是看无常的刀有多么锋锐,是看他有没有能力,让那个照夜人,为他做事?” 指挥使点头说道:“尤其是,在我没有下令之前,他能不能让照夜人,为他做事,这很重要!” 韩总旗使低声道:“为什么?您不是可以慢慢帮他吗?” “时日不多了。” 指挥使摆了摆手,说道:“你们该走了,本座的老对手来了!” 他拔刀出鞘,缓缓说道:“今日这一战,我甚至也未必能活着回到高柳城,所以……来不及慢慢替他铺路了。” 韩征面色微变,正要说话。 却见指挥使大人摇了摇头。 “按照原定路线行进,这一战你们无法参与。” “其实本座这次出城,不是为了统筹全局,完成探索古迹之事,只是为了把这位劫烬的大老爷,拖在这里……” “现在,本座该做的事情,已经做完了。” “其他方面的事情,都要依靠你们。” 他偏过头,看着韩征,神色凝重,说道:“去吧……” 韩总旗使沉默了下,旋即施礼道:“保重。” 声音落下,韩总旗使便领着最后一批监天司的成员,朝着古迹的西边方向而去。 指挥使微微一笑,感应着前方数千步外,极为强大的气机,不断临近。 这一战! 他注定不能取胜! 但他该做的事情,都已经做完了! “倒也不算做完了,还有最后一件事……败而不死,保住性命!” 本章完 第178章 古迹!岁门! 高柳城以北,古迹边缘。 根据已知的消息,这个入口,被称为岁门。 此刻已经有监天司的一名老辈镇守使,与高柳城右城卫军的将领,率领六十余人,镇守在附近的净地当中。 “到了。” 季薄昌戴上面具,说道:“虽然绕道甚远,但来得不算太晚。” 昨夜栖身净地,今日快马加鞭,终于在傍晚时分,来到了这古迹的入口。 林焰已经换回了无常的身份。 而镇守附近净地的高柳城强者,也已赶了过来。 “见过无常巡察使。” “客气。”林焰下马来,施礼道:“您是高柳内城,城西的镇守使?” “正是,老夫高建。” 这位镇守使,头发白,点了点头,微微含笑:“无常巡察使天纵奇才,年纪轻轻已有此等修为,不愧为栖凤府第一天骄。” “您老过誉了。” 林焰客套了一番,便将蛟鳞马在内,这四匹马交给了这位老镇守使。 “无常巡察使,打算何时进入古迹当中?”高老镇守使问道。 “此刻到来,已经算是较晚,如果合适,今夜入内。”林焰说道。 “也好。”高老微微抚须,说道:“对于古迹,我等并未探索,故而不知其中内情,所以没有办法,给你足够的情报。” “理解,古迹此前隐秘,现世不久,得依靠我们来探。”林焰点了点头。 “是啊。” 高老感慨道:“此去古迹,凶险难料,其实本该是我们这些快要入土的老骨头,前去查探……可惜,修的是古法,隐患太重。” 他是炼精境上层的修为。 吕堂没有得到凤血古玉之前,与这位老者,也就伯仲之间。 但吕堂出身栖凤府,修成炼精境时,已有完善的新法。 而这位老者,古法隐患甚重,平常都有可能失控。 一旦进入古迹,彻底失控,就无法预料了。 “靠你们年轻人了。” 高老躬身施礼,将他们引到了入口处,说道:“劫烬的人,多半是昨日已经进入古迹当中了……期间有多少妖邪闯入,也很难说。” “从高柳城来的人,沿着岁门,已经去了三十七人。” “其中有二十一人,是高柳城出身,有城守府的,有各大家族的,还有一个柳尊神庙的。” “炼气境一人,炼精境六人,余下都是内壮巅峰。” “再加上你们四位,就是四十一人了。” 高老停顿了下,问道:“还得确认一番,四位的生辰年月,可是都要经过岁门的?” “不错。” 林焰点头说道:“已经报了总楼,是由咱们监天司总楼分配的。” “那就没问题了。” 高老带着他们,来到一处荒山,正色说道:“前方迷雾滚滚,覆盖了六座山。” “九大净地,合为古迹,降临到了这里。” “岁门的入口,原本是一座深渊,现在树木疯长,伱们可以沿着最粗壮的树木,进入深渊之下,就能前往古迹。” “其他的,就难以给诸位准确的答案了。” 高老停步下来,躬身说道:“老夫的命格,不属于岁门,更何况,古法隐患尚在,不能临近……接下来的路,你们自己走。” “多谢高老!” 四人皆是躬身,走入迷雾当中。 高老静静看着他们的背影,叹息道:“年轻人,真好啊……” 古迹象征着危险,也象征着机缘。 若不是古法隐患,他也许有望,探索炼精化气的机缘。 可惜,他自知这场机缘,与自身无关。 “此去多为年轻一代,不知几人能活着归来?” —— 迷雾滚滚。 季薄昌走在前方,一边说道:“咱们进入岁门之后,就是四十一人,应该还不够。” “满了六十人,古迹才会真正打开。” “我们现在入内,会在古迹的外围。” “根据在劫烬内中的情报,初入古迹之时,应该是分了九个方位,被划分了九个区域。” “岁门入口,会在同一个区域当中,但是我们进入古迹时,未必是聚在一起的。” “所以,进去之后,我们尽量往中间范围汇聚,等待古迹完全开启。” “根据劫烬的说法,在不同的时辰里,古迹显化的景象,会有很大不同。” “而且,介于虚实之间,需要仔细分辨……” 季薄昌停顿了下,说道:“更重要的是,在我们之前,劫烬的人,以及其他各方势力的人,甚至是妖邪之类,已经进入其中!所以,有些时候,我们遇到的,不一定是古迹的凶险……” “明白。” 林焰看着前方,缓缓说道:“你武道修为不高,凭着一头游祟,能保住性命吗?” “我另有手段,能够活着到达中间位置,等你们过来。” 季薄昌这样说来。 林焰也不再多问,又看向了如今的吕堂,隐约有些担忧。 这家伙虽然达到了炼精境巅峰,但陆公的手段还在。 说白了性情天真,跟傻子都差不多。 如果共同闯入古迹,一起落地,倒还好说。 就怕分开之后,遭遇危险。 吕堂正在四处打量,觉得颇为新奇。 偏过头来,正要跟林焰说话,就对上了林焰的眼神。 “你怎么一脸看傻子的神情?”“没有,就是想问一下,陆公给你准备了什么保命的东西没?” “以我的天资和本事,还用得着准备?”吕堂冷笑了一声,说道:“瞧着吧,咱们四个,我必定是第一个到的!” “好。”林焰收回了目光,心中想着以陆公的手段,想必会给吕堂准备好一些保命之物。 “到了!” 季薄昌停下脚步,迟疑了下,又道:“还有一点,得强调一番。” “直说。” “刚才那些所谓的经验,都是从劫烬之中获取的情报。” “假的?” “是真的。” “那还有什么问题?” “我本身不曾进入古迹,所以经验只是经验,具体怎么样,自己注意。” “明白。” 林焰看向前方,滚滚迷雾,看不真切。 他低下头,便看见下方草木丛生。 但是隐约从草木的缝隙当中,可以发现底下幽暗深邃,深不见底。 原本是深渊,但古迹降临,岁门落于此,草木疯长,导致了如今的场景。 “我先行一步。” 季薄昌轻轻一跃,落在一株藤蔓之上,正要迈步,却见缝隙之中,探出一道青色的光华,宛如绳索。 不待林焰等人出手,就见那青色光华,将季薄昌裹住,沿着草木缝隙,落到了深渊之下,消失不见。 “这是在接引吗?”小白猿眨了眨眼睛,露出惊讶之色。 “祭品。”林焰忽然说道:“来到这里的,都是祭品……” “难怪会被收进去,原来是祭品……” 吕堂摸了摸自己的大黑脸,说道:“但是活下来了,就不算祭品了吧?” “这是当然……” 林焰话还未落,就见吕堂纵身一跃,跳了下去。 旋即一道青色光芒,将他裹住,沿着缝隙,落到深渊底下。 “老爷,我有点儿怕。”小白猿眨了眨眼睛。 “到我手里来。” 林焰摊开手。 掌心之中,是涅槃神卵的印记。 便见眼前的林小旗,露出喜色,胸口骤然破开。 双翅小白猿,钻了出来,直接扑到林焰掌中。 随后就被林焰手中涅槃神卵,收了进去。 而林焰随手一挥,打散了那假身,化作了漫天的纸屑。 他纵身一跃,朝着底下跳落。 旋即就见一道青色光芒,笼罩自身。 恍恍惚惚,眼前再也看不见。 随后只觉天旋地转,乾坤颠倒。 整个人似乎都在不断地旋转,被颠簸得五脏六腑都在动荡。 这种状况下,内壮巅峰以下的武夫,恐怕都要五脏移位而死! 难怪高柳城各方势力派遣出来的,基本都是内壮巅峰以上。 说来,季薄昌修为,未达内壮,也不知是用什么手段,能够在这种状况下,保得安稳。 但是照夜人,向来谨慎,况且此行四人,对于古迹,最为了解的就是季薄昌。 林焰倒也没有太过于担忧。 只是在这般变化之下,他都觉得颇为难受。 直到气血平静,真气流转,所有的一切,仿佛都安静了下来。 但周边依然是一片黑暗。 青色的光芒已经消隐。 林焰伸手触碰,发现自己似乎在一棵大树当中,周边都是木材。 他拔刀出鞘,斩开了眼前的木质之物。 就见水流沿着缝隙,汹涌而入。 等林焰伸出双手,撕开了这缝隙之后。 他才发现,自己被裹在一团藤蔓构成的木球当中,密不透风,水渗透不进。 “这是在水底?” 林焰纵身一跃,真气运转,冲了上去。 他一跃而起,冲出水面。 旋即真气一震,落在岸边。 回头望去,才发现那是一条大江。 宽约三丈三,江水奔腾,流转而去。 “进入古迹了!” 林焰拔刀出鞘,四下观看,确认没有其他生灵,便摊开手掌。 双翅小白猿,从他掌中滚了出来,振翅飞起,落在肩头。 “老爷,到啦。” “用你的天赋神通,观察周边景象,找到吕堂和季薄昌。” “好咧……” 小白猿眸光闪烁,金光耀眼。 下一刻,它脸上的神情,变得极为僵硬,错愕道:“老爷,咱们难道回到高柳内城了?” 本章完 第179章 古老的时代!野生的邪灵! 天上挂着一轮圆月,光芒明亮,照得夜如白昼。 而大江东岸,仔细看去,约莫三五里外,灯火通明。 “这是一座城?”小白猿错愕道。 “没有城墙,是一座小镇。” 林焰语气凝重,这般说来。 小白猿有些不解,低声道:“这天地间除了净地,不就只有城池了嘛?” “过去看一看。” 林焰提着刀,说道:“你仔细戒备。” 小白猿连忙点头,应道:“放心,这种陌生地界,我可怕死了。” 它往前方,仔细观看,停顿了下,说道:“好像没人?也没有守护城池的神灵?” “走。” 林焰快步赶去。 临近城镇周边,他放缓了脚步,目光微凝,扫视八方。 未有觉察到危险的气机。 一眼望去,前方街道,两侧挂着灯笼。 而城镇之内,屋舍齐整,街道两侧则是店铺,边缘更有些售卖物品的摊子。 馄饨的香味,弥漫开来。 热汤还在滚着。 案板上的面团,还没揉开。 肉的馅料,已经搅拌好了。 林焰握着刀,走了过去,在混沌摊子边上停步。 “肉很新鲜,而且是刚加了佐料……” 他走上前去,指尖泛起金光,挑起一团肉馅,缓缓说道:“高柳城中的馄饨摊子,可没有这么好的味道。” “为什么味道这样好?”小白猿咽了咽口水。 “加了葱姜蒜,还有胡椒。”林焰缓缓说道:“在高柳城,可以有肉,可以有面……但葱姜蒜以及胡椒这些东西,小摊贩可没资格用。” “我知道,城中多是种主食,但外边商行有时会从丰城运来一些制作餐食的调料,增鲜去腥。”小白猿说道:“但这些东西,基本都送到了内城,只有各方高层人物,才有资格享用……” “这里很不对劲。” 林焰继续往前,看见了一间铁匠铺。 炉子里的火,极为旺盛。 甚至有两根柴禾,是刚塞进炉子里的,还没被点燃。 他迟疑了下,往前走去,伸手握住一支菜刀,皱眉道:“这工艺手段,比现在高柳城的铁匠,要高一些……巡夜使手里的刀,还没这菜刀好。” 放下了菜刀,他目光看向了不远处的一个封闭的木桶,皱眉道:“这东西,以木板拼接的……” 他伸手按了上去,沉吟道:“味道不对。” 小白猿嗅了嗅,说道:“蜂蜡的味道,还有点儿凝固的血,还有些胶质物……” “这是酒桶?” 林焰沉吟道:“蜂蜡、兽血、鱼胶等物,覆盖内外,滴水不漏?” “老爷在想什么?”小白猿不由得问道。 “你不觉得很古怪吗?”林焰缓缓说道:“高柳城里,没有这些东西……准确地说,这些东西的制作方式,跟现在高柳城的工艺,差别很大。” “有吗?”小白猿惊愕道。 “二哥经常会做这些东西,他的手艺不差,但是做法都是祖传的。” 林焰纵身一跃,取过了一盏灯笼,拿出了里边的蜡烛。 火光摇曳,没有烟雾,甚至有些香甜的味道。 “这种蜡烛,是用蜂蜡制成的,柳尊神庙当中也极为珍贵,却被挂在街巷上。” 林焰沉吟着道:“不对劲……以我对栖凤府的了解,连府城都不至于这么奢侈。” 他皱了皱眉头,忽然想到一件事,低声道:“当年这古迹当中的城镇,比如今的高柳城,生活得都要更好。” 他站在了街道上,微微闭目,有些恍惚。 “老爷,怎么了?” “这是一个比如今高柳城,要发展得更好的时代。”林焰睁开眼睛,吐出口气。 “那又怎么了?”小白猿不由得问道。 “探索古迹,似乎还有着很多,更深刻的东西。”林焰沉吟道:“不过,这不是咱们该做的事情了。” “咱们该做什么?”小白猿问道。 “往前走,找吕堂还有季薄昌,想办法得到至高镇物。” 林焰左右看了一眼,心道:“得到至高镇物,这里就是人族的福地……关于这些东西,比如今时代更为出色的工艺,都能让高柳城的匠人,前来钻研,进行学习。” 他才走出街道之外,却忽然发现,刚才的混沌摊上,已经有了个中年人。 “老爷,他……”小白猿口干舌燥,说道:“他怎么出现的?以我的天赋神通,都没有看见他!” “问一下,就明白了。” 林焰走上前去。 那中年摊贩,缓缓揉着面团,似乎完全没有察觉。 林焰来到他的面前。 “来碗馄饨。” “什么馅的?”中年人忽然开口,声音干涩。 “你这里什么馅最好吃?”林焰问道。 “虾肉馅。”中年人轻声道。 “那就来一碗。”林焰说道。 “肉不够了。”中年男子笑了一声。 他抬起头来,脸上变得扭曲,宛如融化的蜡像。 五官不断往下坠,狰狞可怖,森然开口:“用伱的?” 轰! 林焰骤然出刀! 血煞惊雷刀! 一刀两断! 整个摊子被掀翻! 那中年男子,忽然消散开来! 煞气加三! “就这?” 林焰眉头微皱。 然后就听小白猿喊道:“左边!” 林焰偏头看去,只见街道尽头,一道黑色光芒,骤然闪过。 他将真气倾注于双脚之下,冲了过去。 接连追赶,便见那黑色光芒,越过了两条街道,撞入了一间屋舍当中。 林焰没有犹豫,翻身越过院墙。 然后就见院内,有一人背负双手,眉头紧皱,正离着三步,看着桌上的一本册子。 听得动静,那人偏过头来,惊讶道:“五爷?” 此人赫然是监天司的一名总旗使,炼精境的修为,记得姓袁。 “袁总旗使?” “见过五爷。” “不必客气。” 林焰伸手入怀,取过一杆旗帜。 袁总旗使见状,笑了声,也伸手入怀,说道:“我都没怀疑五爷的身份,您怎么还怀疑起我来了?” 他取过一杆旗帜,放在桌上,说道:“五爷也是来岁门的吗?怎么此前不与我同行?” “你来了多久?”林焰问道。 “我是在上午时来的,不过……”袁总旗使指了指天上,说道:“我进来时,天色就是这样的,一轮圆月,至今不见太阳升起。” “你查到了什么?”林焰皱眉道。 “没有任何消息获得。”袁总旗使摇头说道:“这座城镇,没有活人,但是……所有的东西,似乎都不动了。” “不动了?” “就是,时光仿佛凝滞在这一刻。” “哦?” “你看那角落的灶台,煮着粥呢。”袁总旗使说道:“米是刚下的,粥还没煮熟,但火一直在烧。” “然后呢?” “柴禾一直没被燃尽。”袁总旗使说道:“这锅粥,从我来时,就在煮了。” “时光凝滞……”林焰心头一沉,未有想到这古迹比自己预料的更加邪了。 “想必五爷也发现了,这古迹当中的城镇,各方面其实比高柳城,还要繁华些。”袁总旗使低声说道:“但是,只有物品,没有活人。” “这一切,像是忽然灾难降临,所有人在一瞬间消失不见。”林焰沉吟道:“但是原有的一切,都没有改变过,被定格在那一瞬间。” “差不多是这个样子。” 袁总旗使沉吟着道:“这里有本册子,上面记着的,应该是这场灾难的起源,但是讲述得模糊不清……” 林焰闻言,神色凝重,朝着桌案走去,翻开了这本册子。 就在此刻,倏忽一声! 寒风骤起! 森寒彻骨! 一缕光芒,从背后而起! 那是一把刀,径直捅了过来,只插后心! 一声清脆声响! 只见林焰身上,金光闪耀! 这一刀,没能扎穿他的后心! “什么?” 袁总旗使露出惊愕之色。 旋即便见林焰骤然返身,一刀斩了过来! 刹那之间,袁总旗使被他拦腰斩断! 却有一道淡青色的光华,在林焰的刀斩到之前,从袁总旗使的背后,透了出去! “捉住祂!” 小白猿振翅飞起,瞳孔紧缩,幽光闪耀,运用了天赋神通。 顷刻间,火焰忽然从淡青色光芒的周边,凭空燃烧,将之禁锢其中。 林焰松了口气,才看向了地上那两截尸首。 袁总旗使,生机未灭,但瞳孔恍惚,已然扩散。 显然在此之前,他虽肉身未死,但却已是被邪灵寄身了。 “可惜我人族一尊炼精境!” 林焰往前而去,运使镇魔神通,探过了火焰,抓住了那淡青色的光芒,沉声道:“有什么好说的?” “本座知晓这其中许多隐秘,你饶过本座……”那淡青色光芒,不由得大声喊道。 “你是哪一方势力的?”林焰面色冰冷,问道。 “本座乃是木中精华,从天地之间所生,在这附近诞生,已经有了上百年的道行。”这淡青色光芒颤声道。 “所以你是附近野生的邪灵?”林焰皱眉道。 “是因为古迹降临,所以沿着岁门进来的。”这淡青色光芒说道:“都是另一批人的吩咐,他们给了不少好处,让我们这里伏杀……我告诉你,他们的去向,你饶了我……” “另一批人?”小白猿近前来,低声道:“是劫烬么?” 本章完 第181章 驱虎吞狼,扮演县尉 城中各方,静静看着那高楼之上。 接连三大妖邪上楼,都坠落了下去。 “那就是当今栖凤府的第一天骄,击败了小神宗徐鼎业的无常?” 只见一名老者,微微皱眉。 此刻他坐在一家店铺当中,仿佛是个账房先生。 边上的青年,则如同这店中的小厮,低声道:“咱们要出手吗?” “确实天纵奇才,此子放任成长,只有两个结果,要么成为我劫烬下一任教主,要么就是我劫烬的大敌。” 那老者放下了笔,轻声道:“若在外界,此刻正好围杀。” 听到这话,那青年迟疑道:“那么现在?” 老者沉吟道:“古迹当中,过多杀戮,会出现很可怕的隐患。” 青年迟疑着道:“隐患?咱们何惧隐患?” “迷失神智的隐患,更伴随着被‘镇物’诛杀的隐患。” 老者笑了声,说道:“否则老夫早都杀尽了高柳城来的那些人,何必在此潜藏,扮演着城中的百姓?” 他迟疑了下,继续说道:“他既然想要杀,送给他去杀……亥爷死后,他麾下那一批人,有多少进了这里?” “四个!” “送上去,给他杀。” “明白。” —— 血煞惊雷刀,骤然斩去。 煞气加十八! 那是劫烬的一个内壮武夫,应该是个探子。 “老爷,咱们这样高调,万一来了个打不过的怎么办?” “你猜我为什么,选最高的楼?” “更加张扬?” “老爷我一向低调。” “那是为了跳楼自杀,避免受辱?” “……” 林焰脸色变得难看,怒道:“蠢材!这里高,跳下去,落地快,逃得也快!” 他声音落下,骤然提起小白猿,纵身朝着身后跃落下去。 就见一个巨大的血盆大口,仿佛凭空出现,将这座高楼的最后一层,全数咬在口中,嚼成了碎片! 这是一条巨蟒,百丈之巨,不知不觉间,竟然盘上了整座高楼,一口咬掉了顶层! 它头顶上,鼓着一个大包,显然也到了近乎化作蛟龙的关头。 “监天司情报当中,它应该是盘踞在黎城以南二百里的妖邪!” “本身是强大的蛇妖,但后来被一尊凶厉的邪祟,侵占了本体,盘踞一方,自立为王!” “就算是我高柳城监天司的指挥使大人,也没有把握能够斩杀它!” “陆公说过,当年打算建立近柳庄的时候,栖凤府城提前向祂赠予大量香火,就是避免祂摧毁近柳庄!” “没想到祂也来了!” 林焰落地之后,往前一路狂奔,不由得往后看了一眼,暗道:“要是斩了祂,煞气不得值个一千往上?” 这样想着,偏头问道:“你找到没有?” 小白猿说道:“正前方,有个炼气境巅峰的。” 在这座古迹当中,能够以炼气境巅峰进入,而无惧失控危险的人,唯有劫烬高层! —— “糟了!” 那个正在当账房的老者,忽然面色大变:“冲着老夫来的!这家伙想要在这里,来个驱虎吞狼?” 他连忙运使真气,骤然转身,骂道:“为什么过往的情报里,总说他是莽夫?” “他难道不是莽夫?” 那青年怔了下,往后看去。 就见一人身着监天司的服饰,狂奔而来。 而在身后,巨大的黑鳞大蛇,席卷而来。 没等他反应过来,就是一道血色刀光,斩了过来。 青年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刀两段。 林焰直接越过了他,追向那老者。 “疯了吧你?” 那劫烬的老者,怒声说道:“追老夫干什么?” 林焰大声喊道:“伱不留下,我怎么跟它斗?” 劫烬老者埋头狂奔,倏忽身后声响传来。 他勉强避过,便发现那是一道血色的刀光,心中微凛,暗道:“果然是炼气境的人物。” 可还没等他准备反击,却见那无常的气机,骤然收敛,消失不见,拐了个弯,朝着另外一边去了。 “……” 老者还没反应过来,就见那黑鳞大蛇,已经冲着自己这个炼气境巅峰的人族血食而来,不由得瞳孔紧缩。 —— 在两千步外。 林焰终于停下脚步,看着不远处的争斗,缓缓说道:“劫烬的人,比咱们更加熟悉古迹,他们暗中藏匿,销声匿迹,必有缘故,得把他们闹起来……”“所以老爷刚才如此高调,是为了驱虎吞狼?” “不是。” 林焰看着手中的刀,认真说道:“我是真的想杀尽他们,不过在这里,我还没有无敌,所以刚才充其量是试探,也是想告诉季薄昌和吕堂,我在哪里……” “他们来了。” 小白猿双眸闪烁,忽然看向南方。 就见吕堂和季薄昌,正奔跑过来。 但不知为何,吕堂隐约把刀架在季薄昌的身后。 “换个地方。” 林焰伸手一挥,带着他们,藏到了一处屋舍当中。 吕堂一脚把季薄昌踹翻,恼怒道:“这小子黑得很,我刚找到他时,就见他跟着一堆劫烬的人。” 季薄昌甚是无奈,没有辩解。 “他自称是黑衣主事,在搜寻你的踪迹,带领那几个劫烬的人,准备来刺杀你。” “……”林焰看了过去。 “那些劫烬的人,修为最高的是炼精境巅峰,自以为率领属下,可以围杀五爷。”季薄昌略感无奈,说道:“他们觉得这是滔天的功绩,但五爷的本事,自然可以处理掉他们……我修为太浅,孤身一人走不远,只能借别人的本事,来跟五爷汇合。” “那你后面,遇见了高柳城的人,他们击败了那批劫烬之人,你又拿出监天司的旗帜,自称无常麾下?”吕堂怒道:“两面三刀!” “这旗帜是从临江司拿的,五爷准许的。”季薄昌揉了揉眉头,说道:“不能真被自己人杀了吧?” “还有,我跟在后面,看见你们又被一尊大妖给惊散了!”吕堂愤怒地道:“你居然敢跟妖物交流,说要去找栖凤府人族第一天骄,让这妖物吃掉无常,增益气血……” “只有这么说,那妖物才能抱着吃掉五爷的期待,不把我一口吞了。”季薄昌无奈道:“我修为低浅,只能用这种办法,让各方的家伙,护持着我,来找五爷。” “你还真是个人才……” 林焰听得颇是无奈,说道:“这就是你说的,自有保命的手段?平常你们照夜人,就是这么做事的?” 季薄昌说道:“我知道五爷真正的本事,早已入了炼气境,否则也不敢祸水东引。” 他说到这里,看向吕堂,道:“你提早碰见了我,倒是把我救走啊,一直尾随在后,算什么回事?” “……” 林焰略感无言。 季薄昌这时候,才缓缓起身来,说道:“跟劫烬那批人交流过,大概有了些线索。” “过往劫烬的高层,在特定的时机下,进入这古迹当中,尝试过很多方法。” “其中有一种最为合适的方法,就是通过蛛丝马迹,扮演这座城镇之中的人。” “这座古老的城镇,当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极为诡异。” “想要进入古迹深处,要么等到人数凑齐后,临至天亮,日月同升,开启前路。” “要么就是扮演镇上的百姓,根据他们留下的轨迹,做完他们该做的事情。” “那么在天亮之前,可以提前进入古迹的深处。” 季薄昌迟疑了下,说道:“这古迹好像是活的,有意识在保护原有的‘居民’,提前接引他们进入深处。” 小白猿沉吟道:“这么说来,那个摆着馄饨摊的家伙,也是打算扮演摊贩……但是发现了老爷的身份,决定吃掉老爷这旷世大药?” 林焰微微点头,说道:“这么说来,倒有些道理。” 季薄昌继续说道:“但是我们扮作城中的百姓,很容易陷入其中,忘记自己本身的身份。” 他迟疑了下,说道:“铭记本心,至关重要,否则会成为古迹的一部分!” 这样说来,他怔怔看着林焰,充满了错愕之色。 吕堂见状,也不由得仔细看了下,脸色微变。 “老爷……你的眼睛……”小白猿倒吸了口气。 “嗯?” 林焰举起照夜宝刀,看了一下刀身。 只见自己的双眸,变得幽暗深邃。 只有黑色,没有眼白。 —— 听说县尉大人亲自当了刽子手,我回家的时候,正看见看他一边走,一边擦拭着刀上的血。 但他的眼睛里,没有眼白,全是黑的。 —— 那一段日记的文字,忽然在脑海之中浮现出来。 “刚才拔刀杀戮,不知不觉间,扮演了所谓的县尉大人?” 林焰心中顿时明白过来。 但下一刻,滔天的杀机,不由得从心中升起。 他握紧了手中的刀,竟然有些忍耐不住心头的杀机,要杀尽眼前的一切。 点苍附灵! 他倏忽之间,把杀机通过涅槃神卵,灌注到了掌心之中的小神尊之上。 按捺不住的杀机,骤然而清。 他吐出口气,低声道:“没有被影响而同化的,才有资格进入下一层?” 他看着吕堂和季薄昌,沉吟着说道:“扮演这镇上居民,是一种主动被古迹影响的方式。” “但如果忘记自身,彻底成为镇上居民,那就是被同化掉了,融入这古迹当中。” “唯有坚守本性,不被同化,才有资格,摆脱这个镇子的影响,去往更高处。” 先捋一下细纲,今天就两更了 (本章完) 第182章 最可怕的角色! 镇子北侧。 只见一个年轻男子,正挑着水,往家里赶。 遥遥看去,前方乱作一片,只见一条巨大的黑鳞蛇,与一位老者,斗得难分难解。 “七公子,那是周老先生。” “说了多少遍,在镇子里,我叫梁哥儿,不是劫烬的第七神子,不对……也只是排序第七的候选神子!” “好的,七公子。” “滚远点,别妨碍老子当捕鱼佬。” 这位七公子,遥遥望去,微微皱眉。 前方那位周老先生,他记得是扮演一位账房先生。 至于本身,则是出身于栖凤府第五城,名曰山城。 这位周老先生,在山城的内城当中,位于西南区域的城守衙门,任正令使。 三年前,身份暴露,被监天司追杀,逃出山城。 初次争夺劫烬副教主失败,后来便安心当劫烬的一名高层长老,也无心权势。 “七公子,我就知道您需要我……”刚才被赶跑的小厮,又跑了过来,低声道:“祸水东引的,是栖凤府第一天骄,无常!” “哦?”七公子眉宇微挑,露出诧异之色。 “无常在高楼之上耀武扬威,也杀戮颇重,影响了这太阴蛇王。”那小厮低声说道:“没想到那无常,居然引动太阴蛇王,把周老先生给害了。” “如此鲁莽之辈,不知顺势而为,注定没办法提前脱离这里。” 七公子笑了声,旋即摆了摆手,说道:“行了,从现在开始,我不再是七公子,你再喊一声七公子,老子宰了你……” “动杀机容易迷失心智。” 那小厮连忙叮嘱,却又怔了下,说道:“不对啊,那个叫做无常的家伙,他的杀机就没断过!” “……” 七公子怔了半晌,说道:“不是说,动了杀机,基本就挣脱不出来了嘛?” 这小厮低声道:“谁说不是呢?这座古迹当中,最可怕的一件事,就是‘动杀机’!那会不知不觉间,就扮演了‘县尉’的角色……古迹当中,最危险的角色,就是他了!” —— 高柳城。 陆公小院。 此刻,大城守便在院中,饮了杯茶,说道:“施副城守,在临江坊,我得盯着他,所以也来了临江坊,顺势来陆公这里,讨杯水喝。” 叹了一声,大城守说道:“古迹之事,涉及人族文明以及未来生存,私下的恩怨本该放在一边,他作为府城的副城守,连这点也不明白,把我拖在这里,不得前去相助,实在头疼。” “施副城守,性情一向如此,当年他要升任副城守之时,老夫也是不同意的。” 陆公这样说来,伸手入怀,取出一本簿册,递了过去。 大城守皱眉道:“这是什么?” 陆公缓缓说道:“李公子送来的。” 大城守翻开册子,眉头一挑,说道:“栖凤府的大城守之子李玄同?他从哪儿得来的?” “这次劫烬的主力,以及部分高层,已经进入了古迹,包括那位变成了妖邪的劫烬大老爷,都出手了。” “目前劫烬内部空虚,在指挥使的命令下,有潜藏劫烬内部的照夜人,盗取了机密卷宗,前后死了十四个照夜人,才传出来的。” 陆公平静说道:“李玄同留在临江坊,就是在等这一本册子。” 大城守翻开册子,说道:“对于古迹的记载,倒是足够详尽,但恐怕来不及了。” “来得及。” 陆公说道:“根据册子上的记载,现在都只是在外围,只要有人能及时送进古迹,就不会太过于劣势。” “合适的人选,都已经送进去了。” 大城守微微皱眉,说道:“还有哪些人合适?” 陆公平静说道:“高柳城如今聚合了栖凤府内,各方的掌权者,或者各大家族的权贵子弟,年轻一代的翘楚,有一半都在这里!” “古迹出世,是难得的机缘。” 大城守沉吟道:“其实,有些人是被选定,来到高柳城,从一开始,观看‘无常与徐鼎业之战’,就是个借口,本意就是让他们来探索古迹的。” “但有些人,自幼娇生惯养,所以贪生怕死,不敢犯险,留在高柳城。” “指望他们?” 大城守微微摇头:“这些年轻人出身高贵,享用着人族最上等的修行资源,终究是一滩烂泥,指望不上了。” 但陆公却笑了声,说道:“可其中有一些人,并不是真正怕死,而是等待时机。” “这册子就是时机,交给他们,让他们现在赶去古迹,传开‘规则’,还来得及!” “册子已经抄录了两份,连同这原本有三份……老夫给你一个名单,伱找三个人,分别送去。” “有了这册子上的规则,就能抹平与劫烬的一部分差距。” “不枉指挥使以身犯险,引出那位掌控机密的大老爷。” 随后便见大城守,神色肃然,接过名单,立即起身。 而陆公倒了杯茶,往后看了一眼,道:“手酸了吧?来喝杯茶……” “陆公……” 林磊走了出来,迟疑道:“我家阿焰,也去了吗?” 陆公笑着说道:“他天纵奇才,符合岁门入口,大概已经在古迹内了,不过你放心……他天赋异禀,老夫推算过,问题不大。” “他太年轻。” 林磊迟疑道:“这册子上写着,入了古迹,第一步,就是在无人城镇当中,扮演镇上百姓,贴近古迹。” 陆公点了点头,又解释道:“这古迹原先是一座古老的福地,相当于是庇护人族的大型净地。” “但大型净地,一旦见血,死了生灵,就会出现变故。” “这福地则没有这方面的担忧,所以更像是一座城池。” “从我们目前获悉的局面来看,福地的上一任掌控者,就算不是人族,也必定是对人族,抱有极大善意,所以……才会保留这么一座城镇的旧景!” “扮演百姓,是为了贴近上一任执掌者的残存意识,得到残存意识的优待。” 陆公这样说来,又笑道:“你看出了多少?” 但林磊却皱眉道:“弟子看来,扮演百姓,似乎有四种变化。” “第一种,融入其中,但是杜绝影响,从那座镇子上,完全挣脱出来,恢复本我。” “第二种,融入其中,无法自拔,忘记本身,真正成为镇上百姓,从此变成了古迹的一部分。” “第三种,无法融入其中,也就无法挣脱出来,经受侵蚀,导致完全失控,人就完全变成了妖邪!” “第四种,无法融入其中,但也没有完全失控,只能作为局外人,静静等着时机,直到日月同升,镇子消失不见。” 迟疑了下,林磊说道:“阿焰太年轻,恐怕会在扮演途中,被彻底同化,忘记本身,成为镇上百姓,走不出来。” “不会。” 陆公笑了声。 林焰炼精化气多次,稳固无比,不会失控! 更重要的是,登神物在手,一切变动,及时转入涅槃神卵,就能维持本心。在他老人家眼中,最容易从古镇当中挣脱出来的,便是林焰! “你看得挺清楚,但好处有多少,看穿了吗?” “这是一场磨砺。” 林磊低声道:“只要不是被同化成镇上的百姓,也不是彻底失控……获益无穷!” “内壮巅峰,借此磨砺,稳固心神,经‘日月同升’,就有极大希望,打破心中的桎梏,成为炼精境。” “而炼精境的人物,能够从‘古镇’当中走出来,经历‘日月同生,五气合体’,底蕴沉厚,有极大的希望,入炼气境。” “至于炼气境,就不知道了。” —— 此刻,古迹当中,古镇之内。 “如果猜测没错,这座古镇,介于虚实之间。” “那个时代,诡夜降临,虽然没有大量妖邪席卷这座镇子。” “但是诡夜的‘异气’,让古镇当中的一切,不断变成妖邪……包括镇上的百姓!” “我们来到这里,有两个选择!” 林焰沉吟着说道:“要么袖手旁观,藏在这镇上……但无处不在的‘诡夜异气’,会侵蚀我们,撑不住了,就会失控,变成妖邪!” 他看着吕堂和季薄昌,说道:“这就是,修行古法的人,隐患过重,不允许进入古迹探索的原因。” “例如外边那位高镇守使,他若是进来,此刻已经被‘异气’侵蚀,完全失控了!” “你们可以选择,在这镇子里找个地方藏起来,凭着本心,抵抗‘诡夜异气’。” “只要保持本性,没有失控,就相当于获得一场磨砺。” 随着林焰所言,吕堂点了点头:“我向来是心志坚毅,做了决定,从来不改,本性稳固。” “我自认心志足够坚韧,但是我供奉了这位老祖宗。”季薄昌不由迟疑道:“我怕老祖宗,会被影响,到时候完全不认我……” “你这位老祖宗,先封起来。” 林焰想了想,说道:“如果对自己有信心,可以去扮演这镇上的百姓,从现在开始,按照他们留下的轨迹行事……但要记住你们自己的身份,而不能完全成为他们!” “那相当于杀死了自己,让古镇上的百姓‘复生’!” “如果跟我刚才一样,从‘影响’当中挣脱出来,益处应该更大。” “我怀疑这座古迹还是活的,在挑选人族的继任者!” 林焰说到这里,又低声道:“所以,我得学那个县尉……” 小白猿静静听到这里,不由得问道:“怎么学?” 林焰想了想,说道:“先杀头牛,再杀个女的,刚才得了本‘记事册’,上面是这样写的……” 季薄昌抬起手来,说道:“刚才探问到了,有两头成了妖的牛,也进了这古迹当中,在城西的牛棚!劫烬当中,有位红衣主事,修为极高,女的……她在前面青楼,扮作了妓女。” “那没事了。” 吕堂点了点头,说道:“他经常流连春宵楼,找‘格妹儿’,去青楼跟回家似的!” “滚!” 林焰拔刀出鞘,带着小白猿,往前走去,说道:“你们的路,由自己选!” 他一路往前走去。 小白猿低声道:“老爷,我得扮演个啥?” 林焰扫了它一眼,说道:“你不是人,也不是妖,扮个什么?你的脑子怎么长,完全看我怎么捏……” 小白猿若有所思,低声道:“这倒也是,哪怕我在这古迹当中,悟得绝顶聪慧,回头您老人家,灌注一些杂七杂八的,又玷污了我的智慧。” 嘭地一声! 林焰面无表情,一巴掌把它拍翻。 正要说话,却听得小白猿惊呼道。 “那头黄牛在前面,它看见咱们了,好像是要跑!” “追上去!” 林焰提起刀,当即杀了过去。 此刻星月皆明,照着这黑暗的城镇,银光洒落下来,朦胧如纱。 却见前方一声牛哞声! 血煞惊雷刀! 林焰倏忽一刀,斩了过去! 只见牛头被他径直斩落下来! “老爷威武!” “不对劲!” 林焰皱眉道:“它刚才怎么忽然被定住了?查看周边!” 小白猿左右瞧了一眼,摇头道:“没有其他人!想必是老爷神威浩荡,牛妖自知必死,不再挣扎……” 林焰面色凝重,缓缓道:“刚才势必有人,迟缓了这牛妖,让它死在我的手里。” 小白猿低声道:“让老爷完成县尉的举动?” 林焰皱眉道:“恐怕没有那么好心。” 他看着手中的刀,沉吟着说道:“你注意观察周边,咱们先去青楼,斩了那劫烬的红衣主事再说……” 不远处,便是镇上的青楼。 林焰一脚踹开了大门。 只见内中一个女子,衣着华丽,翩翩起舞。 她看向了大门之处,微微一笑:“五爷来啦。” 林焰提着刀,缓缓道:“知道我来杀你,还不逃走?” 这女子笑着说道:“戏台上的角色,不用太入迷,容易深陷其中,无法自拔,成为这镇上的百姓,那自己本身跟死了没差别。” “你没发现,在这镇上,大家都平安无事,没有大打出手吗?” “因为每一个动杀机的人,都会变成那位‘县尉大人’!” “当年古镇事变,那位县尉是最可怕的存在!” “你杀了一头牛,再杀了小女子,那么就会顺着当年‘县尉’的轨迹……然后完全成为‘县尉’,无法恢复本身了。” “在过往的八十多年里,我劫烬有三位炼气境,十二位炼精境,死在这位‘县尉’当中!” “你不觉得,从一开始,你得到那本‘笔记’,太过于巧合了吗?” “这一切的筹备,出自于我劫烬十二相之首的辰龙,而负责做事的,是他手底下最得力的心腹,号为白龙!” “人家就是要你成为‘县尉’,不管最后怎么样,‘无常’必然是死了。” “你太年轻,根本无法挣脱出来的……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女子继续翩翩起舞,肢体柔软,轻笑着说道:“你可以不用扮演‘县尉’,只需要静等着‘日月同升’……就可以从这里,完全走出去!” 林焰笑了声,说道:“但是扮演县尉,只要不死,获得的好处,必然是更加雄厚,对吗?” “跪下来,求我告诉你呀……” 女子嫣然一笑,说道:“中了小娘子一记天魔舞,瞧一瞧你周边……栖凤府第一天骄,不过如此嘛?” 为了简单易懂,已经尽量精简了文中的“规则”,这章四千四,天亮了,吃完早餐睡觉…… (本章完) 第183章 挣脱无尽诅咒! 青楼之内。 林焰左右看了一眼。 便见大量的丝线,细微至极,若不细看,难以察觉。 直到此刻,密密麻麻,无处不在。 只要稍一动弹,就被切成千百片。 “一举一动,于舞动之间,布下千百道丝线,细微至极,难以察觉。” 林焰感慨道:“这种手段,在炼气境当中,也必然是上层之列,才能施展开来,但是……你不过炼精初境。” 他看着台上舞动的女子,平静说道:“丰城东南方向,三百四十里处,有一尊凶厉级别的邪祟。” “传说那里曾经有一座大型净地,但是因为净地之中,不能有横死之人,所以人之将死,抛入葬坑。” “有修行拜祟法之人,特别挑选了其中一座葬坑,布下祭坛,专门埋葬年轻女子,养出了‘厉鬼’!” “后来这厉鬼,反噬了拜祟人,诞生灵智,愈发强大,数十年后,驱虎吞狼,灭了大型净地。” “劫烬这位红衣主事,看来只是你寄托肉身的祭品……这是劫烬跟你之间的交易?” 随着林焰的声音。 便见那女子舞得愈发动人,柔媚地道:“他们用这座古迹的情报,让我处理掉后来之人而已。” “听说伱是栖凤府第一天骄,想必吃了你的魂魄,占了你的肉身,再得了这古迹的机缘,有望晋升至凶至邪的层次。” “所以啊,你要来送死,我也不能拒绝了呀。” 一曲舞罢,那女子衣袖遮脸,含羞带怯,轻声道:“五爷,该上路了呢。” 亿万丝线,皆由阴邪异气所化。 刹那之间,浮现出来,朝着林焰,汇聚而去。 哪怕是炼精境的肉身,身陷此局,也要被切割成碎末。 “确实手段不俗,就算老韩在这,怕也得死……” 林焰笑了声,轻声道:“可惜,你遇见我了。” 青楼之中,金光闪烁。 神通!金身! —— 镇子当中。 头顶之上,便是明月光华洒落。 只见一个白衣男子,背负双手,看向远方,说道:“最后一步了。” “白龙君觉得,玲娘子可以杀他?” 这是一名劫烬的青衣主事,低声说来。 “玲娘子,只是个祭品,她体内是一尊凶厉的邪祟。” 白龙君笑着说道:“栖凤府人族第一天骄,无敌于炼精境,不也是炼精境?” “难说……”那青衣主事低声道:“目前还有个传言,无常实则已入炼气境,所以轻易击败徐鼎业。” “倒也无妨,那尊凶邪也是早有准备,一曲舞罢,能伏杀炼气境……” 他背负双手,抬头望向明月,感慨说道:“无常若死,功绩不少,就算我在古迹当中一无所获,凭此斩杀无常之功,想必也有望得‘神尊’赐福了。” “可能没希望了。” 那青衣主事神色复杂,低声道:“你把头低下来,往前看一下?” “……” 白龙君低下头来,看着前方的青楼,陷入了沉默当中。 只见青楼之外,走出一个年轻,手中提刀,面无表情。 另一只手,提着个脑袋,披头散发,显然是个女子。 随后就见他伸手一挥,将那脑袋,挂在了青楼的牌匾之上。 “玲娘子没了,那尊凶邪也死了。” 这青衣主事口干舌燥:“就算是炼气境,也不能这么快,就杀了一尊凶厉的邪祟罢?” 白龙君深吸口气,微微闭目,半晌之后,说道:“意料之中,本座早就知道,杀不死他。” 刚才您老分明不是这样说的……那青衣主事心中腹诽,却不敢多言。 “动了杀机,就会不知不觉间,扮演古之县尉。” 白龙君缓缓说道:“送了他一本笔记,让他斩了牛妖,杀了女子,完全吻合了县尉的行事轨迹,接下来,由不得他了!” 说到这里,白龙君深吸吸口气,说道:“过于深入,无法自拔,纵然炼气境巅峰,到了这一步,也无法挣脱,死定了。” —— “老爷,咱们去哪儿?”小白猿从手掌出探出半个脑袋,不由得问道。 “不知道。”林焰微微摇头。 “不知道?”小白猿怔了下。 “没有完全探索这片古迹,谁能知道下一刻发生什么?”林焰说道:“但直觉,告诉我,往前走。” “走倒是可以,就是您老人家,能不能凭着自己,稍微压制一下杀机,别再传过来了。”小白猿低声道。 “老爷刚才的杀机,又没传到你身上。”林焰皱眉道。 “可我在您手里,那树仔按捺不住杀机,它一直在打我啊!它用柳枝把我吊起来打的啊……往死里打的啊!” 小白猿哭喊着道:“您再传杀机,它恐怕就要干掉我啦……” 声音还没落下,就听得半声惨叫,小白猿从掌心里探出来的半个脑袋,被强行扯了回去。 “……” 林焰微微皱眉,看向一边。 只见隔壁院墙后,一个男子,怒目圆睁,嘶吼咆哮,气血暴走,隐约成了鳞甲。 这是劫烬出身的人,已经彻底失控了。 林焰随手一刀,斩破院墙,将其脑袋斩落下来。 “五爷……” 季薄昌走了过来,低声道:“此人没有扮演镇上百姓,但是撑不住无处不在的‘诡夜异气’,彻底失控了。” “我到处瞧了下,处于失控边缘的,还真是不少。”“刚才被您祸水东引的那个炼气境巅峰,打到了镇外,怕是也撑不住了。” “那头黑鳞大蛇,形体好像变得扭曲,也要失控了。” “您扮演这位县尉,千万小心,稳住本性!” 季薄昌这样说来,逐渐往后退去。 林焰看了他一眼,问道:“你打算怎么办?” 季薄昌低声道:“我此来不是为了得到机缘的,所以扮演镇上百姓,去获得更大机缘,实在没有必要!” “我打算寻个地方,暗中藏匿,只要不失控,什么都好说……等日月同升,也能得到一些益处。” “但日月同升之前,如果失控了,您千万帮我解脱!” 他这样说来,指向另外一边,说道:“那位吕堂大人,正在扮演一位书生,我瞧他心志,未必坚毅,后患无穷。” “没事,他背后有大人物,能保住他的,你自己藏着,自求多福。” 林焰这样说来,继续往前行去,但没走两步,忽然转头过来,问道:“我眼睛怎么样?” “纯黑色,没有眼白。” 季薄昌迟疑了下,道:“您不是按捺不住,想杀我了吧?” “滚!” 林焰摆了摆手,沿着“本能”,缓缓前行。 他来到了一座大宅院当中。 这是一座空处,但恍惚之间,似乎人声鼎沸,变得颇为热闹。 他收刀入鞘,轻车熟路,拿起水瓢,在水缸内舀了一盆水,冲洗了一下双手。 然后往大堂去,坐在上方,看向下方,道:“人呢?饭还没熟?” “你嫂子还在煮饭呢。” 恍惚之间,便见二哥林磊,抱着一个小男娃儿,走上前来。 小男孩手里,拎着一柄木刀,笑得十分得意。 “二哥做了一柄木刀,你瞧着样式不错吧?” “阿爹,我也要……”林小月快步小跑了上来,忽然扑通一声跌倒,哇哇大哭。 “又怎么啦,这么吵闹,快来吃饭。” 二嫂端着一个木板,板子上放着三菜一汤,放在了桌上,招呼道:“来吃,来吃。” “快吃,阿焰……” 林磊把小孩子放下,又安抚了下小女娃儿。 林焰坐在桌上,笑着说道:“今天吃什么?” 二嫂夹了块肉,放在他碗里,说道:“你最爱吃的,五肉,可贵了呢。” 林焰拿起筷子,夹起肉来,只觉极为酸涩。 刹那之间,他瞳孔一缩,心中不由杀机大起,喝道:“肉里有毒!” “你胡说什么?” 林磊皱着眉头,正端着汤。 但随着林焰大吼一声,便见林磊脸色狰狞,凶相毕露,下一刻便要朝着林焰的头上,将滚烫的热汤浇下去。 噗嗤一声! 林小年大叫了一声,木刀忽然裂开,中间变成了锋锐的铁器,刺穿了林焰的后背。 林小月面露欢喜,拍手大叫道:“好好好,终于杀死了他……他才是这镇上最可怕的怪物……” 场中气氛,骤然凝滞。 林焰握紧了刀。 下一刻,他便要斩杀眼前所有的人,杀尽一切! 但忽然之间,却见林焰放开了刀。 “我的家人,不会害我。” 林焰忽然轻笑一声,伸手摸了摸林小月的脑袋,心中暗道:“难怪陆公说,心安之处,是我不会失控的重要原因……” “你已经是怪物了,所以我们一定要杀你!” 林磊万般狰狞,凑近前来,仿佛厉鬼,森然道:“你一定要死!要么你杀了我们!” “退远点儿,我二哥做不出这么丑恶的嘴脸,就他长得那文弱书生的样子,就算让他故意扮成这样,都难免添几分格格不入的滑稽感。” 林焰把眼前的脸推开,露出了沉吟之色:“所以,当年的县尉,被异气影响,觉得家人都要杀死自己,因此屠尽了全家?” 他心中暗自念道:“这就是镇上县尉,最后的结局?” —— 白龙君遥遥望去,露出了期待之色。 青衣主事低声道:“当年的县尉,是杀尽了家人,醒悟过来之后,就此疯了,成为了最可怕的邪祟?” 白龙君微微摇头,说道:“我们对于这位县尉,从来没有探查清楚……” 也许是县尉彻底疯狂,就此失控,成了邪祟。 也许当年县尉醒悟过来之后,自杀了。 但不管怎么样,后世之人,走到了这一步,就完全成为了县尉。 “杀机迷失了本心,无穷的诡夜异气全数笼罩其身,从此之后,只有县尉,没有无常。” 白龙君笑着说道:“县尉死了也好,彻底失控而成为邪祟也罢,但无常终归是死了。” 他收回了目光,说道:“不要靠近县尉的府邸,他势必已经成为了这镇上,最凶恶的邪祟了!” —— 然而此刻,县尉府邸当中。 林焰眼眸黑白分明,神色平淡。 他静静看着眼前的场景,逐渐消散,天地变幻。 城镇消失不见,唯有无尽废墟。 “恭喜县尉大人复生!” 只见一个断臂之人,快步走来,充满了欢喜之色,道:“您终于挣脱了无尽的诅咒……” (本章完) 第184章 古之旧民!【三更!】 进入古迹当中,出现在城镇之上。 可以选择暗藏,旁观一切。 后果就是,要么被异气侵蚀,彻底失控。 要么则是,心志坚毅,不被诡夜异气侵蚀,熬到最后,日月同升,经过洗礼,得到益处。 而想要得到更大的益处,则需要“扮演镇上旧民”! 扮演之法,有两个下场。 第一个,如林焰此刻,挣脱出来,他还是他。 第二个,就如同眼前断臂之人,无法挣脱出来,完全变成了“旧民”。 这就相当于,古老岁月之前,这座城镇上的“旧民”,得以复生。 而此人则已忘记了原本身份,相当于死了。 “高柳城,内城六大家族,刘氏族人的标记。” 林焰看着这断臂之人的腰间玉佩,心中微震。 这人貌若中年,修为已至炼精境巅峰。 对于内城六大家族的情报,林焰已经掌握得颇为详细。 至少在如今,刘家没有这么一号人物! 他心中念头微动,想得更加长远。 刘家早年,曾有高手失踪! 劫烬早已掌握了进入古迹的手段! “你是刘家人,投靠了劫烬,在很早之前,来到古迹里,寻求机缘,扮演百姓,然后完全被同化……” 林焰看着眼前之人,沉吟着道。 “县尉大人刚活过来,又说的什么胡话?” 这断臂之人笑着说道:“都过去了,咱们又回来了,再等等……” 他指向周边,说道:“您瞧着,这些人,可能都是咱们在后世的转世之身,他们回来了,在这里找回前生!” “快了,很快齐了,咱们镇上所有人,都能回来,都能恢复到最初的时候。” “清灵公庇佑,我们都回来了。” 这断臂之人哈哈大笑,只是眼中满是泪水,显得万般激动。 林焰左右看了一眼,在这片废墟当中,有着许多人。 高柳城各方势力的人。 栖凤府城、以及其他各大城池的权贵、以及杰出后辈。 更有大量劫烬的人物。 强大的妖物,凶厉的邪祟。 数量之众,令他心中微沉。 他目光微凝,朝着不远处而去。 这是一个劫烬的门徒,他来到对方面前。 而对方看着眼前的林焰,笑嘻嘻道:“阿娘,我今天捕了三条鱼,待会儿炖个汤,补一补身子。” 林焰抬起刀来,斩落下去。 却见虚实变幻。 他这一刀,竟是落空了。 “县尉大人,可不能干涉他们寻回前世,会让清灵公震怒的。” 那断臂之人,匆忙赶上来,忙是阻止。 林焰收回了刀,心中暗道:“虚实变化,这是什么手段?” 他心中微沉,吐出了口气,再看向这断臂之人,心中已然明白了。 如果这断臂之人,可以算作是当年的旧民。 那么斩杀袁总旗使时,那院中的笔记,应该就是出自于此人的手笔。 当时此人觉得,镇上都是邪物,想要忍辱负重,杀光镇上的妖邪。 可实际上,他也入邪了。 而且在笔记的末尾,此人斩断了自己手,生啃着走出街道,试图融入于“妖邪”当中,让自己成为其中的一员。 “我刚复生不久,你能为我解答一些事情吗?” 林焰看着这断臂之人,忽然笑了声,这般说来。 “这是当然……” 断臂之人欢喜道:“时过千年,沧海桑田,咱们能够从后世之中苏醒,得以再造家乡,故人重逢,更免去诡夜妖邪之祸……” 他朝着前方跪拜下去,大声喊道:“清灵公庇佑啊!” 他叩首过后,站起身来,挥手道:“县尉大人,先跟我走!” 他大步朝着前方跑去。 林焰当即跟了上去。 但又不由得,忽然回望一眼。 “这地方确实古怪。” “刚才我特意压制自身,没有动用镇魔神通,也没有将心中思绪灌注在涅槃神卵当中。” “那一刻,似乎完全成为了那位县尉大人。” “好在我经过二十多次炼精化气,上中下三大丹田,都有本身的真气镇守!” “如果是吞纳外界异气,来修成‘异种真气’,那么刚才迷失神智,无尽异气入身,体内异种真气大约已经失控了!” “这么看来,人族高层的炼气境,一旦进入古迹,确实极为危险!” “劫烬的人,倒是不怕失控,只要事后维持住神智,顶多是无法维持‘人身’!” 林焰心中这般想着,遥遥望去,心中凛然。 被他祸水东引的那尊炼气境巅峰老者,此刻已经变成了一滩烂肉,浑身布满了触须,嘶吼咆哮。 而那头黑鳞大蛇,也好不到哪里去,浑身长满了“眼睛”,不断流下浓水。 不远处,有一头诞生灵智的邪祟,在此刻也已经疯巅。 没有了灵智的邪祟,便只是游祟!眼见那头邪灵,不断分裂,变成了数以百计的游祟,再也无法恢复过来。 这古迹,具备机缘,也伴随着无尽的危险。 “县尉大人稍等,秀才好像要挣脱诅咒,恢复过来了……” 那断臂之人忽然停住脚步,露出惊喜之色,看向前方。 林焰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不由得怔住。 吕堂? 他是秀才? 这家伙也能演秀才? 此刻只见这黑脸大汉,正手舞足蹈,意气风发,手中捏着一物,仿佛酒杯。 “当年出事的时候,秀才在参加诗会。” 断臂男子笑着说道:“他走到了诗会这里,应该是记起了前生。” 林焰沉吟着点头。 如此说来,县尉斩了那头牛,又杀了报案的女子,然后回家。 县尉的最后一步,就是回到家,杀尽了家人。 而秀才的最后一步,是来到诗会。 “吕堂居然演到了最后一步?” 林焰心中微震,暗道:“能够走到最后一步,他只怕觉得自己是秀才,已经不是吕堂了!” 就好比刚才,他回了县尉家,就觉得自己就是县尉! 那是自己本身的认知,跟古老“旧民”的认知,产生了冲撞! 冥冥之中,彻底陷入幻象。 如果本身的认知,打破了“旧民”的认知,那么就跟自己一样,挣脱出来。 如果本身的认知,被“旧民”的认知打破,那么就是跟这断臂之人一样,本身已死,旧民复生。 林焰这样想着,就听得吕堂单手背负于后,意气风发,大声吟诵。 “木秀于林,鹤立鸡群,龙在蛇群,宛如仙在凡人中,实在一眼就看穿了,绝非世间俗物!” 吕堂满是感慨地说道:“不错,我以这一篇文章,赞颂国师,此去必然登榜,能高中状元!” 他背负双手,然后喃喃低语:“状元……状元就是第一?” “不对劲啊!” “老子好像不是第一!” “前有李神宗,天资与我不分伯仲!” “后有林焰那不当人的,竟是后来居上,实在可恨!” “满打满算,我顶多天资第三,不算第一!” “第三是什么?对了,第三叫榜眼?不对,好像是探?” “我顶多是个吕探……吕探?吕堂?我是吕堂!” 就见吕堂双手一挥,做出了掀翻桌子的举动,怒吼道:“什么乱七八糟的!” 这举动却正好把他眼前的断臂男子给掀了出去,砸在远处,滚了好几圈。 然后就见吕堂略有茫然的眼神当中,逐渐变得清晰。 “咦?” “……” 林焰陷入了沉默当中,低声道:“陆公他老人家,封了你的慧心,锁了伱的杂念,打磨了你的傲气,就为了让你拥有这般清澈的愚蠢?” “放屁!” 吕堂下意识反驳,怒道:“这叫赤子之心,完全没有杂念,不受外界影响!等等……我挣脱出来啦?” 他左右看了看,忽然放声大笑,说道:“看来整个栖凤府,唯独你的天资,在我之上,李神宗都未必强于我!你瞧远处,还他娘的什么炼气境巅峰,居然还失控了,这与你我兄弟相比,土鸡瓦狗尔!” “秀才,你终于醒啦!” 那断臂之人蹦了起来,从远处跑来,满是激动之色。 吕堂下意识就要一拳轰过去。 林焰伸手按住,微微摇头。 紧接着,就见断臂人,单手抱住了他,泣声道:“终于回来了,迟早都要回来……” 吕堂一脸的茫然,看向了林焰。 林焰笑着说道:“看来他跟你这书生,当年关系更亲近些,让他告诉你吧。” “县尉大人息怒,实在是您威严沉厚,并非小的不敬。” 断臂人连忙转过来,不断叩首。 林焰摆了摆手,示意他起身。 随后就见断臂人,又拉着吕堂,讲了一番跟先前差不多的话。 吕堂倒吸口气,又朝着林焰看去。 而林焰这看着这断臂人,问道:“要等他们都醒来吗?” “不用,除了你们,还没有其他人,走到恢复‘前生宿慧’的最后一步。” 断臂人连忙说道:“咱们先去五行祭台,拜见清灵公,见一见家乡的故人。” 他语气之中充满了感慨,说道:“都上千年啦……” 他走在前面,往古迹深处走去。 吕堂不由得凑进来,低声道:“上千年的清灵公,莫非是古迹当中沉眠的神灵?” 林焰沉吟着道:“去看一下,就明白了。” 吕堂指着身后,说道:“这些怎么办?” 林焰摇头道:“他们介于虚实之间,暂时没办法干涉,先跟着这人!” “快来呀!” 断臂人跑在前头,回过身来,挥着仅剩的手掌,欢声喊道:“都等着你们呢……” 前面的日记是断臂人写的,有一段情节描写了断臂过程,但是太血腥,被后台审核干掉了……大家知道了就好 (本章完) 第185章 真气暴涨!五行净世桥! 天上明月,光华如纱。 身后一片废墟,荒草干枯,凄凉渗人。 各方来客,皆处于迷茫之间。 林焰往后看了一眼,抬头看向明月,心道:“只等日月同升?” 吕堂跟随在侧,低声说道:“不对劲,我觉得有点儿燥热。” 林焰微微闭目,旋即睁开眼睛,低声道:“周边有异气,无处不在,呼吸之间,归入脏腑……” 吕堂面色大变,顿时屏息,不敢呼吸。 但却见得前方断臂之人,正不断大口吸气。 他偏过头,说道:“你们怎么不吸?这大约是天地间,仅存的纯粹灵气了……” “纯粹灵气?” 吕堂露出错愕之色,道:“什么纯粹灵气?” 这断臂之人哈哈大笑,说道:“自从黑暗降临以来,这世间的每一口气息,都带有诡异之力,侵蚀人身!” “唯独这里,气息纯粹,全无异气,是被‘清灵公’亲自净化过的。” “所谓五行生万物!” “世间五行之气,无不被‘诡异之气’侵染,所以后世妖邪无穷,人皆不正!” “咱们再次复生,经过这五行净世桥,才能完全恢复前生之纯正。” “此刻你我呼吸当中,便是世间最为纯正的灵气,分属五行,增益自身……千古以来,怕也只有此处,才有灵气纯正了。” 断臂之人这样说来,又感慨道:“但还需要谨慎……” 林焰沉吟道:“为何?” 断臂之人神色复杂,叹息说道:“其实在过往的时候,也有不少故人复生,但是他们依然残留着今世痕迹,实在太重……所以,经过五行净世桥,承载不住,就会跌落下去。” “跌落?” 吕堂往边上瞄了一眼,倒吸了口气。 在周边,白雾茫茫,看不真切,所以他和林焰,只是跟随着这个断臂之人,一路前行。 未想两边,竟然是无尽的深渊! “五行净世桥,就是将世间的气息,收聚于此,浊气下沉,清气上升。” “我等在桥上,呼吸之间,就是最为纯粹的清净灵气。” “一旦跌落桥下,万千浊气纠缠,永堕轮回,就得等不知道多少世后的自己,重新回到镇上,才能有希望觉醒了。” 随着这断臂人的感慨。 林焰心中已然有了明悟。 这所谓五行净世桥,竟然可以将世间气机,分离开来? 诡夜的异气,被剥落下沉。 桥上气机,清净万分,五行纯粹。 “所以,对于我等外来之客而言,只要站在桥上,就能够得到最纯粹的灵气?” “对于炼气境而言,以纯粹五行灵气修行出来的,属于‘正统真气’,仅次于自身炼精化气的纯粹!” “这样的真气,已经不属于异种真气,便不会有失控的风险?” “更重要的是,此地灵气纯粹,浓郁如雾,一口呼吸,等同十日修行!” “所以,这就是炼气境的修行者,进入古迹之后,可以突飞猛进,从而获得的巨大机缘?” 林焰心中微震,不由得准备起镇魔神通来! 然后他暗中运使三源纳气五行万炼宝录! 功法运行之间,灵气入体,真气诞生! 灵气所化之真气,甚是纯粹,仅次于自身“本源真气”! 他心中震动,暗道:“若是上古之时,炼气境修行者,乃是以此等灵气为修行,真乃一日千里,又无过多隐患……” 光凭人身底蕴,大约也就六次以上,顶多九次的炼精化气。 例如凤血古玉之类,可以增长自身气血,从而增添炼精化气的次数。 凭着炼精化气的真气,是为本源真气,乃是自身修行的重要根基! 可是人力有穷尽,炼精化气的道路走不长。 所以才有了吐纳世间异气的法门,甚至炼化邪祟,剥夺妖血,来作为异种真气的来源! 只有这样,才有希望,将自身窍穴,填满真气,达到巅峰! 只有这样的道路,人族高层才能够拥有,与强大妖邪一战的能力! 但问题就在于,体内异种真气,时刻会有走火入魔,导致失控,化作妖邪的巨大弊端! “照他的意思,自诡夜降临之后,世间再无纯粹灵气,充满了诡异,具备着无穷的隐患……” 林焰微微闭目,感应着体内的真气增长,暗道:“纯粹的五行之气,也只有这五行净世桥等少数古迹所在,才能存在了。” 他前后斩杀妖邪敌人颇多,此刻毫不犹豫,将五百余煞气,尽数添加在功法之上! 功法:三源纳气五行万炼宝录(1000/1000) 功法造诣推至圆满,他运功修行的所获,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境地。 短短几个呼吸,真气便能增长一缕! 修为:炼气境(32/6480)+ 走完这条五行净世桥,真气数量可破百! “三大丹田,二十七道真气,皆是我炼精化气而成,属于本源真气。” “往后真气,都是没有弊端,属于正统五行真气!” “到了这一步,我林某人在炼气境,就算往后吞纳异种真气,都基本不会再有失控的风险了!” “自此之后,根基稳固,牢不可破,从古迹之中走出去后,就可以用煞气,增添真气,无惧后患了!” 林焰心中大喜,甚是激动。 却发现手中涅槃神卵,也仿佛形成了个漩涡。 大量的五行灵气,都在往内中灌注。 他只觉得手心颇为瘙痒,细看之下,隐约能见到柳树正在疯狂成长,速度极快。 小白猿隐隐约约的呻吟声,传入耳中。 “好爽啊……树仔,你怎么把我打得热血沸腾的,我的血脉之力,好像在成长……” 看来五行灵气,对它们的助益,也是有极大效果。 只是小白猿似乎觉得,是被鞭打的效果? 林焰转过头,就见吕堂依旧屏住呼吸,当即一巴掌拍了上去。 “干什么打我?” “吞纳这灵气啊!” “他的话能信?”吕堂露出惊色,指着前方,说道:“伱小子太过于年轻了,没有半点阅历,毫无稳重之心,怎么能做大事?人家说一句话,你就轻信于人,迟早被坑死!” “该聪明的时候不聪明,不该聪明的时候自作聪明!” 林焰咬着牙道:“这就是各方势力,前来古迹当中,所能获得的最大机缘了!” “就这?” 吕堂颇是不信。 林焰皱眉道:“陆公传你炼气境功法没有?” 吕堂摇了摇头,说道:“没有。” 林焰沉吟道:“那就是这些纯粹灵气,不适合用在炼精化气的关口!大概陆公还是希望你炼精化气,以本源真气驻守祖窍!” “但是这机缘,对于炼精境而言,也是极为难得的……眼下到了这里,你就不要错过了!”“你大口呼吸,以炼精境的功法,将灵气融入精血当中。” “借此,先调理五脏六腑,通达四肢百骸,过经脉、炼血髓、达皮肉筋骨!” “此次过后,你肉身基本圆满,且灵气积存体内,底蕴沉厚,往后炼精化气,事半功倍!” “而且,肉身完满,便可拥有九次炼精化气的底蕴!” 随着林焰开口,吕堂将信将疑,尝试了一番。 忽然眼前一亮,满是激动。 然后他又瞪了林焰一眼,朝着前方大步赶去。 “你干什么去?”林焰不由得出声道。 “你瞧瞧你自己,不知道是什么怪物转世,把身边的灵气都吸空了,我吸个啥?”吕堂大声骂道。 “……” 林焰这才发现,自己的三源纳气五行万炼宝录,造诣圆满之后,吞纳灵气,修炼真气的效果,高了许多倍。 如果是韩总旗使来到这里,大概需要两百次呼吸,能炼成一道真气,已经是快得极为可怕。 但此刻那么林焰几个呼吸之间,就孕生出了一道纯粹真气。 况且,手中还有涅槃神卵,内中有小神尊、小白猿,都在吞纳五行灵气。 不知不觉间,在自己身边,几乎形成了一片真空。 前方灵气依然充沛,浓郁如雾。 但随着自己沿着五行净世桥,不断前行,却仿佛被清空了一般。 往后看去,再无灵气成雾,只有些许新生的灵气,孤零零地游弋桥上。 “五行净世桥的灵气,是有限的……” 林焰心中升起了明悟,然后疯狂修炼,感悟着真气迅速提升。 他默默念道:“比我累死累活,到处砍人,斩妖除魔,获取煞气,都要快得多……要是灵气无穷无尽,放我在这里蹲个几天,岂不是炼气境彻底圆满?” —— 古迹的另一端,镇上的景象,已然化作了废墟。 “恭喜纪老,挣脱影响,回返本身。”只见一个浑身红色鳞甲的男子,露出喜色,迎了上来。 “险些把自己当成了树妖,几乎没能挣脱出来。”纪老感慨道:“就连老夫,都差点栽了,这扮演的道路,容易迷失自己,确实不易。” “谁说不是呢,我这不就失控了,人身是回不去了。”那红色鳞甲的男子,笑着说道:“好在神智维持住了。” “现在该去哪儿?”纪老沉吟着问道。 “纪老可知,古迹之中,九大净土,象征着九大古镇。”红鳞男子笑着说道:“扮演镇上百姓,最大的优势,是什么?” “提早挣脱出来,不用等待日月同升。”纪老抚须说道。 “提早,自然有提早的好处。”那红色鳞甲男子,笑着说道:“古镇就有九处方位,但是五行净世桥,可只有一座……那纯粹的灵气,是长年累月,逐渐积累下来的,用一点,而少一点!” “早一点挣脱,早一点登桥,就能得到更多的灵气?”纪老这般问道。 “当然!”红色鳞甲男子含笑说道:“属下等了纪老有半个时辰,确实有些心急,一边走,一边说?” “走!”纪老说道:“不是说,会有接引的镇上旧民?” “这次来的人太多,先前大长老,已经被接引走了,留我在此,等侯纪老。”这红色鳞甲男子,低声说道。 “大长老也来了?”纪老眉宇一挑,说道:“他进入古迹,第三次了吧?怎么才挣脱出来?” “扮演其中,要挣脱出来,何其不易?”红色鳞甲男子感慨道:“整个古迹,不说别处,单是咱们这一座镇子,目前除了大长老,只有你我挣脱出来了。” “听闻五行净世桥,灵气充沛,借而修行,仅次于‘本源真气’。”纪老神色之间,充满了期待。 “不错,纯粹的灵气,修成正统真气,不易失控。”这红色鳞甲男子低声道:“您的本源真气,实则是出自于小神尊,并非您的本身……所以,对您来说,纯粹的五行灵气,比任何人,都要重要!” “若非如此,老夫也不来凑这个热闹。”纪老如是道来,眼神熠熠。 “对了,吞纳灵气之时,务必小心谨慎。”这红色鳞甲男子,低声说道:“一旦觉得不妥,立时停下,掉头回来。” “为何?”纪老皱眉道。 “我等体内,有异种真气,尤其是您……借助小神尊本源树心,修成的真气,看似本源真气,实则异种!” 这红色鳞甲男子,低声说道:“纯粹的正统真气,分属五行,有时候跟异种真气之间,会有冲突!” 他停顿了下,说道:“往回走,避免掉落桥下。” 纪老沉吟道:“掉落桥下,会是如何?” 这红色鳞甲男子沉声道:“会成为迷失神智的妖邪。” 纪老背负双手,说道:“回到这里,等着日月同升?” 红色鳞甲男子应道:“正是,在吞纳五行灵气之后,再观得日月同升,经过洗礼之后,就可以走出古迹之外!得这两次机缘,将来前程,不可限量……” 纪老微微点头,随着这红色鳞甲的男子,缓缓前行。 “五行净世桥,什么时候能到?” “得见灵气如雾,就已登桥,径直前行,不要偏移。” “走了这么久,也不见灵气浓郁如雾,还要多久?” “按道理说,该到了啊……”红色鳞甲的男子,顿时有了迟疑之色。 “你瞧一下咱们两边。”纪老呼吸凝滞。 “……”红色鳞甲男子瞳孔紧缩,道:“这里就是桥上?” “灵气呢?” 纪老运使功法,吸进了一缕如发丝般的灵气。 他面无表情道:“这就是灵气如雾?这就是巨大机缘?” 这灵气确实纯粹! 他至少得吸个上千道,才能凝练出一缕正统真气! 瞧着这桥上游离的稀薄灵气,他怀疑走到桥的另一边,都聚不齐一缕正统真气! 就算得了一缕正统真气,又怎么能够抗衡体内来自于小神尊的三十余道所谓的本源真气? “劫烬先辈,都是这么唬人的?” “纪老,可不敢这么说……” 红色鳞甲男子连忙上前。 却忽然之间,被一剑刺穿胸膛,怔了半晌。 纪老轻声说道:“这里灵气太少,不能再留着你,跟老夫争夺真气了……” 他伸手轻轻一推,便将这红色鳞甲男子,推到了五行净世桥的下方。 然后收回剑,看着这桥上空空荡荡,几缕微薄的灵气,心中不免升起萧瑟荒凉的凄惨之意。 这他娘的,就这种场面,在劫烬内部高层,就叫做天大的机缘! 看来这野外的劫烬,生活之困苦,跟城内监天司的待遇,完全不在同一个层次上。 曾经作为监天司内城的镇守使,纪老心中不由得升起万般复杂的意味,怅然一叹,运转功法,往前走去。 遥望背影,隐约有些凄苦之意。 (本章完) 第186章 真气升二百!双方共争当世身! 五行净世桥之上。 林焰不断往前行,将灵气吸纳一空。 可是那断臂之人,非但不恼,反倒欢喜至极。 “不愧是县尉大人,当年就深得清灵公看重,转世归来,更胜往昔啊。” 断臂之人感慨了一声,说道:“不过您老注意点儿,灵气太多,容易坏了转世之身,免得掉下去……否则再等后世新身过来,不知又要多少年了。” 林焰心中微动,明白了这其中的变化。 所谓的转世之身,所谓的觉醒宿慧,不过就是扮演镇上百姓。 被同化的,成了这断臂之人的模样。 超脱出来的,就是自己和吕堂这般。 但如果掉落到了桥下,对自己等人而言,就是真的死了。 可是对于旧民而言,只是这一世死了。 等后来者进入古迹,再度扮演镇上百姓,再度被同化或者超脱,就相当“觉醒宿慧”,就相当于再次转世归来。 可实际上,这些旧民,早都消失在岁月的长河当中。 自己等人,包括眼前这个出身刘家的断臂之人,都不过是后来的扮演者罢了。 “五行净世桥到尽头了,咱们走过来了,就代表这一世,终于完全归来!” 断臂之人回望一眼,笑着说道:“洗净了今世的残存,彻底恢复了前生,我们归来了……” 他挥舞着独臂,大声喊道:“很快,大家都会归来,镇子里的乡亲们,都回来了……咱们可以重新,把镇子建立起来,重建故乡啦!” 只见前方是一片山脉。 在山脉之间,有着一间又一间的屋舍。 曾经劫烬的人,在扮演途中,被同化掉,完全失去了今生,把自己当作了曾经的旧民。 他们在这里,繁衍生息,重建故乡。 前方约莫有着三四十人,纷纷走了出来。 林焰下意识将手,按在了刀柄上。 他细细感应着,发现这一路走来,五行净世桥比预料中要长一些! 所以吞纳的灵气,也更多了一些。 修为:炼气境(203/6480)+ “破了二百大关!” 林焰暗道:“进入古迹以来,不到一日光景,真气几乎涨了近七倍!果然是巨大的机缘!” 但仔细想来,世间大约也没有人如同自己这般,初入炼气境,却已经将一门炼气境的功法,推到了圆满的造诣! 没有这功法的造诣,他也无法如此轻易炼化这大量的灵气。 何况还有许多灵气,被涅槃神卵、小神尊、小白猿给吞掉了。 至于吕堂,他吞纳的灵气,基本可以忽略不计了。 “新的家乡,就在前方。” 断臂人笑着说道:“其实等了这么多年,只有我们二十来人能够彻底觉醒宿慧,不过今次不知怎么的,大概是清灵公庇佑,好多乡亲们的转世,都来了……” “就光是今天,加上你们,就有十几位乡亲,彻底觉醒,回到家乡了。” “乡亲们……县尉大人和秀才,都回来啦,快出来啊……” 这断臂人,挥舞着独臂,大声欢呼,满是欢喜激动。 只见前方的屋舍当中,出现了一个又一个人影,迎了上来。 “哪位是县尉大人?” “秀才在哪里?” “这么些年,秀才的转世身,回来了好几次,最后都掉下净世桥,要么跑出去了……这次总算回来啦!” “秀才还好说,转世身回来这么几次,以后就会经常回来啦,可是县尉大人的转世身,可从来都没出现过呢。” 听得众多的声音,林焰心中大约明白。 劫烬之人,扮演秀才的,不在少数,前前后后,有劫烬成员,多次进入,显得秀才,有多次转世身归来。 但是扮演县尉的,势必最为危险! 因此劫烬的人,势必要避开县尉这个角色! 现在看来,当年的县尉,杀死家人之后,是醒悟了一瞬间,从而自尽! 所以扮演县尉的人,最终多半就是自尽而亡了,无法前往五行净世桥,也就谈不上所谓“转世身”! “如果有不同的人,扮演相同的角色,结果会怎么样?” 林焰心中才这样想着,却见一个老者走来,看着断臂人。 “阿丘,刚才你去接引县尉大人,前脚刚走,后脚就来了个同世身。” “在哪儿呢?”断臂人笑着说道:“我在哪儿?” “在你的屋里呢。”老人抚须说道:“去拜一拜清灵公,该决出伱们的当世身了。” “好咧,我这就过去。”断臂人摆了摆手,转身过来,说道:“我先走啦。” “什么是同世身?”吕堂不由得问道。 “当然是跟你一样,觉醒了前生宿慧的转世之身。”那老人笑呵呵道:“人怎么可以分开呢?当然要重新合在一起,才算是完整的嘛……” “那怎么完整?”林焰神色凝重,出声说道:“更强大的人,杀死弱小的人?” “不不不,都是同身,怎么能杀死,那是回归!”老者摆手道:“如果是县尉大人,那肯定是以武比高低,阿丘又不是练武之人,所以他们该以前生的技艺,来决出谁是这一世的主身!” “例如秀才,就比文学?”林焰看了吕堂一眼,这般问道。 “县尉大人,真是比当年还聪慧。”老人感慨道。 “那赢了的是主身,输了的呢?”吕堂眨了眨眼睛。 “那肯定是要把弱小的次身,给回归本身嘛。”老人抚须笑道:“锅都准备好啦,等阿丘吃完了次身,他再出来,跟县尉大人还有秀才,一块儿叙旧。” “吃完了次身……”林焰目光凝重。 “吃完?”吕堂则是惊呼了一声。 “当然是要吃完,一根头发,一块骨头,都不能剩下,得全吃进去,这样才能保证,自己本身的完整,没有半点掉落在外。” 老人感慨道:“秀才,你的同世身,刚才也回来了,在你屋里呢……” “什么?” 吕堂不由得吓了一跳。 却见不远处,走出个青年人,面上含笑,手持折扇,风度翩翩,更有读书人的气度。 他目光扫来,看着吕堂,略有不屑。 但落在林焰身上,却瞳孔一缩,似乎极为惊愕。 “他认识我!” 林焰心中顿时明朗。 此人不是被同化了的书生,而是从扮演之中,挣脱出来的。 “这不是自己人吧?” 吕堂忽然偏头,问了一声。 林焰低声道:“劫烬之人!” 吕堂顿时握紧拳掌,就要轰杀对方。 却见林焰倏忽伸手,按住了他,微微摇头,说道:“这里很不对劲,不能蛮来!” “不错。” 与此同时,那书生走近前来,施了一礼,笑着说道:“县尉大人明察秋毫,这里践踏规则之人,势必引来不祥之兆。” “何谓不祥之兆?”林焰握着刀,目光扫过众多的“旧民”,凑近这书生面前,平静道:“说不出来,我一刀劈了你。” 这书生笑着说道:“五爷可曾听闻,残狱府以北,常年飘雪,一旦入冬,更是冰山雪地,积雪无尽?” “那又如何?” “哪怕凡夫俗子,在雪山之中,一声怒吼,就能引得天翻地覆,大雪崩塌,埋葬一切!” “不按规则,就如雪中咆哮?”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牵一发而动全身。” 这书生折扇一收,笑着说道:“在下不过是劫烬十三位候选神子之一,添在第九,比不得您这栖凤府第一天骄……同归于尽,可是您亏了。” 他凑近前来,低声道:“就按照此间规则,五爷袖手旁观,我与此人,以文相会,胜者生,败者亡,如何?” “……” 林焰看了吕堂一眼,心想死定了。 却见吕堂在不远处,与那老人交谈了片刻,忽然冷笑了一声,背负双手,说道:“我的才学,岂能落于人后?” “好!” 那书生闻言,朝着前方而去,笑着说道:“今日如何论比?” 林焰脸色难看,深吸口气,已然准备拔刀。 但却在此刻,听得那老人抚须说道:“秀才意欲以当前天上明月为题,赋诗一首,定此高低,老夫觉得可行。” “可!” 这劫烬的九公子,成竹在胸,昂然说道:“谁人先来?” 他声音落下,看向身后的林焰,不由得走远了些,笑着道:“罢了,让你一回。” 众多旧民,汇聚了过来,充满了期待之感。 林焰皱着眉头,看着吕堂,露出询问之色。 吕堂点了点头,昂然开口。 声音才出,林焰满眼错愕。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 吕堂负手而立,昂然说道:“举头望明月……” 他声音滞住,忽然偏头看向林焰。 林焰揉了揉眉头,真气凝聚,不断传声,不断比着手势。 这家伙整天想要娶媳妇儿,可别念出“低头思姑娘”来! “低头思故乡?” 吕堂怔了下,觉得跟之前学的,大不一样。 但随着他这最后一句道出,场中却寂静了下来。 那胸有成竹的劫烬九公子,也都怔在了原地。 因为在这最后两个字道出口后,便见周边的旧民,气氛凝滞。 众人逐渐眼圈红润,过得片刻,一个两个,已是低头抹泪。 有些伤感之人,早已低声啜泣。 愁绪弥漫,仿佛覆盖了这里的每一个人。 故乡! 时隔千年,历经多少轮回,他们在岁月中归来,不就是希望,重建故乡? 可是要等多久,才能真正恢复故乡的面貌,才能等来亲朋故旧的苏醒? “好一个低头思故乡啊……” 老人拭去泪水,颤声道:“秀才轮回千年,文采更胜往昔啦。” 他抬起头,看着那书生,说道:“该你啦?” 劫烬九公子面色微变,他张了张口,看着此刻这些满面愁绪,万般感慨的旧民。 心中已然知晓,珠玉在前,自己怕是无法如那黑脸大汉这般,牵动人心,引动人意。 他骤然转身便走。 却在此刻,老者伸手一挥。 只见清光笼罩,将他死死压在原处。 “秀才,你怕什么?” 老者上前来,抚摸着他的脸颊,柔声说道:“虽说你这个同世身,显得更好看,更像是个书生,不过,就算是个黑脸的,不都是你自己嘛?” 其他旧民们也都纷纷点头,上前而来,劝说道:“对啊,你就是他,他就是你,才学更好的你来作为主身,得多好呀。” “秀才,你过来……” 老人伸手朝着吕堂招了招,道:“你是在这里吃了同世身,还是回屋里吃?” 吕堂一张黑脸,倏地都吓白了。 林焰上前来,说道:“秀才一向注重礼仪,大庭广众下,让他吃个馒头,都显得有失礼数,自然该回屋里。” 吕堂连忙点头,说道:“回屋,回屋。” 老人点了点头,说道:“那就带回你屋里去罢。” 林焰低头看了一眼这劫烬的九公子,忽然出声,问道:“读书人都说,君子远庖厨,秀才下得了手吗?” 吕堂正要点头,说自己下得了手,却见林焰瞪了他一眼。 “那县尉大人,想帮他一把?”老人闻言,询问道。 “都是乡亲们,帮他一把,倒也无妨。”林焰这样说来。 “那也好,平常也有屠户帮手的时候,既然县尉大人回来,您愿意代劳,自是秀才的荣幸。”老人笑呵呵道:“当年有些时候,刽子手不在,也是您代劳的呢……” “那就还好。” 林焰心中颇喜,暗想煞气又白赚一笔,避免浪费。 他上前来,低头看向劫烬九公子。 那劫烬九公子瞳孔紧缩,张了张口,却说不出话来。 “不杀你也行,劫烬有多少人来了?” 林焰凑近前去,轻声道:“在这些乡民当中,有多少属于劫烬的人?” 这位九公子,正欲开口,目光却看向了林焰身后,露出了戏谑的神情。 见状,林焰也不犹豫,一刀抹过了他的脖颈。 旋即转身看去,却见这个新乡的末端,有个账房先生,正露出微笑,看着林焰。 见林焰看过来,不由得挥了挥手。 而他的手掌,却如同一滩烂泥。 随着挥手,不断有肉块甩落。 “炼气境巅峰,肉身已乱,神智犹存,劫烬的大长老……” 有个熟悉的声音,从林焰耳边响起。 林焰收刀入鞘,偏头看去:“你怎么也比我来得早?” (本章完) 第187章 各方强者?皆来拜我无常!【三更!求月票!求追订!】 此刻出现在林焰身侧的,赫然是韩总旗使。 这让林焰颇感惊愕。 但韩总旗使却露出了得意神色。 “你从高柳城南门出,绕了一大圈才来,我径直赶来,比你早一天进的古迹!” 韩总旗使昂然说道:“我初入炼气境,没有隐患,加上十几二十年的心结都彻底破解了,自然心志坚毅,能够提早挣脱出来,大概比你早了两个时辰来的。” “刚才我处理掉了一个劫烬的‘同世身’,没有及时迎伱们,好在你们自己解决掉了。” “哦?”林焰有些诧异,低声道:“您老这么快,就发现了扮演镇上百姓的道路?” 韩总旗使应道:“机缘巧合,不过我来的时候,似乎有新进古迹的人,带来了几份从劫烬当中盗取的详细卷宗……那些后来者,应该吃不了亏!” 他这样说来,又得意道:“本座功法造诣精深,一路行来,吞纳纯粹灵气,炼就正统真气,已有九道之多!” “六道镇于下丹田,三道镇于中丹田。” “上丹田,打算进行九次炼精化气,以本源真气,完全定住本身!” “往后只要不是落入劫烬的陷阱,本座势必不会有失控的隐患了。” 韩总旗使说到这里,低声道:“你呢?” 林焰沉默了下,轻声道:“不然别问了?” 韩总旗使似乎想到什么,脸色变幻不定。 片刻之后,似是打算放弃,似是又有犹豫,才低声道:“超过三十?” “不是……”林焰微微摇头。 “不错了,比我强。”韩总旗使点了点头,但见他神色复杂,心中微震,道:“不是的意思,是不到三十?还是不止三十?” “不止。”林焰应道。 “那……”韩总旗使正想问,是否破了五十,但想着这小子过于惊人,往大了猜,沉声道:“破百了?” “破了。”林焰点了点头。 “挺好,再接再厉,很快真气过百了……” 韩总旗使已经往大了猜,觉得再是离谱,也不至于超过这个层次,这般念着,声音越来越小,闷声道:“真破百了啊?” “嗯。” 林焰点了点头,心想一百也是破百,二百也是破百,反正是破百了。 习惯了……韩总旗使这样想着,竟然觉得没有了过多的震撼,隐约有些麻木了。 才这样想着,却听得刚才那老人远远喊道:“思春,你在县尉大人身边干什么?又犯傻了?还不给县尉大人磕头?” “……” 林焰怔了下,偏过头去,低声道:“扮镇上的傻子?” 韩总旗使脸色变幻不定,转身就走。 而那老人怒声道:“思春,让你给县尉大人磕头,没听见啊,怎么转世回来,傻劲还大了呢?” 林焰见状,摆了摆手,说道:“没事,他……呃,思春,大概是觉得我当初杀人太多。” “当初黑暗降临,怪事一连篇,大家都被影响了,怎么能比呢?” 老人这样说来,又跪倒下来,给林焰磕了个头,道:“县尉大人,如今这些觉醒宿慧的乡亲们里边,就您身份最高了,待会儿天亮,就得由您带领,去拜祭清灵公了。” “由我带领?” 林焰眉宇一扬。 “这是自然,过往时分,镇上归来的乡民,都是后辈,也就只有小老儿,在这儿代为拜祭,如今县尉大人归来,自然该您带领主祭。” 老人慢慢起身来,又笑呵呵道:“我去准备主祭的物件。” 林焰看着他的背影,却忽然发现,那位劫烬大长老,也逐渐临近。 “无常?” “嗯?”林焰眉宇一扬,打量了对方一眼。 “辰龙临行前,说是给我一个惊喜,未想这惊喜竟然是你。”劫烬这位大长老感慨道:“都说你人族第一天骄,是我劫烬最大的威胁,谁又能想到,你是我劫烬的第一天才!” “……”林焰神色平静,深深看了对方一眼,心中念头转动。 “劫烬有你,将来李神宗也不足为虑。” 大长老微微抚须,伸手一招。 只见林焰怀中,倏忽飞出一物。 赫然是前来古迹之前,栖身于在净地之外,斩杀栖凤府秦家大族出身之人,从对方尸体上,搜出来的青铜牌子。 顷刻间,林焰便大概明白了。 当日那秦家大族出身的男子,或许跟劫烬有所关联! “果然是镇物。” 大长老将铜牌扔了回来,低声道:“你就是靠着这个,瞒过栖凤府上下的?” 林焰接过了铜牌,缓缓说道:“大长老只凭令牌,就断定了身份,是否草率了?” “令牌是辰龙给的,只算个信物,但是你的身上……” 大长老凑近了来,深吸了口气,似是有些陶醉,低声道:“神尊的赐福,让老夫体内的‘神意’,都止不住颤动!就算是长居神庙的十二庙祝,都没有你这等福分……如果连这个都辨别不出来,老夫枉为大长老!” 他眼神之中,颇为炽烈,说道:“劫烬有你,十三位候选神子,都不值一提!此事之后,老夫定然推举你为劫烬的唯一正位神子,下一任的教主!” 他这样说来,又说道:“日月同升,待得金桥降临,旧民登天拜祭清灵公,到时候就能得见至高镇物,老夫定然助你,一举功成!” 看着这位劫烬大长老走远。 林焰低头看了一下青铜令牌,目光微凝。 这令牌是辰龙的信物,是让对方注意到自己的原因。 但是这位劫烬大长老,是凭着自己体内的某种“气机”,断定自己是劫烬的一员? 神尊赐福? 莫非是离开丰城之时,那稻穗的神光? “本以为劫烬,是所有想要摧毁城池之人,组建而成的势力!” 林焰想起此前跟那位老镇守使的交谈,又陷入了思索当中,暗道:“劫烬的内部,似乎跟我想的,并不一样?” —— 此后过了许久。 林焰在属于县尉大人的住处,修行了一阵。 他赫然发觉,当三源纳气五行万炼宝录,达到了圆满造诣之后。 自身一次修行,可炼精化气,增加九道真气! 这是本源真气! 须知,正常炼气境,初入此境以后,每次炼精化气,都是极为不易。 许多炼气境的人物,打算凑足九道真气,来驻守眉心祖窍,避免将来失控,但就算耗费数年光景,都未必能成。 可林焰一夜便能达到这个地步……当然,他可以顺利修炼完成,更多的是依赖于手中的凤血古玉。 “仅剩的凤血古玉,用完了。”林焰吐出口气,暗道:“没有类似于凤血古玉这种宝物,就算功法造诣圆满,也无法再炼精化气了。” 这就好比,肉身精血,已经凝练为真气。 新生精血尚未诞生!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功法造诣再高,没有精血,也造不出真气。 除非,吞纳外界之气! 可是除了古迹之中的五行净世桥以外,外界人间任何气机,都带有“诡异”之气! 吞纳外界异气,修炼出来的,便只是异种真气。 “不过我的前路已经足够安稳,只怕当今时代下的人族,没有多少人能够像我这般稳固了!” 林焰这样想来,暗道:“就算往后吞噬外界异气来修炼异种真气,想必也不会有失控的风险!” 他吐出口气,看向了房间角落。 小白猿蹲在边上,眸光闪烁,照看周边。 见得老爷醒来,屁颠屁颠跑了过来,说道:“老爷,你闭关修行,约莫三个时辰了,来了挺多的家伙。” “哦?” 林焰眉宇微挑,道:“闹出什么没有?” “看着都比较克制。” 小白猿低声道:“高柳城出来的,只来了四个,但有不少劫烬的人,还有许多强大妖邪,以及一些没看穿的东西……” “知道了。” 林焰摊开手来。 却见小白猿露出喜色。 它连忙拍了拍身上的毛发,又将翅膀收拢起来,仿佛要迎接极为庄严的仪式。 它一头扎了进去,欢天喜地,钻进掌心里。 “树哥儿,我来啦……” 小白猿的声音,隐隐约约传在林焰耳中:“这回反着吊我,刚才鞭打前面,现在可以鞭打后面……” “哎呀,疼……别打上面,打下面吧,脸打了,回头老爷看见了,肯定得笑我。” “别瞧他一天到晚,板着个脸,其实肠子多着呢,还动不动就就将这些情绪扔给我,实在坏我纯洁的名声。” “被外人见了也不好,我身负两大古老种族血脉,有辱两族先祖威名,哎呀……可以打屁股,但是别打脸啊……” “咦,我头怎么出来啦?老爷你看着我干什么?” 小白猿满是茫然之色,然后就见一个拳头,迎面而来。 咣咣砸了几拳,林焰才将小白猿塞了回去,冷哼了一声,往房门处,推门而出。 众多的目光,汇聚了过来。 古老的“旧民”、劫烬的敌人、强大的妖物、凶厉的邪祟,来自于栖凤府各方的强者,以及高柳城的人物。 这三个时辰内,来到这里的数量,竟然超过了六十人,加上原有的乡民,达到了上百人。 “人还真不少啊……” 林焰眉宇一扬,发现新来的六十余人当中,有些人看向他的眸光里,甚是古怪,跟古老旧民相同。 看来其中,也有不少人,完全被同化,真正成为了古老旧民。 他目光扫了过去,发现那“断臂人”,面貌已经完全不同。 刚才接引自己和吕堂的那一名断臂人,应该是高柳城的刘家族人,加入劫烬,来此探求机缘,失去本我,成为古老旧民。 显然在刚才争夺“当世主身”的仪式当中,被新来的“断臂人”替代了。 “那位是……” 林焰目光微凝,落在那老者身上。 那老者在这新乡的边缘,一动不动。 但林焰识得他的面貌。 正是近柳庄的镇守使,袭杀了小神尊,夺取了本源树心的那位纪老! 此番古迹出世,也是借了这“纪老”的身份地位,顺势而为,由季薄昌这位照夜人,推动了摧毁九大净地的步骤! “那是一棵树。”吕堂走近前来,低声道:“这老东西不知怎的,扮了一棵树,全村都不待见他……毕竟只是一棵树,没啥交情,听说当年镇上变故时,这树成了妖,卷走了很多孩子,当了养分。” “这么看来,这些古老旧民,还是讲情分的,不然早该砍树了。” 林焰心头这样想着,目光扫过,却忽然看向另外一人。 那人貌若少年,相貌清俊,面无表情。 来自于栖凤府城,据说是其父亲是梧桐神庙的一位老辈烧香人。 老来得子,所以这少年深受器重,年纪轻轻已到内壮巅峰,天资远胜施旭! 而此番到来,是少年主动寻求炼精境的机缘! 少年意气,自视甚高,目空一切,自认为当世天骄,却未想栽在了这里。 “那是府城的人,跟咱们高柳城来的,算自家人了。”吕堂悄声说道。 “人已经死了。”林焰声音极低,真气传言,道:“主体是他手里的剑!” “剑?”吕堂怔了下,朝着那把剑看了过去。 “栖凤府内,高柳城以北二百余里外,有一尊大邪祟,介于‘诡物’之间,号称剑中君。” 林焰心中暗道:“传说世间金铁之气浓郁,经诡夜异气纠缠,诞生邪祟!后来不知为何,喜欢依附世间宝剑之上……故名剑中君!” 以监天司的情报里,这剑中君的品阶,要稍微低于当年的“买命钱”! 然而剑中君,却凌厉至极,锋芒毕露,在栖凤府的“凶厉”级数邪祟当中,已位列前五! 很多品阶比祂更高的邪祟,都不如祂的威胁来得大。 就好比如今的林焰,修成炼气境不久,修为不如周元副指挥使,但打起来……恐怕比周副指挥使更强! “来的大妖也不少,山羊公、黑虎王、山魈、青狼君……” “邪祟当中,有剑中君、雨化公、万尸鬼、沼灵公等……” “这些强大妖邪,都是栖凤府多年以来,人族的心腹大患!” “那批新来的人里,多少是劫烬的人,多少是栖凤府各城来人,互相都有奸细,怕是算不清。” 林焰心中有了明悟,才这般想着,就听得先前那老人,大声呼喊开来。 “大日将起,金桥将至,请县尉大人主祭!” 这老人躬身拜倒,当即叩首。 众多旧民,纷纷跪伏在地。 而外界来的各方人物,也有少数人随之跪倒下去。 但有更多的人,面色大变。 林焰微微皱眉,忽然感应到手掌有些古怪之感。 难道没有动用三炷香,也能产生香火之气? 但似乎效用,会减少许多? 他这样想着,就听得那老人怒声道:“都干什么呢?县尉大人好不容易归来,还不行礼?莫要以为过了千年,就没了身份,丢了礼数,坏了规矩!” 下一刻,就见在场上百人、包括妖邪各类,在迟疑片刻过后,纷纷拜倒下来。 “恭迎县尉大人!” 三更字数接近一万三,不算短小了 (本章完) 第188章 日月同升!照金山,降神桥! 眼前上百人,又有多少个是人? 看似上百古老乡民,却又有多少,是来自于各方势力,依旧拥有原本的意志? 但在为了进入古迹的更深处,都选择了拜服在了眼前。 在古老的城镇当中,这位县尉,未必是身份地位最高的人! 但是在“觉醒宿慧”的人们当中,或者说,在各方人物所能扮演的角色当中,当下出现在这里的县尉,便是其中地位最高的那人! “……” 吕堂愤愤不平,跪着叩了俩响头,咬牙切齿。 韩总旗使则是不惜耗费真气,已经定在双膝之前。 他准备在跪倒之时,让自己双膝跟地面,隔一重真气,不算下跪。 他看着林焰,嘴唇微动,似乎在说什么“倒反天罡”、“回头必须给为师磕头”、“要重正师徒名分”……等等言语! 就在他作为最后一人,弯下身子之时。 便听得林焰伸手道:“都起来!” 咻地一下! 膝盖才刚弯了一半的韩总旗使,顿时就直起了腰杆。 他看着林焰,不由松了口气,心里想着:“这孩子还是孝顺的,虽然整日炫耀修为进境,但好在没有倒反天罡,懂得尊重师长,没有趁机占我便宜。” 而就在这一刻。 天穹之上,明月之后,出现了更为明亮的一个圆盘! 日月同升! 大日一直都在明月之后! 眼见日月分离,一明一暗,同时挂在苍穹之上! 日光洒落了下来! 炽烈万分! 但却并非真正的大日! 因为那些邪祟,在日光之下,竟是露出了陶醉的意味,并未被大日所灭! 而就连林焰,都感应到了,日月同升,阳光与月华,照耀在身。 以五行灵气,所炼化的真气,也似乎有了反应。 “这日光月华之洗礼,也是一场机缘!” 林焰心中升起了明悟。 —— 与此同时,九大净地所化的九方城镇,在日月同辉的光芒照耀下,逐渐消融。 街道在消失、物品逐渐虚幻、屋舍在阳光下如冰雪消融。 所有古老的城镇景象,都在日月光芒同时照耀下,已然消失不见。 而此时此刻,在九大城镇当中。 有人扮演着镇上的一切,但是还未失控。 有人藏匿于暗中,未敢参与扮演之法,静观镇上变化。 但凡此时此刻,在这片古迹当中,无论身份、无论种族、无论来历、无论此刻有何举动,都暴露在日月同辉的洗礼之下。 这一场洗礼,带来的不是修为跃升! 似是梳理了过往的修行,延伸了前方的道路! 哪怕是已经彻底失控,近乎疯狂的人族强者、妖物、以及邪祟,在这一刻,都有了片刻的清醒。 尽管无法恢复原本“形态”,但却已经不再是癫狂疯魔。 “劫烬近些年来,有一秘法,虽不能让人失控之后,恢复人身,却能恢复神智!” 季薄昌心中微震,暗道:“定然是与此中景象有关……此前劫烬多次探索,有此获益,总算说得通了!” 他这样想着,又见许多人族强者、妖物及邪祟,朝着远方而去。 那应该是所谓的五行净世桥! 进入五行净世桥当中,就能进入古迹的深处,去探索更深处的秘密! 但等到了日月同升时,才摆脱古老城镇的第一关,这些家伙注定是很难赶上了! 季薄昌这样想着,暗道:“看来五爷跟吕堂,先一步去了五行净世桥,我的事情做完了,该走了!” 他悄然往后退去,摸了一下怀中的面具。 这象征着拜祟法,并且也有象征着劫烬的印记。 他又摸了摸腰间的小旗,这是五爷交给他的,上面还有五爷亲笔标记,可以证明他是监天司的一员。 待会儿撤退,要是撞入了劫烬的队伍,他戴上面具,就是劫烬的一员。 要是被裹挟到了人族的阵营,他插旗在身,就是监天司的暗桩。 如果被妖邪所获,那么就靠自己供奉的老祖宗,自求多福了。 轰隆!!! 就在日月同升,城镇景象消失之时,各方来客,骤然出手! 古迹各处,皆有喊杀之声! 栖凤府旗下,包括高柳城在内,各城来人,权贵子弟……尤其是监天司、城守府、各部精锐将士! 劫烬的人物! 妖物与邪祟! 甚至是部分“诡物”,都在这一刻,骤然发难! 日月同升,城镇消散,随后大战掀起,仿佛毫无预兆……但所有人心中,实则早有所料! 大战骤然而发,有惊天动地之势! 整个古迹,陷入一片混乱之中! 又见许多劫烬的高层强者,以及强大妖邪,朝着远方而去。 那应该是五行净世桥的方向! 可是来自于城中各方势力的强者,却没有赶赴古迹深处! “护送众人,离开古迹!” 高柳城的岳统领,大声喊道:“不得恋战!” 他看向了劫烬强者离开的方向,心中也难免有些意动。 但是他心中明白,此来岁门,进入古迹深处,不是他该做的事情。 他所负责的,是日月同升之后,护送在场人族,离开古迹。 因为这些人,见到了古之城镇的景象,也记下了其中的诸般物事! 他们各有所获,有些人甚至细微到了,连在古时城镇当中所见一个木质酒桶的制作方法,都记在心中。 他们回到高柳城,就能够将这些古时失传的工艺,带回人族当中。 这同样是人族文明的延续方法! 古老的传承,不止是局限于修行法! “日月同升,我等已获机缘,不得贪婪,速离古迹!”岳统领等人,护送其余人族,撤离古迹之外。 与此同时,又有人族炼气境的人物,从另外一端,往古迹深处而去。 实际上,就算是炼气境的人物,时至此刻,还没能走上五行净世桥,便已经落后,他们接下来所应该做的事情,便是护持其余人族离开。 但人心多变,有些人选择按照此前原定计划,撤离古迹之外……却也有人打算在这其中,争得更大的机缘。 “罢了!残命一条,再为人族尽力!” 季薄昌本欲浑水摸鱼,离开古迹之外,但想着自己在劫烬当中,已然暴露自身。 此番离开,也不知何去何从。 他叹了一声,低声道:“请老祖宗出手!” 他所供养的邪祟,倏忽化作一片黑烟,撞进了前方一人的体内。 那是一个劫烬的成员,正准备袭杀来自于丰城的一个锦衣少年。 却在此刻,被季薄昌供养的邪祟冲击。 撑不住邪祟入体,当即仰面躺倒。 那锦衣少年露出后怕之色,再看那出手的拜祟人,连忙举剑,便要斩杀季薄昌。 “我就知道!” 季薄昌连忙插旗在身,喝道:“我乃高柳城监天司,无常巡察使麾下,特来相助……” 那锦衣少年将信将疑。 监天司还有拜祟人? “走!” 季薄昌身为照夜人,在劫烬多年,经验丰富,也非初出茅庐之辈。 他自有一番保命的本事。 但无奈修为太低,在这场混战之中,依然难以自保。 可看着其余人族,在混战之中撤离,死伤惨重,终究忍不住,还是迎上前去。 —— 五行净世桥之后,但见日月同升,众人皆有获益。 尤其是在林焰之后的各方来者,于五行净世桥之上,没有获得预料当中的“磅礴灵气”。 此番日月同升之下,得到的益处,终于让他们心中有了安慰。 而林焰抬头看去,只见前方山崖,深渊无尽。 隔着断崖,是一座高山,矗立于世,耸入云端! 但见日月同升,照耀山顶,便有金光闪烁,炽烈至极,万般耀眼。 日月光华之下,这仿佛一座黄金铸成的神山! 众人为之屏息,看着这日照金山,倏忽生火,浮现出大量金色火焰,不断燃烧,起伏不定! 而火焰当中,又见宫殿虚影,恢弘浩大。 殿中隐约能见莲虚影,含苞待放! “至高镇物!” 所有人的脑海当中,都浮现出这么个念头。 包括大妖及邪祟,眼神之中,都有了贪婪之意。 “请县尉大人主祭!” 老者上前来,大声喊道。 他拿着三炷香,递了过来。 林焰顿时明朗,接过三炷香,来到了这断崖之前,朝着深渊另外一头的火焰天宫,施了一礼。 点燃三炷香,他插在了地上。 又见老者取来两个木制之物,宛如弯月,一平一凸。 身在高柳城,对于拜祭柳尊,林焰也并不陌生。 他取过这两个圣杯,两面平坦处,合而为一,仿佛一体。 “沧海桑田,岁月流转,千古如一梦,愿携同乡人,登山祭神公!” 林焰往上一抛,就见圣杯落地。 一面朝上,谓之阳。 一面朝下,视为阴。 阴阳相合,为圣杯! 清灵公,准了! 轰隆!!! 只见深渊的另一端,于神火天宫之上,金光闪耀,延伸而至。 在场之中,没有任何声音,静静看着前方的动静。 只见那金光化作虹桥,宽达百丈余,延伸至林焰身前。 “金桥已至,登山拜祭清灵公!” 那老者大喜道:“乡亲们,备好祭品,过金桥啦!” (本章完) 第189章 神将挥戟断金桥! 金桥百丈,延绵万丈。 前方神山,看似近在眼前,实则甚为遥远。 底下更是深不见底,隐约有嘶吼咆哮之声,仿佛镇压了不知多少上古妖魔! 唯独立身金桥之上,才有三分心安之意。 在场上百“旧民”,陆续登上金桥。 但实际上,绝大多数,还保留有自身的神志,他们城镇之中扮演之时,就挣脱了“旧民”的认知。 可是来到这里,无一例外,皆须扮演旧民,成为其中的一员。 就连那位纪老,作为一株“树木”,不被旧民认可,也在最后关头,悄然跟在了队伍之后。 而在五行净世桥的另一端,陆续有强者赶来。 有些是劫烬的强者,有些是人族的强者,也有不少妖邪,先后赶到。 他们没有获得桥上的五行灵气,愈发渴望古迹深处的机缘。 眼看金桥降临,也都纷纷跟上,尾随而至。 而林焰作为苏醒的旧民当中,眼下身份最高之人,行走于最前方。 吕堂和韩总旗使则是尾随在后,充满了戒备之感。 “咱们都走在前面,万一后面被人捅了刀?”吕堂低声说道。 “金桥之上,不敢妄动。”林焰声音极低,暗道:“桥下有大恐怖,牵一发而动全身,一旦开战……如先前那劫烬九公子所言,就是雪山崩塌,都要同归于尽。” “那位石镇守使也来了?”韩总旗使回望一眼,皱眉道:“日月同升之前,他未有挣脱城镇的影响,按道理说,他应该负责护送其他人,离开古迹之外的……” “机缘当先,谁又愿意舍弃呢?”林焰倒是没有太过于意外。 “不止一个,有三位炼精境巅峰,两位炼气境,都是在日月同升之后赶来的。”韩总旗使低声道。 “暂时管不了,先去寻那至高镇物!”林焰面色肃然,这般说道。 “其实他们来了也好,算是有了援兵。”吕堂悄声道:“我仔细看了下,劫烬的敌人,还有那些妖邪,都比咱们这一方的人,要多出不少!等过了这金桥,争夺至高镇物,势必要拼杀一场,咱们这方人数最少……” 吕堂口中,自己这一方,已不局限于监天司,也不局限于高柳城。 而是来自于栖凤府的各方势力人族! 但其中又有多少人心怀叵测?又有多少人是劫烬的成员? 很难辨别清楚! 更重要的是,栖凤府的人族强者,为了避免在古迹当中失控,前来的炼气境……也不超过百道真气! 目前来看,恐怕林焰是修为最高之人! 而劫烬那一边,拥有炼气境巅峰的人物! 至于那些强大妖物与凶厉邪祟,更是很难用人族的境界来进行划分。 单看眼前的局面,确实是极为劣势……取得至高镇物的希望,甚至可以说是极为渺茫! 所以吕堂此刻,才显得极为凝重。 但林焰神色如常,看了韩总旗使一眼。 韩总旗使对视了眼,微微点头,肯定了林焰的想法。 摧毁九大净地,逼迫古迹现世,是栖凤府提前筹备的,绝不可能以此等劣势,来争夺至高镇物! “在这般局面下,人族高层,还藏了什么手段?” 林焰心中不由得这般想着。 古迹现世一事,从栖凤府的大城守、梧桐神庙大庙祝陆长生、高柳城的大庙祝以及柳尊神庙,都提前参与了其中的筹划。 陆公虽没有直接参与到“古迹”一事,但很多事情,瞒不过他老人家。 况且陆公不止一次说过,陆长生得尽他老人家的真传,甚至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能够让陆公给予这等赞誉,引以为傲,陆长生的谋划绝不会止于当前! “不管怎么说,我等走在最前头,是最先走出金桥,也是最先到达天火神宫的。” 林焰左右看了一眼,看着韩总旗使,虽未开口,但意思极为明朗。 至少已经先了一步。 便多了半分的优势。 “嗯。” 韩总旗使微微点头,看了一眼腰间的刀,又指了指身后。 身后那些家伙,在栖凤府内,都可以算是一方霸主,也绝非寻常之辈。 金桥走到尽头,多半就是开战的时候了。 —— 原本位于众人之后的纪老,不由得心中凛然,回望了一眼。 日月同升之后,仍有炼气境,以及炼精境巅峰的人物,快速越过五行净世桥,来到这里,登上金桥。 这些人在自己身后,不由得让纪老生出些许不安之感。 “五行净世桥当中的磅礴灵气并不存在,好不容易熬到了日月同升,这一番洗礼,似乎洗去了不少‘小神尊’的影响……” 纪老心道:“如果获得至高镇物,老夫或许就可以彻底解决弊端,以真正的自己,不受半点影响,修到炼气境巅峰!” 他的目光,从身后收了回来,又看向前方,心中暗道:“老夫修成炼气境,将来有大好前程,在这里藏有巨大机缘!” “小神尊出自于柳尊本体,蕴藏‘神意’,有此优势,在场之中,老夫有最大希望,能继承所谓的上古传承!” “如能作为清灵公的继承者,将来就能成为残狱府主那样的人物!” “谨慎当先,万不能遭人袭杀,葬送了这大好的未来!” 纪老心中这般想着,心中提起万般警惕之意。 他看着前方,那些强大的妖邪,也在这一刻,显得极为安静,跟随旧民,往前而行。 哪怕纪老已是炼气境,但看着这些具备了智慧的大妖和邪祟,仍然有些惧意。 尤其是妖邪本就凶恶,如今越是安静,便越是让人感到恐惧。 吼!!! 金桥之下,无尽深渊,传来歇斯底里的怒吼之声! 众人心中无不凛然,露出警戒之色。 林焰伸手握住刀柄,呼吸凝滞,止不住停下脚步。 唯独那些旧民,似乎见怪不怪了。 为首的老者,更是上前来,躬身道:“县尉大人怎么停下了?咱们继续前行,这是清灵公的考验……” 林焰没有说话,看了韩总旗使一眼。 有些时候,县尉大人不好开口。 但名为思春的傻子,却不用顾忌太多。 “考验?什么考验?我怎么不记得?”韩总旗使近前来,这般问道。 “先前不是告知过你了嘛?”老者看了他一眼,有些不解。 “不是又死过了吗?我这又是新的转世之身,忘了。”韩总旗使应道。 “这怎么能忘?”老者恼怒道。 “傻子忘事,很稀奇吗?”吕堂不由得说道:“以本秀才的智慧,才学旷世,很多时候,背过的书都不记得……你跟傻子较什么劲?” “也是……” 老者略有恍然,说道:“这金桥乃是清灵公赐福,我等经此,消灾解厄,破妄明心……唯独那些心志不够坚毅的,此生作恶多端的,会被扯落桥下。”声音未落,就见身后已有一尊劫烬的高层,在桥下大量的怒吼咆哮之声中,按捺不住心中的愤怒。 “吵什么吵?找死啊!” 他大吼一声,只见身躯暴涨,毛发疯涨,几乎如同巨熊。 但却肢体扭曲,爪牙伸长,变得极为凶厉。 随后就见他纵身一跃,朝着金桥之下,跳了下去。 浑身充满了杀机,要落入深渊之下,去杀死那些“魔音”的来源! 金桥之上,众人的心中,无不升起恐惧之意。 哪怕是那些被誉为“恐惧源头”的邪祟,也不由得在这等变故之下,生出骇然之意。 “所以,他下去了,就会变成桥下,新的魔物?”韩总旗使低声道。 “不是魔物,就是祭品。”老者抚须笑道:“咱们归来的乡亲里,总有很多不够纯粹的,清灵公不喜欢,所以他们都是祭品!反正今后……还会有纯粹的转世身,回到咱们之中的。” “……” 林焰收回了目光。 在这个老者眼中,新归来的乡亲们,未必是真正的乡亲们。 至少没有经过金桥的考验,都不属于真正的乡亲! 包括此刻,林焰这位县尉大人,想必在对方心中,未必不是祭品。 而陆陆续续,魔音咆哮,惹得有些人禁不住朝着桥下看了一眼。 只这一眼,便浑浑噩噩,无法清醒,不知不觉,坠落了下去。 金桥走了不到一半! 却已经有两位炼气境,三位炼精境,以及三头妖物,一头凶厉的邪祟,从金桥之上,跌落了下去。 这一场登桥上山,拜祭清灵公的仪式,竟也充满了凶险! “老纪……是你害我……” 纪老听得这个声音,辨认出来,是当夜跟自己争夺副教主之位的老农。 听说老农死了,准确地说,老农彻底失控,成了具备肉身的邪祟。 此后便消失不见了。 不可能在这里! 必定是魔音困惑! 纪老他深吸口气,置若罔闻。 而那声音,幽幽传来,依然不停。 “老纪,伱来陪我……若你不来陪我,那我便来寻你啦……” 魔音迷惑! 不作反应,便能无视,安然度过金桥,去寻至高镇物! 纪老这样想着,却不由得浑身冒起寒意,生死之间的直觉,让他再也按捺不住,偏头看了过去。 轰隆!!! 只见深渊之下,跃起一尊高达百丈的巨人,浑身甲胄,通体血色。 然而眼眸金光炽烈! 祂持有一杆大戟! 从深渊处,一跃而起,高过金桥! 祂举起了手中大戟,悍然斩落! 在所有人都没能反应过来的刹那之间,金桥被祂一击而断! “血煞神将?” 林焰听得动静,偏头看去,瞳孔紧缩,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他早已猜测,这血煞神将,也许闯入了古迹当中。 但却根本无法想到,这血煞神将竟然就藏在金桥之下,深渊之中! 短短时日不见,这丈许来高的血煞神将,竟已成长到了百丈之高! 还没等林焰再度反应过来,就见那大戟已然斩断了身后的金桥! 只觉脚下落足的金桥,仿佛化作了虚幻的云彩,顿时传来失重坠落之感。 吕堂下意识扑倒在林焰脚边。 显然在金桥断裂的刹那间,就连他这位炼精境巅峰的武夫,都站立不住,定不住身形。 林焰下意识便施展真气,先一步抓住了韩总旗使。 轰隆!!! 只在这一刻,金桥刹那崩散,化作无数金光,顷刻消去! 桥上所有的人、妖物、邪祟、诡物等等……尽数朝着深渊之下,坠落了下去。 昂然长啸之声起! 只见妖物当中,有一头巨鹰,振翅高飞,掀起狂风,想要强行飞渡彼岸! 但却见它翅膀不断闪动,身形却不断往下坠落! 就像是有一只无形的巨大手掌,将它扯落了下来……翅羽纷飞,洒落下来。 神将挥戟断金桥,众者坠于深渊下,无一幸免! —— 与此同时,五行净世桥的这一端。 但见这身着青色衣衫的男子,背负双手,露出感慨之色。 “大公子,若非你拦我一脚,先前我便登上金桥,共同坠落了下去。”有一老者,充满了后怕之意。 “您老人家,当年教我不少,也算半个师尊,岂能见您出事?”大公子含笑说道。 “教主怎么知晓,此次金桥显现,必有神将断桥?”那老者低声说道。 “先前那不知名的血煞神将,跟老农所化的妖邪,纠缠着掉落深渊之下。” 大公子缓缓说道:“本公子进入古迹之前,就已经查清了那血煞神将的成长方式……老农所化的邪祟,势必被祂吞吃了!” 这老者面色犹有余悸,低声道:“那血煞神将,不免也太可怕了些!” 大公子微微点头,说道:“当然可怕,祂的位格也许不亚于清灵公……” 这老者低声道:“如今金桥断,桥上的那些家伙,都没活路了。” “也不见得。” 大公子微微摇头,说道:“我也希望,他们都没活路……” “一来杀死了栖凤府人族势力的不少强者!” “二来清洗了劫烬之中不服教主管束的这一批人物。” “三来,这些强大妖邪陨落,栖凤府的黑夜里,往后十年,也许都会平静一些。” 说到这里,大公子叹息说道:“可惜,金桥虽断,底下未必没有生路……” “不管怎么样,这一次我劫烬是胜了。”那老者感慨道:“栖凤府的陆长生,逼迫我劫烬,摧毁九大净地,重现古迹,又能如何?大公子运筹帷幄,反而替教主洗清了我劫烬当中的异心者,一举三得!” “陆长生……不对……” 怔了下,大公子忽然想到什么,惊怒交加,往前一步,咬牙道:“不对,不对,过往我等走过金桥,前方是绝路……” “陆长生既然逼迫我等摧毁净地,显露古迹,他对于古迹,绝不是一无所知!” “这血煞神将,来得本就古怪!” “底下……” 这位劫烬的候选第一神子,脸色变幻不定:“底下才是见清灵公的真正道路?” (本章完) 第190章 晚年不祥清灵公! 金桥破碎,深渊之下。 各方强者,包括妖邪在内,已经顾不得这古迹当中的规则,尽出本领,以求自保。 只见林焰周身金光绽放,展露金身神通,又以真气,将韩总旗使还有吕堂,牵在身旁。 轰隆!!!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临近深渊的地步! 林焰真气外放,往底下落去,作为缓冲! 但这深渊,远超万丈之深,又有极为诡异的力量,仿佛拉扯众人坠落! 如此情形之下,纵然拥有真气缓冲,具备金身神通,也砸了个七荤八素。 若炼精境以下,即便是内壮巅峰的武夫,也要粉身碎骨! 就算达到炼精境,砸了这么一下,也必然重伤! 只有炼气境的层次,以真气作为缓冲,肉身伤势才稍好一些! 深渊下仿佛无尽黑暗,日月光芒,无法照射到此! “走!” 林焰金身稳固,几乎没有受到伤势。 他来不及运使真气,来观察周边景象,拉起韩总旗使还有吕堂,便往前方赶去。 又见前方出现坠落了一头妖物、一头邪祟、两个劫烬的成员! 从上方坠落,砸不死祂们,却也在这一刻,浑浑噩噩! 林焰毫不犹豫,施展血煞惊雷刀的造诣,瞬息刀光斩过! 轻而易举,煞气入手! “为什么往前面跑?”韩总旗使也清醒了过来,不由得问道。 “金桥的尽头,就在前面的方向,坠落之时,我特地观察,决计无误!”林焰说道。 “这深渊充满古怪,我等真气都无法抗衡坠落之势,你掉下来时,不考虑保命之事,还有闲心观察方向?”韩总旗使声音当中,隐约有些怒意:“保命为先,懂吗?” “死不了,咱们先走,后面掉下来的那些家伙,恐怕要糟!”林焰声音极快,这般说道。 “那尊神将,究竟怎么回事?” 韩总旗使不由得往后看了一眼,顿时亡魂大冒,浑身发麻。 只见无尽的漆黑之中,血光显得极为刺目,适才的那尊神将,浑身血色甲胄,大戟挥舞,斩杀了不少妖邪与人族强者! “那是一处净地当中的镇物,在净地被污染之后,祂就诞生出来了,准确来说,应该是从沉眠之中苏醒了!” 林焰运使造身之法,换了个面貌和衣衫,说道:“祂认得我!赶紧跑……” “你连这等存在都敢招惹?” 吕堂也苏醒过来,听得这话,不由得惊呼一声:“什么时候惹的?不要命啦?” “想要活命,你这么大嗓门干什么?小声点儿!” 林焰咬着牙,骂道:“别给引过来了!刚才祂显然是认识那个从近柳庄叛逃的镇守使,苦大仇深,所以才从深渊下,一跃而起,斩断金桥……这家伙太记仇,不能被祂认出我来!” 初次见面,便是这血煞神将,有丈许之身! 哪怕是林焰如今修成炼气境,真气超过二百大关,回想过往,也未必能是那丈许来高的血煞神将的对手! 何况如今对方短短时日,竟然成长到了百丈之躯! 就算是指挥使大人亲自到此,怕也接不下人家大戟一挥! 轰隆!!! 这百丈神将,一戟挥舞,便斩灭了一尊凶厉的邪祟! 其他各方,无论是劫烬,还是人族强者,或者妖邪,都在疯狂逃命,朝着四面八方的黑暗之中隐去。 而那些古老的旧民,仍然浑浑噩噩,在这神将大戟之下,被斩杀过半。 余下的旧民,才匆忙逃窜,惊慌失措。 “来!” 这百丈神将,振臂高呼,先前被祂斩杀的妖邪以及人族,竟然都化作大量光华,凝聚自身。 刹那之间,祂再度拔高一截,昂然咆哮。 但是眼眸当中,却诸般情绪,此起彼伏。 那是被祂斩杀之后,又被祂吞噬的“生灵”,于心中的最大执念! 正如那化作了妖邪的老农,此前在劫烬大老爷的手段之下,虽未能完全恢复神智,却也引动了心中的执念。 老农的执念,便是怨恨! 老农不知道,当日害死自己的那尊炼气境,是何来历! 所以老农临死之前,最大的怨恨,在于纪老! 三者争夺劫烬副教主之位,亥猪陨落,他就此失控,唯独纪老,全身而退! 故而愤恨至极,无法消解! 这才深深影响了这尊神将,一跃而起,斩断金桥! “嗯?” 百丈神将握紧长戟,微微闭目。 来自于这些妖邪及人族的一切,都在祂体内,不断流转,种种场景,宛如流水,恍惚而过。 祂看见了一个熟悉的面容。 在苏醒之初,有人胆敢闯入自身沉眠之地! 并且在自身苏醒之后,多次挑衅! 那个蝼蚁! 适才也在金桥之上! “死!!!” 神将举起长戟,高声怒吼,不由得奋力横扫! 血色光芒,裂开千丈,在这深渊之下,仿佛天崩地裂! —— 深渊之上,悬崖边缘。 劫烬第一候选神子,脸色变幻不定。 “是陆长生的手笔?” “这尊血煞神将,不知为何,忽然来到古迹,难道是他作为引导的?” 这位大公子,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身后的老者,有些迟疑,低声道:“这一切,似乎只是猜测吧?” 劫烬大公子沉声道:“若是教主亲自定计,必然料到这一手,但今日此计,未经教主许可,是我擅自所行……我不认为,我能够比陆长生谋划更远……” 他抬起头来,看着这老者,涩声道:“那陆长生,拿我等作为棋子,借我等之手,行他所求之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陆长生,栖凤府梧桐神庙的第一庙祝! 此人最为可怕的,不是他在“神庙法术”的至高造诣。 而是此人行事,往往是将劫烬的人,也当做棋子。 许多劫烬强者,诸般筹划,临到末尾,自觉成事,最后功败垂成! 恍恍惚惚,才发现自己所做的这一切,都是陆长生在作为引导,并在背后推动! “是他借我的手,送来老农……让老农的执念,影响了那神将,斩断了金桥?” 劫烬大公子神情恍惚,说道:“一定是他的手段……” 那老者略有迟疑,低声道:“陆长生智计固然可怕,但又不是在世仙神,怎么可能算到所有的一切?许是公子多想了?” “不!我早该料到,是陆长生引得我劫烬中人,不得不让九大净地同时苏醒,从而显露古迹……既然他早有准备,手段就不会如此简单……” 大公子咬牙切齿,说道:“下面一定是去见清灵公的正确道路!本座要亲自下到深渊,去探明这其中的真相!”“公子谨慎!这深渊之下,指不定多少凶险,过往我劫烬的高层,不少是从这金桥上跌落下去的,他们彻底失控,几乎便是老农那般存在!” “下面只怕是空了。”劫烬大公子沉声道。 “空了?”老者不由得错愕。 “这血煞神将,不知从何处苏醒,诞生以来,多次斩杀妖邪,甚至强闯净地,屠杀人族,吞噬其中镇物!”劫烬大公子低声说道:“祂是吞食世间之物而成长的,跟老农交手之前,祂只有十余丈高!” “如今百丈,莫非是吃尽了深渊底下,多年以来,坠落的存在?”老者瞳孔紧缩,露出惊骇之色。 “若非如此,岂能一夜之间,百丈之巨?” 劫烬大公子这样说来,沉声道:“等祂离得远了,本座必须下到深渊,去探寻正确的道路……否则,如何与教主交代?” 声音落下,便听得深渊底部,传来一个怒吼之声。 “死!!!” 但见血色光芒,斩开千丈! 哪怕深渊无尽,万丈之深,却也让这位劫烬大公子,露出惊惧之色,不由得往后退去。 “大公子……” 老者临近前来,连忙扶住这位炼气境的当代天骄。 此刻老者心中,却也不免感到荒谬。 堂堂劫烬第一候选神子,将来有望接任大教主的人物,已入炼气之境,却在一声怒吼之下,几乎站不稳了。 “走!” 劫烬大公子终究按捺不住心中恐惧,只见他脸色苍白,摇了摇头:“有这尊神将镇守,世间无人能见清灵公……” 老者迟疑道:“那您如何与教主交代?” 劫烬大公子声音干涩:“我没来过古迹,一直都在残狱府,寻求‘钥匙’的踪迹。” “……” 老者沉默了下,说道:“您现在动身?” 劫烬大公子微微点头:“我今日就要出现在残狱府,但后续的人与事……” 老者顿时明朗,低声道:“所有知晓大公子来过古迹的人,尽数灭口!此事,我亲自去办……” 闻言,劫烬大公子才松了口气,看向了深渊之下,吐出口气,说道:“深渊之下,所有的危险,都被这尊神将清掉了,但如今这尊神将,就是最大的威胁!” “只要至高镇物,没有落在陆长生选定的人身上,那么我劫烬,就不算失去这座古迹的机缘!” “有着这尊神将,深渊之下的生灵,必然死尽……后来之士,不过送死。” “没有人能见到清灵公,没有人可以得到至高镇物。” “这座古迹,不算丢失……而我身在残狱府,更不算是在我手里丢失!” 大公子低声说道:“其他候选神子,也都不能在这件事情上,将我扳倒!” “可是……” 老者迟疑道:“万一有人得见清灵公呢?” 大公子冷笑一声,说道:“就算得见清灵公,就算得到至高镇物,也无法越过这尊神将,回到这里了,永远都被堵在深渊之下!” 说着,大公子深吸口气,道:“先前祂怒吼一声,连我都不敢升起半点反抗之心,放眼世间,还有谁能正面越过祂,回到世间?” —— 深渊之下,林焰带着韩总旗使以及吕堂,一路狂奔,朝着前方而去。 嘭地一声! 林焰径直穿过,却见身边的二人,齐齐脚下一震,身形飞起,朝着前方,扑了个狗啃泥。 “什么东西?” 林焰连忙止步,握紧照夜宝刀。 此刻韩总旗使与吕堂,皆已翻身跃起,对视一眼,露出惊愕之色。 林焰目光肃然,看着适才绊倒二人的地方,才发现那是一块倾塌的残碑。 “不对劲……”韩总旗使喘息道:“我等修为至此,夜能视物,且感知于外,刚才全然没有察知到它的存在。” “咱们三个,跑一块儿,叫什么来着?齐头并进……”吕堂惊愕道:“为什么伱没摔?” “心不诚者,前路坎坷。”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从远方传来。 声音苍老苦涩,幽幻如鬼魅。 便见三人齐齐戒备,朝向前方。 只见前方爬出了一个扭曲的身影。 皮肉已被撑开,一条又一条的裂缝,内中伸出一条又一条的触须。 每一道触须的末梢,都有着一颗眼珠,咕噜噜乱转,充满了灵慧之意。 “劫烬大长老……” 韩总旗使脸色微变。 林焰按住了他的手臂,微微摇头,随后迎了上去:“大长老,也来此处了?” “老夫登上金桥,都有三次了,能辨别出方向来,当然,还是第一次出现变故,被打落金桥。” 大长老浑身血肉破散,已非人身,显然真气失控,但神智犹存。 他千百道触须上的眼睛,看着林焰,感慨着说道:“不愧是被‘神’重视的存在,体内神意远胜老夫千倍,冥冥之中,自有指引,也来了此处……” “大长老此番前来,可有何指教?”林焰语气平静,这般问道。 “过往时,走过金桥,临至一片大地,但前路不同!”大长老感慨道:“天火神宫的景象,看似近在咫尺,实则如同月在水中,未能触及……” “至高镇物,就在神宫之内,不入神宫,何以得镇物?”林焰沉吟道。 “我等历经多年,也没能想通。” 大长老身上发出了重重幽幻之声:“但这一次,出现此等变故,尽数坠落深渊底下,老夫好像想通了。” “清气上升,纯粹至极,升于天,坐于神宫,此为神灵!” “浊气下沉,浑浊不堪,落于渊,散于幽冥,此为邪魔。” 这大长老的千百个眼珠子,都显得眼神飘忽,幽幽说道:“清灵公,晚年不祥,已然浑浊,从天上神宫,跌落深渊之下……” “所以金桥不能得见清灵公!” “深渊,才是见神之路!” (本章完) 第191章 吾已老,携福地,击旧神! 劫烬的大长老,登上金桥之前,与林焰初见之时,就已经是有了部分肉身失控的症状。 跌落深渊之下,在血煞神将的威慑当中,已是肉身全然失控,没有半点人身模样。 不知是劫烬当中藏有秘法,还是刚才日月同升,得到了洗礼,他的神智竟然保留下来。 但千百道触须末梢之处,眼睛都逐渐看向不远处的吕堂还有韩征。 此刻,这位劫烬大长老,浑身上下,却不由得缓缓颤动。 皮肉的裂口处,渗出大量的涎液。 那像是口水。 显然他对于“活人”,有着极大的渴望。 对于妖邪而言,世间之人,比任何生灵,都更为美味。 修为越高,越是珍品。 是美味佳肴,也是罕见的世间大补宝药。 “这两个是赠予老夫的猎物吗?” “他们是我在高柳城的左膀右臂。”林焰面无表情,缓缓说道:“大长老且忍一忍。” “他们身上,都没有神尊赐福,与你我并非同类。”大长老出声道。 “他们二人,对高柳城憎恨至极,时刻想要摧毁城池,也是我劫烬的一员。”林焰面不改色,这般说道。 “不得神尊赐福,就算修为再强,身份再高,也不入我劫烬的核心。”大长老万般垂涎,幽幽说道:“非属同类,不用顾忌,待老夫吃了他们,你再去收服手下人。” “不可,此二人在高柳城中,身居高位,与我有大用。” 林焰轻声说道:“我如今明面上是栖凤府人族第一天骄,岂能孤身一人,没有心腹?” 大长老颤动着道:“那只吃一个?” 林焰面色如常,缓缓说道:“大长老且领我等前去寻得清灵公,出了古迹,自会赠你大礼。” 他握紧了手中的刀,暗中蓄势待发。 镇魔神通,时刻准备暴起! 尽管修为差距极大,但是骤然发难,加上神通相助,这一刀势必可以重伤对方! 如果这大长老,执意要吃掉吕堂和韩征,那么此刻就得直接赠上这份“大礼”了! “这……” 大长老似乎颇为犹豫,终于还是闷声开口,说道:“也罢,先寻清灵公,得此镇物,掌握古迹。” “伱明面上是人族翘楚,得此古迹,势必深受栽培。” “于我劫烬当中,更会将你当下一任教主来看待。” “这座古迹,明面上落在人族手中,实际上还不是在我劫烬之手?” “往后作为福地,必有大量人族到此,待到那时候,你得隔三差五,给老夫送一些人来。” “等你起势,细水长流,老夫往后,血食无忧矣。” 劫烬大长老低声念着,似在自语,声音恍惚。 “大长老深谋远虑,佩服!” 林焰应付了一声,心想:“这老妖居然还懂得细水长流的道理,没有完全癫狂……若是劫烬当中的失控之辈,都如他这般,确实不好对付。” 随后便见那劫烬大长老,蠕动着身躯,快速来到了那块残碑之前,细细端详。 在林焰身后,戒备万分的韩总旗使与吕堂,对视了一眼。 吕堂眼神之中,惊怒交加,暗暗后怕,不由倒吸口气,心想:“林焰这小子居然是劫烬之人,藏在我高柳城中,深得陆公器重,于监天司窃居高位,成为栖凤府第一天骄!” “若不是亲眼所见,我是万万不能相信的。” “好在今日亲眼得见,亲耳听得,知晓了真相。” “吕某人岂能容忍他继续藏匿人族当中,危害我人族大局。” 随着吕堂脸色变幻,后脑勺就被人拍了一巴掌。 韩总旗使压低声音,真气传音,骂道:“脑子有坑吧你,以前没这么傻啊,近来是撞了邪祟,陆公没给你治好?” 吕堂露出惊骇之色:“你俩一伙的!” 声音未落,韩总旗使似乎想到什么。 忽然一拳砸在吕堂的额头上。 吕堂眼神恍惚了瞬间。 忽然清醒了些。 他看向前方,微微皱眉,然后拉着韩总旗使,低声道:“不对劲啊,你先用真气,把声音隔了。” 韩总旗使见状,才松了口气,暗道:“果然是陆公的手笔……陆公多次拿茶杯砸他额头,原来是有此深意?” 随着韩总旗使,将真气散开。 吕堂这才左右看了一眼,满是谨慎,低声说道:“这劫烬大长老,肉身虽然失控,神智尚在,咱们得配合无常演戏,决计不能有所错漏!” “待会儿还得注意先后位置,一旦出现不妥,不能有半分迟疑,要悍然出手!” “我出手之前,会先怒吼一声,吸引这位大长老的注意,在那瞬间,你就得出刀!” “他修为太高,炼气境巅峰,肉身失控之后,几乎要超出人族炼气境的范畴,咱们不能占得先手,伤及对方,基本没有胜算。” “如果你的刀,不够及时,不够锋利,咱们两个得拖住这位大长老,让无常逃命。” 说到这里,吕堂皱眉道:“刀疤脸,你看着我什么?莫非临到此刻,还怕死啊?”“没事,我心里有数。” 韩总旗收回目光,心中暗道:“怎么像是换了个人,莫非我刚才锤他一拳,害得他被邪灵占了肉身?” 与此同时,林焰提着刀,站在劫烬大长老的身后。 他本打算考虑出刀,解决掉这个祸患。 但又觉得,这位劫烬大长老,会在接下来的道路上,给予很大的帮助。 况且,对方肉身崩裂,每条裂口当中,都有触须……触须末尾,都是眼睛。 仔细来说,这位劫烬大长老如今的肉身,根本没有前后的区别。 “先前你成为县尉,作为主祭,上了三炷香,所以前方坦途,并无坎坷阻碍。” “我等未有敬香,心念不诚,所以没法顺利前行。” “这残碑老夫见过的。” 劫烬大长老声音飘忽着,说道:“当初过了金桥,得见神宫的虚影……这是殿前神碑!” 林焰闻言,沉吟道:“如此说来,正如大长老所料,非但清灵公坠落下来,就连那天火神宫,怕是也落到深渊下了?” “不好说,还得往前走。” 劫烬大长老这般应道:“虽未入正殿,但遥望神宫虚影,我劫烬对于神宫外围……进行过多次的推算,至少对于外围的建筑,有着大致的了解!” 祂蠕动着身躯,朝着前方的黑暗,似乎在叩拜。 周身的触须,弯了下去。 触须的末梢,所有的眼睛,都贴在了地上。 如同磕头一般。 片刻之后,才见劫烬大长老继续蠕动身躯,往前而去:“随老夫来,神宫之中,殿门不止一处……大致推算下,老夫可以找到神宫的入口!” 林焰朝着吕堂和韩总旗使,使了个眼色。 当下二人都近前来。 “看来如你所料,他能帮到咱们,好在没有冲动,未有大打出手。”吕堂神色凝重,说道:“但待会儿你得小心,若有变故,你先逃命,不必理会我二人。” “……”林焰露出茫然之色,深深看了吕堂一眼,心中颇是震惊,怎么片刻之间,吕堂像是换了个人? “别问!”韩总旗使说道:“先解决眼前的事情,能够登上金桥的,都不是寻常之辈,无论是人族还是妖邪,都不容小觑。” “得尽快跟着这个劫烬大长老,找到神宫的入口。”吕堂点头说道:“若有迟疑,待会儿必有对手跟上,跟咱们争夺至高镇物。” “走!” 林焰也不再多想,便准备动身,要跟随那劫烬大长老,往深处而去。 “你走在中间。” 吕堂伸手将他拉住,说道:“我去他右边,刀疤脸去他左边,你往后一些,容易脱身!这家伙,不能尽信,要防备他的……” 说完之后,他朝着韩总旗使点了点头,追了上去。 林焰落后几步,看着他的背影,心中满是迷茫错愕之意。 这人真是吕堂? 莫不是掉落深渊之下,被邪祟占了肉身? 但他也来不及仔细考虑,连忙提刀赶上。 过不多时,便见那劫烬大长老,停住了身形,声音飘忽着传来。 “先前那块残碑,是破碎的边角。” “这块残碑,有部分碑文,更为完整,阻碍之力会更大些,你作为主祭之人,得来拜一拜!” “……” 林焰上前来,看向前方。 果然有一块残碎的石碑。 这一块残碑约莫有丈许高,七尺来宽,很不完整。 以此残碑推断,林焰怀疑完整石碑应该有三丈高。 他目光微凝,看着上面的碑文,沉吟道:“大长老可知晓这碑文的意思?” 劫烬大长老说道:“古之文字,时隔多年,以如今时代,难以辨认……就连那些旧民,怕都不能认得。” 林焰皱眉道:“所以这些文字,或许比这些旧民的时代,更为古老?” “……” 然而吕堂虽未开口,眼神却微微一亮,偏头看了几眼,禁不住嘴角上扬,似是有些喜意。 随后林焰以县尉身份,再度拜祭石碑。 无形的壁障,似乎消散了开去。 劫烬大长老蠕动着继续前行。 林焰则停了下来,看向了吕堂。 吕堂嘴唇微动,随后跟了上去,却将右手背负在后,凭空虚划,似乎在书写着什么。 吾已老,携福地,击旧神。 愿以身死,庇护后世,延续人族。 (本章完) 第192章 大长老,可敢来战否? 吕堂本身,跟随陆公多年,耳濡目染,获益良多。 陆公的学识,放在整个栖凤府,也是数一数二的。 此刻的吕堂,已算是打破了陆公的封禁,恢复了智慧。 他跟林焰印象中的吕堂,着实大不一样。 那位劫烬大长老,没有辨认出石碑之上的文字。 但是吕堂显然已经知晓,并且有了更多的推测,因此才几乎压制不住心头的欢喜。 “吕堂凭空写下的,是石碑上的记载?” 林焰心中微震,暗道:“吾已老,携福地,击旧神,愿以身死,庇护后世,延续人族……这清灵公,是人族出身?” “照此记载,祂即便不是人族出身,也必然是极为亲近人族的古老存在!” “宁愿身死,也要以最后的力量,庇护人族?” “携福地,击旧神,又是什么意思?” 他眉头紧皱,但仍然是迈步跟了上去。 此刻在他心中,也不由得松了口气。 从古迹外围的城镇当中,从这些旧民当中,其实可以猜测,清灵公乃是庇护人族的。 至少曾经是庇护人族的强大存在! 但这块石碑所记,意义大不相同! 前者是庇护人族,但后者是愿以身死,为人族之延续,而尽最后的力量。 “就好比小白猿的祖父,当年也曾划分一地,庇护人族,以求香火,可最后还是舍弃人族村落,选择落荒而逃。” “但是这一位,临死之前,还记挂着人族的延续……就算是当世人族顶尖强者,又有几人,能如清灵公?” —— 与此同时,在最初的那一块边角残碑之前。 只见一人,手中持剑,缓缓而来。 剑中君! 人不过是躯体! 剑才是本身! “沼灵,既然来了,何不现身?” 剑中君缓缓开口,看向了边上。 手中宝剑,骤然有光芒闪耀。 剑芒清照之处,便见那黑暗之中,浮现出一片宛如雾气的邪祟。 那是大片的沼气,不断扭曲,最后凝聚为人身,仿佛一个老者。 “剑中君,修为还不如老夫,但本事真是厉害。”这沼气汇聚而成的邪祟,感慨着说道:“老夫临时侵占的肉身,都砸成了一滩烂泥,你居然还能完好无损。” “少说废话,已经有人走在前头了。”剑中君说道:“后来者,不会在少数。” “剑中君打算,与老夫结盟?”沼灵老人忽然笑着道。 “你我毕竟份属同类。”剑中君缓缓说道:“只要你不是打算争夺至高镇物,可以结盟。” “老夫只想着吞噬一番,晋升至凶至邪的层次。”沼灵老人笑了声,说道:“至高镇物,老夫倒是没想过……只是考虑到,古迹当中藏有九条‘晋升之路’,如能得其一,就能超过至凶至邪的品阶。” “我来此处,只求至高镇物。”剑中君说道。 “剑中君果然锋芒毕露,孤傲气高,既然只求至高镇物,那么老夫与伱并无冲突。” 沼灵老人笑了声,又道:“无论是栖凤府各城来人,还是劫烬的家伙,都将我等,视作飞禽走兽,茹毛饮血。” “我等已然诞生灵智,再非寻常游祟,论得心智,岂能再弱于人族?” “今日如能助得剑中君,夺得至高镇物,将那些人族和妖族,尽数踩在脚下,也不失快意。” 随着沼灵老人的声音,便见这位剑中君,伸手入怀,抛出物事。 那赫然是三炷香! “旧民的祭品当中,有着这些燃香,是敬奉清灵公的。” 剑中君说道:“若是没有敬香,前路不免坎坷,你失了肉身,算是失了优势……” 沼灵老人顿时明朗,躬身道:“愿与剑中君同行。” 剑中君淡淡道:“我寻祭品之时,发现有些祭品被取走了……想必除我以外,也有些老谋深算之辈,察觉到了‘敬香’的重要性,祂们很快会赶上来。” 声音落下,剑中君已然点燃神香,插在了残碑之前。 “立即动身,不要迟疑。” —— 在茫茫黑暗中之中。 有人逐渐朝着这边过来。 但随后又有人汇聚过来。 “申爷,位置辨认了,沿着这个方向走,就是上方金桥,指向的位置。” 有个冰冷的女子声音,如是说道。 劫烬十二相当中,能够被称为申爷的,必是申猴。 在申猴麾下,本有一批带着猴状面具的下属,可惜都没能成功登上金桥。 唯独眼前这个劫烬的成员,出身于栖凤府六城之一,临海城。 她是临海城大城尉的义女,今年三十九岁,炼精境修为,已是临海城守府的高层,可谓天资绝佳。 本是前来观看“无常大战小神宗”的盛事,才前往高柳城的。 但是先前九大净地被摧毁以后,她得到高柳城守府的命令,这才知晓自身此来高柳城,是栖凤府高层提前定好,前来为人族探索古迹的人选之一。 但谁也没有料到,她竟是劫烬的一员。 而在此刻,带着申猴面具的男子,低沉着开口:“在深渊的另一边,攀崖而上,真的可以达到天火神宫的位置吗?” “也许不用攀崖而上,神宫未必在上方。”这出身临海城的女子,沉声说道。 “什么意思?”申爷略有迟疑。 “神宫也许在金桥之下,深渊之内。”女子应道。 “何以见得?”申爷不由惊讶道:“我记得你入劫烬多年,却一直身在城中,不曾进入这处古迹。” “虽不曾进入古迹,但女儿家心思,自是要细腻些。”这女子缓缓说道:“此次,在古迹外围,各城人族看似占尽上风……但是闹到最后,出现在旧民建造的新乡之处的人族,似乎跟预料的局面,大不一样。” “那是自然,毕竟我劫烬对于古迹,探索多年,经验丰富。”申爷缓缓说道:“所以,能够在日月同升之前,到达旧民新乡之处的势力,自是我劫烬方面,人数更多!” “可是栖凤府高层早有准备,可以说这一次古迹现世,就是陆长生等人的手笔,他们怎么会预料不到?”这女子沉声说道。 “所以,你认为这场变故,可能是栖凤府的手笔?”申爷沉吟着道。 “难说,但我等全都坠落深渊下……偏偏那血煞神将,此前吃光了深渊下的妖邪,让我等得以侥幸残存。” 这女子停顿了下,继续说道:“准确来说,清除深渊底下妖邪,应该只是为了让我们这些栖凤府选定的人,得以存活下来!但是申爷,你们也在金桥之上……所以,才一起活了下来!” 申爷闻言,沉吟着道:“这么一说,那血煞神将,确实对于妖物邪祟以及完全失控的修行者,恶意更大!”先前血煞神将所斩杀的,多数是妖邪,部分是失控的劫烬强者。 但纯粹的人族,却死伤较少。 也就是说,从金桥之上,坠入深渊以后,栖凤府派来的这些人物,是损伤最小的一方。 “此次坠入深渊,是为了削弱劫烬,并且斩灭妖邪,减少人族的弱势?” 申爷沉吟道:“借而维持平衡,甚至是让人族,在这里变成势力最为强大一方?” “不!” 这女子说道:“结合我劫烬内部对于古迹探索的卷宗记载,金桥之后,几乎可称绝路!” 她语气森冷,说道:“如果我推断无误,神宫大约在深渊下,兴许……是当年出了变故,神宫从上方坠落下来。” “若是如此,确实用不着攀上悬崖,先在悬崖底下,探索一番。” 申猴想了想,说道:“这里有不少强者,在血煞神将的追击之下,倘如存活下来,势必辨别方向,汇聚到一处!” 汇聚到前方,自然是打算攀上悬崖,去登神宫! 可如果像是此次推测所言,那么到了悬崖底部,就会见到坠落的神宫。 “事不宜迟!走!” 申猴出声说道:“从金桥坠落之前,似乎白龙君也匆匆赶到,他虽然品阶低我一层,但只是因为辰爷压过了他!” “论起本事,白龙君不在我之下,他此来古迹,势必要与我争夺‘神尊赐福’!” “此外,栖凤府的人族,以及那些妖邪,同样不容小觑。” “此番若得镇物,本座替你诛灭临海城的大城尉,将你义父的首级,摆在你的面前。” 申猴如是说来,语气诚恳。 却听得那女子森然道:“我要整个临海城,化作废墟,人皆死尽!” —— 前方悬崖之下。 劫烬大长老蠕动着到了前方。 “前方即为大殿所在,殿门紧闭,未能开启。” “以我劫烬多年探索,神宫不止一处入口,但眼前这一座殿门,距离清灵公所居大殿,最为临近。” “此门于古迹当中,属于‘月门’,因而,欲开此殿,应有九名相应命格的祭品。” 劫烬大长老体外,千百触须,眼睛齐齐望向林焰所在。 “此处虽无祭品,但辰龙信物,内藏月华之精,可抵九名祭品!” 劫烬大长老出声说道:“你持信物上前,便可开得此门,取得至高镇物!劫烬当代,有你这等人才,实为福气!而老夫有幸,能带你前来,取得此等机缘,尽心中之望,也不枉神尊赐福!” “此等机缘,理当交由大长老!” 林焰上前,正色说道:“晚辈资历太浅,岂有资格,争夺至高镇物?” “无妨!老夫素来爱才,当今人族势大,我劫烬只能藏身各城之中,或栖身净地之内,苟延残喘,正须你这等奇才,重振大势,秉承真神之意,摧毁各方城池!” 劫烬大长老蠕动到了边上,千百道触须,都幽幽看了过来:“拿着辰龙的信物,推门而入,即可成也……” “既然如此,晚辈就不客气了。” 林焰露出喜色,深深施了一礼。 劫烬大长老受这一礼,浑身上下千百道触须上的眼睛,都充满了欢喜之色。 “无常怎可无礼!” 就在此刻,吕堂大声喝道:“信物理当交由大长老,就算他老人家推托……也当由他老人家,在前领路,接引我等!” “胡说!” 劫烬大长老愤怒至极,所有触须都看了过去,喝道:“轮得到你开口了吗?” “那就轮到我来?” 只见躬身施礼的林焰,骤然抬起身来,刹那挥刀! 神通!镇魔! 血煞惊雷刀! 真气尽用,蓄力而为! 就连掌心之内,小白猿以及小神尊的力量,都在这一刻,被他取用出来,灌注在了这一刀上面! “你敢!!!” 劫烬大长老骤然愤怒,所有的眼眸当中,充斥着血色。 布满了血色的真气,瞬息间在身前聚成一面壁障! 然而仓促应对,却似乎如同薄纸,被顷刻撕裂! 这一刀,实实在在,斩在了他的身上! 哗啦一声! 这一滩腐烂的肉身邪祟,被斩去了一截! 鲜红色的血液当中,夹杂着大量的脓液,喷洒了出来! “没死!” 韩总旗使也在此刻出手。 雷刀第一重,骤然而发! 惊雷炸响! 便见那伤重的大长老,被他一刀,再度斩去半截! 轰隆!!! 只见那滩腐烂的血肉当中,大量的气息爆发出来! 那原先是大长老毕生修持的真气,到了此刻,已经是诡异至极的邪气! 但凡沾染之辈,如邪祟侵身! “修为差距太大,哪怕具备镇魔神通,也没能抹平!祂本是炼气境巅峰,而今化身肉身邪祟,打破了人身的窍穴限制,几乎超出了炼气境应有的范畴!” 林焰心中震动,便见那磅礴的邪气,席卷而来。 “还不快走?” 韩总旗使倾力一刀,斩灭了扑来的邪气,大声喊道:“我们来拖住这老鬼,你先离开,我们随后跟上!” “不必担忧!” 吕堂大声道:“我等多年修行,自有保命之法……” 他声音还未落,就见林焰早已转身远去,毫不犹豫! 这让准备再多劝说两句的吕堂都怔了一瞬。 “走得这么干脆?” 吕堂和韩征对视一眼,不由松了口气,二人哈哈大笑,各自施展手段,准备以自身性命,拖住这位劫烬大长老! 只是才一个照面,大量邪气扑来,韩征与吕堂,便已败相! 但只要拖延片刻,以林焰炼气境的修为,便能逃远! 可未有想到,就在此刻,林焰的声音在不远处传来! “大长老,本座在此尽展本领,可敢来战否?” (本章完) 第193章 献祭大长老!寻找清灵公! 轰隆!!! 瞬息之间,韩征与吕堂,都在顷刻间被掀翻,抛到了远处去。 而等他们落地,才骇然发现,那殿门之前,有着二十多个林焰的身影! 每一个林焰,都高举信物! “大长老,本座在此尽展本领,可敢来战否?” “装神弄鬼,雕虫小技耳!” 劫烬大长老从未将吕堂和韩征放在眼中,祂聚起周身所有的邪气,宛如大片浪潮,滚滚席卷而去! 何须辨认真假之身? 将眼前所有的身影,连同辰龙的信物,全部推到殿门上,自能完成献祭的仪式! 邪气滚滚,浪潮无尽,便见这些纸人,陆续破散开来,纸屑纷飞! “剪纸为马,此术老夫也曾学过,不过如此而已!” 劫烬大长老这千百个眼睛当中,充满了嘲讽之色。 纸人接连破碎,直到最后一个无常。 只见这个无常,面上有惊恐之色,不由得气机外放,泄了心气。 而他手中所持青铜令牌,蕴藏月中之精,在大量邪气的冲击下,更是映照了出来! 这就是真身! 于是大量的邪气,将那带着令牌的无常,给推到了殿门前! 在祂的心中,势必将此人拍死在殿门上,作为一滩肉酱,与信物相合,成为祭品! 轰! 一声巨响! 千百邪气席卷如浪潮,卷着无常与令牌,拍打而去,砸在殿门之上! 只见青铜令牌,被拍碎在殿门之前! 大量月华之精,骤然爆发开来! 然而不待劫烬大长老露出喜色。 吕堂和韩征,眼中的惊怒之色尚未涌现。 就见无常被拍在殿门前,不见血肉,只见纸屑四散! “人不在这儿?” 劫烬大长老忽然怔住,肉身裂缝之中延伸出来的千百道触须,都在不断颤动。 这千百个眼睛当中,逐渐浮现出惊骇之意。 嘭地一声! 没等祂细想其中的变化,就见不远处的一块岩石,竟然金光绽放! 金光闪耀之间,那岩石竟舒展开来,变成人身! 正是林焰推至圆满的变化之术,以及金身神通! 轰隆!!! 只见林焰通体金色,躯体壮硕,有丈许来高。 他毫不犹豫,悍然冲撞过去! 这位劫烬大长老,毕生所修真气,皆化邪气,形成浪潮,往前而去,拍碎了那二十多个纸人,全数扑到了殿门之上。 此刻正是真气不继之时,来不及以邪气抵御,只得凭着这彻底失控的肉身,以作抵御! “无知小辈!本座已尽去人形,肉身再无限制,你胆敢与我比拼体魄之壮?” 劫烬大长老千百眼眸当中,浮现嘲讽之意。 然后就见这丈许来高的金身壮汉,径直将祂这一滩烂肉,给撞飞了出去! 神通!镇魔! 林焰金身暴涨,体魄壮实,身负巨力,又有神通相助,真气犹存! 镇魔金身,冲撞肉身邪祟! 且林焰仍有真气加持! 这轰然撞击之下! 就见那劫烬大长老所化的肉身邪祟,宛如一块巨大的“淤泥”,被撞飞了去! 径直摔在到了那殿门之上! 一声闷响! 这肉身邪祟,如淤泥般,在殿门上,摊开成了一大片的污秽! “就凭你,也想斩杀本座?” 这一滩烂肉,逐渐汇聚,森冷的声音传来:“无常,本座修至炼气境巅峰时,你还没出生呢!” “杀伱确实不易。” 林焰周身金光逐渐散去,肉身体魄也逐渐恢复原状。 他看着前方的劫烬大长老,说道:“所以刚才不动刀,只撞翻了你。” 刹那之间,气氛凝滞下来。 就连那劫烬大长老,都察觉到了异状。 祂怒吼咆哮,运使周身之力,要前来灭杀林焰。 却发现祂这一滩烂肉,已经完全贴在了殿门上,仿佛被浇筑在上边,无法挣脱。 大量的月华之精,不断汇聚而来,融入殿门之后,也同时又将祂的肉身死死压在殿门上。 “九个相应命格的祭品找不到,但是月华之精,可以替代。” 林焰退了半步,缓缓说道:“但是,血肉生灵,作为牲祭,必不可少,所以需要我持信物,开启殿门。” “你怎么会知晓这其中内情?”大长老的嘶吼咆哮之声,显得歇斯底里。 “你毕竟还是失控了,虽然保留了部分神智,可终究还是一滩肉身邪祟而已,种种蛛丝马迹,不难看穿。” 林焰轻声说道:“现在是你随着信物,敲开了殿门……凭我三人,想杀死你这等超脱炼气境范畴的肉身邪祟,自然不易,但让你成为祭品,这神宫要吞了你,想必不是难事。” “肉身邪祟……你敢辱我……” 劫烬大长老嘶吼着,不断挣扎,却如在泥潭之中。 祂就像是一滩烂泥,在泥潭里挣扎着出来,却不断糜烂,散作大片,又洒落泥潭当中。 不过几个呼吸的光景,祂的嘶吼声便几乎难以听见。 而挣扎的力度,也变得极为微弱。 直至一切平静下来。 殿门依然如旧,似是不曾吞噬过一尊强大的肉身邪祟,也不曾获得大量的月华之精。 唯独殿前,纸屑纷飞,荒凉枯寂。 “没事吧?” 韩总旗使上前来,神色极为复杂。 吕堂也脸色惊疑不定,低声道:“就这么轻松把祂了结了?”“不轻松,若非这殿门需要祭品,光凭咱们三个,很难击败祂,甚至难免死伤。” 林焰这般说来,微微闭目。 先前他将坠入深渊之后顺手斩杀的妖邪,所获之煞气,加在了“造身之法”与“变化之法”上面! 造身(213/365)+ 变化(97/100)+ 若非如此,瞒不过那劫烬大长老,无法顺势将对方推到殿门之上。 他在那一瞬间,也考虑到用煞气增添真气,但增添数百真气,起不到扭转败局的作用。 更重要的是,这一路行来,种种细微迹象,可以推测出来,这位“清灵公”的诸般布置,似乎对于具备纯正真气的人族,更加“优待”一些。 “现在怎么办?” 韩总旗使看向了林焰,欲言又止,但终究没有多言。 他叹了一声,今日才发现,这小子除却修为突飞猛进,令人惊骇之外,这一身本领,也早已超出了自己的预料。 剪纸为马的手段,韩总旗使自问是了解的。 但最后那个纸人,能够瞒过劫烬大长老,简直已经如同“活人”一般! 已全然超出了“剪纸为马”这一门技艺的范畴! 还有林焰本身化作一块岩石,藏于石阶边上,也超出了“伪装易容”的范畴。 刚才那一身金光,体魄骤然暴涨,丈许来高,宛如神将,同样是前所未见。 吕堂也是深深看了林焰一眼。 若在之前,他势必表示震惊,立即询问林焰这些本事。 但此刻,他却也只是沉默不语,看向前方。 “献祭仪式,还在进行,稍等!” 林焰目光微凝,低声说道:“那位劫烬大长老,不知为何,似乎是当真将我视作了劫烬的一员!” “他在旧民新乡的时候,大约是当真打算助我,但是如今完全失控,心头欲念,也愈发重了。” “尤其是这月门,应该是最为临近至高镇物的入口。” 停顿了下,林焰低声道:“至高镇物当前,这位大长老,便改了主意!或者说,从一开始,辰龙的信物,就是为了帮他得到至高镇物的……” 韩总旗使也微微点头,说道:“同为人族,尚且有许多,是为利益,而反目成仇!劫烬之辈,更是极端偏执,此人能够坐到大长老的位置,自然不会是舍己为人之辈!” 吕堂思索了下,正打算开口。 前方轰然响动! 殿门骤然打开! 内中阴风扑面而来! 林焰不由上前半步,施展镇魔神通,真气外放,将韩总旗使和吕堂,挡在身后! “仪式完成了。” 林焰神色凝重,看向其中。 只见内中一片漆黑阴暗,不见光亮,幽暗渗人,荒凉至极。 “打开殿门的仪式,可算是颇为凶险,内中难保没有凶险!” 吕堂沉吟道:“不能一起进,咱们三个,要分先后,入殿中探查……” 林焰正要迈步,却见韩总旗使搭住他的肩头。 “我先行入内,若无凶险,吕堂随后,你再过来。” “此事可行。”吕堂顿时点头,说道:“我们两个老家伙,经验相对丰富一些。” “倒也不用。” 林焰忽然伸手一握,真气凝聚。 就见地上的纸屑,骤然飞起,凭空凝练,宛如人形。 他以真气操纵,便见那纸人,快步走入了殿门之后。 内中一片阴暗,但纸人尚在,没有被摧毁掉。 这让林焰松了口气,点头道:“可行!” 吕堂往后看了一眼,说道:“这座神宫,在悬崖之下。” “其他各方势力,未必知晓神宫的具体位置,可他们必然也会辨别方向,来到这里,打算攀崖而上,去上边寻天火神宫……” “迟恐生变,咱们既然领先一头,就不要耽搁了。” 三人对视一眼,均是点头。 随后林焰收回了控制纸人的真气。 三人先后进入大殿当中。 殿中荒寂,幽暗渗人。 一番搜寻,全无所获。 “这座殿宇是封闭的,没有通往别处的方向。” 韩总旗使皱眉道:“怎么会这样?” 林焰露出沉吟之色。 却见此刻吕堂指了指墙上的壁画。 “知得清灵公,才见清灵公,方成清灵公。” “想要得到清灵公的传承,得要先了解清灵公。” “线索在壁画上!” (本章完) 第194章 旧神杀死了新神!【三更!】 壁画极为古老。 岁月万般久远。 只见天穹之上,有一个圆形的物事,绽放着火焰。 底下一个人影,追逐着天穹上的圆形火焰。 从身边的参照物来看,虎豹细如蝼蚁,山岳只在脚边。 “这是一尊巨人!” 吕堂沉吟道:“圆形的火焰,象征着烈日,他在追逐烈日?” 林焰心中不由得想起“夸父逐日”的故事。 但他仔细看了一番,却沉吟道:“你看这些壁画的篇幅,越来越长,但往后都是留白,这是空的……” 韩总旗使低声道:“不是空的,是象征着黑暗,你看这一幅,有半只猎豹在奔逃,只刻画了半身!后半身,是被黑暗吞噬了!” 吕堂沉声道:“所以这尊古老的巨人,追逐着烈日,是希望阳光时刻照耀自己,躲避黑暗?” 林焰看向下一幅画,低声道:“我更倾向于,祂想要以自身无穷伟力,拖住大日,使之永悬天穹,大地长明,世间再无黑暗。” 可是下一幅画,巨人倒下了。 太阳远去。 黑暗袭来。 巨人也被淹没在了黑暗当中。 往后再度看去,壁画便是完全空白,象征着无尽的黑暗。 过了不知道多久,隔了上百幅壁画,来到了大殿的另一端。 黑暗中浮现出一缕光芒。 大日重临,驱散了黑暗。 但这一片土地上,出现了大量的妖物,与形态各异的邪祟。 唯独中间,似乎一片净土,妖物邪祟不敢临近。 有着很多古老的人族,衣不蔽体,在这片净土当中,苟延残喘。 随着岁月,他们又在这里,开始栽种粮食,后来豢养牲畜。 “他们狩猎回来后,是在净土当中屠宰?” 吕堂惊异道:“这不是‘净地’!这是一片福地,是这一座古迹的前身?” 林焰和韩总旗使,对视了一眼,神色凝重。 又见下面的壁画,一幅是空白的,一幅是有景象的。 这大约象征着,日月交替。 而到了大殿的另一端,便发现这片大地上,建立起了巨大的宫殿。 所有人都在供奉殿中的“神灵”! 这片土地的周边,大量妖物邪祟,头朝外,尾巴朝内。 像是在往外奔逃的景象。 “清灵公的威势,惊退了这片土地周边的妖物和邪祟。” 林焰低声说道:“这应该是清灵公,步入鼎盛时期了。” 壁画往后,这片土地,依然如旧。 但是每一幅壁画的景象,都有细微的差别。 每过到下一幅壁画,就能看见,景象当中,多出一些建筑。 人族的文明,在安稳之中,逐渐恢复,进而传承。 过了似乎很长一段时间。 景象大变! 每当进入空白的黑暗之中,城镇的范围,都会减少一些。 镇上的树,变成了妖。 镇上的牲畜,变成了恶兽。 镇上的人物,逐渐变成了厉鬼。 这个场景,就跟林焰等人初入古迹时,所扮演的镇上百姓一样。 在旧民的记忆当中,这一场黑暗,忽然降临,很久不见天日。 唯独后来,月亮出现了。 但在黑夜当中,所有的一切,逐渐变得诡异起来。 “清灵公,已挡不住这诡夜的黑暗了。” 吕堂声音变得干涩,低沉道:“庇护人族一世,这尊新神,也已老了……” “神也会老?” 林焰语气低沉,叹了一声。 这片土地上的城镇,最后化成了一片废墟。 在很久之前,建立起来的宫殿,也逐渐崩塌,坠落到了山崖之下。 宫殿里,走出了一个老人,极为苍老,佝偻着身子。 他站在废墟里,双手抬起,看向苍穹,似乎嚎啕大哭。 “这是清灵公吗?” 韩总旗使低声道:“不像……” 清灵公应该是一尊强大的存在,被尊为神灵的古老存在! 但壁画当中的老者,颓然无力,充满了绝望,满是悲意,拗哭不止。 壁画至此,戛然而止。 后面不再是空白的“黑暗”。 而是真正的空白,没有新的壁画,没有新的内容。 “没了?” 三人面面相觑。 随后就听得有动静传来。 三人皆是偏头看去,就见第一处壁画之下,出现了六处光芒。 仔细看去,竟是脚印在绽放光华。 这是他们三人的脚印! 随后第二处壁画前、第三处壁画……接连有脚印光芒浮现…… “明白了!不用躲!” 吕堂忽然开口,沉声道:“这种情况,在以前的古迹里,也曾出现过,应该是那个时代的一种特殊法门……人族高层,称之为‘阵法’!” 林焰站在原地,低声道:“所以,我们从第一幅画,看到这里,每一步,踩的每一块砖,都是沿着阵法的轨迹,在行走吗?” “对,只有按照这条轨迹,才能让阵法开启!”吕堂出声道:“我们脚下,是最后一块砖,是阵法开启的最后一步了。” 便见每一幅壁画之下的脚印,都逐渐延伸,开始重合。 直至最后,合成了三对脚印,分别流转到了三人脚下,与他们的脚下重合。 然后三人都觉凭空浮起,被脚下的光芒,托举了起来。 “不要抵抗!” 吕堂声音未落,他身形就飞了起来。 似乎因为他修为最低,所以飞得最远,整个人忽然横在空中。 他咻地一声,便来到了左边的墙壁前。 因为整个人横在半空,因此双脚踩在墙上。 但那墙壁,却如水面一般,泛起涟漪。 他整个人,如同沉入了水中,便消失在了墙壁里。 紧接着是韩征,也与吕堂一般,但却落在了另一面墙壁上,双脚如同踩入水面。 墙壁涟漪泛起,他沉入了其中。 “……” 林焰心中微震,却发现自己并没有跟二人那般,踩在墙壁,沉入其中。 而是在脚下光芒,不断推高的情形下,升到了殿顶之上。 他抬头看去,只见大殿顶端,悬着一枚巨大的宝珠,宛如明月。 宝珠光华洒落,将他笼罩其中。 月华无尽,温润己身。 恍惚之间,林焰浑身一震,便觉脚踏实地,竟然已经落到了大地上。 “这是哪里?” 他左右看了一眼,微微皱眉。 但尚未等他反应过来,却见远处的天际尽头,出现了一个老者。 那老者,面貌模糊,头发灰白,衣着朴素。 只见他身躯佝偻,暮气沉沉。 而后怅然叹息了声。 只这么一声叹息。 林焰只觉浑身气血动荡,真气流窜。 但他一身真气,以本源真气为根基,正统真气为基本,因而没有失控。 否则若是换成世间寻常炼气境,在这一刻,只怕便要失控。 就算是周元副指挥使在这里,也难以幸免。 “清灵公!” 林焰心头一震。 却见那老者,双手一扬,朝着天穹。 面上满是皱纹,枯槁如树皮。 浑浊的双眸之间,泪水滑落在满是皱纹的脸上。 轰隆隆!!! 这片大地,不断崩塌! 却见许多的气机,从大地上涌现出来,如同各色的泉水,融入了老者瘦小而佝偻的身躯之内。 随后老者不断变得壮大,呼吸之间,便高十丈。 不过片刻功夫,林焰抬头看去,恍惚间,只觉祂的体魄,撑天立地,壮如山岳。 在这一刻,林焰不由得想到了先前石碑上的记载。 吾已老,携福地,击旧神。 愿以身死,庇护后世,延续人族。 “祂将福地,融于自身,要去决战‘旧神’?” 林焰呼吸凝滞,看着这撑天立地的巨人,暗道:“旧神在于何方?” 忽然之间,他便发现,这尊巨人朝这里大步奔来! 没等林焰有所反应,就像是天穹崩裂一般,乾坤倒转! 巨人聚起所有的力量,朝着自己攻打了过来! 空间似乎为之塌陷! 大地为之崩裂! 而在这一刻之间! 林焰只觉手掌不断刺痛! 倏地一瞬间! 掌心之内的柳树,延伸舒展开来! 柳树迎风而长,似乎撑破天穹! 轰隆!!! 大量的柳枝,迎向了那一尊巨人! —— 无尽的黑暗。 林焰变得恍惚。 就见那巨人,被巨大的柳枝,当空撕裂! 鲜血洒在了大地上,融入了柳树根。 而巨人被扯断了四肢,扔到了四方。 被掏空了五脏,抛洒到了边缘。 唯独一个脑袋,如冰雪消融,最终留下了一朵金色的莲,消散在虚空之中。 日月流转,天地变色。 经过了长久的岁月,一切重新归于平静。 但是这片枯寂的大地上,却在这一日之后,凭空诞生了一株撑天立地的柳树! “柳尊……” 林焰怔在了原地。 柳尊本不存在于这个世间。 但是清灵公,携福地,击旧神! 柳尊便是那一尊旧神? 是清灵公逼出了藏匿于人间不知处的柳尊! 是柳尊杀死了清灵公! “愿以身死,庇护后世,延续人族……” 林焰恍惚之间,似乎明白了这其中的真意。 清灵公知晓,祂若逼出旧神,自身定然消亡! 但旧神现世之后,似乎并没有再隐匿于世外! 因此,后世的人族,借“旧神之威”,创立了高柳城! 在林焰心绪起伏,激荡之时,便听得一个苍老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你可愿意,成为新的清灵公?” (本章完) 第195章 吾求万丈楼,不借身外力 “你可愿意,成为新的清灵公?” 声音苍老,显得万般低沉,自上方传来。 林焰抬头看去,只见头顶上,是一轮明月。 明月之中,有身影浮现,瘦小而佝偻。 那一道身影,从明月之中,缓缓走出,降落于世。 “清灵公?” 林焰见得这个老者,不由得瞳孔一缩。 却见老者从月中走来,神色平淡,微微摆手:“清灵公已亡,老夫只是一缕残念,寄托于此,静待后世,传承福地。” 祂身形虚幻,走过林焰身侧。 往前而去,看着那一株柳树。 眼神之中,似乎多出了些许感慨之色。 “你的体内,竟然藏了当年这尊旧神的本体,简直不可思议。” “看来,后世之人,已能从旧神的本体之上,尝试栽培新种。” “若是由此推算,后世法门,已胜于清灵公所在的时代。” 祂说到这里,转身看了过来,目光在林焰身上扫过,叹息说道:“只是可惜,除你等寥寥数人外,其余之人,体内多为‘异种真气’,料想后世修行之路,仍然未能完善。” “以晚辈所知,当今时代,炼气境的道路,确实未有完善。” 林焰听到这里,施了一礼,旋即说道:“清灵公生前,达到了这等地步,却也没能将炼气境进行完善吗?” “若是清灵公得以完善炼气境的道路,就不会临至晚年时,近乎失控,招来不祥……以至于‘诡夜入侵福地内’,而致使其中人族,全数死绝。” 老者感慨说道:“祂也是凭借未曾完善的异种真气,强行攀升至更高的层次。” 这老者身形虚幻,往前而行。 林焰当即跟随在后。 便听得老者感慨着开口。 “伱觉得清灵公生前,走到了多高的地步?” “撑天立地,万丈神躯。” “纵有万丈之高,也摸不着苍天。” 老者缓缓说道:“你记住一点,万丈高楼平地起,根基须稳。” 林焰闻言,施礼道:“多谢教诲。” 老者摆了摆手,说道:“修行之辈,今日根基不实,明日或许仍能建起百尺高楼,看似顶天立地,位于世间之高。” “可若经风雨,未必稳固。” “再进一步,亦是摇摇欲坠。” “观你这一身根基,已算极为稳固,世间少有,往后很长一段时日,不必忧虑。” “想必对于世间修行者而言,你已经完全杜绝了隐患。” “可世间修行者的眼界,高或千丈,却多是止步于此,远不及万丈。” 忽然之间,这老者虚影,停住了脚步,偏头看了过来:“当今世间强者,应有百丈之高,到这一步,你已完全无忧!若求千丈楼,今日根基,勉强可为!” 林焰低声道:“前辈是指,晚辈将来,若求万丈楼,当下依然不够?” “不够!” 老者虚影说道:“你的根基,比之于当年清灵公,仅差一线了!但他老人家,建成万丈高楼,便已摇摇欲坠……” “岁月消磨,临至晚年,不免腐朽,直到风雨一来,就生不祥之兆。” “往后的路,自行斟酌。” 他看着林焰,如是说道。 林焰沉默了一下,然后说道:“诡夜降临,世间之气,无不掺杂异气,于炼气境中,何以定不朽之根基?” “不知道。” 老者笑着说道:“对于清灵公而言,古老的道路,看似高远,实则尽头处,仍是绝路。” “所以,我们这个时代的道路,是依照更加古老的道路,去探寻方向,再开辟新的道路。” “但是我们这个时代,已经失败了,成为了你们这些后世人族眼中的‘古老道路’。” “到了你这一辈,大约也是要站在我们的肩膀上,沿着我们的方向,去开辟属于你们的新路。” “如果你们失败了,或许后世人族也会沿着你们的道路,去开辟新路。” “如果你们成功了,也许人族的道路,就算是稳固了。” 老者走到这里,抬头看向前方的柳树,感慨道:“当年这尊旧神,杀死了清灵公,残存的法力,三千年未散。” 他微微侧身,看着林焰,施了一礼。 林焰便也回了一礼。 “若不是你有这株柳树,可以承载旧神残存的法力……也许这座‘福地’,永远不能启用。” 老者缓缓说道:“现在,旧神的法力,终于清尽了,这一处福地,是该重新现世,换得主人,庇护人族了。”他看着林焰,说道:“你大约已经知晓,那一朵金莲,便是这片福地的至高镇物。” 林焰微微点头,应道:“晚辈有所猜测。” “其实,至高镇物,就是一支钥匙。” 老者背负双手,说道:“这福地算是一座大宅,而掌握了钥匙,就算是宅院的主人。” “但宅院的主人,也未必就能完全了解这宅子里藏了多少隐秘。” “所以,得了钥匙,住了宅子,在接下来,就要了解宅院的每一块砖瓦。” “等你完全了解,彻底掌握,就是成为下一个清灵公。” 停顿了下,老者出声说道:“但依老夫看来,在这个时代,依然无法摆脱清灵公的末路!” 清灵公的末路! 晚年的不祥! 这一尊堪比神灵的存在,于晚年之时,依然无法抵抗诡夜降临。 眼睁睁看着这片福地,化作了废墟,成为了绝地。 最后,清灵公不惜一死,引出柳尊,为后世人族,准备了如今高柳城所在的这一处栖身之地! 这就是末路! “清灵公,强大至极,于当世而言,如真神之威!”林焰沉吟着问道:“在那个时代当中,清灵公算是何等层次?” “人间至强,罕有敌手!”老者应道。 “放在当今,想必也是一样,至强之列,无人可比与之并肩。”林焰感慨道:“朝闻道,夕可死矣!对于世间所有修行者而言,如能得窥此等境界,死而无憾!纵然明知末路,晚年不祥,想必世间也没有几人,能够拒绝……” “朝闻道,夕可死矣,说得好。”老者笑着说道:“如此,你便是应下了,但你也莫要觉得,至高镇物非你莫属,考验依然不能缺少,此后……” “此路非我之道。”林焰平静说道。 “嗯?”老者微微一怔:“你见过清灵公的强大,能不动心么?纵然晚年不详,以你如今年岁,如朝阳初生,距离暮年,尚是遥远!” “借福地之威,终归外力。”林焰平静说道:“我修行至此,一身本领,何须借外力之威?” “果然年少轻狂。” 老者微微皱眉,他看着林焰,缓缓说道:“当年天资惊艳,比清灵公更为出色的人族,也不在少数!” “然而没有福地之威,单凭自身,穷尽毕生,也达不到清灵公的层次!” “少年人,老夫劝你,要仔细考虑此生的道途,莫要临至中年,哀叹惋惜,抱憾终生!” “倘如接了福地传承,就可以一步登顶,踏足山巅,俯瞰众生!” “若不接这一场机缘,将来你用尽一生,也未必能到山腰处。” 他看着林焰,道:“想好了吗?” 林焰拍了拍腰间的刀,说道:“我这把刀,可斩妖除魔、诛邪灭祟、除恶卫道……清灵公,可行否?” 老者沉吟道:“少年时,清灵公也是这般人物。” 林焰道:“成了清灵公,便不再是了?” 老者想了想,说道:“长居福地,庇护人族,不得擅动。” “所以,画地为牢,自囚于此,非我所为。” 林焰微微抬头,看着柳树,出声说道:“成了清灵公,便无法超越清灵公。” 老者停顿了下,才缓缓说道:“真是好狂妄的后生!” “晚辈此刀,名曰照夜!” 林焰施了一礼,说道:“照的不是眼前一方土地的夜色,是天下之诡夜!” “可惜了,好不容易寻得一个根基近乎清灵公的后辈,却如此盲目自大。” 老者摆手道:“既是如此,你可以走了。” 林焰探出手掌,便要将前方的柳树收回。 却见老者偏过头来,皱眉问道:“你想干什么?” 林焰回望一眼,说道:“自是要收回此树,让出位置,让我的同伴,来经受前辈的考验。” “你不能容忍,画地为牢,祂不行么?” 老者伸手指向那巨大的柳树,说道:“难道祂能四处奔走,浪迹天涯?” 林焰闻言,顿时心中有了明悟,露出讶色。 又听老者往前行去,缓缓说道:“你狂妄自负,觉得自己将来可以登天,所以清灵公的万丈之高,仍不入你的眼中。” “可是这株柳树,出自于旧神,注定超脱不了旧神!” “祂本身就无法登天,你纵然耗尽毕生精力,将祂栽培,也未必能达到清灵公的高度。” “你自己不愿接下福地传承,老夫意欲交与此树,你还有何不服?” 老者看了过来,缓缓说道:“涅槃神卵下,祂也是你,不是么?” 林焰当即躬身说道:“多谢前辈!” 老者却微微摆手,平静道:“老夫只是定了这棵树,与你无关……况且,如今前来此处的竞争者,不在少数,你能保住这至高镇物再说!” (本章完) 第196章 柳枝生金莲,镇物入我手 这座福地,确实是巨大的机缘。 可对于林焰而言,更是对于自身的束缚,仿佛给自己添了一副枷锁! 尽管这枷锁的重量,可以让自己变得强大,但终究不是属于自身的道路! 可若是放在一株需要长久扎根下来的树木来说,便再是合适不过了。 当然,如果这株树木,只是纯粹从“旧神”身上,剥离出来的,对于清灵公而言,便不可信! 而这株树木经过涅槃神卵,便相当于林焰延伸出去的另一个自己! “清灵公,临死之前,借旧神之威,开辟了一处新的人族栖身之地,也就是你们的来处。” “作为先辈,他已为人族尽了最后的力。” 老者看着前方的柳树,说道:“往后的时代,该由你们自己去创造!” 他拍了拍林焰的肩膀,直接在肩头处,留下了一缕烙印。 随后便摆了摆手,身形逐渐虚幻,朝着远方而去。 只见他的身形,随着逐渐远去,宛如雾气,溢散开来。 “我这一缕残念,只是在清灵公准备迎战旧神之前,藏于明月间的。” “你等眼中的旧民,常有祭拜,香火入月,因而老夫可以久存。” “自尔等进入古迹以来,种种所为,皆老夫一手操办。” “但此念现世则消,所以,老夫这就先走了。” “大约在金莲之中,有清灵公临死前的一缕残魂。” “这一缕残魂,长久沉睡,只待交接后人,所以知晓的东西,远不如老夫更多。” “伱要记得告诉他,你来时的地方是什么模样,让他身死道消之前,得个安息。” 声音未落,气息已消。 那老者的虚影,也已经消散不见。 就连殿顶的明月,也都刹那破散。 明月散去,不见月华,景象尽数消失不见。 林焰恍惚之间,发现自己还在月门入口后的大殿之中。 吕堂和韩征,依然不见归来。 可是大殿之后,已经有了新的去路。 “先前,是殿顶上的月光,遮掩了这条道路,所以我等三人,困在殿中,不见出路?” 林焰这般想着,低头看了一下手掌。 他感应到,在掌心之内,涅槃神卵之中,柳树的气机,强大到了极点。 这是因为先前,吸纳了“柳尊”三千年前残存的法力! 他看了其余两处壁画,暗道:“等不及韩总旗使和吕堂归来了,得去拿至高镇物。” 他随手一抖,就将小白猿扔了出来。 只见这双翅小白猿,落地之后,惨叫一声,似乎碰到了伤处。 准确地说,浑身上下,被毛发遮掩的皮肉上,处处有伤。 “老爷……”小白猿鼻青脸肿,哭喊着道:“树仔忽然就变大了,这回鞭打得受不了啦……” “少废话,找到至高镇物!”林焰敲了敲它的脑袋。 “脸打肿了,眼睛睁不开,都说好了不打脸的……” 小白猿声音落下,就连忙改口道:“老爷息怒,我还没瞎,能看见的!” 它连忙把眼睛睁开一条缝,金光绽放,扫射四方是,说道:“老爷,不对劲……” “怎么了?”林焰问道。 “我瞧着周边,有九朵瓣,瞧着像是从莲剥落下来的。”小白猿说道:“但是位置都不一样。” “当年清灵公,被扯掉四肢,掏了五脏,化为九大净地……那九朵瓣,当初应该是依附在残躯上的,成了净地镇物。” 林焰沉声道:“但清灵公的首级,凭空消散,归于虚空!” 随着清灵公首级消散,导致“古迹”从此消失! 只在特殊的时机,九大净地有所关联,才能得见冥冥之中的“古迹”! 而今九大净地都“苏醒”过来,重新凝合,相当于清灵公得了全尸。 冥冥之中的古迹,自然也就出现了。 “照这么说,九大净地,是四肢和五脏,那么脑袋的位置,在于前方!” 小白猿睁开眼睛,道:“那里有个苞,可好像是枯萎的?” “走!” 林焰提着刀,当即动身,出声说道:“先拿到它!” 小白猿振翅而飞,朝着前方而去,又一边说道:“可是老爷,我瞧见另外那九个位置,分别汇聚了一些家伙,大概是去争夺镇物的!” “暂时不用理会,先去夺得至高镇物!” 林焰应道:“夺得至高镇物,就相当于掌握了这座古迹!到时候再夺回那九个瓣……” 他神色凝重,语气冰冷。 夺得至高镇物,代表着栖凤府内,人族添多了一座栖息之地,相当于一座新的城池雏形! 倘若落在劫烬以及妖邪的手中,便是多了一座世人不敢临近的禁地,更是添了一方大敌! 而就在林焰离开之后,不到一刻钟。 只见一道沼气,凭空游走,渗入殿中,绕了一圈。 “剑中君,殿中未见危险之处。” “劳烦沼灵先生,沿着殿宇周边,继续探查。” 淡漠的声音传来,只见一个持剑的身影,步入了殿中。 他的剑上,多了些许的血迹。 显然这一路行来,并不算安稳。 后来追寻而至的其余各方势力人物,跟他撞在了半途。 但他这柄剑,确实锋锐到了极点。 所以他来到了这里。 “适才殿前,有争斗过的痕迹,残存气机,颇为剧烈。” 剑中君眸光一闪,看向前方的通道,平静说道:“追!” “剑中君,还须谨慎些,适才争斗所残存下来气机,恐是超出了炼气境巅峰的范畴。”沼灵老人不由得说道。 “已有人走在了前头,若再迟疑,这方地界,就要落于他人之手了。” 剑中君平静说道:“我这次来,所求的,就是至高镇物,决计不能有失!”沼灵老人闻言,也不再多言,化作一片沼气。 旋即分出一缕沼气,往前方探索。 过得一刻,便又是一缕沼气分离,朝着前方而去。 直到三缕沼气探路,剑中君这才安然迈步,朝着前方而去。 —— 而在另外一端。 申猴面具的男子,停住了脚步。 “申爷,前方有争斗,应该有镇物的痕迹。”那临海城的女子,如是说道:“机缘当前,何以停步?” “不对!这不是至高镇物!”申爷面色微变,说道:“方向错了!” “申爷只为了至高镇物而来?”这临海城的女子顿时明白他的意思。 “白龙君的麾下,就在这里!” 申爷面具下的眼神,变得猩红,森然道:“他本人不在此处参与争夺,势必往前而去了。” “此刻这至高镇物,尚未有所归属,我等来得也不算太慢!” “你可以尝试去夺一夺不远处这个镇物,但本座必须去寻那至高的镇物!” 申猴声音落下,身形跃起,攀着殿顶,如在丛林中,愈发矫健。 与此同时,他衣服之外露出来的皮肤上,已经逐渐生长了毛发,青红交杂。 出自于临海城的这个女子,面色微变,心中暗道:“申爷这是肉身失控了……所以影响了神智?” —— 深渊之下,血光绽放,万般刺目。 百丈的神将,挥舞长戟,仰天怒吼。 祂眼眸之中,充斥着愤怒与杀机。 在祂周边,已经没有了其余的生灵。 无论是人,还是妖物,或者邪祟,逃得慢的,都被祂斩杀之后,吞噬于身! 就连部分所谓的“镇物”,都被祂彻底击碎,内中气机,一口吞落了下来。 “嗯?” 只见这血煞神将,深吸了口气,仿佛正在嗅着气息。 祂微微闭上双眸,过得片刻,睁开眼来,便见血光爆发。 视线望向前方! 大量的气机,浮现在祂的眼中。 先前坠落深渊的“蝼蚁们”,被祂扫杀过半,余下的“蝼蚁”,四散奔逃。 可在此刻,祂却察觉到,那些残存的蝼蚁,全然汇聚到了前方的位置。 祂毫不犹豫,朝着前方奔去! 既然汇聚在一处,正好一扫而空! —— “老爷,就在前面的大殿之中!” 小白猿展翅而飞,指向前方。 林焰快步而去,就闯入前方的入口。 就见自己出现在了一座大殿当中。 左边是大殿的门口。 自己似乎从侧边闯进来的。 他缓缓转头,看向了右边的方向。 只见上方,端坐着一尊石像。 那是一个老者的面貌,与自己先前所见的那位,没有分毫不同。 这就是清灵公的神像! 只是神像已经布满了裂纹! 细看之下,神像四肢已经碎裂。 胸腹之间,更是裂纹遍布,隐约可以透过缝隙,看向神像后的墙壁。 而神像的头颅,则似乎没有损坏。 只是脖颈以下,显得裂纹遍布。 林焰收刀入鞘,走近前来,躬身施礼,道:“昔年清灵公,携福地,击旧神,开辟一方净土,为后世人族,争得容身之处,时至今日,已繁荣兴盛,名为高柳城。” “晚辈生于高柳城,得见前辈一缕残念,愿以柳树之身,承接福地传承!” 他一礼落毕,伸出右手,虚按在神像面前。 右肩之上的印记,绽放光芒,沿着胳膊、手肘、小臂、至手腕、达掌心,落在神像的额头之处。 只见神像额前,刹那崩裂,宛如一枚天眼! 随后就见林焰掌心当中,有柳枝探出,伸入了神像额头缝隙中。 紧接着,便见柳枝缓缓收回,末梢之处,多了一个苞! 至高镇物! 还没等林焰露出喜色,便听得一个苍老的声音,缓缓响起。 “孩子,你若早来半步,得此金莲,可将老夫彻底湮灭。” 清灵公的声音,充满了遗憾:“可惜晚了半步,这缕残魂,已经逃走了。” “什么?” 林焰露出错愕之色。 却又听得清灵公的声音,再度响起。 “且勿多问,你先过了眼前这一劫。” “此番此来争夺之辈,皆是野心勃勃,一路越过老夫四肢与五脏,直取首级而来,不取瓣,只要金莲。” “与你争夺金莲的敌人,已在殿外了。” (本章完) 第197章 李神宗的剑! 古迹之中,大殿之内。 此殿位属五行之一,落在金府之位,按道理说,镇物就在内中。 只见当先一头山魈,身躯高大,通体黑毛,宛如巨猿,但面容之上,绒毛雪白。 祂双臂过膝,挂着房梁,荡入殿中。 但尚未来得及探查殿中情形,便惨叫一声,怒骂道:“万尸鬼!!!” 祂声音落下,已化作一道黑影,重伤遁逃而去。 而在殿中角落,又见大量的阴邪之气,不断汇聚起来。 世间生灵,肉身死,而为尸。 尸首腐烂,则有异气,称为尸气。 尸气诞生诡异,产生了邪祟。 这邪祟,自此游荡于世间,杀害生灵,任其腐烂,吞纳新生之尸气,在栖凤府之内,被称为万尸鬼! “得此机缘,当称吾为万尸之神也!” 殿宇之内,便见这尊万尸所化之邪祟,宛如一片阴云,笼罩在上方。 而下方躺有三人,皆已腐烂,似是死了许久。 但三人都是先前闯入殿内,搜寻镇物之人。 两个是出身劫烬的人物,一名初入炼气境,一名则是炼精初境。 一个是高柳城来的,内城右城卫军副统领,炼精境巅峰修为。 “可惜了……” 就在此刻,殿外传来叹息之声:“这两个劫烬的,也是从黎城叛逃出去的。” “若照这般算来,我人族前后,该算是折了一名炼气境,死了两个巅峰的炼精境。” “他们三个,无论放在哪里,也都算是可以独当一面的大人物,如今汇聚而来,死在这里,倒是不怎么起眼。” “但万尸老鬼,让他们烂成这样,属实过分了些。” 只听得来人手里握着个酒葫芦,笑了一声,迈步入了殿中,说道:“殿内就你一个,先不急着动手?” “区区炼精境,也敢在此大放狂言!” 正要探索镇物确切位置的万尸老鬼,显得愤怒至极。 却在此刻,两道光芒,倏忽而至。 又有两名劫烬的强者闯入了殿中。 “来得正好!” 这出身于栖凤府城的炼精境武夫,举起酒葫芦,笑着说道:“三位都在,一起上来,将你们解决干净,就轮到我来仔细搜寻镇物了!” “李神宗的徒弟?” 那劫烬的强者,双手已如利爪,森然道:“本座记得你,徐鼎业的师兄,但天资逊色一筹,至今未入炼气境,只得沦为老仆,伺候徐鼎业身侧……他逛青楼,伱守门口头,笑柄而已。” “若李神宗在此,这镇物拱手相让,不过区区炼精境,何须放在眼中?” 另一名劫烬强者,仍保持人身,说道:“先取万尸鬼!” “就凭你们?” 万尸鬼阴云飘荡,森然可怖,扑杀了下来。 “唉……” 这中年男子,不由得叹息道:“真没人将我放在眼里啊……” 他拔开了塞子,将酒葫芦对准前方:“你们瞧不起我,总该瞧得起我师尊……” 声音未落,便见酒葫芦当中,成百上千道剑气,汹涌而去。 剑气横空,刹那击穿! 酒葫芦口,对准的方向,被顷刻扫空! “这是阴阳纳气葫芦?” “藏的是李神宗的剑道真气?” 殿中惊呼之声,接连响起,充满了骇然之意。 只片刻之后,便归于平静。 随后就见此人,将酒葫芦重新封起,轻轻摇了摇,低声道:“这个月,大约还能用一次。” 他左右看了看,叹道:“看来我的战绩,只能到这一步了,也罢,至少这镇物,该归于我手……” 他叹了一声,此来本意是拿下至高镇物! 凭着手中这剑气葫芦,想必有望争得一席之地。 但是栖凤府的意思,是让他夺下金殿镇物。 说来也是,他就算能够击败各方大敌,未必能获得至高镇物的认可,夺到手中。 这般想着,将手中葫芦抛了出去。 只见葫芦悬在半空,滴溜溜转动,似乎在主动搜寻镇物的位置。 “看来野心勃勃之辈,不在少数,这一处镇物,也就来了这么些个前来争夺的……” 这男子低语了一声,看向外边,说道:“跌落深渊的劫烬、妖物、邪祟、甚至诡物……修为最高的那一批,怕是都沿着至高镇物的位置去了。” 他抬头看了下阴阳纳气葫芦,叹了一声:“栖凤府认为,可以取得至高镇物的那人,守得住吗?” 他伸手探去,握住了葫芦,心中又浮现出一个念头来。 “此人究竟是谁呢?” —— 与此同时,其他各殿,皆有争斗。 栖凤府的人族强者,以及人族当中暗藏的劫烬奸细。 劫烬这边,强者更多,却也有少数照夜人藏于其中。 加上大妖、凶邪、诡物等等,各方混乱,争斗不休。 唯独至高镇物所在的方位,此刻依然平静。 “其他方向,打得不可开交,已经有两处镇物,被收取了。” 小白猿双眸金光绽放,说道:“不过有一些,显得很强大的气机,朝着咱们这里过来!” “能够朝着这里来的,都不是简单的货色,多是炼气境巅峰的修为!” 林焰笑了声,说道:“此等人物,在自家势力范围内,基本已是一方霸主,因而野心勃勃!此来,只求至高镇物,甚至舍弃了近在咫尺的‘九大镇物’……” “获得至高镇物的资格,祂们未必能有。”小白猿嘿然一笑,说道:“老爷不来,祂们就算来到这座殿中,也未必能取出至高镇物,大约是要空手而归!” “但是我终究来了。” 林焰平静说道:“所以,祂们可以尝试,从我的手中,抢夺至高镇物。” “咱们现在先走?” 小白猿低声说道:“这树仔融合至高镇物,还得需要片刻的光景。” 此刻从各方而来的强者,无论人族还是妖邪,几乎都是堪比劫烬大长老那个层次。 若是只来一个,或许能斗上片刻,等待柳树彻底融合至高镇物。 但此番汇聚而来,作为最先入此殿中的林焰,势必成为众矢之的。 各方强者,合力出手,势必无法抵挡! 更重要的是,在远处有更为强悍的气机,正在不断逼近! 那尊血煞神将,已经发现了这个方位,察觉到适才逃走的众人以及妖邪,都汇聚于此。 “四面八方,皆有敌踪,逃不掉的。” 林焰却笑了声,看向那破碎的神像,说道:“你说,老爷我将至高镇物取出来,给了祂们争夺的机会,算不算有恩?” “自然是大恩。”小白猿应道。 “有了大恩,祂们该不该拜我?”林焰又道。 “自是应该三跪九叩。”小白猿眼前微亮。 “那就让祂们,跪倒在我的面前。” 林焰语气平静,说道:“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 咻地一声! 鲜血溅射出来! 沼灵老人,化出大片沼气,正要追击而去。 却见那剑中君,收剑入鞘,淡淡道:“不要恋战,既然在此处撞上了妖物,证明我们并非来得最早的那一批!” “是老夫鲁莽了。” 沼灵老人将所有溢散的沼气,尽数收回,道:“也是,打死了祂们,益处不大,夺得至高镇物,才是最大获益。” “在这古迹当中,劫烬是对此处了解最多的,其次是栖凤府的人族。” 剑中君往前而行,说道:“想要比他们早一步见到至高镇物,怕是不易,但只要不落于他们身后,就足够了!” —— 另外一端。 白龙君张口一吐,便是真气迸射开来。 他屈指一弹,就将龙形面具上的封禁消去,戴在脸上。 “老祖宗,助我取得镇物,从此我便是此地之神!” 白龙君出声道:“栖息于此地者,皆仰仗本座之庇护,待到那时,你想吃什么样的人,想要什么时辰出生的魂……任你挑拣!” “成交!” 这邪祟的声音,如同一个老太太,说道:“申猴,在你的身后,不到三千步。” “慢了我一步,他便少一分争夺至高镇物的希望!” 白龙君冷笑道:“慢了三千步,他只能来跪在本座的脚下!” —— 在另外一端。 却见个青年,身着红色衣衫,手持一支油纸伞。 伞尖上,鲜血滴落下来。 而在地上一头巨大的凶狼,已经化作了枯尸。 “这头恶狼,能盘踞一方,修为甚高,而且能够从‘城镇幻象’之中挣脱出来,心志不俗,凶恶得颇为纯粹,魂魄吃起来的味道,确实美味。” 伞内传来声音,颇是满足:“三公子,可以走了。” 这位劫烬三公子,当即往前快步而去,真气运使,迅如疾风。 但他面色冰冷,说道:“最后一次,别再耽搁了,事有轻重缓急,拿到至高镇物,才是最重要的。” “吃了这头恶狼,前后也才慢了二十息,有什么打紧的?” 那伞内传来声音,说道:“教主说过了,要等别人拿到一处‘镇物’,否则清灵公的残魂就不会走……若是残魂留在至高镇物里,你就不怕被残魂夺舍,成了祂重生的躯壳?” “少说废话,再拖延下去,至高镇物,该落于他人之手了,栖凤府的人怕是也要追上来了。” 持着雨伞的劫烬三公子,闯入了殿中,眸光扫过,落在了神台之上。 那里坐着一尊神像,双手叠在腹部,目视前方,幽暗深邃。 按道理说,至高镇物,就在神像当中。 就在劫烬三公子上前之时。 却听得剑啸之声传来。 剑中君到了! 轰隆!!! 劫烬三公子,毫不犹豫,当即出手,选择开战! 此战未过三个回合,就听得外边传来声音。 “三公子勿惊,属下来了。” 白龙君大笑着出声,迈入殿中,只是眼神有些凝重,终究来得晚了些。 他正欲参战,却见剑气迎面而来。 才刚抵挡下来,意欲反击,又听外边传来声音。 “如此热闹,少了本座吧?” 但见一条青色的蛟龙,头顶生角,蜿蜒而至,盘于殿中柱上。 “终究是我等来得晚了。” 殿中忽然潮湿,仿佛殿顶破开,下了绵绵细雨。 “雨化公也来了?” 这两天休息不好,写得很慢,等调整过来,会继续保持万更! (本章完) 第198章 各方皆至,无不拜我! 各方汇聚于此,气机交锋,杀机四溢。 纵然这殿宇材质不俗,在几番交战之下,却也颇多损坏。 殿内潮湿,阴雨绵绵。 每一缕雨丝,皆如剑锋。 此为雨化公,乃是天降暴雨,连月不休,于雨中水汽之内诞生,神秘莫测。 “果然不俗,只差半步,便该晋升至凶至邪的层次了。” 只见上方,林焰化作清灵公,身如石像,正端坐神台,俯视下方。 又见殿宇之内,但凡木制之物,皆抽根发芽,宛如利刃。 “木魅,品种介于妖物与邪祟之间,按道理说,老树成精,是为树妖,但祂却是从林间生机之中诞生……” 林焰暗道:“聚合百树生机,没有特定的‘树木原型’,又或者说,但凡树木,皆为其身。” 在监天司的情报当中,对于各方妖物与邪祟,但凡强大到威胁人族安危的,都有详细记载。 那边又有劫烬的几位高层。 第三候选神子、十二相之一的申猴、以及在辰龙麾下的白龙君。 随着争斗,又有三位主事到来,身着赤红血衣,已算高层长老。 “好生热闹啊。” 人族这边,也有人随后赶至,手持长刀,身披甲胄,目光如炬。 此人是栖凤府城,梧桐神庙的护军中卫大将军。 他明面上是护送梧桐神庙第九庙祝,镇压大印江的,但在古迹现世之前,他就已经接到军令,备战至今,但还是慢了一步。 只见他一来,眸光扫过,尚未看清殿中情形,便被扯入了混战之中。 显然正在争斗的那些家伙,无论劫烬还是要妖邪,都并不愚蠢。 在这般混战之下,不能有置身事外之人! 否则,此消彼长,置身事外的那人,便会成为渔翁! 鹬蚌相争,唯渔翁得利! “还不出来?” 这梧桐神庙护军中卫大将军,横刀格挡。 便见真气四溢,身周掀起风浪。 他朝着外边,喝道:“迟必生变,劫烬来的人定然更多,当不了渔翁了!本座若死于此,尔等失臂助,岂能活命?” 外边传来叹息声,刀光骤然而出。 正是高柳城监天司的镇守使! 此次,高柳城监天司,来了四名炼气境,分别是林焰、韩征、以及陈阳、萧规两位镇守使。 此刻来的这位名为陈阳,内城正东区域的镇守使,若非资历不足,他也有望竞选副指挥使。 “大将军说笑了,我辈中人,岂能畏战?” 随着陈镇守使开口,又有一人,从殿门的另一端,走了进来。 出身内城六大家族之一的岳家,族中奉为大长老,炼精境巅峰修为,于城守府当中任职,负责内城练兵之事。 他的刀上,又有鲜血滴落,显然来时遭遇强敌。 —— “老爷,来齐了吗?”小白猿声音稍低,这般问道。 “得悉至高镇物位置的劫烬中人,以及察觉此处的妖邪,不在少数。”林焰仍如石像,然而心中却道:“高柳城方面,应该也已经获悉了古迹的详细情报,所以来了这三位。” “所以您的意思是,还有迟来的?”小白猿藏在手中,咕哝道:“这些家伙,多半都跟那劫烬大长老,属于同一品阶的人物……万一对手越聚越多,咱们岂不是死定?” “你以为现在跳出去,就能将他们全数按倒?”林焰轻笑了声,应道:“你算一下,这里有多少个劫烬高层?多少个强大妖物?多少个凶厉邪祟?” “还有这些高柳城来的,不一定就是盟友。”小白猿不由得提醒道。 “所以,古迹之中,都是争夺至高镇物的对手。”林焰眼神依然平静,心道:“就咱们眼前这一批,论起本事,都是栖凤府当中的上层。” “他们若是发现共同的敌人,联手而为,不容小觑,攻打高柳城或许不够,但若是去攻丰城……” “如果天公神王继续沉眠,没有出手,老爷我猜丰城都要沦陷一半。” “老爷我年纪未满二十,初入炼气未久,面对眼前这些足以攻城的阵容,自然要谨慎一些。” 随着林焰这般说来。 小白猿又怔了下。 “那你还打算让祂们都来跪拜?” “祂们不应该跪拜?” “……”小白猿沉默了。 “他们本无资格获取至高镇物,今日老爷给了资格,还使得他们有了大战一场的机会,能够酣畅淋漓打上这么一回,三跪九叩,过分吗?”林焰冷笑了声。 “老爷想借香火之力,助树仔炼化至高镇物?”小白猿顿时明朗过来。 “光凭祂们,都还不够,香火也就不够。”林焰神色依旧,心道:“这些家伙,要么是早有情报,要么是天赋异禀,能察觉至高镇物,要么是运气极好,撞到这里……祂们是来得最早的,但后面肯定还有迟来的……” “咱们这是在玩火啊……”小白猿低声道。 “伱天生不就是玩火的?”林焰这般问了一声。 “可祂们加起来,可是暴雨洪水啊。”小白猿说道:“要不是这大殿,恢弘浩大,占地极广,早给波及到了。” 轰隆!!! 大殿虽广,却也禁不住各方强者本领齐出,片刻之间,已是打得几乎崩塌! 殿顶被掀翻了去! 地上石板近乎碎成沙粒! 房梁倒塌,殿柱崩断,墙壁碎裂……大水汹涌,树木疯长。 又见剑气横空,沼气弥漫。 刀光剑影,真气爆发! 又见蛟龙兴风作浪,也见巨猿昂然咆哮! 不过片刻之间的光景,整座大殿几乎都被拆了! 此地一眼望去,大水奔腾,树木起伏,又有沼气弥漫,宛如大片古老的森林。 “打得好啊!”林焰心中这般想着,暗道:“我初入此境,还不熟悉炼气境的诸般本领。” “此前对于凶厉邪祟,也多是以镇魔神通为底气!” “今日见得这栖凤府当中,盘踞一方的强大妖邪出手,总算识得祂们的习性以及争斗的方式。” “炼气境巅峰的这几位,本事也都玄奇,刀光剑气,确实不俗。” “观此一战,我在争斗方面,可添诸多经验。” 随着林焰这般想来,又听得小白猿开口。 “老爷,大殿都打没了,这里眨眼的功夫,成了荒野蛮林,布满沼气洪水,你还说打得好?”小白猿连忙说道。 “稳住,别慌。”林焰平静道:“祂们不是没打过来嘛?” “嗯?”小白猿怔了下,却发现神台周围三十步,尤其是后方,竟然没有受到波及。 “这些家伙,都不是寻常之辈,已经察觉出来,至高镇物在神像这里。”林焰说道:“祂们打碎大殿,刻意避开此处,往前斗得远了些,没看出来吗?” “那咱们就这样坐着?”小白猿问道。 “这里被打碎了,动静之大,足以惊动周边各方强者。” 林焰心中应道:“原本还没能探明路径的那些家伙,此刻就像是有了指路明灯,也该到了!” 就在他告诉小白猿时,就见远处已有许多光芒,倏忽临近。 多为炼气境,少数炼精境巅峰。 此刻,就见神台矗立。 神像庄严,俯视前方,眼眸平淡。 而在前方,洪水泛滥,狂风暴雨。大量树木,破水而出。 蛟龙嘶吼,鳞甲碎裂。 刀光骤起,又有剑音长啸。 沼气四溢,偶尔化作利刃,穿透人身。 “嗯?” 林焰心中微震,暗道:“那个岳家的大长老,我记得任城守府卫军兵营的教头,炼精境巅峰的修为,居然支撑至今?” 他目光微凝,细看之下,却见那岳家大长老的身外,浮现出一片无色的痕迹。 像是一个钟鼎,通体透明,笼罩周身,竟然连剑中君的剑气,都没能击穿。 而在这位岳家大长老的手中,仍有一物,宛如击锤! 刚才那蛟龙的鳞甲,竟然是他锤下来的! “都说内城六大家族,都是家底丰厚,具有古老至宝,非同寻常,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林焰不由得暗道厉害。 却在此刻,各方势力再有人来,又有妖邪赶至。 这其中,倒不完全是为了至高镇物而来,有些只是因为寻不到其他镇物的位置,察觉此处,似乎有机可趁,抱着侥幸之心,前来夺取机缘。 能够从城镇幻景之中挣脱出来,进入旧民新乡的,十有八九,都是心志坚毅之辈。 “远方还有人来,再等等吗?”小白猿应道。 “等不及了。” 林焰叹息一声,就见前方大浪滔天,其中渗出一道光芒。 雨化公! 先前祂被劫烬的白龙君重创,逃命去了! 然而重创是假,借机脱离混战,潜行水中,直扑神像而来。 轰隆! 水中忽有一剑,击穿雨化公,直扑林焰而来! 正是先前,剑中君被神庙护军中卫大将军击败,剑身脱手,坠入水中,其肉身已然斩成两截。 可这一剑,却逆流而上,也是潜行而来。 但剑中君的本体,却在此刻,被束缚住了。 劫烬十二相麾下的白龙君,身在前方争斗,但是供奉的老祖宗,不知何时,也已来此。 嘭地一声! 神庙护军中卫大将军,被斩成两半,落入水中,却化作纸片。 这是近乎小成的剪纸为马! 他本身已是借着风浪,持有梧桐神庙灵符,来到了神像之前! 这些家伙,看似都在拼死一战,实则都在寻找机会,借机脱身,从而朝着神像而来。 如林焰所料,着实没有一个是简单的货色! “哈哈哈!!!” 忽然枯涩的声音传来。 便见神台骤然高升而起。 下方竟然不知不觉,已经生长了大量的藤蔓。 藤蔓生长,将神台托起,又见木魅显露真身,要将整个神像,尽数裹在当中! “该死!” 各方人物,都已露出惊色,纷纷朝此处赶来。 此前在场之中,这头木魅的威胁,是相对较小的。 在栖凤府当中,名声不算显赫。 在适才争斗当中,本事不算出色。 况且衍生出大量的树木,阻隔雨化公,横击众多妖邪。 木魅牵制众多对手,也被众多对手牵制。 数百棵大树,从祂身上衍化出来,就在前方,形成密林。 按道理说,祂是最不可能脱身的! 但偏偏祂却在此刻,将整个神台,都尽数裹住,意欲逃离! 轰隆隆!!! 大量的树木,疯狂生长,阻隔各方来敌! 却见在众多树木之上,传来大量枯涩的声音。 “诸位忘了,本座乃是从百树之中,生长而出?” “树能分株,栽种而生。” “作为木魅,一身分二,岂是艰难?” “不枉本座自斩一刀,跌落道行,今日镇物,终入我手!” 随着声音,就见那木魅,裹住神像,冲天而起,似乎要径直攀登,超出深渊之上。 “找死!!!” 在场众多人族、劫烬、妖邪,纷纷迎上。 却见此刻,一道身影,于林木之间,骤然跃起,宛如树木,却有人身。 正是以小神尊本源树心,修成炼气境的纪老。 先前他已经被血煞神将,一戟挥断。 谁能想到,竟然凭借不知什么手段,存活了下来。 “为教主效力,死而无悔!” 纪老露出悲色,却大声怒吼。 本源树心的力量,顷刻崩散,渗入每一株树木当中! 他自绝于此,借用本源树心,摧毁所有的树木,阻拦在场所有的人族、劫烬、妖物、邪祟、诡物!!! 刹那之间,所有人便已明白了过来! 他是劫烬大教主的人! 愿以死断后! 那么木魅,便是劫烬大教主,亲自供奉的邪祟! 在场之辈,无论出身、不论种族,论本领之高,皆是栖凤府的上层之列! 祂们来此拼搏,寻求至高镇物! 然而这劫烬大教主,其真身未现,此刻便已得手! 眼看那木魅,以身裹住神像,已经升高而去,将要离开深渊,远离众人而去。 四面八方,皆有怒吼咆哮之声,极为愤怒、不甘、怨恨,掺杂着种种诅咒言语。 然而此刻,所有的一切,都仿佛停顿下来! 不断升高的木魅,浑身僵滞! 下方的树木、藤蔓、不再生长! 时光仿佛都停了瞬间! 就见深渊顶上,金光绽放,伴随着苍老的声音。 “未经祭拜,心有不诚。” “至高镇物,与尔无缘。” 所有的人、妖、邪、诡物,都纷纷朝着上方看去,露出震骇之色。 只见木魅惨叫出声,旋即土崩瓦解。 祂仿佛一个木制的外壳,逐渐剥落下来。 而内中透出金光,耀眼刺目。 随后在场所有的生灵,便都听得苍老的声音,从头顶上传来。 “唯诚心祭拜者,尊吾为师,以吾为尊,方可得授吾之传承!” “……” 一瞬间的沉寂。 便有刹那后的高呼。 各方生灵,在这一刻,皆作叩拜。 “愿尊清灵公为师,继先师之传承!” 争取凌晨再写一章,大家可以明天睡醒看 (本章完) 第199章 我这一刀,屠神! 古迹当中,深渊之下。 各方强者,多已汇聚于残殿之下,各凭本事,争夺机缘。 这里是至高镇物所在大殿,汇聚而来者,更是古迹之中的佼佼者。 众多争夺者,眼看木魅即将得手,裹住神像,意欲逃离。 却见木魅骤然崩灭,上空金光璀璨,清灵公在此显露金身。 那木魅虽是一分为二,仅存半身,但依然是凶厉级数的邪祟当中,属于上层之列! 眨眼功夫,这半身就已消亡! 清灵公,余威犹在! 此刻威临八方,各方来者,尽数跪拜! 其中虽有谨慎之辈,刹那间心觉古怪,但机缘当前,亲眼所见,无不拜服。 再者说,在旧民新乡时,那个高柳城监天司的无常小辈,被视作“古之县尉”,众者也都为求机缘,勉强叩拜见礼。 何况此刻,这显然是货真价实的清灵公,神像金身显化,木魅刹那而灭! “愿尊清灵公为师,继先师之传承!” 此类声音,此起彼伏,于各方响起。 只见许多邪祟,如雨化公、沼灵老人等,均是幻化人形,躬身拜倒。 又见蛟龙、恶狼、凶虎之流,皆是匍匐低首,以示尊敬。 无论是栖凤府的人族强者,还是劫烬的高层人物,无一例外,皆是跪倒拜服。 就连远处,其余各方殿内,争夺九大镇物的,也都察觉异状,听闻清灵公之言,尽数拜倒。 哪怕是已经取得镇物的李神宗高徒,也携着那剑气葫芦,赶出殿外,拜倒在殿前。 “愿尊清灵公为师,继先师之传承!” 此刻高空之上,尽管木魅半身已死,但神台仍被大量藤蔓,托举于高空。 林焰盘坐其上,双手叠于腹部,施展金身神通,宛如真神降世。 这一番,各方人族、劫烬、妖物、邪祟、诡物等类,皆是诚心叩拜! 在旧民新乡之时,不过表面功夫,未有情愿,虽得少量香火,终究无济于事。 但在此刻,众者叩拜,心中诚敬,无有不服者。 其中更有些家伙,早先取了旧民祭品,以三炷香,敬奉这“金身神像”! 林焰虽未能察觉香火之力,却能感应到,柳树成长速度极快。 无形的力量,宛如水流! 在场各方,无一不是栖凤府的上层强者,香火汇聚而至,近乎形成江河! 虽然没有任何一道香火,可以跟那位“残狱府主”的香火相比。 但汇聚而来,便已经超过了残狱府主一人敬奉的香火! “树仔,长得好快啊……”小白猿不由得惊呼道:“老爷果然神机妙算,定到此刻,显露神威,深渊内所有的家伙,都在敬奉于您!” “小神尊何时能完全炼化至高镇物?”林焰这般问道。 “老爷这是问我?我虽身兼两族血脉,聪慧绝伦,但瞧不出来呀……”小白猿闷声道:“只是仔细看着,似乎应该比先前快了许多。” “半个时辰……” 就在此刻,又听得苍老的声音,从耳边响起,正是依附在至高镇物之内的清灵公残念。 “太久了。” 林焰俯视下来,心道:“总不至于逼着他们,接连叩拜半个时辰?毕竟是虚张声势,一时半会儿还成,稍微久了,就容易露出破绽!” 但清灵公却只在这一声后,再无回应。 “要不然,咱们现在跑了?”小白猿低声道:“我瞧那木魅,也是想裹着至高镇物,就立即逃出去……也没想着在众多强者的威胁之下,得以安然炼化!” “蠢材,你没听见,那个夺取了本源树心的监天司叛徒,不惜性命,为木魅断后,喊的是劫烬大教主!” 林焰应道:“木魅若是逃去,必有接应,但换成老爷我上去,就是要遭拦截了!接下来所面对的,就是这些家伙的追杀……” 他低头看着掌中的涅槃神卵,微微闭目,旋即睁眼。 既然还有半个时辰,才能炼化完成。 那么此刻,就先不炼化了! 他最初所谋,便是震慑各方强者,使祂们三跪九叩,得以香火入手! 既然图谋的香火,已经得手,也便不用急于这一时片刻! 只见这神台之上,林焰缓缓起身,金身神通,依然维持,光芒璀璨,神威浩荡。 他握住了手中的刀,俯视下方,看着最为强大的那一批敌人。 “老爷想做什么?” 小白猿顿时心慌。 林焰眸光璀璨,俯视下来。 下方众多强者,得见端坐神台的清灵公金身,缓缓站起,尽都更为激动。 只觉清灵公,要亲自挑选传承者! 也许不必拼命争夺至高镇物! 也许,哪怕自身修为稍逊一筹,也有资格得获传承! 在所有人族、劫烬、妖物、邪祟、诡物的注视当中,清灵公面无表情,眼眸淡漠,俯瞰众生。 “单以老爷我的修为,勉强可算跻身炼气境的中游。” “有镇魔之神通,更利于斩妖除魔,诛邪灭祟!” “再有血煞惊雷刀之圆满,凭刀法造诣,栖凤府人族当中,未必有多少人,能与我相比!” “更重要的是,涅槃神卵当中,不但有你在,还有树仔!”“树仔虽未能炼化至高镇物,但香火如此鼎盛,成长速度极快,更是获得了柳尊昔年残存之法力!” “你说此时此刻,放眼古迹之内,谁能挡我一刀?” 林焰拔刀出鞘,缓缓说道:“只是这一刀,要落在哪里?” “老爷觉得应该落在哪里?”小白猿忽然问道。 “自是应该落在煞气最多的那一处!”林焰说道。 “这头蛟龙,尚未完全褪去蛇身,但已经超出炼气境范畴,场中修为最高,莫过于它。”小白猿应道:“不若斩此蛟龙?” “世间有言,杀鸡焉用宰牛刀?” 林焰平静道:“我这一刀,当可通神,落于其身,屠刀裂蚯蚓,大材小用。” 他俯视下来,眼神愈发淡漠。 此刻身于高空,深渊便如砧板,场中尽是鱼肉。 他只出这一刀,若只斩杀一个,不免大材小用。 他眸光闪烁,思虑着该从哪一处下刀,才能杀得更多敌人,收获更多的煞气。 而落在下方各方强者身上,便如同是清灵公,高居云端,俯视下来,在祂们当中,挑选传承之人。 却未曾想过,此刻祂们正在叩拜的“神灵”,正在挑选祂们之间,哪一些可以当场去死。 而小白猿,也在刹那之间,明白老爷深意。 “老爷,伱沿着这边下刀,能斩六个,其中一个炼气境巅峰,两尊大妖。” “如果沿着那边下刀,只斩四个,但是足足三个炼气境巅峰,一尊凶邪。” “还有这边下刀,其实收获最大,斩十一个,但这一刀下去,梧桐神庙那位护军中卫大将军,也得陪葬……” 小白猿低声道:“当然,我是觉得他死在这一刀下,其实是荣幸至极,又有十尊大敌陪葬,还能给老爷贡献煞气,皆大欢喜。” 林焰看了一眼,笑了一声,说道:“护军中卫大将军,此人功勋卓著,不曾犯戒,我这一刀落下,固然收获最大,但与王渊、梁虎、施旭等人,又有什么区别?” “那老爷打算如何动用这一刀?”小白猿问道。 “此刀之威,已可通神……” 林焰看向前方,眼眸熠熠生辉,说道:“何不以此刀屠神?” 滚滚声响,宛如万马奔腾,自远方而来。 各方强者,无不震骇,纷纷朝着那边看了过去。 只见血光闪耀,于深渊黑暗之中,映照了半边天地。 那百丈神将,持大戟而至,只一步落下,地动山摇。 神威浩荡,愈发强盛,所见之人,无不震骇至极! “死!!!” 一声怒吼炸响! 声若洪钟,响彻深渊! 仿佛天摇地动! 在场之辈,都自负修为不俗,无一例外,皆感惊惧,骇然无比! 在金桥之上,便无人能挡祂一戟之威,眼睁睁看着这神将挥断金桥,尽数坠落深渊下。 却见此刻,顶上金光闪耀。 众人眼中的清灵公,立身神台之上,金光闪耀,令人刺目。 恍惚间,见清灵公拔刀出鞘,轻描淡写,挥出一刀。 深渊之下,仿佛凝滞。 雷光炸响! 血色锋芒! 顷刻间,衍生出百丈刀光,撕裂黑暗苍穹,径直斩去! 这血煞惊雷刀,具备林焰的真气、香火的神力,有柳尊的法力,更有镇魔的神通! “大胆!妄想弑神?” 血煞神将,周身血光翻涌,映照半边变色,宛如血海倒映于苍穹。 祂眼眸森冷至极,愤怒宛如烈火。 凡夫俗子!尘世蝼蚁! 于神威之前,怎敢拔刀? 轰! 长戟挥落! 百丈的刀光,被长戟拦下! 刀光仿佛不堪一击,如同金桥一般,被神将长戟挥断,从中断作两截! “尔敢!!!” 未等下方各路生灵感到震骇,却听得血煞神将怒吼声起,恍惚似是多了惊怒之意。 却见这一道百丈刀光,从中断裂,分作两截。 两截刀光,倏忽分开! 一刀往上,斩断首级! 一刀往下,拦腰截断! “弑之一字,以下犯上者!” 林焰语气平淡,缓缓说道:“本座今日,屠神而已!” (本章完) 第200章 林焰降服神兵!李神宗真气尽丧! 深渊之下,沉寂无声。 各方来者,无不露出震骇之色。 谁都知晓,这古迹非同寻常,旧民供奉的古老存在,强大得难以想象。 但刚才这血煞神将,一戟断金桥,将众者视作蝼蚁,肆意扫杀。 其强大凶威,众皆畏惧,心生骇意。 本以为,这将是一场强烈的大战,却未有料到,只一个照面,就定了胜负生死! 刀光起,分两截,将这百丈神将,断作三截! 眨眼之间,便见那百丈神将,分崩离析。 只见大量血肉,一块又一块掉落下来,轰隆落地,震动大地。 血肉落地,刹那间烂成泥渣。 唯独那一杆大戟,外层不断崩裂,显露出其中真容,约丈许来长的方天画戟。 只见神兵,坠落于地,径直插在地面上,寒光闪耀,凶威如旧。 “……” 林焰收刀入鞘,维持金身,再度盘膝坐于神台。 只是在这瞬息之间,他眼神变得恍惚。 这一刀,倾力而为。 真气耗竭。 柳尊残存法力,倾泻一空。 大量香火之力,随之用尽。 包括小神尊、以及小白猿,此刻都几乎被他一刀,抽尽了力量。 “老爷,没力了,一点气力都没了……”小白猿气若游丝,道:“接下来怎么办?” 这一刀,斩掉了作为深渊之下最大威胁的血煞神将,收获颇丰! 但是,此刻力竭,下方来自于各方的威胁,依然还在。 大量的炼气境、凶厉的妖邪、以及不知名的诡物,甚至就连那几个炼精境,都持有强大“宝物”,足以造成极大威胁。 就算将所获煞气,尽数添在修为上,也未必能抗衡下方所有大敌联合围攻! “无妨,这一刀,震得住他们!” 林焰如是应道。 可在此刻,便听得清灵公的声音传入耳中。 “然而,这一刀出,吾之残魂,不敢来夺你肉身了。” “……” 林焰闻言,不由一怔,随后便听得下方,传来剧烈呼喝之声。 “清灵公未死,力可斩神将,何须传承者?” 有声音骤然响起,大声喝道:“古迹是陷阱!祂要吞吃了我等……快逃!” 开口之人,正是高柳城监天司的那位陈阳镇守使! 然而声音才落,他面容枯萎,浑身扭曲,刹那间化作枯尸,旋即破散湮灭,化作了漫天齑粉! “快逃!” 又有劫烬中人,大声呼喊。 声音未落,人已化作齑粉,随风散去。 见此情景,便见各方来客,尽都骇然。 无论人族、劫烬、妖物、邪祟、还是诡物,都在刹那之间,朝着四面八方散去! 祂们此来所求,乃是机缘! 富贵险中求,何况大道乎? 祂们可以寻求机缘,而拼上性命。 然而此刻,原主仍在,机缘不可求,何必平白丢了性命? 只刹那之间,已有两大强者莫名陨落,谁也看不穿其中手段的轨迹。 没能看穿,便无法抵挡! 只得逃命! 两大强者临死之前,以命示警,眼下性命攸关,谁也不敢抱有侥幸之心! 只眨眼的功夫,便已如风流云散,散入深渊各方。 “来时艰难,去时全无阻碍,是你的残魂替祂们平了道路?” 林焰居于高空,俯视下来,目光微凝:“这是什么手段?” “残魂以为你身具伟力,可斩神将,心生退避……” 清灵公的声音,微微叹息,道:“祂尚未恢复,恐未能遁逃而去,因此惊退众人,混杂其中,离开这片福地。” 祂叹息道:“不过,伱这一刀之下,底蕴清空,真气耗竭,本也无法应对各方来攻,自身处境,岌岌可危……各方退散,对你而言,也算好事。” 林焰缓缓说道:“当晚辈斩此神将,得手之后,就不算力竭了。” 他微微闭目,感应着所获煞气,不由得露出惊奇之色。 随后,就见他的目光,落在那一杆长戟之上。 心中顿时升起了明悟! 这一杆长戟,才是血煞神将的本体,才是那净地的镇物! 斩杀血煞神将,煞气增加两千三百余,比之于甲子太岁之身,还要高出一倍! 这已经是极为庞大的收获,但却不如林焰心中的预期。 此刻他才明白,这一杆长戟,才是根本! “神兵尚未完全苏醒,然而凶威浩荡,持此神兵者,如能施展十之一二,炼精境亦可斩杀炼气境!” 清灵公此刻,缓缓说道:“这神兵先前只算初步醒来,以世间血肉魂魄,造就旧主之身……你这一刀,斩了其假身,断了其凶势,震慑其真灵,或可收为己用!” “如此说来,古迹之中,除至高镇物以外,当属这一杆神兵,是最大机缘!” 林焰看向手掌,平静说道:“小家伙,我善于用刀,神兵暂归你用,如何?” “老爷英明!我家祖上,便是用长兵的……”小白猿欢呼雀跃,万般欢喜,径直从掌中钻了出来,扑向了那地面上,凶威依旧的大戟! 下一刻,凶威如浪潮,无形之气,将小白猿掀翻了去。 “降服它,不容易。”清灵公缓缓说道。 “那就斩断它!”林焰语气平淡,心中想着,要么取煞气,要么得神兵,左右皆是获益。 “材质特殊,上古奇物,你的刀还不足以断此神兵。”清灵公应道。 “灭它真灵,不难。”林焰俯视下方,这样说来。 “这倒也是。”清灵公这般说来。 “小白猿,再往前去,它若再有不服,老爷亲自灭其真灵。” 林焰声音落下,小白猿振翅而飞,再次扑去。 却见凶威收敛,那一杆长戟,再无抵抗。 —— 与此同时。 高柳城以北。 大地崩塌,山脉倾倒,河流改道。 这一战,惊天动地! 只见高柳城监天司指挥使,已然断去左臂。 然而右手,依然持刀,看向前方,叹道:“大老爷,从劫烬教主的位置上,退下来以后,本事果然远胜往昔。” “断此一臂,你镇不住隐患了。” 劫烬大老爷,身如山岳,筋肉扭曲,唯独一张稚嫩脸庞,带着森冷的笑意:“你若匍匐跪地,拜于本座麾下,可助你于肉身失控以后,维持神智不灭。” “多谢大老爷好意,只是身为人族,不得人形,终究是苟延残喘,生不如死。” 指挥使大人伸手一挥,忽然弃刀。 长刀插在不远处。 “想求死了么?”劫烬大老爷出声应道。 “想帮大老爷解脱了。” 指挥使笑道:“这一战,看来我是败了,不过,给你换个对手,如何?” “残狱府主离去,栖凤府内,能与本座一战者,寥寥无几!” 劫烬大长老的肉身,宛如山岳一般,言语之间,真气如音,无处不在,已然将指挥使围在当中。 “方圆百里,风吹草动,皆在本座一念之间,未有强者临近。” “时至此刻,还有谁来救你?” “数十年争斗,本座终是胜了!” 声音落下,万千真气,倏忽而起! 仿佛万箭齐发,尽数朝着指挥使而来。 却见此刻,指挥使不慌不忙,扯去外衣。 只见衣内,一副画卷,被同时掀开。 那画卷迎空展开,内中画着一人。 貌若青年,五官端正,面上含笑,气度不凡。 只见画中之人,忽然一动,竟然迈步而出,身形虚实变幻。 刹那之间,万千真气,尽数凝滞。 “李神宗!!!” 劫烬大长老那稚嫩的面容之上,露出惊骇之色。 “何不早用此画?”李神宗偏头看了一眼,叹道:“你终究不能信我,否则今夜,何至于断臂?” “你的剑,还在古迹当中,从画中走来,赤手空拳,未必敌得过人家。”指挥使看向前方,说道:“祂弃了人身,不受‘人身窍穴’限制,超出世间炼气境的范畴了。” “既是如此,现在为何动用此画?”李神宗说道。 “你的剑,出来了。”指挥使平静道。 “那就用这一剑,送大长老上路!” 李神宗伸手一招! 便见遥遥百里之外。 逃出古迹之外的男子,面色大变,看着怀中的剑气葫芦。 这葫芦不断颤动,塞子忽然破开! 大量的剑气,宛如流星成雨,划破苍穹夜空! “久闻大长老之名,晚辈李神宗,有此一剑,请赐教!” “李神宗,你真身到此,或能与本座一战!” 劫烬大长老森然说道:“只将真气寄托古物之上,也妄想斩我?” “错了。” 李神宗并指成剑,笑道:“此身到此,如我真身……” 他剑指往前,轻轻一推。 却见劫烬大长老的身后,无穷剑气,汇聚而来,万千之众,尽数落在这肉山之上! “十年苦修真气,使我一朝用尽,大长老足以自傲了!” 李神宗语气如常,指尖涌现大量真气,化作剑气,往前奔袭而去,如同剑气洪流。 而他的手指、手腕、手臂、直至整个身体,都逐渐化作剑气,尽数往前倾泻而去。 眨眼之间,李神宗身影已消,化作剑气洪流! 前后剑气交击,劫烬大长老,顷刻间肉身湮灭! 指挥使看着手中的空白画卷,低语了一声:“这就是栖凤府外传来的新法?” (本章完) 第201章 炼气境!煞气!加!【一更!】 古迹一战,惊天动地! 人族、劫烬、妖物、邪祟、诡物,无不退散,尽都未能获得至高镇物! 此事惊动八方,远传栖凤府外。 时至今日,已过七日之久。 “今日便是彻底炼化至高镇物的时候了。” 林焰站在这旧民新乡的位置上,徐徐吐出口气。 他偏头看了一眼。 便见身后,是一个老者。 这是林焰以造身之法,给清灵公最后一缕神念,所创造的新身。 当年清灵公,被柳尊身灭,化作九大净地。 唯独至高镇物所在的金莲,遁入虚空,于冥冥之中,只有特殊时机,才能显化古迹的入口。 “差不多了。” 清灵公面色如常,缓缓说道:“残魂逃去,只一缕执念,存世七日而消,无法延续。” “过往是受得金莲庇护,宛如时光停止,再有香火供奉,得以求存。” “而今残魂已去,香火皆消,且金莲落于你手,换得新主……再护不得老夫这缕念头了。” 说到这里,祂看着林焰,肃然说道:“这道残魂,今后若遇,不可留手,势必灭尽,否则定成大患。” 林焰沉吟道:“清灵公至死护佑人族,其残魂何以成大患?” “临至晚年,修行之隐患,渗于自身之神志,所以招致不祥。” 老者感慨说道:“再到临死,不祥之意,更影响本身,导致心有不甘,更生遗憾,又添了贪生畏死之念!” 祂看着林焰,缓缓说道:“愿为人族而死的清灵公,在横击旧神之时,便已死了……这道残魂,便是晚年不祥之兆所化,你可视作恶念!” “明白。” 林焰微微点头,吐出口气。 “近来七日,老夫已经与你探讨了,炼气境方面的变化。” 清灵公叹了一声,说道:“但老夫的炼气境,当年也是不完善的。” 林焰沉吟着道:“前辈当年,便已超出炼气境之上,并身合福地,堪称神灵,仍然无法完全杜绝炼气境的隐患?” “炼气化神,为登神之路。” 清灵公缓缓说道:“当年晋升此境,原以为算是消弭了隐患,镇压了不祥,未曾料到,隐患只是藏得更深。” “自身一旦势弱,或是遭受重创,或者临至晚年……隐患会以更加可怕的方式出现。” “根基不稳,便有倾覆之危,修为越高,崩塌之时,造成的后果,便越是不可挽回。” “哪怕时隔三千年,当今时代的炼气之路,依然未有完善。” “当今世间,炼气境为中流砥柱,然而将来,这一批中流砥柱,在腐朽老迈之时,其倾塌之势,会压倒更大一片,惊天动地,祸及种族。” 随着清灵公所言,林焰陷入思索当中。 “所以,三千年前的时代,与当今时代之间,出现传承的断层,是因为大量中流砥柱的崩塌,导致覆灭?” “老夫晚年之时,自觉不妥,于是封闭福地,延缓诡夜入侵,百年不曾与外界来往。”清灵公叹息道:“最终无法挽回颓势,选择横击旧神,借旧神之威,开辟净土……伱的疑问,老夫无法解答。” “所以这些旧民,该当如何?”林焰沉默了下,忽然问道。 “初入福地,尔等历经考验,是判定‘心志’。” 清灵公说道:“心志不坚,将来必然失控!心志坚毅者,至少在鼎盛之年,不至于失控,仍能维持福地!至于这些你口中的‘旧民’……” 停顿了下,清灵公才道:“深渊之下,仅存不到二十人!念在老夫的情分上,尽量给他们一条活路。” 林焰微微摇头,说道:“他们本身,出自于‘劫烬’势力,一心摧毁人族栖息城池……况且自身本领不俗,将来觉醒,必是隐患。” “醒不过来了。” 清灵公微微抚须,说道:“他们在福地的‘轮回’之中沦陷,已洗尽今生,就算认识到,自己不是当年的人族,也不会再认同今生。” “前辈觉得,我可以认为,他们已经死了?” “真要这么说,也是说得通的。” “扮演旧民的道路,也不只是考验吧?” “老夫对不住他们,所以这是一场考验,也是一场,让他们用另类方式,延续生命的希望。”清灵公叹息道:“这十余人,就当做是老夫的后人吧。” “明白了。”林焰微微点头。 “你说过,人族历代传承,出现了断层。”清灵公缓缓说道:“他们虽为底层百姓,但各方面的一些东西,或许可以传续下去,哪怕只是一种造纸的技艺……” “晚辈会安置好他们。” 林焰给出了确切的答复。 清灵公闻言,微微一笑,却出声问道:“七日过去了,真气恢复了没有?” “差不多了,但不免过于缓慢。” 林焰皱眉道:“真气耗竭以后,留下的‘种子’,可以自行恢复,但须得七日,方可恢复吗?” “七日,已经是算是你根骨不差了。” 清灵公缓缓说道:“其实,本源真气,以自身为根基,炼精化气而成,恢复最为缓慢,当然,如果你有壮大气血的宝物,便可以轻易恢复过来。” “你从五行净世桥上面,吞纳灵气,获得的真气,属于最正统的真气,没有隐患。” “传说在诡夜降临之前,世间灵气充沛,炼气境修行,皆为正统真气。” “如若真气耗竭,一夜运功,即可圆满,无须等待‘真气种子’自行恢复。” 清灵公说到这里,却发现林焰眉宇微皱,露出不解之色。 “有何困惑之处?” “以晚辈所知,诡夜降临之前,世间似乎没有修行者。” “哦?”清灵公露出迷茫之色。 “诡夜之前,世间修行,以内壮巅峰,为人力极限,世无妖孽,亦无邪祟,也无以武入道之辈!” 林焰沉吟着说道:“而炼精境,本也是在诡夜降临之后,人族挣扎求存,历代先辈,以命开路,而逐渐开辟出来的道路……” “什么?” 清灵公似乎怔住了。 半晌之后,才听他低沉着道:“你所言之时代,源于何处?” 林焰低声道:“当世人族,探索古迹,所得之结论……根据我监天司情报,应是源于残狱府的一处古迹,而今已成人族福地!” 清灵公沉默了下,说道:“在老夫的认知当中,诡夜降临之前,世间灵气充沛,仙神驻世,传道世间,强者辈出!” “后来诡夜降临,世间灵气皆成诡异,从此修行路上,布满了隐患。” “人族先辈失控,埋葬了一个时代,修行路自此断绝。” “后世人族,在诡夜当中,重新开辟新的修行路!” 清灵公的声音落下,场中沉寂无声。林焰也未再开口,陷入了思索当中。 “关于诡夜之前的记载,竟然有如此巨大的差别?” “错在哪里?”清灵公罕见地露出茫然之色,低声道:“也许……都没有错?” “清灵公可有眉目?”林焰见状,出声问道。 “也许将来,你足够强大,旧神会给你答案。”清灵公想了想,说道:“老夫生于诡夜降临之后,一切认知,其实未必准确,何况……晚年不祥,未必对我这一缕神念没有影响。” “清灵公,心有猜测,但无法相信自身,恐怕对我造成误导?”林焰顿时明朗,这般问道。 “老夫识得一法,可以进行推衍,但一缕残念,又经不祥之兆,所获结果,定有错漏!” 清灵公叹息了声,说道:“况且推衍过后,此身势必消散,老夫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与其去寻一个注定不能完全准确的结果,不如用来,做一件实事。” “以这最后的力量,希望能替你护身,进一步感悟炼气境。” —— 五行净世桥上。 林焰俯视下来,吐出口气。 而清灵公,眼神之中,颇有恍惚,叹了一声。 “这五行净世桥,经日月洗礼,分两极升降。” “死在这福地之中的所有人族以及妖邪,都是祭品。” “祂们被五行净世桥所化,浊气下沉,清气上升。” “这也是一种‘灵气’的制造之法。” “但是,灵气所获,须得进行血祭,且耗费时日……” 清灵公看了过来,说道:“你一人便吞了八成灵气,可这却已经是,近来数十年里,积攒下来的了。” 林焰微微点头:“所以,五行净世桥的道路,也行不通。” “这五行净世桥,哪怕能够大量剥离异气,制造灵气,得以助你修行,可行走在外呢?” 清灵公缓缓说道:“与人争斗,真气耗尽,莫非还要回到五行净世桥来,才能恢复自身真气?” 林焰叹了一声。 以自身精血,造就本源真气。 除非肉身体魄,底蕴无穷,否则寻常炼气境,六次炼精化气,便到尽头,九次已是不易。 而与人交战,消耗真气以后,基本只能等候七日,使得本源真气,自行恢复。 现在来看,即便是正统真气,基本也是如此。 “所以这世间,终究只能修炼异种真气……” 林焰叹了一声,说道:“唯独世间‘异气’,无穷无尽,以此炼化,作为自身真气,便可以时刻修行,来增长修为。” “在与人争斗,真气耗尽以后,也可吞纳外界异气,从而一夜之间,功行圆满,得以恢复鼎盛。” “这个时代,容不得纯粹的炼气境了。” 说到这里,林焰深感无力,叹道:“历代先辈,皆未能完善炼气境,晚辈初成此境不久,总想着寻到完善的道路,此刻想来,真有些痴心妄想了……” 清灵公笑着说道:“这天地之间,如同泥潭之内,我等身在这个时代,想要尘埃不染,何其艰难?” “老夫曾经封闭福地,隔绝外界,也曾妄图留下一片净土。” “但诡夜侵蚀,终究渗透了进来。” 他微微抚须,有些叹息之意。 林焰看向前方,说道:“人族于此世挣扎求存,若无强者庇护,便都是妖邪的食物。” “身在这泥潭之中,纵然炼气境具有极大隐患,也别无选择,只能吞吃污泥,来让自身成长,为后辈遮掩风雨。” “哪怕将来隐患爆发,注定在黑暗中腐朽,但是,在腐朽之前,他们也是为人族,尽了毕生之力。” 说到这里,林焰转身过来,朝着清灵公施了一礼,道:“那晚辈,就开始了。” 清灵公微微点头。 旋即就见林焰,微微闭目。 三源纳气五行万炼宝录,功法运行。 他伸手一招,从五行净世桥之下,召来一缕异气,吞纳于身。 片刻之后,功行圆满,已成一缕真气。 “觉得如何?”清灵公这般问道。 “异种真气。” 林焰将这一缕真气,运至左眼。 睁开眼睛,只觉青光闪耀,森然可怖。 而右眼则是本源真气,黑白分明,眼神清澈。 “隐患不小,如果异种真气的数量过千,会开始影响自身性情。” 林焰收了真气,吐出口气,道:“数量越多,影响越大……” 他有三十余本源真气,又有二百余正统真气。 但异种真气,一旦过千,就会初步影响自身,数量越多,影响越大。 难以想象,那些只经历过几次炼精化气,只修成几缕本源真气,用来镇压自身‘神志’的,他们修得炼气境巅峰以后,平日里要经受多大的影响。 在理智与疯狂之间,经受日夜折磨! 若是压制得住的,能够保持冷静,那便是高柳城的指挥使大人,仍能为人族大局考虑。 倘如压制不住,要么肉身异变,失去人形,要么神志癫狂,成为新的妖物邪祟。 “如非必要,绝不以此功法,吞纳外界异气。” 林焰吐出口气,看着清灵公,说道:“接下来……也许晚辈,会心生杀机!” “若是老夫压不住,会提前告知你的。”清灵公应道。 “好!” 林焰微微闭目,感应着自身煞气。 修为:炼气境(203/6480)+ 随后,便见林焰在修为这一项,不断增添! 片刻之后,他睁开双眸,眼神凌厉到了极致。 修为:炼气境(1304/6480)+ “清灵公,晚辈已感心绪不平,接下来该你相助了。” “无妨,老夫镇得住!” 煞气增添!修为再增! 这一刻,林焰修为,突飞猛进! 直到他双眸睁开,万般血红,发出一声低吼,咬牙道:“清灵公,我想杀人了……” 这边先推荐一本书……今天会争取万字更新! (本章完) 第202章 开万世之路,非一人之功! 五行净世桥之上。 林焰双眸血红,伸手按在了刀上。 心中杀意翻涌,他紧紧咬牙,看着清灵公。 倘如眼前的是敌人,他已经拔刀砍杀了。 但眼前终究不是敌人,所以他的手掌,按在刀柄上,迟迟没有拔刀。 而原本应该出手相助,消磨影响的清灵公,却没有出手,静静看着林焰。 “受到异气的影响,其实有一种缓解的方式。” 清灵公出声说道:“以‘杀气’为根基,炼化而成的真气,就会让你想要杀人!” “那么,你今日杀一人,倾泻心中杀意,便得以平静下来了。” “适当发泄,才不会把人憋疯……在老夫那个时代,有不少的炼气境,便是这样做的!” “有些炼气境,以妖物血脉来炼精化气,让自身今日成为野兽,也就算是发泄了一番,得到暂时的冷静。” “有些炼气境,吞纳了世间邪气,便以邪祟的方式,去做一件事情,事后便也能够冷静下来。” “所以,你若对老夫出刀,便可以安静下来。” 老者微微抚须,走近林焰身前,道:“但是,从此之后,伱就会被‘杀机’所制!每一次杀机涌现,你就会想要杀人,以求平息!” “但往后,随着你修为提升,异种真气增添,心中杀机的浮现,会更为频繁!” “直到最后,你再也控制不住,沦为只求杀戮的妖邪!” “当然,以你的底蕴,哪怕修成炼气境巅峰,也不至于完全迷失本身神智。” “只是长久之下,杀机偶尔涌现出来,影响神智,仅此而已。” “等你哪天身受重伤,或者步入晚年,那么便压制不住杀机,临死之前,或许就会大开杀戒!” “待到那一日,无论善恶,无论亲疏,不分敌我,见者皆杀!” “……” 气氛沉寂到了极点。 半晌之后,才听得林焰枯涩的声音传来。 “这片刻之间,我增添了两千余真气,一时暴涨,经受不住冲击,确实影响巨大。” “但我毕竟有三十余本源真气,更有二百余正统真气,根基稳固!” “比之于世间那些老辈炼气境,只有几缕本源真气,却要镇压数千异种真气的影响,我自是轻松得许多。” “晚辈近年来,杀戮甚多,但杀人势必有因,绝不是为了杀戮而杀戮!” “杀机从不曾遮掩我本心!” 他缓缓松开手,喘息着道:“往后……也是一样!晚辈压得住!” 修为:炼气境(2604/6480)+ “你这等天赋神通,真是得天独厚!” 清灵公感慨道:“片刻光景,真气增添两千余,相当于炼气境的道路,直接越过了一半!你修为暴涨,来不及适应,居然承受住了影响,老夫没看错人……” “接下来,适应两日,也就够了。” 林焰微微闭目,出声说道:“往后,只要不是一瞬间真气暴涨,晚辈就可以逐渐适应!” 他看着清灵公,叹息道:“但晚辈在炼气境,终究无法为后世开辟完善的道路了!” 他的本意,是以自身的修行,趟出一条完善的道路来,为人族后世修行的道路,尽一分心力。 但此刻他心中也已明白,诡夜降临,世间异气无穷,宛如泥潭,无人可以挣脱! 哪怕自身凭着神通,可以杜绝隐患,往后在炼气境当中再无忧虑,可是自身的道路,终究无人可以复刻! “倒也未必,以你的天资,将来炼气化神,达到更高层次,眼界更广,本事更大,待到那时,返身过来,重新再看炼气之境……” 清灵公缓缓说道:“也许会有不一样的感悟。” 林焰觉得,老人家这话当中,宽慰之意或许占了大多数。 毕竟他老人家当年,也是炼气化神之后,方是坐镇于福地当中。 以他炼神境的修为,以及身合福地,近乎神灵的层次,回过头来,也终究无法为后世完善炼气境。 “世如泥潭,我等身在污泥中,将来你能出淤泥而不染,已是万般难得,以你当前的修为,不必奢求为万世杜绝隐患!” 清灵公负手而立,往前而行,说道:“等你足够强大,能够完全庇护一方,再来尝试,为后世开路吧!” 林焰微微点头,跟在身侧。 只见哗啦一声,纸做的假身,已经逐渐剥离。 虚幻的身影,从其中走了出来。 “为万世开路,绝非一人之功。”清灵公叹息了一声,这般说道:“集思广益,方可成事。” “晚辈明白,自当年先辈人族,开辟修行路,从拜祟法,到化妖法,一点一滴,完善了炼精境,非一朝一夕,也非一人之功。” 林焰说道:“我如今所学,也是历代先辈,从古至今,逐步摸索,传承下来的法门,晚辈自知也是站在他们的肩膀上,去攀登更高的山峰……” 他吐出口气,说道:“这条修行路,注定不是一人能完善的。” “你能明白这一点,便是好事。” 清灵公的身影,逐渐消散,叹息说道:“那一杆大戟,乃是凶神之兵……它的原主,乃是旧神,让那长了翅膀的白猿,须得善用,小心谨慎。” 林焰微微点头:“晚辈明白。” 清灵公的身影愈发虚幻,飘然而起,往苍穹而去。“物外光阴元自得,人间生灭有谁穷,千年大小荣枯事,过眼浑如一梦中……” 只听得老者的声音,充满了感慨:“凡乱世之中,难有文明鼎盛,往往盛景之下,才有文人辈出……想来这个时代,终究比老夫所在的时代,要更繁华一些!” 他转身过来,虚幻的身影,越飘越高,叹息说道:“老夫为人族,已尽了最后的力,往后的岁月,靠你们这些后生了。” “必不负先辈所望!” 林焰神色肃然,躬身施礼。 “老夫生前,为人族尽力,死后不可作乱人间,那一道残魂,还望你替老夫收拾残局。” “明白。”林焰应道。 “都说世间生灵,死归轮回,可老夫受世人尊为神灵,却也未曾见过,真正的幽冥地府。” 清灵公自嘲了一声,说道:“倒是昔年有数位挚友,曾身合福地,但晚年招致不祥,屠尽了自家庇护的人族,意欲创建‘冥府’,以求长生,最终都失败了……” 他看向天穹,感慨道:“世间若有冥府,怎让人间,遍地妖邪,鬼魅横生?” 他这样说来,似乎想到什么,忽然怔住,低语道:“冥府?” 他眼神之中,露出了惊异的色彩。 仿佛有什么难解的疑惑,在临近消散之前,忽然灵光一闪,悟得通透。 便见他近乎消散的虚影,忽然掐指,似在推衍着什么。 “古来炼神者,造就神域道场……” 清灵公大声喊道:“涌泉!黄泉……冥府……先后须调换顺序!” 他这样说来,再度掐指,似乎要继续推衍。 然而这一缕残念,本就临近消散,经过刚才的天机推衍,已不足以支撑下一次的推衍。 嘭地一声! 便已彻底湮灭,再无痕迹! 为人族而亡的清灵公,连最后一缕残念,也终究是为了人族的道路,而消耗殆尽。 “调换顺序?涌泉?黄泉?” 林焰眉头紧皱,心中略感茫然,低语道:“这是炼气境之上,修行的方向?” —— 与此同时。 高柳城中,陆公小院。 “韩征和吕堂,老夫会自行处理,用不着你们干涉!” 陆公面无表情,伸手一拂。 桌上的茶杯,尽数翻倒。 他这意思,便是驱赶来客,彻底翻脸。 以陆公的行事风格,能够让他作出这般举动,自是愤怒到了极点。 “您老这是何意?” 来自于梧桐神庙的第九庙祝,神色复杂,道:“这也不是晚辈的意思。” “但你传来了这个意思。” 陆公出声说道:“想要对他们下手,得先过老夫这一关。” 第九庙祝不由得叹息一声,道:“这不是您可以决定的,也不是大庙祝可以决定,甚至不是栖凤府决定的……这是来自于‘圣地’的意思!” “传来新法,便是圣地?” 陆公冷笑一声,说道:“此二人,心系人族,功勋卓著,此番前往古迹,奉命护持‘福地之主’,如今大事落定,不予赏赐,反倒要对他们下手?” “如今各方势力,天下八方,皆认定清灵公未亡!祂们并不知晓,古迹已经落入我方手中……” 第九庙祝出声道:“所以,但凡知道‘福地之主’真正身份的,都要进行妥善安排!” “福地之主的身份,老夫知道,陆长生也知道,栖凤府大城守,以及残狱府主,同样都知道了!” 陆公眼神凌厉,寒声道:“要不然,都杀了?” 第九庙祝揉了揉眉宇,说道:“圣地的意思,是除却你们这几位以外,不能再有外人得知!” 陆公沉默了下,出声说道:“老夫以性命担保,他二人决计不会泄密。” 第九庙祝摇头说道:“圣地的意思是,消息不得外泄!但那位使者的意思是,死人才能守秘!” “非要灭口?”陆公眼神变得冰冷。 “灭口,是最好的选择,即便传到圣地里边,也会默许这个做法!当然,这其实不是唯一的选择。”第九庙祝低声道:“那位使者,只要陆公认服,便可改杀为囚!” “所以,那所谓的使者,是披着圣地的皮,借着人族的大局,想杀老夫的人!”陆公沉声道:“守秘不是主要,本意……是冲着老夫来的!” “守秘自然是最主要的,但您在栖凤府声望太高,当初公然指责圣地使者,过度插手栖凤府城,除‘新法’以外,传来过多糟粕!此事,导致那位主导‘传承’的使者,受了圣地责罚,他对您很是不满,准确来说,是怀恨在心!” 第九庙祝脸色异样,叹道:“您虽然避他锋芒,卸任庙祝之位,退到高柳城养老,但是,却从未在他面前服软。” 陆公神色冷漠,一言不发。 而第九庙祝,此刻站起身来,施礼道:“大印江事毕,古迹一事落定,明日晚辈启程,回栖凤府城!于天亮之前,陆公须得给出确切的答复,您也知晓,那位圣地使者,耐心不足……” 后面这一小段内容,是原本出现在下一章的情节里,看大家有点儿争议,调到这章末尾来吧 (本章完) 第203章 福地新主!陆公决断!【三更!】 古迹之中,旧民新乡。 日月同升,悬崖的对面,原先是有着神火天宫的虚影。 然而如今,便见一株百丈高的柳树,迎风飘曳。 树梢之上,有着金色的苞,尚未绽放。 “柳树生金莲,还是第一次见咧,这不比猴子长翅膀来得稀奇?” 小白猿啧啧说来,眼中满是新奇之色。 此刻它没有造就假身,而是以真身面貌,站在此处。 但它激发血脉神通,高约丈许,宛如巨猿。 背生双翅,手持长戟,凶威凛然。 岳家的大长老,炼精境巅峰修为,持两件“古物”,可与炼气境争锋! 而它手中,虽只有一杆长戟,但品阶显然远胜岳家古物。 论起本领,这双翅白猿修为不高,但持此神兵,哪怕跟劫烬大长老战上一场,也有极大胜算! 随着它对神戟的运用,以及进一步炼化,催发其威能,将来必会更加强大。 就在此刻,便见悬崖对岸,柳枝伸展,宛如木桥,从天而降,横空过渊,来到近前。 林焰迈步上去,而小白猿紧随其后。 便见柳树枝条,骤然收回,将他们一人一猿,带到了悬崖的对面。 这边的巨大山峰,顶上削成一片平地,方圆约莫六千余步。 上面有着几具尸骨,形状各异。 大约是早年,劫烬中人,登上金桥,来到这片土地上,却寻不得神火天宫,最终困死于此。 看着这些形态全然不同的尸骨,想必临死之前,这些劫烬的高层,也不免失控,成为肉身邪祟。 “树仔算是完全炼化了这片古迹了吗?” 小白猿正要上前去,却见柳枝倏忽垂落,将它双脚捆住,径直吊了起来。 神戟爆发凶威,然后就被大量柳枝重重包裹! 紧接着,柳枝如鞭,不断抽打。 噼里啪啦一阵响动! 伴随着小白猿惨叫之声,响彻古迹内外! 随后又见大量柳枝,无风自动,挥舞之间,有破空之声。 声音尖利,逐渐形成规律,竟是化作了人声。 “从此之后,吾为树爷!” “树爷饶命啊……”小白猿哭喊着道:“别打啦,怕你了……” “行了。” 林焰摆了摆手,心中也颇为诧异。 未有想到,炼化这一片福地之后,这小神尊竟然能够挥舞树枝,破风之音,形成人声。 “要不是给老爷面子,打死你这猴子!” 声音落下,这才松开了捆住小白猿的柳枝。 又有柳枝伸展,带着一朵金色的苞,来到林焰的面前。 “至高镇物,含苞待放。” 林焰看了一眼,说道:“有朝一日,金莲绽放,就代表你完全能够动用这福地的力量,达到当年清灵公的层次了?” “达不到清灵公那个层次,此前那九大镇物,是从至高镇物分化出去的……咱们得了这朵金莲,但九朵瓣也分去了很大一部分的力量,将来得要收回,才能跟清灵公那般强大!” 小神尊挥舞树枝,应道:“不过,哪怕缺失九朵瓣,但这古迹依然可以为我所用,即便是目前初步掌握,就已经可以轻易打杀劫烬大长老了!” “只不过,以清灵公留下来的经验,每次借用古迹之力,都需要大量香火!” “所以老爷回去之后,需要跟高柳城商议,迁移大量人族,居住于此,建造神庙,供奉香火!” 随着小神尊所言,林焰微微点头。 古迹一旦入手,便算是人族的福地。 栖凤府内,各城之外,流亡于净地当中的人族,仍然不在少数。 从一开始,便决定要拿下古迹,来为更多的人族,提供栖身之地! “对了,老爷还要记住一点,香火之力,其实未必是好事。” 柳树在此刻,又再一次说道:“对于我等异类而言,其实也未必是好事,但却也是增长力量的一个方向,当然影响也是很大的……” 林焰点了点头,应道:“我从未打算,以香火之力修行。” 柳树继续挥舞树枝,又道:“对了,其实老爷的杀机,可以落在我的身上!往后,老爷可以尽情以煞气来增添自身的真气,所带来的影响,都可以尽数倾泻于我身……待我建庙以后,就能以香火镇压杀机!” “煞气是我斩杀大敌,从而获得的收获。” 林焰微微摇头,说道:“杀敌所获之煞气,本身便是‘杀气’!” “食煞神通,可以增添修为,但煞气终归是煞气,蕴藏的杀机同样存在。” “神通……神通……该是神的本事,然而老爷我仍属凡夫俗子。” “或许将来踏上登神路,才能完全发挥出这神通的完整神效!” “炼精境修持肉身,煞气的影响极小,隐患可忽略不计,然而到了炼气境,则影响极大!” “不过,放在如今,老爷我自问能镇得住,今后修至炼气巅峰,也无惧失控的风险。” 他看着眼前的柳树,缓缓说道:“倒是伱,如果我这一身杀机,都倾泻在你的身上,万一你压不住杀机,将来此地栖息的人族,该当如何?” 先前他扮演县尉之时,可是尝试过,将杀机与怒意,都传给了这柳树。 后果就是,在涅槃神卵当中,柳树杀机四溢,愤怒至极,将小白猿吊起来,疯狂鞭打。 倘如往后,当真有自己都压制不住的杀机,传给了这株柳树,岂不是要大开杀戒? “其实,只要有足够香火,能镇压得住!”柳树应道。 “若有朝一日,香火不足呢?” 林焰停顿了下,又道:“你虽是柳树之身,却可以看做另一个我,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倘如将来,我自身伤重,又或者临近晚年,你就是下一个清灵公!” “那老爷的意思是……”柳树挥舞树枝,说道:“您要继续以食煞神通,以煞气化为真气,并独自抗衡这其中所带来的影响?” “世人炼精化气,九次已是罕见,尚且可以抵抗数千道异种真气的影响,何况老爷我底蕴深厚?” 林焰笑了一声,说道:“若当真压制不住,也只能传给你了……不过,老爷我盘算过了,往后,只要不是一夜之间,就升到炼气境巅峰,就不会被杀机所惑!” “今后以煞气增添真气,顶多就是性情暴躁一些,想杀人的时候更频繁一些,问题不会太大……” 他往后看了一眼,说道:“不过清灵公执念消散之前,所进行的推衍,似乎对于炼气境的完善,极为重要。” “等这次回去,与陆公商议,集思广益,凭他老人家的学识,也许可以凭着清灵公的线索,推算出更多的东西。” “有生之年,老爷我势必能够看见,炼气境的完善道路!” “就是可惜了,往后的修为进展,涉及食煞神通,后人无法复刻……我炼气境走到今日,修行心得,戛然而止了。” 林焰叹了一声,伸手入怀,取出一本簿册。 从炼精化气的步骤,到本源真气的修炼。 其中也讲述了,对外修行,一旦本源真气耗尽,会有气种留于窍穴,七日方可恢复,除非得获助益气血的宝物。 再有关于纯粹灵气所修炼出来的正统真气。 还有他刚才从五行净世桥之下,所汲取的那一缕“异种”真气。 这三类真气,各有不同。 而三者的弊端,以及相应的优势,还有对于自身的影响,他都详细记录在册。 唯独煞气所化之真气,与食煞神通相关,对后人不具备参考意义,因此未曾记录在册。 “关于炼气境的心得体会,到此为止了……” 林焰收回册子,平静说道:“只等将来,完善道路,再来重续。”他伸手一招,将小白猿招来,然后看着柳树,道:“从此之后,由你来镇守古迹了。” 镇守古迹,便等同于画地为牢。 从此便不得走出古迹半步! 这也是林焰不愿意炼化至高镇物的原因之一。 “老爷放心,我本就是树木,扎根一处,便不再挪移。” 树枝挥舞,声音传来,逐渐变得微弱,轻声道:“但您老人家记得常回来看我……” “当然!” 林焰笑着说道:“落在劫烬手中的那些‘瓣’,老爷会一个一个,给你讨回来!” “好咧!” 树枝伸展,探到了悬崖的对岸,到了旧民新乡的位置上。 “顺便将韩总旗使还有吕堂,都接回来,清灵公赠予他们的机缘,应该消化得差不多了。” 林焰拎着小白猿,一手提着神戟,走在这一根柳枝上。 —— 高柳城当中。 陆公站在院中,背负双手,抬头看向北方的天穹。 “天还未亮,就来要答复了?现在老夫不想见你,滚出去!” “是我。” 声音传来,竟是颇为熟悉。 陆公转过身来,就看见断臂的男子,微微一笑,抬起独臂,挥了挥手。 “侥幸活着回来了。” “李神宗真身未至,竟然一击得手,杀死了劫烬的前任教主,确实意外。”陆公看了他一眼,这般说道。 “其实,李神宗那一具画中之身,也基本等同于真身了。”指挥使大人笑着说道。 “哦?何以见得?”陆公问道。 “两件诡物,一为画卷,二为葫芦。”指挥使大人说道:“画卷之内,真气化为身躯!葫芦之中,真气化作利剑!” “这也比不得真身。”陆公说道。 “他是连同真气种子,都留在了画卷和葫芦当中。”指挥使缓缓说道:“从此之后,画卷与葫芦,将成为栖凤府内,显赫有名的两件至宝了。” “若只灌注真气于其中,只算是一次手段的施展。”陆公微微皱眉,说道:“但连真气种子,都落在两件诡物当中……这是自废修为!” “不错,李神宗一身真气尽丧,只算个炼精境的武夫了。”指挥使这般说来。 “不好说,他这两件宝物,也不一定就是近日的手笔。”陆公忽然冷笑了声,说道:“那个家伙,正常来说,可不会让外人知晓,他修为大跌的事情。” “不瞒陆公,我也这般想的,这两件诡物,十有八九,是在多年前就已完成炼造了,时至今日,李神宗自身修为恢复过来,才愿意将两件宝贝,交与我手。”指挥使笑着说道:“但外界或许有人,会认为他跌到了炼精境,前去刺杀。” “李神宗钓鱼的手法,愈发高妙了。”陆公这样说来,又道:“你这位指挥使,倒也不差!” “可陆公垂钓,非但鱼饵都不愿给,连鱼钩都不想弯……”指挥使轻声道:“直钩,可钓不得鱼的。” “他们三个人,在老夫心中,都不是鱼饵!”陆公面色冷了下来,道:“老夫更不是鱼钩,想让老夫弯了腰,妄想!” “看来陆公已是决意要对抗圣地之意。”指挥使大人叹了声:“您要知晓,作为圣地使者,来到栖凤府,一言一行,代表的就是圣地!” “老夫想过,今夜会有人来劝,但想到了很多人,却唯独没有想到,竟是你来!”陆公目光冰冷,隐含愤怒之意。 “劝说谈不上,只是有些话,想跟您老聊一聊。”指挥使大人神色凝重,说道:“您老人家,究竟打算怎么回应?” “你觉得老夫会怎么做?”陆公忽然问道。 “大约是各退一步。”指挥使大人想了想,说道:“从此,吕堂与韩征,囚于禁地。” “那你觉得这位福地新主,会怎么做?”陆公再度问道。 “以他的性子,多半就要拔刀了。”指挥使大人笑了声,但却想到什么,神色黯淡了些,叹道:“只是可惜,从此之后,他画地为牢,出不来了……我着实没能料到,这座古迹,异于过往,那至高镇物,竟会将他绑住!” “你觉得他画地为牢,但他若是能归来呢?”陆公眉宇一扬。 “哦?”指挥使大人皱眉道:“陆公用的什么办法,能让他得了至高镇物之后,能出这座福地之外?” “这不是老夫的方法,是他自己的本事。”陆公平静说道。 “就算他能出来,此事……”指挥使大人微微摇头:“着实也不该让这小子出面,来得罪那圣地使者。” “这一次,那使者最大的退让,也是囚禁。”陆公叹了口气,缓缓说道:“你觉得,林焰会让他们两个,从此囚于禁地当中?” “不会。”指挥使大人皱眉道。 “那你觉得,韩征和吕堂,可有罪么?”陆公问道。 “无罪。”指挥使轻声道。 “那你还想劝老夫?”陆公怒声说道:“你也知晓了他这福地新主的身份,若此番灭口的人,再加上你,又如何?” “加我一条命,也未尝不可。”指挥使笑着点头。 “你断了一臂,命也残了,倒是很洒脱。”陆公哼了一声,道:“可韩征和吕堂,正值鼎盛,乃是在你之后,下一代的中流砥柱!” “古迹入手,几乎可以视作,让人族添多一座天然的城池,多出一尊强大的‘守护神’!” 指挥使微微摇头,出声说道:“况且,目前外界只认为是清灵公未亡,不知古迹已落于我方之手!只要封锁消息,将来进行布局,定计谋划,大有可为,势必能够重创劫烬、妖物、邪祟等各方大敌。” “往后涉及到的,也都关乎栖凤府内人族之大局,长远来看,牵扯近百万之众的人族生存,已不是我们三人的分量,可以与之相提并论的。” 他看着陆公,神色认真,说道:“即便我在鼎盛时期,若为此事,也愿赴死!” 陆公闻言,冷笑一声,说道:“你倒是心够狠,连自己的命也愿意丢。” “心不狠,也做不得照夜人的首领。” 指挥使自嘲地笑了声,道:“每一个被我选中的照夜人,性命便算是去了九成!经我之手,送出城外,那么这照夜人,便已死了十成。” “例如季薄昌,即便将来灭尽了劫烬,他也注定回不来了!” “每一个有资格成为照夜人的,都是人族当中,心志最为坚毅,堪称人族之脊梁的。” “我送走了太多这样的人,其实也期盼着,有朝一日,谁来送我去死。” “不过,我愿意赴死,是我的事情!韩征和吕堂,不是照夜人,命不归我管!” 指挥使看向北方的天穹,说道:“可是陆公要知道一点,对于圣地而言,论大局之利害,其实无论是我、韩征、还是吕堂,都不重要!” 陆公深深看他一眼,往边上走去,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我等都不重要,那么无常呢?” “作为福地之主,他自然是很重要!” “可无常不会容忍此事,无论是杀还是囚!” “陆公忘了,在圣地眼中,他分量虽重,也只是一个强大的囚徒!”指挥使神色凝重,缓缓道:“至少,他对圣地的存在,构不成任何威胁。” “你去过圣地,对他们更为了解,他们究竟是什么样的?”陆公沉默片刻,忽然问道。 “圣地之中,并非铁板一块,内中势力其实很复杂!” “绝大部分的圣地中人,只是与我等这般的修行人!例如那位使者,他会因陆公的公然指责,为此而动怒,在职权范围内,为难于你。” “但圣地最高层的那些人,我怀疑他们甚至失了喜怒哀乐,封了七情六欲!” “作为圣地的高层,他们基本都有一个共同的认知,那就是为了人族生存之大局,杜绝一切隐患,不择手段,不计情面,只看利弊,无关善恶!” 指挥使停顿了下,说道:“在无常成为福地新主之后,他的分量,已经远超过了那位栖凤府城的施副城守!今夜,已经有圣地的人,找上他了,只要这位炼气境巅峰的副城守不愿放下仇恨,一样会被杀!” 他伸手抚摸着断臂,低声道:“这就是我今夜来找陆公的原因!” (本章完) 第204章 我的前途不由他人来定! 天色渐明。 古迹之外。 林焰回望了一眼,吐出口气。 小白猿已经扮作了少年林焰的模样,背负长戟,低声道:“老爷放心,树爷稳得很,回头料理了外界事情,再来看它。” “咱们在古迹当中停留的时日太久,外边的人手多数已经撤走了……但是,按道理说,应该在远处净地,留下人手,监看周边变化。”韩总旗使从远处走来,微微摇头:“得徒步走一段,找到他们。” “那就尽快赶路,陆公怕是等急了。” 吕堂这般说来,古迹当中七日里,他已成功完成了炼精化气的步骤。 除却至高镇物以外,九个瓣形成的镇物,便是最大的机缘。 吕堂和韩总旗使,虽然未有获取镇物,但都得到了不同的机缘。 经过五行净世桥,并得到日月同升的洗礼,再有殿中那一场机缘,吕堂能够达到炼气境,倒也不算出乎意料之外。 倒是韩总旗使,目前看着,似乎修为进展不大,没能一夜之间,真气暴涨。 可是其中获益,却利于他将来的修行。 “里边那位,是柳树成妖?还是从柳尊身上剥离出来的,类似于小神尊那样的存在?”韩总旗使沉吟道:“能完全信得过吗?” “当然。”林焰微微点头,正要解释。 “信得过就好。”吕堂摆手道:“你这身本事,过于玄奇,不想问了。” “……” 韩总旗使神色复杂,他心里其实还是很好奇的。 不过从面对劫烬大长老的那一战来看,林焰这身本事,已经让他们极为陌生了。 身化金光,宛如金刚之躯。 又能变化岩石,让人难以辨认。 且那些纸人,造诣之高,也让人看得心中惊愕。 这些手段,虽有伪装易容、以及剪纸为马等等痕迹,却已经完全超出了这些法门应有的范畴。 “想学?”林焰忽然偏头,笑着问道。 “学不了。”吕堂摇头说道:“我们得要精心钻研炼气境的修行,哪有精力去学那些本事?” “……”林焰依然没能适应如今的吕堂,总觉得这番话,从这黑脸大汉口中说出来,让人有些恍惚。 “看什么看?我有自知之明,在修行之余,即便只多一门刀法,用心练个十年,都未必大成!” 吕堂哼了一声,道:“没能修到你这等造诣,那就是杂而不精的手段,对我等其实无用,白费心血……” 韩总旗使闻言,点头应道:“此言极是,当前修炼真气,是为首要!将来兼修一门攻伐手段,修得一门护身之法,才是我们该走的正经路数!” 他们二人,也修行过敛息诀,钻研过易容术,但基本只是入门的造诣。 毕竟,这些旁门左道,耗费极大精力,但是对于迎敌对战,用处不大……因此,对绝大多数人来说,有一定了解,入了门槛,基本便足够了。 多练一门刀法,多修一门护身手段,更有作用。 大约只有类似于照夜人这一种人,平日里有特殊需求的,才会耗费更多精力,去钻研一些较为特殊的法门。 “我这里整理了一部修行心得,两位可以拿去作为参考,等看完了,上报内城监天司,替我换成功勋,领些赏银。” 林焰伸手入怀,取出册子,递了过去。 “……” 韩总旗使沉默了下来。 吕堂微微抿嘴,半晌之后,才道:“你入炼气境,没多久吧?咱俩刚认识时,伱修为还不如我,对吧?” 没等林焰回答,他接过册子,闷声道:“你哪里总结出这么多经验来?” 按道理说,三人都是初成炼气境未久。 那么三人都应该是共同探索,相互扶持,一起钻研。 怎么转眼的功夫,这小子就扔出一本修炼心得来? 能够拿出手的修炼心得,势必已经梳理了一番自身修行的道路,并且在炼气境有了极高的造诣。 如果至高镇物,落在林焰手中,那么此刻作为福地新主,完全得获清灵公传承,堪称未来的‘守护神’,如今拿出一部炼气境修行心得,倒也不足为奇。 可这小子,不对劲啊。 “本源真气?正统真气?异种真气?” 韩总旗使接过册子,翻了几页,愕然道:“你连各类真气的优劣利弊,以及其中影响,将来前路,都摸索过了?” “差不多了。” 林焰点了点头,说道:“只是还没到炼气境巅峰,所以,严格来说,只有半部……后半部的修行心得,不具备参考的意义了。” “没到炼气境巅峰?这叫什么话?” 吕堂不由得脸色一僵,倏地闭上双目,感应着自己眉心祖窍当中,仅有的一缕可怜兮兮的本源真气。 随后就见这黑脸大汉,睁开眼睛,看了看林焰,半晌不说话。 韩总旗使欲言又止,最终咬了咬牙,决定不问! 小白猿摸了摸长戟,咕哝着道:“跟老爷比,他俩不是找虐嘛?” 在气氛凝滞之下,三人一猿,徒步走了一个上午。 却见前方,忽然鹰鸣长啸。一头成了精的黑鹰,由远而近。 上面站着一个断手之人,赫然是栖凤府来的那位巡察使。 其师叔,就是曾经被劫烬所害,因古法隐患失控,杀死同伴,后来在丰城南边净地,跟林焰见过的那位老辈镇守使。 “还以为你们四人,都葬在古迹当中了。” 巨鹰未落,上方便传来声音。 那位巡察使,一跃而落。 他在炼精境当中,修为本是不低,近乎巅峰层次。 但断去左手,实力受损,且血气运转不畅,只能看作炼精境中下层的战力了。 并且往后,气血会逐渐下滑,暮年的衰弱状态,会提前降临……而突破炼气境的希望,基本可以算是断绝了。 “死不了。” 韩总旗使上前去,看了一眼他断去的手掌,摇头说道:“你有生之年,本该有突破炼气境的希望,一时意气,鲁莽!” “你看多少炼精境巅峰的人物,终此一生,都止步于炼精化气之前?” 这巡察使笑着说道:“韩兄也是蹉跎十年光阴,但好在苦尽甘来,我自问没有韩兄的运道……” 他这样说来,又看向林焰,施了一礼,道:“我师叔的事情,高柳城的指挥使,已经告知于我了,多谢!” 根据那位老镇守使的意思,是哪天身死道消以后,再告诉这位师侄。 但林焰告知于监天司指挥使,而指挥使大人,显然有更深的考虑。 “怎么回事?” 韩总旗使有些惊愕。 “先前我师叔遭人所害,古法隐患爆发,犯了大罪,又不愿被囚,故而遁逃,我私放了他,心有不安,自断一手,以作责罚。” 巡察使叹了一声,说道:“他本答应过,此生不入劫烬。” “前些时日,照夜人传回消息,知晓我师叔成为了劫烬的一员,这些时日以来,我寝食难安,心中万般惭愧。” “先前得了无常的消息,经高柳城指挥使告知于我,方是知晓,他老人家仍然心系人族,藏于劫烬,忍辱负重。” “如此想来,我当日所为,也并非大错特错。” 这般说来,他看着林焰,便又要施礼。 林焰伸手,将他托住,旋即退了一步,施礼道:“巡察使有情有义,老镇守使心系人族,你这一门传承,令人尊敬,更应受我一礼!” “来来回回,这么客气,有完没完?”韩总旗使无奈道:“整点吃喝的,早点安排马匹,回高柳城才是。” “也是,多日不出,免得陆公还以为咱们三个都栽了,埋在里边出不来。”吕堂连忙说道。 “四个!”小白猿怒道:“大黑脸,你当我不存在吗?” “陆公……”听到这里,那位巡察使微微皱眉。 “怎么回事?” 见状,林焰等人,都露出异色,当即出声询问。 “具体什么情况,我也不知道。” 这位巡察使摇头说道:“但是今日上午,栖凤府第九庙祝,本该回返府城,却留在了高柳城中。” “而且随行的神庙护军中卫,连同那位大将军,也留下了三十人。” “好像是梧桐神庙大庙祝的意思,应该跟陆公有关。” “对了,这消息是高柳城监天司,特意传过来的!按道理说,我只是负责在古迹周围巡视,借着这鹰眼,观测风吹草动,而陆公的事,跟我无关……” 他看了一下眼前的四人,说道:“现在我大约知晓,为什么消息传到我这儿了!” “陆公出事了!” 吕堂偏过头来,沉声道:“得尽快回去。” 这位巡察使让了一步,说道:“前方净地,由我负责,这就让人安排快马。” 他似乎想到什么,又道:“如果你们觉得事情紧急,我可以改用快马巡视古迹……我身边这位老友,可以借你们,但它体型所限,只能乘坐一人。” 四人都对视了一眼。 “那我先回去……”吕堂出声说道。 “此事应该跟古迹有关系。”林焰沉吟着道:“我了解得比你多。” “我……”吕堂仍要开口。 “就这么定了。”林焰按住他的肩膀,低沉着道:“你初入炼气境,但那位栖凤府护军中卫大将军是炼气境巅峰!真有什么变故,我比你有把握,护得陆公周全!” “事涉栖凤府高层,能让陆公深陷其中,势必不是小事!” 韩总旗使这时开口。 他终究担心,这小子一言不合,就对栖凤府的神庙护军,拔刀相向。 他看着林焰,说道:“你年纪尚轻,大好前途,未来前程不可限量,年后就该升任镇守使了,眼下其实由我出面,更合适些……” “陆公于我有大恩,跟韩总旗使一样!” 林焰翻身跃上鹰背,沉声说道:“我的前途,从不是由栖凤府的高层来定!” 声音落下,他不再多言,他驾驭巨鹰,振翅飞起,消失于云端! (本章完) 第205章 陆公的错!林焰的刀! 高柳城,临江坊,陆公院中。 天色临近傍晚,日渐昏黄。 藤椅之上,陆公躺在上面,打了个哈欠,将蒲扇放在脸上,遮掩亮光。 而在身边,水道中间,有一座木车。 水流转过,木车轮转,边缘是扇叶,吹起了略感温暖的风。 “高柳城中,倒是有些能工巧匠。” 第九庙祝笑了声,说道:“据说这一次,在古迹当中,那些人经历了古老时代的城镇幻景。城中如今已在整理其中一切见闻,难道这座木车,也是根据古迹之中见闻,仿造而成?” “胡说八道,这是老夫得意弟子的心血之作,苦心钻研而来,不是仿造前人的。” 陆公将蒲扇拿下来,怒道:“你在这里,监看老夫就算了,别恶心老夫!” “陆公收徒一事,晚辈也听说了,大庙祝也颇是好奇,倒是……” “聒噪!” “陆公何必拿我撒气?” “你们围了老夫的院子,还不容老夫有气?” “我们不过是听命办事的。” 第九庙祝揉了揉眉头,说道:“再者说了,先前传话,谁都一样,又不是我的意思!而眼下,是陆大庙祝的意思,为了保护您老……” “老夫在高柳城,过得挺好,足够安全,用不着保护。” 陆公平静说道:“真要被人刺杀,就当劫烬干的,第一问责高柳城守府,第二问责高柳城监天司,不用波及他人!” “陆公何必如此倔强?” 第九庙祝低声说道:“大庙祝昨夜已经跟圣地使者见过面了,对方也算是已经让步了,可以改杀为囚!” 陆公将蒲扇扔在地上,说道:“凭什么囚?罪在何处?他们不是修订了所谓的律法?根据哪一条律法规章来的?” 第九庙祝叹息说道:“其实这事,本也是囚!至于灭口,是因为您老得罪了人家……” 说到这里,他无奈道:“当然,即便大家都知道,这位使者,有公报私仇的嫌疑,可就算闹到圣地去,他说为了大局,选择灭口,圣地高层顶多算他过度严苛,都未必认为他的做事方法有问题!” “难道没有问题?” 陆公冷笑一声:“无罪之人,有功在身,改杀为囚,就没问题了?” 第九庙祝沉默了下,又道:“陆公忘了,自己是怎么被迫卸任梧桐神庙的庙祝职位的?” 陆公沉默了下来。 而第九庙祝站起身来,负手而立,轻声道:“栖凤府与残狱府,两地劫烬高层,论太上长老,共有六位。” “其中为首的,是从劫烬教主之位退下来的大老爷,已经被李神宗杀了。” “如今还有五位,陆公不要忘了,后面这两位,可是从你手中栽培起来的。” 他转过身来,看着藤椅上显得黯然的老人,缓缓说道:“当年您老也认为,他们都是人族的脊梁,绝不可能有泄露人族机密的嫌疑,结果丰城出了大乱,损失惨重,那年闹了饥荒,死了多少人?” 陆公微微闭目,半晌过后,才涩声说道:“伱也认识他们,莫非也都觉得,是老夫识人不明?” “当然不是。” 第九庙祝低声道:“晚辈知道,他们本性坚定,是为了人族,可以甘心赴死的人。” “尤其是那位姓卓的老先生,他成为劫烬之前,在栖凤府城,任栖凤府巡察使之位,曾护送我等烧香人,出城接收镇物。” “当时离得远,风雨骤起,耽搁路途,入夜之后,妖邪来犯,死伤惨重,仅存他一人独守!” “他为了救人,推开一个少年,自己连肠子都被掏了一截。” “当时他一手持刀,一手捧腹,把肠子塞进去,让我们先走,不用等他。” 第九庙祝自嘲地笑了一声:“谁能想到,这样的人,最后也沦落成了劫烬?所以,面对他们年轻之时,怎么能说是您识人不明呢?” 陆公默然不语,放下了手中的蒲扇。 “晚辈也知道,他们的古法隐患,一直都是您老帮忙压制,因此是没有疏漏的。” 第九庙祝,叹息说道:“但不管怎么样,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最后他们都成了劫烬的高层,被彻底污染了,无法逆转。” “其实晚辈对韩征,也并不熟悉,但听过他跟李神宗的恩怨。” “至于吕堂,当年我还是神庙的烧香人,尚未晋升庙祝,他作为护军统领,与我相熟。” “他二人都是刚正不阿之辈,为求公道,哪怕人头落地,也不低头。” “这种人能够受到陆公器重,我并不意外。” “但若论正直、公义、舍生忘死之决心,那两位劫烬的太上长老,年轻之时,何曾弱于他们?” “可结果又是怎样?” 他看着陆公,出声说道:“炼气境尚未完善,但是,就算摒弃古法隐患的忧虑!单说未来,您老可以保证,他们不会成为劫烬?” 声音落下,他走到陆公的面前,伸手按住木车。 水流转过,木车不动,风也停住了。 “今日这二人,不会泄密,但明日如何,陆公也不敢承诺,是吗?” 第九庙祝声音干涩,说道:“一座福地,就是一座天然城池,不用耗费数十上百年去建造,甚至要比城池,更为安稳,会涉及到数以百万计的人族生存!” “言重了。”陆公叹息了一声,缓缓说道:“别说他们不是劫烬,就算入了劫烬,也不至于因此,毁掉一座福地。” “清灵公之名,可以做很多的事情,压制住某一部分的威胁,此事也不比造一座城池简单!”第九庙祝出声说道:“陆公,事有轻重,情分归情分,大局归大局……” “老夫也是知情者,不如一并处置?”陆公说道。 “陆公何必说气话,如果真有必要,将我同罪论处,又有何妨?” 第九庙祝自嘲了一声,这般应道:“我受命之时,就知道这是个棘手的差事!要劝陆公放手,要劝两位义士甘愿束手就缚,又要受那位高高在上,赐福栖凤府的圣地使者的问责……” “这种差事,不但得罪人,连自己良心也过不去,所以梧桐神庙当中,没人愿意接这个差事!但总得有人来……” 他躬身一礼,说道:“陆公,我以性命担保,护他二人性命!无论圣地使者是何意见,只让他二人,留在梧桐神庙,不与外界来往……等将来大事功成,将他二人,完整送归!” 陆公神色平静,未有应答。 “陆公不应,只能等他二人归来,寻他们商议了。”第九庙祝叹道。 “大义相压,他二人多半要应下。”陆公沉默了下,说道:“老夫依然认为,有功无罪之人,不该杀,不该囚!将来,他们是否会被污染,不妨碍他们今日,还是人族之义士!” “此言差矣!” 就在此刻,一人推门而入。 来人面貌,约莫三十来许,炼精境的修为。然而,此人浑身白衣,绣有日月星辰,满身傲气,全无掩饰。 哪怕对面两人,是栖凤府梧桐神庙的新老庙祝,他依然微微昂首,视若等闲。 而在院外,负责守卫神庙护军统领,看了进来,微微摇头,显得颇是无奈。 “为大局所虑,舍去二三人,何以惜之?” 来人背负双手,淡淡说道:“九爷,这种事,过往也做了不少!只因此二人,修为不低,又与陆公相熟,便如此麻烦了?” “这是何人?” 陆公扫了一眼,神色平淡:“什么阿猫阿狗,都穿上圣地的服饰,老夫年迈,眼神欠佳,实在认不清眼前是人是狗……” 来人脸色顿时变得冰冷,极为难看。 “回陆公,此人名为氿临,半年前被圣地使者收入门下。”第九庙祝叹道。 “原来是只龟。”陆公平淡道:“你们留下,围着这院子,是等他过来?” “……”第九庙祝默然不语,只是缓缓迈步,站在了陆公身侧。 “九爷此举,倒像是我来杀人的。” 氿临神色一收,笑了声,缓缓走来,越过第九庙祝:“家师让我来,面对陆公时,不可不敬,怎可能对他老人家不利?” 他停住脚步,站在陆公面前,俯视着藤椅上的老人。 “您老说过,人命皆平等,此事涉及多少人族存亡,怎么今日老人家所器重的人,就要贵于别人的性命?” “有功无过,你凭哪一条律法处置?”陆公问道。 “您老人家觉得,囚杀此二人,不合律法规章?”氿临缓缓说道:“您老人家,之所以辱及家师,不就是因为,您不服律法,怎么今日拿律法条例,来驳斥家师之令?” “律法不合情理,自当驳斥!”陆公说道:“可就连这不合情理的律法,都没有你们可以依据的这一条!” “当初吕堂当街杀人,那死者虽是穷凶极恶,但未经审判,他无权杀人,故而重判!” 氿临说道:“当初您老人家,把吕堂提出来,赦免死罪,可没按律法来……今日我来杀他二人,谁说就要按律法来?” 第九庙祝沉声道:“氿临,昨夜大庙祝已见过你师尊,对他二人,只囚不杀!” “我前日动身,家师交代的,是灭口!” 氿临笑了声,平静说道:“至于昨夜发生什么,与我无关,除非此刻,家师一纸书信,送到我手,有了新的指示……否则,我也只能无奈,按照前日吩咐行事了。” 他微微凑近前来,道:“陆公,于情于理于大义,你都保不住这二人……” 他哈哈一笑,挺直身子,负手而立,道:“无论闹到栖凤府、闹到圣地里,家师作为,合乎规矩!倒是老人家,有着前车之鉴,仍然妇人之仁,怕是会让圣地高层认为,您老不堪大用!” “陆公……” 第九庙祝近前来,咬牙道:“氿临这一身穿着打扮,是那位圣地使者的服饰,相当于对方亲自到此!为韩征与吕堂二人性命,低个头吧……保得他们,只囚不杀!” 氿临忽然轻笑了声。 这笑声并不掩饰,更是告知陆公,他听到了第九庙祝的话。 而没有出声反驳,便也算是默许了此事。 此事论来,可杀也可囚,但过往多是暂时囚禁,以此封锁消息。 “也就是说,可以不杀,但要低头?” 就在此刻,阴影笼罩了院落。 原本夕阳斜照的小院,变得阴暗了些许。 天穹之上,传来声音。 众人抬头看去,只见一头黑色巨鹰,盘旋空中,遮掩了日光。 这巨鹰已然成妖,但作为那位监天司巡察使的坐骑,在各城神庙报备过,爪下有标记,故而城防守军,未有将之打落。 只见巨鹰盘旋一周,落在院中。 而巨鹰身上,站着一人。 此人貌若青年,面色冰冷。 他身着金纹黑袍,腰挂长刀。 他从巨鹰身上走了下来,往前方走去。 “大胆!谁给你的资格,胆敢踏足此院?” 氿临大喝一声,又看向第九庙祝:“神庙护军负责守卫此院,莫非形同虚设?外人到此,万一是刺杀陆公,该当如何?” 他这样说来,眸光森冷,往陆公的脖颈处看了一眼。 或许在这一刻,他甚至想着,干脆了结了这老家伙,嫁祸给对方。 但这位第九庙祝,以及院外的护军,终究不是他的麾下。 此事还是不可行! 但杀死这个擅闯的年轻人,总归是不难。 便见氿临伸手入怀,握住了圣地的宝物,准备以这年轻人的首级来立威! 然而就在此刻,便听得那个从巨鹰身上走来的年轻人,忽然开口说话。 “看一看这个。” 声音未落,就见那金纹黑袍的年轻人,伸手一挥,扔过来一本册子。 “嗯?” 氿临怔了一下,不由接过册子。 翻开来,只见一页白纸。 他不由得错愕,抬头看了过去。 只见那年轻人,已伸手按在刀柄上,漠然开口。 “册子上记载着关于福地之主的详细情报!” “……” 在刹那间,氿临便明白了过来,浑身汗毛倒竖,瞳孔紧缩。 他立时伸手入怀,便要取出圣地宝物。 然而刀光骤起,寒光席卷了整个院子! “遵从圣地之意……” 林焰冷声道:“灭口!” (本章完) 第206章 斩杀圣地高徒! 谁也没有料到,面对圣地使者的高徒,面对这一身圣地的服饰,这年轻人竟然胆敢拔刀! 刹那间的工夫,变化已生,刀光骤起! “住手!” 第九庙祝察觉杀机,当即惊呼出声! 而院外那位炼气境巅峰的护军中卫大将军,也在此刻闯入院内。 紧随其后,便是神庙护军的将士,皆拔刀出鞘,一拥而入。 而此刻,只见这身穿监天司金纹黑袍服饰的年轻人,已是一刀捅穿了这位圣地使者的高徒。 “你……” 氿临瞳孔紧缩,脸色苍白。 这一刀,自左胸而入,从背后透出一截。 林焰面无表情,往前走出半步。 随着他这半步,刀刃从氿临的胸前,缓慢刺入。 背后的刀刃,缓缓地透出。 而林焰的手,也在这一刻,按住了氿临的手腕,制止了他取出怀中物事的举动。 尽管断了心脉,但炼精境生机之强盛,甚至可以断肢重续。 所以这一刀,不至于让这位圣地使者的高徒,立时毙命,当场咽气。 咔嚓一声! 林焰扭断了他的手腕。 然后伸出手,按住氿临的后脖颈,将照夜宝刀的刀锋,全数捅进去,直至没柄。 “放轻松,本座杀人经验丰富,干脆利落,不会有太多的痛苦。” 林焰往后退了一步,将照夜宝刀抽了出来。 然后一刀架在氿临的脖颈处,平静道:“你师尊也知晓这福地之主的真正身份,作为监天司麾下,本座有充足的理由,怀疑会泄露人族机密,你告诉我,该杀还是该囚?” “伱完了……” 氿临目眦欲裂,眼眸猩红。 他脏腑受损,血液逆流,口中满是鲜血,狰狞可怖:“敢杀我,陆老鬼,也救不了你……” “陆公能不能救我,以后再说,但现在看来,你师尊救不了你。” 林焰平静说道:“你手里这所谓的‘宝物’,也救不了你……” “把人放开!” 那位神庙护军中卫大将军,面无表情,伸手虚按,真气爆发,便要压下林焰。 却在此刻,有人叹息一声。 “古兄,此为我监天司总旗使,兼任新城巡察使,临江坊是他管辖的地界,他在自家辖区之内办案,你想出手,不合规矩的……” 院墙上,不知何时,坐了一人。 左臂已断,空空荡荡。 而右手提着一壶酒。 神态悠闲,平淡开口。 “古兄,阻我监天司办案,作为高柳城最高指挥使,我虽只剩一臂,也得拿下你。” 便见指挥使,顺手扔了酒壶,平静说道:“你们走出院外,当你们没进来过。” “……” 古大将军面无表情,收刀入鞘。 其余神庙护军,面面相觑,各自收刀,走出院外。 随后就见这位古大将军,伸手指了指林焰,显得颇是愤怒:“敢杀圣地之人,你小子完了!” 然后他竖起了大拇指,又道:“当着老子的面杀人,你小子有胆量!” 他转身而去,又将院门重新关好。 而院墙上的指挥使大人,显然早已到了,静静看着这场好戏。 直到需要他出面的时候,才现身出来。 但往下,大约不需要他再出面。 所以他面色平淡,说道:“本座日理万机,今日就在内城监天司总楼,当我没来过。” 声音落下,他打了个哈欠,侧了下身子。 忽然从院墙上掉下去,人掉到了院外。 “……” 氿临浑身颤动,脸色苍白,而眼神充满了黯淡。 林焰笑道:“看来对你们师徒二人有所不满的人,也不是少数了。” 声音落下,林焰不再多言,一刀割断了氿临的脖颈,将头颅扔到了边上。 院中气氛沉寂。 片刻之后,才听得第九庙祝神色复杂地开口。 “我现在走出院外,能不能当我也没进过院子?” “先拿些灵符,驱邪祛秽,院里死了人,有些晦气。” 陆公终于开口,说道:“让监天司的人过来,把尸体处理了,记得找个缝尸人,将脑袋缝回去,要缝好看些,手艺不能糙,给他的体面,也给圣地一个体面。”第九庙祝默然不语,低头看了下那身首分离的尸体,想着您老这时候讲体面了? 而林焰收刀入鞘,蹲下身子,拾起落在地上的蒲扇,递了过去。 “陆公刚才似乎不是很想我动手?” “此事,必然得罪圣地,影响你将来升迁,以及诸般机缘的赏赐,不该牵扯进来的。” “那陆公先前为何不说?” “老夫劝不住你。” “陆公还真是了解我。”林焰笑了一声,偏头看了一眼,道:“陆公还很可惜,人族少了一尊炼精境吧?” “确有此念,今日死的,不是劫烬,也不是妖邪,而是人族的炼精境。” 陆公看着那尸体,叹道:“当今诡夜,妖邪无尽,人族本就势弱,借旧神之威,建立城池,仍然是在这世间挣扎求存……每一个人族的强者,都是消耗了大量的资源,成长起来的,可惜了。” “可是陆公,总有人过得安稳了,就以为这世间太平了,勾心斗角,争权夺势。” 林焰平静说道:“千里之堤,毁于蚁穴,人族内部不稳,将来未必灭在妖邪手中,更可能是自取灭亡!” 随后林焰看着地上的尸体,平静说道:“今日这个炼精境的家伙,他可是想要杀死我高柳城的炼气境!按他们的说法,今日尚且如此,将来身居高位,他能残害多少同族?我杀他,不止为今日,还为了将来,算下来,也是救了不知多少人,功德无量,要是柳尊知道了,都要赐福于我,您老说是吗?” “你从哪儿学的这些谬论?” “跟杨主簿学的。” “他是个人才,之前施家二位公子的首级挂在城头上,威慑八方,也是他的主意吧?” “确实是个人才。” 林焰笑了声。 第九庙祝站在边上,终于忍不住开口:“两位别闲聊了,此人可是圣地门下,炼精境的修为,放在哪里,分量都不轻,就这么死了……你们不考虑怎么善后吗?” “不是有你这个人证?” 林焰转身看了过来,神色平淡。 陆公微微抚须,叹息说道:“此人窥探福地之主的详细情报,避免消息泄漏,杀之灭口,以求守秘,可行。” “……” 第九庙祝沉默了下,说道:“他死了,此事不会善罢甘休!而且,他死之后……” 声音落下,就听得这位第九庙祝,深深看了林焰一眼。 陆公淡淡道:“他也知道福地之主的详细情报。” 第九庙祝闻言,终是叹了一声,说道:“氿临虽死,事情还在,守秘一事,又牵扯一人……关于这三人,仍然需要妥善安置。” 林焰负手而立,说道:“涉及福地之主,那就让福地之主来决断。” 第九庙祝顿时迟疑,低声道:“圣地那边……” 陆公抬手道:“就这样吧,这座福地,位于栖凤府范围之内,理当由栖凤府城的城守府负责!” “老夫早就说过,圣地使者已是过度插手栖凤府事务。” “你们明日回栖凤府,转告那位圣地使者,等入冬以后,老夫亲自回府城,彻底了结此事。” “他耐心不足,等老夫一个月,总该是够了。” “至于他们三人,留在老夫身边,这一个多月里,若是泄密,老夫自绝于此,项上人头,交托监天司,送往府城功能!” “至于其他的担忧,至少在老夫身边这一个月,可以保证,他们不会成为劫烬!” 陆公这样说来,又道:“他这弟子的事,等回了府城,一并解决。” 林焰轻笑一声,说道:“他要是等不及,可以来高柳城,亲自擒拿我等!” 第九庙祝揉了揉眉宇,终于无话可说,转身而去,推开院门,吩咐道:“把尸体拖走,让人缝好,明日咱们护送氿临先生,回府城去。” —— 而在此刻,陆公也已经蹲下身子,从无头尸体的怀中,取出一物。 此物宛如铜镜,以青铜所制,样式古朴。 “知道他炼精境的修为,何以如此张狂么?” “因为此物?”林焰沉吟道:“在古迹当中,见到岳家的大长老,炼精境巅峰的修为,凭着两件宝物,在众多炼气境上层的强者当中,不落下风,试图争夺至高镇物……” “岳家历经七代,藏有五件宝物,此次能拿出两件出去,也算是对‘至高镇物’,寄予厚望了。”陆公笑了一声。 “晚辈有些疑惑,宝物如此重要,当时为何不是交给炼气境的岳家族人?”林焰沉吟道。 “自是因为,那位大长老,更信得过,更不容易失控。”陆公出声说道:“而且,当时你所见到的,与其说是那位岳家大长老,不如说是岳家存世的那位老祖……” “哦?”林焰接过这一面铜镜,说道:“所以刚才,如果不是折断了他的手,被他取出铜镜来,晚辈面对的,就该是那位圣地使者了?” “差不多。” 陆公叹息一声,说道:“可惜这种宝贝,极难仿造,奥秘无穷,难以解析清楚,否则……若能大量制造,人族的处境,也不至于这般艰难。” 林焰顿时明朗,道:“这一类宝贝,都是从净地中,取来的古物?” “在传说当中,这些都曾经是旧神的器物,沾染了神意,具有无穷玄妙。” 陆公想了想,说道:“当初你遇见的索命诡灯,其实也是这一类,只是没能经过梧桐神庙的炼化,那就是索命的诡物,而不是护身的至宝!” 说到这里,陆公取出一道灵符,贴在镜面之上,平静说道:“此物由老夫封住,等彻底炼化,就给你兄长护身。” 林焰自然是没有意见。 但在此刻,却听得陆公开口。 “李神宗就在老夫屋内,去见他一面。” (本章完) 第207章 得见李神宗!神庙陆长生! 陆公院中。 林焰目光微凝。 旋即不再多言,他朝着陆公房中而去。 来到门前,却见房中,空空如也,不见人影。 只见墙上,挂着一幅空白的画卷。 似乎因为林焰推开了门,风吹动了房内。 下一刻,画卷之上,逐渐浮现了痕迹。 仿佛有着一支无形的笔,在绘画着什么。 呼吸之间,那无形的笔,就勾勒出了一道人影。 身材颀长,气度不凡。 其面貌逐渐清晰,五官端正,宛如青年。 下一刻,却见画中人,眉宇一扬,竟然活了过来。 倏忽声响! 画中人迈步走出! 眨眼之间,已在林焰面前。 并指成剑,指向林焰的眉心。 轰隆!!! 林焰退了半步,周身真气爆发! 金色光芒,倏忽浮现! 照夜宝刀,刹那出鞘! 刀光寒意骤起! 刀尖对上了指尖! 刀锋与剑意,瞬间僵持住! 强大的气息,掀起了狂风! “别在这打,想拆了老夫的住处?” 陆公大袖一挥,喝道:“回去!” 一声呵斥之下,便见狂风顿时减弱。 林焰不由退了半步,放下了刀。 画中人,则退到了画卷之内,变成了一幅画像。 气氛顿时沉寂了下来。 片刻之后,林焰才偏头看了一眼,道:“他就是李神宗?” “不像?” “比想象之中,年轻得多。” “他本来年纪也不大,刚满四十。” “可他的义子周魁,年纪比韩总旗使还大,这般算来,周魁岂不是比李神宗还大几岁?” “李神宗当年打出名声以后,有不少人拜在他门下,其中有些厚颜无耻之徒,为关系更近一步,便奉他为义父。” “……”林焰沉默了下来。 “如今算来,除了六名弟子以外,他收了十三个义子,每一个年纪都比他大。” 陆公这般说来,又道:“例如周魁,算是是被赶到高柳城的,被李神宗所恶,先前被你砍了脑袋,他这个当义父的,都未过问。” 林焰沉默了一会儿,才摇了摇头,看向墙上的画像,说道:“这就是李神宗借指挥使的手,暂存于您老这里,转赠与我的宝贝?” 陆公点了点头,说道:“李神宗说了,什么时候你能一刀击败画像上的他,就有资格去栖凤府城,给韩征讨回公道了。” 林焰闻言,皱眉道:“刚才李神宗这一剑确实很强,但没有我预料之中,那样强大。” 陆公淡淡道:“再等十来日,画中人的修为,就完全恢复了。” 听见这话,林焰不由一怔,他目光倏忽一凝,落在那画卷之上,隐约有了猜测,甚是惊愕。 “如你所想,是李神宗自斩修为,将斩出来的修为,封到了这里边。” 陆公缓缓说道:“伱刚才那一刀,消耗了多少真气?” 林焰应道:“仓促应对,动用了八百余道真气。” 陆公说道:“今日用了八百缕真气,但种子还在,七日自行恢复,是么?” “正是。” “可李神宗,却把他的真气种子,都封在了这画卷之中。”陆公淡淡说道:“但这画卷虽然不俗,可也毕竟不如肉身,所以二十一日,方可恢复。” “能将自身的真气,连根拔起,封入画卷?”林焰不由得惊愕道:“世间有这等法门?” “这也是从圣地来的新法,临近失控的炼气境,可以选择拔除自身真气,自斩修为。” 陆公语气淡然,说道:“但无论何种真气,都要经过自身炼化,深藏体内,与精气神相合。” “修行到了这般地步,内外通达,浑然一体,想要将体内的异种真气连根拔起,要比抽筋扒皮、裂骨取髓,都痛得多!” 听得这话,林焰沉默了下来。 世人对于伤痛的描述,通常是骨断筋折、痛入骨髓、痛彻心扉这一类的用词。 但真正拔除体内真气,多半要比陆公口中的“抽筋扒皮,裂骨取髓”,都要更加可怕。 说是饱受折磨,生不如死,也不为过。 相较之下,刚才那位圣地高徒,便算是干脆利落,痛快得多了。 “李神宗甘愿拔除真气,自斩修为,承受这等生不如死的痛苦,是圣地那边,给了他炼气境的完善法门?”林焰沉吟道。 “放眼世间,炼气境法门都没有完善,即便是圣地的历代强者,苦心钻研,也都没能做到。”陆公应道。 “那李神宗此举又是为何?”林焰眉头紧皱,颇感不解。 “不知道,但这是个很有野心的人,而且也还没有到失控的境地……”陆公说道:“他能舍弃原有的本事,势必是走出了一条更强大的道路。” “李神宗号称三百年来,栖凤府天资最高之人,晚辈记得,他早就被誉为栖凤府第一强者了。”林焰沉吟道:“他要彻底迈出炼气境以上的道路了?” “不知道,但目前来看,应该没有。” 陆公这样说来,道:“对了,古迹之中,九大镇物的去处,有七处已经查知了。” 随后便见陆公伸手入怀,取过一张纸条,递了过去。 林焰扫了一眼,上面详细记载了九大镇物的去向。 人族得了三个镇物。 劫烬也得了三个镇物。 剑中君杀死了一头大妖,从对方手中,抢夺了一个镇物,但不知为何,给了沼灵老人。 余下两个镇物,暂时不知去向,疑似落入妖邪手中。 “人族这三个镇物里,一个是被高柳城守府得了,一个是被临海城的大城尉义女所获,另一个……” 林焰眉宇一扬,道:“落在李神宗手中?” 陆公点头说道:“李神宗的真气,有部分封在了一个葫芦里!那葫芦也是个古物,由他弟子执掌,夺来了一个镇物!” “就是那位负责照料徐鼎业的?” “照料徐鼎业,只是个幌子,李神宗派他来高柳城,就是为了这镇物。” “以李神宗的天资和才情,甘愿自行拔除异种真气,定然是瞧不上这镇物的。” “当然,古迹出世,李神宗虽然参与了,可连真身都没出现过,他是连至高镇物都没有动心。” 陆公笑着说道:“此人的心气,与你一般高!这一道镇物,是李神宗大弟子的。” “李神宗大弟子?高柳城中,只知李神宗有六个弟子,徐鼎业声名最盛,这位首席大弟子,倒是很少听闻。”林焰沉吟道。 “其实此人,天资不差,但不如徐鼎业,早年跟在李神宗身边,替李神宗挡过诡物的侵蚀,伤势纠缠,十年未愈,基本油尽灯枯了。” 陆公说道:“这道镇物,是李神宗取来,保住这位首徒的性命的……” “这次古迹一事,李神宗本人虽然没到,但也算是尽心尽力了。” “前面筹划,有他的手笔,古迹现世之后,他一个葫芦以及一幅画像,都算世间至宝。” “协助高柳城,做成了不少事情,还救了指挥使的命,诛杀了劫烬的前任教主,也就是如今的劫烬大老爷。” 随着陆公这般说来。 林焰沉默了下,道:“在我印象当中,此人天资极高,所以眼高于顶,目空一切,站在山巅,俯瞰众生……现在看来,倒也是个重情分的。” 陆公叹了一声:“正是因为重情分,他跟韩征之间的过往,注定没办法消解了。” 林焰闻言,不由得再度问道:“当年究竟是什么事?他二人之间,有何仇怨?”“韩征若想让你知晓此事,早该告诉你了,既然他不愿说,老夫也不好讲。”陆公摇了摇头,说道:“等韩征回来,你自己问他。” “也罢。” 林焰指了指那画卷,又道:“李神宗留下这画卷,是觉得我本事不济,给我当个陪练的对手?” “不知道,李神宗此人,心思深沉,城府极深,捉摸不透,此举也许另有深意。” 陆公想了想,说道:“这画中人,可以当做陪练,但不能轻易动用,如果你多次败在他一幅画像的手中,心气必然受挫!” “哪怕将来终于压过这幅画像,你更会明白,这终究是一幅画像,却压了你长久的时日。” “待得将来,面对李神宗本人时,心中阴霾顿起,无形之间,其实便低了一截。” “不过这东西,确实是个宝贝,再是不济,用来对敌,也相当于一尊炼气境的帮手!” 陆公感慨道:“毕竟李神宗一身修为,都埋在这里头了。” 放眼栖凤府,大约也只有李神宗,才有魄力,自斩修为。 被誉为栖凤府第一强者,历经生不如死的折磨,只为拔除毕生所修之真气,让自身跌落到炼精境,获得重修真气的资格! “高柳城指挥使,断了一臂,人也快死了。” 陆公淡淡道:“陆长生已经送来了‘自废修为’的法门,你监天司这位指挥使,都舍不得斩掉这一身修为!” “老子又不是李神宗。” 院墙外传来声音,闷声说道:“他虽然真气尽丧,可用不着几年,大约就重归巅峰了!” “我自认天资远不如于他,若是丧尽真气,往后势必无法恢复。” “再者说,将死之人了,趁着尚未失控,做好一些事情,比起自废修为,挣扎求存,苟延残喘,可好多了。” 指挥使自嘲地笑了声,声音逐渐远去。 “还藏着听墙角?这什么癖好?” 陆公颇是无奈,摆了摆手,说道:“行了,你且回去,那位圣地使者,虽然知道你福地之主的真正身份,但你斩杀了他的徒弟,事情没那么简单!” “老夫要找几位老友,在栖凤府城闹一闹,争取到这月余光景,可以安静些。” 闻言,林焰出声问道:“那陆公需要这月余光景,准备作甚么?” 陆公笑了声,道:“不是告诉你,你二哥林磊的机缘,在古迹之中吗?接下来,该帮他将事情做成了!” 随后,又听陆公说道:“关于古迹之中的事情,你仔细记录下来,明日交给老夫!你有什么想问的,都一并写下来……” 林焰当即点头,这次古迹一行,他确实有很多疑问,想要与陆公交谈,获得解答。 “还有,扩城之事,经大印江之变、古迹出世等影响,耽搁了太久,自你离开以后,威慑不够,迟迟未有推进。” 陆公停顿了下,说道:“刚才你说得对,千里之堤,溃于蚁穴……扩城之事,早一日进行,早一日庇护,快入冬了,每迟缓一日,在入冬以后,就会死很多人。” 林焰闻言,脸色沉了下来,缓缓道:“看来无常的刀,还不够让人害怕。” —— 栖凤府城。 梧桐神庙。 大庙祝居住的小院当中。 当代大庙祝,名为陆长生。 看他约莫四十来许的年纪,身着宽大衣袍,看着手中的典籍,神色认真。 他颇有些书卷气,举止温和,气度不凡。 就在此刻,一人推开院门,走了进来。 “清儿,现在是圣女了,注意礼数,怎能擅自闯进我的住处?”陆长生放下典籍,出声说道。 “氿临死了,尸体正在路上。”少女走了进来,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 “刚才已经得到消息了,此事也算是意料之中。”陆长生叹了一声,说道:“虽然没见过那小子,但他的诸般事迹,我也算是颇为了解……如果他还在古迹里,老师多半会退步,把韩征和吕堂,送到梧桐神庙,可是这小子出手,势必要见血。” “你低估陆公了。”清儿淡淡道:“短短时日,在高柳城中,你大约没料到,他对于陆公的影响有多大!” “老师这么一大把年纪,阅历无数,心志坚定,会这般轻易被人影响?”陆长生不由得诧异。 “从王渊一事,就看出来了。”清儿缓缓说道:“过往的时候,陆公经常选择为人族大局稳定而退让……但在王渊一事上,陆公布置好了退路,却将是否要出手的选择,交给了林焰!” “王渊一事,确实让人意外,老师犹豫不决,却交给他来决断。”陆长生想了想,说道:“所以你认为,就算无常不回来,老师也不会将韩征和吕堂交出来?” “不错,这段时日以来,陆公就已经不是你印象中的陆公了。” 清儿点了点头,又道:“不过陆公怎样,往后再说……现在你需要在意的是,那个已经打死了三个侍女,两个家仆,至今怒气未消的圣地使者了!” “我已经让人过去了。” 陆长生揉了揉眉宇,说道:“毕竟他的弟子被杀了,而且是穿着圣地的服饰,被人杀死的……要完全按下此事,确实不容易。” “但听从老师的意见,迟缓月余光景,等老师来了府城,再跟他解决此事,就有商量的余地。” “安抚他这一个多月倒是不难,就是此人贪得无厌,很多东西给出去,有些肉疼。” 叹了一声,陆长生显得颇为无奈:“他带来了圣地的新法,如今拥护者甚多,就连我也不好跟他翻脸……” 清儿甚是不满,摇了摇头,说道:“你就是顾忌太多,换成那人来,多半一刀砍了对方的脑袋。” 陆长生不由得笑道:“以前提及此人,总说他是莽夫,怎么如今还当成榜样了?” “凡事不计后果,鲁莽冲动,遇事就拔刀,最后把自己性命搭上去的,自然是莽夫。” 清儿缓缓说道:“此前我说他是莽夫,是料定他这种人活不长……但他到现在都没死,修为一日千里,高到了谁也不能忽视的地步,再觉得他是莽夫,岂不是愚蠢?” “得,以前还夸我运筹帷幄,处事周全,谋虑周到,现在一比,我倒是顾虑太多,成了懦夫了。” 陆长生哈哈一笑,说道:“也好,等到年底,监天司升任镇守使的名单里,就有他的名字,再过两个月,我亲自来领教一下,这位比李神宗还要传奇的无常……” “升任镇守使?”清儿蹙眉道:“我记得他资历不足……” “他的功勋已经攒够了,至于资历嘛……”陆长生笑呵呵道:“今日一早,施副城守,亲自向监天司举荐此人,言称人才不可埋没,理当升任镇守使。” “施副城守?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清儿略有错愕。 “当然是圣地使者送的毒药。”陆长生笑道。 “这两个家伙,搞到一块儿了?”清儿眉头紧蹙,露出思索之色。 “准确地说,是施副城守受制于圣地,也就受制于圣地使者了。” 陆长生说道:“不过,好在无常如今的身份,已大不一样,圣地高层对他也极为重视!就算是圣地使者,也只能在家里,打死自己手底下的人,而不敢明目张胆,去高柳城找麻烦……” 停顿了下,又听陆长生道:“但小手段,多半免不了。” “小手段?”清儿思索着道:“是他如今负责的高柳新城扩建之事。” “还有涉及到古迹之内的重建,其中人口迁移,粮食来源,建造的材料,难不成只靠他一人?” 陆长生笑着道:“得靠整个栖凤府,甚至还需要从栖凤府外调运许多回来……而这就需要借助圣地的力量,但咱们跟圣地的来往,则全靠这位使者的。” 清儿说道:“受制于人,你还这么轻松?” 陆长生摊手道:“急也没用,烦恼也没用……无常才是福地之主,他选择砍了氿临的脑袋,选择跟圣地使者翻脸,咱们急什么?” “以前挖掘的古迹里,涉及到一个古老的时代,那时候的人族领袖,被称为皇帝。” “伺候皇帝身边的人,叫做太监。” “里边保留了些古人的书信,我记得有句话,叫做皇帝不急太监急。” 说着,陆长生笑道:“所以,福地之主不急,咱们这些太监急什么?” 清儿忽然问道:“太监又是什么职位?相当于城守府的大城尉?” “等会儿。” 陆长生将身边的典籍取出来,翻阅了一下,才恍然大悟,又神色复杂,有些难以启齿。 看着上面关于骟、阉等前后过程,以及事后恢复等详细记载。 陆长生不由得伸手遮住典籍下半页,然后把典籍往前晃了一下,又连忙收回来。 “你看,上半页记载,伺候皇帝的,分好多种太监,大致上来说,就是家中的下人。” “为什么只让我看一半?”清儿见他神色窘迫,不由更加好奇:“那你这典籍下面的记载是怎么说?” “太监……”陆长生闷声道:“看一下上面这半页的记载就好了。” “那下面呢?” “下面没有了。” (本章完) 第208章 伤亡惨重,杀机再起! 高柳外城,临江坊。 林焰以无常的身份,回到了临江司当中。 杨主簿发丝灰白,面容比先前更老了些,但却没有了上一次的憔悴。 相反,这个未曾学武的文人主簿,眼眸当中,多了三分坚毅,更添了些狠辣的神态。 “看来本座离开之后,你压力不小。”林焰见状,便大致明白了,当下临江司的处境。 “临江坊以外,准备扩建城池,经手的诸般材料,涉及利益之广,足以让人铤而走险,以命博取。”杨主簿揉了揉眉头,说道:“五爷在时还好,雷霆手段,血流遍地,镇得住局面……” “本座可不是明目张胆离开高柳城的,从明面上,我还在这里。”林焰眉头一挑。 “可五爷终究不在这里。”杨主簿叹道:“好比这高柳城外,百里范围之内,都是柳尊的地盘!但柳尊本体毕竟只在城中,至于城外,离得远了,柳枝照夜灯不一定管用……” “内城监天司,派来接替的人呢?”林焰皱眉道。 “不是每一个人,都是五爷。”杨主簿低声道:“人家承不住压力,没敢正面应对,只暗中搜集罪证!” “罪证呢?”林焰问道。 “在内城,毕竟临江司守不住。”杨主簿低声道:“此去古迹,监天司折损颇重,人手缺失,就连指挥使大人都断了一臂,实力大损,目前高柳城监天司,势头已弱了一大截。” “无常巡察使可在?” 就在此刻,外边传来声音。 林焰往外看了一眼。 杨主簿连忙去迎。 随着进来的,便是那位指挥使身边的老主事。 “从内城出来,一路上遭人截杀了两回,不辱使命。” 这位老主事,伸手一挥,扔出了一个箱子,道:“指挥使让老夫送过来的,看来涉及到很多人的命脉,不少人拼了命都要抢过去。” “截杀之人,从何而来?”林焰眉宇微扬。 “一出手,就自报家门了。”老主事笑呵呵道:“当然,报的是劫烬之名。” “监天司,势弱到这般地步了?”林焰眉宇微皱:“就在城中,明目张胆,刺杀于您老?” “所以,监天司得要重振声威了,这次折损不少手,指挥使断了一臂,难免被人看轻。”老主事笑道:“老夫动身之时,指挥使大人,已经在内城提刀了……至于这外城的大旗,你扛得住吗?” “不是一向都由本座来扛的吗?” 林焰打开箱子,就看见最上面这一封书信,浸满了血迹。 “死了两个藏在城中的照夜人,一位掌旗使,六名小旗,才拿回来的这封信。” 老主事淡淡说道:“当时还记得,是暂代临江司的那位袁主事,带人去接应的。” 杨主簿低声道:“袁主事挡住了一个蒙面人,伤势很重……情报是孟炉他们带回来的。” 看着杨主簿欲言又止,林焰隐约明白了什么。 “人呢?” “邹进死了,郑流断了右腿,孟炉重伤。”杨主簿叹道:“后来袁主事孤身挡住敌人,孟炉背起了郑流,绑着邹进的尸体,一路拖着回来的……幸好小晖带着外南司的小旗,及时前去接应,孟炉才保住性命,但受了十二处刀伤,还没养好。” “妥善安置。”林焰面无表情,看着这个箱子,脸庞不由抽搐了一下。 “已经去做了,安置好了他们家人,抚恤金也送过去了,孟炉在外南司养伤。”杨主簿低声道。 “把罪证整理出来,涉及之人,无论是谁,不管是各方掌权者,还是得了好处的仆从小厮,一个不落!” 林焰握紧了手中的刀柄,深吸口气,道:“今日,本座要将高柳城翻过来,将这些蝼蚁,除个干净!” “是!” 杨主簿神色肃然,沉声道:“属下等着五爷归来,度日如年,终于到了!” 他捧着箱子,顿时退了下去。 而那位老主事,神色平淡:“这次,要杀很多人。” 林焰缓缓道:“我的理念是,除恶即为行善,杀光了这些该死的人,才可以保住更多应该活着的人!” 老主事笑了声,说道:“指挥使大人,命老夫送来这些东西,就是全权交由你处置了。” 林焰微微闭目,问道:“劫烬在这里边,分量有多重?” “劫烬的人,掺和在内的,倒也不少,还出现了一些新面孔……过往甚至没有关注过他们。” 老主事想了想,说道:“但他们充其量,只是引导,真正做事的,是那些有资格在这里边,捞得好处的。” 说着,又听老主事沉吟道:“大城守闭关了,但城守府愿意配合我们,清查城中一切,很大原因是配合伱这位天纵奇才。” 林焰冷声道:“若真高看我一眼,何至于有这么多事情?”“这次埋葬在古迹当中的人不在少数,你没有及时归来,外界已有传言,你死在了古迹当中。” 老主事说道:“虽然年轻一代当中你已经负有盛名,但毕竟前往古迹的都是各方高层,不乏炼气境巅峰的存在……天才死在强者手中,也不算多么意外。” 他微微抚须,说道:“但如今你活着归来,想必很多人,寝食难安了。” 林焰沉声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老主事叹道:“贪一手材料,可保十年、二十年、甚至后半辈子,修行无忧!更可能让他们达到原本不能触及的境界……何况,在之前一段时日,他们习惯了这种做法。” 停顿了下,又听老主事说道:“也不要忘了,即便你击败徐鼎业,展现出惊世骇俗的天资来,但城中依然也有一批人,觉得你挡了路,不愿让你成长起来!” “还有些家伙,已经快要死了,想要以大量的资源,冲击更高的层次,借而延续寿元。” “你要清明廉洁,断了他们的财路,也就灭了他们的生路。” “对他们来说,这是大道之争,也是生死之争。” 随着老主事这般说来。 林焰想了想,才缓缓开口。 “那就让他们去死。” —— 临江坊,春宵楼。 白衣的青年,看着杯中的酒,轻嗅了一下,颇是陶醉。 “果然还是从丰城运来的酒,最是美味,比高柳城酿造的,好了不知多少。” “听说这次探索古迹,获益不少,其中有人,也得了古法酿酒的技艺,正在尝试复刻古酒制造。”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喝得到。” 他有些感慨,看向身边的男子,问道:“氿临死了,府城没有动静?” “暂时没有。” 那男子身着青衣,躬身说道:“大公子,这无常连圣地使者的高徒都宰了,看来高柳城,又得血流成河了……” “意料之中。” 李玄同说道:“高柳城的指挥使要死了,如今监天司势弱,自然要壮一壮声威!不过,牵扯太广,怕是不好处置……” 他站起身来,倚着栏杆,遥遥看向临江司的方向,说道:“其实,从栖凤府的角度来说,有这么一个人,挺好的……” “大公子将来,接掌栖凤府之位,此人可以是忠义之士。”那青衣男子笑着说道。 “忠义正直,心怀良善,该敬他一杯。” 李玄同举起了酒杯,一饮而尽,又道:“可惜不够聪明。” “大公子这是何意?” “如果是聪明人,这时候不是要跟那些老家伙翻脸,而是同流合污,获取更多的利益,来让自己变得更加强大。” 李玄同笑着说道:“等那些老家伙死了,他借着这些获利,势必成为至强者!将来,规矩不都是他自己来定?” 青衣男子低声道:“如此说来,此人确实不算聪明。” 李玄同又道:“其实从大局来说,指挥使应该按住无常,不要让他出手的。” “为何?” “古迹一事,高柳城损失不少强者了。” “您的意思是,不该再有折损了?” “当然。”李玄同说道:“柳尊沉眠不醒,如今高柳城的上层人物,才是掌权者……掌权者死了,岂不是群龙无首,会导致更大的乱象。” “那您是否要出手?”那青年男子问道。 “让他去杀,杀得越多,高柳城越乱。”李玄同背负双手,说道:“我代掌权柄,扩建新城,功绩卓著,将来继任栖凤府大城守,基本就稳固了。” “难怪大公子,一直逗留高柳城,不愿离去。”这青年男子不由得笑道。 “不过,闹得太大,这个无常怕是没什么好下场。” 李玄同看向城外,叹息说道:“其实,新城扩建,多收留一批底层的人族,不过是多一些吃饭的人口……在我眼中,还是多一位顶尖强者,更为划算!” 他将酒杯顺手一抛,说道:“但人的想法,各有不同,在无常眼中,炼气境的一条命,跟普通百姓的一条命,似乎没有什么不同……太过于意气用事了,将来此人可以利用,但终究不能为我所用,所以这一次,不用帮他,静观其变。” 略微卡文,写得稍慢,我再写一章,明天看 (本章完) 第209章 岳家老祖!各方手段! 高柳城内。 岳家当中。 当代岳家之主,炼精境巅峰修为。 但他腰间之物,乃是诡物制成,老祖亲赐。 此刻,他面色冰冷,俯视下来,说道:“此前监天司指挥使找上门来,老祖于闭关之中惊醒,已是震怒至极。” “老祖这一次闭关之前,告诉过尔等,不义之财不可取,从今往后,做正经生意,须合乎律法,不要再让监天司找上门来!” “本座也告诉过你们,老祖有意栽培监天司巡察使无常,不愿与他交恶。” “尔等按不住心中贪念,又一次参与了扩城材料贪墨一案。” 这位家主,背负双手,沉声说道:“你们违背栖凤府律法,二来违背家法,该当如何?” 下方跪着二十余位岳家的族人,其中一半是嫡系。 此刻无不战战兢兢,叩首认罪,不敢多言。 “家主……” 那位岳家大长老上前来,皱眉说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此番扩城材料,涉及利益巨大,对他们而言,得了一点一滴,便能让今后数年,修行无忧。” “面对这等横财,难免一时糊涂,其实可以谅解。” “何况,他们做事,也算有些章法,此次经手之人,无一是岳家的嫡系。” “仔细算来,甚至也不算是完全贪墨材料,其实也算是在规矩之中。” “他们最后,不都是已经将扩城材料,如数交接了吗?” 这大长老微微摆手,说道:“既然他们已经完成了材料交界,以律法而论,合乎规矩!至于家法,可以重罚,但也不至于是死罪……” “玉不琢,不成器。” 就在这时,外边传来苍老的声音,道:“那些杂碎的边角料,该雕琢一番了……这些年,老夫闭关不出,岳家蒙尘,是该擦去这些尘埃了。” 场中气氛骤然凝滞。 众人纷纷拜倒,朝着外边叩首。 就连岳家之主,也连忙从高位之上,走了下来。 而那位大长老,更是朝着外边跪倒,颤声道:“老祖,他们不是边角杂碎,更不是尘埃,乃是我岳家的族人,是您的后人,体内留着咱们岳家人的血!” “正因为流着岳家的血,所以你们从降生以来,衣食住行,皆无忧虑,远胜寻常百姓。” 老祖声音感慨,叹息说道:“但伱们还不知足,非要将寻常百姓都榨出油水来!这一碗油水,会让寻常百姓丢了命,但换来的银子,让你们去喝一杯酒,怕都不够……” 随后众人抬头,就见一个魁梧高大的老人走了进来。 他气态威武,宛如雄狮,尽显威严之态。 他须发浓密,眼神明亮,扫过众人。 无人胆敢对视,皆是纷纷低头。 “岳家历代,参与高柳城修建,为的是求得一处庇护之地,让子孙后代,衣食无忧,安稳存世,延续血脉。” “而老夫当年,参与外城扩建,求的是城池更广,庇护更多百姓。” 这位老祖,沉声说道:“我岳家于高柳城有大功,乃是建城之元老!所以,你们有幸生于岳家,血脉高于寻常世间常人,身份地位也高于寻常百姓。” “凭心而论,岳家先辈奋斗至今,子孙后代,能够成为人上之人,老夫心中亦是欢喜。” “但你们若能凭着自己的本事,步步高升,老夫会更加欣慰。” “你们可以是人上人,锦衣玉食,这是岳家的功绩,是你们有幸生于岳家的荣耀!” “但唯独不能踩着无辜百姓的尸体,来让自己高人一等!” 声音沉重,极为冰冷,大厅之内,仿佛冰霜凝结。 众人皆不敢应答。 岳家老祖走上高位,转身过来,俯视众人。 “这次的贪墨案子,你们手段不差,倒是能将自己摘出去,可在老夫眼中,也将自己的良心,都摘掉了。” 他眼眸之中,隐含怒意,沉声道:“难怪老夫近来三十年,长久闭关,迟迟无法炼气化神。” “看来岳家子孙,忘了祖训,失了初心,老夫有愧先祖。” “此事绝不徇私,立即上报城守府,再报与监天司,秉公处理,该杀该囚该服苦役,任凭处置!” 嘭地一声! 身后的椅子,骤然炸碎! 而岳家老祖,目光落在当代家主,以及那位大长老的身上。 “至于你们,一个是家主,一个是大长老,管教无方,家法不严,以致家风不正。” “你二人所持族中宝物,尽都交上来!” —— 临江司当中。 杨主簿将罪证,逐一整理完毕,列出了名单。 “这些时日,各方来客都已离城归家,空出来不少地方,而城守府下令,高柳外城各区域,凡最外一坊,都需要接收城外人族至少六百人。” “加上临江坊,总计已经收留了将近六千人,都是将来扩城所需的‘工匠’!” “而以栖凤府城的规矩,在他们进城之后,高柳城就须得负责这些人的衣食住行。” “并且每日发放少量银钱,作为劳作所得之报酬。” “按照原定计划,扩城之事,应该在十日前动工!” 迟疑了下,杨主簿说道:“但是近来诸般耽搁,所以迟迟未有动工……” “嗯?” 林焰目光微凝。 杨主簿继续说道:“除临江坊外,其余各坊收留的那些城外流民,至今已经死了不少,合计约有八百余,而且每日都在死人。” “怎么死的?”林焰问道。 “没有死因。”杨主簿低声道。 “没有死因?”林焰微微沉吟。 “因为在城守府的名单里,这些人都没死。” 杨主簿语气有些凝重,说道:“所以,城守府的库房里,每日都需要发放粮食以及工钱,也有批量的草席、被子、衣物!” 他说到这里,将纸张递了过去,低声道:“据监天司暗桩汇报,部分死者,是被殴打致死,甚至饥寒交迫而亡。” 林焰接过这纸张,扫了一眼,说道:“所以,多死一个人,那就空出一份工钱和粮食,以及被服等物……那些杀人的凶手,就可以分掉这些?” “差不多。”杨主簿点头道。 “人死了这么多,往后开始建城,他们该怎么做?”林焰又道。 “城外净地,流民从来不少,尤其是近柳庄毁掉之后,流民更多。” 杨主簿低沉着道:“每日都有不少人,死在净地之外,死在黑暗妖邪当中。” “除此以外,即将入冬,饥寒交迫,恐怕要死更多的人。” “很多流民都想要进入高柳城,哪怕不要工钱,只要给他们吃的,给他们一套衣服,他们就感恩戴德了。” “毕竟对他们来说,能够进入高柳城,这个冬季才有希望活命。” “最近几日,城外时常会有流民前来,只是扩城之事尚未开始,他们都被拒之于城外,只能无奈离去,寻净地栖身。” “但是,等到真正扩建城池,只要派人往外传播一声,自然就有更多的人来,不怕缺乏苦力。” 杨主簿停顿了下,说道:“根据暗桩的说法,那些杀人者,无一例外,都认为这个世上,最缺乏的,不是人……而是安身立命之所。” —— 高柳外城,东南区域,最外坊。 “周爷,今日再弄他三十多个?”就在这时,一个小吏,搓着手掌,谄媚地笑道。 “不行。” 这男子名为周安,是刘家的一名下人。 但放在外城这些小吏的眼中,便已是高高在上的人物了。 他此刻看着不远处的一些茅屋,说道:“内城来消息,不准咱们再闹出人命了。” “这……” 那小吏满是肉疼。 这些死人的份额,其粮食、工钱、衣物、被服等,上面的大人物,自然是看不上的。 这都是他们的收获,看着不多,但死人再多一些,便能赚得盆满钵满。 再有半个多月,在坊外建房的钱,怕都攒够了。 “您不是说,城外净地的各方流民,就如野草,虽然卑贱,但颇为顽强,死了一批,过得些年,又有一批,不必对他们的生死过于在意?” 这小吏低声道:“怎么内城还来消息了?上面的人,还能在意这些流民的生死?” 周安斜了他一眼,冷声说道:“内城来消息,自然有更大的原因,岂是你我可以去猜测的?” 他往前走去,又道:“当然,肯定不是因为咱们闹出人命的原因,这些都是贱民,跟草芥一样,没人在意。” “对上面来说,哪怕是城外净地的流民都死绝了,只要高柳城不灭,过得二三十年,怕是高柳城都不够住了。”“过得几代人,城中人满为患,咱们的子孙后代,也没资格住外城了。” “多死一些流民,将来新城的位置,就空得多,咱们的后人,也就能去新城住了。” “你不要以为老子净想着打死人,来骗上面的钱粮,老子这是为了避免流民,争夺后人的住处。” “我周安在刘家做事这么多年,眼界之长远,也是你们这种泥腿子能比的?” 他声音之中,颇为得意。 但走了两步,却发现身边的小吏,没有跟着上来。 转头看去,只见那小吏已经扑倒在地,背后中了一箭。 他瞳孔一缩,便见不远处,涌出一批人来。 “监天司办案!” “大胆!我乃刘家……” “找的就是你!” 潘运掌旗使上前,一脚将他踹翻,沉声道:“将这家伙绑了,送回临江司……其他人,按名单,杀!” “是!” 他麾下小旗,纷纷拔刀,朝着不远处的其余小吏,杀了过去。 —— 而临江司当中,林焰静静听着杨主簿的话。 “在东南区域,这个周安,出自于刘家,在刘家的下人里,品阶都算是低的。” 杨主簿说道:“打死流民,吞没钱粮,这点儿收获,即便对刘家的一个旁系族人来说,都不值一提,还不够一顿酒的。” “但是对于这个刘家下人,以及那些小吏来说,就算是发财了。” “他们敢这样做,是因为觉得,背后有刘家作为靠山,所以肆无忌惮。” “这样一来,刘家借了他们胆子,往后也用不着给他们钱,这些吞没的钱粮,就算是替刘家办事的工钱了。” 说到这里,杨主簿神色肃然,道:“而刘家那几位,要的是扩建城池的材料。” 林焰静静听着,说道:“根据你的说法,自从当初我砍翻了那批人之后,已经没有明面上,克扣材料的了。” “所以他们换了一种方式,而不是跟之前那样,直接把材料清单上的东西,拿到自家手中。” 杨主簿说道:“现在交来的材料,数量不会有差错,但经过咱们的手,再散到各方,之后就能做手脚。” 林焰摸着手中的照夜宝刀,大约明白了杨主簿的意思。 这一次扩城,对很多人来说,就是一场盛宴。 宴席的主要肉食,算作是十头猪! 之前那些经手的人,位于城守府、各大家族、各方衙门。 他们每个人,都给自家留下一头猪。 最后只剩下几头猪,落在临江司这里。 如果外南司总旗使韩征,和临江司掌旗使无常,都是贪得无厌之辈,那么各自再取一头猪。 最后用到这“宴席”上的,就只剩下三四头猪了。 “倒是聪明得多……” 林焰笑了一声:“这是杀了猪,再来分?” 现在各方的做法,是将这十头猪交给了临江司,经过核验。 等临江司验过了,确认十头猪的数量,并没有差错。 那么到了十个屠宰场,十名屠夫在杀猪之时,就各自扣下一条猪腿。 等到了各个炉灶那里,那些个做饭的大厨,也藏起了一条猪腿。 最后饭菜做好了,一盘又一盘的菜肴,准备端上桌去。 而那些端着菜的下人,又都在每一盘肉里,偷偷夹走了几片。 最后算下来,真正端上桌的,还是十头猪? “对他们来说,原本一口可以吃下去的东西,却要多费手脚,极为麻烦,所以对您还是很痛恨的。” 杨主簿叹道:“可是对监天司来说,想要查到证据,也变得极为麻烦……” 林焰翻看着卷宗。 上面有记载,此前已经调动了许多暗藏于各行各业的‘暗桩’,但都只是一些蛛丝马迹,没能查到完整的线索。 直到内城那边,动用了照夜人,才传来了消息。 也就有了袁主事、孟炉、邹进、郑流等人,前去接应,遭遇伏杀的事情。 “东南区域,这个名为周安的下人,以及那些坊间小吏,就负责扣下材料,另外进行藏匿。” 杨主簿说道:“最后,交由自家势力麾下的商行,暗中运输,到内城去……更多的是运到其他的城池,换成银两,或者修行所需的一应需求之物。” 林焰取过一本账册,扫了一眼,说道:“从账册上来看,问题不大,倒是挺厉害的。” “他们不敢贪多,于各部分,千百中取一,作为损耗,合情合理。” “而登记造册之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问题就没了。” 杨主簿笑道:“这样过多几手,多剥几层皮,就很丰厚了。” 林焰自是明白其中关键。 经手之人,没有内城各家的嫡系高层。 所以,一旦事发,那么这些人,都是弃子。 如果提早得知消息,那就杀人灭口。 就算不能杀人灭口,最后被城守府或者监天司抓了,内城那些大族,可以撇得干干净净。 大不了,舍弃掉那几个沾过手的旁支族人。 至于嫡系族人,从目前的证据来看,确实没有一个真正插手其中的。 “指挥使大人命监天司麾下,严密监察全城,还未过多久,他们就能有了这样的对策。” 林焰笑着说道:“这些家伙,脑子还真好使,没几个简单的……” “最不简单的是岳家。” 就在这时,便见外南司的许青,从外边走来,说道:“咱们监天司掌握的证据里,没有岳家参与其中。” “确实没有……”杨主簿怔了下,说道:“内城六大家族里,岳家一向是家风最正,没有参与其中,也算正常吧?” “可是岳家已经绑了三十多个族人,连同近百个经手的下人,送到了城守府的牢狱里。” 许青伸手取出纸条,递了过去,说道:“岳家人此次的贪墨方式,更加隐秘,要不是他们老祖主动清查……还真就看不出来。” 林焰看了一眼,不由得眉头一挑。 岳家的手段,确实不一样。 其他各方势力,是偷偷把“肉”藏起来。 在每一盘菜里,都夹走几片,别人看不出来。 但宴席有上百桌,菜也有很多种。 所以最后得获的东西,就不少了。 可是岳家,大不一样。 他们不是贪墨材料,而是换掉材料。 例如黎城送来的材料清单里,有特别烧制的一种砖石,用料特殊,坚如金铁。 但是岳家人,取走了黎城的“金刚砖”,换成了临海城来的普通石砖。 在黎城送来的清单上,只有“砖石”的数量,所以对照之下,基本没有查出问题。 上面还记载了,岳家一名嫡系族人,收买了黎城几位负责核对材料清单的高级主事。 不需要他们帮忙贪墨克扣材料,只是把“金刚砖”三个字去掉。 “岳家这是作甚么?”林焰挑了挑眉头。 “听说是岳家老祖,要正家风,定人性。”许青笑道。 “如此听来,内城六大家族,唯独岳家,处事最正!”林焰眉宇一扬,这般说来。 “但指挥使大人觉得,岳家把咱们当了刀。”许青说道:“岳家打算借刀杀人,让咱们监天司,打击其他各家……” “咱们监天司,没有查出这一种‘换取材料’的贪墨方式,算是咱们失职了。” 林焰平静说道:“人家教会了咱们,也算帮了忙……岳家既然已经把涉案之人,全都交到了城守府,这事就算过了!至于其他……” 许青接话道:“沿着换取材料,以此贪墨的方向,已经查出了一些人。” 林焰沉吟着,旋即开口。 “此案涉及最高的人是谁?” “刘家老祖!” (本章完) 第210章 血流成河,惶恐不安 陆公院中。 韩征与吕堂,连同小白猿,都已归来。 至于那头巨鹰,在林焰回到高柳城时,便放它回去寻那位栖凤府的巡察使了。 “今日林焰已经送来了,关于古迹之中的一切见闻,等回头闲下来,你们也各自写一份,交给老夫。” 陆公显得有些疲倦,看着眼前的三人,说道:“高柳城新城扩建材料贪墨一案,监天司人手不足,连吕堂在内,一并去帮手。” “我又不是监天司的人,插手其中,不合适吧?”吕堂低声道。 “没什么不合适,挂在临江司名下,领一支小旗,就合适了。”韩总旗使平静说道。 “本座堂堂炼气境人物,你让我当个小旗?”吕堂恼怒道:“不说副指挥使,怎么着也得是个镇守使。” “少在这里废话,去做事吧,指挥使调过来的人,不够用的。” 陆公偏头看了一眼,说道:“韩总旗使留下。” 吕堂挠了挠头,终究是跟小白猿,往院外而去。 而陆公目光,扫了那长戟一眼。 “这杆凶兵,世间没几个人压得住。” “血煞神将,都被砍掉了,只剩下这杆神兵,我相信林焰压得住,这小家伙也就压得住。”韩总旗使应道。 “李神宗的事,你应该知晓了,陆长生的意思是……等李神宗从冥府归来,伱们之间,该有了断。”陆公出声说道。 “是时候了。”韩总旗使点了点头,又道:“这个案子,为什么将外城方面,全权交给无常?你们明知道他的性子,定要杀得血流成河……” “过往的时候,他是悬在高柳城之上的刀。”陆公说道:“这把刀砍过去,人头滚滚,总有咱们替他善后。” “陆公的意思是?”韩总旗使皱眉道。 “老夫已然年迈,指挥使断了一臂,寿元不长。”陆公笑着说道:“而你虽然晋升炼气境,但随着无常修为越高,闯出来的事情更大,后果更为严重,你已经庇护不了他。” “……” 韩总旗使沉默了下来。 又听陆公说道:“咱们这些老弱病残,在今后还能为他遮风挡雨多久?需要知道,他已经不是一把纯粹的刀……他是福地之主,真正的掌权者!” “很多事情,他要自己放手去做,都要他亲自处理,全权安排。” “所以这一次,新城扩建,贪墨一案,他职责所在,由他自己去定!” “而如何进行善后,全看他自己,有多少本事了。” 停顿了下,陆公才道:“准确来说,这是对他的考验。” 韩总旗使迟疑道:“高柳城守府,还有栖凤府城,甚至圣地,也是这个态度?” 说着,韩总旗使低沉道:“当年指挥使,跟无常的性情,如出一辙,最后却也选择了和光同尘,只要不是让他忍无可忍,通常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在这世间,有贪赃枉法的手段,自然是掌握了权柄。” “贪墨之人,就是掌权之人,而掌权之人,就是人族当中,身怀本领之人。” “身怀本领的人,则是在这世间,对抗妖邪的中坚力量。” “过往的时候,基本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杀光了他们,高柳城一旦出事,让谁来担负守卫职责?” 韩总旗使沉吟着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能让上面的那些人,任由无常放手去杀?” “柳尊恢复了部分旧伤。” 陆公终于开口,说道:“栖凤府城最高指挥使认为,高柳城往后,会更加安稳,所以,可以适当剪除一些蛀虫了。” 韩总旗使又皱眉道:“圣地那边呢?他们可不论善恶,只论利弊。” “圣地确实不论善恶,但是这些掌权者,对扩建新城,造成了巨大影响,就是弊端。” 陆公说道:“他们活着,有利于对抗妖邪,但是……将他们作为无常的磨刀石,也许更加有利!” “毕竟是栖凤府当代天资最高之人,也是那一座福地的新主,在这眼下,无常的分量,已经远远高过了他们。” “所以,在无常面前,这些掌权者,可以是弃子。” 停顿了下,才听陆公继续说道:“刘家就是第一个弃子。” 韩总旗使脸色冰冷,缓缓说道:“如果刘家老祖,得以炼气化神,弃子就该是无常了吧?” “不必过多假设,眼下的事实就是,这位刘家老祖,无望炼神境!” 陆公笑着说道:“如果扩城的诸般资源,全数换成修行的资源,可以让他完成炼气化神……那么高柳城,放弃新城扩建,又有何妨?” 叹了一声,陆公说道:“问题是,就算他吞尽了材料,炼气化神的希望,不到一成!人族,赌不起!” 韩总旗使皱眉道:“但是刘家老祖,还是想赌?” 陆公点头说道:“对这老家伙来说,若是不赌这一把,无望炼神,他很快就要死了。” “而这次赌输了,后果也不过就是个死。” “所以,对他来说,赌赢了最好,赌输了也无妨。” 说着,陆公吐出口气,道:“但是人族赌不起!” 韩总旗使自然明白,扩建新城的资源,用来换一尊炼神境,是值得的。 但刘家老祖,哪怕吞尽这些材料,希望不到一成,便不值得栽培。 “放开手脚,尽情去做,后续的事情,过后再说。” 陆公摆了摆手,笑道:“说来也巧,他今日一早,主动向城守府申报,愿意轮值,去镇守大印江。” 韩总旗使沉吟道:“指挥使大人呢?” 陆公说道:“闯了城守府,还惊醒了大城守,联手施压六大家族。” —— 高柳城,正西区域,监天司分部。 外西司总旗使脸色沉重。 下方是四位主事,两位掌旗使。 “无常回来了,不到一日,清了外南区域,目前派人拿下了外西南区,以及东南区域。” “大概下一步,就到咱们这里来了。” “未能监察内城各方,贪墨扩城材料一案,是我等的失职。” “诸位定要在巡察使到来之前,清查一切罪证,拿下所有嫌犯,绝不能出现半点疏漏。” 这位外西南司的总旗使,语气冰冷,扫向众人。 而在此刻,却听得外边传来声音。 “乔总旗使,多日不愿查案,如今何必费力?眼下,我的人已经去查了,不劳烦你……” 众人偏头看去。 只见一个青年,缓缓走来。 此人身着金纹黑袍,手中提着长刀,面无表情。 “无常巡察使……” 这位乔总旗使,匆忙上前来。 却见林焰伸手入怀,取出一张纸来,扔了过去。 纸张宛如利刃,刹那越过百步。 乔总旗使瞳孔紧缩,便觉肩头剧痛。 这一张纸,竟然裂开了总旗使的特制衣袍,切入了肩头。 他伸手一按,让身后准备拔刀的下属退去。 然而此刻,他心中已经沉到谷底。 “这罪证,你没有异议了?” 林焰面色漠然,说道:“监天司……监察全城,偏你是监守自盗!” “你以调换材料的方式,吃掉了这么一大批。” “任由各方势力,在你辖区之内肆意妄为,盗取材料,贪赃枉法。” “此前你麾下的三名暗桩,拼死查得罪证,给你呈上情报,反倒被你灭口了。” “就是为了等到了今日,协助我这位巡察使,亲自查实,立下功劳。” “你非但可以将自己都摘得干净,甚至还有很大希望,得到我的赏识,成为我手底下,扩建新城的一名得力干将!” 声音落下,林焰拔刀,说道:“我之所以亲自来,就是看在同为监天司的情面上,亲自送你!” “巡察使饶命,这是诬陷,乔某人一心为公,实在……”“这是内城指挥使给的情报,是他诬陷你?” “五爷……”乔总旗使连忙跪倒,慌忙说道:“属下一时糊涂,只为让自身修为,更进一步,才好威慑各方势力,保得一方安稳!自入监天司以来,属下斩杀妖物甚多,多次守卫城池,而今也是炼精境,何况……” “本座说过,扩城之事,乃是高柳城之大局,涉及无数人族性命,胆敢贪墨半点,杀!” “无常!本座终究是总旗使,就算证据确凿,也须得经过内城监天司来审,由栖凤府监天司核准,才能杀我!” “你手底下杀的人,到现在还领着城守府的钱粮,不算死了。” 林焰平静说道:“我先砍了你的头,再将你罪案,呈上栖凤府。” 声音落下,他一刀挥出。 这一日,外城正西区域,监天司分部,人头滚滚。 林焰一连斩了十七人,方是收手。 看着遍地的尸体,他擦拭着长刀,缓缓说道:“你们几个,罪不至死,但作为知情者,死罪可免,活罪难饶,等内城来人,坦白交代。” “还有你们另外这批不知情的,作为监天司的一员,已算失职了,罚俸半月。” “今日本座所杀之人,抄没家产,全数封存,用以扩城之事,你们敢贪半点,杀!” 他走出外西司,迎面便看见了那位姓高的镇守使。 这位镇守使,骑着高头大马,牵着一匹蛟鳞马。 “无常兄弟,你的坐骑,给你送来了。” 高老镇守使抚须说道:“事情听说了,你大胆去做,后续的事,我来料理……” 他指了指这外西司的牌匾,说道:“监天司内部,确实也该清理一番了。” —— 内城,城守府当中。 大城守微微闭目,听着外边的消息。 而指挥使端起茶杯,饮了一口,说道:“急了?” 大城守叹道:“这么杀下去,不是个事……他都杀疯了,你看这上面的名单,得死多少人?” “名单是我给的,才杀到西区而已,刚才我怕他速度太慢,让人给他送去了蛟鳞马。” 指挥使放下茶杯,说道:“不然的话,其他各区,很多人销毁罪证,来不及人赃并获。” “管事的杀光了,秩序如何维持?” 大城守指了指送来的消息,说道:“外西衙门麾下,连同正令使,仓大使,各部主事,他亲手杀的,就二十多人……其他坊正、主簿、小吏、日夜巡守,还没算进去呢。” “如果他早这样杀,此次前往古迹,就不会有人再升妄念。” 指挥使伸手一扯,又将远处传来的消息,收入手中,沉吟道:“古风商行是白家的,负责储藏、运输、处理赃物,换成银两以及修行资源,怎么才杀了十几个管事?白家摘得太干净,还是他杀多了,手软?” “手软?你外西司,已经被他砍翻了!” 大城守怒道:“同为监天司的人,他也在杀,你就这么看着?” “不看着也不行啊,内城这么多老家伙,蠢蠢欲动,总不能把他们放出去?” 指挥使笑着说道:“万一他们宰了无常怎么办?” 大城守揉了揉眉宇,说道:“本座可不担心无常被杀,是担心这些老家伙,死在无常的手里!” “虽然犯了大错,但早年对高柳城,都有着巨大的贡献。” “何况他们的错,很多时候,并非出于本心,更可能是被古法隐患所影响。” “本座终究觉得,对于这些老一辈,应该多些宽容。” 大城守叹道:“你过往,不也是这么做的?” 指挥使轻笑道:“你也说了,那是过往,现在我要死了,容这小子,替我放肆一回,又怎么了?” “今日之后,他将得罪高柳城,几乎所有的高层势力!” 大城守沉声说道:“就连栖凤府城那边的高层,知晓了他这个‘刚正不阿’的性子,将来也不敢拉拢,不敢栽培……” “他告诉我,他的前途不由所谓的人族高层来定,而是他自己的刀,砍出来的前途!” 指挥使站起身来,说道:“这一次,他的名望,将升到极高的境地,有人痛恨他,有更多的人尊敬他!” 说到这里,指挥使往外走去。 “你去干什么?” “外城清完了,他下一步多半是出城,我得去看一下。” “刘家老祖不能杀!内城六大家族均已结盟,先前本座也答应了,倒了刘家内部贪赃枉法之辈,但不倒他刘家的老祖!” “你答应的事,关我监天司什么事?”指挥使沉声道:“兔死狐悲……那些老家伙,不想让刘家这只兔子死了,但我和无常,都想让他死!” “老鬼,你疯了!”大城守怒道。 “将死之人,哪个不疯?”指挥使笑道。 “你现在走了,各家必有动作,内城这边要怎么办?” “你从闭关之中,被老子揪出来,不是让你闲坐饮茶的。” “你让本座一人,来挡住他们?” “你才是城守府最高掌权者,挡不住的话,可以调用神庙护军。” 停顿了下,就听得指挥使冷笑了一声:“如果你真的挡不住,那就只有两个解释了。” “你什么意思?” “要么你是废物,镇不住高柳城,当不得这大城守之位。” “……”大城守沉默了下来。 “要么你已经成了劫烬,想让内城各方势力正面迎上无常,彻底死掉一方!”指挥使道。 “这么杀下去,没有做事的人了。”大城守冷声说道。 “那就不用做事了。” 指挥使回过头来,说道:“柳尊恢复了部分旧伤,高柳城里,适当清掉一些腐烂的肉,对将来更好。” —— 看着眼前求饶的刘家旁支族人,林焰一刀砍掉了对方的脑袋。 煞气增加二十七。 虽然不多,但今日大开杀戒,所获煞气,数量不少。 他微微闭目,感应着此刻的变化。 姓名:林焰。 功法:三源纳气五行万炼宝录(1000/1000) 修为:炼气境(2604/6480)+ 神通1:食煞! 神通2:镇魔! 神通3:金身!(359/1000)+ 技法如下: 血煞惊雷刀(100/100) 造身(213/365)+ 变化(97/100)+ 煞气:752 林焰将所有煞气,尽数推在修为上。 修为:炼气境(3356/6480)+ “杀机不是很强烈,我的适应能力更强了些。” 此刻林焰心中,仍觉意犹未尽。 但他明白,适才杀人之时,已经显得过度亢奋……得歇息片刻,静下心来,否则便容易杀红了眼。 他收刀入鞘,偏头看了一眼。 身后是掌旗使陈锋,负责前来接手这外城东北区域。 而小白猿、韩征、吕堂等人,也都在他的吩咐下,捉拿案犯。 争取生擒,带回临江司。 但若遇到反抗,可就地斩杀。 内城那些老家伙不敢出来,凭着外城这些人,自然挡不住小白猿、韩征、吕堂等人。 “这里交给你了。” “五爷这是准备出城?”陈锋掌旗使不由得低声道。 “内城至今没有动静,显然是各方高层势力,同气连枝,要保住刘家老祖。” 林焰笑着说道:“指挥使大人,至今也没有动静,十有八九,是互相牵制……那么眼下,外城之事,完全由我掌控!” 他指了指大印江的方向,淡淡道:“那老家伙,既然出了内城,怎么处置他,也在我职责范围之内!” (本章完) 第211章 刘家老祖宗!【一更!】 大印江上。 自从先前异变之后,河道拓宽,江水奔流。 两岸处,各有兵将驻守,合计共有百余人。 白日里巡守江边,观测大江囚龙柱的变化。 每到夜间,则藏身净地,由一小部分人,持大照夜神灯,沿江巡视。 而这些人当中,是从监天司、神庙护军、城守府的五大卫军,共同派出来的。 目前定下来的,是每三年,轮值一次。 只能等到将来,新城扩建,临近大印江,他们才能撤回城中。 待到那时,站在城头上,就能看清大印江的变化,也就用不着大量将士,在这里苦守了。 而今日前来轮值的,竟然是高柳内城,六大家族之一,刘家的老祖宗! 传闻这位老祖,一百一十余岁,四十多年前,就已经是炼气境的巅峰人物。 无论修为、身份、地位,放在高柳城内,在寻常人眼中,是高不可攀,如同仙神般的存在。 两岸的将士,都颇是惊讶,心中升起疑惑。 毕竟刘家势大,单是在嫡系族人当中,也不乏强者。 况且,六大家族,无一例外,都有传承的至宝! 此等秘宝,由炼精境持之,可战炼气境人物! 过往这些宝物,只有少数人知晓,但是前次古迹一战,六大家族的人,以及来自于外城的权贵,都有不少,动用了秘宝。 所以这等宝物的存在,虽然没有被公之于众,但也已经被更多的人知晓了。 “以刘家的底蕴,派人前来镇守,岂能挑不出人来?” “为何是这位老祖亲自前来?” “莫非是大印江又要再生变故?” 涉及自家性命,这些个将士,无不心中猜疑,不免惊惶。 而这位老祖来此之后,便让众人,沿下游巡视。 唯他一人,于大印江上游坐镇。 天色渐晚,各方皆退回净地。 但唯独这位刘家老祖,仍然坐镇大印江边缘。 虽有城守府的护军统领前来,却也被他打发了回去。 —— 净地之中。 天色渐晚,眼看着那位护军统领,匆忙归来。 当即便有人上前询问。 “那位刘家老祖宗,怎么没有过来?” “他老人家说,若在高柳城外百里,强大妖邪众多,他或许还须谨慎三分,此处所在,未出百里,但凡强大妖邪,皆惧柳尊之威……百里范围内的妖邪,都不入他眼中。” 这统领不由得摊了摊手,无奈说道:“他老人家很是不满,问咱们是瞧不起他,还是瞧不起柳尊在世间的神威?” “这怎么成?他老人家,是高柳城的元老,当今中流砥柱!” 另一名城守府的将领,皱眉说道:“留他一人,孤身镇守黑夜,万一出了事,谁能负责?” 那名统领低声说道:“赵兄也不用过于担心,这位老祖是仙神般的人物,百余年的修行,岂是你我可以相提并论的?人家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咱们也不好劝说。” “这位老祖,修为虽高,但毕竟年老,咱们也不曾见过他老人家出手过,万一英雄迟暮,或者大江生变,出现什么事情,咱们都担待不起!” 这城守府的将领,缓缓说道:“你也知道,无论是城守府,还是各方卫军、神庙护军等等方面,都有刘家的人……” 他看向外边,说道:“刘家老祖没事就好,万一有事,哪怕断了几根胡须,事后也必然引来刘家怪罪,城守府也定然问责,咱们都受不住……这不是把咱们的身家性命,交给这位老人家逞强嘛?” 说完之后,便听得这位姓赵的将领,偏头吩咐道:“拿大照夜神灯来,沿江两岸,严密关注,一旦遇事,立即求援。” —— 大印江上。 只见一名老者,盘膝坐于江边。 他身下是个木凳,手中持着钓竿。 带着饵料的鱼钩,已经抛入了江水当中。 尽管坐在矮凳上,但依然可以看见,这老者身材魁梧壮硕,气血雄厚。 须发浓密,宛如雄狮。 然而眼眸当中,略有些浑浊之意。 比之于岳家老祖,这位刘家的老祖宗,更显迟暮之气。 “老祖宗,安排好了。” 就在这时,一个中年男子,临近身后,躬身施礼,低声道:“接下来,刘家的命运,全然交到您老人家的身上了。” “刘家历代,参与高柳城建造,自我父亲起,重编族谱,列为第十一代。” 老者缓缓说道:“但高柳城上下,包括我刘家嫡系族人,无一例外,都认为高柳城建造以后,他老人家便是初祖!” “当年他探索古迹,得了炼神之法,筹谋多年,功亏一篑。” “自他陨落以后,刘家势弱,由我亲自扛起大旗,维持不败,保得六大家族之一的位置,没有被人排挤出来。” “直至六十多年前,劫烬事变,高柳城开始扩建外城,老夫替刘家争得大运,繁荣昌盛。” “真要算来,八十年光景,刘家的命运,从来都维系在老夫身上,何止是今日?” 这位刘家老祖,看着手中的鱼竿,目光落在江面之上,说道:“后人不继,无一人可担负老夫的职责,若老夫死,刘家必倒,被各方分食……” 他偏过头来,说道:“今日老夫的选择,不过是将刘家崩塌的命运,提前了而已!但换来的,是更加兴旺的希望!” 若老祖陨落,刘家将来,命运难测。 但此次行险,老祖若是有望炼气化神,那么刘家将会迎来前所未有的鼎盛! 今夜之后,要么覆灭,要么成为高柳城第一大族! “去残狱府吧,若是老夫败了,可以留一条残命。” 刘家老祖平淡道:“至于其他族人,不用理会,自有道路。” “明白。” 这位刘家的家主,躬身施礼,旋即从怀中取下了家主令牌,放在了边上。而后又从怀中,取出一个染血的包囊,低声道:“刘家自传承以来,六件至宝,皆已在此。” “这是我刘家大长老的血?” 刘家老祖叹了声,看着那个包囊,说道:“大难临头各自飞,妄想携宝潜逃,另谋生路,这种鼠目寸光之辈,你杀得好……” “自无常归来之后,监天司诸般动作,可以预测今日之变,人心不免浮动。” 刘家这位家主,叹息说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涉及到这六件至宝,大事关键所在,便无法容他去了。” 说完之后,便见这位家主,躬身拜倒,叩首道:“老祖万安,望此夜登神!” “去吧,残狱府主与老夫,颇有交情,愿意收留伱们这一支嫡系,今后好生在残狱府下做事。” 刘家老祖平静道:“没有老夫撑腰,今后不要升起妄念,绝了这一脉子嗣。” 他伸出手来,将那家主令牌,放在怀中,说道:“老夫如能登神,尔等皆可归来,凌驾于高柳城各方势力之上,下一任大城守,该是你的位置。” 刘家之主三跪九叩,方是起身,骑上骏马,点起大照夜神灯,沿着大江上游而去。 这里陷入了寂静当中。 片刻之后,才听刘家老祖开口。 “怎么只有你来?” “无常还在路上,大概是同为人族,心中难免负担,所以沿途斩杀妖邪而来,算是定一定心境。” 对岸出现一道身影,左边衣袖,迎风飘动,空空如也。 来人正是监天司最高指挥使,面上含笑。 隔岸相对,仿佛老友叙旧。 “听说那小子,嗜杀如命,莫非杀人还影响心境?”刘家老祖淡淡道。 “他一向心善,杀人也是无奈之举,谁让你刘家,害死了太多的人?”指挥使叹息说道。 “这话你自己信吗?”刘家老祖冷笑一声,说道。 “我信不信,不重要,你信不信,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世人信了,就足够了。”指挥使说道。 “用老夫作为弃子,给这个小子造势。”刘家老祖缓缓说道:“若今日老夫炼气化神,你们都是弃子!” “那就看老先生,有没有这个本领了。”指挥使拔刀出鞘,眼神微冷。 “你全盛之时,能够与老夫斗上一场。”刘家老祖出声道:“断了一臂,隐患更重,已远不是老夫的对手。” “本座不是来杀您老的,也不是打算战胜您老人家。”指挥使抬起刀来,轻声说道:“他年纪还小,入炼气境未久,您老即便胜他,也胜之不武……我今夜来,先耗一耗您老人家。” “你消耗老夫部分真气,就能让他取胜?”刘家老祖伸手入怀,摩挲着家主令牌。 “不知道啊。”指挥使笑着说道:“不过,我监天司这一老一少,先后来战,如果最后还是败了,算你命不该绝。” “可你知道老夫是个谨慎之人。” 刘家老祖平淡道:“此子名声极盛,妄想摧毁刘家,老夫必要杀他,今夜绝不会有半点疏漏。” 他叹了一声,道:“刘家历代造城,老夫打了一辈子的劫烬,临到老来,却也只能与劫烬勾结,以求自保,说来可笑。” “老祖这是哪里话?” 就在这时,不远处行来二人,笑着说道:“人族建城,便难免勾心斗角,行权势之争,令人作呕,早该摧毁这高柳城了……临至如今,有所悔悟,为时未晚!” “劫烬十二相的戌狗,听说你在古迹之中,虽然没能得获镇物,但日月同升之洗礼,勉强入了炼气境,这就来送死了?” 指挥使看向上方,说道:“你供奉的这头邪祟,也得了日月同升的洗礼,但真要加起来,也不够本座一刀的事……” “当然,指挥使虽然被大长老断了一臂,加重了隐患,将死之身,但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这位带着狗脸面具的男子,微微侧身,道:“介绍一下,这位是从残狱府来的……” 来人面貌,约莫五十左右,显得憨厚老实,面上还有些拘谨。 “在下残狱府所在,劫烬所属,四季官之一,被称为秋官。” 这男子黝黑的脸上,露出了较为腼腆的笑容:“栖凤府劫烬的六位老爷,都与我相熟,大老爷对我有知遇之恩……所以希望指挥使,把人头送我,好让我去祭奠大老爷。” “换个地方打。” 刘家老祖微微抬头,看着江面,说道:“大江囚龙柱,要是打废了,可不大好……指挥使也不想看见这一幕吧?” “无妨。” 指挥使淡淡道:“两位意见如何?” 那位劫烬秋官,点头说道:“远来是客,客随主便……指挥使的人头,我要带走,但身子葬在哪里,您可以自己定。” 戌狗面具的男子,朝着刘家老祖看了过去,说道:“祝老祖登神,斩杀这栖凤府第一天骄,教主另有赏赐。” 声音落下,大江对岸,三道身影,迅速远去。 江边两岸,唯独江水奔腾,声音激荡。 过得片刻,才见一匹白马,从高柳城方向,疾驰而来。 那白马身上,满是鳞甲,月光照落,泛起银光。 而骑马之人,身着监天司金纹黑袍,手持长刀,面色冰冷。 “来了?” 刘家老祖偏过头,说道:“近些时日,你名声鼎盛,高柳城有这等后起之秀,实在令人感慨……说来,老夫听了你很多的名声,今夜算是第一次见面?” “我自幼年起,就听闻六大家族的老祖宗,年已过百,功勋卓著,乃是建造城池的元老。” 林焰平静道:“我听老先生的名声,有十几年了,一直活在内城高层制定的规则之下,有时候也跟蝼蚁一样,像是那些流民,很容易就被踩死……” 他翻身下马,抬起刀来,说道:“要不是你该死,咱们可以不用见面。” “年轻真好,意气风发,心比天高,当年老夫也是这样。” 刘家老祖叹道:“可惜老了。” 他声音落下,招了招手,然后说道:“指挥使替你引走了两位劫烬高层,但老夫请来的,却不止是劫烬。” “如果你只靠着一把刀,横冲直撞,鲁莽无谋,那么别说杀死老夫。” “连站在老夫面前的资格都没有。” 声音落下,上游已有骑兵,沿江而下。 身着重甲,手持长枪,腰挂刀刃,森寒至极。 (本章完) 第212章 八倍真气,炼气化神!【二更!】 大江奔腾,顺流而下。 这三十余名骑兵,赫然是栖凤府城,城守府的卫军。 为首之人,正是施副城守的亲信,荆统领! 他们赫然是护送施副城守,来到高柳城的那一批骑兵。 自施副城守回返栖凤府城以后,便没有人关注他们的去向。 更重要的是,圣地的一名使者,此前找到了施副城守,迫使他从此,消了复仇之心。 施副城守,答应了下来。 在高柳城如今的局面下,既然知晓对方放下了仇恨,也就没有过多耗费人手和精力,去关注这位施副城守的动向。 却没有料到,今日施副城守的骑兵,出现在了这里。 “看来今夜一战,是早有准备了。”林焰笑了声。 “老夫做事,后路从来不止一条。” 刘家老祖仍然没有起身,手持鱼竿,说道:“如果你回来之后,没有选择大肆清洗,我们还可以握手言和,消除过往的隔阂……老夫甚至可以让刘家,尽全力栽培你!” “可是你选择了拔刀,老夫也就只能启用第二条路。” “这条路上,老夫有不少帮手,算是早有布置。” “如果伱只是一时热血,打算拔刀杀人,没有其他的布置,来应对老夫的手段……” “那么今日,就该为你的鲁莽冲动,付出代价了。” “老夫不出手,光凭他们,三十余重骑的军阵,动用的是圣地之法,杀你足够了。” 随着刘家老祖的声音。 林焰看向了那三十余名骑兵,平静道:“莫非圣地之意,施副城守不打算遵从了?” “圣地以古老契约,迫使施副城守起誓,除了遵从,别无他法。” 荆统领说道:“而数日之前,施副城守在古老契约下,所立的誓言……是答应从此往后,他再不对你下手,而往后的日子,也不再对你施以谋划。” “可我等受命协助刘家,是在你进入古迹之前!” “誓言定的是往后的日子。” “我等的命令,是在此之前的军令。” “所以,这不算违背誓言。” 随着荆统领的话,林焰眉宇一挑。 “施副城守好胆色,连圣地的人,都敢摆一道?还是说,此事之后,将你们全数灭口,就与他无关?” “五爷不用挑拨离间,今日杀你,我等无从选择。” 荆统领这般说来,又叹息道:“圣地之中,同样有人想要你死……你如今在圣地眼中,分量固然够重,但若是成了一个死人,又有多少分量?” “你背后的人,无非是被贬出府城的陆公,被断了一臂的指挥使,或者那个蹉跎至今才入炼气境的韩征,老弱病残而已。” 他说话之时,又从怀中取出一物。 赫然是栖凤府城,副城守的令牌。 这也是一件至宝! “副城守清廉,不曾贪墨,没有太多的宝贝,唯独府城授予的令牌,算是一件至宝。” 刹那之间,便见令牌之上,绽放光芒。 大量的真气,从其中溢散开来,散入了三十余位骑兵的身上。 无论是人还是马,甲胄之上,是有光芒流转,沿着纹路,似乎将他们全数勾连。 就连手中的兵器,也变得极为寒冷。 “这就是圣地,授予栖凤府的‘军阵之法’?” 林焰眉宇一扬,说道:“施副城守,在令牌之中,藏了多少真气?” “折损了八成修为,足以让我等合力斩杀炼气境了!” 荆统领施礼道:“五爷,上路了!” 林焰却只是笑了声。 只见在他身后,站出来一头小白猿。 然而呼吸之间,体魄壮大,高达丈许,筋肉虬结。 哪怕一身白毛,也遮掩不住它的魁梧之状。 双眸金光闪耀,背后伸展翅膀。 手中握住了一杆长戟,凶威凛凛。 林焰偏头说道:“去试一试,看看是栖凤府这副城守的令牌更厉害,还是这一杆凶兵更强!” 轰地一声! 白猿振翅飞起,长戟扫去! 凶威浩荡,迎着三十余骑! 大战骤然而发,杀机四溢,弥漫江边! 而林焰提着照夜宝刀,往前走去。 “劫烬的帮手,被指挥使引走了。” “施副城守的帮手,现在也派不上用场了。” “老先生还有多少布置?” “若是没有,晚辈就来到你面前了。” 只见林焰擦拭了一下照夜宝刀,扔出一壶酒,砸碎在了地上。 “祭老夫的?”刘家老祖一手探入包囊当中,目光看了过来。“刘家先祖,参与建造高柳城,在你这一代,也参与了外城扩建,历代抵御诡夜妖邪,确实劳苦功高,敬你一壶酒。” 林焰说道:“但刘家之人,占据高柳城最上等的资源,窃夺权位,欺压百姓,此次贪墨新城扩建材料,害死许多人族,证据确凿,所以我仍要杀你。” “难得在杀老夫之前,还能敬老夫一壶酒,就当做祭你自己了。” 刘家老祖终于起身来,鱼竿一扯。 却见大江翻滚,浪潮汹涌。 鱼竿的另一头,竟然勾起了一条柱子! 大江囚龙柱! 此番镇压大印江蛟龙,乃是内城各方势力,合力炼造而成。 刘家老祖也负责其中一条囚龙柱的炼造! 未有想到,从炼造囚龙柱开始,他已经准备好了今日! 江水之下,蛟龙嘶吼咆哮,挣脱囚笼,探出江面。 只见那龙首,宛如牛马,头生独角,青色鳞甲,长须飘扬。 双眸之中,凶厉万分,杀机四溢! “这江中的大蛇,依然没有彻底完成化为蛟龙的步骤,它的血脉蜕变,被大江囚龙柱压制住了,时至今日,只算蛟蛇。” 刘家老祖退后两步,说道:“拔除一根柱子,它虽不能脱困,却已经可以继续完成蛟龙的蜕变!” 随后这老者,看向江中的青色蛟蛇,说道:“彻底成为蛟龙,以你的纯正血脉,能打破另外五条柱子,从此再无桎梏了。” “好!!!” 沉闷的声音,宛如雷霆一般。 那青色蛟蛇,张口咆哮。 江水奔腾,掀起浪潮,朝着林焰,扑了过来。 轰隆声响! 江水将林焰,彻底淹没! 那蛟蛇虽只探出半个头颅,但却以天赋神通,操控江水,足以镇压炼气境! “此子敢来杀老夫,本事必然不低,你未脱困,本领受限,多半杀不死他。” 刘家老祖伸手按住这一根囚龙柱,平静道:“困着他就好,等老夫完成炼气化神,亲自斩他,再来助你脱困。” 声音落下,就见大江囚龙柱当中,浮现出大量的“气机”! 与此同时,在刘家老祖的身上,连同家主令牌在内,六件家传至宝,都有气机流转。 —— 高柳内城当中。 观天楼之上。 这一日,在大庙祝的授意下,观天楼以西,大印江方向,所有异状,向内城各方高层公开。 这也是内城各方高层,选择放弃刘家,愿意妥协的原因之一。 因为今夜观战,或许对他们自身,大有裨益! “刘家这六件家传宝物,内中全都是刘兄的真气啊。” 大城守感慨道:“连根拔除,把真气种子,都送进了宝物当中,好魄力啊。” 柳尊神庙的第二庙祝,显得极为惊愕:“连根拔除真气种子?这不是自斩修为?此等法门,简直闻所未闻……” 大城守语气平静,说道:“圣地年代久远,藏有无尽典籍,浩如渊海,更有历代强者,对于修行境界,不断进行探索,有着诸般心得。” 他声音落下,所有的目光,都看向了岳家老祖。 七十多年前,岳家老祖与刘家老祖,都去过栖凤府城,后来展露天资,得以进入圣地,修行三年。 “老夫听过这一道法门,属于圣地秘传。” 岳家老祖微微摇头,说道:“听说此法创于百年前,是上一任的圣主,连同三十余位长老,费了无穷精力,通读古籍,为了解决世间炼气境的隐患,最终造出来的新法。” “但此法弊端太大,拔除异种真气虽然可以减去我等失控的风险,但是拔除真气的过程,比抽筋扒皮、裂骨取髓,都要更为痛苦,性情更易扭曲。” “除此之外,拔除异种真气,便是自斩修为。” “人族炼气境未能完善,自斩修为以后,不还是要修炼异种真气,所以究其根本,反而无用。” “更何况,炼气境是人族抵抗妖邪的中流砥柱,让我等自斩修为,却没有补益之法,实则是无形之间,削弱人族的中坚力量。” “准确来讲,这一道法门,其实只算残法,后来被束之高阁,但因为是上一代圣主亲自创造的法门,被圣地珍藏,出于诸般考虑,列为圣地不传之秘。” 停顿了下,岳家老祖摇头说道:“在圣地修行那三年,我等只是外客,按道理说,他没有资格获得此法!” 大城守平淡道:“但现在看来,他拥有此法,足有数十年的光景了。” 场中气氛沉寂。 此刻在这里的,有大城守、两位副城守、五方卫军的五位大统领。 神庙的三位庙祝、神庙护军的大将军。 以及五大家族的老祖宗。 此刻所有人心中,都升起了难言的疑惑与迷茫。 “六件至宝,每一件当中蕴藏的真气,都等同于一尊巅峰炼气境的全部修为。” “再加上这大江囚龙柱,算是第七件。” “连同他本身,则是第八件‘藏气至宝’!” “相当于八位炼气境巅峰的力量,集合于一身,他这是要以力破法,用最野蛮的方式,打破炼气境的桎梏。” “但他这年老的肉身,必然是承受不住了。” “肉身一死,炼神无望。” “就算是想要拼这最后一把,也不该是往绝路上面走吧?” “他这是……” 就在此刻,岳家老祖沉吟道:“舍弃肉身,魂炼阴神?” (本章完) 第213章 阴神?邪祟?吃我一刀!【三更!】 舍弃肉身,魂炼阴神! 在场的人物,都已经在炼气境,有着极高的造诣,对于“炼气化神”的道路,有一种极大的渴望,也就有着极深的了解。 但是舍弃肉身,魂炼阴神,对他们来说,也是一种未曾听闻的炼神之路! 这与他们印象当中的“炼气化神”之路,似乎大相径庭。 在场众人,无不神色肃然,看向了大城守。 “刘家老祖的肉身,本来就不能用了。” 大城守沉吟着道:“原来如此……” 在高柳城当中,有一条生意的门路,长期被刘家掌控。 这是关于逝者的道路! 生老病死,在所难免。 有人寿尽而善终,有人染病而夭亡,有人死于意外,有人死于谋杀,有人死于妖邪,也有人死于饥寒交迫…… 死亡这件事,在巨大的高柳城当中,每日都在发生,且数量极巨! 在这个诡夜当中,死者若不能妥善安置,迟早被邪气所侵,从而生变。 所以高柳城的逝者,都会上报当地的坊正,传至府衙,再到内城。 运至内城,由柳尊神庙,予以消除逝者异气,再行火化。 骨灰长眠于柳尊身旁! 家眷可以带回牌位,进行祭拜……也可以选择留在柳尊神庙,逢年过节,再行拜祭。 而殡葬方面,香火蜡烛、棺材寿衣,以及运输尸体,火化于神庙,再到骨灰安置,迎回牌位等等,都是刘家的生意,与神庙对接。 这条生意门路,从高柳城初建,在刘家第一代先祖尚未逝世之前,就已经定下了。 垄断至今,连其他五大家族,都没能插手其中。 只因为这位刘家老祖,所修行的“异种真气”,来源于尸体! “原以为他的异种真气,与尸气相关,现在看来,应该是死者的阴气!” 岳家老祖沉吟道:“修行阴气,多年以来,大概他的肉身,早就不能用了,难怪他长久闭关!” “但如今舍弃肉身,阴气却可以成为魂魄的养分。” 大城守缓缓说道:“他准备以八倍真气,完成炼气化神,肉身虽灭,阳神难成,却可以炼就阴神!” “哪怕只是阴神,如若能成,圣地那边,也得高看一眼。” 白家老祖终于开口,缓缓说道:“李神宗至今,也未能炼气化神,无常这个栖凤府第一天骄,分量未必就比一尊阴神来得重……如此说来,刘兄可以保住性命了?” 第二庙祝沉默了一下,说道:“大城守,该出城救人了。” 此刻出城救人,自然不是去救刘家老祖,而是要救下这位栖凤府第一天骄。 面对阴神,怎么可能取胜? 必死无疑! “这场闹剧一般的风波,该止住了。” 周家老祖微微摇头:“刘兄既然成了阴神,性命是保住了……栖凤府第一天骄,也不好折损在我等面前。” “年纪轻轻,狂妄自大,在所难免,毕竟是人族的下一代天骄,死了可惜。” “……” 大城守沉默了下来,却迟迟没有动身。 直到观天楼的主事,终于惊呼一声。 “成了!” —— 大印江。 江水奔腾,幻化虎豹,朝着林焰扑杀而来。 但此刻林焰金身璀璨,长刀斩去,将蛟龙的力量,尽数摧毁。 旋即一记血煞惊雷刀,越过两千余步,斩到了江中! 只听得一声龙吟般的长啸。 蛟蛇已经沉入江底,再不现身。 可在前方,便见刘家老祖,肉身逐渐僵硬,脸色泛白,白中泛青。 在他身上,却有着极为阴冷的气息,不断攀升。 “我见过岳家大长老的两件宝物。” 林焰站在原地,缓缓说道:“那两件宝物,蕴藏着岳家老祖的真气,但是……宝物之内的真气,一旦用尽,宝物就空了!” 他看着前方,说道:“没想到,连同真气种子,尽数连根拔起的法门,你也早已拥有了。” “外界传言,老夫在炼气境巅峰,驻足四十余年。” 刘家老祖出声说道:“其实不止四十多年了。” 声音落下,他看着已经僵硬如尸体般的手掌,说道:“七十多年前,老夫去过圣地,得了此法。” 刹那之间,便见他身上,气机爆发,威严无尽。 滚滚狂风,骤然掀起! 大江呼啸,浪潮滚滚! 单是这飓风般的气机,就将林焰逼退千步之外! 只见刘家老祖,身在飓风之上,逐渐升高,仿佛登天。 他俯视下来,感慨道:“从七十多年前开始,老夫就已经尝试,彻底拔除真气,将种子留在宝物之中。” “一边修行,炼就异种真气,受着来自于异种真气的折磨,受着生与死的大恐怖,日夜从不间断。” “又一边拔除,忍受着常人难以想象的痛苦。”“这真气种子,扎根在自身,每一次拔除,就好比将心肝脾肺肾,连同筋脉骨髓,都给活生生扯出来!” “如此反复,耗费数十年的光景,才将六件至宝填满。” “每一件至宝当中的真气,都相当于我全盛时期,巅峰炼气境的修为。” 他身上一抖,那些已经被他吸空了的宝物,都如空壳一般,扔了下来。 其中就包括那一条大江囚龙柱。 大江囚龙柱,本身材质亦是极为特殊,可以灌注真气于其中。 所以当初,他连同自身的真气种子,都尽数埋进了这一条大江囚龙柱当中。 为的,就是有朝一日,取用其中真气! “老夫填满了这大江囚龙柱,事后为了再将自身真气修炼回来,几乎耗空了刘家的底子,加上那些扩城材料,换成修行资源,才能在短短时日,又将自身的真气,重新填回来,可惜还填不满。” “老夫最初的想法,是以十倍真气,强行打破桎梏,成就阴神。” “如今不到八倍真气,希望其实不大……” 只见他肉身之上,逐渐浮现出一道阴沉色的光芒,宛如人影,缓缓说道:“但你得罪了圣地使者,人家倒是给老夫指了一条路。” “冥府阴兵法令?” 林焰看着那虚幻人影手中的令牌,顿时明朗,沉声道:“凭着此物,得获大量阴气,更能调动自身来自于数以万计死者的不同阴气,将他们梳理归流……” “正是!” 声音落下,刘家老祖浑身一震。 便见肉身从飓风当中,掉落下来,已然成了一具尸体。 更像是被一块随手舍弃的烂肉。 唯独高空之上,无穷阴气,归拢在身。 刘家老祖的身影,逐渐溃散,但却又被这超出正常炼气境八倍之巨的雄厚真气,给生生压在一起。 他要以最野蛮的方式,将三魂七魄,融为阴神。 只见这身影,凝练实质,通体青黑,眼眸森冷。 却有着远远超出了炼气境之上的力量! “小子,于本神面前,怎敢不跪?” “……”林焰忽然笑了声,说道:“冥府阴兵,可听过无常之名吗?” “嗯?” 刘家老祖心中忽然升起不安之感。 却听得林焰出声道:“你不舍弃肉身,我还真没把握杀伱。” —— 高柳内城,观天楼之上。 来了个不速之客,正是陆公。 “炼气化神的道路,老夫也得亲眼看一看。” “陆公……”大城守迟疑道:“刘家的老鬼,已然成了!” “成了?”陆公走向了那神镜,语气平静,说道:“炼气境的道路,充满了隐患,圣地也没有完善,何况炼神之境?” “什么意思?”岳家老祖眉头紧皱,连忙上前来。 “意思就是,这一条炼气化神的野蛮道路,是刘家这位,自己摸索出来的。”陆公缓缓说道:“剑走偏锋,不是正途,道路错了……” “他毕竟去过圣地那边。”大城守上前来,沉吟着道。 “圣地使者,本身也不过炼气境巅峰。”陆公语气平淡,说道:“若是有必然可以成就炼神境的方法,那个家伙还会止步于炼气境?” “所以,栖凤府那位圣地使者,也只是让刘家这老鬼,替他探路?”大城守顿时露出肃然神色。 “这是一条注定残缺的道路,但有人走过,才知道哪里残缺,将来可以规避。” 陆公目光扫过,缓缓说道:“今日大庙祝准许诸位,都来观天楼观看西边大印江一战,也是希望诸位,多了解这炼气化神的方向,莫要误入歧途!” “怎么会错?” 岳家老祖沉声说道:“他的气机,已经远远超出了炼气境的范畴,融合于一身,强悍到了极致……” “隐患犹在,压不住了。” 陆公沉吟道:“就怕他临死之前,还要反噬。” 不过,陆公想起一事,心中刚升起来的忧虑,顿时荡然无存。 他老人家轻笑了声,摆了摆手,说道:“行了,看这一眼,对老夫有益,不必再看,走了……” 正要动身,却发现那神镜之上,气息起伏。 陆公不由得怔住。 —— 轰!!! 此刻,林焰纵身跃起,高出百丈! 他通体金光闪耀,赫然是金身神通,已然施展开来! 此行路途当中斩杀的妖邪,所获煞气,尽数推在修为之上! 血煞惊雷刀,催动到了极致! 神通!镇魔! “邪祟,吃我一刀!” (本章完) 第214章 镇魔三刀斩阴神!冥府恭迎拘魂使! 江水奔腾,阴气无尽。 刘家老祖已然舍弃肉身,如同尸体,坠落于地。 三魂七魄,在无尽的异种真气之下,凝于高空。 他当年得获过炼气化神的方法,但作为残缺之法,加上炼精境、炼气境都未能完善,隐患极重。 他心知凭着正常修行,基本无望炼气化神。 但数十年来,以阴气为根基的异种真气,利于魂魄。 为的就是今日,能在舍弃腐朽老迈,已然无法承载阴神的残破肉身之后,借着残缺不全的炼气化神之法,以八倍真气,强行凝练三魂七魄,化为阴神。 眼下大势已成,他自觉三魂七魄,皆已合并,尽数合一。 如同武夫,锤炼皮肉筋骨,炼血洗髓,五脏通达之后,修至炼精境,内外合一的那种浑然一体! “本座已成当世神!” 刘家老祖,一指点去,无穷阴气所化的异种真气,在这一刻,威势无穷。 隐约之间,已非寻常真气,可以相提并论! 这一步,阴神所出,堪称法力! 如若洞穿虚空,强悍到了极致! 他眼神之中,隐约有些陶醉之意。 单是这一指,放在之前,自身全盛之时便抵挡不住! 何况区区一个无常? 栖凤府第一天骄? 天才,只是具备强者的潜力,而尚未成长起来。 而成就阴神,乃是货真价实的至强者! “邪祟,吃我一刀!” 然而随着这个声音! 刘家老祖骇然发觉,自身的法力,竟然在那一刀之下,土崩瓦解,散作大量的阴气。 将八倍真气,强行压制,凝练出来,看似法力,实则虚浮不堪,隐患无穷,空有阴神之威,却不能稳固! “虚有其表!” 只见林焰周身,金光璀璨,迎着大量异种真气的侵蚀,已然来到了面前。 刘家老祖瞳孔紧缩,聚起自身无穷法力,悍然迎击。 然而这一刀,已从上往下,斩落了下来! 推至圆满的血煞惊雷刀! 镇魔之神通! 干脆利落! 对林焰来说,这一刀如同划过水面,轻而易举! 只这一刀,便见刘家老祖,怒吼声起。 那阴神,仿佛是沙子堆砌而成! 这一刀下去,哗啦啦散作一片,骤然溃散开来! “这……就是阴神?” 林焰落地,俯视下来,淡淡道:“就这?” 却见前方,大量的异种真气,仍在不断凝练,试图重新化作阴神。 原本这一刀,足以将刘家老祖彻底诛灭,阴气溃散,魂魄全消。 但是那阴兵法令,倒是给了他机会,得以将大量溃散的异种真气,梳理归流。 可先前他自觉大势已成,尚且被林焰一刀劈散。 此刻仅仅是要挽回崩溃之势。 更不可能再挡林焰一刀。 “别费劲了,残缺的炼气化神之法,终究是残缺的。” “在我眼中,只是纯粹以大量异种真气,来堆积自身的魂魄,用了法门,强行凝合。” “只要能一直压得住,或许就是阴神,但哪一日压不住,依然还要溃散。” 林焰金身璀璨,迎着宛如浪潮一般的异种真气,往前行去。 却听得刘家老祖满是不甘的怒吼之声。 “凭什么?凭什么你一刀,便可以散尽我百年苦修?” “你才多少年的修行,可知老夫修行之时,你祖父都没出生!” “老夫孤注一掷,眼看将成,若毁在‘自身’,修行不成,也就罢了。” “怎么轮得到伱这个后生小辈,来摧毁老夫的登神之路?” 嘶吼咆哮之声,充满了不甘之意。 但见无穷阴气,幻化成一个巨大的面孔,森然可怖,扭曲至极。 “你有肉身时,虽然满身异气,但仍然是人族炼气境的强者!” “没了肉身,阴气萦绕,邪异阴诡……” 林焰淡淡道:“不过邪祟而已!而晚辈最擅长的,就是斩杀世间妖邪!” 又是一刀! 血色雷光,骤然亮起! 阴气形成的浪潮,被顷刻斩开! 而林焰忽然收刀入鞘,往前而去,一掌按在前方那巨大的面孔之上。 大量的阴邪之气,汇入掌心涅槃神卵之中。 “你想干什么?”刘家老祖怒声道。 “你打算凭着阴兵法令,来修补这残缺之法,显然是失败了。”林焰笑了一声,说道:“但阴兵法令,可以让你梳理大量阴气,重新凝练,是否觉得自己近乎不死不灭?” “小子,老夫的登神之路,不是你这后辈,短短时日修行,就可以看得透彻的!” 刘家老祖运起法力,便要冲击林焰肉身。 却见金光浩荡,林焰身如金刚。 如同江河之中的磐石,稳固不动。而林焰将这一张阴气形成的巨大面孔,骤然扯落。 宛如扯下来一片幕布。 刘家老祖的面孔骤然破散,阴气崩溃开来! “你做了什么?” “收了你这块阴兵法令而已。” 林焰重新拔刀出鞘,冷声说道:“不死不灭?如果不是为了这块阴兵法令,你也配接我镇魔三刀?” 他斩出了第三刀! 这一刀,劈在了无穷阴气的核心位置! 那里是刘家老祖三魂七魄所在! 从一开始,林焰便已知晓这一处关键所在! 之所以等到此刻,才斩出第三刀! 自然是因为,等着对方三魂七魄,凝练阴神! 斩一尊巅峰炼气境,和斩杀一尊具备阴神之威的“邪祟”,所获煞气,自然是大有不同! 此刻,林焰微微闭目,只觉大印江两岸,异种真气逐渐消散。 大江逐渐平息。 黑暗如旧。 却陷入了异样的沉寂当中。 “两千八百四十一缕煞气!” 林焰睁开眼睛,心中这般想来。 这比斩杀血煞神将所获,还要更多些! 但血煞神将更为强大,之所以煞气不如预期,是因为本体在于那一杆凶兵大戟! 但是获得凶兵大戟,反而让小白猿的战力,攀至炼气境巅峰,也是出乎意料的巨大收获。 他收刀入鞘,将前方那些真气耗尽的至宝,全数收起。 最终握住了那大江囚龙柱。 而在林焰脚下,就是刘家老祖的尸身。 这等人物,曾经对高柳城,有着巨大的贡献,立下无穷功勋。 他当年修行时,炼精境尚未完善,以隐患之身进行炼精化气,时至今日,长久岁月里,经受异种真气折磨影响。 临至晚年,所作的这些恶事,多少是出于本身,又有多少是被异气影响,已很难辨别了。 但无论怎么说,刘家老祖为了今日,不择手段,草菅人命,贪墨材料,勾结劫烬,一件又一件,都是死罪! 林焰伸手一招,便见遥远之处,蛟鳞马迅速奔来。 他将刘家老祖的尸体,搬到了马背上。 旋即叹了一声,说道:“老先生,今夜杀你,是为除恶!带你肉身回去安葬,是敬你前半生,为人族之贡献!” 蛟鳞马长啸一声,带着这具僵硬冰冷的死尸,朝着不远处的净地而去。 随着刚才这一战,大印江两岸,邪气尽散,无穷妖物邪祟,都逃得干干净净。 与此同时,林焰的目光,看向了大印江,平静说道:“他修成阴神,已被本座斩杀,你就算化身蛟龙,又能如何?” “……” 江水涌动,便见一个巨大的头颅,缓缓探出水面,眼眸当中,满是凝重。 “两个选择。”林焰开口,语气平静:“是生是死,你自己定。” “你在威胁本座?”蛟龙之声,沉闷威严:“本座身具龙血,岂会任人摆布?” “你可以垂死挣扎,与本座一战!”林焰缓缓说道。 “这是第一个选择?”蛟龙眼眸之中,满是怒火。 “不错。”林焰点头说道。 “莫要以为本座怕了你!”蛟龙声音沉重:“听闻你嗜杀成性,本座偏不如你意,选第二个!” “接着!” 林焰将大江囚笼柱抛进江里,说道:“内中真气已空,无法自行完成大江囚龙柱的布置……你自己灌注妖气,将它安置好!” “你这是让本座,拿着这个玩意儿,把囚笼重新加固一番,将自己锁了?简直欺吾太甚!” “好!” 林焰面无表情,拔刀出鞘。 就见那一支大江囚笼柱,镇入了江中。 见状,林焰才微微点头,说道:“明日柳尊神庙会有庙祝前来,如果你这囚笼不够牢固,老子斩了你!刘家老祖,让本座出了三刀,你猜你能出几刀?” “明白,本座毕竟具备龙血,历代先祖,有炼制宝物的经验,这囚笼定然比先前更为稳固。” 那蛟龙声音传来:“本座也不是畏惧于你,只是正好印证祖辈所传法门,将来重振先祖荣光!” “希望你先祖技艺非凡,让本座不必出刀。” “巧了,我父亲擅长炼造刀鞘,当年残狱府的上一任府主,还是用我父亲的皮,做了刀鞘。” “……” 林焰沉默了下,才道:“很好。” 他正要说话,却忽然察觉有异,抬头看去,只见上游之处,大量的萤火光芒,沿江而下。 “恭贺大使,成就阴神,按契约法令,特来迎接,请接任拘魂使之位!” 上游百余阴兵,为首将领,赫然是裴总旗使身躯所化,高声大喝。 百余阴兵,皆已临近,均是单膝跪倒于江面之上。 “拜见拘魂使!” “……” 林焰低下头,看着掌中浮现出来的阴兵法令。 这是刘家老祖获得的那一枚阴兵法令? (本章完) 第215章 此去冥府,走马上任!【二更!】 高柳城,观天楼。 场中气氛沉寂。 适才刘家老祖陨落,一时间分不清,是炼气化神失败,导致反噬,还是被无常斩杀。 众人心中,更倾向于前一种。 栖凤府第一天骄,毕竟也还是后辈。 记在监天司名下的年龄,也才二十多岁。 怎么可能斩杀刘家老祖的阴神? 随后,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曾经在梧桐神庙作为庙祝的陆公身上。 “……” 陆公神色平淡,然而心中不免震动。 刘家老祖的死法,跟自己所预料的,有所不同。 在场当中,他年龄并不算大,但长久在梧桐神母座下聆听妙法,更有资格翻阅栖凤府最高机密典籍。 所以,在场众人当中,对炼气化神的道路,了解得最为透彻的,反而是陆公。 此刻,陆公心中明白,这位刘家老祖,已经初步凝聚了阴神的形体。 虽然没能真正迈入炼气化神的门槛,但至少半只脚跨出去了。 就算遭受反噬,彻底陨落,也不会在刹那间,烟消云散,难免要经过一番挣扎。 但刚才,刘家老祖的阴神,更像是被一刀斩灭,干脆利落,气机消散。 “百余年修行,一朝丧尽,可惜了。” 陆公声音落下,忽然瞳孔一缩。 所有的目光,都在这一刻,凝聚到了神镜之上。 只见大片幽绿色的光芒,逐渐出现在神镜的边缘。 神镜映照百里范围。 这是有“异类”,从百里之外,进入神镜映照范围内的轨迹! “冥府阴兵?” 大城守语气凝重,喝道:“怎么会这样?先前不是圣地来人,连同梧桐神庙,共同封住了那冥府的石门吗?” “不对劲!” 柳尊神庙的第二庙祝,沉声说道:“封堵冥府石门时,我曾随行而去,亲眼看见梧桐神庙的九爷,施展圣地之法,封得严实,绝无错漏!” “看来是刘家老祖,掌握了冥府石门的开启之法,难怪他要去大印江。” 陆公在此刻,才淡淡开口,说道:“岳家老祖,他当年在圣地,莫非习得此法?” “不知道。” 岳家老祖皱眉道:“按道理是没有的,但他既然能够获取‘拔除真气’的法门,今日拥有此法,也不足为奇。” 大城守皱眉道:“拔除真气的法门,他学了数十年,是为了今日凝练阴神,但‘破禁之法’,他学来做什么?” 第二庙祝摇头说道:“圣地之中,封禁之法,数以千百计,对应的破禁之法,同样复杂繁多……他当年所学,怎么会刚好就是此法?” “此事容后再议。” 陆公眼看众人已经心中升起疑惑,不由得微微抚须,心中颇感满意。 随后就听他沉吟道:“冥府重现,绝非寻常,有劳大城守前去,细查此事!” “……” 大城守目光扫过众人。 而陆公平静说道:“刘家老祖已死,诸位想必也用不着在这一点上,有什么争议之心了!” 听得这话,大城守便已明白,自己不必再留下,牵制城中各方高层人物了。 然而又听陆公开口,说道:“今日监天司上下,倾巢而出,秉公执法,刘家彻底倒了!但是刘家的生意,却让诸位给吃下去了……” 场中众人,无不沉默,皆是目光落在神镜之上,脸色凝重。 仿佛大印江上的变故,已经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话已经放在这里,诸位今夜不应,明日总该要应的。” 陆公摆了摆手,往观天楼下方走去,又道:“好自为之。” 然而等陆公走后,却听得岳家老祖沉声道。 “大印江生变,冥府出世,可是无常,还在那里。” “此人与刘家老祖一战,面对阴神,就算不死,势必重伤。” “如今面临冥府之变,危在旦夕。” “都说姓陆的,对于无常万般重视,倾力栽培,为何此刻,似乎全然不放在心上?” “他全然不担心,咱们高柳城出身的这位第一天骄,被冥府阴兵擒拿?” “那可是传说之中的冥府!” 其余众人,皆是对视一眼,充满了疑惑之色。 片刻之后,无有应答,便也没有人再深究此事,他们的目光,移到了神镜之上,无不面色凝重,都死死盯在那神镜之上。 —— 大印江上,幽魂无尽,荧光鬼火,密密麻麻。 上百阴兵,列阵而来。 为首之人,是以裴总旗使的身躯,所聚成的阴兵统领。 细看之下,这上百阴兵列阵,竟是与先前荆统领那三十余名骑兵的阵势,颇为相似。“圣地传来的军阵之法,跟冥府阴兵的列阵方式,同出一源?” 林焰心中升起这般想法。 而那上百阴兵,依然单膝跪地。 裴总旗使所化阴兵统领,再度开口。 “恭迎拘魂使!” “恭迎拘魂使!” 上百阴兵,齐声开口。 所有的声音,飘忽不定,阴寒渗人,如同索命鬼音。 众声聚合,非但没有热血沸腾之感,更有令人愈发感到惊悸的骇然之感。 这似乎不是恭迎,而是要强行捉拿! “……” 而大印江上,那头青色的蛟龙,默默卷起那一支大江囚龙柱,与其他的大江囚龙柱,合并在一处。 它用尽了毕生所学,暗暗运使妖气,尝试着让这个“囚笼”,变得更为稳固。 它此刻将自己囚禁其中,藏在江底。 过往觉得被囚禁江中,不见天日,愤怒至极,此刻甚至还觉得,这江水不够深沉。 “……” 林焰也沉默了片刻,举起了右手。 掌心之中,是涅槃神卵的痕迹。 然而属于阴性的九道纹路,更为深沉。 在他夺取了刘家老祖的阴兵法令之后,涅槃神卵再一次阴阳失衡。 但这一次,多余的“阴性力量”,凝练出来,幻化成了一枚法令。 这是刘家老祖的那一道阴兵法令! 细看之下,比之于林焰扮作阴兵,潜入其中时,所获的令牌,品阶怕是要高了不止一个层次! “拘魂使……这就是刘家老祖,得以获赐冥府阴兵法令的原因?” 林焰心中这般想着,已然明白了过来。 刘家老祖,之所以提前来到大印江,便是去寻那冥府石门,借机定下古老契约,成就阴神之后,作为冥府的拘魂使! 为冥府效力,得获阴兵法令! 以此阴兵法令,在舍弃肉身之后,仍然可以调动大量阴气所化的异种真气,梳理归流,比过往更为简单轻便。 可惜这条路,终究是错的! 就算没有林焰的刀,刘家老祖一样镇压不住,迟早崩溃,阴神破灭。 但是对于冥府那边来说,当刘家老祖成就阴神的那一瞬间,就已经具备了拘魂使的资格。 这些阴兵,从上游的石门位置,沿江而下,此刻到达。 推算下来,祂们最早得到军令,动身前来“迎接”拘魂使的时候,正是刘家老祖,舍弃肉身,魂炼阴神的那个时刻。 “恭迎拘魂使!” 裴总旗使所化的阴兵,缓缓起身,眼眸当中,幽光起伏。 而身后百余名阴兵,也都起身来,伸手按住了腰间幻化的长刀。 显然是执掌“拘魂使”法令之人,没有给出回应,导致祂们,将恭迎的方式,改成了“捉拿归案”! “老爷……” 就在远处,天上白光一闪。 白猿振翅飞来,落地之后,横起长戟。 它浑身浴血,白色的毛发,染了许多鲜红之色。 长戟之上,滴血不染,已然全部吞噬殆尽。 它金眸闪耀,出声道:“这些阴兵,怎么又冒出来了?” 过往时候,它看见这般场面,会感到害怕,但适才一场杀戮,感应到手中长戟的强大威力,心中信心大涨。 瞧它的架势,若是老爷一声令下,它便要杀上前去,屠灭百余阴兵了。 林焰没有立即回应,只在片刻之后,才从白猿身后走出来。 他微微摆手,说道:“是来接老爷上任的。” 小白猿怔了下,低声道:“上任?” 林焰往前行去,淡淡道:“栖凤府那三十余名骑兵,杀光了?” “杀光了,无一活口。” 小白猿出声应道。 “去接应指挥使大人,他应该打完了。” 林焰这样说来,朝着那众多阴兵走去,说道:“天亮之前,在上游接应,老爷去探一探,这冥府的虚实……” “老爷,那可是传说中的冥府啊……” 小白猿连忙上前,低声说道:“这等地界,又岂是生人可以踏足?不如咱们灭了这队阴兵,回城里去,城中有柳尊庇护,冥府也未必就敢强闯高柳城……” “无妨!” 林焰缓缓说道:“清灵公的最后一缕执念,消散之前,提及了冥府!就算没有今日之事,老爷我也打算探一探冥府的虚实!” “老爷……”小白猿还要劝说。 “既然陆公早已料到今日,又没有提早交代,阻我前去,就代表此去没有凶险。” 林焰笑了声,说道:“圣地那边,也不会看着福地新主,陷入冥府之中,无法脱身。” 他拍了拍腰间的照夜宝刀,说道:“当然,老爷的命,从来都只交在自己手里!没有这把刀,我也不敢去……” 争取再写一章!睡醒再看 (本章完) 第216章 左右判官!镇狱神王!【三更!】 大印江上,百余阴兵,逆流而上。 为首的阴兵统领,面无表情,眼中幽光闪烁。 而在阴兵之前,一人缓缓前行。 细看之下,此人面貌苍老,身躯魁梧,须发飘扬,与先前的刘家老祖,没有半点不同。 正是林焰所化。 他将变化之法,已经推到了圆满。 此刻成为刘家老祖的模样,若是回到高柳城,势必无人可以看穿。 而对于他的变化,无论是这上百阴兵,还是裴总旗使所化的阴兵首领,都视若不见。 从此前的接触,林焰便已知晓,这些阴兵体内,极为复杂,没有真正的“意识”。 只要不是在祂们面前,暴露生人气机,就不会受到祂们的围攻。 但是冥府之内的那一尊古老存在,显然是拥有意识的。 当初进入冥府,签订古老契约的是刘家老祖。 所以林焰此刻,只能变成刘家老祖的模样,前往冥府探查。 而他低着头,静静看着手中的阴兵法令。 此前他也得过一枚阴兵法令,但跟身后的阴兵一样,是最为粗糙的一类,内中蕴藏的阴气相对较少。 而裴总旗使的阴兵法令,显然更细致精巧一些,但其中蕴藏多少阴气,没有经手,也不好称量。 只是刘家老祖获得的这一枚“拘魂使”法令,则大不一样。 蕴藏阴气颇重,正面雕刻的一座大门,气势宏伟,威严沉重,但却不免有些阴森冷冽之感。 反面雕刻的则是一个复杂的古老文字,笔画繁多,不明其意。 “看起来拘魂使的职位,要高于统御上百阴兵的一名阴兵首领。” 林焰心中这般想着。 他跟随这位阴兵统领,来到了大印江的上游。 如先前一般,沉入江底,来到了那一处洞穴当中。 时至今日,林焰也已经明白了当初的变故源头。 早些年大印江,曾有连月大雨,导致两岸扩宽,卷进去一座“净地”,沉入江底。 后来这座净地的位置,落在了那头大蛇的巢穴附近。 施副城守的长子,为了让弟弟免去残狱府受苦,在此设伏。 提前安排了死士,自尽于净地当中,引动其中不祥之兆。 却未想到,这一处净地的镇物,竟是通往冥府的石门。 大蛇察觉净地之变,涉及冥府出世,无奈提前化蛟,试图挣脱影响,逃离大印江。 才有了后来的种种变故! 他叹了一声,收敛了心中杂乱的思绪,跟随着裴雄所化的阴兵统领,朝着前方而去。 原本应该被彻底封堵的石门,已经被推开了半边,但依然显得虚实不定。 只见阴兵统领,眸光幽深,静静看着林焰。 而林焰也已明白他的意思,深吸口气,持阴兵法令,朝着前方迈出一步。 变化之术,已经推至圆满,他真气外放,仿佛将自身化作一道光芒,闯入了石门之后的天地。 乾坤倒转,天地变幻,虚空凝实。 他只觉落在了一片大地之上。 而在身后,上百名阴兵,也化作了幽光,逐渐浮现在他身后。 一眼望去,前方山岭,此起彼伏,仿佛无边无际。 而在身后,大江奔腾,泉水浑浊。 他往那大江看了一眼。 江面之上,无尽荧光鬼火,数之不尽,密密麻麻,沿大江而去。 而江水之下,似乎有着无尽的尸骨,不止是人的骨骸。 世间种种,诸般生灵,飞禽走兽,各类骨骸,无法计数,永世沉沦于江底。 怒吼咆哮之声,悲惨凄厉之音,伴随着恶毒怨恨等等情绪,从四面八方传来,仿佛无处不在。 无穷阴气,无尽恶鬼阴魂,显得万般渗人。 “拘魂使,上前领册!” 沉闷而威严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林焰抬头看去,心中微沉。 正是他先前见过的那一位! 最近的这座山峰,被掏空了一半,做成了巨大的石椅。 而坐在椅子上的这具骨骸,形如人身,高约十八丈。 通体青色毛发,却掩不住显露出来的森白骸骨! 眼眸青色幽火,宛如炽烈的眼神,死死盯着林焰。 祂浑身缠绕着巨大的锁链,但威严之重,却令人难以喘息。 就算是当初大戟所化的血煞神将,也没有如此强悍的威势。 除却在古迹当中所见的清灵公以外,这是林焰有生以来,所见过的最强大的存在! 当时所见的清灵公,身合福地,获得无穷伟力,胆敢攻打旧神柳尊! 但那毕竟存在于幻景之中,是古老时代之前的景象。 而这一位,则就在眼前! 相距不过三千步! 威势之重,令人难以喘息! 但在这三千步之间,更有大量的阴兵神将,排列军阵,满是肃杀之气。 阴冥之威,森冷彻骨,寒意逼人。 “谨遵契约,前来领册!” 林焰心念一转,往前而去,施了一礼。 就见众多阴兵神将,纷纷朝着两侧排开。 前方出现两道身影,均是身着古老袍服,深红之色,头戴冠帽,面貌相同。 左侧的红袍身影,手中端着一个盘子,摆放着三件东西。中间摆放着一卷玉简,通体灰暗。 册子左边,有一条锁链。 册子右边,则是一条长鞭。 而右侧的红袍身影,也端着一个盘子,上面是一碗水。 “拜见左右判官!” 裴总旗使所化阴兵,单膝跪地,口中念道。 林焰见状,微微拱手,沉声开口。 “拜见左右判官!” “好!” 只见那左边的红袍判官,发出极为枯涩的冷笑声:“先前来时,三跪九叩,宛如老狗,祈求镇狱神王赐令!而今修成阴神,接任此位,倒是添了三分傲气!” 果然! 除却最上方那尊巨大骨骸之外,冥府之中也有其他具备意识的存在! 而未等林焰回应,却听得右边的判官,也以干涩的声音,出声说道:“生前毕竟也是世间上等强者,掌控一方势力,如今摆脱危局,炼就阴神,心有底气,多些傲气,意料之中。” “希望你接任拘魂使以后,捉拿冥府各方游魂时,也有这般傲气。” 左边的判官,冷笑声愈发渗人,临近前来。 时至此刻,林焰才发现,两位判官,并非纯粹的阴魂,但也并非血肉之躯。 是两个陶俑! 但动作举止,流畅如活人。 近到眼前,皮肤光滑,隐约泛着荧光。 外层竟然还封了一层蜡? 而此刻,身边的阴兵统领,往前半步。 右边那判官,端着盘子,站在祂的身前,俯视下来。 “此番出行,接应拘魂使,功成圆满,授五百旗,升守狱统领。” “前次叛逆之贼李神宗,斩杀百名袍泽,尸骨残气皆已炼化,聚于碗中,为黄泉水。” “于你体内,阴魂过百,饮此黄泉之水,可增添魂气,使百魂争此肉身,胜者为主,余魂为辅!” 随着右判官这般说来,声音冰冷,干涩至极。 只见这阴兵统领,双手接过那一碗黄泉之水,一饮而尽。 刹那之间,周身浮现出无尽咆哮之声。 阴气离体,此起彼伏,幻化成上百张脸庞,狰狞至极。 林焰偏头看了一眼,只见这上百个狰狞的鬼面当中,赫然有着裴总旗使的阴魂。 可是在这上百阴魂当中,裴总旗使的阴魂显然不是最强大的。 此刻,体内百魂,争夺肉身。 在林焰看来,就好比是百余个流民,虽然聚在一起,结成势力,看似强大,其实一盘散沙,各有异心,不能齐心协力。 但今日决出胜者,作为百魂之王,便可调动体内百魂。 从此这百余流民,听令而行,不再是一盘散沙,而是成为了一支“令行禁止”的精锐军队! 正在林焰看着这百魂争斗之时,却见左判官已在身前。 “拘魂宝录,内中记录三法,一道驭魂法,一道拘魂法,一道灭魂法。” “以法令,行驭魂法。” “以锁链,行拘魂法。” “以狱鞭,行灭魂法。” “……” 林焰当即施了一礼,面不改色,将盘子上的玉简连同锁链及狱鞭,都收了起来。 随后便见左右判官,齐齐转身,朝着前方镇狱神王所在走去。 走了两步,又见两名判官,齐齐回望过来。 面无表情,眼神幽暗,鬼声飘扬。 “随我等前来,拜见镇狱神王,各领军职,巡视冥府。” “……” 林焰微微皱眉,正要迈步。 却见身边已经完成了百魂争体的阴兵首领,周身气机变化,连同身外幻化的盔甲,都有了不同的形状。 五百旗守狱统领! “走!” 只听得细如蚊蝇的声音,传入了耳中。 林焰怔了一下。 他偏头看去,却见这五百旗守狱统领,眼神之中满是复杂之色。 这一刻,林焰恍惚之间,似乎看见了曾经的裴雄总旗使! “深入冥府,便回不去了。” 裴总旗使在这一刻,倏忽拔刀,砍向了林焰,大声喝道:“大胆李神宗!胆敢幻化身形,潜入冥府,杀!” 轰!!! 林焰身外,金光骤然绽放! 只见林焰仓促拔刀,竖于身前! 裴总旗使这一刀,横斩而来! 两刀交击之下! 裴总旗使占了上风! 这一刀,势大力沉,威势无匹! 立时将林焰劈飞! 整个人往后抛去数百步! “杀!” 裴总旗使所化的守狱统领,举刀大喝:“生人闯冥府,当死!” “杀!!!” 顷刻之间,成千上万的阴兵,在四面八方,齐齐拔刀,杀向了那金光璀璨的来犯之客! (本章完) 第217章 死战!死中求生! 这位守狱统领,显然已经恢复了监天司总旗使裴雄的意识。 在百魂当中,裴雄的阴魂并不强大。 林焰并不知道,他为何会成为百魂之主。 但刚才裴雄这一刀,将他劈退了数百步。 退了这数百步,也就临近了冥府石门的出口所在。 在此刻林焰也没有任何犹豫,金身璀璨,便朝着出口方向而去! 轰!!! 然而就在此刻,巨大的锁链,砸在了前方,阻拦了去路。 锁链粗壮无比,横在林焰面前,宛如房梁塌落下来。 掀起来的风波,伴随着法力的威势,将林焰整个人掀飞起来。 而身后成千上万的阴兵,纷纷拔刀,涌上前来。 顷刻间,林焰身陷重围! 阴兵的刀,斩在了他的后背。 然而金身神通,挡住了这一刀。 皮肉未破! 他反手一刀,劈掉了这阴兵的半边身子。 又朝着前方,悍然斩出一记血煞惊雷刀! 血色的刀光,横着裂开,斩灭了三十余名阴兵。 煞气增添一百三十多! 且刀光余势未消,仍在继续往前而去,沿途斩灭阴兵。 可就在此刻,一尊强大的阴兵统领,拦在了身前,大戟一挥,摧毁了血煞惊雷刀的刀光! 上一次,林焰身在石门之外,沿着缝隙斩出的那一刀,就是被这尊阴兵统领拦下的! “杀!” 这尊阴兵统领,悍然怒吼。 身后浮现出上千支旗帜的虚影,分别落在了身后千余名阴兵的身上。 这个场景,林焰并不陌生。 先前荆统领率领三十余名骑兵,就是借用施副城守留下来的令牌,结成了军阵。 而在前方,千余名阴兵,结成了更为复杂的军阵,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五百旗为守狱统领! 千旗为守狱将军! “退!” 就在这时,左右判官,齐齐出声。 声音干涩,却仿佛带着笑声。 笑容有些狰狞,满面的油光,更是极为邪异,令人不寒而栗。 场中瞬间沉寂了下来。 众多阴兵,皆听命退后。 唯独那位守狱将军及其麾下千余阴兵,仍在原处,已然拔刀出鞘,指向林焰。 “守狱将军如能斩杀此人,升三千旗,授中冥大狱将军职,赐白甲纸马一匹。”左判官出声道。 “李神宗,百息之后,如能不败,授你拘魂使之位。”右判官出声道。 “……” 林焰抬起头来,看着前方那山峰之上,被锁链捆住的古老存在。 镇狱神王! 对方眼眸,青火幽暗! 刹那之间,林焰便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进入冥府的是刘家老祖,还是李神宗,其实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入了冥府,要么身死道消,魂飞魄散,要么接任拘魂使之位,听命于王座之下。 这一战,是考验他“李神宗”,是否有资格继任拘魂使之位。 但这一战,让守狱将军麾下千余阴兵同时参战,并不算公平,则是对他擅闯冥府的惩罚。 轰! 守狱将军持长戟,已然攻来。 林焰倏忽退后百步,将适才所获的煞气,全数加在了金身神通之上。 神通3:金身!(1000/1000) 随后便见林焰脚下踏地,往前扑了过去! 此前以刀光远攻,被对方轻易扫灭,林焰便知晓,意欲取胜,唯有近身搏战! 血煞惊雷刀! 沿着长戟,斜向上撩! 血光依附在刀锋之上! 却见守狱将军忽然偏头! 刀锋切过了他的头盔,裂开了一条纹路! 但下一刻,阴气汇聚,头盔再次凝合! 而长戟已经回守,朝着林焰后背打来! 轰! 林焰徒手按住,金身璀璨。 正准备再出一刀,却发现身后一杆长枪,刺了过来。 阴火缭绕! 持枪者,堪比炼气境! 是一位掌五百旗的守狱统领! 待林焰堪堪避过,却发现又一位统领,持刀斩了过来。 林焰只得松手,立时往后跃开。 身后十余名阴兵,尽皆上前。 阴兵刀刃,尽数加身! 却都发出金铁交击之声! 林焰金身不坏! 他面色凝重,立时反手一刀,斩灭了这十余名阴兵! 却见左边传来齐声的怒吼! 林焰顿时又斩出一记血煞惊雷刀,裂出十余丈的血色刀光。 本以为,左侧至少有百余名阴兵,被他一刀斩灭。 却忽然发现,那百余名阴兵,刀枪剑戟,齐齐攻来。 祂们仿佛凝成一体,血煞惊雷刀的锋芒,散入了祂们每一个阴兵的身上。 这数百名阴兵,竟然借着军阵,共同分担了这一记刀光! 轰! 守狱将军的长戟,从上往下,斩了过来。 “……” 以林焰的气性,若单打独斗,会立即格挡,以蛮力相争。 但他心中明白,若是与对方较力,下一刻就会被两名守狱统领,以及千余阴兵,一拥而上,围在当中。 所以他退了两步,避过这长戟,又是一记血煞惊雷刀斩了过去。 雷霆炸响,血光爆发! 然而长戟一扫,刀光尽散。 那守狱将军的眼中,似乎多了三分不屑之意。 祂这一次,并没有乘胜追击,而是静静看着林焰,伸出了手掌,招了招手,示意林焰上前来攻。“……” 林焰没有立时攻上前去,目光微凝,暗道:“这家伙,若是以人族的境界来论,已经超出炼气境巅峰的人族强者!” “祂的战力,比起化为肉身邪祟的劫烬大长老,还要高出一线!” “更重要的是,祂在打斗方面的经验,比我更为丰富,运用大戟的技巧可谓炉火纯青。” “体内千余战魂,合而为一,也不知融合了多少将士生前的征战经验。” “以我的刀法造诣,在栖凤府当中,已经没有几人可以相比,但这尊守狱将军,怕是不比我差!” “再有这千余阴兵结成军阵,而军阵之势,都聚在他的身上!” “就算刘家老祖成功炼就阴神,也敌不过他!” 这般想着,林焰深吸口气,抬头朝着上方看了一眼。 镇狱神王依然如旧,浑身青色毛发,偶尔露出来的森白骨骸,极为骇人。 祂眼眸之中,青火闪烁,看不出任何情绪。 收回了目光,林焰看向这守狱将军。 默默将所有的煞气,推到了修为之上。 修为:炼气境(6011/6480)+ 轰! 林焰眼眸变得血红,抑制不住心中的杀机! 何况在此刻,已经用不着压制自身的杀机! 便见他倏忽往前,再出一刀! 血煞惊雷刀,造诣尽显! 血色刀芒,依附在刀锋之上! 这六千余道真气,全数动用! 这一刀斩去! 他全力而发,不再保留! 神通!镇魔! —— 刹那之间! 王座之上的古老存在,眼眸当中,青幽火焰愈发炽烈,似乎感到了惊愕。 正在观战的左右判官,更是僵滞在了那里! 裴总旗使眼神凝重,紧紧握住手中的刀柄! 数以万计的阴兵,静静看着这一幕! 只见这一刀,刹那而去! 本欲挥动长戟的守狱将军,不由得僵硬了一瞬间。 正是被镇魔神通所摄! 只在这瞬息之间,林焰一刀避过了长戟的锋芒,捅穿了盔甲! 金身暴涨! 身高丈许! 宛如金刚铁塔,一手按住这守狱将军的头颅,往前扑了过去! “杀!!!” 千余阴兵,围拢而来! 两名守狱统领,一人持枪,一人持刀。 刀枪击在林焰的后背! 虽然无法击破林焰的肉身,却让他闷哼一声。 轰! 两名守狱统领,绕到了将军的身后。 各自一拳,沿着将军的腰侧擦过,轰在林焰身上! 阴冷的火焰爆发! 祂们要将林焰打出去,与将军分开! 然而却见林焰伸手按着守狱将军的头颅,硬生生受了这两拳,倒飞了出去! 轰隆!!! 在所有的目光之下,便见林焰与守狱将军,远远抛去,坠落在那大江之中! 江水浑浊,萤光鬼火无数,下方是无穷尸骨。 无尽冤魂厉鬼,在水中死后咆哮,扯着林焰与守狱将军,沉入江底。 “好!” 左判官露出笑容,朝着王座之上,躬身拜倒:“恭贺大王,获一强将!” 右判官也回身跪倒,激动地说道:“听先前那老狗所言,李神宗被誉为栖凤府三百年一出的人物,果然非同寻常,竟能胜于守狱将军!” “二者同归黄泉,势必相争,待得走出黄泉之水,定已合而为一!” “若守狱将军,吞噬李神宗之魂,主魂不改,当升任五千旗,授上冥大狱将军。” “若李神宗为主魂,可升万鬼旗,授第七阴兵统帅之职!” 所有的目光,幽幽转去,落在那大江之上。 却见大江之上,缓缓浮现出一道身影。 挣脱了江底的冤魂厉鬼,驱散了江面的荧光鬼火。 只见林焰的金身,逐渐敛去。 金身神通圆满,每次动用,可维持一千息,但消耗过后,须隔百息,才能再次动用。 他眼神复杂,低头看向大江底部。 死中求生! 杀机尽去! 刚才一口气,以煞气增添真气,两千六百余,让他完全控制不住心中的杀机! 杀机几乎覆盖了理智,让他先前,只想着灭杀这守狱将军,对于其他方面,不管不顾! 可却在坠落大江之后,杀机被黄泉洗尽! 炼气境的隐患,似乎有了解决的方向? 然而就在此刻,又听得两名判官,声音齐出。 “上前听封!” “……” 林焰心中微沉。 他扫了那石门方向处。 锁链横在那里,堵住了去路。 眼下,除了臣服于王座之前,成为冥府的拘魂使外,似乎已经无路可逃了! 然而此刻,一缕不属于冥府的光芒,却逐渐亮了起来。 光芒所过之处,阴兵凄厉惨叫,如冰雪消融。 索命诡灯! “……” 林焰心中一怔,暗道:“这就是陆公筹谋当中,保我回到人间的后路?” 只见灯光映照,石门之外,出现一个红衣女子,身影虚幻。 手上提着细长的黄金棍子。 而棍子末梢,挂着白色的灯笼。 (本章完) 第218章 红衣救命!灵符封门! 冥府石门之后,阴气无穷,冤魂厉鬼,数之不尽。 此处阴兵鬼差,数以万计,排列军阵,满是肃杀之气。 大江奔腾,无数荧光鬼火,底下尸骸无尽,江水翻涌。 林焰站在江水之上,杀机已然去尽,心中有着前所未有的冷静。 而红衣女子,身影依然虚幻,持索命诡灯,往前而行。 灯光映照之处,阴兵惨叫消融,纷纷退避开来。 这是不该出现在冥府的灯! 此灯对冥府阴兵,具有极大的克制之力! 眼看那红衣女子的虚影,飘然而至,临近两名判官身前。 她却在此刻,轻轻偏头,看向林焰,眉眼含笑。 仔细算来,这是林焰,第二次看见她。 第一次,是斩杀妖虎,得到涅槃神卵之时,林焰杀她不成,自觉将死,直到天亮时分,才见她飘然远去。 那时候,她看着林焰的目光里,羞涩之间带着三分柔弱,有种想要亲近却不敢亲近的怯意。 那时候的林焰,以为自己伤势太重,产生了幻象。 再往后,林焰也不曾再见过她。 偶尔想起来,也只以为,这是一个路过高柳城附近的邪祟。 直到上一次,小白猿遇见了她,事后告知自己,林焰才明白,自己与这红衣邪祟之间,有着难以想象的关系。 但这关系是怎么来的,林焰仍然觉得有些迷茫。 气氛变得极为凝滞。 只见红衣女子手中的索命诡灯,火光照耀,周边百丈,清澈一空。 “大胆!” 左判官骤然上前,怒喝出声。 然而声音才落,便见红衣女子,轻轻看了祂一眼。 这左判官,通体一僵,骤然破碎,成了一堆陶瓷碎片。 轰!!! 诡灯升空,宛如朝阳! 火光清照之处,冰消瓦解,烟消云散! 而那黄金棍子,还握在红衣虚影的手中,往后一抛,化作了一道金桥。 她朝着林焰看了一眼,微微一笑。 就见狂风骤起,江面浪潮汹涌。 林焰被狂风卷起,落在金桥之上。 “在大王面前,岂是你要调人,便能调走的?” 右判官骤然怒喝。 然而声音未落。 红衣女子朝祂看了一眼。 下一刻,右判官也轰然破碎,化作了一堆陶瓷碎片。 轰隆!!! 王座之上,被捆住的镇狱神王,双眸青色火焰,炽烈汹涌,怒火中烧。 只见大量的锁链,轰然落下! 却见那红衣女子虚影,骤然破散。 散作了漫天红色雾气! 上方的诡灯,宛如烈日,也在这一刻,变得血红! 这方天地之间,充斥着血色的红雾,遮掩了一切,再也看不清楚场景! 而林焰落在金桥之上,便发现金桥送着自己,朝着石门之处而去。 轰! 途中有强大的阴兵统领,前来阻拦! 又有五百旗的守狱统领,千旗的守狱将军,甚至出现了三千旗的中冥大狱将军,意欲将林焰拦下! 可红雾滚滚,遮掩了一切,遮蔽了感知。 下一刻,林焰眉头紧皱,察觉到四面八方,箭矢如雨,纷纷落下。 那是阴兵之中的弓手。 每一支箭矢,都是阴气凝就而成。 轰!!! 林焰运使血煞惊雷刀,挡下一批箭雨。 却发现左边传来喊杀声。 那些弓手所在位置,忽然阵势大乱。 似乎是因为红雾滚滚,遮掩场景,有一队阴兵配合不当,冲散了应有的阵势。 “裴兄?” 林焰瞳孔一缩,低喝了一声。 阴兵神智混沌,但是成为守狱统领之后,已有主魂,实力大增。 便见一道身影,沿着声音,临近百丈来。 赫然便是裴雄总旗使所化的守狱统领。 “走!” 裴雄面色铁青,眼中鬼火幽深,说道:“我主魂初定,驾驭阴兵,难免疏漏,在滚滚红雾之下,冲散弓箭营,情有可原!且先前砍你一刀,已清了嫌疑,就算责罚,也不会重……” “你怎么办?”林焰低沉道。 “伱知道的,回不去了。”裴雄应道。 “……”林焰神色复杂,眼神稍黯。 “我已死了,就算回去,对人族来说,也只是一尊特殊的邪祟,回不了城,入不得净地。” 裴雄摇了摇头,叹道:“况且,不在冥府当中,我这阴兵,久在诡夜,定会失控,只能给人族添一祸害!” “人死如灯灭,魂消而魄散,我能成为阴兵,归于幽冥,算是有了归宿。” “今次能占得百魂之首,觉醒前身,还得谢你此前,祭我那三炷香!” “走吧,趁着这红雾,看不见场景,我带着麾下阴兵,来冲散其他各营的军阵,为你断后!” 他声音落下,转身而去,眨眼间消失在林焰的视线尽头。 金桥仍在延伸,朝着石门出口而去。 顶上红色灯笼,宛如血色骄阳。 红雾萦绕,漫天遍地,仿佛无处不在。 巨大锁链挥舞所发出来的沉闷巨响,此起彼伏,轰隆如雷。 整个冥府,各方震荡,仿佛掀了个天翻地覆。 恍惚间,冥府深处的万千山脉,都在动荡之中,掀起无穷嘶吼咆哮之声。 轰!!! 林焰只觉浑身一空! 竟是身后金桥,被锁链击断! 他整个人,都被抛了起来。 呼吸之间,林焰身上金光闪耀,正是百息已过,立即运使金身神通。 才刚落地,便有百余名阴兵,已杀进前来。林焰持照夜宝刀,立时迎上。 他修为大进,炼气境几乎已到尽头。 在镇魔神通的加持之下,已能斩杀千旗守狱将军,应对这百余阴兵,如砍瓜切菜,毫无阻碍。 但他心中明白,此刻不能恋战。 否则身陷重围,便难以脱身。 更何况,这些阴兵当中,还有比守狱将军更强的存在。 他且战且退,却发现身后出现了一尊身具三千旗虚影的中冥大狱将军。 “糟了!” 林焰心中一沉。 却见苍穹之上,血色骄阳,忽然坠落了下来。 那中冥大狱将军,正要持长枪攻来,却在血色骄阳的烈焰之下,燃起了血色火焰。 祂惨叫一声,弃了长枪,纵身一跃,落到了远处的大江之中。 而林焰只觉身后寒风袭来。 他偏头看去,只见红雾凝练,宛如一朵红云,落在了自己背后。 仿佛一只柔软的手掌,轻轻推着自己。 顷刻之间,林焰只觉乾坤变幻,天地颠倒。 等他在恍惚间,脚步落地之时,便发现自身已经离开了冥府之外。 身后就是冥府的石门。 他已经回到了人间。 这里是大印江底,那洞穴所在。 他转身看去,只见石门内中,震荡不休。 未等他反应过来,便觉身后有许多光芒袭来,沿着他脸颊两侧,落在了石门之上。 那是大量的灵符! 轰隆声响! 被贴上了灵符的石门,虚实交替,频繁变化,但逐渐变得更为虚幻。 又见眼前冥府之门,逐渐闭合。 “无常,上前封门!” 身后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 “……” 林焰脸色凝重,倏忽收刀入鞘,大步上前。 他左手握住照夜宝刀,连刀带鞘,横在门前,阻隔石门闭合。 “无常!你在干什么?” 身后的声音,愈发临近。 却见一只粗壮的手掌,从自己身侧越过。 这一掌,便要按住石门,强行关闭。 “不行!” 却见林焰面无表情,周身金光璀璨,反手握住对方的手腕。 轰!!! 双方真气,立时爆发! 谁也奈何不了谁! “大城守?” 林焰偏过头去,看着身侧来人,面色冰冷。 “冥府之门,若不关闭,时刻威胁高柳城,这是一柄悬于头顶的利剑!” 大城守的声音,显得极为沉重,道:“关闭石门,才能将这把剑,封在鞘中!” “再等等!” 林焰语气沉凝。 “不能等!” 大城守喝道:“你身染不祥之兆,其中最大的隐患,便来自于那红衣邪祟!今日借机,正好将她封入冥府,正可解你此身不祥之隐患,一举两得!” “她救了我的命!” “这是邪祟!” “可这邪祟身入冥府,来救我脱身!” “糊涂!邪祟缠身,岂是善事?” “那是我的事!” 林焰沉声说道:“我自修行以来,除恶杀敌,斩妖除魔,诛邪灭祟,立于当今世上,堂堂正正,问心无愧!她来救我,反被封入冥府,又岂是善事?” 他奋力一甩,真气爆发,竟是将大城守往后甩去。 只见大城守脸色变幻不定,却听得林焰声音传来。 “邪祟如何?世人如何?” “世人若恶,我必斩之!” “妖邪若善,亦当善待之!” 随着林焰的声音。 大城守这才冷声说道:“这灵符出自于梧桐神庙,经陆公施法,封闭此门,无可阻挡!你这把刀,要断了……” 他声音才落,却见林焰伸手一扫。 贴在门上一十八道灵符。 竟在这一瞬间,被他单手扫落过半。 “……” 大城守眼神微凝,顿时明白了过来。 灵符封门,原本是无可阻挡。 但陆公却在其中,留了无常的气机。 从一开始,陆公便将封门一事,交给了无常抉择! “出来!” 林焰透过石门缝隙,运起真气,喝道:“往这边来!” 却见石门之后,红雾漫天。 倏忽之间,似乎有风,吹拂着一小片红雾,形成了一个女子的身影。 她看着林焰,嫣然一笑。 (本章完) 第219章 封门!事后! 石门之后,灯笼如骄阳,血光映照着漫天红雾。 无穷锁链,沉闷声响,激战余威,震骇八方。 众多阴兵,喊杀声起,鬼火荧光,数不胜数。 而却见其中一片红雾,凝成女子虚影。 她看着林焰,眼神之中,似乎多了些欢喜。 初次见面,林焰选择了拔刀相向。 此次见面,林焰正用此刀,横在冥府门前,为她留一条退路。 “还不过来?” 林焰眉头紧皱,大喝一声。 这红衣女子,如今可以留有余力,幻化一道身影出来。 显然并非被彻底纠缠住。 她可以脱身,沿着石门出来。 可却仍在那儿,静静看着林焰。 随后,就见她盈盈一礼。 这一礼落毕,她抬起头来,面上含笑,微微点头。 旋即身形骤然破散,再度化作红雾! 而红雾席卷而来,其中多了一块黄金! 黄金砸在了照夜宝刀之上。 照夜宝刀,被击飞了出来。 石门轰然闭合! “……” 林焰闷哼一声,退了一步。 他脸色变幻不定,根本无法理解,为何这红衣女子,不愿归来? 而就在这时,他便看见击飞照夜宝刀的那块黄金,落在了脚边。 黄金如水,忽然摊开,宛如纸张。 上面浮现了两个文字。 封门! —— 与此同时,高柳城。 陆公出了内城。 吕堂驾着马车,已在此等候。 “不是让你,协助无常,将外城清扫了吗?”陆公平静说道。 “扫得差不多了,周副指挥使跟韩总旗使,都镇住场面了。”吕堂沉吟着说道:“这一次,极为顺利,可以说出乎意料。” “因为这些事,胜败的关键,在于大印江上的刘家老祖能不能成就阴神,而不是在城中。”陆公微微抚须,笑道:“刘家老祖倒了,其他各家自然会出手,把刘家推倒,所以你们做事,自然顺利得多。” “贪墨扩城材料,跟各家都有关系,全部推到刘家身上,无常可不见得愿意。”吕堂皱眉说道。 “那就看他自己怎么选了。” 陆公语气平常,缓缓说道:“诸事之谋,最终结果,仍是在于人心!不同的心意,会有不同的抉择,也就有了不同的结果!” 只见老人家笑了声,说道:“就如同此刻,缰绳在你的手里,马车往哪个方向走,由伱来定。” “而无常那边,从一开始,老夫就把缰绳,交到他的手中。” “他怎么选,或者她怎么选,终究是老夫算不到的。” 说到这里,陆公叹息了一声。 “什么他他他?” 吕堂皱眉说道:“不是说无常一个人吗?哪里冒出来那么多个他他他?” “老夫对你的封禁,不是被韩征打破了吗?怎么你还听不明白?” 陆公笑呵呵道:“以后可能真的会出现很多个他她祂……” 说到这里,陆公笑容逐渐收敛,缓缓说道:“清灵公的那一缕残魂,至今还没有找到。” “傍晚时分,监天司那边,似乎得了季薄昌的消息,眼下劫烬的人,也在找清灵公的残魂。” 吕堂沉吟着道:“祂上一次出现,在临海城外八十里,自称‘浊灵公’,似乎已经换了很多具肉身……” “让栖凤府城那边,帮忙找到祂!” 陆公这样说来,沉吟着道:“还有那跌落品阶的孤舟诡雾,再不找到祂,怕是很快就要回到‘至凶至邪’的品阶了。” —— 内城,观天楼当中。 气氛沉寂良久。 先前大印江异变,冥府再度出世,阴兵沿江而下,又再度逆流而上。 象征着无常气机的光点,也消失殆尽。 却在神镜的边缘,浮现出了一缕红色的痕迹。 “那红色的痕迹,就是上一次,柳尊神庙动用大量香火,都没有请走的红衣邪祟吧?” “听说买命钱和诡灯,融合成了至凶至邪之物,被陆公定为索命诡灯,前次也是在大印江,被这红衣邪祟降服了?” “这一次出现,反而没了动静?” 众人面面相觑,心中升起了忧虑之感。 这一尊邪祟,极有可能超出了至凶至邪的范畴。 过于临近高柳城,会惊动柳尊! 就算徘徊高柳城外,也是随时存在的巨大威胁! 至少在场众人当中,自问遇见这等超出品阶之上的邪祟,定然是无法存活下来的。 “不必担忧了。” 就在这时,一个青衣女子,登上观天楼,施礼道:“晚辈灵禾,传大庙祝口谕,红衣邪祟已封入冥府当中!” “自今日起,神庙将派出一百六十名烧香人,清扫百里之内的邪祟,为扩建城池,作最后的准备!” “近来城中,各部兵力欠缺,请各家共同出手,派遣武夫随行,斩杀妖物。”“此番,涉及罪案者,死罪当斩,非死罪者……皆要参与其中,便算是将功折罪了。” “这也是柳尊的旨意。” —— 大印江之下。 洞穴之中。 林焰默默将适才扫掉的灵符,逐一贴在石门之上。 随着灵符全数贴上,就见石门彻底虚幻,仿佛消失不见。 他站在石门之前,半晌不语。 手中握着那块黄金。 只觉心头甚是沉重。 许久之后,才见他将这块黄金,放入怀中,拾起了照夜宝刀。 大城守静静站在洞穴边缘,待得林焰有了动作,才上前来。 “灵符之上的力量,终究是有限的。” 大城守缓缓说道:“灵符在此,如无根之水,顶多三月光景,就要失效,另换一批灵符!” 他看着林焰,目光微凝,出声说道:“你的本事,已经到炼气境的尽头了?” 刚才他要按住石门,强行封闭,被无常一手擒拿。 二者真气交锋,几乎不分伯仲。 随后无常更是一手甩开,将他这位大城守,往后扔了过来。 尽管自己没有尽力施为。 但无常所展现出来的本事,已不是寻常炼气境可比。 “就这点本事,险些陷入了冥府,不得脱身。” 林焰看了石门一眼,平静说道:“若非被她救下来,今日开始,晚辈就不再是高柳城监天司的巡察使,而是冥府的拘魂使了。” 大城守不由得朝着那石门看了一眼,叹息说道:“本座知你做事,一向公正,嫉恶如仇,但没料到,对于邪祟,竟也手软!作为一名掌权之人,往往很多时候,要懂得取舍,而不是讲究纯粹的善恶……” “所以高柳城,这么多年下来,才攒了那么多的恶。” 林焰往外走去,沉声说道:“将来不会这样了!” 大城守闻言,笑了声,说道:“既然如此,那么作恶最大的刘家,你认为应该怎么处置?” 林焰没有说话,走出洞穴之外。 浮上水面,看向天穹。 天色已然破晓,晨曦初起。 大城守也从江底现身出来。 二人踏在滚滚江面之上,看向东边的晨曦。 “过往面对这种情况,城守府是如何处置的?” “一方势力倾塌,自然是连根拔起,尽数清除。”大城守平淡道:“除恶务尽,不是你的行事风格吗?” “刘家有多少人?”林焰问道。 “高柳城建立之前,刘家前来效力的人,就不在少数,时至今日,算下来,刘家的嫡系、旁支、下属等,该有六千人。”大城守平静道。 “过往类似之事,一方势力倒下,代表着这六千人,都要问罪?”林焰沉吟着问道。 “当然。”大城守应道:“该杀的杀,该囚的囚,该服苦役的,就去服苦役。” “除恶务尽,不是这么除的。”林焰忽然说道。 “那该是怎么除的?”大城守笑道。 “穷凶极恶者,杀!”林焰偏过头来,缓缓说道:“除恶务尽,除掉的是‘恶’,而不是铲除一方势力!” “你还想对其他势力动手?”大城守似乎并不意外,笑了一声。 “除恶务尽!”林焰出声说道:“不是把所有的恶,都算在刘家的头上,其他势力就可以看作清白了。” “果然如陆公所料,你还是不会善罢甘休。”大城守笑了一声,说道:“那些人,该杀的杀,参与此案,但未犯死罪的,皆服苦役……各方武者,协同神庙烧香人,清扫高柳城周边的妖邪。” “好。”林焰点头道。 “可是,刘家其他的人,无辜之辈,就不处置了吗?”大城守却笑着道:“你还是心慈手软了。” “大城守认为,该怎么处置?”林焰皱眉道。 “刘家的人,无论旁支还是嫡系,自幼生来,就借着刘家之名,锦衣玉食。” 大城守缓缓说道:“如果刘家老祖,此次事成,整个刘家,都将一飞冲天,在内城享受更大的荣华富贵!” 说到这里,大城守说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们虽未作恶,但享受着刘家作恶,带来的富贵!那么刘家倒了,他们一样要倒!” “刘家的残余,无论男女老幼,无论旁支嫡系,无论行善作恶之人,都要受罚!” “无常,你记住一点,天地崩塌之时,大势倾倒,从来不会论及所谓善恶。” “这一场大案,就是本座送与你的礼物。” “从今日之后,你秉公执法,铁面无私,心怀众生,名声传出去了。” “等来日,福地建造之时,以你之名,便可招得更多义士,引得更多流民。” “至于刘家之中,善于造物者众多!” 大城守往前走去,说道:“你杀了刘家老祖,彻查此案,本是与刘家,结下了永世的仇怨!” 他站在远处,回首过来:“但从今天开始,你为刘家求情一事,会广传于外!刘家的人,都可以为你所用……” 林焰皱眉道:“刘家的人,可没有这么愚蠢,轻易听信传言。” “刘家倒了,他们便身不由己,恨不得找到一座靠山!这传言一旦传开,就算你出来澄清,刘家残余,也都只能信。” 大城守缓缓说道:“至于那一批能够泛起风浪的,虽谈不上善类,但都是有能力的,府城那边也舍不得杀,所以……让残狱府收了他们!那位府主自有手段,将他们降服!” (本章完) 第220章 小白猿:我娘没了? 天色已明。 林焰站在大江之上,微微低头,看着江底。 他上一次,身陷险境,难以脱身,还是在屠宰场下。 当时他一刀斩了甲子太岁的肉身,而大统领赵州,则拼了命,将他背了出来。 而这一次,他陷入冥府,同样难以脱身。 但却是那红衣女子,挡下了所有的强敌,将自己送出了冥府。 虽然不知她为何选择留在冥府之内,而不愿意出来。 但终究是被这红衣女子,救下了性命。 林焰叹了一声。 冥府一事,陆公早有所料。 所以他心中相信,此去冥府,定有退路。 却未有想到,这条活路,竟是在那红衣女子身上。 如今欠下救命大恩,当何以为报? “老爷!” 小白猿手持长戟,振翅飞来,落在林焰身侧,低声道:“见着我娘了?” “……” 林焰沉默了一下,偏头看了过来,问道:“你怎么知道?” 小白猿闷声道:“你刚跟着那些阴兵逆流而上,我娘就来了,还摸了摸我的脑袋,然后她就沿江而上,跟在你们身后,铁定是来救伱的嘛。” “她在冥府里,出不来了。” 林焰停顿了下,问道:“带香了吗?” 小白猿闻言,微微一怔,道:“监天司倒是配了柳枝照夜灯以及香烛,怎么了?” “拿三炷香来,给你娘上香。” 林焰吐出口气,说道:“此前冥府之门,尚未彻底封堵,而老爷我就是在这里,用两个人头,祭了裴兄!今日看来,香火是有用的……” 他停顿了下,说道:“如今冥府之门彻底封堵,是否还有用处,不好说了,但尽些力吧。” 随后便见林焰和小白猿,各自持三炷香。 林焰祭拜了裴雄。 小白猿拜了红衣女。 “回城吧。” 林焰摆了摆手,沿着江水,往下游走去。 就在此刻,他似乎想到什么,忽然伸手入怀,取出了那块黄金。 黄金此刻,薄如蝉翼,方方正正。 宛如一页金书。 但先前“封门”二字,已经消失不见。 可上面隐隐约约,却浮现出了一些图案。 山脉起伏,大江奔腾。 细看之下,似乎是冥府之内的景象。 而且金页之上的景象,还在不断变化,似乎正在扩展。 “这是什么意思?” 林焰眉头微皱,心中沉吟。 而小白猿跟在边上,闷声道:“老爷,我娘是真没了?” 林焰闻言,不由得看了它一眼。 却见这小白猿,有些垂头丧气。 “其实一开始吧,我也觉得,她就是个喜欢认儿子的邪祟。” “但现在看来,她好像跟一般的邪祟不大一样,至少是对咱爷俩,非但没有敌意,还挺亲近的。” “她要是在,您还别说,以后我要是出城走夜路,总觉得莫名有点儿底气,不是很害怕。” “她要是没了,总觉得有点儿……” 小白猿说到一半,不由得抬起头来,欲言又止,闷声道:“算了,不说了,回头您老肯定又说我没出息……” “她会回来的。” 林焰看着手中的金页,缓缓说道:“如果她没能回来,老爷亲自去把她找回来。” —— 高柳城。 城中似乎天翻地覆。 刘家老祖死了。 刘家倒了,而其他各方势力,分食了刘家的产业。 但这一切,都在监天司的监管之下。 而此刻,高柳城的最高指挥使,却坐在临江坊当中。 陆公从指挥使的头顶上,取下了一根针。 “稳得差不多了,暂时不会失控,但昨天你还是逞强了,不该出手的。” “没办法,不出手的话,劫烬这两位,就得逃掉一个。”指挥使无奈道。 “林焰将画卷交给了你,内中是李神宗的真气,还应对不了?”陆公沉吟道:“看来劫烬来的那两位,比预料之中,还强一些……” “毕竟是要摘下我的人头,自然不是寻常之辈。”指挥使笑了一声,又道:“何况,李神宗的画卷,还没有完全恢复,我不出手,根本不能直接留下他们。” “哦?”陆公沉吟道:“按照当初,能一举诛杀劫烬大长老的力量来看,就算画卷之内的真气,没有完全恢复,应该也足够了的。” “上一次诛杀劫烬大长老,有很大一个原因,是画卷之中有李神宗的念头在里边,所以那真气化身,如他本身。” 指挥使微微摇头,说道:“这一次,从画卷之中走出来的李神宗,就只是个徒有其表的身影而已!对付一般炼气境够了,打不了戌狗和秋官,我只能出手……” 停顿了下,又听指挥使道:“我受的伤,陆公不要对外传扬了。” “为什么?” “丢人。” “……” “外界都传,我以断了一臂的代价,打死了劫烬的大长老。” 指挥使嘿然笑道:“我是快死的人了,有这么个名声,死了也算名声不错!但如今要是传出去,戌狗和秋官,也砍了我一条腿,有损我指挥使的威严……” 他拍了拍这条腿,说道:“反正也接回去了,陆公不说,外边没人知道。” “这就是你提前回城,也不打算跟我同行的理由?” 就在这时,外边传来声音。 指挥使怔了一下。 就见院门推开。 林焰走了进来。 身后是小白猿。 而韩征和吕堂,也神色复杂,靠在门边。 “……” 指挥使脸色复杂,看向陆公,道:“他们什么时候来的?”“就你让老夫把伤势瞒下来的时候。” 陆公神色平淡,说道:“要治你的伤,还要压制你的失控隐患,自然要封闭你的感知,不是老夫故意落你的颜面。” 指挥使收回目光,心中暗骂道:“糟老头子坏得很!” 随后就见他伸手入怀,将空白画卷,放在了桌案上。 “内中真气耗尽了,不过李神宗留下的真气种子还在,再过一段时日,就可以恢复过来,又是一件利器。” “目前城中的事情,监天司正在处理。” “而扩建城池的事情,基本已经清扫妥当,明日开始,你可以监工了。” “至于其他方面的事情,大城守应该跟你提过了,还有什么想问的?” “……” 随着指挥使的话。 林焰解下腰间的照夜宝刀,放在了桌上。 随后就见林焰坐在边上,缓缓开口。 “我去古迹之前,陆公说过,上面的筹谋,有七步。” “第四步应该就是得到至高镇物,将古迹化作福地。” 他看着陆公,问道:“这第五步,就是杀鸡儆猴?” 陆公没有说话,看向了指挥使。 指挥使闷声说道:“我不知道总共是多少步,但是刘家老祖,已经走到末路,必然是要灭的。” “无论他是否能够成就阴神,终究是超脱了掌控之外。” “你也知道,他的阴神之法,到了最后,近乎邪祟。” “就算让他昨夜成了阴神,今日也势必失控,危及全城。” “刘家贪墨扩城材料,来换刘家老祖一个残缺而渺茫的炼神之路,灭亡是注定了的。” “监天司的职责,是维持高柳城的稳定,上面的指示,就是灭掉刘家,稳住其他各家!” 指挥使停顿了下,说道:“本座只负责到这一步,余下的,你应该明白了。” 听到这里,林焰微微点头。 其实内城六大家族,基本都不干净。 实际上,究竟是哪一家倒下,本不重要。 重要的是,柳尊恢复了些许伤势,可以让高柳城更加安全。 这六大家族,虽然腐朽,但毕竟也是六大支柱。 如今,栖凤府的高层,是选择毁掉刘家这一根腐朽得较为彻底的支柱,来震慑其余各家! 在这一次的案子里,刘家做得最为恶劣,只因为刘家老祖本身的修行,已经到了末路,妄想孤注一掷,行险而为。 刘家贪墨扩城材料,就是打算以“新城”的存亡,来换刘家老祖那渺茫的炼神境! 此举不能容忍,所以只能拿刘家开刀! “倒了刘家,可以震慑其他各家!” 林焰沉吟说道:“至少当下,不敢再贪墨材料,只要监天司压得住,往后多年,也能换来安稳……让那些大族嫡系,都收敛一些。” “最重要的一点,是给你铺路。” 陆公坐下来,抚须说道:“从今日起,你名声鼎盛,大公无私,收聚人心,名望滔天!” “由你接手新城扩建之事,往上可以震慑各家的贪念,避免再有贪墨材料一事发生。” “往下,则能让百姓信服。” “往后的你,必将负责古迹重建!而今日之名望,是为你来日,打下稳固的根基。” “听说你为刘家求情,除却主犯者,余者从轻处罚,服苦役,参与建城,以求赦免。” “刘家的族人,将会对你感恩戴德,将来由你将他们安置在古迹那边,让他们重建古迹,不会再有风波。” 说到这里,陆公笑了声,说道:“至于刘家的掌权者,该杀的都已经是杀了,可以留下来的,去了残狱府。” 指挥使接过话,说道:“他们是丧家之犬,逃到了残狱府,得到府主庇护,愿意收留,自然感恩戴德!” 林焰沉吟着说道:“因为刘家是由于贪墨一案,才逃至残狱府,将来他们会更惜名声,做事更加谨慎,在残狱府当中,会比在高柳城,更加尽心尽力……” 这个案子,看似将刘家摧毁了。 实则是打碎了刘家的脊梁骨,将他们的老祖灭了,将他们之中最穷凶极恶的那一批杀了。 余下的一批,用来服苦役,另一部分到了残狱府。 这些锦衣玉食的刘家族人,从此之后,成为了人族底层,他们会更加尽力! 但他们也具备着人族上层的眼界、学识、经验、修为等等。 这些人,平时高高在上,成了人族的蛀虫,但是放到下面来,可以起到不小的用处。 “这就是栖凤府大庙祝,陆长生的手笔?” 林焰平静说道:“他还真是算得通透!” 除此之外,刘家倒了,生意被各家分了。 各家在被震慑之余,又得了这么大好处,怎么能不尽力,维持当前的秩序,协助无常,扩建新城? “我原本还考虑着,把做事的人杀光了,事情还怎么做……” 韩征走进院子来,叹息说道:“原来从一开始,做事的人,就打算换掉了。” “事情还没了结呢。” 陆公叹了一声,说道:“入冬了,怕是要死很多人的。” 他这样说来,又挥了挥手,示意众人离开。 唯独林焰,留在了这里,没有离开,静静看着陆公。 “你不要这样看着老夫……” 陆公很是无奈,说道:“老夫可没让你去探冥府。” 林焰笑了声,缓缓说道:“陆公既然早知冥府之事,为何不提前告知于我?” “提前告知于你,那你必然去往冥府。” “然后呢?” “那就相当于,是老夫让你前往冥府。” 陆公摊手说道:“你自己愿意去,跟老夫让你去,是两件事。” 林焰站起身来,说道:““陆公告诉过我,我二哥的机缘,就在古迹当中!” “但我此去古迹,没有得到我二哥应有的机缘。” “回城时,斩了圣地使者的高徒,又急于维持临江司,没来得及问这件事情!” “直到斩了刘家老祖,得了拘魂使法令,才知道陆公所言的机缘是什么。” “是我成了福地之主,上面将刘家老祖给我当了磨刀石,他会引出冥府来。” “而冥府之行,三件宝物,三门魂法,就是我二哥的机缘!” 他吐出口气,说道:“可是陆公,以你的本事,替我安排后路,想必不止一个方法,为什么要引她来?” “你觉得,你身陷险境,老夫不让她来,她就不来了吗?” 陆公缓缓说道:“只是老夫一直不能确认,她的存在,对你究竟有什么影响!你身上,一直有大量的隐患,她是最重的一个!” “这一次,你若是心狠,就将她关在冥府之后,从此安稳无忧。” “而你心若是不狠,选择将她放出来,倒也无妨,至少此举,可以让你与她之间的关系,能更进一步。” “但她选择为你的修行之路,而冒险留在冥府,是老夫没想到的。” 停顿了下,陆公指了指林焰怀中,说道:“她给你留下的东西,涉及到你往后的修行之路!” 今天状态差,就更四千了……中午看了医生,湿气太重,得调作息,喝点中药 (本章完) 第221章 新的炼气化神之路! 陆公小院当中。 林焰坐在这里。 韩总旗使与吕堂,也走入了院中。 反倒是指挥使,已经离开小院,前去监察各方。 “用老夫的灵符,将这院子各处封了。” 陆公取出一沓灵符,递给了小白猿。 小白猿取过灵符,沿着院子各方,细细贴上。 “我等在此,高柳城中,谁能隔墙窃听?”吕堂诧异道:“陆公为何如此谨慎?” “事关重大,自然要谨慎三分。”陆公平静说道:“你三人皆已入了炼气境,加上老夫在此,按道理说,没有谁能窥探窃听,但这世间,诸般玄奇本领,众多诡异至宝,多少奇效,谁又说得清楚……谨慎一些,不是坏事。” 随着这番话,就见陆公取出了二十余本书册,放在了桌上。 众人闻言,均是沉默,坐在院中。 “院外已封禁,院中诸位,都是能够交托性命之人。” 陆公平静说道:“原本指挥使大人也该在这里,只是他的路已经断了,听了这些,也是无用,徒添悲哀。” 随后就见陆公将典籍,逐一交到众人手里。 “炼气境的功法,你们各自都有。” “而这些典籍,都是栖凤府秘传,一部分出自于圣地。” “这些法门,多是目前应对异种真气隐患的一些方法,效用虽然不大,无法根绝隐患,但能够缓解异种真气带来的隐患,也好过没有。” “现在,老夫问你们一句话。” 陆公站起身来,背负双手,问道:“炼气境走到尽头,往后该怎么走?” “……” 三人一猿,面面相觑,未有应答。 陆公看向外边,说道:“劫烬那边,有一种法门,称为大罗仙体。” 韩总旗使皱眉道:“听过此法,出自于劫烬大老爷之手。” 劫烬大老爷,便是前任的劫烬教主。 只因为失了人形,神智受到巨大影响,浑浑噩噩,诸般谋略,常有出错,自行退任。 不久之前,因古迹现世,劫烬大老爷失了过往的谨慎,试图截杀高柳城指挥使! 但指挥使断了一臂,又凭着李神宗的画卷,将之斩杀于高柳城以北。 “人若不为形所累,眼前便是大罗天。” 陆公笑了声,说道:“人身窍穴七百二十个,每一个顶多藏有九缕真气,也就是说……最圆满的炼气境巅峰,有六千四百八十缕真气!” 韩总旗使缓缓说道:“但世间没有任何一门功法,可以囊括七百二十个窍穴的修行。” 陆公点头说道:“所以,炼气境的修行,通常不止一种功法,都希望以不同功法,能够覆盖到不同的窍穴,尽量将体内窍穴,填满真气!” “但因为法门的不同,异种真气的不同,兼修功法,数量有限。” “没有人能够填满七百二十个窍穴,也没有人可以修满六千四百八十缕真气。” “这就注定了,炼气境的修行,无法圆满。” “所谓炼气境巅峰,因人而异。” “有人只修一部功法,只能涵盖自身二百余窍穴,两千真气便算达到炼气境巅峰。” “有人修行,真气高达六千余道,亦是炼气境巅峰。” “但前者,前路无望,后者方可有更进一步的希望。” “伱们都知道,刘家老祖昨夜修成阴神,以八倍真气,强行炼气化神。” 陆公缓缓说道:“过往不知他的修行底细,但通过观天楼,老夫可以断定,这位刘家老祖自身,约莫是五千缕真气!” 他微微抚须,说道:“四万缕真气,才定了一个勉强炼气化神的希望,但最终还是条绝路。” 小白猿浑浑噩噩,听到这里,才恍然大悟。 关起门来,封禁小院,原来是探索炼气境的道路。 它不由得看了老爷一眼。 如此说来,老爷的炼气境巅峰,怕是这世间,唯一圆满的了? “劫烬的大罗仙体,实际上便是任由肉身失控,不受人身窍穴的限制。” 陆公缓缓说道:“他们具备了维持‘神智’的法门,所以,肉身失控,成了妖邪,却能容纳更多的异种真气。” 林焰出声说道:“这是条绝路。” 陆公点头说道:“但不能否认,这条绝路,可以让他们更进一步,超出世人眼中,所谓炼气境巅峰的界限!高柳城的指挥使大人,断臂之前,真气达六千,仍然敌不过那位劫烬大长老……” 林焰和韩总旗使,皆是叹了一声。 断了一臂,便是真气折损。 且人身断臂,战力势必大减。 那一战虽然灭了劫烬大长老,但是原本前路迷茫的指挥使,算是彻底断了路。 “你们眼前这些典籍,都是历代人族先辈,摸索出来的经验法门。” 陆公叹道:“但炼气境的法门,至今没能完善,但这一次,老夫要跟你们说的,是炼气化神的道路。” 吕堂闻言,皱眉说道:“我等初入炼气境,根基才刚稳固,不思索如何稳固异种真气的影响,来探索炼气化神的方向,是不是好高骛远了些?” “你们两个是初入炼气境,但有人距离炼气化神,已不远了啊。” 陆公轻笑了声,微微抚须。 气氛沉默了半晌。 林焰坐在当中,察觉到左右两侧,目光幽幽转来。 吕堂黝黑的脸庞,充满了复杂之意。 韩征张了张口,一时无言。 “炼气化神的路,你们将来也有希望触及……当下先有了方向,将来不会行差踏错,也算好事。” 陆公这样说来,看着林焰,说道:“外界都说,你一人一刀,砍翻大局,只顾眼前善恶,不虑后世传承,唯独眼前之罪,而没有长远之计……” “但老夫知晓,你心系人族,胸有大局,自修成炼气境以来,心中总是想要,为后世人族,谋一条完善的道路。” “为此,甚至耽搁了你在炼气境的修行进度。” 随着陆公说话,身边两人,都如遭雷劈。 半晌之后,才听吕堂惊呼道:“他娘的,这才几天,炼气境都走到尽头了,这他娘的叫做耽搁了修行进度啊?” “你看你,急什么?难怪陆公要封禁院子,就怕你这大嗓门,喊得整个临江坊都知道了!” 韩征缓缓开口,仿佛见怪不怪,沉默了下,才道:“那陆公看我,有没有什么被‘耽搁’的余地吗?” 吕堂闻言,眼前一亮:“我也想被耽搁一下。” 林焰沉默不语。陆公揉了揉眉头。 小白猿不由得低声道:“你俩再耽搁下去,这辈子都是炼气初境,没什么希望了。” “……” 韩征和吕堂,都狠狠瞪了它一眼。 陆公咳了一声,才道:“历代以来,不知多少惊才绝艳之士,多少才情盖代之辈,都没能完善炼气境的道路!” “以你的年龄,以及修成炼气境以来的感悟,不足以完善此路,也在意料之中。” “就算李神宗,号称栖凤府三百年一出的天资,修成真气至今,已有多年,同样是深受异种真气的困扰。” “而你们眼前这些法门,只有两成,是炼气境的人物,创造出来的。” “余下八成,都是超出炼气境之上的人物,以更高的眼界,创造出来的。” “所以老夫认为,身在其中,无法挣脱,唯独等你挣脱炼气境,才能从更高的层面,俯视下来,重整炼气境的道路。” 说到这里,陆公从怀中取出了一本簿册,递了过去。 “这是?” 林焰接过,翻了一页,露出讶色。 陆公出声说道:“上一次,你将在古迹之中的一切见闻,都写下来,交给了老夫。” “其中,涉及到清灵公残念消散之前,最后进行推衍,给你留下来的只言片语……老夫来回揣摩,日夜难眠,总算有了些头绪。” “涌泉,黄泉,死中求生,显然涉及到冥府。” “所以这一次,刘家老祖背后,有圣地使者推动,我等虽有所料,但也默许了……所为的,就是牵扯出冥府来。” “此去冥府,必有凶险,所以老夫一直犹豫,是否要让你去探冥府。” “这才没有事先告知于你,而是让你自己选择。” “入了冥府,如今归来,你大致上,已有方向了吧?” 陆公这般问了一声。 吕堂和韩征,都朝着林焰看了过来。 便听得林焰点头说道。 “冥府之内,有一条大江,上面有大量荧光鬼火,下面有无数尸骸恶鬼。” “当初大印江之变,应该就是冥府之中的那条江水,影响到了大印江,虚幻重叠,海市蜃楼!” “晚辈落在冥府当中,与守狱将军一战,跌落江底。” “原本因为真气暴涨,克制不住的隐患,在那一刻,都被清净了。” 随着林焰说到这里,院中气氛沉寂。 韩征看了林焰半晌,才道:“没事就好。” 吕堂吐出口气,才道:“你的意思是,炼气境的隐患,可以借冥府大江,洗炼干净?” “不好说!” 陆公出声说道:“林焰本身,天赋异禀,又以‘金刚壮魄神功’晋升到了传说之中的金刚身!他可以不被冥府的黄泉之水渗透,但换作别人,就难说了……” “万一黄泉之水渗透,万魂厉鬼侵蚀,也许直接就会失控。” “再其次,林焰也说过,他的真气,弊端在于杀机。” “冥府之中,皆为死者!” “你们都是修行多年的武夫,手里也染过人命,什么叫杀机?” 在陆公的询问之下。 韩征沉吟着说道:“心生杀机,自然是杀死想要杀死的人,当然,也不一定是人。” 吕堂闷声说道:“但如果是踩死一只蝼蚁,摘下路边一朵野,自然谈不上杀机……” “杀机,是想要杀掉你眼前的大敌。” 陆公缓缓说道:“杀掉了大敌之后呢?” 韩征说道:“发泄出去了,杀机自然就消了。” 陆公看向了林焰,说道:“但是冥府之中,都是死者,都是已经死掉了!而黄泉之下,都是尸骸……” “当时心生杀机,但对着一堆死物,被黄泉之水冲刷,自然就消了。” 林焰沉吟着道:“陆公觉得,当时我的杀机,是被黄泉之水,用这样的方式,给洗炼干净的?” “不好说!” 陆公说道:“但是,你的杀机,被黄泉之水洗净了,是我等如今可以断定的事实!” 随后,又听陆公说道:“这条道路,对其他的异种真气,能不能起到效用,不知道!这条道路,除了你之外,别人能不能走,也不知道!但是,你身上这条道路,有了完善的希望!” 韩总旗使沉吟道:“难道往后的时代,后世炼气境,都以杀气,来作为真气,最终去冥府走一趟?” “这就是关键!” 陆公看着林焰,说道:“炼气化神之后,可不是完全就摆脱了异种真气的隐患!” “法力的来源,源于真气!” “而真气的来源,源于世间万种气息!” “修行的隐患,依然还在,甚至更加强烈!” “这也是人族高层,炼气化神之后,仍然是殚精竭虑,要完善炼气境的原因之一!他们是为了替人族后代完善炼气境,同时也希望借此,解决自身隐患!” “而你将来也会面对这一点,不可能每一次增长修为,都要去冥府走一趟!” 随着陆公的话,院中陷入了沉默当中。 半晌过后,才听得韩征低沉着说道:“本以为他今次,了结了炼气境的隐患,从此就完善了……照陆公的说法,炼气化神之后,隐患更重?” “此法如何解?” 林焰抬起头来,出声问道。 “老夫不知道。” 陆公停顿了下,说道:“原本这条路,老夫极为迷茫,也无法领悟清灵公的那只言片语……但是,有人似乎找到了完善的路,并且正在替你,探索这条道路。” “……” 林焰沉默了下来,伸手入怀,取出了金色书页。 上面关于冥府的场景,愈发清晰了,而且不断扩展。 “清灵公说,先后顺序错了。” 陆公缓缓说道:“老夫大概已经知道,顺序错在哪里了。” 他伸出手,指了指金色书页上的冥府场景,说道:“世间修行道路,炼气境圆满,理当炼气化神,而后造就神域!她想告诉你,先造冥府,再造神域,继而成神!” 还有一章,正在写 (本章完) 第222章 以元神,运法力,造内景! 关于世间,如今的炼气化神之路,有两种说法。 一种是人族历代先辈所创造。 在诡夜之中,人族历代,挣扎求存,摸索出了化妖之法、拜祟之法等古老法门,有着巨大隐患。 但这些法门,才使得世人,能够拥有超出人身界限之上的力量,打破内壮巅峰的桎梏,达到炼精境的层次。 时至如今,炼精境的法门,才算勉强完善。 而炼气境的法门,至今未有完善。 至于炼气化神,也是在未能完善的炼气境上,开辟出来的道路。 第二种说法,则是古迹。 曾经有着更古老的文明,但那个时代的修行法门,不适用于当代。 当代人族,在改进这些古法,希望能够适应于当代。 这些古法,有着极大的隐患。 “这两种说法,其实都没有错。” 陆公叹了一声,说道:“古老的文明,被断绝在诡夜,没有了传承。” “当世的修行法,其实都是从头再来,由我等人族先辈,在诡夜里摸索出来的。” “正因为如此,当今修行法,跟古老文明之中的法门,大有不同。” “如今圣地当中,就有三个流派。” “一个是认为古法断于诡夜,注定是绝路!而过多了解古法,难免受到巨大影响,最终走上这条绝路……因此,世间所有的新法,要完全摆脱古法影响,在当代创造!” “一个是认为,古老的文明里,出现过极为强大的人物,几乎可以与神灵并肩!所以古法有可取之处,因此要探索各方古迹,遍寻古法,至少在当代,要以古法为主,先造就出至强者,稳固这个时代的人族,得以生存!” “另一个,则认为古法与新法,都不能放弃!新法可以脱胎于古法……从准确的角度来说,当今的新法,也是我们先代人族,一代又一代,摸索出来的,实际上,也是由古而新,逐渐完善!” 陆公说到这里,指了指自己,道:“老夫是第三种!无论古法与新法,能够适用于当代,减少隐患,甚至得以完善,就是最好的法门!古法可以改进,新法可以创造……” 随后,陆公便摊开了一张纸,继续说道:“根据古法的修行路,炼气化神之后,将自身元神,修至圆满,便可尝试造就神域!” “神域?” 三人对视了一眼,露出思索之色。 陆公沉声说道:“神域是当代的说法,有一部分古法当中,称之为‘内景’!” 吕堂想了想,问道:“那么所谓的顺序错了,是关于内景神域的打造顺序,错了吗?” 陆公沉声说道:“老夫原本也以为,是内景神域的顺序错了,但这一次,冥府之行……那红衣邪祟的举动,才让老夫明白,是造神的顺序,错了!” 韩征与吕堂,都偏过头,看着林焰。 林焰神色凝重,又看了小白猿一眼。 只见小白猿缓缓抬起手来。 “怎么了?”陆公问道。 “那个……”小白猿缩了缩脑袋,低声道:“好歹对我家老爷,有救命之恩,叫邪祟也不好听。” “……” 陆公、韩征、吕堂三人,都将目光落在了林焰的脸上。 林焰说道:“它自己认了娘,有点儿孝心,不是我的意思。” 小白猿连连点头,说道:“对对对,是我的意思,毕竟我都认娘了嘛,大家都是自己人,称呼尊重些,不如跟我一块叫娘……” “什么?” 陆公三人脸颊都抽了一下。 “叫娘娘……” 小白猿缩了缩脑袋,又道:“不叫也行,但邪祟确实不好听,整得我像是个小邪祟……” 众人看了看它的模样。 浑身白毛,背有双翅,金色眼眸。 “你倒不像是个小邪祟,只像个小妖怪。”吕堂哼道。 “什么叫像?会不会说话?”小白猿怒道。 “行了,说正事!” 陆公咳了一声,说道:“就那位红衣的……姑娘家,在林焰进入冥府之前,就已经到了。” “老夫本以为,入了冥府,林焰不会涉险,因为那红衣姑娘定然紧随其后,救他脱身。” “却未有想到,她是等到了你坠入大江,解去了杀机之后,才现身相救。” “如此,老夫便不得不仔细考虑,她为你筹谋的道路。” “大江黄泉,洗清了伱的杀机。” “如今她给你留下这黄金书页,内中显化冥府。” “老夫终于捋清楚了,这是要你造内景。” 陆公出声说道:“涌泉即为黄泉,内景的第一步……” 听到这里,众人均已明白。 顺序错了! 武道有三大关。 锤炼皮肉筋骨,为第一关。 炼血洗髓,为第二关。 内壮五脏六腑,是第三关。 内壮巅峰,人力极限。 晋升炼精境,已非常人。 炼精化气,修至圆满,接下来,便是炼气化神。 从古迹当中,探索出来的古老文明里,古法记载,便是这样的道路。 当世之中,新法方面的修行,还是这一条道路。 殊途同归! “当代的高层,基本都已局限在‘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的道路上。” “这条路,在诡夜降临之前,应该是最正统的道路。” “但显然已经不适用于当今的时代!” “而当今人族高层,或者说历代以来,都被这条路局限住了,先辈所有的努力,都是在这条残缺道路上,进行缝补。” 陆公出声说道:“但今日我等所议的,是一条与正常修行路,完全颠倒的道路!但也许这条路,更适用于诡夜降临之后的时代!” 炼气化神,在成就元神之后,以法力来造就内景! 现在陆公提出来的道路,是在炼气化神之前,先造内景! 如果冥府黄泉,当真可以消除隐患,那么先造内景,再造元神,才是适应时代的正确道路! “问题在于……” 林焰沉吟道:“造就内景,应是‘法力’所为!不成元神,何以凝造内景?” “这就是关键所在!” 陆公说道:“以老夫的看法,想要造就内景,有三个难题!” “第一,就是冥府存在于传说之中,谁也不知道是怎么样的景象。” “但这一点,红衣姑娘正在帮你探索,解决难题!” “如今落在咱们身上的,就是第二点,还有第三点!”陆公说道:“第二点,是造景之法,乃是炼神境之后的道路!此法掌握在圣地手中,不过,老夫已经找到办法,能得到这造景之法!” 他看着林焰,继续说道:“第三点,就是你说的,炼神境想要造就内景都不容易,何况炼气境?” 炼神境的存在,以三魂七魄,凝就元神,法力浩荡。 元神,万般玄妙,刹那之间,念头万千,远非炼气境的想法可比。 法力更是聚合精气神三者合一,具有强大威能,其中蕴藏的力量,极为强大,远胜真气! 以元神,运法力,造内景。 这是堪比神灵的手段! 换成炼气境,何以为之? “最难的,就是这一步。” 陆公沉声说道:“让炼气境来造景,如同三岁孩童,建造宫殿!” “三岁孩童,应该先长大,才有力气,来建房子。” “但这条路,却是先要建好房子,才让这三岁孩童成长起来。” 陆公看着林焰,说道:“该怎么建,老夫没有头绪,所以靠你了。” 林焰皱眉道:“就算我能建,怕是别的炼气境,建不成。” 陆公说道:“你若建成了,就证明这条路行得通,后世炼气境,就看个人本领了。” “还有一点!” 吕堂抬起手来,说道:“就算此路可行,也是炼气境巅峰之后,才能尝试造景!那么炼气境的道路,还是充满了隐患……” “你还是不明白,这条路意味着什么!” 陆公却摇了摇头,说道:“如今人族高层的路,都是难以再进的绝路!更是临至暮年,将要失控的道路!所以,他们是人族守护者,也是极大的威胁!” 他缓缓说道:“只要走出一条路来,哪怕再是崎岖,再是难行,至少对后世而言,就有了前路,继续往前走,不再是必死的绝路!” “修行之路,本来就不是坦途大道。” “炼精境道路已经完善,世间又有多少武夫,最终能入炼精之境?” “炼气境也一样,能够走到巅峰,本就不多!” “只是炼气境之后,路已经不多了,甚至已经快到尽头了。” “我们开辟了新路,能不能走上来,全看个人的本领!” “连炼气境圆满都达不到,你还指望他将来可以造景?” “在炼气境当中,走到一半,就彻底失控的人,又怎么有资格,走上更高的路?” “这条路,本就凶险,如今人族高层的炼神境,哪个不是在充满隐患的炼气境当中,走到尽头,再挣脱出来,从而炼气化神的?” “修行路,依然是凶险的,但我们找到正确的路,才是关键所在。” 陆公这样说来,看着林焰,出声说道:“路的方向,已经指出来了,但未必完全正确,你要自己分辨!而这个方向的路,你能不能走通,全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只要有路,我就能走。” 林焰抬起头来,神色肃然。 他抚摸着手中的黄金书页,沉声说道:“她救了我的命,又把自己的命搭在冥府当中,真要算来,晚辈欠了她两条命。” “她用命来为我指出的这条路,晚辈不信会是绝路!” “若走不通这条路,愧对于她!” —— 高柳内城。 观天楼之上。 “回禀大庙祝,适才听命,聚用南方神镜,观察临江坊。” “坊间确实有一处极为模糊,仿佛雾气萦绕,无法观察。” “根据推算,正是陆公院中。” 柳七爷这样说来,看着眼前的灵禾。 灵禾微微点头,便要下楼去。 却听柳七爷开口道:“大庙祝闭关多日,昨日刘家老祖一事,他老人家都未有出关,为何今日,忽然现身,命你前来?” “晚辈只是领命行事。” 灵禾微微摇头,这般说来。 “行了,你下去吧。” 柳七爷摆了摆手。 他眉头微皱,心中颇多疑惑。 柳尊神庙当中,大庙祝是与柳尊本体,沟通最深的,其神功造诣,甚至高于上一代大庙祝。 只要大庙祝有意,一念之间,便能借助地下的柳尊根须,将念头传到任意一处地方,从而洞察城中一切事! 但忽然命灵禾前来,让他动用观天神镜,查临江坊! 也就是说,大庙祝就算借助柳尊根须,都探查不得,才会想要尝试借用观天神镜? 而陆公似乎是为了杜绝窥探,提早准备了手段? 那么,这位陆公的院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值得如此重视? —— 栖凤府城,梧桐神庙。 一道消息,传入神庙。 陆长生露出思索之色,放下了这纸张,喊道:“清儿。” “有没有礼数?叫我圣女娘娘!”远处传来声音,似乎颇是不耐烦。 “圣女就圣女,喊什么娘娘,你不觉得矛盾吗?” “有话就说,有屁就放。” “李神宗回来了,替我带一件东西,你以圣女名义,去看一下他。” “看他作甚么?” “我怕他要失控了。” “什么?” “他是被打回来的,重伤垂死。” 陆长生看了一下手中的纸张,说道:“根据消息上说,原本李神宗借助圣地的令牌,还有梧桐神母的赐福,此去潜入冥府,颇为顺利……” “但昨夜在冥府当中,他自报姓名,可李神宗三个字才出口,就引得各路阴兵围攻。” “他被一位阴兵统帅重创,勉强逃回来,差点把命丢了。” “这伤势极重,就算以他的修为,都难以自愈。” “你去探一探,他要是快失控了,就麻烦了。” “如果还没失控的迹象,凭着我这件宝贝,应该可以稳得住!但要治伤,大概也只有送到圣地,才能治愈了。” “本想让李神宗回来之后,去应对清灵公的残魂,未曾想到,连李神宗也莫名其妙倒下了。” 说到这里,陆长生揉了揉眉头,叹道:“近来真是多事之秋啊,好不容易把清灵公的古迹夺下来了,也把高柳城那边的局面稳住了,可残狱府那边跟劫烬的争斗,却又败了一场。” (本章完) 第223章 李神宗的成长史! 从陆公院外走出来。 韩总旗使显得欲言又止。 林焰沉默了下,才出声道:“如您所料,我的炼气境,到尽头了。” “我没打算问这个……”韩总旗使脸颊抽搐了一下,闷声道:“刚才在院里,我知道了,你不用强调!” “那您这神情,是作甚么?”林焰闻言,略有诧异。 “你负责新城扩建一事,接下来会有很多琐碎杂事。” 韩总旗使出声说道:“刘家倒了,空出来的位置,也会争出一片腥风血雨,又有劫烬暗中挑动,一个不慎,乱象纷呈!所以,对于扩建新城之事,我怕是很难给你帮助了。” 林焰沉吟道:“如今各方不敢贪墨,一切照例施行,按道理说,我只是监察各方……您老指的是?” “入冬了,每年都会死很多人。” 韩总旗使出声说道:“就算是在城中,饥寒交迫,都会死一些,何况外界流民?” “扩建新城,各方流民,争先前来,希望混一口饭吃,领一床被子,借而熬过这个冬季。” “近柳庄毁了,今年的流民会更多。” “高柳城周边的净地,容纳不了太多人。” “也就是说,会有很多人死在诡夜里,很多人死在饥寒交迫之中。” “伱嫉恶如仇,行事端正,外界都传你杀人成狂,视人命如无物,但我知道,你才是这整座城里,最敬重人命的。” “你怜悯众生,容易落人陷阱当中。” 随着韩总旗使这般说来。 林焰皱眉道:“此言何解?” 韩总旗使吐出口气,神色愈发复杂。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洗耳恭听。” “从前,在栖凤府城,有个少年,天纵奇才,英姿雄伟,年仅十八,已至内壮之境,掌一坊之事。” “然后呢?” “有一年冬季,栖凤府发了雪灾,百姓饥寒交迫。” 停顿了下,韩总旗使叹道:“掌权的人,贪墨粮食衣物,换取银两……上层如此行事,下面就连一个寻常的小吏,都敢偷摸着,贪上许多!” “又有各家商行,各部势力,抬高粮价,试图敛财。” “你也知晓,不是每个人,都识得大局,‘贪’之一字,足以令人智昏。” “当年我……那位好友,如你一般,嫉恶如仇,拔刀杀人,查清账册,制定规则,迫使各方低头,终于维持稳定。” 随着韩总旗使这般说来。 林焰点头说道:“说来,确实与我行事风格相似,这般作为,按道理说,坊间百姓,能少死一批。” “但其他各坊的掌权者,却跟其他各方势力及商行,同流合污,共同牟利,借而积攒家财。” 韩总旗使叹息说道:“我那位好友,当时修为有限,权柄不足,也就只能管着自家一亩三分地!可你也更应知晓,对那些腐朽的东西来说,不能同流合污,是敌非友!” 林焰皱眉道:“他们对你下手了?” 韩总旗使咳了声,说道:“这不是我的事,是我那位好友的经历。” 林焰点头道:“您那位好友,后面怎么了?” 韩总旗使叹息说道:“在各方势力的运作下,于栖凤府各方当中,传出了大量的声音……言称我这位好友所执掌的荣光坊,是唯一的活路。” “荣光坊每日施粥,发放被服,希望救下更多的人。” “但其他各坊的百姓,活不下去,甚至连城外的流民,都过来了。” “一座城中的坊市,储备的粮食被服,能够维持自家坊间百姓,不受饥寒交迫之苦,不出人命,已经难得,如何顾得了太多?” “最初时,我这位好友,便顾及人命,想要尽量多救下人,没过两日,便发现这善心一发,各方涌来的‘难民’,愈发多了。” “其中更多,甚至不是难民,就只是来消耗荣光坊的坊间粮食被服的。” “甚至因为荣光坊的物价,维持如常,导致其他各坊的人,都来争抢购买。” “如此,又要压死了原先的坊间百姓。” 韩总旗使叹道:“到了最后,就两条路!” 林焰闻言,心中明朗。 第一条路,便是来者不拒,有多少人来,救多少人。 此举看似大善,但最后必然导致荣光坊的底层百姓,照样饥寒交迫,死一大批!甚至因为坊间储备的粮食被服,受到外来之人的争抢……荣光坊的百姓,死得更多! 闹到最后,荣光坊的局面,必然是各方当中最恶劣的! 想要把事情做好的人,最终把事情搞得更砸! 而后再被其他各方,联合排挤,背下治理不当,致使百姓饥寒暴毙的罪责! “我那位好友,选了第二个。” 韩总旗使叹息说道:“封闭荣光坊,不收坊外百姓,只管辖治下之事!但最后,也落了个目光短浅,只顾辖区之内,不顾各方性命,逼死各方难民的名声!” 他背负双手,看向外界,缓缓说道:“其他各方势力,将自己治理范围之内,活不下去的人,都推到了荣光坊……” “他们本就活不下去,在有心之人的操纵下,将荣光坊视作了唯一的希望,成了唯一的活路!” “最后,荣光坊不能接纳他们,就如同断了他们的活路,在那些难民眼中,是我这位好友,杀死了他们!” “你知道,人敬于神,是为香火!” “但万夫所指,怨恨所及,便是孽债!” “我那位好友,蹉跎多年,修行无法再进一步,最后是梧桐神庙的庙祝,知悉了详情,才愿意出手,替他解了这怨气缠身的孽债。” “这庙祝,就是陆公。” 说到这里,韩总旗使停顿道:“后来他突破炼精境,可那一年,有个少年人,也入了炼精境。” 林焰神色肃然,心中隐约明白了。 “那少年人,早年家中贫寒,在冬季时,举家前往荣光坊,希望有一条活路。” “却没料到,掌管荣光坊的人,封闭坊间,断了活路。” “最后他一家饥寒交迫而亡,唯独这少年,卖身为奴,侥幸活了下来。” “后来,他跟随主家出城打猎时,遭遇一头小妖,为保主人家的坐骑,凭着蛮力,拼死抵挡,伤势惨重。” “主人家见他伤势太重,治伤耗费银钱太多,便打算就地掩埋。” “但负责巡视城防的一名校尉,在城墙上,亲眼见他搏杀小妖,于是升起怜悯之心,将他收在身边,治好了伤势。” “这少年,天资卓绝,跟随城防校尉练武,不过半月,未借药浴丹丸之助,凭着自身,竟然炼皮大成!” “自此,这位校尉,将他视作真传,着重栽培,未过多久,他一路突飞猛进,便入了炼精境,震惊栖凤府高层。” 韩总旗使停顿了下,说道:“这个少年,名为李神宗!” 林焰眉头紧皱。 这就是仇怨的由来? 对李神宗而言,父母兄妹,最后的活路,被荣光坊的主事者,断绝了希望! “当时他们自家坊间的掌权者,让他们活不下去,逼他们去荣光坊找活路……” 林焰缓缓说道:“他们不怨那些人,只怨荣光坊的主事者?” “只能说,最怨恨的,自然是荣光坊的主事者。” 韩总旗使笑着说道:“最后,我那位好友,与李神宗争锋,同在炼精境,处处被压制,心生阴霾,难以纯正,断了炼气境的前路!” “又过两年,还是被李神宗寻到错处,以律法责罚,被砍了一刀,又贬到栖凤府城之外。” “听闻,再是往后,李神宗也没有放过当年的那些掌权者,清查了一遍,但凡贪墨的,都被杀了。” “为此,李神宗得罪了不少势力。” “栖凤府三百年一出的天资又怎么样?祸及到高层强者的利益,他也是被刺杀过上百次,从血水里,挣扎着,杀出来的!” “真要说来,其中对错,是非曲直,恩怨情仇,也是说不清的。” 韩总旗使这样说来,叹息了声。 林焰缓缓说道:“难怪,此前我在陆公院中,听陆公提及李神宗的作为,也觉得此人并非高高在上,俯瞰众生的冷漠之辈!当时陆公说,他是重情之人,所以与你,仇怨难解……” 韩总旗使沉默了下,才道:“我跟他没仇!” 林焰闻言,终是微微点头,说道:“你那位好友跟人家有仇。” “我那位好友跟人家也没仇!” 韩总旗使恼羞成怒,微微拂袖,说道:“老子跟你说这些,是怕这个冬季里,你也陷入这样的困境!” 林焰摆了摆手,说道:“我不一样,若是其他各方势力的掌权者,胆敢推卸责任,把受灾百姓,推到我这边过来!那么……我就先过去把人砍了,换个掌权之人!” 韩总旗使面无表情,说道:“那要是灾民当中,再出一个李神宗呢?” 林焰淡淡道:“您的弟子,天资远在李神宗之上,还怕再出一个李神宗?” 他这样说来,沉吟着道:“不过,扩建城池,外招流民,粮食和被服,恐有不足,确实应该做好更充足的筹备!” (本章完) 第224章 二哥真乃奇才也! 今日,小白猿当了一回无常,前往临江司,主持大局。 这小家伙,得了林焰的点苍附灵。 它几乎可以算是另一个林焰,只是也保留了本身的血脉以及它原有的性情,所以才显得有些不同。 单是一个临江司,它以无常的身份做事,倒也周全。 “老爷,如今内城各大家族,以及各方势力,基本都压住了。” 小白猿低声说道:“但是这一次,是监天司以及城守府,共同做事,压下了他们!所以,无论是监天司内部,还是城守府内部,以权谋私,反而不少……” “监天司内部,已有指挥使亲自负责。” “倒是城守府那边,大城守再一次闭关,似乎不想过问。” “咱们得想办法,敲打一番!” 听着小白猿的汇报,林焰微微点头:“知道了。” 随后,他以本身的面貌,回到了家中。 才推开院门,就发现院里多了一口水井。 井口是封了的,但有一个竹筒,则延伸出来,伸到了水缸边缘。 在井边四周,又支起一个足有两人高的木架。 木架上,绑着一根粗壮的木棍,延伸下来。 小女娃儿,正拿着那木棍,口中哼哼哈嘿,一会儿往上抬,一会儿往下压,显得颇有节奏感。 每次一抬一压,借着木架,那下方的绳索,便卷动起来。 井下似乎有木桶,被她这么一压,撞到井盖处,顿时翻转。 而桶中的水,倾倒出来,沿着井边的竹筒,哗啦啦倒出来,沿着竹筒,落入水缸。 随着小女娃儿举起木棍,又往下压,来回不过三五次,水缸里就满了。 “小弟,你瞧我厉害不厉害?” 林小月放开木棍,扎了个马步,有模有样,咬牙切齿,说道:“我可是武学奇才,像你这样的,我能打三个!” 坐在地上玩泥巴的林小年,头也不抬,话也不回,顿时鼓起了掌。 满是泥浆的手掌,拍得啪啪响,溅了满头满脸,一身的泥点子。 “像你这样的母学奇才,伱娘可以打十个!” 林焰见状,出声道:“你倒是接着玩,看看小年这一身,等会儿你娘回来,不得疯了?” “啊呀,小猪回来啦!” 小女娃儿欢呼雀跃,小跑了过来,一个蹦起。 林焰伸手将她抱住,就见满身泥浆的林小年,步履蹒跚地扑过来。 随后就被林焰一只手掌,按在毛发稀疏的小脑袋上,推到三尺开外。 “瞧你这一身泥,先来洗洗。” 不久之后,林家响起了杀猪的叫声。 林焰将小娃儿冲洗个干净,手法相对粗鲁了一些。 随后又将满是泥浆的衣服也搓洗了一遍,让小女娃儿接过,挂在晾衣杆上。 “不晾衣服,我要练武。”林小月哼哼哈嘿,握了握拳。 “你想好了哦,小叔这里,有一袋子的小增元丹,是了好些银两,从陆爷爷那里买来的。”林焰淡淡说道:“这是他老人家研制出来,专门给孩子吃的,能增益气血,加快练武的进度,又不会影响你长身体。” “甜吗?”林小月眼前一亮。 “你不是一心练武嘛,这东西吃了,对你练武有用,关心甜不甜干什么?”林焰怔了下。 “不甜?”林小月顿时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是坚定的武学奇才,不用吃药,就能成为高手。 “甜的。”林焰说道。 “阿娘说了,甜了蛀牙,影响我练武的前程。” 林小月想了想,觉得自己终究是坚定的武学奇才,于是咽了咽口水,还是选择坚定拒绝。 区区一袋子的丸,怎么能使唤武学奇才,去晾衣服呢? “陆爷爷给了三袋子。” “小叔,我来帮你洗衣服呀。”小女娃儿屁颠屁颠跑了过来。 “都洗完了。” 林焰敲了敲她的额头,说道:“你个贪心鬼,把衣服晾上去,待会儿就把小增元丹给你。” 过不多时,就见二哥推开院门,走了进来。 “阿焰,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林磊手中提着两个油纸包,还有一壶酒,见着林焰,有些意外,笑着道:“多半是闻着味道回来的。” “看来二哥这是早知道我回来了,才备好酒菜的。”林焰偏头过去,笑呵呵道。 “你想得挺美,换你回家可没有这个待遇,这可是托人在青山坊那边买回来的烧鸡,还有大肘子。” 林磊嘿然说道:“入冬了,每年这个节日,阿姐都会来做客,给咱们送些被服,我料着应该就今日到了。” 林焰闻言,笑着点头道:“原来如此,那我回来得巧,好些时日没有见过阿姐了。” 他觉醒宿慧之前,家中虽然贫苦,但父母慈爱,兄弟姐妹皆能和睦,也是极为难得。 当年阿姐嫁入的余家,也是个小门小户,但毕竟是内城的人家,也算高嫁。 两家来往虽少,但也情分依然是在的,单说如今这座房子,建造之时,也得了余家的银钱资助。 虽说余家颇有些内城家族的傲气,心底不是很看得起林家的穷苦亲戚,但总归是对林家兄弟,颇有帮助。 “对了,这院中的井,何时开的?”林焰指向那水井,出声问道。 “你离家有些时日了,倒是忘了跟你说。” 林磊说道:“坊间挑水,总是要到牛角山下,一来一回,又远又重,临江坊内也只有少数人家,恰好有了水源,可以开井。” “在前些时日,我在陆公那儿,学了些上观星象,下测地势的知识。” “陆公说,临江坊这边,屠宰场那里的地下塌陷严重,后来大印江那边生变,同样影响巨大。” “他老人家,让我拿这点儿粗浅的知识,来观测临江坊的各方建筑,再告诉他,经过两次灾变,地势有什么长久的变化。” “我却在途中意外发现咱家院里,底下似乎有泉水,于是就了钱,请你二嫂的兄长,带人来开井。” “但你嫂子总是担心,觉得孩子还小,容易玩水,落到井里,过于危险,所以才将井口封了。” 随着林磊的话,林焰微微点头,却看着那木架。 “二哥在井上,搭了这么个木架,倒也真是省力,就连小月儿,都能轻易打水了,省了许多挑水的气力。” “你知道二哥也没什么本事,就喜欢钻研这些东西。” 林磊走过去,笑呵呵道:“之前我给陆公,送了两套东西,一套是借着水流,可以扇风,一套是可以帮他往药锅里,添上药材……” “陆公见我对这方面有些兴趣,又送了几本书,其中还有一本叫做机关傀儡术。” “我觉得挺有趣的,就费些心思,学了一些。” “在前两日,又听说内城那边,不知从哪些地方,得到了失传的一些古老技艺。” “得陆公举荐,我跟着那些能工巧匠,去学古法技艺,跟他们交流心得,获益不少。” “回来之后,就了点心思,搭建了这木架,小孩子能玩耍,又没多少危险,随便摆弄几下,就满了一缸水。” 林磊笑着说道:“我觉得这路子其实不错,还在跟陆公闲聊时提过……咱们高柳城,要扩建新城,如果能从这方面,去多准备些工具,想必搬运扩城材料的途中,就会省力许多。” 林焰陷入了沉默当中。 他看着二哥,缓缓说道:“二哥觉得,有这些工具,建城会省力一些?” “当然,虽然说我不懂得建城,很多工具该有什么作用,又该怎么造,都没有头绪,但我仍然认为,如果可以造工具,应该是能省力的。”林磊这般说来。 “二哥觉得,我如果打算,一人之力,建个宅子,可行么?”林焰忽然问道。 “怎么了?你不是攒了笔钱,咱家也有钱请工匠啊……”林磊怔了下。 “只是打个比方,一人之力,建一座宅子,可行吗?”林焰问道。 “那自然也是可行的。”林磊想了想,说道:“就是泥瓦木工等等方面,一样一样都要懂,不懂就要学,非常麻烦,很不容易!” “建造期间,横梁立柱,也非一人之力可为,当然,换成武夫的气力,又不一样。” “但是仔细说来,一人之力,建造宅院,绝非易事,就算是武夫,算下来也不知道要多少年。” 听到这里,林焰却沉吟着开口。 “虽然麻烦,但还是可行的。” 林焰停顿了下,说道:“可如果,让一个尚未长大的孩童,去建造一座宅院,可行吗?” “这不是胡闹嘛?”林磊有些摸不着头脑,对于这些问题,只觉莫名其妙,但还是说道:“小孩子,力气不够,也吃不得苦,几块砖头都提不起来……” “那如果凭着这样的工具呢?”林焰指向了水井,说道。 “这怎么能一样呢?建房子,又不是挑水……”林磊说道。 “可是道理,似乎是一样的。” 林焰若有所思,忽然抬起头来,笑道:“工具,可以让人节省力气,甚至做到原本不能做到的事情!” “小月儿的力气,提不起水桶,但借着木架,却轻易挑水,将水缸都满了出来。” “尽管自身力弱,但如能善于借物,也能扛起山岳。” “如今缺的,就是这‘工具’的造法!”他这样想着,微微闭目。 造就内景神域,本该是炼神境的人物,才能勉强做到的,如同一人建宅,极为艰难,但终究可行。 炼气境的力量,比之于炼神境,如三岁孩童,基本无望。 可若是借助工具呢? 在林焰心中,所谓工具,只有两种! 一为功法! 二为外物! 世间尚不知晓,有什么宝物,可以助炼气境,造就内景神域。 世间也没有任何造景之法,可以让炼气境的修行者,以尚未凝练元神的魂魄,凭着真气,造就内景神域。 但至少目前看来,虽然前方艰难,终究不是绝路。 林焰这般想着,睁开眼睛,笑着说道:“如今的二哥,也是真正的能工巧匠。” 他想了想,说道:“无常巡察使,如今遇见个难题,但不好对外宣扬,二哥不如试试,替他解决?” “什么难题?” “三岁孩童建宫殿。” “开什么玩笑?” “这件事,晚上再跟你细谈。” 林焰这样说来,笑道:“客人来了。” 出乎意料的是,这次来家里做客的,不止是阿姐。 余家姐夫和外甥,也都到了。 这位姐夫,神态温和,语气亲近,表面上看不出有什么傲气。 倒是那外甥,年纪尚小,也就六七岁的样子,但自小养在内城,对于外城,便难免有一种优越感。 而林焰也不放在心上,跟阿姐聊了会儿。 等二嫂回来,一家人吃过饭。 那位姐夫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阿磊,你可知晓,近来高柳城,简直天翻地覆了?” “有听说过。”林磊点头说道:“近来事情不少,听说死了很多人。” “内城六大家族之一的刘家,他们老祖都死了,整个刘家都倒了,各种生意都被其他各家吃了个干净。” 姐夫余景叹息一声,说道:“大树倒下来,跟山崩一样,压死了很多人……” “去年你外甥,也送去练武,这次偏偏那武馆的馆主,从前给刘家当过护卫,也受了牵连。” “那武馆已经倒了,就连我余家,因着小孩子拜入武馆,有师徒情分,都差点被波及了。” “眼下城守府那边,接手武馆之事的人,想要孝敬。” “姐夫手里虽然有些银两,但对方却颇是刁钻,不敢收银两,怕被查了。” “所以想要的是,一枚能够习武的增元丹。” 停顿了下,余景才迟疑着说道:“听说你这边的贺家亲戚是个里正,自从坊正老爷死后,如今贺家奔走,有望让他被提为新的坊正老爷!想必以他的人脉,能购得一枚增元丹?” “这……” 林磊闻言,有些为难,看向了妻子。 二嫂也不敢答应,只低声道:“我家兄长,正在四处奔走,希望能够成为坊正老爷,而其他各街的里正,也在四处奔走,争选位置。” 林焰见兄嫂都有些迟疑,不由得笑了一声。 “增元丹这种东西,我也听过,对练武有奇效,还被添入城中武夫的‘俸禄’之中。” “城守府、监天司、神庙护军、五路卫军、城防守军、还有衙门差役、日夜巡守……身在其中,为人族效力的武夫,都有增元丹来作为俸禄。” “但近来城中有一批恶贼,让城守府颇为担忧,开始重视增元丹的买卖。” “出钱买增元丹是可行的,但需要经过城守府,不能私下买卖。” “偏是姐夫这一枚,要用来孝敬别人,就很难说通去处了。” 林焰笑着说道:“贺家舅舅,我也见过,他通晓一些拳脚功夫,但武学造诣不到家,是没有资格,在衙门里,换取增元丹的。” 他正色说道:“若私下里,走些人脉,加些银两,去换增元丹,也是可行的,就怕被人捅出来,贺家舅舅的坊正老爷,就没希望了。” “……” 此刻余景的脸色,已经不是很好看了。 只有阿姐,显得左右为难,坐立难安。 八岁的外甥,满面愤怒,正要开口。 林焰看了他一眼,神色平静。 小外甥不由得背后发冷,不敢多话。 “姐夫这些年,虽不曾来家里,但我兄弟都明白,你待我姐姐极好……而我姐姐,时常归家,也是姐夫默许,否则这房子也建不起来。” 林焰按住了正要说话的林磊,笑着说道:“姐夫不必心中觉得愤懑,增元丹的事,我来想办法。” “你一个小孩子,怎么想办法?这里没法找到增元丹,我和你姐夫,再想办法就是了……”姐姐闻言,连忙开口。 “阿焰,你能有什么办法?” 就在这时,余景终于开口。 因为他发现,林家兄嫂,竟然都没有出言制止,任由林焰开口。 “月儿!” “怎么啦?” 林小年和林小月,正吃着姑姑带来的糕饼,满面的碎屑。 “姑姑的糕饼,好吃吗?” “好吃呀。” “那姑姑给了你糕饼,你就得给表哥,送个豆儿。” “行呀。” 小女娃儿屁颠屁颠跑了过来。 众人见状,面面相觑。 余景心中觉得有些荒谬。 余小离嚷嚷着不吃豆儿。 却见林小月从怀中,掏出三个袋子,递了一个过去,奶声奶气道:“姑姑,表哥不要,那我给你……给他的就一粒豆,我给姑姑一袋子!” “谢谢小月儿。” 若在平常,姐姐自然是欢喜的,此刻气氛有些僵滞,笑得便有些僵硬。 “姐夫见过增元丹否?” “这叫什么话?在内城当中,过往的时候,增元丹的买卖,也没这么严,时常来送人的。” “那这一袋子,够姐夫送很多人了。” “什么意思?” 余景怔了下,连忙接过那一袋子,打开之后,怔了半晌。 他如遭雷击,怔怔看向林焰。 只见林焰平静道:“特制的,小孩子也能吃,回头给小离儿两枚,剩下的,你全都送出去,记着,全送了!” “你……”余景怔了一下。 “刘家倒了,他们老祖死了,姐夫知道怎么死的吗?” “听说是贪墨扩城材料,被监天司杀死的。” “杀死他的人,是如今掌管临江司的无常巡察使。” 林焰从怀中取出小旗,放在桌上,笑着道:“承蒙五爷看重,我在他身边做事。” “……” 家里的气氛,一时间沉默了下来。 余景只觉口干舌燥。 监天司,监察全城! 其中收受贿赂,是监天司职权之一! 合着刚才,是当着监天司小旗的面,讲着该怎么去孝敬别人? 林焰笑着说道:“都送出去,差不多了。” 而林磊似乎想到什么,看着那一袋子的丹丸。 这一袋子丹丸,得有几十枚。 这几十枚丹丸,若是散出去,那至少就是几十条人命,落在监天司手中了。 这哪里是什么增长修为的灵丹妙药! 这简直是要命的毒药! 本章完 第225章 老夫欲入炼神境! 姐夫一家,今夜是在临江坊过夜,住在了林磊家中。 而林焰则准备回到临江司去。 兄弟二人,都走出了院外。 “你今日在姐夫面前,不免有些耀武扬威的味道了,都是自家人,你是不是有点儿张扬了?”林磊忽然问道。 “余家虽然不是大族,但好歹是内城家族。”林焰笑道:“姐姐嫁入其中,姐夫虽然疼爱,但难免受人轻视,她又总惦记咱们兄弟,偶尔带些东西过来,有你我这两个穷酸兄弟,过往也不免被人背后议论的。” “所以伱才要这么做?”林磊沉吟着点头:“刘家的老祖宗,在城里人眼中,跟仙神一般的人物,死在了五爷的手中……” “此前无常巡察使,已经被誉为栖凤府第一天骄,而今斩杀了刘家老祖这等人物,他在高柳城众人眼中,便也成了仙神一般的存在。” “而你在五爷身边做事,单是这个身份,已是高不可攀了。” 就如同柳尊,作为整座高柳城的守护神,而柳尊神庙的庙祝,便位高权重,万众敬仰。 无常之名,虽不能与柳尊相提并论,但在城中百姓的眼中,也是高不可攀,如在云天的人物。 那么能攀得到无常之名的人,自然也成了寻常百姓眼中的大人物。 “兄长深受陆公器重,视作真传弟子,名传于外。” 林焰笑着说道:“只是余家还不够资格知晓陆公的弟子是谁!咱们姐夫在余家,分量也不高,只怕连陆公都不识得……” 说着,林焰摊手道:“所以,就拿无常巡察使的名声,来壮一壮咱们家的名声了,往后,姐姐背后有个硬气的娘家,她会更受到重视。” 停顿了下,说道:“让姐夫散出去这些丹药,也是想顺藤摸瓜,把内城的城守府,给敲打一顿,压一压风气,利于扩城之事!” “敲打内城的城守府,这岂是你一个小旗能做的事?”林磊瞧了他一眼,神色古怪。 “呃……”林焰咳了声,说道:“毕竟跟在五爷身边久了嘛。” “也罢,左右是监天司的事,不好过问。”林磊这般说道。 “所以二哥刚才,看出端倪,也没敢多说,是吗?”林焰笑道。 “你怎知我看出来了?”林磊皱眉道。 “二哥读书时,向来精明,还喜欢看话本,最喜欢里边的阴谋诡计。”林焰摊手道:“我这点儿阴谋诡计,你一眼就看穿了。” “行了,看破不说破,就这样吧,今夜姐夫一家住在家里,你去临江司睡吧。” 林磊摆了摆手,正要打发了他。 却见林焰笑呵呵取出一物。 “这是什么?”林磊惊讶道。 “拘魂使法令,今后让你修炼镇祟法的关键。”林焰应道。 “哦?”林磊怔了下。 “还有这两件东西,锁链和狱鞭。” 林焰伸手入怀,取了出来,说道:“另外还有一部拘魂宝录,是专门运使这三件宝贝的法门,在陆公那里,本该在今夜,全都交到二哥手里的!” “不过,陆公说拘魂宝录,是阴兵之法,不经更改,活人用了要折寿。” “好在他老人家,学识渊博,早已料到这一点,从栖凤府的梧桐神庙,抄录来了许多部相关典籍。” “陆公说了,人有生魂,要改进此法,只是摒弃阴气的影响,真要说来,不算艰难,过几日就行了。” “但是这三件宝物,算是对你的考验,且看你这一身正气,能不能压过阴诡之物的影响。” 林焰忽然想起一事,凑近前去,呵呵笑道:“对了,避免影响到我二嫂,你抱着这三件宝物,打地铺好了。” “臭小子,还打趣起你二哥来了!” 林磊哼了一声,旋即收好这些东西,又道:“今夜你展露了身份,想来内城出身,向来高傲的姐夫,怕是辗转反侧,睡不着了……我去与他,再饮两杯,吃点儿宵夜。” “去吧,只要不是入睡,这三件宝物,不至于会影响人。” 林焰点了点头,又说道:“姐夫是否高傲,我倒不在意,只是今日,姐姐也知咱们兄弟都有了出息,今后心底也安稳了。” “这倒也是。” 林磊静静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又看了看手中的三件宝贝,心中感叹道:“今日不过是把手掌稍微张开,指缝里流出来的金沙子,就差点把人闪瞎了眼……臭小子,何止是出息啊……” 而林焰走出了巷子之外,往远处看了一眼。 那里有来自于外南司的小旗,专门盯着二哥家里。 明面上,这件事跟林焰小旗无关,跟无常巡察使,更是没有关系。 这是外南司奉了指挥使的命令,保护陆公的弟子,杜绝来自于城守府以及各方势力的眼线。 原本林焰对此,是不大满意的。 但想到近来,作为无常,率领临江司,得罪了各方势力。 若是狗急跳墙,人家没办法对无常下手,拿无常身边的小旗开刀。 他怕祸及家人,干脆就默许了此事,让监天司保护陆公的弟子。 当然,两个小旗,起不到保护的作用,只是一有动静,燃烽烟示警罢了。—— 翌日,晨时,陆公院中。 韩总旗使身边的许青,身为文书主事,送来了给陆公的信件。 随后也提及了一事:“昨夜,林焰小旗归家,护着您那位弟子的小旗,也都撤了。” “没想到,他昨夜不在家中住,临时又派了两个小旗过去。” “不过今日,余家夫妇,回了内城,倒是把儿子,留在了林磊家中,说是跟两个孩子作伴。” “也不知道,是昨夜家宴,余家知晓了林磊作为您弟子的身份,还是林焰作为临江司小旗的身份。” 许青这样说来。 陆公摆了摆手。 旋即许青躬身退下。 吕堂凑近前来,笑呵呵道:“这小子,莫非是如今,觉得高柳城没人制得住他,愿意把他无常的身份,告知于家人了?” “他看似鲁莽,其实精明着呢。” 陆公平淡道:“他这无常的身份,藏着一日,兄长家便能安稳一日,顶多把临江司小旗的名头,拉出来壮一壮声势。” 吕堂嘿然一笑:“若传出去,这位栖凤府第一天骄,而今又斩杀了刘家老祖,名震八方,掀起腥风血雨的无常巡察使……却在家中,还要扯个小旗的名头,在余家这样的小门小户面前,装出个场面,岂不是很荒谬?” “荒谬?不……这代表,他心中把余家看得重,也就是把他姐姐看得重,更是把他自家人的脸面也看得重!” 陆公语气之中,颇有感慨,抚须说道:“老夫最喜欢他的一点,知道是什么吗?” 吕堂想了想,说道:“天资纵横,杀伐果断,心系人族。” “最后一句对了。” 陆公缓缓说道:“心系人族!” 他看着吕堂,说道:“当年老夫看重的人,哪一个不是心系人族?如今被劫烬教主,尊为元老,被称为‘老爷’的那两个,不也是心系人族?” “您老人家的意思是?” “他去古迹之前,老夫就让你传话,告诉过他的。” “家人?” “不错。” 陆公说道:“他过于出色,迟早要被看中,容易沦为劫烬!但他若是心有定处,才能抗衡!” 说到这里,陆公感慨道:“还有一点,无关劫烬,而是自身。” “请陆公赐教。”吕堂肃然道。 “你修至炼气境,已心比天高,将来若能炼神,岂非飘到天上去?”陆公忽然哼了声,道:“老夫看来,你的傲气也只被林焰打磨了,所以只在林焰面前显得谦逊,但却没被世间打磨干净!回头还得给你下咒!” “……”吕堂怔了下,闷声道:“怎么又敲打我来了?” “高柳城的六大家族老祖,论修为,尚未炼神,却被视为神仙般的人物。” 陆公说道:“万众敬仰,捧到天上去,无论身份地位,都已高于云端,而他们自身……也觉得,凌驾世人之上了。” 说到这里,陆公缓缓道:“他们将来不管如何,都迟早要失控的。” “圣地当中的高层,有多少还将自己,视作‘人族’一员的,也不好说了。” “修为越高,人性越淡,神性越重。” “有朝一日,便将人间疾苦,视作等闲,将人族挣扎求存之困境,视而不见。” “这样的存在,与其说是人族的强者,不如说是人间的神灵了。” “老夫怕的就是这个。” 陆公笑着说道:“但他不一样,修为高到了这等地步,身份地位也已被推到云端,却还能回到家中,给侄子洗净衣衫,足见初心不改!” 停顿了下,陆公抚须说道:“这样的人,才不枉老夫自绝前路,去给他探路!” 他缓缓起身,说道:“李神宗倒了,他本是捉拿‘浊灵公’的人选!” “现在,顺理成章,这件事又回到了咱们的手中。” “三日后,让林焰动身,带他兄长,去捕捉那位‘浊灵公’!” 随着陆公这般说来。 吕堂皱眉道:“为什么是三日后?” 陆公微微抚须,说道:“后继有人,老夫心意已决,今日闭关,待三日之后,要么老夫身殒,你来收尸,要么……” 他看着吕堂,说道:“老夫功成炼神,回栖凤府城!” 本章完 第226章 新任指挥使的位置! 临江司。 副指挥周元,亲自登门。 但这一次,他没有穿着副指挥使的服饰,而是身着长衫,未带兵刃。 “五爷!” 周元走入大厅,深深施了一礼。 “副指挥使这是干什么?” 林焰走下来,回了一礼,皱眉道:“何以行此大礼?” “凭着你那一袋子增元丹,我敲掉了城守府六名主事,柳尊神庙的三名烧香人。” 周元缓缓说道:“监天司内部,以权谋私者,我亲自查办,也斩了四人。” 他看着林焰,出声说道:“明年开春,指挥使要卸任了,他打算让我出面,争选最高指挥使的位置,但我功勋不足……” 林焰便也明白了他的意思。 近些时日的诸般大事,指挥使通常是亲力亲为,想要临死之前,尽力拉下一批大敌,为后来者铺路。 周元副指挥使,是下一任指挥使的人选。 但功绩并不够,所以刘家老祖死后,许多事情,监天司都交给了周元。 可积攒下来的功绩,仍然不足。 直到林焰交上去的这一件事情。 “城守府,掌管高柳城的一应事务。” “上面最忌惮的,就是监天司与当地的城守府,沆瀣一气。” “这次敲掉城守府以及柳尊神庙,这一批以权谋私的,不单是功绩,更是让府城的监天司总部,看到我的态度。” 周元再次施了一礼,神色颇是严肃。 林焰将他扶起来,笑着道:“副指挥使,能力出众,深得人心,有心去查,涉及城守府以及柳尊神庙的案子,自然是不少的。” “但也没这么快!” 周元出声说道:“如果不是你这一袋子增元丹,顺藤摸瓜,那我要查出这样的案子,不是一天两天可行的!但是对于升迁指挥使的功绩,今日就要整理,送往栖凤府了!” 他看着林焰,沉声说道:“你杀死了刘家老祖,修为之高,远在我之上!其实,这指挥使之位,伱本也可以争一争的……” “副指挥使客气了,不久之前,我还是个小旗,接连升迁,已经快得不可思议!” 林焰只是这般说来,笑着说道:“资历浅薄且不说,就看副指挥使,您凭着多年积攒的功勋,都略有不足,何况是我这点功绩?” 他本来也对指挥使的位置,没有过多的兴趣。 指挥使,顾名思义,要身居内城,居中指挥,筹划大局,调动兵力,更加考验智谋。 但对林焰来说,位高权重,最大的弊端,是亲自出手杀敌的机会太少,可谓屈指可数。 当今的这位指挥使,要不是自觉大限将至,也不会多次以身入局,亲自与敌拼杀。 还有一点,也极为重要。 在某些大人物的眼中,他无常已经成为了福地的新主,大权在握。 这座福地与高柳城的位置,过于临近,将来若是生变,容易自立为王,不服栖凤府管辖! 如此一来,又怎么可能将高柳城监天司的最高指挥使位置,也交到他的手上? “不管怎么说,你是有资格争选此位的。” 周元副指挥使施了一礼,道:“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林焰看了他一眼,忽然笑了声:“说来有趣,通常来说,有一人要结交另外一人,是要施恩于人,有了情分,才好来往!您这位副指挥使,却是先来欠我人情,让我跟你亲近些……” “臭小子,有些话看破了就算,说破干什么?” 韩总旗使忍不住,从墙头上探出头来,骂道:“半点城府都没有。” 林焰哈哈大笑,看着眼前的周元副指挥使。 “指挥使大人说过,他去了之后,心中定下的人选,只有两个。” “第一是你周副指挥使,第二是韩总旗使。” “只有你二人,才能如他这般,为人族谋划。” “内城监天司的高层,在其他人的心中,或多或少,难免会有私欲,容易受制于人。” “他能信你,我也信你。” 林焰缓缓说道:“还记得我第一次杀进内城,是你挡在我身前,要接下我闯出来的风波!从那时候起,我心中便敬你三分!” 他看向内城,说道:“听说其他两位副指挥使,以及栖凤府城那边,都有人想要争这个位置!对于他们,我都不识得,所以,如果要选,你来坐稳这个位置,我能放心些……” “定然不负重望!” 周元副指挥使,躬身施了一礼:“若有朝一日,我也腐坏,不能秉持公正,如当今指挥使这般做事,你的刀也可以落在我的头上。” “当然!” 林焰神色平静,点了点头。 周元闻言,施礼退下。 出了临江司外。 指挥使身边的老主事,竟然也在外边等候。“如何?”老主事笑着说道。 “他答应了。”周副指挥使应道。 “如大人所料,无常不是个贪恋权势的人,比起在内城坐镇指挥,他更愿意亲手杀敌。”老主事似乎并不意外,缓缓说道:“他能准你坐这个位置,也就愿意听你这位指挥使的命令,等着任命下来,你就算坐稳了!” “可惜了。”周副指挥使叹道:“我倒愿意,他来坐稳这个位置的。” “他不能坐这个位置。”老主事摇头说道:“池浅养不出蛟龙,他迟早要走出高柳城!” “所以,他帮不了我太久。”周副指挥使这般说来,低沉道:“如果他自己是指挥使,那么有他在,高柳城的这一代人当中,就当真可以安稳太平了!” “且不说资历尚浅,功勋不足,就算足够了,指挥使也不愿意,让他永镇高柳城!指挥使这个位置,位高权重,但责任也重,对于无常这等人来说,反而成了枷锁……” 老主事微微抚须,说道:“如果无常的资质,只是稍微次于李神宗,那么指挥使会拼了命,将他定为继承者!如果他的资质,与李神宗持平,指挥使会想办法,让他去栖凤府!但是他的资质,比李神宗还高……将来,哪怕是圣地,都制不住他的!” 说着,老主事有些遗憾:“可惜指挥使大人看不到了,老夫也是看不到那天,也许你有希望,可以看见这小子,掀翻寰宇,清澈宇内的那一日。” “明白,只要他还是今日的无常,心中不变,周某必然尽力,助他登高!” 周元这样说来,往前而去。 “慢着!”老主事说道:“指挥使还有个事儿,你得留在临江坊。” “什么事情?”周元不由得停住脚步。 “让你跟无常,多一些情谊的事情。”老主事笑道。 “哦?”周元有诧异之色。 “暗中调你的兵,放在青山坊,到时候你就明白了。”老主事说道。 “为什么?”周元惊愕道。 “老夫也不知,但指挥使是这么交代的!” 老主事摆了摆手,道:“事情交代给你了,老夫出城去了,得将你们这一批的功绩评定卷册,送到栖凤府去。” —— 临江司当中。 韩总旗使翻墙而入,嘿然一笑。 “小子,倒是分量够重了。” “何出此言?”林焰不由问道。 “你以为周元,当真是来谢你的?”韩总旗使哼了一声。 “难道不是?”林焰笑道。 “他极有可能,是下一任的高柳城最高指挥使,今日到此,是来拜会你!” 韩总旗使出声说道:“那一袋子增元丹,能有多少作用?还不是指挥使出的主意,就是为了让周元,欠你的人情……这人情欠下了,就有了情分!” 他看向外边,说道:“指挥使跟咱们之间的情分,是一回事!但是他的下一任传人,跟咱们之间的情分,又是另外一回事!指挥使是希望,咱们跟周元,走得近一些!” “本来也不算远,志有相同,便可为友。” 林焰说道:“周副指挥使,为人品性,确实不错!在大印江生变时,也多次为我考虑,他来当指挥使,我倒没什么意见。” 韩总旗使吐出口气:“只是如今就定了位置,指挥使大人的状况,怕是快到大限了!也不知晓,陆公是否能再帮他一回?” “陆公已经尽力了,该帮的已经帮过了,你这话……” 林焰闻言,心头一震,沉声道:“陆公要尝试炼神?” 随后便见林焰连忙往外走去。 却听得韩总旗使开口。 “陆公已经闭关了,此刻去扰他,反而毁了他一身道行。” “为什么不提前告知于我?”林焰低沉道。 “若提前告诉你,今日陆公还能闭关吗?”韩总旗使说道:“你定然会阻拦他!” “我等已经有了关于‘新路’的开辟方向……”林焰握紧拳掌,沉声道:“陆公为何等不及?” “陆公年纪大了,至于新路,什么时候能完善,也不知晓。” 韩总旗使摇头说道:“更重要的是,他不入炼神,就没有人替你,照看前路的迷雾!” “他不入炼神境,凭着一群炼气境,去探索前方迷茫的新路,得多少年才有头绪?” “他先入炼神,以更高的眼界,回望炼气境,才能替你看清楚弊端。” “他先走入了绝路,才能告诉你,哪一条路,会是绝路,才能帮你去走另一条路!” “他入了炼神境,才有资格取来‘造景’的秘法!” “况且,他本就不是武道出身,修行的尽头,就只在炼神境。” 说到这里,韩总旗使缓缓道:“陆公已经闭关,不必多言了,你去守着他!栖凤府之内,不想让他进入炼神境的,会有很多人!” “……” 林焰深吸口气,知晓此事无法改变。 他吩咐小白猿,协助杨主簿,照看好临江司。 随后佩戴照夜宝刀,并持弓箭,往陆公小院而去。 本章完 第228章 两箭惊退袁通野! 陆公小院。 周边的邻居,已被请走,另外安置。 这是监天司的手笔,指挥使的授意,韩总旗使亲自经手。 只是这么一来,便瞒不住了。 以陆公如今的身份,以及他在外的名声,骤然封闭院落,只有两个原因。 一是人老垂暮,大限已至。 二是尝试炼神,九死一生。 此时此刻,林焰持刀,巡视院外。 这院子不大,以他的修为,感知放开,风吹草动,蝼蚁虫豸,皆能察觉。 “虽说炼气化神的动静,是瞒不过的,但此举下来,颇有张扬,没有陆公的授意,不会这么做。” 林焰缓缓说道:“陆公想要炼神,本就九死一生,他走的道路,比一般炼气境的修行者,还要艰难许多。” “上次封禁院落,看来不止是谈事,也是为了让观天楼起疑心,随时关注这个院子。” “所以这次封禁院落,观天楼会立时察觉。” “再加上监天司清退周边百姓。” “陆公的事情,必然是瞒不住了。” 他看着身边的吕堂,问道:“陆公想要,用自己做饵,再钓出一批居心叵测之徒?” 吕堂沉默了下,说道:“陆公认为,今次闭关,败则身死,成则前往府城……这大约是他老人家,为出身的高柳城,尽最后的一份力了。” “九死一生的路,添多变数,稍作影响,就是十死无生!” 林焰脸色有些难看,说道:“陆公素来谨慎,这次何以这般意气用事?” “……” 吕堂深深看了他一眼,没有开口说话。 若论意气用事,放眼高柳城乃至于整个栖凤府,谁能跟你无常相提并论? 就算陆公真是意气用事,十有八九,也是被这小子给带坏的。 停顿了下,又听得吕堂说道:“陆公留了一份关于他自身炼气化神的方向,如果失败了,就交去柳尊神庙。” 林焰闻言,沉吟道:“为何是柳尊神庙?” 吕堂说道:“陆公的炼神之法,不适用于我等这类正经以武入道的修行者,所以咱们就算护法,也不能去主动感悟他的晋升之势。” “他的路,对于我等而言,是错的。” “我等了解得多,将来影响也大,干脆断了这个念头。” “但是高柳城的这些高层,未必知晓其中隐秘,想必会觉得,能够观摩陆公炼神之势,是极大的机缘。” “还有一点,不希望陆公成就炼神的人也有很多!虽说劫烬是最大的一派,但是害怕陆公成就炼神的,阻拦他们道路的,也不在少数。” “近来会很不太平,陆公的意思是,听天由命,挡不住就撤。” “当然,他老人家知道,你这种人,定是死战不退。” 吕堂这样说来,又道:“今天开始,就不用顾忌太多了,为了保住人族一尊炼神境的撑天支柱,不论你怎么杀,都行!” “我本来也没什么顾虑。” 林焰提着照夜宝刀,平静说道:“陆公意欲炼神,胆敢来犯者,无论是谁,老子都要砍他的脑袋!” 他看着吕堂,说道:“这里我来守着,伱去东南区域,接管城防,不要被侧面突破了防线!” —— 外城正南。 城防守军已被韩总旗使接管。 这原本是不合规矩的,毕竟城防守军归于城守府的管辖! 此前大统领赵州身殒,城尉王渊被杀,诸般事情杂乱,新任大统领未定,才暂由无常代管。 但在古迹现世期间,外南城防新任大统领已经定下了。 按道理说,韩总旗使无权接管城防事务,但却亮出了大城守的令牌。 “今夜要出大事?” 顾副统领近前来,神色复杂。 他是赵州大统领的心腹,与临江司关系不浅,与韩总旗使,也不算陌生。 “不必多问,近来三日,守好城墙。” 韩总旗使语气平静,说道:“这三天三夜,本座不眠不休,镇守于此!只是夜间更加危险,耗费更多精力……白日里得劳烦你来多费心思!” “明白。” 顾副统领点了点头。 —— 外城西南区域。 小白猿背着一杆长戟,来到了外西南城防之中。 它如今的身份,是临江司的小旗林焰。 想要接管外西南城防守军,远不够资格。 哪怕得了大城守的令牌,也仍然不能服众,让众多将士听命。 至于那位城防的大统领,更是毫不掩饰轻蔑。 “你不服我,无妨!” 小白猿一手持长戟,立于城头,看向远方,淡淡道:“就一件事!若有妖邪入城……哪怕一头小妖,一只游祟,我砍下你的脑袋,挂在城墙上!” “混账!无常若在此处,我自然礼敬,你一名小旗,连掌旗使都做不得,也配在本座面前,耀武扬威?” 那名大统领顿时恼怒。却见眼前的小旗,长戟一扫。 威势浩荡,光芒裂出六百步外! 一头游祟,竟是被斩杀当场! “……” 那大统领顿时口干舌燥。 一戟挥出,斩出六百步外? 这是……炼气境的手段? “妖邪来了。” 小白猿偏头看了他一眼,说道:“调出库房里所有的柳枝照夜灯,把这城头给我围了!再有懈怠,小心脑袋!” —— 外城,东南区域,吕堂前来接管城防。 这位外东南城防大统领,原是出身于内城的,颇有眼力,知晓吕堂身份,不敢懈怠。 只是他有些意外,今夜开始,为何戒严? “听说内城各家,都出了人手,协助柳尊神庙,荡平城外的妖邪,为扩城作准备!” “近些时日以来,城外的黑暗之中,已经相对安静,妖邪罕见,更不至于攻城了。” “为此,柳尊神庙的烧香人已经死了八十余人,内城各方势力的武夫,也都折损了二百余人。” “他们以命相博,换来高柳城近期的安稳,吕爷为何还不放心?” 这位大统领低声开口,这般问道。 吕堂看向外边,说道:“你觉得入夜之后,这黑夜有边界吗?” “自是无边无际。”东南大统领应道。 “荡平了这百里范围后,咱们是已经在百里外,建了城墙么?”吕堂又出声问道。 “自然是没有。”东南大统领应道。 “那么百里外的黑暗里,依然有着无尽的妖邪,怎么知晓,就不会闯进来?”吕堂问道。 “可是在城外的人手,还是不少的,他们就像是一张大网,将妖邪都拦在外边了。”东南大统领低声道。 “大网是有漏洞的,放进来多少,也不好说。” 吕堂沉声说道:“黑暗无边无际,就好比汪洋大海,只是把海边的鱼虾捕捞了一遍……从此往后,沿海的边缘,就没有鱼虾了吗?不,祂们还是会来的!” 随后,吕堂冷笑道:“尤其是,有些人要把网撕破,把那些可以吃人的大鱼放进来!” —— 陆公小院。 林焰站在了墙头,俯视各方。 他忽然看向了内城的方向。 随后将照夜宝刀,收归入鞘,取出了一张木弓。 这是劫烬那位争选副教主的农夫,所留下的弓。 正常炼气境,气出千步,但借此木弓,可越三千步。 到了林焰手中,若是不惜此弓磨损,可以箭出五千步外。 咻地一声! 箭矢越过五千步! 射到了临江坊外,与青山坊交界的位置! 这一箭,钉在了道路上! 轰隆! 陷出一个大坑,沿着两侧,裂纹蔓延开来。 “……” 当头的骑兵,当即勒住马首。 他一身盔甲,血气浓郁,威势浩荡。 他身后更有百余名骑兵,随行而来。 但都被这一箭,阻在了临江坊外。 “袁大统领……”副将上前,眼神惊疑不定,低声道:“从临江坊射过来的,得有千步以上!” “从陆公院里,到这里近乎五千步。” 袁通野微微皱眉,说道:“好厉害的弓,怕也是一种诡物所炼化的至宝!” 他看向前方,运起真气,蓄声传去。 “本座乃是左城卫军大统领袁通野,得知城外荡妖诛邪不利,导致有妖邪临近城墙,特率骑兵,支援外南城防!” 咻地一声! 箭矢再落! 便见身前再度陷出一个大坑! 对方虽无应答,但举动再是明显不过! 敢越此线,进入临江坊,便视同开战! “疯了不成?” 袁通野脸色冰冷,说道:“敢对本座,连出两箭,若报上栖凤府城,也得安他一个罪名!” “大统领谨慎!” 那副将低声道:“刘家老祖,可是被他斩了的!瞧他一箭能射五千步,怕不是超出炼气境的范畴了!” “闹了这么大动静,才有借口,进入临江坊,观摩炼神之势,你让本座放弃吗?” 袁通野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呼吸也逐渐粗重。 他看着前方,咬牙道:“两支箭,就想惊退本座?他又不是李神宗!” “大统领,这无常可谓威名鼎盛,他跟陆公关系不浅,怕是真会开战的!” 那副将不由得低声道:“想要闯入临江坊的,可不单是咱们……不如先退到隔壁,外西南区域的坊间,等别人闯入,咱们以守护之名,再入临江坊?” 本章完 第229章 三千步内,视同来犯之敌! 想当初斩杀城尉王渊之时,遭左城卫军大统领袁通野的追杀。 对方一气越千步,威势无匹! 林焰疲于奔命,在陆公的安排下,得以逃出高柳城外! 时至今日,也未过多久! 然而林焰已是于五千步之外,两箭惊退袁通野! 眼看袁通野,已领着骑兵,避开了临江坊,林焰的目光才收了回来。 他心中知晓,高柳城当中,想要亲自到此感悟炼神之势的,不止袁通野一个。 只是袁通野,来得早了些,但后面尚未现身的,才是藏得最深的。 林焰站在墙头上,取过一支箭矢。 涉及陆公炼神之事,内城这些家伙不可信! 尤其是炼气境的人物,一旦放出真气,去感知炼神之势,难免就会影响到陆公本身。 这般想着,他张弓搭箭,朝着上空射出。 咻地一声! 便见千步之外,有一头飞禽,从空中坠落。 这只是一头小妖,但却已经潜入了高柳城的范围之内。 由此可见,已有部分城防失守了。 —— 内城,观天楼。 “左城卫军大统领袁通野,未曾领命,擅自前往外城,于临江坊外,被无常两箭惊退。” 一名主事低声说道:“此事记下,无论是袁通野还是无常,都算有个把柄握在手中了!” “一个是在这个紧要时刻,擅自领兵去外城,居心叵测。” “一个是朝着左城卫军大统领射箭,等同于是向袍泽拔刀,亦当严惩,至少可以阻他明年晋升镇守使的考核。” 随着这名主事开口。 便见坐在观天楼当中的灵禾姑娘,喝了一口水,问道:“你要抓他们的把柄,有什么用?” “啊?”那主事错愕了下,低声道:“平常七爷都这么干……” “今夜之战,涉及重大,别说他只是朝着袁通野的方向射出两箭,就算他砍下了袁通野的首级,也不是什么大事。” 灵禾姑娘放下了杯子,说道:“观天楼,是为了守护高柳城而建,不是用来拿捏别人的把柄,为自己谋私的!” 她站起身来,朝着南边楼外走去,看着观天神镜,说道:“今夜,高柳城哪一处失守,全部记个清楚!” “不单是负责这个城防位置的守军统领!” “沿着这个位置,往城外看,是哪一支荡妖诛邪的小队,守护不利,才被妖邪闯入,都要记下来!” 随后才见这位灵禾姑娘,轻哼一声:“这种没射死人的箭,记它作甚么?” 她这样说来,又收回目光,沿着观天楼,扫视各方,平静说道:“此刻城防失守,想必这时候,就该有人,打着为了支援外城的防守军务,动身出发了。” —— 外西南区域。 城防大统领低声道:“林爷,咱们身后,坊间多了一批骑兵。” “问清楚了没有?” 小白猿坐镇墙头,手握长戟,语气平淡。 这位城防的一把手,微微躬身,说道:“问清楚了,内城的左城卫军,都是军中精锐,为首的是他们大统领袁通野。” “来干什么的?” “支援城防军务。” “那他们还在坊间窝着干什么?” “说是袁大统领有令,他们负责增援最危急的区域,咱们这里,情况还好,暂时不必他们左城卫军前来支援。” “那就让他们滚!” 小白猿语气冰冷,森然说道:“他娘的,过往时候,妖邪攻城,城防守军伤亡惨重,他们在内城享福,也不见来援!” “如今用不着他们出来,倒是一个两个,堆在咱们身后看戏?” “告诉袁通野,老子奉了无常巡察使的命令,前来守城。” “他们若是守城的兵力,立时登上城墙协助。” “若不守城,居心叵测,视同潜藏之敌,杀!” 小白猿此刻扮作林焰模样,面貌清秀,甚至颇为稚嫩。 然而语气之间,却满是森冷之意。 “这……” 那城防大统领露出迟疑之色,有些苦恼。 他不过内壮修为,无论从身份还是地位,修为还是军职,都远不如炼气境的城卫军首领,怎敢传去这一番话? “好啊……” 就在这时,城头上,走来一人。 此人身披甲胄,语气平淡,说道:“监天司真是无法无天,擅自越权,接管城防不说,区区一个小旗,还敢威胁左城卫军的大统领!就算你家五爷,怕是都不够格!” “不够格?” 小白猿看了过去。 它的本性,依然在身。 但是老爷凭着点苍附灵之术,给它传了不少东西。 至少在做事方面,它还是受到了“无常”的影响! 于是,它抬起了长戟,淡淡道:“精钢所制盔甲,刀枪不入,穿在一个洗髓的武夫身上,可与内壮争锋!既然不是来援,你这一身盔甲,浪费了!” “怎么?区区小旗,还想将我这身盔甲,给拔下来么?”那将士冷笑一声。 “当然!” 长戟骤然划过!寒光一闪,旋即隐于黑夜。 场中气氛沉寂。 便见那将士,首级骤然落下。 顷刻之间,身首分离! “扒了他的盔甲,赐给伱手底下的校尉,后果……我监天司担了!” 小白猿往后看了一眼,淡淡道:“告诉袁通野,若是不走,先来战一场!” —— “欺人太甚!” 袁通野就在坊间,亲眼看见了那一戟挥过,自己的副将,就被斩落了头颅。 当即心中杀机暴涨,眼神变得猩红。 他伸手握住刀锋,喝道:“区区小旗,怎敢斩我副将?立时……” 他声音未落,眼神忽然沉了下来。 区区小旗,哪来的本事,可以斩杀他的副将? 他这位副将,也是驻足内壮巅峰多年的高手,放在监天司里,就算当不上总旗使,也得是个资深掌旗使! 这名小旗,有问题! 正当袁通野心中闪过这个念头的时候。 却听得不远处一名精锐,驾马疾驰而来。 “报!外城正西区域,被妖邪攻破了城墙!” “什么?”袁通野不由露出讶色:“这么快被攻破了?莫非有至凶至邪之辈?” “听说是凶厉的诡物,副统领指挥失利,士气低迷,没挡住!”这名精兵如是应道。 “大统领……”袁通野身侧的青年小将,低声说道:“西城的城防大统领,前些天因为贪墨扩城材料,被无常亲自砍掉脑袋,新任城防大统领还没到!” “过度清查城中,倒了太多人,导致守城失利,都足以参他监天司了。” 袁通野笑了一声,旋即扫了城头上一眼,平静说道:“等打掉了这批妖邪,再拿这个小旗的人头!” 那名青年小将,顿时明朗,低声道:“大统领的意思是迎战妖邪?” “作为城卫军,守城是第一要事。” 袁通野沉声说道:“上马,迎敌!” —— 陆公小院所在。 孟炉受命,亲自送来了一大捆的箭矢。 “临江司的库藏里,就这么多箭了。” “够用了。” 林焰站在城头上,说道:“带着咱们的人,沿着临江坊的边缘,进行巡视,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得再临近,包括你!” “明白。” 孟炉退了一步,又道:“我刚得到消息,西和东边,都已经失守了!” “正南有韩总旗使,西南有林小旗,东南有吕堂,基本守得住。” 林焰平静说道:“所以,也就只能让正东和正西,同时失守了,这一点,还在我意料之中!” 孟炉停顿了下,说道:“外南司的许青主事,说是观天楼那边,察觉到了正南以外,百里范围的边缘,有一尊极为强大的存在,但离得太远,若隐若现,恐怕是在试探!” 他说到这里,低声道:“若此刻是在试探,那么试探完了,想必就要从正南方向,径直攻城了……许青觉得,韩总旗使怕是挡不住!” “他挡不住就撤,我来顶上!” 林焰这样说来,张弓搭箭,射杀了空中一头飞禽。 旋即又沉吟着道:“东西两侧失守,这些妖邪不是为了吃掉寻常‘百姓’而来的,他们冲着我临江坊来,想必会经过‘西南’与‘东南’的坊间!” 孟炉又道:“外西南司的总旗使被您砍了,还没有新的任命,但听闻左城卫军前去迎战了。” “外东南司的新任总旗使,已经受命,出手拦截入城的妖邪。” “不过,入城的凶邪,他这位总旗使定然是挡不住。” “吕爷那边,面对妖邪强攻,盯着前方,恐怕没办法顾及身后‘经过’的妖邪!” 停顿了下,孟炉说道:“咱们的人手还是不够!” 林焰张弓搭箭,射向了东南方向。 一越五千步! 轰!!! 只见一头闯入的牛妖,正仰头长啸之时,被箭矢当头穿过! 整个脑袋,顷刻间化作血雾! 庞大的身躯,轰然倒下! 时至今日,林焰修为极高,他运使真气,射出去的箭矢,论威势之重,威能之强,远比城头上那一架大型弩床更为强大。 “人手不够,分批散开,示警为主,不用拼死抵挡!” 林焰看了院中一眼,说道:“尽量在三千步外,给我示警!不要让妖邪过于逼近临江坊,影响了陆公的气机!” 他再次张弓搭箭,说道:“你们记住,若是挡不住,保命为重,就不挡了!” “明白。” 孟炉躬身施了一礼,便要退下。 却听得林焰开口,说道:“先把东南那边的妖邪放进来,只要能将祂们射杀于千步之外,就不会影响到陆公!” “从我此刻立身之处,方圆三千步内,无论是人还是妖邪,但凡闯入者,视同来犯之敌!” “若近千步以内,无论是谁,我都要剁了他的脑袋!” “立即把话放出去,尤其是传给左城卫军那一批骑兵,让袁通野把心思给老子收回去!” “不然今夜他就是第一个被本座拿来祭旗的人头!” 还有一章 (本章完) 第230章 一张朽木弓,镇守五千步! 高柳城外,八十余里。 只见十六人,结成一队,行走在黑暗当中。 这一队人当中,有十二名武夫,其中四位已达内壮境界。 另外四位,则是柳尊神庙出身的烧香人。 此刻,每人手中都持着一盏柳枝照夜灯。 最前方的烧香人,年纪已老,资格极高,他手中的是柳尊本体枝条所制的大照夜神灯。 “情况不大对劲,老夫心中有些慌。” 这位烧香人当中的老者,低声说道:“阿近,把老夫行囊里的宝镜拿出来……” 近些时日,各方势力都派出麾下的武夫,协助柳尊神庙,荡平城外妖邪,以求暂时安稳,为扩建新城作准备。 但在黑暗当中,谁也不敢说“安稳”二字! 所以,他们这些人,有多少能够用在对付妖邪上面的家底,都带出来了。 除了柳尊神庙赐予的柳枝照夜灯、香烛、香灰、灵符等物。 但凡自家藏着的保命之物,都在了身上。 就比如左边那位内壮武夫,此刻浑身披着甲胄,也不嫌弃沉重。 但有了这精钢甲胄,肉身防御增强,面对堪比炼精境的妖物,都不至于当场被灭! “情况属实不对,今夜怪得很……”那身披甲胄的武夫,是岳家旁支出身,低声说道:“要不然,入净地避祸?” “我等都是戴罪之身,被赶出来,卖命赎罪的,躲入净地,会被观天楼察觉,必然治罪!” 老者微微摇头,说道:“黑暗虽然危险,但是高柳城方圆百里,凡是强大的妖邪,都已经在前一次,用庞大香火驱离了!” “高柳城方圆百里内的妖邪,多数是游祟与小妖,极少有邪灵及大妖。” “至于凶厉级别的妖邪,按道理说,已经没有了。” “在咱们前面那一片,是炼气境为首的天字旗队列,前天就清扫过了的。” “炼精境所率领的地字旗,也走在前头。” “咱们这一队,领的是人字旗,只是清理漏网之鱼,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这个世道,只要进入黑夜,就难免心慌,但正常来说,以咱们这批人,对付一般的妖邪,也足够了。” “刚才是老夫失态了,其实也不用自乱阵脚,继续前行,到了百里外的边缘,就可以往回撤了。” 这神庙的老人,如是说来。 随后便见这十六人,往前而行。 直到前方,忽有血腥之气,扑面而来。 众人心中都沉了下去。 “在左边的山坡后。” 神庙老者偏头说道:“岳兄弟,你去探一探!” “……” 岳家那名旁支,心中暗骂,自己穿戴甲胄在身,通常这种探路的事情,都是他来。 偏偏这一队,是这神庙的老家伙为首领。 他也只能听命,往前而行。 然而持着柳枝照夜灯往前,不过十余步,忽然浑身一怔。 “怎么回事?” “是地字旗的那一队!” “什么?” “死了!” “……” 那神庙老人,心中沉了下去,连忙快步往前。 越过山坡,俯视下去。 只见下方,躺倒了一片。 十余人的尸体,横在山坡下。 此次出城,荡平妖邪。 天字旗只有四队,分别是四位炼气境为首,分东、南、西、北这四个方向! 而地字旗的队列也不多,但都是精锐,其中配有一位炼精境的武夫。 但地字旗,竟然全都死在了这里? “不对,那位炼精境的武夫呢?” 神庙老者脸色变幻不定,低声道:“他不见了……” 岳家那名旁支武夫,咬牙说道:“难道是失控了?” 随后又见一名青年烧香人上前,说道:“等等,这一队我见过,那位炼精境是从城守府出来的,年纪不满五十,刚借着贪来的扩城材料,突破未久,应该没有太大的失控隐患!” “那怎么回事?” “不知道。” “有邪气。” 神庙老者往前去,持着灵符。 忽然灵符燃烧起来。 他弃了灵符,脸色变幻,说道:“能附身于炼精境的邪祟,至少是邪灵,但老夫瞧来,只怕是凶厉级别的邪祟……” “什么?” 岳家的旁支武夫,不由惊道:“平日里,高柳城以外百里,凶厉级别的邪祟也是极为少见的,如今清扫了这么多回,哪来的凶邪?” “就怕是清扫得太干净了,惹得百里之外盘踞的那些强大妖邪,生出了不满,开始反攻!” 这神庙老者,语气低沉,说道:“但不对劲啊,若是反攻,为何负责南边天字旗的那位,没有现身出来?” 正这般想着,他却发现,手中的大照夜神灯,忽然闪烁不定,在风中摇曳,近乎熄灭。 “糟了。” 声音落下,众人就看向了往南的方向。 百里之外,黑暗涌动。 邪气冲天! 妖物如潮! 无尽的黑暗,仿佛海啸一般,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而在这黑暗之中,便是数不尽的妖邪。 在场众人,看着远方的变故,皆如遭雷击,定在原地,连腿脚都已挪不动。 “快逃!” 神庙老人怒声喝道:“势必有更强大的存在,在远方驱赶着祂们过来……” “逃不掉啦!” 岳家那旁支武夫,颤声说道。 “示警!” 神庙老人颤抖着取出一物,正要示警。 却见那十二名武夫当中,忽然一名炼血的武夫,骤然出刀,斩落了老者的手腕。 鲜血喷溅,连示警之物,也跌落在地,被鲜血浸染。 “赵阳,你干什么?” “诸位,抱歉了。” 那炼血的武夫,眉宇低垂,说道:“我儿子在他们手里头,他们告诉我,今夜若我不死,我儿子就要死了!” “你投靠了劫烬?” 神庙老者脸色变得铁青。 “不是劫烬。” 这炼血武夫,横刀于脖颈之处,颤声说道:“近几日来,我等并肩作战,交托性命,诸位救我也有两回,恩情来世再报了。” 他毫不犹豫,扯动钢刀,割裂了脖颈。 鲜血溅射开来。 “完了!”神庙老者看向身后,已经临近过来的无数妖邪,低沉着道:“高柳城内,定然是出了大变!” 轰隆隆!!! 黑暗如海啸般翻涌。 凶禽猛兽,妖物如潮,汹涌而过。 大量的邪祟,被裹挟着不断翻涌。 刹那之间,碾过了这一支“人字旗”的队伍,尸骨无存,尽数消亡。 —— 临江坊以北。 从内城而来的骑兵,掀起一阵阵滚滚尘烟,奔袭而至。 “临江司所属,掌旗使潘运,奉命设卡,来者止步!” “右城卫军,闻城防失守,率骑兵前来支援!” “南门不曾失守,东西两侧被攻破,请往左右分兵,分别支援东西两面城防!” “大胆!本座奉命而来,大统领就在身后,伱区区一个掌旗使,也配调派我右城卫军?” “去你娘的!” 潘运不由得怒声骂道:“平日里,城防有事,调你们来援,拖拖拉拉,今日南门无事,不请自来!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多么热心肠……给老子滚!” “阻拦我等增援城防,视同劫烬,坏守城大事!” 这名小将,长枪一指,昂然喝道:“再不让开,刀兵相见,且你监天司这几个人,能挡我几轮冲杀?” 咻地一声! 他声音未落,戛然而止! 却见一支箭矢,越过五千步,径直击穿了他的胸膛! 纵然是身披甲胄,也抵挡不住,顷刻殒命! “无常巡察使有令,擅闯临江坊,形同来犯,杀!” 潘运掌旗使,拔刀出鞘,喝道:“退回去!” “大胆!” 就在不远处,便见一个魁梧壮汉,骑马而来,沉声说道:“监天司,也不能无端阻我前去增援城防,今日杀我麾下校尉,岂能与你善了?潘运,你该死了!” 他持长枪,疾驰而来,便要将潘运掌旗使挑杀于当场! 然而就在此刻,又见箭矢倏忽而至。 越过五千步,威势无匹! “来得好!” 这魁梧壮汉,长枪一指。 真气爆发,化作枪芒,立时迎上! 真气越过千步以上,越是遥远,威势越弱! 然而他的枪芒,只在眼前数百步外,跟那越过五千步的箭矢交击! 却见枪芒刹那消散! 那箭矢当面而来! 嘭地一声! 魁梧壮汉长枪横立,扫落了这一支箭矢。 但在这一刻,他脸色变幻,青白交加。 握着长枪的双手,止不住有些颤抖。 五千步外的一箭! 不但摧毁了自己的枪芒,还几乎让自己都挡不下来? 半晌之后,终是调转马头,喝道:“撤!” “慢!” 潘运掌旗使喝道:“不入南门,就要撤回内城?东墙与西墙,都已失守,你若不去增援,今夜只当是你,故意搅乱临江坊,五爷可饶不过你!” “无常不过后辈,当面在此也就罢了,扯着他的一个名头,就想让我这堂堂右城卫军的大统领,听他的号令?”那魁梧大汉,怒声喝道。 “五爷虽为后辈,奈何后来居上,一箭五千步,右大统领,三思啊。” “……” 这位右城卫军大统领,脸色铁青,半晌过后,才道:“随本大统领西行,增援东门!” —— 而在此刻,陆公小院之上。 林焰走在墙头上,如漫步云端。 他看了院内一眼,模糊不清,已被陆公封禁。 而他绕着院墙,朝着四面八方的来敌,不断射出箭矢。 不知不觉间,煞气攒了六百三十二。 而孟炉送来的箭矢,也消耗了半数。 但问题在于,这一张木弓,似乎撑不住了。 林焰这一身的真气,多数是以食煞神通,增添而来。 杀戮煞气所化的真气,本就是相对较为霸道,锋锐更甚,磨损更大。 “真是一张极好的弓,真气本只局限于千步之内,却能让人射出三千步。” 林焰抚摸着这张木弓,叹了一声,心道:“今夜用得过于蛮横,几乎每一支箭,都要射出五千步之遥,这张弓怕是撑不住下半夜了。” 他这样想着,又道:“不过,真正的大鱼要来了!这些家伙,都不是我凭着弓箭,就能在五千步外将他们解决掉的。” 他张弓搭箭,射向了东南方向,再度射落了一头飞禽。 啪地一声! 木弓之上,隐约已经有了裂纹。 林焰知道,下半夜来的对手,仅凭这张弓,是无法伤得到的。 他也不指望下半夜,这张弓能继续派得上用场。 物尽其用! 这上半夜,能够用这张弓,去解决掉一些威胁,便已经让林焰深感满意了。 随后,便见林焰继续沿着院墙,走了一圈。 每隔三步,便留下一具纸人。 造身之法,连同变化之术,就算是炼气境,没有交手,都看不穿端倪。 然后便见林焰,站在高处,目光落在了西南方向。 只见那一边,左城卫军的上百名骑兵,竟然溃不成军,节节败退,似乎比起日巡使都不如! 哪怕是炼气境上层的袁通野,面临一头凶厉级别的大妖,也不断后退,极为狼狈。 不多时,已经退到了临江坊的边缘。 “袁大统领,临江坊范围内,不得擅入!” 孟炉率领麾下的小旗,匆忙而来,拔刀相向! “混账!高柳城的临江坊,什么时候成了他无常的家宅?临江坊何时就成了他划定的禁地?” 袁通野怒声喝道:“本座身为左城卫军的大统领,难道还不能避祸?这邪祟凶厉,附身于炼精境武夫的身上,斩了本座麾下三十余位弟兄,你没见到吗?再敢阻拦,本座斩了你,监天司也没话说!” “……” 孟炉脸色难看。 他心中知晓,此刻袁通野迎战大敌,落入下风,且战且退,必是为了临近陆公院中,以真气沟通其炼神之势,而求更高境界! 但也正是因为大敌当前,又落入下风,退入临江坊,理所应当! 监天司没有任何理由阻拦! 就算五爷出面阻拦,也只能落得个,向袍泽后背捅刀的罪名! “……” 林焰遥遥看着临江坊的西边,张弓搭箭。 神通!镇魔! 箭矢骤然而出,划过苍穹,寒光闪耀! 却又听得嘭地一声! 手中木弓,骤然崩断! 这最后一箭,越过了袁通野等人,径直射向那头依附于炼精境的凶邪身上! 轰地一声! 便见这一箭,射穿了那炼精境武夫的头颅! 然而在箭矢射中其身体之前,却见后背有大量的邪气,不断溢散出来! 那凶厉邪祟,竟是弃了肉身,避开了这一箭! “可惜了!” 林焰叹了一声,心道:“若不是弓断了,影响到这一箭的威势,刚才就该连这头凶邪,都给灭了!” 他扫视八方,微微闭目。 随后,便拔出了照夜宝刀。 身如疾风,瞬息之间,朝着西边,袁通野等人的方向,奔袭而去。 (本章完) 第231章 不退!则死! 半刻钟前,临江坊,东侧第九街道。 多数的平民百姓,入夜已然歇息。 而这条巷子里,泥瓦小屋之中,燃起了烛光。 这一根香烛,是出自于柳尊神庙,有着驱邪避凶的效用。 寻常游祟,得见烛火,都难免生出畏惧之心,从而远避。 然而,这个年近四十的消瘦汉子,却凑在灯火之前,神色间仿佛极为陶醉。 他轻轻嗅着来自于香烛的味道。 感受着烛火的亮光,映照在粗糙的脸上。 陶醉之余,不由得露出了感慨之色。 “柳尊神庙出来的香烛,比寻常的蜡烛,贵了二三十倍。” “平日里,我替各路商行,扛货物,卖苦力,汗流浃背,一整个月下来,也不过就挣二三两银子,顾妻儿老小,养家糊口,剩不下几个铜板。” “往日夜里,连蜡烛都不敢点整夜,都得赶快忙完,尽早熄火,尽快歇息。” “今夜点了这神庙香烛,看着它燃烧,还真有些心疼。” “这还是上次在妖邪攻城之时,买了几根,燃剩下的。” 这精瘦男子,叹息了声。 在他边上,是个带着红鼠面具的男子。 “易主事,精通易容术,善于敛息诀,藏于市井之间,为我劫烬搜罗各方消息,劳苦功高。” 这红鼠男子轻叹一声,说道:“为免露出马脚,多年以来,只当个商铺门前的苦力,着实难为您了。” “不必说什么奉承的话,易某修行不成,只在易容术和敛息诀方面有些天资,注定只能干这些事。” 那精瘦男子,缓缓说道:“都是听从‘神意’,能为我劫烬立功,虽死无妨。” 红鼠男子微微点头,站起身来。 在他身后,赫然有两具尸体。 一个妇人,一个少年。 精瘦男子看着自家妻儿,叹息一声,终究没有多言。 而红鼠面具的男子,叹息说道:“陆老鬼,对我劫烬,抱有极大恶意,仅几次献策,便使我劫烬伤亡惨重。” “尤其是他栽培起来的这几个后起之秀,更是心腹大患,将来必是各城的中流砥柱,定是我劫烬大敌。” “他的弟子陆长生,借着圣地的机缘,具备了炼神之威,尽管未有真正炼神,却已经让我劫烬在各方面损失惨重。” “而这陆老鬼,人老成精,比陆长生还要难以应付,他过往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庙祝,却也极为难缠!” “往后,陆老鬼若是得以成就炼神之势,只怕我劫烬寸步难行!” “所以,绝不能让他顺利成就大势!” 说到这里,那红鼠面具男子,又缓缓坐到了椅子上。 地上两具尸体,鲜血流淌开来,却沿着椅子,不断往上,最终渗入这男子的面具当中。 鼠脸面具显得愈发红艳。 他微微闭目,旋即睁开双眸。 眼眸当中,猩红如血,光芒冷冽。 “今夜事变,无常为了给陆老鬼护法,已经杀疯了。” 红鼠面具男子出声说道:“若是陆老鬼得以炼气化神,那么无常便是守住了他,替人族守得一尊炼神境,今夜再大的罪责,也填平了!” “但陆老鬼若死,无人替他撑腰,他今夜的大开杀戒,也谈不上‘守护’二字!” “摧毁陆老鬼的炼神之势,也等同于压制住无常这后起之秀。” “神尊有意,在他落难之际,侵其魂魄,引他入我劫烬之门。” “这是一箭双雕之举!” 红鼠面具的男子,充满了激动之意。 然而那精壮男子,却微微摇头,说道:“不,准确来说,人族少了一个无常,我劫烬多了一尊奇才,再毁掉一个即将炼神的陆老鬼,此乃一箭三雕。” 他看着红鼠面具的男子,说道:“你这一支箭,可比那无常的箭术,更高明得多。” “无常能一箭射出五千步,阻敌于外,但我等只在千步之内,就可将他守护的一切,尽数摧毁!” 红鼠面具的男子,轻声说道:“他这一张弓,是老农手里的,强行射出五千步,必有磨损,待得弓断之时,只能拔刀迎敌。” “易主事,他的弓,快要断了。” “从这里,到陆老鬼的小院,不过两千步。” “我将毕生所修之力,尽数灌注于这面具之中。” “在他离开之时,你取我面具,闯入陆老鬼的千步之内,自然而然,就能影响气机,断他炼神之势。” “无常拔刀,去往别处,进行阻拦,至少在三五千步之外,来回便是近万步,期间又要杀敌!” “就算他面临的敌人,不堪一击,但往返一趟,少说半刻钟,也都无法回援。” “但这半刻钟,足以让你临近陆老鬼的小院,甚至事后,逃出生天了。” 随着红鼠面具男子的话。 易主事沉吟道:“为何选定了我?在这临江坊内,四名主事,只负责探查各方消息,而不涉及上阵杀敌之事……四名主事当中,又以我的武道修为最低!” “正是因为最低,所以才要伱去。” 红鼠面具男子沉声说道:“修为太高,在这夜间,便过于明亮!” “无常修为越发高绝,他的眼里只有庞然大物,岂会在意你这细微的蝼蚁?”“即便他多看一眼,都只会觉得,你只是个误入千步范围之内的寻常百姓,底层贱民,仅此而已!” “嗯?” 声音落下,红鼠面具男子的双眸,变得愈发炽烈:“他弓已断了,留下了十几个用纸做的假人,拔刀往西边去了……” “明白!” 易主事倏忽伸手,按在他的脸上,沉声道:“半刻钟!” 他摘去了面具,转身便走出院外,越过院墙,朝着陆公院落方向,疾驰而去。 然而红鼠面具的男子,被摘去面具之后,露出了一张白皙的脸颊。 面无血色,瞳孔涣散。 仰面躺倒,生机全消。 他的性命,竟然全都寄托在了那面具之上! 他以自己的命,让那红鼠面具,成为了一支箭。 易主事就是这张弓,要把他这支箭,射到陆公面前,阻隔炼神之势! 只需要一点儿动荡的涟漪,大势便要崩塌! “半刻钟!” 易主事狂奔而去。 —— 与此同时。 临江坊以西。 左城卫军的袁通野,率百名骑兵,往从西边方向迎敌。 在凶邪的面前,溃败而退,死伤三十余人。 此刻,且战且退,意欲退入临江坊。 面对这般场面,监天司根本没有理由进行阻拦。 “再不让开,老子要你的命!” 袁通野调转马首,握着一杆长枪,指向孟炉。 然而他声音才落,却见前方,一道身影,快如疾风,迅速临近。 仍在千步之外,却已斩出了刀! 刀光凌厉,血色暗藏,于夜间如惊雷! 越过千步,如夜空之流星! 袁通野瞳孔紧缩,意欲举枪格挡! 却见这一刀,越过他的身侧,径直斩向了后方! 有着宛如兽吼一般的长啸之音,充满了恐惧之意! 身后的邪气,刹那之间,荡然无存! 这么一尊凶厉的邪祟! 竟然在无常的一刀之下,便在顷刻间消亡了! “邪祟已灭,退出临江坊,西去增援!” 林焰的身影,忽然停住,声音从远处传来,冰冷至极。 袁通野的脸色,显得难看到了极点。 但他心中,更是慎重到了极点。 适才这尊邪祟,杀得他上百骑兵,人仰马翻,连他这位大统领都在退避。 尽管是故意示弱,借机退入临江坊! 但袁通野知晓,这尊邪祟着实凶厉非凡! 真要拼死一战,他与这上百骑兵,凭着香灰灵符,也得费一刻钟,才能围剿,杀个干净,彻底灭亡! 但无常却只是出了一刀! 仅是一刀! “大统领,他监天司没有资格,对咱们下令。” 就在这时,身边的青年将领,沉声说道:“何况,他连着出了上百箭,每一箭都几乎是射出五千步!就算是炼气境巅峰的修为,到了此刻,怕也真气近乎耗竭了吧?” “他曾斩杀刘家老祖,本事必然强大,我等杀他是极难的,但只要拖住他,耗他的真气,就可以让大统领,入临江坊。”另一名副将,这般沉声说道。 “事涉您将来炼神的希望,咱们也不是来害那位陆公的,仅仅是当场感悟炼神大势,他如此强硬,不给机会,咱们何必给他脸面?”适才的青年将领,这般说道。 “只说我等伤亡惨重,退入临江坊,他却拔刀相向,告到栖凤府去,错的也是他!”那副将沉声说道。 “……” 袁通野微微点头。 然后抬头看去。 却见孟炉等一行人,都已在短短几句话的工夫下,已经趴伏在地。 而一道血色光芒,左右延伸,百丈之长! 那是刀光! 惊雷骤响! 这一刀,全力施为! 毫无保留! 刀光斩出千步之外! 刹那之间,人仰马翻! 只见血光四溅,惨叫声起,接连不断! 孟炉呼吸凝滞,抬起头来,就见在不久之前,追杀无常的这位袁通野大统领,连着甲胄,都被腰斩于当场! “割了他的头,连着一盏柳枝照夜灯,给老子挂到临江坊最高的楼顶上!” 林焰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人已消失不见。 而从他现身出来,时至此刻,只说了两句话,出了两次刀。 他给了袁通野二十息的机会! 但袁通野的两名副将进言,正好了二十息! 袁通野没有退! 所以袁通野死了! (本章完) 第232章 老子是你们的浩劫! 观天楼之上。 四面八方的观天神镜,原本都是用来,观测城外百里的动向。 但今日,绝大多数的精力,都放在了正南方向。 关注的也不是城外百里,而是城中的临江坊。 “正西区域,有凶厉的邪祟,闯入城中,沿正南方向而去。” “左城卫军大统领袁通野,携上百骑兵迎战。” “袁通野战败,且战且退,在临江坊边缘。” “嗯?” 正在诸位主事,都不断记录之时。 却在这一刻,显得异样地安静。 灵禾姑娘眉宇微蹙,看着观天神镜。 她看见了,一尊象征着炼气境的光芒,从陆公的位置,往西而去。 随后,那凶邪的痕迹,就消失不见了。 前后不过二十息,袁通野的气机,竟然也消失了。 而那尊炼气境,往陆公的位置,退了回去。 沉默了半晌,灵禾姑娘才缓缓说道:“记下,无常离开陆公院落,西行而去,前后二十息,凶邪殒灭,袁通野身亡。” “袁大统领死了?” 那些位主事,尽都面面相觑,无不感到震骇。 就算是凶厉的邪祟,想要杀死袁大统领,也绝不是那般简单的。 他们看向灵禾姑娘,低声道:“怎么记?” 如今看来,似乎并非袁通野大统领,与凶厉妖邪,同归于尽。 更像是那位无常巡察使,西行三千八百步,先后斩杀了凶厉邪祟,以及袁通野大统领。 “就按刚才说的记。” 灵禾姑娘轻声说道:“真相是怎样,杀戮与被杀,都不是咱们的职责!不管过往七爷怎么教你们的,在我这里,你们都记住一点!” “请姑娘指教!”几位主事均是躬身求教。 “观天楼,在于观测记录,汇报详情。” 灵禾姑娘缓缓说道:“除此之外,查案的事,都不归咱们管!记录之时,不要以自己的想法进行妄加猜测,只能据实记载!” 她神色平淡,说道:“以自身之意,来影响观天楼的记录,试图左右翻阅记录之人的想法,你们以前做过不少!但从此之后,再有犯者,入狱查办!” “是!” 听得这番话,其余众人,心中已然明白,灵禾姑娘是要定下新的规矩。 这就代表着,柳七爷不会再回来执掌观天楼事务了。 “明白就好。” 灵禾姑娘挥了挥手,看着观天神镜,心道:“五爷射了上百箭,每一箭都远至三五千步。” “如今又倾力而为,斩杀凶厉邪祟,并斩掉了袁通野这位炼气境上层的人物!” “盘算下来,就算炼气境巅峰,哪怕是监天司指挥使,多半也用尽真气了。” “真气耗尽之后,便只能凭着炼精境巅峰的体魄来厮杀!” “真气耗尽,代表气力损耗,甚至连他当初在炼精境巅峰的本领,都不见得能完全施展开来。” “今夜他怕是已经力竭。” “后面如何应对?” 灵禾眉间紧蹙,她知道今夜的混乱,因何而起。 她也希望人族添一尊炼神境的存在。 尤其是陆公这等人物,如能登临更高层次,对人族而言,便是巨大的支柱! 而无常行事,虽然霸道狠辣了些,但所有作为,仍是为了整个人族大局。 她叹了一声,便听得四面八方,皆有主事来报。 “城外出现大批妖邪,席卷而来,数以万计,从南方而来!” “……” 灵禾呼吸微滞,旋即说道:“往南百里,原本已经清空,顶多有漏网之鱼!现在看来,只怕出现了至凶至邪的存在,驱赶着祂们来的……立即报于神庙!” “神庙前军大统领,率三百精骑,半刻钟前,出内城了。”有主事忽然说道。 “内城各大家族,都有人出城了,往南!”又有主事说道。 “记下他们!” 灵禾脸色变得难看。 平日里妖邪攻城,这各方势力,能拖则拖,减少自家伤亡。 今日如此热心,立时出内城,往南而去。 他们各方势力当中,都是抱有什么样的想法,谁也说不准! 她沉默了下,道:“立即报与监天司!” —— “到了!” 易主事沿着街巷,疾驰而过。 他修为不算高,只是锤炼了皮肉筋骨。 但他精通易容术与敛息诀,所以利于藏匿,混迹在高柳城底层百姓当中,借着给各家商行当苦力的活计,刺探消息。 多年以来,为劫烬立功不少,故而提升为黑衣主事。 他心中明白,今夜自身必死无疑。 但只要能为劫烬效力,为“神”而死,便是死而无憾。 他捧着红色鼠脸面具,看着前方,心中愈发激动。 他脚步极快,一路狂奔。虽然不能跟强大的武者相比,但作为练武之人,他埋头狂奔,也不算太慢。 “不用慌,事情成了,我劫烬便有喘息之机!” 红色鼠脸面具,气机收敛,然而却发出声音:“我今日虽死,但肉身魂魄,都将归于神尊怀抱!” “将来‘神尊’现世,便得永生!” “越过这条街,将我这面具扔出去,余下便无关伱的事了!” “眼下,无常离开未久,他将要奔袭五千步以外,面对那凶厉的邪祟,以及袁通野这等炼气境上层的人物!” “他连出百箭,迎战强敌,真气耗尽,只怕都未必能回得来!” “易主事,你还能活,还能继续为劫烬效力!” 随着红色鼠脸面具之上,传来的声音。 这位易主事的脸色,愈发激动,说道:“只要能为神尊做事,便是今夜死了,又有何惧?我与妻儿,一并回归神尊怀抱,我……” 他声音未落,便发现身子一轻。 捧着的红色鼠脸面具,狠狠摔了出去。 他只觉得自己砸在了地上。 低着头看去,才发现自己的下半身,竟然在一丈开外。 他是在刚才奔跑之间,被一刀腰斩! 上半身扑了出来,砸在了地上! 而他抬起头去,却见千步以外,一道身影,迅速奔袭而来! “不可能!” 易主事心中沉了下去。 无常连出百箭,真气必是临近于耗竭。 面对居心叵测的袁通野,以及那尊凶厉邪祟,怎么可能这么快脱身? 何况临江坊以西,五千步的距离,来回往返,都不该这么快的。 “劫烬的手段,也不过如此,我往西行,你从东而至,意料之中。” 远处传来无常的声音,冷漠说道:“袁通野闯入临江坊,距此四千步!本座只须西行三千步,凭着真气,于千步开外,就能要他的命!” 他缓缓走来,看着脚下的黑衣主事,平静道:“本座往返六千步,中间耽搁二十息,你还没能临近千步,太慢了些!劫烬就派你这么个小角色,来坏这场大事?” “……” 易主事抬起头来,露出狞笑之色。 他的目光,越过了林焰,却看向了林焰的身后。 “嗯?” 林焰返身看去。 却见那红色鼠脸面具之上,迸发出一道强烈的红光,朝着陆公小院而去! 若是击穿了陆公小院,也就动荡了陆公炼神的大势! 易主事的眼神,逐渐变得暗淡,然而脸上,却充满了嘲讽之意! 他已经无力开口,但分明是嘲讽眼前这个狂妄自大之辈! “都说无常巡察使,是为了陆公,今夜才要大开杀戒!” 就在东边,又有一道身影浮现,说道:“谁能想到,为了杀人发泄,竟然弃了陆公不管?看来你这一身异种真气,对你的杀机,影响极重!” 只见那人临近前来,抚须说道:“老夫前来,没有其他图谋,仅是为了观看陆先生的炼神大势!只要你能答应,老夫愿意,为陆先生护法!” “白家的老祖宗?” 林焰抬起照夜宝刀,平静说道:“你再往前,就越了本座定下的三千步范围了。” “……” 白家的老祖,不是愚鲁之辈。 他看着有恃无恐的无常,目光微凝,说道:“你为那姓陆的,已布下了手段?” 声音落下,就见陆公院外,有锋锐剑气,往外迸发! 伴随着凄厉的惨叫之声,在林焰身后的红色鼠脸面具,骤然崩碎! 而在远处,则有一道白色的身影,凌空而立。 李神宗的身影! 在这道身影之后,便是一副空白的画卷! 画卷挂在陆公院门之处。 但凡出现来犯之辈,李神宗的真气化身,便会被触动,往外激发剑气! 因这剑气的方向,是往院外而发,便不会动荡到陆公的炼神之势。 “那是李神宗的宝物?” 白家老祖宗面色大变。 “你……” 易主事将死,得见此景,目眦欲裂。 然后就被林焰一脚踩烂了脑袋。 紧接着,林焰提刀,指向前方,说道:“念你早年对高柳城有建设大恩,而今也是高柳城的中流砥柱!” “现在退出去,本座饶你一命!” “老子数到三,不退则杀!” 听着林焰的声音。 白家老祖忽然想到什么,抚须而笑,往前而来,说道:“见你虚张声势,就算不是真气耗竭,也是真气隐患爆发,压制不住了!” “三!” 林焰不再多言,一刀劈了出去! 他眼神凌厉,杀机暴涨。 这一刀,绽放血色刀光,斩出千步之外! 轰! 白家老祖周身气机暴涨,手中长剑往前格挡! 然而刚是挡下了这一记血色刀光! 却见一尊金光璀璨,丈许来高的魁梧身影,已在身前! “耗竭?” 林焰左手握拳,轰然打落,怒喝道:“老子是你们的浩劫!” (本章完) 第233章 斩杀老祖! 高柳外城,东南区域,外围第二坊的位置。 这里避过了青山坊,斜向而去,不到七千步,就是临江坊。 陆公的小院,距此约有一万两千步! 这里汇聚了二百余名武夫。 他们身上,穿着布衣,手中持刀。 他们骑马而来,队列齐整,尽显肃杀之意。 但唯一较为特殊的事,他们身上,并没有穿戴甲胄。 在高柳城中,凡是披甲之人,基本都是隶属于城守府、柳尊神庙、以及监天司的精锐将士。 而这二百余名武夫,出自于内城大族之一,岳家! “老祖,我等前往,拼死抵挡,纵然对方要杀尽我等,也不是一瞬之间。” 岳家的当代家主,沉声说道:“临近那院落千步,可以从容感悟炼神之大势!” “记住一点!” 魁梧的老者,须发张扬,抚须说道:“今日,你们作为我岳家的人,到这里来,是要协助城防,护卫高柳城,没有其他的事!” 他偏头看向这个后辈,缓缓说道:“今夜所为,是老夫一意孤行,与岳家无关!” 那岳家的家主,沉声说道:“老祖庇护家族多年,此番若能成大势,岳家水涨船高,怎么能说无关?” “糊涂!” 岳家老祖说道:“我虽无意,扰乱陆先生的炼神之势,但今夜不请自来,就是进犯!此去,无常必然拔刀相向……所以,老夫的事情,岳家不能牵扯进来!” 随后这魁梧老者,看向不远处,说道:“白家也是这么做的,随行的百余名武夫,已经去增援东南区域的城防了!今夜闯入临江坊,都是白家老祖,一人所为!” “白家老祖比您老人家,似乎要急了一些,已经入了临江坊的范围!” 岳家之主,低声说道:“无常曾经与刘家老祖一战!当时观天神镜上,刘家老祖气机全消!时至今日,各方都在怀疑,是因为阴神溃散而亡,还是死在他的手中!” 岳家老祖下了马,平静说道:“所以,你觉得无常的本领,已经在各家老祖之上了?” “……” 岳家主迟疑了下,说道:“如果无常在全盛之时,想必高柳城当中,除大城守以外,没人能制得住了。” “但他毕竟不在全盛之时了。” 岳家老祖说道:“连射百箭,奔袭万步,斩杀凶邪,诛灭袁通野,就算是大城守,也已疲乏不堪!换作老夫,怕是已经真气耗尽了!” 岳家主沉吟道:“白家老祖,想必也是这样考虑的,所以才敢闯入临江坊。” “既然白家老祖比较急,就让他先去闯,等他与无常交手,老夫再入临江坊。” 岳家老祖缓缓说道:“你们该走了!记住一点,今夜之事,是老夫自行抉择,与岳家无关!” “其实,无常害怕的,是有人借机搅乱陆先生的炼神之势,怕我等之中有劫烬的存在!” “但老夫此去,只是想要获悉完整的炼神之路,并无恶意。” “只要最后,陆先生能够炼神功成,老夫尽力赔罪,未必就非要分出个生死!” 听着老祖的话,这位家主苦笑了声,道:“只怕那无常,未必愿意善罢甘休。” “就算他真要追究,毕竟是老夫犯了事,岳家又没有犯事。” “可那刘家老祖倒了,紧接着刘家便倾塌了,您老人家若当真出事,我岳家又该如何?” “我岳家与刘家,大不一样,老夫倒了,岳家也不会倒。” 停顿了下,这位岳家老祖又道:“再者说,柳尊旧伤初步恢复,所以倒一个穷途末路的刘家,不妨事!” “况且,刘家才刚覆灭,正需要我等五大家族,接手刘家的职责,共同维持高柳城。” “所以,只要伱们不插手临江坊,岳家倒不了!” “而你们前去支援城防,明面上那无常巡察使,还要承岳家的情。” 声音才落,就见临江坊的东侧,爆发出了一道血色的光芒。 “好凌厉的刀光。” “这一刀,是斩了劫烬的人?” “……” 片刻之后,又见陆公小院,有剑气爆发,灭了劫烬的一道光芒。 紧接着,刚才无常所在的位置,再度爆发刀光。 这一刀,斩向了刚才进入临江坊的白家老祖! “好!” 岳家老祖抚须而笑,大步往前而去:“无常与白兄,交手了!” 眼看着老祖的身影,消失在了夜色当中,进入了临江坊之内。 岳家之主微微抬手,沉声道:“增援城防!” 他翻身上马,与这二百余名武夫,朝着东南城门,疾驰而去! 岳家以增援城防的名义出城,那就要将事情做到底! —— “李神宗的剑气!” 岳家老祖心中暗道:“听说李神宗,借给监天司指挥使,一幅画卷,内藏真气化身!现在看来,莫非又有一幅画像,送与无常?他们之间,不是因为韩征,而结了仇怨吗?” 他虽然知晓,圣地当中,有拔除真气种子,自废修为的法门。 但李神宗,正值盛年,天赋绝顶,再怎么说,也不可能自废修为! 所以这位岳家老祖,并不认为,那画卷之中,是李神宗的真气种子。 他只认为,那是李神宗的真气,灌注于那空白画卷之中,用过一次,便会废弃。 刚才李神宗的真气,已经用过一次,那画卷诡物,已是构不成威胁了! 而无常真气,理当耗竭,未必斗得过白家老祖!就算胜过白家老祖,也要经过一番缠斗! 这就足以,让他临近小院,千步之内,以真气勾连,感悟炼神之势了! 只要容得他勾连炼神大势,不到十息,他就能完全看清这位“陆庙祝”的炼神之路! 这对他自身的炼气化神之路,将有巨大的帮助! “老夫对于炼气化神的方向,成功的把握,不足二成!” “这位深受梧桐神母器重的庙祝,今日炼神,定然有极大把握。” “如能感悟得到,老夫的炼神之势,只怕能增多一成!” “有三成把握,去搏一搏那‘炼气化神’的道路,死而无憾了!” 岳家老祖这样想着,快步而去。 他修为极高,远不是那劫烬的易主事可比! 每一步踏出,身影就在百步之外! 对他来说,万步之遥,不过片刻光景。 眼下已入临江坊,距离那座小院,不到四千步。 他只要往前,再行三千步,就能感悟炼神之势。 而在此刻,却又察觉到,一道气机,来自于西南的方向! 那也是绕过正南的青山坊,从西南区域外二坊,斜着闯进来的一位老友! 孙家的老祖! 他此刻的位置,距离陆公小院,也正好是四千步! 显然是跟岳家老祖一样,在察觉到白家老祖与无常交手的迹象后,没有任何迟疑,立即动身赶来! 遥遥相隔,二人都察觉到了对方的气机! 但都没有过多在意,只希望尽早,临近小院千步范围,以真气勾连那炼神之势! 四千步的距离! 再往前三千步,入千步范围,今夜所谋,就算成了! 孙家老祖的心中,同样显得极为激动,手中捧着一块令牌。 百岁的老人,快步如飞,寻如疾风,此刻眼神当中,也充满了期盼之色。 而在此刻,无常与白家老祖交战方向,有金光璀璨,血色光芒起伏。 又见青绿色的阴森光芒,伴随着怒吼咆哮声! 三色的光芒,仿佛映照着半边的夜空。 显然二者,打得极为激烈! 无常并非如此前预料的那般,已经真气耗竭,反而威势极为强盛,压过了白家的老祖! 但从开战至今,还不足半刻钟! 哪怕是高柳城的大城守,面对炼气境巅峰的一位老祖,也绝不可能在半刻钟之内就分出胜负! “无常被缠住了!” “老夫已在千步内!” “给老夫十息,感悟炼神之势!” “只要再有十息,就足够了!” 两位老祖,一个从东南方来,一个自西南面来,都已闯入千步范围! 就见孙家的老祖,伸手一抛,祭出了手中的令牌,化作一道光芒,朝着小院的上空而去! “事当成矣!” 孙家老祖眼神激动,又运使自身真气,往前激射而出! 岳家老祖也正要施展真气,探到陆公小院的上空。 然而就在此刻! 却见孙家老祖祭出的令牌,被一支弩箭击穿,掉落在地! 随后,又见一道身影,跃上墙头,长刀一扫,将孙家老祖的真气,当场扫灭。 “……” 岳家老祖手中的真气,倏地散去,竟不敢脱手而出。 此刻,就见院墙之上,无常身着金丝黑袍,右手持刀,左手持弩。 在他腰间,挂着一个白发苍苍的首级。 鲜血正在不断滴落。 白家老祖的脸上,仍然有狰狞之色,充满了不甘之意,双眸流出血泪。 他生机尚未彻底灭去。 显然他的脑袋,是刚被砍下来。 也许十息之前,白家老祖的脑袋,还挂在自己的身体上! “……” 两位老祖,心中都沉了下去。 从无常与白家老祖开战,至今还不到半刻钟! 胜负已分! 生死已决! 而院墙之上的无常,缓缓偏头,看向岳家老祖,淡淡道:“如果刚才你出了真气,脑袋也得留下。” “岳某知罪!愿立即前去封堵正东城门!” 岳家老祖转身便走,眼神之中充满了恐惧与骇然。 而林焰将小弩扔到一边,提着刀,跳下了院墙,朝着孙家老祖而去。 “无常!”孙家老祖又惊又怒:“老夫……” “不要开口求饶,你已出了真气,我不能饶你!” 林焰说话之间,提着刀,已然越过二百步,举刀便斩! 刀光如血,惊雷炸响! “孙家老祖,你也算一世威名,不要临老坏了名声!” “晚辈以刀敬你,成全了你的名声!” “一路好走!” (本章完) 第234章 肉身邪祟,大罗仙体【大章求订阅!】 临江坊最高的那一座楼。 楼顶的檐上,先是挂了一盏灯笼。 灯笼边上,又挂上了一个首级。 那是内城左城卫军的大统领,袁通野! 炼气境上层的人物! 过往也曾多次率兵征战,诛邪灭祟,斩杀劫烬,功劳卓著! 谁也没有料到,在这一夜,他的首级,竟然被挂在了临江坊最高的楼上! 但还不等各方感到震撼,却在一刻钟之后,那一盏柳枝照夜灯下,又挂上了两个首级。 “是高柳城,两大家族的老祖宗?” 李玄同倒吸了口气,脸色霎时间,变得有些苍白。 在他身边,那位中年男子,也都呼吸凝滞。 “这两位,可都是年过百岁,仍未失控的老一辈人物!” “论修为深厚,论真气雄浑,放在咱们府城当中,也是顶尖之列!” “不到两刻钟,两位老祖,竟然都已被斩?” 这中年男子只觉浑身冰寒,眼神之中满是惊骇。 “准确来说,他与那两位老祖交战,分出胜负生死,前后不到一刻钟!” 李玄同沉声说道:“他砍掉了两位老祖的脑袋,扔了出来……但他麾下的小旗,捡着那两颗脑袋,爬上楼去,单是挂起来,都了一刻钟!” 那中年男子,低声说道:“先是射出百箭,每一箭都远及三五千步,威力强悍!后来又是斩杀凶邪,斩杀袁通野,直到此刻,斩杀两大炼气境巅峰,莫非此人的真气,是用不尽的吗?” 李玄同神色复杂。 当年圣地的高层,曾经查过李神宗的根骨,万般称赞,视为先天之体,生来窍穴全开。 所以,哪怕当今世间,没有任何一部功法,可以囊括人身七百二十个窍穴。 但李神宗依然将所有窍穴的真气,尽数填满。 可就算是李神宗,今夜之战,斗到此刻,也该力竭了! “这世间还有比李神宗的先天之体,更为可怕的体质吗?” 李玄同的眼神当中,满是茫然之色,终于还是低声道:“原以为,他将来必是我这一代的巅峰人物,如当世的李神宗!” “现在看来,不用等将来,在如今的时代,与老一辈的强者相比,他也已经站在了巅峰。” “无常,完全可以与那位高出我等一个辈份的李神宗,相提并论了!” 听得李玄同的话,那位中年男子,一时有些茫然。 近些时日,无常战胜小神宗,早已被视为下一个李神宗。 “不是下一个李神宗,而是当世的无常!” 李玄同说道:“世人对他的赞誉,认为他的天资不亚于李神宗!但今日看来,不单是天资,就连本事,都已经能与李神宗并驾齐驱!” 停顿了下,李玄同感慨道:“都以为无常乃是第一天才,但不知不觉间,这天才竟然已经成长为强者了!” 世间的天才,具有成为强者的潜力! 但如今的无常,已经成为了强者! 天才二字,已经不适用于无常了! 李玄同叹了一声,又道:“你说,到了这个时候,无常还有余力,去应对来自于城外的存在吗?” “……”那中年男子,迟疑了下,说道:“如果是一刻钟前,我定然会认为,他真气耗竭了,但现在……” “现在,连番大战,按道理说,才应该是完全耗竭了。” 李玄同低声说道:“总不能真的就是,体内真气无穷无尽了吧?” —— 姓名:林焰。 功法:三源纳气五行万炼宝录(1000/1000) 修为:炼气境(6480/6480)+ 神通1:食煞! 神通2:镇魔! 神通3:金身!(1000/1000) 技法如下: 血煞惊雷刀(100/100) 造身(365/365) 变化(100/100) 煞气:1231 “炼气境,彻底圆满!” 林焰站在院墙之上,微微闭目,暗道:“除非炼气化神,否则进无可进!” 他今夜连番大战,本该真气耗竭。 但是,他斩杀大敌,所获煞气,足以填补真气损耗! 箭射百敌,接连斩杀凶厉邪祟、袁通野及其麾下将士,加上这两位内城家族老祖,可谓斩获颇丰! 而这些煞气,多数被他用以恢复真气。 因此他连番大战,真气仿佛无穷无尽,时至此刻,依然维持在巅峰状态,未有半点衰弱力竭之状。 “在原有的修为上,添多一道真气,算是让修为更进一步。” “因此增多一缕真气,要比恢复原有的一缕真气,更难百倍。” “我一缕煞气,可增一缕真气的修为。” “用煞气增补真气损耗,确实显得奢侈了些。” “但炼气境已至尽头,真气已无法再增添,只能用以恢复真气。” 林焰感应着自身境界的变化。 食煞神通,可以将他自身修为推高。 他甚至觉得,自己可以用大量的煞气,尝试将自身推至炼神境。 他吐出口气,心道:“食煞神通,是遵循着这个世界的修行之路,将我步步推进,是我修行的助力!” “但当今时代的修行路,有着巨大隐患,前方要么是绝路,要么是深渊!” “食煞神通终究只是推我前行的助力,但不会替我抉择前路的方向。” “我自己本身,才是掌握方向的人!” 他握着照夜宝刀,心中这般想来。 他顺势收起了李神宗的那一幅画卷。 尽管这画卷之上的真气,只消耗大半,尚存余力,但李神宗这具真气化身,已经起不到太大的作用。 看着这幅画卷,他心中不由得想起刚才那红色鼠脸面具之上的气机。 那应该是劫烬的高手,连命都藏在了面具当中,试图奋力一击,要冲击陆公的炼神大势。 若不是要应对白家老祖,林焰就亲自拿下这红色鼠脸面具了。 让李神宗的真气化身,来摧毁那红色鼠脸面具,平白浪费了不少煞气。 “今夜,来敌甚多,不乏强者,煞气必然极多,都是我修行的底蕴啊!可惜……” 林焰返身看了院中一眼。 避免祸及陆公的炼神大势,终究不能放手一搏。 所以,才需要让韩征、吕堂、小白猿等人,连同城中各方势力,去将各方大敌,拒于城外。 如果今夜不是为陆公护法,他已经杀出城外去了。 但即便如此,闯入城中的,也不在少数。 劫烬的手段,不会这么简单,不但有藏于城中的,还有位于城外的。 “来了!” 林焰看向远方,一个魁梧的汉子,带着黑色的牛头面具,持巨斧而来。 在那黑牛面具男子的身后,还有两名带着牛头面具的武夫。 劫烬十二相,丑牛! 连同其麾下,两大牛头悍将! —— 而在临江坊的东边。 岳家老祖返身看了一眼,不由得瞳孔紧缩。 纵然修为已经到了此等境地,但心绪动荡之下,也不由冷汗直冒。 因为他看见了,临江坊的高楼之上,又挂上了两个脑袋。 “前后也不到片刻光景,孙兄的首级,也被挂上了楼去。” 岳家老祖心中微沉,暗道:“好在老夫足够谨慎,否则此刻脑袋也挂上去了。” 下一刻,他心中忽然升起念头,暗道:“孙兄毕竟也是炼气境巅峰的存在……无常接连大战,真气必有损耗,如今又倾力出手,斩了孙兄,或许此时此刻,才真是力竭了!” 想法才起,就见那临江坊最高的楼上,再一次挂上了个脑袋。 那脑袋之上,还有个黑色的牛头面具。 劫烬十二相之一,丑爷! 顷刻之间,岳家老祖便已明白了过来。 这位丑爷,必然是跟自己一样,觉得无常彻底真气耗竭,选择出手了。 但这劫烬丑爷的动作,比自己要快。 所以,丑爷的脑袋,也挂上去了。 “过于谨慎,容易错失良机,但也容易保命。” 此刻岳家老祖,也不再想着,无常再一次迎战丑牛之后,真气消耗了多少。 他转身便走,前去增援东门城防! 不论今夜是否还有机会,他都已放弃了感悟炼神大势的念头。 “那位陆先生,心系人族,心中顾全大局,他若炼神功成,未必会追究我等感悟之事。” “但今夜前往,便是彻底得罪了无常巡察使。” “从今夜来看,这无常巡察使,虽非炼神之境,但在炼气境当中,仿佛真气无穷,战力至强。” “此人过于年轻,未来前程,不可限量,若彻底得罪,纵然老夫以死赎罪,岳家往后,也要受他厌弃,少说被压制百年。” “罢了!” —— 青山坊当中。 上百名骑兵,停在了这里。 为首的神庙护军前卫大统领,面色冷淡。 “周副指挥使,你率军埋在青山坊,先前不敢阻拦那左右城卫军的两位大统领,也不敢阻拦那两位老祖,却把本座留下了。” 他手中握着长枪,沉声道:“都说柿子捡软的捏,看来你是真不把我这位神庙护军的前卫大统领放在眼里。” “两位老祖,周某确实拦不下来。” 周副指挥使手中提刀,笑着说道:“但是拦伱,也并非瞧不起你,只是在当年,你奉命出城,荡平流寇,我从旁协助,也有过交情,怕你贸然擅闯,被砍下脑袋而已!” “混账!本座……” 这位神庙前卫护军大统领,脸色难看。 然后就看见了临江坊最高的楼上,又挂上了两个首级。 正是一刻钟前,沿着青山坊左右的两个相邻坊市,强行闯入临江坊的两家老祖。 白家的老祖,以及孙家的老祖。 随后,又挂上了劫烬十二相之一的丑牛面具。“瞧见了?” 周副指挥使叹息说道:“你的本领,比袁通野,都稍逊一线,何况这两位老祖?” “他怎么有这等本事?” 前卫大统领脸色变化不定。 “他就是有这个本事。” 周副指挥使淡淡道:“你真要去,本座也不拦你了,且看无常的真气,是否已经耗竭,被你捡个便宜?” “……” 这位护军大统领,沉默半晌,终是调转马头,往内城而去。 “听周某一句劝,还是去增援其他城防位置。” 周副指挥使沉声说道:“你是借着增援的名头,出了内城,今夜把戏做足了,回头也不好找你的麻烦!否则,你就是明摆着,冲临江坊而来,事后陆公降罪,无常拔刀,神庙也不敢保你!” “知道了。” 这位护军大统领,面色复杂,说道:“今夜有劳周兄拦路,救我一命,多谢了。” 他朝着另一个方向,率兵而去。 周副指挥使也不由得松了口气。 其实他不拦左右城卫军的两位大统领,主要是不愿提早暴露。 而不拦两家老祖,是确实敌不过。 但是拦这位护军大统领,可不是真的顾念旧情。 而是他对于无常此刻的状态,不是很有把握。 接连迎战大敌,时至此刻,真的还有再战的余力吗? “就算是指挥使大人,想必也早就趴下了。” 周元心中这般想着,他抬起刀来,暗道:“若是我此刻进入临江坊,去帮他御敌,恐怕他未必信我,罢了……就在青山坊,拦下后续来者,算是尽力了!” 他往后看了一眼,低语道:“那几个头颅挂上去,想必城中各方,也就心思全消了。” “就算侥幸得以闯入临江坊,能够有幸感悟陆公大势,但终究还是要面对如此强大且杀人如麻的无常巡察使,他们多半也不敢涉险了。” “城中事平,但在城外,妖邪无尽,席卷而来,只怕无常也挡不住了!” —— 临江坊内。 最高的楼上,挂着那些首级,似乎震慑了各方。 少有的平静,让林焰不由得吐出了口气。 随后,就见小白猿,持着手中长戟,快步而来。 “神庙前卫护军大统领,接手了西南区域城防。” 小白猿出声说道:“但城外出现大批妖邪,绝大多数,径直从正南而来,老韩定然挡不住!” “燃烽烟,让韩总旗使回来。” 林焰微微闭目,说道:“吕堂也该回来了。” 他声音落下,就见远处,吕堂身如疾风,快步跑了回来,喘息道:“如你所料,已经让岳家的老祖,顶了我的位置。” “好!” 林焰睁开眼睛,说道:“杀一批,震慑一批,也能让另外一批听命于我等,从而协助守城!这一步算是完成了!” 随后就见韩总旗使的身影,也出现在了眼前。 今夜守护陆公,除却韩征、吕堂、指挥使等寥寥几人之外,林焰实在信不过外人。 “老子的宝物,借给你了,回头记得还我。”小白猿恋恋不舍,低声道:“用的时候,温柔一些,不要粗暴,挥动的时候注意力道和方向,别跟人家的兵器硬磕……” “行了,一杆凶兵,又不是你媳妇儿。” 吕堂伸手取过一张灵符,折叠起来,含在口中。 这凶兵,林焰镇得住,所以小白猿也镇得住。 但吕堂和韩征,都镇压不住。 只能借用陆公的灵符,勉强运使几个回合。 借用凶兵之力,便有堪比炼气境巅峰的本领! 二人避免被凶兵影响,所以轮流用灵符,轮流交替,掌握这杆凶兵,抵挡强敌。 真正敢闯入临江坊的强敌,基本已经被杀了。 后面的各方强者,至今藏于暗中,也不敢现身了。 “放心,就算再来一个大族老祖,凭我二人,加这一杆大戟,挡得住!” 韩总旗使说道:“更重要的是,你已经打灭了他们的心气和野心!” 吕堂点头说道:“也是,此前他们还要探一探虚实,但以你如今展露出来的本领,镇得住了!足以让高柳城中那些老家伙,要在心里掂量三分,今夜过后,该如何面对你的怒火!” 韩总旗使沉声说道:“陆公由我们来守,只要你在南门上,再挥出一刀,今夜所有的事,就都平息了!我已经确认了,这一场妖邪浪潮的根源,是在古迹当中,得到‘镇物’的沼灵公!” “明白!” 林焰握着照夜宝刀,朝着南门而去。 小白猿将大戟交给了吕堂,随后便跟随在林焰身后。 走出千步之外,无人察觉之处。 小白猿舍弃了这一具纸做的人身,显露出双翅小白猿的真容。 林焰收刀入鞘,右手张开。 小白猿一头扎入了他右手当中,钻了进去。 随后,林焰便觉右手当中,多了一股暖流。 近来小白猿掌握长戟,催动血脉,修为进展之快,不容小觑。 紧接着,林焰再度拔刀出鞘,跃上了南门城墙之上。 “五爷!”顾副统领大喜。 “五爷!” 其余将士,纷纷拜倒。 前些时日,无常巡察使也曾负责过城防事务,让他们心中颇为恭敬。 唯独那位新任的大统领,神色万般复杂,想着自己堂堂正正的大统领,都不曾受到这般尊重。 “我那一座大型弩床呢?” 林焰挥手道:“弩箭全上,让人轮流接替,给老子往前轰!” 他看着身边的将士,出声说道:“把城防库藏的所有弓箭,都取出来!不用留存,不必瞄准,万箭齐发,朝着城外,给我全都射出去!” “哪有这种打法?”那新任大统领惊道:“弓箭全用尽了,明天入夜,还怎么守?” “过了今夜,明天就有一尊炼神境帮你守!” 林焰声音落下,忽然往前一跃,竟是跳下了城头。 他离了高柳城,径直往城外而去。 “不要命啦?这是要干什么?”那新任大统领惊道。 “城外原本已经清静,如今诡夜如潮,妖邪无尽,显然有着更为强大的存在,驱赶着祂们前来攻城……韩总旗使说,应该是那位沼灵公!” 顾副统领只觉口干舌燥,低声道:“他要杀穿妖邪浪潮,直面那位得了古迹镇物的沼灵公!” 那位大统领脸色难看,沉声道:“他这是找死!” 顾副统领低声道:“如果他直面沼灵公而不死,就是高柳城第一强者!” “今夜临江坊的风波,终究是各方人物,为了自身所谋,而强闯他守护的临江坊。” “追根究底,是他们心中的野望,超过了对于无常这个后辈的重视。” “如果他连沼灵公也斩了,那么就没有人再把他当后辈看了。” “也就没有人敢擅闯他今夜守护的临江坊了!” 顾副统领心中微沉,叹息说道:“前提是,他能活着回来!” 黑夜茫茫! 妖邪无尽! 林焰金身神通爆发,斩杀妖邪! 墙头上,已万箭齐发,伴随着重型弩箭,四下激射! 妖邪惊惧,林焰一路斩杀,势不可挡! 但在此刻,却见前方,出现了一道极为庞大的气机,凶厉万分,扑杀而至。 “无常巡察使,本座等你很久了!” “你不是沼灵公!” —— 百里之外。 大片沼气,滚滚退去。 “白龙君,老夫驱赶大量妖邪,冲击高柳城,事已办成了!” “你们那位副教主,也顺着妖邪浪潮,临近了高柳城。” “该交与剑中君的那一具大罗仙体,该交出来了。” 沼灵老人的声音,恍恍惚惚,似乎无处不在。 “沼灵公得了古迹的镇物,具备了炼神之威,真是令人羡慕。” 白龙君出声说道:“但是,晚辈与剑中君的交易当中,是要助我,进入高柳城的!” “那古老的柳树,已经初步苏醒!” 沼灵老人缓缓说道:“若不是得了镇物,老夫悄然隐匿,随你入高柳城,倒不妨事!但如今得了镇物,虽未能真正晋升至凶至邪的境地,但也凭着镇物,有了至凶至邪的威势……” “以老夫如今的气机,若闯入高柳城,那所谓柳尊,必然会察觉,并立时将老夫摧毁!” “那可是旧时代,遗存下来的古老存在,你想让老夫送死?” “一具大罗仙体,还不至于让老夫卖命!” “况且,你也不必诓骗老夫,当初剑中君答应你,搅乱高柳城周边局势,老夫无须入高柳城!” “若不是看在你劫烬那位教主的面上,单是你诓骗老夫的这一点,今夜老夫就该吃了你!” —— 观天楼之上。 神镜显化,光芒闪烁。 “不对!” 灵禾姑娘面色微变,说道:“那掀起妖邪浪潮的沼灵老人退了!迎上无常的那个,是劫烬副教主,高皓!” “中计了!” “劫烬想杀的是无常!” “肉身邪祟,大罗仙体,不受人身局限,高皓体内真气至少破万,已经远远超出炼气境应有的范畴了!” 昨天少更的那章,都合在这章了,晚上还有更新 (本章完) 第235章 刀光如血裂苍穹! 高柳城外,黑夜茫茫。 周边妖邪甚众,数之不尽。 正南城门的箭,完全无法射到这个位置。 距离之遥远,也远远超出了重型弩床的射程! 而在林焰的前方,出现了一尊极为庞大的存在。 高达三五丈,魁梧壮硕,浑身触须蠕动,不似人形。 强大的气机,压得周边的妖邪,不敢临近。 就连刚才被林焰斩杀的一头小妖,尸体本该被其他的妖物分食,此刻受得这等强大气机的威慑,也都没有妖物邪祟胆敢临近,去分食那小鹿妖。 “……” 林焰神色凝重。 在对方的身上,有着强大的气血之力,宛如烘炉,但却没有半点阳刚之意,显得极为阴冷。 祂已经超脱了人的范畴。 对于妖邪而言,祂也只是一尊具备妖身的邪祟。 “无常巡察使,久等了。” 触须挥舞之间,发出干涩的声音,宛如金铁交击,甚是刺耳。 “据传劫烬之人,肉身失控,仍然保持部分神智。” 林焰握着手中的照夜宝刀,沉声说道:“肉身崩溃,反而不受人身限制,从而在炼气境当中,可以不断增长真气!” “这一道法门,被称为大罗仙体!” “虽然至今为止,都没有出现过,堪比‘炼神境’的存在,但却已经完全超出了人族炼气境应有的范畴!” “每一个能够达到这等地步的劫烬人物,无一例外,都是高层。” 此刻,只见林焰神色变得凝重,缓缓说道:“本座上一个见到的‘大罗仙体’,是你劫烬的大长老,但他只是初步失控,更不如你这般强大!” 随后林焰微微挺身,双手握刀,缓缓抬起:“看来你的位置,应该比他更高一些!” “无常巡察使,比预料之中,要聪慧一些。” 那肉身邪祟之上,忽然睁开了一只眼睛。 这只眼睛,大如磨盘,浑浊而昏黄。 中间的瞳孔,显得猩红。 只看了一眼,林焰心中,不由得情绪起伏。 若换成炼精境的老辈人物,修行的炼精境功法具有隐患,只怕与之对视一眼,便有失控的风险。 “据我监天司情报,劫烬当代教主不在栖凤府境内,而是出现在残狱府,并且祂在争夺机缘之时,斩杀我人族三大炼气境巅峰的人物!” 林焰沉声说道:“如此说来,尊驾是劫烬的副教主之一?还是那几位辈分比当代教主更高的老爷?” “本座还是人族时,名为高皓,曾为黎城的大城守。” 那肉身邪祟,叹息一声,说道:“不久之前,刚被列为劫烬副教主之一。” 祂眼眸幽深,盯着林焰。 红色的瞳孔当中,气机起伏。 祂想要尝试,让这个年纪轻轻,阅历浅薄,却修行到了炼气境巅峰的年轻人,在这里彻底失控,沦为劫烬。 在祂的目光下,林焰神情有些恍惚。 这肉身邪祟,顿时有了欣喜之意。 随后,又听祂继续说来。 “外界都传,无常巡察使,年轻气盛,城府浅薄,又杀戮成性,左右不过一介武夫,鲁莽冲动,意气用事。” “今日看来,外界还是看错了伱。” “只一眼,便能猜测出本座的身份地位,显然也不是纯粹的莽夫。” “至少眼力还是不错的。” 这肉身邪祟逐渐临近身前,浑身触须蠕动,不断有黏液滴落:“你只是不够聪慧,谈不上愚蠢!” “何以见得?” 林焰紧紧咬着牙,似是勉力支撑。 “因为你来送死了。” 这肉身邪祟的眼眸,闪烁不断,一边说道:“本座原是要闯入高柳城,扫平临江坊,亲自吞下陆老鬼的……” 林焰脸色逐渐苍白,说道:“你已超出炼气境的范畴,也完全没有了人族的气机,与邪祟无异!似你这等层次的邪祟,足以引动柳尊的关注!就不怕柳尊苏醒,将你诛杀?” “柳尊若是真正苏醒,要杀死的便不是本座了,而该是陆老鬼才是!” 这肉身邪祟狞笑了声,说道:“你若当真效忠于柳尊,就该拜在本座门下了。” “什么?” 林焰不由得心头大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 “你没有受制于本座?” 那肉身邪祟见状,顿时明白,适才这年轻的后辈,竟是故作姿态,欺骗自己放下戒心! 祂倏忽停顿,不再前行。 沉寂了片刻过后,才叹了一声。 “你还真不是只懂得拔刀的莽夫。” “你刚才所言,究竟何意?” “……” 这肉身邪祟,未有应答,只是缓缓说道:“本座此来,原是要杀陆老鬼,却未曾想到,你的本领竟然高到了这等地步!” “你在临江坊的高楼上,接连挂起了头颅,本座便已知晓,你的修为至少在炼气境巅峰,而且后力雄浑!” “栖凤府第一天骄的名头,对别人是赞誉,对你反而是侮辱了。” “本座已经没有把握,在闯入临江坊,将你和陆老鬼,一并吞吃。” “只能退而求其次,引你出城,在此杀你!” 祂看着林焰,眼眸之中,有了嘲弄之色:“你中计了,说到底,还是太年轻。” 林焰闻言,也放弃了继续追问的念头,转而说道:“怎知晚辈来此,不是专门对付你的?” “你显然是冲着沼灵老人来的,应该有应对祂的方法,但本座与沼灵老人,不是同一类,你那些神庙制邪的手段,只怕用不上!” 这肉身邪祟,眼眸闪烁,继续说道:“再者说了,要灭陆老鬼,自然不止是有本座这个手段!” “……” 林焰眼神微凝,却未有应答。 “你似乎并不意外。” 肉身邪祟说道:“如果没有猜错,监天司指挥使,已经埋伏在临江坊内了!如果刚才本座闯入临江坊,就是你们的联手围攻!” 林焰听到这里,终于动容,脸色凝重,低沉道:“既然你猜到了,指挥使大人会在临江坊,就应该知道,你们无法再阻拦陆公的炼神大势了!” “古往今来,庙祝之道,炼神功成的,只有一例!” 肉身邪祟狞笑道:“陆老鬼被贬高柳城,妄图突破,终是九死一生!” “倒是你,比他年轻,比他更有希望,且是正统武道修行,一旦炼气化神,威胁远在他之上!” “杀你,比杀他,划算得多!” “如果那位监天司的指挥使来了,我劫烬的人,必灭陆老鬼!” “如果监天司指挥使,选择替陆老鬼,争那九死一生的渺茫希望,那么今夜,就是你死!” “可陆老鬼,人脉比你广,用处比你大,所以今夜,死的一定是你。” “除非你愿意,投入本座麾下!” 触须蠕动,声音尖利刺耳。 攻心之策! 蛊惑之眼! 两相叠加之下,足以影响到任何一个炼气境的武夫! 尤其是这个武夫,如此年轻,阅历不足,心高气傲,破绽更多,所以更容易沦陷其中,难以自拔! 然后便见林焰的神色,黯淡了三分。 轰隆!!!竟是在二者对话当中,那触须之上,不断垂落的黏液,渗入了土地当中。 方圆三十丈,都已被黏液浸透! 只见土地被顷刻间腐化,变成了一片沼泽之地。 林焰站在其中,竟然沉陷了下去。 “两条路,要么成为我劫烬的一员,要么死在这里。” 那肉身邪祟,挥舞着触须,增添出更多的黏液,让这位年轻一代的最强者,深陷泥潭。 祂触须挥舞,肉身之上,睁开了大量的眼眸,并张狂大笑:“不过如此,莽夫而已!” “也许有第三条路呢?” 就在此刻,便听得前方的诡夜当中,有声音传来。 啪地一声! 就见泥沼当中的无常,被黏液浸湿,忽然被泥潭沼泽挤扁。 “你……” 这肉身邪祟,不由得怔住。 而不远处,那一头刚才被林焰斩杀的“小妖尸体”,忽然动了起来。 金光璀璨,化作人身! “怎么可能?” 就算曾经是黎城的大城守,这肉身邪祟也不由得露出个惊愕之色。 祂自认为,当今人族最高层的种种本事,自己就算没有掌握,也都有所了解。 却未有想到,这年轻一代的后辈,竟然拥有这等玄奇的本领。 “为了腐蚀晚辈,用了不少真气吧?” 林焰神色平静,这样说道:“你的本体,比刚才弱了!” 今夜一战,林焰煞气获益不少,造身之术以及变化之术,都已经圆满。 并且这造身之术,脱胎于剪纸为马以及机关傀儡术,凭着一缕真气,就能受林焰操控。 对方为了腐蚀这一具假身,动用了至少三千道真气,如今全然白费! “你算错了一点!” 林焰深吸口气,道:“对付沼灵老人,不是神庙的手段……是我自己的本领!” 他骤然跃起,一刀斩落下去! 血光如雷,刹那爆发! 血煞惊雷刀! 神通!镇魔! 浑身真气,尽数爆发,六千四百八十道真气,尽数倾泻而去! 连同掌心之中,小白猿的所有气血之力,尽数汇聚! 这一刀,如血色的月牙,撕裂了夜空! —— 临江坊内。 吕堂和韩征,轮流运使凶兵长戟,斩杀了一名劫烬的人物。 而断了一臂的指挥使,伸手掐着一个没有武艺在身的普通百姓。 顺手一捏,便扭断了对方的脖颈。 而对方脚下的一块黑色玉印,已被指挥使踩碎。 “天快亮了!” 指挥使收了手,看向城外,眼神之中,不免担忧。 根据照夜人的情报,劫烬方面,最强大的来敌,是一尊修成大罗仙体的人物。 但刚才观天楼示警,监天司的烽烟,已经让他知道了,今夜来的那尊大罗仙体,乃是高皓! 曾经的黎城大城守,炼气境巅峰,因炼神无望,从而舍弃人身,修成了大罗仙体。 上一次高皓出现,在半年前,已经远超出了炼气境巅峰的范畴。 如今的高皓,只会更加强大。 “这小子,决意让本座来为陆公护法,他真有把握,在城外诡夜当中,斩杀大敌,威慑全城?” “他已是福地之主,如果说是要对付那个借助福地的镇物,具备炼神之威的沼灵老人,应该是有把握的。” “但应对高皓这等人物,本座甚至都未必能逃出生天!” “何况他经过了连番大战,必然疲惫。” 指挥使这样想来,神色之间,满是迟疑。 他正要朝着城外而去。 却在身后,一人扯住了他。 此人正是曾经给林焰赠送宝物,炼制照夜宝刀的那名老者。 “我放心不下。”指挥使低声道。 “那小子不是莽夫,老陆也算到了这一步的。”这无名老者,沉声说道。 “韩征和吕堂,掌握凶兵,可以抵御大敌,我在这里,用处不大了。”指挥使这般说来。 “老陆若能炼神,人族多一支柱,不容差错!”这无名老者沉声说道。 “他比陆公年轻,比陆公潜力更大,心志比之陆公,同样不差。”指挥使沉声说道:“陆公基本无忧了,他不能有事!” “相信老陆,他不会有事!”这无名老者神色复杂,说道:“今夜,是老夫的葬礼,你不能缺席!” “……” 指挥使正要开口,却见外边,有着血色的刀光,上映苍穹,仿佛撕裂了黑夜。 他与无名老者,都在这一刻,为之震骇! —— 观天楼之上。 灵禾姑娘神色凝重,甚是焦急。 “监天司、城守府、还有大庙祝,都没有回应吗?” “那是劫烬的副教主!” “就让他一人去挡?” 还不等身边的人回应。 就见正南的天穹之上,血色的刀光,一闪而逝。 她看着观天神镜的景象,充满了惊愕之色。 —— 与此同时。 诡夜当中。 林焰浑身疲惫,眼神恍惚。 他以刀驻地,喘息不定。 却听得前方传来狞笑之声,此起彼伏,无处不在。 “大罗仙体,远在炼气境之上,若再给本座半年,炼神境都未必不能斗上一斗!” “以本座的力量,又岂是这般轻易就被你诛灭的?” “你若是能够再来一刀,本座也许便被你灭了。” “可惜,你这一身真气都耗空了,在这黑夜当中,不说面对妖邪的侵袭……就算是诡夜的异气,都能渗透你的肉身及魂魄!” “你终究是败了!” 只见大量的残碎血肉,不断蠕动,汇聚在了一起,重新凝成了一座遍布裂纹的肉山。 只是比之于先前,已经缺失了触须。 “再来一刀?” 林焰抬头起来,点头道:“也成!” (本章完) 第236章 劫烬之神!【求订阅!求月票!】 先前那一刀,林焰倾力而为! 他的炼气境巅峰,乃是六千四百八十道真气,乃是人族修行者的最极限! 掌心之中,藏在涅槃神卵里的小白猿,也被林焰抽空了气血,灌注到了这一刀当中! 血煞惊雷刀已经圆满,造诣之深,在栖凤府内几乎无人可比! 再加上镇魔神通,对于肉身邪祟,也有着极大的克制之效! 这一刀的威势,已经不是炼气境的人物,可以施展得出来的了! 可这一刀,仍然没有彻底斩灭高皓的大罗仙体,只是重创! “一刀重创!” 林焰面色冰冷:“再来一刀,足够灭你了!” 他将出城之后,斩杀妖邪的异气,尽数加在修为之上,用以恢复真气! 刹那之间,气机暴涨! “……” 那肉身邪祟,在这一刻,所有的眼眸,都凝滞住了,充满了不可置信的神情。 然后就见,那本该彻底力竭,甚至提不起刀的后辈,再一次高举刀锋。 无尽的寒意,笼罩在了自己这大罗仙体之上。 “晚辈所学,名为血煞惊雷刀!” 林焰一刀斩落。 惊雷声起! 血光爆发! 这一刀的威势,远不如上一刀,但依然达到了炼气境巅峰应有的力量! 再加上镇魔神通! 所谓大罗仙体,被再一次斩成了碎肉! 可还不等大量碎肉,蠕动着聚合,尝试重新复原,便见林焰金身璀璨,一步往前,探手抓住了一个仿佛圆形的残缺肉球。 撕拉一声! 那残缺的肉球,被他从一滩烂肉当中,狠狠扯出来! 血肉喷溅,筋脉断裂! 细看之下,这是一个类似于人的脑袋! 只是,祂没有头发,没有皮肤,没有眼睛,没有耳朵。 他原本作为人的五官七窍,都似乎在剧烈的腐蚀之下,已经消融了。 在双眼、鼻子、嘴巴、双耳的位置上,有着幽幽的空洞。 “高皓,离开人族城池多年,很久没回去了吧?” 林焰看着这个残缺的首级,缓缓道:“带你去高柳城逛一逛。” “怎么可能?” 高皓的声音,显得低沉:“没有人可以这么快恢复全部真气!你不是人……” 林焰握着这个残躯的脑袋,冷笑道:“伱这么个怪物,还说我不是人?老子若还不是人族,这世间还有真正的人吗?” 嘭地一声! 林焰真气爆发,穿透了这个脑袋! 顷刻间,高皓气机全无! 煞气增加三千六百! 斩杀这尊大罗仙体,所获的煞气,竟然比之于刘家老祖的阴神,还要更多一些! “我倾尽所有真气,又以煞气来恢复了一次真气,两次出刀,消耗甚巨!” 林焰暗道:“这一场买卖,倒是没什么赚头!” 他这样想着,将一千缕煞气,用以恢复真气。 余下二千六百,没有动用,留作积存。 他心中知晓,一旦获得造景之法,留用的煞气,就可以用于造就内景神域! 毕竟自身的六千四百八十道真气种子,并未折损,运功七日,可自行恢复。 他只需要在这诡夜之中,具备自保之力,就足够了! —— 观天楼。 灵禾姑娘怔怔看着这观天神镜。 她算是今夜当中,从头到尾,对无常的战绩,最为了解之人! 从一开始,箭射百妖,到斩杀袁通野、各家老祖、直至此刻,斩杀劫烬副教主! 无常的真气,仿佛无穷无尽,没有一点耗竭的迹象。 尤其是那劫烬副教主,高柳城当中,莫说斩杀对方,就算有能力阻拦对方的,只怕也不超过三个! 然而今日,她分明看见,无常一刀之下,映照夜空。 随后,劫烬副教主的光芒,就黯淡无光了。 无常的光芒,也变得黯淡了三分。 紧接着,本该耗尽真气的无常,光芒再度亮起。 随后劫烬副教主的光芒,便消失在了观天神镜之上,彻底陨落了。 “这还是人吗?” 灵禾姑娘只觉手脚冰冷,心道:“连超出人身界限之上的大罗仙体,都被他斩了?” 她偏过头,呼吸有些急促,说道:“其他各方,还没有回应吗?” “暂无回应。”有主事低声道。 “算了,这一战已经停歇,回不回应,都不重要了。” 灵禾叹了一声。 —— 柳尊神庙当中。 禁地之内。 大庙祝浑身绑缚着锁链。 而在他的面前,赫然是第二庙祝,竟然也被锁链捆住。 “确定让老七,暂时执掌神庙诸事?”第二庙祝出声道。 “他是合适的人选。”大庙祝神色平静,说道:“他杂事过多,心念最重,受到的影响最少,就算柳尊授意,他也不能及时回应!更重要的是,相关的‘解禁’之法,我不曾传过老七!” “陆公真有把握吗?”第二庙祝语气低沉,这般问道。 “涉及旧神,谁也没有十足的把握,陆先生只能是尽力而为。” 大庙祝低声道:“此事若成,我还能再支撑五年!五年之后,你继我位,也能再撑十年的光景!” “就看今夜了!” 第二庙祝低声道:“希望陆公,能够顺利炼气化神!” “他的炼神之路,比你我都纯粹得多。” 大庙祝缓缓说道:“这条路,虽然狭窄,但也是最不容易失控的道路了!” “但也是九死一生的道路。” 第二庙祝叹道:“更可惜,这终究是一条绝路!今夜就算他能成势,一步登高,但到了这山巅之上,就再也没有更高的希望了!” 大庙祝语气如常,缓缓说道:“你还看不出来吗?那位陆先生,早已把希望,寄托给了无常!” “据说监天司的韩征,自觉炼气无望,也曾经将所有的希望,寄托在这个无常的身上。” “但未有想到,也是因为无常,让他得以打破心结,突破炼气境,倒也算幸事。” “高柳城有此人杰,未来有望!” —— 高柳城外百里。 白龙君脸色变幻不定,终究叹了一声,暗道:“功亏一篑,连副教主都栽了!” 此刻,沼灵老人已经离去。 没有了这么一尊具备“炼神之威”的邪祟,已经无法驱赶黑夜当中的大量妖邪。 今夜攻城之势,也都无法再汇聚起来了。 更可惜的是,高柳城内,劫烬最后的力量,在今夜几乎倾巢而出。 此刻都已尽数被灭! 如今,留在高柳城当中,劫烬的人手,比之于全盛时期,百不存一。 且基本都是底层,无法再掀起什么风波了! “看来是早有准备,借机将我劫烬的力量,一扫而空,清了个干干净净。” 白龙君冷笑一声,低声道:“可惜,源头终究灭不了!火种不熄,星星之火,必有燎原之势!” 他声音落下,看向前方,脸色又凝重了下来:“与副教主交手的人,真是无常么?他怎么可能如此强大?比李神宗,都更为可怕……” 他沉寂了半晌,忽然屈膝跪下,仰面朝天,沉声道:“神尊在上,只盼火种落在他无常的身上,方是我劫烬之福!” 他往前躬身,脑袋触及地面。 叩了三个响头,才恋恋不舍,起身离去。 “今夜死伤惨重,还得给剑中君准备一具大罗仙体,实在不甘心!” —— 高柳外城,南门之上。 原本负责增援东门、西门、东南、西南等位置的各方强者,在察觉到城外妖邪逐渐退去之后,心中诸般念头,终究忍耐不住。 他们不敢直接闯入临江坊,而是沿着城墙,来到了南门这里。此番来的,有岳家老祖、岳家的家主、神庙护军前卫大统领、城守府麾下右城卫军大统领。 以及藏在暗中,审时度势,最后察觉无常威势浩荡,杀戮无情,从而选择继续藏匿的几位。 例如周家老祖、苏家老祖、第十庙祝、监天司两位镇守使、城守府的中卫大将军等等人物。 此刻,都汇聚于此。 这让原本外南城防的将士们,不由得惊慌失措,颇是不安。 就连顾副统领,也都不敢说话。 那位新任的大统领,更是脸色惊疑不定。 今夜之事,竟然引来这么多大人物? 尤其是内城各家老祖,那都是百岁以上的老人。 不单是在这一辈,哪怕是在自己的父辈,乃至于祖父那一辈,各家老祖都是传说中的人物。 是强大得无法想象的存在! 在高柳城的百姓眼中,如同仙神一般的人物。 但是这位新任大统领,摆平了前方城防事后,才发现,已经有两位“老祖”,脑袋被挂在了临江坊。 想起适才,对无常的不敬,心中不由得升起万般恐惧,战战兢兢。 在这些大人物的交谈当中,他也已经明白,前来的各方大人物,都是为了无常而来。 “陆公的炼神之势,尚未有功成的迹象。” 第十庙祝往后看了一眼,说道:“指挥使大人已出面了,谁再入临江坊,等同于彻底向监天司开战!” 场中气氛沉寂。 众人倒是不怎么畏惧那位已经断臂,走入穷途末路,将要殒命的监天司指挥使。 他们所忌惮的,终究是那个出城而去的无常! 在场众人,都不是愚鲁之辈,也知道无常此去,是为何故! 要斩杀城外妖邪,以那尊最强大的妖邪,来震慑自己等人! “先前我等确实是将他当做后辈奇才看待,却没有料到,他本领远在我等之上。”岳家老祖叹息说道。 “罢了,事不可为,不必强求。”苏家老祖回望了一眼临江坊,看着两位老头的首级,不由得闷声道:“免得他回来,找咱们的麻烦。” “若是回不来呢?” 就在这时,又听得岳家的家主,低声开口,这般说来。 无人应答! 气氛沉寂。 若无常死在城外,这炼神之势,也许未必不能去感悟一番! “他还有余力吗?” 忽然之间,神庙护军的前卫大统领,出声问道。 众人仿若未闻,没有任何人回应。 今夜的无常,表现已经超出了一尊炼气境,所应有的范畴。 单是被无常斩杀的炼气境,都要超过一掌之数! 其中那两位老祖,更是在炼气境达到巅峰,已经修持百余年的道行! 按道理说,无常真气早该消耗殆尽了! 但每一次,无论是谁,有了这样的想法,从而强闯临江坊,随后,那高楼之上,就会多挂起一个脑袋! 袁通野当时觉得无常连射百箭,又斩杀凶邪,真气必然是耗尽了,然后他的脑袋,被挂了上去。 白家老祖觉得无常在斩杀袁通野之后,势必真气耗尽了,然后白家老祖的脑袋被挂了上去。 孙家老祖觉得,无常继袁通野之后,又斩杀了白家老祖,怎么着也该彻底耗尽了真气,然后他老人家的脑袋,就跟白家老祖挂在了一起。 紧接着是劫烬十二相之一的丑牛,觉得继袁通野,白家老祖、以及孙家老祖之后,再真气雄浑的人,也该彻底力竭,然后他进了临江坊,最后脑袋连同面具,被一起挂上去了。 时至此刻,哪怕在场诸位,心中都觉得,连番大战,时至此刻,理当真气耗尽,可也没人再敢以身犯险了! 就算他们无法相信世间有真气无穷之人,就算他们认为,无常的真气,必有消耗殆尽之时,但也害怕自己会是无常真气耗尽之前,斩杀的最后一个人! 这一夜的前车之鉴,实在太多! “根据观天楼的示警,城外最大的威胁,是劫烬新任副教主,高皓!” 第十庙祝缓缓说道:“对于此人,想必诸位都不陌生!” 众人面色肃然,心中思绪纷呈。 所以,刚才那一刀,血色雷霆,宛如月牙,裂碎苍穹,就是冲着高皓去的! 凭着那一刀,是否能斩掉高皓的大罗仙体? 更重要的是,就算斩掉了高皓,无常还能活着回来吗? 黑暗之中,妖邪无尽,就算没有过于强大的凶邪和大妖,但蚁多咬死象……虚弱到了极致的炼气境人族,对于无尽妖邪而言,也是莫大的机缘! “就算没有妖物与邪祟的威胁,一旦陷入虚弱……城外的无尽诡夜,异气无处不在,仍会渗透肉身与魂魄。” 第十庙祝神色凝重,说道:“更容易失控!” 声音落下,却见前方,有一道人影,缓缓浮现出来。 在场众人,都是城中高层人物,修为都非寻常,遥遥望去,在夜色当中,已是看清了来人。 无常! 他归来了! 而在他的手中,还提着一个残缺的脑袋,鲜血不断滴落! 他缓缓站在了城门下,平静说道:“天还未亮,按照规矩,本座不该回城。” “这个首级,是劫烬副教主,前任黎城大城守,高皓的残留。” “待会儿挂在城墙上,正好威慑八方妖邪。” “既然晚辈不能入城,劳烦诸位前辈,代我照看临江坊。” 他微微抬头,看着来自于城中各方的高层人物,缓缓说道:“不过,这回晚辈的真气,差不多是真要耗竭了,哪位打算试试吗?” 城墙之上,众人俯视下来,本该有居高临下的意味。 但不知怎的,站在城下,抬头仰望的年轻人,却让他们觉得,仿佛已高不可攀。 “五爷说笑了。” 就在这时,监天司的一位镇守使,笑着说道:“城防守军辨别妖邪异气的能力,以及所能借用的器物和法门,都较为有限,所以定下了天亮之前,不得开城的规矩!如今第十庙祝,就在此刻,岂能让五爷被拒之于城外?” “此言正是!” 第十庙祝探出头来,伸手一抛,便是一道灵符。 林焰伸手接过,神色淡然。 “灵符未有变故,确是五爷真身!”第十庙祝偏头说道。 “开城!” 说话的,是城守府麾下,中卫大将军。 他的兵权,理论上仅次于大城尉之下,有着能够下令开城的权力! 随后城墙打开,林焰提着高皓的残缺首级,走入了城中。 进入了城中,回到了临江坊。 他甚至没有登上城墙,去跟来自于各方的大人物会面。 径直前往陆公小院。 然而在此时此刻,却也没有任何一人,胆敢说他狂妄自大! 因为他有狂妄的资本! 与此同时,陆公小院之外。 吕堂握着这一杆凶兵。 他口中含着一道灵符,用以抵御凶威。 但下一刻,凶兵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不断颤动,似乎想要脱离吕堂的手中。 “糟了!无常回城了!” 吕堂见状,面色微变,看向韩征,喝道:“他回来得太早!” “那指挥使先前不是说,城外来的是劫烬副教主吗?” “他说面对劫烬的副教主,无常能逃出生天就算本事!” “怎么回来这样快?” “快报指挥使!” 吕堂的声音尚未落下,便听得临江坊另外一端,传来指挥使的声音。 “不行!来不及了,带无常离开高柳城!快!” “他娘的,这劫烬副教主,怎么如此不堪一击?” “连拖住无常片刻,都做不到吗?” “他这时候回来,劫烬火种会落在他的身上!” 轰隆!!! 与此同时! 临江坊,最外围的街道上! 一截粗壮如水桶般的根须,骤然击穿房屋,朝着林焰而来! 仿佛一条灰黄色的蛟龙,神威浩荡,气机凶厉! “什么?” 林焰瞳孔紧缩,心中升起骇然之意! 状态不错,算下来也是一天更新一万五了,俺觉得今天可算是有脸求月票了 (本章完) 第237章 直面柳尊神威!【求月票!】 轰隆!!! 土地破裂,房屋倾塌。 只见这一截根须,通体灰黄之色,宛如蛟龙,骤然轰落! 金身!神通! 仓促之下,林焰来不及迎击,只得立时施展神通! 便见那根须轰然而至! 神威浩荡! 立时将林焰扫了出去! 哪怕如今的林焰,金身神通已然大成,却也在这一击之下,觉得浑身上下,仿佛骨断筋折,脏腑颠倒。 他摔在了地上,便见那宛如蛟龙一般的根须,末梢忽然裂开,延伸出密密麻麻的丝线。 那万千丝线,都尽数朝着林焰缠绕而来! “糟了!” 指挥使持刀,从远处赶来,大声喝道:“快逃!” 但他心中也明白,时至此刻,定是逃不掉了! 柳尊出手,足以轻易灭杀林焰! 但是刚才一击,只将林焰重创,显然就是要他失去反抗之力。 这根须之上,衍生出来的万千丝线,才是真正的手段! 只见在刹那之间,那万千丝线,将林焰缠绕当中,仿佛化作了一个蚕茧! “完了!” 指挥使如遭雷击,浑身僵滞。 —— 与此同时,城头之上,来自于高柳城上层的各方势力强者,无不为之惊骇。 他们都是这高柳城中,身份地位最高的人物。 他们之中修为最高的人物,也已经达到了炼气境巅峰。 然而只是看着前方的景象,神威浩荡之下,心中已然充满了恐惧。 “柳尊的根须!” “是柳尊出手了!” “柳尊沉眠多年,为何此刻对无常巡察使出手?” “不对,柳尊旧伤尚未痊愈,如若不是遭遇威胁,绝不可能出手!” “若是具备炼神之威的沼灵老人,强闯高柳城,引得柳尊出手,倒也说得过去,为何是对无常出手?” “莫非回城的,不是无常?” “不对……”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第十庙祝的身上。 这位是柳尊神庙的十二庙祝之一,乃是距离柳尊最近的人物。 然而此刻,第十庙祝的脸上,也充满了迷茫之色。 刚才他已然验过,无常并非妖邪所化。 那么柳尊为何忽然对他出手? 且如今的柳尊,算是初步苏醒了过来,这一道根须打下来,足以让无常灰飞烟灭! 为何只是重创? 这根须末梢的万千丝线,将无常裹成一个蚕茧,也是他这位第十庙祝,完全不曾见过的手段! “怎么会这样?” —— 观天楼之上。 灵禾姑娘怔怔看着观天神镜之上的变化。 整个观天神镜,都在这一刻,变得模糊,灰蒙蒙一片,再也看不清内中显化出来的光芒。 “被柳尊神威影响了?” 灵禾姑娘看向了侧方,怔怔半晌。 观天楼本就是依附着柳尊,建立起来的。 柳尊本体就在这里,然而根须铺满大地。 高柳城就是在根须守护范围之内,建立起来的。 如今在临江坊那边,一条根须,破土而出,竟是朝着无常攻打而去。 她怔了一下,心中升起一个可怕的念头:“我神庙高层里,有劫烬的人?” 在柳尊神庙当中,有着众多烧香人,但唯独十二庙祝,才有资格,沟通柳尊神意。 可十二庙祝当中,能够请动柳尊出手的,不超过一掌之数! 必定是其中一位庙祝,影响了柳尊的判断,对无常出手! 杀死无常这位栖凤府人族第一天骄,当代至强的人物! 必然是劫烬的手笔! “终于出手了吗?” 然而此刻,却听得一个声音传来,显得有些疲惫。 “师尊?” 灵禾姑娘转身看去,露出惊愕之色。 来人正是她的授业恩师,神庙第十二位庙祝。 此刻,这位十二庙祝,显得极为疲惫。 他摆了摆手,示意所有的主事下楼。 众人迟疑了下,才匆忙下楼,不敢停留。 “柳尊出事了……” 灵禾姑娘连忙上前,神色凝重。 十二庙祝摆了摆手,喘息道:“在我神庙当中,有资格沟通柳尊神意,并且有能力,动用柳尊根须的,其实只有四位庙祝!” “但在今夜,大庙祝与第二庙祝,都已经被锁链封禁,并困在神庙之后了。” “另外两位,则由大城守与大城尉,亲自看押!” “今夜柳尊出手,不是庙祝所为。” 停顿了下,才听十二庙祝低沉着道:“是旧神的意志!” 灵禾姑娘只觉浑身冰寒,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 “柳尊要杀无常?” “为什么会这样?” “无常巡察使,斩杀妖邪无数,诛灭劫烬众多!” “他不可能是妖邪所化,更不可能是劫烬众人!” “难道是今夜他杀了太多城中的人族强者,才被柳尊视为外敌?” “可是……可是……”灵禾姑娘声音愈发低了,眼神之中,变化不定。 十二庙祝脸色灰暗,缓缓说道:“如果事情顺利,五年后你会继任十二庙祝之一!如果事情不顺,你明天就会是新任庙祝!” 他看着灵禾,脸上有些怜悯疼惜之色,低声道:“柳神,不是你想象之中的柳尊!庙祝,也不是位高权重的象征!这也是一条绝路……” —— “糟了!” 与此同时,神庙的禁地当中。 大庙祝睁开眼睛,脸色变幻,低沉道:“怎么会应在无常的身上?” “伱们选定的人,不就是他?”第二庙祝也怔了一下。 “按照原定的筹划,无常此刻应该是身在城外!”大庙祝脸色变幻,说道:“今夜柳神定然对临江坊出手,但要杀死的人,不是无常!” “所以今夜的筹划,失败了?”第二庙祝扯了扯锁链,露出了自嘲的神色。 “不算失败。” 大庙祝眉眼低垂,缓缓说道:“只是今夜要死的人,改成了无常!” “一个惊才绝艳的人族,不逊色于李神宗的人物。” “我们所付出的代价,比预计的更高。” “但今夜不会失败!” —— 临江坊当中。 城头之上。 各方强者,呼吸凝滞。 感应着柳尊的神威,谁也兴不起抵抗的念头。 只是他们心中,都有一个共同的疑惑。 柳尊的根须,没有轰杀无常! 而是延伸出万千丝线,将无常裹成一个蚕茧! 此举又是何意? 但就连第十庙祝,都满面的迷茫,显然不知晓其中真意。 “也许……是柳尊赐予的机缘?” 监天司的那位镇守使,眼神当中,浮现出陶醉之色,低语着念了一声。 然而就在此刻,却见监天司指挥使,手中持刀,口中念咒。 怀中一道灵符,骤然飘起,无火自燃,落在刀锋之上。 “斩!” 指挥使的一刀,斩在了柳尊的根须之上! 轰然一声! 根须动荡了一瞬! 紧接着,又见根须末梢,延伸出来的万千丝线,都在颤动。 万千丝线的末梢,正是裹住了林焰的蚕茧。 蚕茧内中,轰然爆发金光! 随后从四面八方,击穿蚕茧,金光迸发出来! 只见万千丝线,在顷刻之间,被彻底崩断! 而林焰从蚕茧之中,跌落了下来。 他依然维持着金身神通。 但此刻,浑身上下,金色皮肤之上,密密麻麻,满是白点。 这出自于柳尊根须的万千丝线,想要击穿他的皮肤,深入他的体内。 但金身神通已经大成,勉强维持,肉身未有被根须刺穿。 “……” 林焰左手,正紧紧握着一块黄金。 正是红衣女子给他留下的,原本已经化作了一张金色的书页,呈现出冥府的场景。 但是在刚才,这黄金书页忽然凝成一块,爆发出强大的力量! 否则,纵然林焰仍在全盛之时,也无法打碎这块蚕茧! “你……” 指挥使脸色变幻,看向林焰的眼神当中,多了三分戒备。 随后就听得临江坊当中,传来一个老者的声音。 “没事!快过来!” 听得这个声音,指挥使才露出了惊喜之色。 而林焰也听出了这个声音。 正是赠予宝物,替自己炼出照夜宝刀的那位无名老者。 然而在这个声音传出之后,城头之上,各方人物,也都面面相觑。 只见第十庙祝,脸色变得复杂,眼神当中,满是不可置信。 岳家老祖更是脸色一惊,与其他老祖对视了一眼。 此人是神庙建立以来,最凶恶的叛徒! 六十年前的神庙真传! 前任大庙祝的首徒! 于六十年前,刺杀前任大庙祝,最后被栖凤府城最高指挥使,亲自斩杀! 这是神庙最大的丑事! “他没有死?” —— 就在各方都感到震惊的这一刻。 便听得指挥使大人怒声道:“无常,还不过来?” 轰隆隆!!! 柳尊根须,愈发凶狂,朝着林焰而来! 沿街两侧,房屋崩塌,内中接连传来惨叫之声! “……” 林焰握住照夜宝刀,忽然转身便走。 他没有前往临江坊,而是朝着正南城门而去,准备出城! “无常想祸水东引?” “快逃!” 城头之上,各方人物,无不大惊! 只见无常朝着这里赶来! 又见他身后,柳尊根须宛如一条蛟龙,滚滚而至。 所过之处,街道崩塌,房屋倾倒,地面破碎! 见着这般场面,谁也不敢再停留于城墙之上,朝着两侧,疯狂逃命。 若是被柳尊误伤,哪里还有命在? 月初了,先求个月票,继续码字! (本章完) 第238章 我这一刀,斩心中神!【求月票!求订阅!】 临江坊南侧外围。 只见柳尊根须,破土而出,掀翻土地,倾倒房屋,朝着林焰追击而去。 而林焰朝着城门处,疯狂逃去。 根须如龙,紧随其后。 “疯了!” 曾经作为神庙首徒的老者,怒而跳脚,骂道:“他想干什么?” “他不想祸及整个临江坊!” 指挥使终究是了解林焰的性情,不由得松了口气,道:“由此也可见,他确实没有被种下劫烬的火种!” “现在怎么办?”老者出声道。 “柳神盯住他了,就照他的意思办。” 指挥使当即收刀入鞘,伸手抓住老者的手臂,沉声道:“房里这祭坛用不上了……” “只要能成事,死在哪里,也都无妨。” 老者忽然笑了声,说道:“走!” 指挥使提着老者,朝着正南城门赶去。 与此同时,陆公小院。 韩征和吕堂,面面相觑。 “要不然,这杆凶兵给你,去帮无常?”吕堂忽然出声道。 “陆公这里,也不容有失。”韩征摇了摇头,说道:“暗中藏匿的劫烬,以及妄图借助陆公炼神大势的那些老家伙,都不好对付,不能给他们机会!没有凶兵,你和我,都护不住陆公!” “他怎么就回来了呢?” 吕堂脸色复杂,低声道:“本以为他出城,足以自保,谁想对方竟然如此不堪一击,无常这么快就回来了!” “今夜真正的图谋,到底是什么?” 韩征忽然开口,看着吕堂,说道:“为什么最后一步,涉及到了柳尊?” 吕堂沉默了下,才道:“具体谋划,我也不知道,但是,当初陆公被革去庙祝之职,选择回到高柳城,从一开始,就是为了柳尊来的!” “就是为了今日?” 韩征呼吸微滞,心中沉了下去。 然而正南城门,已经被轰然打塌了一片。 好在先前各方强者退走,引得城防守军,也都提早避开,暂无伤亡。 此刻林焰到了城外。 柳尊根须,依然如同蛟龙,紧随其后,大地拱起,破碎不堪! “果然!” 林焰心中,并没有感到震惊,对此早有所料。 在数百年前,柳尊的根须,只局限于本体周围。 后来人族沿着柳尊的本体,建造了城池。 直到六十年前,柳尊恢复了一部分旧伤,根须延展出来。 于是人族扩建了外城! 但是如今,柳尊的根须,已经再一次在地下延伸于外。 不再只是局限于外城,而是可以达到城外数十里。 所以,人族高层,才决定扩建新城。 此刻城外大地上,土地拱起,岩石破碎,一片山崩地裂的惨状。 “逃不掉了!” 林焰看着城外三五里地处,被拱起的山石泥土,宛如一座又一座连绵的山丘,阻断了原本平坦的前路。 而自己脚下的土地,也忽然塌陷了下去。 大地起伏,将他腰身以下,尽数夹在了地缝当中。 轰! 林焰再一次施展金身神通。 紧接着,他将所有的煞气,都尽数添加在了修为之上。 随后,他握紧了照夜宝刀,深吸口气。 身后那一条根须,粗如水桶,神威如龙,已然临近! 但这一次,根须却没有立即攻向林焰。 而是光芒闪烁之间,那根须末梢,微微展开,颇为缓慢。 然后才见到内中,有万千丝线,逐渐延伸出来。 以极为缓慢的速度,朝着林焰再次汇聚而来。 祂似乎还是想要重新将林焰裹成一个蚕茧。 “不对劲……” 先前林焰凭着金身神通,勉强维持。 又得到红衣女子的黄金之助,从而得以破开蚕茧。 但此刻林焰心中恍惚间,有着一种直觉! 柳神看似故技重施,但朝着自己而来的速度,却变得缓慢了。 仔细看来,那万千丝线,似乎有了一种“特殊”的排列规律! 柳神再次出手,绝不会跟先前一样! 金身神通恐怕挡不住! “如果我的金身也挡不住,万千丝线入体,那么从此之后……” 林焰心中暗道:“我大约是有资格,继承下一任劫烬教主之位了!” 他对于劫烬的来源,一直都抱有极大的怀疑。 但从未想过,源头竟然会在柳尊的身上。 准确来说,作为高柳城出身之人,他根本不敢去想,源头会是在柳尊的身上。 直到今夜所见,他才终于放弃了最后的一点侥幸。 劫烬的火种! 祸乱的源头! 源自于柳尊! 林焰握紧了手中的刀,眼神逐渐变得坚毅,沉声道:“那就来吧!” —— 高柳城西南方向。 监天司的那位镇守使,翻过了城墙,朝着城外而去。 他正是先前主动开口,让第十庙祝,为无常验明正身,从而让无常得以入城的那位监天司镇守使。 适才无常往南而逃,柳尊根须紧随其后。 各方强者见状无不畏惧,朝着两侧仓皇而逃。 未有想到,他竟是逃出了高柳城,径直往西来。“朱奇,好不容易坐上镇守使的位置,这么逃出来,可惜了些。” 就在这时,前方传来声音。 “谁?” 这姓朱的镇守使,面色大变,朝着边上看去。 只见一个白色衣袍的男子,从岩石之后,走了出来。 “辰爷,您什么时候回来的?” “教主接过了残狱府之事,我自然就回来了。” “事情成了?” “成了。” 辰爷微微点头,说道:“你逃得快了。” 这朱奇低声道:“属下先前借机说话,让第十庙祝验明正身,让无常得以提早回城,才有此刻的局面!但是,回头城中清查,怕是瞒不过指挥使,还有那位陆公……” 辰爷不置可否,只看向正南门的方向,缓缓说道:“如果事成,伱为首功。” 朱奇低声道:“辰爷此来,是要收他回去吗?” 作为劫烬十二相之首的辰龙,神色依然平淡。 “栖凤府人族第一天骄,不,准确来说,他已经是顶尖强者。” “劫烬能有此等奇才,未来大事可成。” “这样的人物,就算身份暴露,无法继续潜藏于城中,也是我劫烬的中流砥柱,将来的希望!” “可不能在今日刚成了劫烬,就被高柳城,当场扼杀了去!” “所以,本座来此,准备救他。” 辰龙背负双手,说道:“等真神的意志,注入他的体内,就可以带他走了。” 朱奇却迟疑着道:“这个无常,年纪不大,但本事极高,诸般手段层出不穷,且真气仿佛没有穷尽……更可怕的是,他竟然没有半点被异种真气影响的痕迹!” “杀人无数,依然没有被杀戮之意影响,毫无失控的征兆!” “适才他转身出城,仍然把百姓的人命看得极重,足见他意志坚毅!” “神尊已经失手过一次。” 迟疑了下,朱奇继续说道:“没有长年累月的影响,仅一夜之间,要将此人意志扭转,成为我劫烬的一员,只怕不易。” “神尊至高无上,岂是你能质疑的?” 辰爷偏头过来,眼中竟然浮现出了杀机,冷声说道:“若不是你今夜立功,本座现在就扯碎了你!” 朱奇面色大变,连忙跪倒,浑身颤动,不敢再发一言。 辰爷这才收回目光,平静道:“无常是高柳城出身的人,柳尊便是天地父母!莫说抗衡,今日面对真神的威压,他连出刀的信念都没有!” —— 生于高柳城的人,自记事以来,便知柳尊乃是高柳城唯一的守护之神,至高无上! 从记事起,城中家家户户,逢年过节,祭拜柳尊。 从长大后,更是知晓黑夜之诡异,明白柳尊之功绩。 没有柳尊的存在,就没有高柳城的建立,也就没有城中之人的活路。 高柳城的百姓,许多代人,得以传承下来,得以繁衍生息,都依靠着柳尊的庇护。 而对于柳尊的信仰,也在这许多代的人族当中,一代又一代,传承了下来。 柳尊就是天地,柳尊就是父母,乃是城中百姓心中的信仰! 没有人胆敢对柳尊不敬! 更没有人胆敢对柳尊拔刀! “大逆不道啊……” 林焰叹了一声,握住了手中的刀。 他有着前生的记忆,但今生终究生在高柳城。 实际上,他上一次也曾对柳尊根须拔刀。 但是在他心中,那一刀斩的是甲子太岁肉身。 他那一刀,是助柳尊摆脱甲子太岁肉身的纠缠。 但是此时此刻,他面对的,是真正的柳尊根须。 指挥使大人,是栖凤府人士,他敬奉的是梧桐神母。 可林焰此生,自小敬奉的,便是柳尊! 他深吸口气,看着已经临至身前,不足一丈的万千丝线。 骤然一刀,往前挥了过去! 林焰此刻,身上只有三千六百道真气,也失去了小白猿的助力。 所以这一刀,威势远远不如斩杀劫烬副教主的那一刀。 但林焰仍然坚持挥出了这一记血煞惊雷刀! 刀光血色,雷霆炸响! 却在惊雷当中,夹杂着一道苍老的声音。 “这一刀,当可弑仙屠神!” 是陆公的声音! 林焰心中一震。 便看见刀光,往前而去。 万千丝线,顷刻而断。 刀光落在了柳尊的根须之上! 便见这一截根须,被一刀斩断! “成了吗?” 林焰放下了刀,眼神复杂。 他这一刀,不单是斩了眼前的柳尊根须。 他这一刀,也斩了心中的神! 无尽的疲惫之感,瞬息之间,席卷全身。 一夜拼杀,直到此刻,真气耗尽,源于肉身的疲惫,来自精神的疲乏,都在这一刻,爆发了开来。 轰!!! 被斩断的那一截根须,尚未落地,便骤然破碎,化作无穷的细屑。 这数之不尽的细微木屑,竟是无火自燃! 无尽的火种! 朝着林焰而来! 这才是真正的劫烬火种! (本章完) 第239章 六十年谋划,只求一死! 原以为斩断了柳尊的根须,今夜最大的危局,便彻底过去了。 未有想到,柳尊根须断裂之后所化的木屑,无火自燃,化作火光,才是真正的手段! “……” 林焰眼神恍惚,面色黯然。 他挥出这一刀之后,真气耗竭,肉身疲惫,精神疲乏,已无力再战。 眼睁睁看着眼前这数之不尽的火光星点,朝着自己汇聚而来。 然而却在这一刻,耳边听到了叹息之声。 苍老的声音,显得有些熟悉。 “不要怕,拿起你的刀。” “……” 林焰恍惚之间,看着眼前出现了个老者。 他记得这个老者,当初第一次进入内城监天司,就是这个老者,口口声声地辱骂监天司指挥使是个老废物。 后来老者赠了一件宝物,替自己重新炼制佩刀。 当时老者自称已死之人,无名无姓。 “我来赴死了。” 老者面对着林焰,苍老而枯槁的面容上,露出了极为复杂的笑意,有着一种终于得以解脱的神态。 轰隆!!! 数之不尽的火光,尽数汇聚在老者的背上。 他挡在了林焰的身前,没有让任何一点火光,落在林焰的身上。 他枯槁如树皮的脸上,逐渐变得扭曲,眼神变得幽深。 但他仍是轻笑了声,说道:“似我这般腐朽的老怪物,注定是无法再为人族效力了,往后的时代,该交给你们了。” 他眼神有些恍惚,叹息着道:“六十年前,我的师尊,替我遮风挡雨,以命庇护。” “我这一生,错过很多事,也做错很多事。” “唯独守护高柳城这件事,我不敢做错任何一点。” “苟延残喘六十余年,等的就是今日。” “身为人族,我尽力了。” 他声音落下,微微闭目。 而在他的身后,浮现出一道身影。 那是高柳城监天司的指挥使大人。 “老兄,今日先走一步,用不着多久,我便来陪你。” 此刻指挥使大人,独臂高举,手持长刀,悍然斩落下来。 林焰张了张口,似要说些什么。 便见指挥使的刀,斩在了这老者后脖颈处。 世间的一切,似乎都僵滞了下来。 轰地一声! 却见老者浑身气机爆发! 他脸色变得狰狞,面前的林焰被气机掀翻,抛出数十丈远。 而身后的指挥使,这一刀竟然只是斩入皮肉半寸,就无法再落分毫。 “糟了!柳神的‘劫烬火种’,比预料中更为浓郁!” 指挥使心中一沉,下意识就要取出灵符。 但他脸色,顿时苍白了下来。 因为陆长生亲制的那一道梧桐神符,已经被他用掉了。 先前为了救出林焰,他已经燃了灵符,砍在柳尊根须之上,从而让万千丝线为之震荡,帮助茧中的林焰脱身。 此刻,灵符用尽,以他的力量,竟然斩不下这位老友的肉身了。 “不过如此!” 便见老者面露冷色,伸手一挥。 指挥使宛如一道流光,被拍飞了出去,砸在外南城墙之上,塌陷了一大块。 纵然是以他的修为及体魄,都在这一刻,骨断筋折,血肉糜烂。 他张口吐出血来,强撑着要站起来。 就见那老者,转身过来。 一步踏出,已至城墙下。 这一掌按落,便要将指挥使的脑袋,打入胸膛之内! 眼看指挥使,无力抗衡,在这一刻,便要彻底身死。 却见老者浑身僵滞,面容之上,有着极为扭曲的神情。 时而疯狂、时而痛苦、时而悲伤,旋即都化作了一声怒吼。 “杀了我!” “……” 指挥使挣扎起身,却颓然坐下,口鼻溢血。 他不由得朝着临江坊的方向看过去。 如果此时此刻,还有人能够斩杀这位承载了柳神法力的老兄弟。 那就只有陆公了! 但陆公只有一击之力,先前已经施展到了林焰的刀光之上! 今夜谋划,已经到了最后一步! 终于将劫烬的火种,尽数拘禁在这位老友的身上! 只要斩了这位老友,便能完成这多年以来的谋划! 难道临至此刻,终究是要功败垂成? 就因为自己没能克制得住,提早用掉了陆长生那一道神符? “换刀……那把刀……” 老者浑身僵滞,似乎忍受着巨大的痛苦,在挣扎之中,缓缓跪倒在地,低沉着道:“照夜……” 指挥使大人闻言,怔了一下。 便见不远处的林焰,拖着疲惫的身体,拾起一把刀,踉跄着走来。 “快!” 老者发出沙哑的声音,然后艰难地伸出手,死死掐住自己的脖颈。 他强迫着自己的头颅,抵在地上。 从而将后脖颈,完全露了出来。 林焰不断地喘息着,忍受着肉身与精神的疲惫,无尽的困倦,宛如黑暗的潮水,不断汹涌。 他的眼皮,仿佛有了千斤重,几乎睁不开。 他每一次喘息,都粗重得似乎要用尽所有的力气。 每一步都似乎极为遥远。 终于,林焰来到了老者的身后。 他极为费力地举起了刀,显得极为沉重。 体内没有真气。 肉身依旧疲惫。 “前辈走好!” 林焰整个身子,都压了下去。 这一刀,与其说是他自己挥落下来的。 不如说是这把刀本身的重量。 锋刃锐利,落了下去。 落在老者的脖颈之处。 仿佛落在了一块豆腐上面。 轻而易举,切了过去。 刀斩过了脖颈,然后径直斩在了地面上。 气氛变得极为凝滞。 “……” 指挥使大人看着眼前这一幕。 林焰握着刀,人已倒在了地上。 而这位老友,依然跪在那里。 头颅动了动,似乎想要抬起头来,跟自己道别。 却在这一刻,头颅从脖颈处,掉落下来,滚了两圈,来到了自己的脚边。 无头的尸身,倒落下来。 脖颈断处,鲜血喷涌。 大事已成! 但指挥使的眼神之中,却没有半点的喜色。他张了张口,似乎想说什么,但口鼻中鲜血再度涌出,竟只能发出低声的呜咽。 —— 西南方向。 辰龙的眼神,变得颇为复杂。 他没有料到,出身于高柳城的无常,竟然真的敢对柳尊挥刀。 “这一次,在残狱府的古老净地当中,得到了几卷关于古老时代的记载。” “那个时代,人族的领袖,至高无上,称为帝皇。” “帝皇为君,君即为父。” “上面记载了一些典故,为君父者,只一道旨意,就能让臣子,甘愿自绝性命。” “当初我获悉柳尊的心意,便决心要为神尊效力,万死不辞。” “本以为无常,也应该是如此。” “未想他竟然敢对神尊挥刀!” 辰爷面色冰冷,缓缓说道:“此人,是无君无父之徒!” “这种人,没有敬畏之心,他迟早要凌驾于整个人族之上,从而权势熏心,将来必定迷失本性,注定是失控的下场!” “他目前是我们的对手,但不会是长久的对手!” “他这样的人,在人族当中的时日,也不会过于长久!” 随后,便见辰爷挥了挥手,叹息说道:“罢了,该走了。” “这……” 朱奇低声道:“就这么走了?现在上去,也许能杀了他们!” 辰爷平静说道:“神尊的力量已经被斩掉了……此刻柳尊神庙,重新掌握了神尊的本体,若是再近前去,极有可能,会被庙祝请动的神尊根须,打成齑粉!” 朱奇闻言,心中震动,不敢多言。 他看向前方,有些遗憾,低声道:“如果刚才,咱们前去营救?” 无常挥刀之后,本以为火种会尽数落在无常的身上。 未想被那老家伙,给截住了。 老家伙非但给无常遮挡住,更是以自身拘禁劫烬火种,愿以一死,来灭此火种。 “其实,就算得不到无常,能够将那老家伙带走,也算不错了。” 朱奇低声道:“他身上,毕竟有最强烈的火种!” 辰龙微微摇头,说道:“他只是一个藏了六十年的‘器皿’,用来容纳火种的!这个人,无法成为我劫烬的一员!若是救下他,将来他对我劫烬,就是灭顶之灾!” —— 观天楼之上。 观天神镜的景象,恢复如初。 象征着无常和指挥使的光芒,极为黯淡。 就连陆公的光芒,也在闪烁不定,逐渐昏暗。 “柳神的意志,被斩掉了。” 十二庙祝长出一口气,看向另外一侧,道:“辰龙走了,还好……”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灵禾沉默了半晌,终于出声问道。 “大庙祝应该已经解开枷锁了,今夜的筹谋,为师只是奉命行事,只知晓自己所负责的这一部分。” 十二庙祝摇头说道:“完整的布局,是他与陆公商议,涉及到梧桐神庙大庙祝陆长生,以及监天司指挥使……等他们来了,就能理清这来龙去脉了。” 灵禾姑娘问道:“所以今夜谋划的事情,算是成了吗?” 十二庙祝应道:“成了一半。” 灵禾问道:“另一半呢?” 十二庙祝指着象征着陆公的黯淡光芒,说道:“原本应该成了,但现在……只怕难了!” “嗯?” 就在这时,师徒二人,都不由得朝着观天神镜之上看去。 象征着无常的光点,竟然在闪烁之间,不断壮大。 竟然是在以极快的速度,恢复着真气。 眨眼之间,就已颇为明亮。 —— 高柳城,南门以外。 一片狼藉,土地起伏,碎石泥土。 连城墙也塌了几处,仿佛废墟。 林焰只觉得,极为疲惫。 肉身与精神,都在黑暗之中,无比困倦。 但他终究没有选择沉睡下去。 斩杀了那无名的老者,他竟然获得了九千五百四十七缕煞气。 这是他觉醒神通以来,所获的最大一笔煞气! 而这一刀,却也是他修炼以来,最是虚弱无力的一刀! 但他心中明白,刚才那一刀,斩的不是那老者! 是劫烬的火种! “加!” 林焰将煞气添加在真气之上,用以恢复。 有了真气在身,肉身的疲惫与精神疲乏,都被压了下去。 他握紧手中刀,缓缓撑起身子。 “……” 几乎被打废的指挥使大人,正尝试着挣扎起身,便发现林焰已经站了起来。 指挥使的眼神当中,满是错愕与惊异。 “没死就好。” 林焰见他还活着,松了口气,却低头看着这一具,已身首分离的尸体。 对方替自己承接了劫烬的火种。 又不断挣扎着,避免发狂。 更是将脑袋低了下去,让林焰的刀,落下得更为顺利。 他为了求死,费尽了所有的气力。 “他不是为了求死,是为了守护高柳城。” 指挥使大人叹息道:“当初他赠伱的陨金,极为珍贵,本以为是看重你,想要替你解决血煞神刀的弊端……现在看来,他是害怕今夜出现意外,多准备了一个能杀死他的手段!” 先前指挥使的刀,没能砍下这老者的脑袋,因为劫烬火种的力量,挡住了刀锋! 但是这照夜宝刀,在炼制之时,乃是经过了老者体内的真火。 刀上有老者的气机! 所以照夜宝刀,对这老者而言,不算异物。 刀锋斩落之时,就如“自身血液”,归流于本身,因此没有惊动劫烬火种的力量。 所以这一刀,哪怕林焰已经力竭,仍然斩落了老者的脑袋。 指挥使有些自嘲之意,说道:“他为了今次赴死,还真是殚精竭虑,用尽了谋划。” “这位前辈是谁?” “柳尊神庙上一任大庙祝的首徒,如果不是当年祸乱,他应该是这一任的大庙祝。” “我记得监天司里,关于柳尊神庙的机密卷宗,里边好像有他,但记载的是神庙叛徒?” “当年的上一任大庙祝,也是这么死的……不一样的是,当时全城祸乱,死在众目睽睽之下!” 指挥使叹息说道:“涉及柳尊,以及劫烬的根源,便也只能对外宣称,他是神庙叛徒,弑杀恩师,妄图篡位……” “所以他老人家,是一个在六十年前,就死了的叛徒?” 林焰面色复杂,低声道:“六十年里,生不如死,所以今日一死,便是解脱。” 指挥使缓缓说道:“这六十年里,他一直都在等着赴死的这一日!” 就在此刻,高柳城内,忽然闯出来一道人影,极为慌乱。 “韩总旗使?” 二人都看了过去。 便听得韩总旗使脸色苍白,说道:“陆公气机外泄,炼神之势已维持不住,怕是要失败了……” (本章完) 第240章 去见陆公最后一面! 先前柳尊根须攻来。 当时林焰体内真气,只有三千六百道,自知这一刀威势不强,根本伤不到柳尊根须。 只是他不想坐以待毙,所以还是挥出了这一刀! 刀斩出去的时候! 他就斩灭了心中的神! 可他心中,并没有奢望那一刀,能够斩掉柳尊的根须。 然而陆公的声音,骤然传来,便让这一刀,威势暴涨! 在柳尊根须被斩断的时候,林焰便认为陆公已经炼神功成,才有此等本领! 却没有想到,却又传来了陆公气机外泄,炼神之势即将崩溃的消息。 他心头震动,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原本陆公炼神之势,节节攀升,眼看颇为顺利,刚才……” 韩总旗使脸色复杂,说道:“忽然便气机外泄了。” 在闭关突破的期间,强行出关,运使“神威”,助林焰那一刀的威势。 指挥使微微闭目,叹息了声,道:“原本以陆公的底蕴,有很大希望,可以完成炼气化神的最后一步!但刚才,助你一刀,斩断柳尊根须,消耗过重,绝了他自己的路……” 他看着南边的方向,说道:“但是,在我等最初谋划当中,陆公闭关期间,会出手一次,但他只有一击之力!” 林焰面色变幻,低声道:“所以,陆公出手,也是早已定下的!” 韩总旗使闻言,更是面色微变,说道:“也就是说,陆公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能够晋升炼神境?” “不!” 指挥使大人摇头说道:“陆公不是孤注一掷的人,还有后手。” 林焰沉声道:“后手呢?” 指挥使大人皱眉道:“按照原定的计划,天亮之前,就会赶到。” 此刻,天色灰蒙蒙一片。 东边的尽头,已经浮现出一丝鱼肚白。 晨曦将起,天色将明。 但是本该到来,助陆公成就最后一步的“物事”,至今没有送到。 “老韩,替我收敛这位老友的遗体。” 指挥使深吸口气,拄着刀,强撑着,站起来。 他缓了这片刻光景,已经恢复了不少,但依然显得极为虚弱。 林焰上前搀扶住他。 却见指挥使摇了摇头。 “事情有变,东西没送到,我亲自去接!” 指挥使脸色难看,说道:“这次那件东西,是从府城送来的,走监天司的路子,会在中途交接,转送高柳城……如今迟迟不到,必然是昨夜混乱,途中出了变故!” 林焰神色凝重,说道:“我随你一同前往。” 指挥使摇头道:“负责前去交接的,是我亲自挑选的照夜人。” “照夜人,身在黑暗之中,藏于各方之内,久而久之,性情多疑。” “他们的运送轨迹极为复杂,只有我能辨认出来。” “除了我之外,他们不信任何人。” “若是你跟我去,他们会更添疑虑,平生波折。” “况且,按照原定计划,东西在一刻钟前,就已送到,助陆公完成炼神的最后一步!” “耽搁了这么久,再等那东西护送回来,万一陆公坚持不住……” 停顿了下,指挥使大人继续说道:“到了此刻,陆公想必会有很多话要告诉伱,你去见他老人家最后……” 他张了张口,终究没有再说。 尽管他觉得,这也许是见陆公的最后一面,可“最后一面”这四个字,终究太不吉利。 “你自己撑得住吗?”林焰叹息道。 “刚才没被打死,一口气在,就死不了。” 指挥使收刀入鞘,说道:“观天楼没有示警,照夜人没有燃烽烟,应该不是遭遇强敌,你去了也没用……” —— 陆公小院之外。 吕堂将凶兵,放在了身侧。 他站在了门口,宛如一尊雕像,半晌沉寂,未有动静。 内中没有任何声音,只是他能察觉得到,陆公的炼神之势,已经逐渐维持不住了。 仔细想来,跟随陆公也有十多年了。 当年未满三十,修至内壮巅峰,意气风发,见不得世间半点不平事,怒而当街杀人。 若非陆公作保,他多半是死在牢狱当中了。 跟随陆公身侧,九年前修成炼精境,时至今日,又入炼气境。 原以为,能在陆公身边,再有个十多年,未有想到,这次陆公闭关,竟然成了最后一面。 吕堂拾起了长戟,看着小院的门口,闷声道:“整天神神秘秘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个老头子,当真是算无遗策,结果这最后一步,还是算得差了,把命给丢了……” 他握着长戟,低沉着道:“不过,作为你的护道人,不管这件事情背后涉及到谁,我一定全杀了,给你报仇!” “好!” 就在这时,林焰的声音传来,沉声道:“要杀人时,我陪你同去!” 吕堂偏头看了过去。 却发现除了林焰之外,身边还有一个人。 是林家的二哥,林磊。 也是陆公对外公布的关门弟子。 “来啦?” 吕堂叹了一声。 “是我本事不济,拖累陆公了。” 林焰看着院中,说道:“若不是强行出关,一言助势,陆公便不会底蕴消耗,落得这般境地。” “是你本事太强了。” 吕堂缓缓说道:“劫烬副教主,都没拦下你……可是,如果你再强一些,该有多好!” 他看向院中,声音低沉,说道:“不过,这不能怪你,陆公料到了这点,也做好了要出手的准备。” “所以,他老人家已经准备了后手,可惜出了变故。” “时至此刻,东西还没送来,陆公多半是不行了。” —— 柳尊神庙。 大庙祝等人,已经解去了锁链,走出了禁地。 “事情成了,柳尊腐化的那一条根须,已经斩掉了。”大城守上前来,神色肃然:“付出这么大代价,能维持多久?能再维持六十年?” “维持不住!” 大庙祝摇头说道:“柳尊如今的状态,跟六十年前不同,而且我等的状态,跟六十年前也不同……不过,至少可以再维持五年以上。” 大城守摇头说道:“太少了。” 大庙祝却自嘲地笑了声:“维持五年以上,需要陆先生相助。” 他看向临江坊的方向,低声说道:“但现在看来,陆先生熬不过这一关,怕是撑不住五年了。” 大城守闻言,也陷入了沉默当中。 他已经从观天楼、城防守军、监天司等各方面,获悉了临江坊之事的详细过程。 无常巡察使,杀敌手段太狠! 劫烬副教主竟然不堪一击,没能纠缠住无常! 杀得太快,回城太早,打乱了布局! 而监天司指挥使,决断有误,提早用了灵符! 最后陆公只能出关,协助无常,斩了柳尊根须。 就是这一次出关,消耗了力量,减弱了底蕴,无法打破那最后的关卡。 “陆公已经要晋升炼神境,却为了无常,自绝于此。” 大城守低声道:“尽管无常的天资,令人感到震撼,但用一尊炼神境来换他,说不准是亏了的。” “你计算的,是得失。” 大庙祝叹了一声,说道:“对于陆先生来说,无常已经是他的后辈,不是以得失而论了。” “……” 大城守叹息一声,然后施了一礼:“我先走了。” 大庙祝出声道:“这里的事情,你还没有完全解决,为何急着离开?” “为了高柳城,陆公付出甚多,劳苦功高,如今他老人家到了最后一步,于情于理,都该送他最后一程。” 大城守吐出口气,说道:“我想亲自去祭拜他老人家。” “嗯?” 大庙祝想了想,沉吟着道:“你且稍等,老夫收拾一下,随你同往。” 大城守闻言,摇头说道:“你是柳尊神庙的大庙祝,只能敬奉柳尊本体,即便去了,也祭拜不得,还是留下,收拾残局吧。” —— 天色已经明亮。 东方朝阳初起。 陆公小院之外。 维持着封禁之势的灵符,忽然气机耗尽。 小院的门,被晨风吹开。 林焰、林磊、吕堂三人,陆续走入院中,来到陆公房门之前。 沉默了片刻,才由吕堂推开房门。 只见内中,似有木香之气。 而陆公正盘膝而坐,双手迭于腹部,神态宁静。 原本炼神之势,直冲云霄,步步登高。 然而如今,底蕴不足,已然力竭,逐渐萎靡,节节回落。 陆公的气机,伴随着生机,不断消退! 再有一刻钟,便要消散殆尽了! “……” 吕堂站停脚步,神色黯然。 他看了手中长戟一眼,偏头说道:“林磊,你作为陆公的关门弟子,就由你来给他老人家料理后事。” 他转过身子,便要朝着院外走去,眼中的杀机,已经抑制不住。 “等等!” 林磊忽然拉住他的衣袖,低声道:“虽说我对于武道修行的路子,并不熟悉,但是关于陆公的修行路,我还是了解的。” “虚室生香,陆公显然已经脱离人身界限了。” “你们刚才说过,陆公闭关途中,还出手了?” “一言助势,已经超出了庙祝的手段。” “没有炼成元神,是不可能拥有这等手段的!” “他老人家已经成就元神了!” 林磊忽然想到什么,脑海之中,灵光一闪,忙是说道:“他缺失的,并不是助他成就元神的助力!” 后面还有,正在写 第241章 给陆公上香! 房中沉寂了一瞬间。 从陆公身上传来的木香,逐渐变得淡了些。 而林焰与吕堂,目光都落在了林磊的身上,满是错愕。 今日让二哥林磊过来,是为了见陆公最后一面。 毕竟陆公对林磊有授业之恩,也有师徒之名。 却未有想到,短短时日,陆公对林磊的教导,竟然已经到了这一步。 而林磊也不负陆公之望,在这条刚接触不久的修行路上,居然有着极深的见解。 “陆公没事?”吕堂怔怔看着林磊。 “当然有事,而且会危及性命。”林磊眉头微皱,露出思索之色:“但应该不是没有办法的。” “你有办法能救回陆公?” 林焰问出这句话来,心中竟然升起了紧张的意味,还有一种难言的恐惧。 他怕二哥摇头,表示无能为力。 不知不觉间,手掌紧握,竟有些颤动。 “如果是元神未成,在炼神途中,底蕴缺失,没了助力,冲不上去,无法打破桎梏,咱们帮不上忙。” 林磊来回踱步,沉吟着道:“现在元神已成,但是高悬九天之上,与肉身断了联系。” “应该是陆公成就元神的一瞬间,动用了炼神境的手段,一言助势,帮你解了危机。” “这导致初成的元神,变得无比虚弱,无法勾连肉身。” “如果陆公还是壮年之时,肉身气血强盛,或许能引得元神归来,但他终究老迈,气血亏虚。” 林磊这般说来。 吕堂闻言,出声说道:“那若是动用大药,强行催动肉身气血呢?” 林磊想了想,说道:“先试试?” 如果放在过往,陆公身体老迈,必是虚不受补,承受不住猛药的效力。 但是现在,陆公炼神已成,只要元神归体,肉身必然无忧。 下一刻,吕堂伸手入怀,郑重地取出一枚丹药,塞在陆公的口中。 “不行,吞不下去,化不掉药力。”林焰皱眉道。 “用真气化开呢?”吕堂问道。 “不可,真气化开药力,会让陆公肉身之中,有着不属于他自身的真气,血气不够纯粹,元神更是无法归返!”林磊连忙摇头。 “那怎么办?”吕堂愈发焦急。 “改成药浴!”林焰忽然说道。 —— 而在外城当中。 各方强者,虽然远离临江坊。 但却依然能够察觉到那炼神之势,开始回落,无法冲上九天。 “看来是失败了。” “也是,古往今来,庙祝成就炼神的,比我等以武入道的炼气境,要更为艰难。” “这也是一条错误的道路!” “若是如此说来,没能感悟这位陆先生的炼神之势,无法得到炼神的经验,虽然不免还是有些可惜,但毕竟只是一条错误的道路,谈不上太大的损失。” “可惜了,此人深受梧桐神母的器重,本以为是当代之中,最有可能炼神的庙祝。” “……” 在场众人之中,有人感到惋惜,有人感到悲哀。 但也有些人,源于心头的嫉恨之意,不免让自身感到幸灾乐祸。 “等等!陆先生的气机,好像开始回升了?” —— 柳尊神庙当中。 观天楼传来的消息,让大庙祝怔了一下。 “回升之势?” “陆公的炼神之势,原本直冲九霄,而今回落,必是失败了。” 大城守皱眉道:“若是冲霄之时,有此助力,也许能成!” “但是大势回落,如大山崩塌,无可挽回!” “在高柳城当中,哪有手段,可以将他重新推上去?” “应是无常等人,不愿死心,仍要尝试挽回,但必然是不成了。” 随着大城守的话,而大庙祝却露出思索之色:“先等等,且看他们是否能成……” 但声音才落,便听得观天楼,再度来报。 陆公的炼神之势,只维持了片刻,又再度回落。 —— 高柳城外。 但见一行人,骑马而来,却停步于官道之上。 “哦?陆兄好本事,炼神之势崩塌,居然还能再度汇聚,重新尝试登临九霄?” 为首的老者,有些感慨之色。 但下一刻,却见炼神之势,再度往下回落。 他眉头微皱,叹息道:“还是失败了吗?也是,炼神之路,岂是这般简单?” “首座……” 这时,又见一个年轻男子,笑着说道:“那人就是梧桐神庙,当今大庙祝陆长生的授业恩师?” “陆长生,也不过是借了我圣地至宝,具备炼神之威,甚至都谈不上是炼神境的人物。” “此前,他在圣地当中,多次引用其师尊的言谈,来驳斥我圣地制定的律法规章。” “现在看来,这位陆老先生,也是贪功冒进之辈,瞧这炼神之势,必是底蕴不足,从而强行炼神,导致溃败,足见他也不是明智之人!” 这年轻人哈哈一笑,他眉宇间的傲气,毫不掩饰,说道:“看来,无论是这位陆老先生,还是梧桐神庙的陆长生,这师徒二人,都不过是身居高位,而工于心计,徒有虚名于世人而已,论修行……差远了!” “这位陆兄,与我见过几回,才情极高,不是寻常之辈。” 那位被尊称首座的老者,不由得感慨道:“此人若能成就炼神境,也是我人族一大中流砥柱,可惜了。” 那年轻人却摆了摆手,笑道:“也好,他若是以炼神境的姿态,站在高柳城,咱们的事情不好做。” “他如今陨落,高柳城当中,也没有人胆敢拒绝圣地的提议!” 说着,年轻人偏头说道:“氿鸩,听闻你兄长氿临,就是死在高柳城当中,今次本公子,来替伱讨个公道。” —— 与此同时,陆公小院,房间之内。 陆公的肉身,已经被放在了浴桶之中。 丹药化于水中,以此进行药浴。 林磊面色凝重。 他修为未成,看不出端倪。 但刚才从林焰和吕堂二人的脸上,看见了喜色,林磊原以为此事能成。 却在此刻,见二人面色僵滞,随后有了灰暗之色。 “失败了……” 林磊心中沉了下去。 他微微闭目,随后才睁开眼睛:“我看不见所谓的炼神之势!你们刚才看见的,是什么情况?” 林焰沉声说道:“原本的炼神之势,从九霄之上,回落下来。” “刚才的药浴,让陆公的肉身,气血补益,有着再度上升之意。” “但维持不到五个呼吸,就再度回落了。” 听得这番话,林磊眉头紧皱。 吕堂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好不容易有点儿希望,却还是不行? 眼睁睁看着陆公陨落吗? 林磊思索了片刻,才道:“陆公的炼神之势,开始萎靡,回落下来,并不是因为底蕴不足,导致无法冲上九天云霄!” “但其实陆公已经冲破了桎梏,在九天云外,凝练元神。” “现在的问题,是元神的那一端,过于虚弱,从而断了联系。” “就好比断线的风筝!” 说到这里,林磊眼前微亮,说道:“还是方向错了!风筝那里断了线,咱们拼命把线,往天上抛,也没办法将风筝拽回来!” 他看着二人,出声说道:“问题在元神之上!我们增益肉身,没有用处,得让陆公的元神,找到回来的路!” 吕堂沉吟着道:“照你所言,元神悬于九天,如断线风筝,如何能引他回来?” “香火!” 林焰忽然开口,沉声道:“香火之力,有助于神!” 吕堂匆忙跑出院外,喊道:“我去拿燃香!” 林磊则迟疑了下,道:“按道理说,初成元神,受不住香火。” 林焰闻言,思索了下。 “我大概明白这个意思,就像是初入炼气境,修成的第一缕真气,最好是自身的本源真气,而不是外来的异种真气!” “不然就有着极大的失控风险!” “元神乃是自身三魂七魄所凝就,承受外界香火,就好比异种真气,影响了自身的神志。” “但时至此刻,别无他法!” 思索了下,林焰再度说道:“如果进献的香火,跟陆公本身意志相同,香火之中的‘意念’,就不算杂念!依然是极大地维持了陆公本身的纯粹意志……” 林磊思索着道:“那么陆公本身意志,最大的念头,是什么?” 拿着燃香,回到房中的吕堂,正要燃香敬拜,却忽然怔住。 “你跟随陆公这么久,可知道么?”林焰出声问道。 “要是知道,我这三炷香就插下去了。”吕堂僵在那里,脸色变化不定,说道:“陆公做事,向来是神神秘秘的,谁知道他想的什么?” “再不决定,来不及了。”林磊低声道:“天已经亮了,传说九天云霄之上,罡风如刀,烈日如火……初成的元神,在罡风烈日之下,承受不了太久!” “你是陆公的徒弟。”吕堂看了过来,问道:“你来上香?” “我没有修为在身,也不曾经过炼气境的‘磨砺’,魂魄不如你们强,香火愿力微弱,升不上去。” 林磊连忙摇头,说道:“这是陆公炼神之后的第一柱香,定要纯粹,而且强大!” 于是林磊与吕堂的目光,都落在了林焰的身上。 林焰没有犹豫,当即伸手接过三炷香。 “心要诚!言要明!” 林磊忽然开口,说道:“这对陆公,影响极大!” 林焰微微点头,然后在陆公身前,当即拜倒。 “陆公在上,晚辈林焰,敬香三柱!” “一求诡夜消弭,天下太平!” “二求人族安稳,繁衍生息!” “三求陆公元神归身,庇护人族!” 第242章 元神归身! 柳尊神庙当中。 大城守已经准备动身,前去祭拜陆公,送他最后一程。 却忽然察觉到,九天之上,有气机下沉,归于人间。 “香火?” 大庙祝见状,不由得沉默了下来。 片刻之后,才听他叹了一声,说道:“看来我们都错了,未有想到,陆先生竟然已经成了元神。” “看来临江坊当中,还藏了不知名的高人,竟是看出了其中端倪。” “以香火壮元神,请元神归肉身。” “当今世间,从此就再添一尊炼神境了!” 随着大庙祝的声音。 原本准备去拜祭陆公遗体的大城守,已经愣在了原地。 “就只是差了香火?” 大城守眼角抽搐,说道:“就因为这个,险些葬送了人族一尊炼神境!” “有些时候,解决问题并不难。” 大庙祝微微摇头,说道:“但找出问题,极为艰难!” “既然陆公无碍,更须得筹备礼物,恭贺陆公炼神功成了!” 大城守哈哈一笑,道:“我且去准备。” 大庙祝微微点头,说道:“代老夫向陆公问好!高柳城中,多出一尊炼神境,柳尊本体定受影响,老夫须得勾连神意,进行安抚!” —— 高柳城各方人物,都察觉到了,九天之上,气机降落。 “眼看大势已消,陆公已有颓靡之态,怎么忽然就迈过了这一步?” 众人面面相觑,心中震撼万分。 而那些升起幸灾乐祸之意的人,脸色无不僵滞,阵青阵白,心中充满了羡慕与嫉妒。 其中又有些人,心中万般痛惜。 陆公成就炼神,足见这条道路,并没有差错。 昨夜若能得以感悟,对自身大有裨益。 也许多出这一点感悟,就是将来能否成就炼神境的关键! “高柳城……不,整个栖凤府,往后的局面,要有大变化了!” “陆公原是被革除了庙祝之职,贬至高柳城,了此残生的,如今一步登天,只怕要在栖凤府,掀起一番风浪来。” “炼神境啊……” 城中各方高层人物,不少都已经是炼气境巅峰的人物。 他们在即将失控,以及年老寿尽的折磨之下,无比渴望传说之中的炼神境。 然而,炼气境巅峰,距离炼神境,看似只有一步之遥。 但这一步,却仿佛是天壤之别,有云泥之分。 这一步,对他们来说,就如镜中花,水中月。 看似在眼前,却终究无法触及。 如今亲眼看见,有人一步登天,心中不免万般复杂,思绪起伏。 “炼神境……” 苏家老祖低声道:“老夫寿元将尽了,若不能炼神,便是冢中枯骨。” 岳家老祖闻言,却笑了声,道:“苏兄比我年长,可是我寿元未尽,却承受不住体内这些异种真气了!若不能炼神,不久之后,大概是会失控,被那位无常巡察使的刀,砍下脑袋!” “真让人羡慕啊。” 那位神庙护军的前卫大统领,不由得发出感慨之声。 他还算是壮年之时,寿元未尽,异种真气对他的影响也不算太重。 但炼神境,似是一步之遥,却如天堑。 纵然穷尽余生之力,也不知道能有几分希望? —— 高柳城外。 圣地这一行人,都忽然停了下来。 那位被称为首座的老人,眼神之中,变幻不定。 “成了?” “没道理啊,他先前大势已崩!” “好比高楼建造过半,忽然倾塌下来。” “想要在倾塌大势之下,让这残楼维持原样,并重新扶正,再度建造,怕是比原地重建一座高楼,要艰难得多!” “这是怎么做到的?” 首座沉吟不语,半晌不言。 然而身边那年轻人,脸色却变得凝重了起来。 “眼看将死,居然活过来了,还一步登天?” “这陆长生的授业恩师,看来才情之高,要比陆长生高了不少!” “看来高柳城的事情,终究绕不过他。” 这年轻人笑了声,微微摇头,颇是无奈。 而氿鸩面色复杂,极为难看。 陆老鬼终究还是成就炼神境! 恐怕自家恩师,要被圣地问责了! “陆兄已然登临炼神境,再这样入城,就有些不敬了。” 那位首座,想了想,说道:“为表敬意,且等老夫片刻,去寻个礼物,作为见面礼!” “不必了。” 那年轻人却无奈叹道:“家师备了一份礼物,准备赠予陆老先生的!刚才,本以为这位陆老先生死了,礼物可以节省下来……” 他自嘲一笑,说道:“该是人家的,终究是人家的。” 他偏过头,朝着身后随行的同门,出声说道:“把箱子带上,等会儿作为见面礼。” —— 与此同时,荒林之中。 指挥使大人手中捧着一个盒子。 他的脸色变得无比难看。 时至此刻,就算他把这个盒子里的东西,送到陆公面前,也是无用了。 他看着手中这一角燃烧未尽的灵符,眼神冰冷到了极点。 “我等办事不力,请指挥使降罪!” 就在这时,其中一位照夜人,躬身拜倒,面露惭愧之色。 “这灵符品阶极高,有摄魂迷心之效,甚至能瞒过观天神镜。” 指挥使微微摇头,说道:“能够将灵符,连同‘宝物’,共同封存在盒子内,是栖凤府那边,源头出了问题!此事,不能怪你们!” 他这样说来,脸色冰寒到了极点,说道:“若陆公炼神失败,而陨落于今日,便也只是命数。” “但涉及到人祸,折了我人族的一尊炼神境!” “府城最高指挥使,不给老子一个交代,这事没完!” 他将盒子收入怀中,几乎压制不住杀机。 “指挥使大人,注意身子。” 刚才那名照夜人,脸色复杂,低声道:“您断了一臂,又身受重伤,还是不要动怒。” “我的身子,我自己知道。” 指挥使吐出口气,偏头说道:“金五,这大概是咱们,最后一次见面了。” 名为金五的照夜人,约莫四十出头的模样,神色间有些悲色。 “如果有朝一日,听到我离世的消息,不用悲哀,认准令牌。” 指挥使缓缓说道:“手握令牌的那人,将来就是我挑选的照夜人首领!” “是那位名动各方的无常巡察使?” 金五迟疑道:“他名声太盛,万众瞩目,其实不适合掌管照夜人!” “认准令牌,不用认人!” 指挥使这般说来,又道:“辛苦你们了。” 金五躬身施礼。 在他身后,六位照夜人,均是躬身拜倒。 “你们藏在黑暗之中,隐姓埋名,为我人族,尽心竭力。” “却总有人,高居权位,站在光明之间,锦衣华服,做出蝇营狗苟之事。” “没能清除掉他们,连累伱们在黑暗之中行事更加艰难,是我这位指挥使,对不住你们。” “不过,新任的照夜人首领,一定会做得比我更好。” 指挥使走出十余步,忽然转过身来,施了一礼,道:“今生今世,为了人族的生存,你们的命都交给了我!若有来生,我来给你们卖命!” “恭送指挥使大人!” 以金五为首的照夜人,均是心生悲意。 指挥使一向喜怒不形于色。 今日情绪激荡之下,这番言语,在他们耳中,更像是遗言。 看着指挥使大人远去,金五低语了一声,叹息说道:“我们在黑暗之中挣扎,指挥使大人何尝不是为了人族,拼尽最后一点气力?时至今日,已近末路,却还是为了将来,尽最后的筹谋……” “……” 指挥使大人,一路狂奔,朝着高柳城而去。 他心中悲愤交加。 结识六十年的老友,昨夜死了。 本该登临炼神境的陆公,却也因为人族的勾心斗角,落得如此下场。 他自己的命,也到了尽头。 他希望人族将来,可以在诡夜之中,安稳生存下去。 但时至此刻,他仍然只看见了黑暗,不单是诡夜的黑暗,更有人心腐化的黑暗。 未来的希望,只有林焰等少数人,以及这些照夜人。 但这些人,是渺茫如星点的光芒,在无尽的黑暗之中,仍然让他感到绝望。 “嗯?” 指挥使大人的脚步,忽然停了下来,怔怔看着前方。 他赶着回来送陆公最后一程,见陆公最后一面。 却看见了苍穹之上,气机落下,宛如银河落九天。 他怔了半晌,才连忙擦拭脸上的水渍,暗骂道:“惹得老子这么狼狈,原来是假死?糟老头子坏得很,若是回了高柳城,还得被人取笑!” —— 陆公小院当中。 继林焰之后,二哥林磊以及吕堂,都上了香。 二人在上香时,都照着林焰先前这番话,请陆公元神归位。 三炷香,三大愿。 “成了吗?” 吕堂看着陆公的肉身,依然沉寂无声,没有半点动静,心头微沉,看向林磊。 而林焰也看了过去,心头颇是紧张。 林磊皱着眉头:“我看不见炼神大势,但按道理,应该成了的!” “陆公?” 林焰上前半步,仔细看着眼前的老者。 半晌沉寂无声。 就在三人都感到手足无措之时。 就听得一个苍老的声音,叹息了声。 “总共就给三炷香,许了三个愿,一个比一个过分,求得比天还大!” 老人睁开了眼睛,眼中光芒闪耀,宛如雷霆闪电。 神威浩荡! 威严沉厚! 林焰心头微沉。 在他眼中,此刻的陆公,更像是庙中的神灵,庄严肃穆,反而不像是人了! 似乎神性,已经比人性更重! “看什么看?” 就在这时,光芒敛去,只见陆公赤身坐在浴桶中,恼怒道:“还不找衣服过来?” 这一刻,人性压过了神性! 神灵应该是端坐庙宇当中的! 但陆公是光着身子,坐在桶里的! “愣着干什么?光顾着看老夫身材壮硕了?把柜子里那套白色长衫拿过来!” 陆公无奈道:“有恶客上门,还让老夫光着身子接见?” 第243章 圣地高层!乡野蛮夫! 陆公小院。 林焰、林磊、吕堂三人,都站在房外,沉默不语。 陆公正在房中更衣,准备迎接所谓恶客。 按道理说,眼下陆公成就炼神,又有林焰凶威在外,高柳城中的各方来客,只能是前来贺喜之客。 恶客! 也就只有来自于城外的了! 不知是栖凤府,还是圣地? 林焰正这般想着,抬起头来,却见二哥神色古怪,打量着自己。 “……” 兄弟二人,陷入沉默当中。 半晌过后,才听得吕堂咳了一声:“有话直说,闷成这样干什么?” 林磊看了吕堂一眼,说道:“我三弟林焰,在临江司做事,常闻无常巡察使待他极好,视如己出……” 吕堂闻言,嘿了一声。 这他娘的何止是视如己出? 这就是他自己! “二哥?” 林焰略有迟疑。 “我猜到你身上,藏有很多秘密,绝不是一个寻常小旗。” 林磊面无表情地说道:“没想到你胆子这么大,居然胆敢冒充无常巡察使!” 吕堂神色僵滞了一下,正要说话。 便听得林焰笑了声,点了点头。 “过往怎么做,以后还是怎么做。” 林磊这样说来,没有多言。 其实他早有一些猜疑。 只是,过往见到“无常巡察使”的次数不多。 加上无常巡察使,名声鼎盛,他也不敢有什么荒谬的猜测。 只觉得这个弟弟,藏了一些不为人知的隐秘,也不是表面上看着这般简单。 却没想到,竟然是如此不简单! 再想起无常的事迹,近来搅得整个高柳城都天翻地覆,风起云涌,血流成河,人头滚滚。 就连在传说之中,几乎被视为老神仙的刘家老祖,都是死在了无常的手中。 这等人物,竟然是自己的亲弟弟? 他深深看了林焰一眼,旋即收回目光,心头不免思绪复杂。 而房门此刻推开,就见陆公走了出来。 此刻的陆公,气机收敛,仿佛与他晋升炼神境之前,并无不同。 “虽然凶险了些,但好在此前所谋的事情,全都成了。” 陆公神色之间也颇是复杂,叹息一声,道:“今次的恶客,不容小觑,谈话之时,若没有老夫的授意,不要轻易拔刀,要克制一下杀意。” 随后林磊和吕堂的目光,都落在林焰的身上。 能够让陆公进行劝说,克制杀机,不要拔刀的,院中也只有无常了。 “陆公这是什么话?我也不是什么嗜杀之辈……” 林焰微微皱眉:“只要不是对方找死,晚辈也不至于动不动就要拔刀杀人!” 场中气氛沉默了一瞬间。 吕堂默默伸手,指了指临江坊高处,挂着的那几个头颅。 林焰神色如常,淡淡道:“上面挂着的头颅,哪一个不是主动来找死的?此乃成人之美,达其心愿,并非嗜杀!” “……” 林磊见气氛古怪,不由得咳了一声,随后说道:“陆公已经炼神功成,何等本领,还须礼遇对方?” “圣地高层!” 陆公神色凝重,出声说道:“为首的,是执掌圣地第六脉传承的首座真人,随行有两位长老,四位执事,八名弟子。” “还有一位,是当今圣地之主的亲传弟子,名列十三,被称为十三少主。” 停顿了下,才听得陆公继续说道:“这位首座真人,还有一个身份,是当今栖凤府大城守的叔父!” 林焰沉吟着道:“此等人物,是为陆公炼神而来?” 陆公微微摇头,说道:“他从圣地来,出发之前,老夫还没有晋升炼神的打算!” 林焰目光微凝,未有开口。 不是为了陆公而来! 高柳城当中,还有什么值得这位首座真人亲至的? 要么是为了福地之主而来! 要么是为了高柳城而来! 思索了下,林焰忽然问道:“这位首座真人,有多高的本事?” 陆公、吕堂、林磊三人,都不由得心头微震。 怎么从林焰这句话当中,听出了跃跃欲试的感觉? “你小子把心思收起来,别老想着杀人。” 陆公沉声说道:“这位首座真人,出身于圣地当中,自幼修行,天纵奇才,于四十六岁时,将炼气境修至尽头。” “五十六岁那年,接任圣地六脉首座,而首座令牌当中,有历代首座真人积累之福泽。” “凭此令牌,虽非炼神之境,亦能具备炼神之威!” “他今年七十九岁,持有令牌二十三年,动用其中神威,如臂使指,不容轻视!” 说到这里,陆公似乎忆起旧事,颇为感慨。 “伱可知晓,当初劫烬刚创造出大罗仙体,让失控之人,仍能维持神智,但这肉身邪祟,又摆脱人身窍穴限制,使得真气数量,超出人身应有之界限,实力远远超出了人族设定的炼气境的范畴之上。” “劫烬的大罗仙体,对各城造成极大威胁,而圣地高层得知此事,就是让这位第六脉首座,前去坐镇栖凤府城!” “他坐镇栖凤府十年,那些修成大罗仙体的肉身邪祟,死在他手里的,就超过一掌之数!” 随着陆公的话,三人面色都变得极为凝重。 吕堂不由得低声道:“高柳城当中,修为最高的,只是炼气境巅峰!如今圣地来了这样的人物,甚至都足以压服整个高柳城了!” “他们出发之前,也没料到老夫能晋升炼神境,此行前来,就是来威压高柳城的!” 陆公缓缓说道:“这些是真正的圣地中人!上次你斩杀的氿临,是那位圣地使者,一时兴起,随手收下的弟子,身份上根本不能比!” 说到这里,他老人家叹了口气,看着林焰,又道:“你也知晓,单是高柳内城的人,对外城百姓,都视作贱民。” “外城的百姓,面对城外流民之时,也不免心生优越之感。” “而圣地出身之人,往往都是高高在上的心态,俯瞰众生,轻视世人。” “况且今日前来的人,在圣地之中身份不低,必然是万分倨傲。” “老夫知道你看不惯这些人,但他们毕竟出身于人族的圣地,并且是当世新法创造的源头之地!” “接下来谈话之中,你若觉不喜,可以开口,但想要拔刀之时,就得慎重一些!” 说到这里,陆公正要开口,却微微皱眉,看向外边,说道:“人到了!” “陆兄辞了庙祝之职,来高柳城养老,本以为是晚年低谷,未想今日竟然功成炼神境,一步登天,更胜往昔无数,可喜可贺!” 院外一个老者的声音,显得颇为洪亮,笑道:“本座初至高柳城外,就见陆兄大功告成,有幸得见一尊炼神境诞生,真是多年未有之盛事也!” “首座真人客气了。” 陆公亲自开门迎接,将人迎进院内,含笑说道:“贵客临门,蓬荜生辉!事先不知首座真人驾到,未能远迎,望请恕罪!” “陆兄说得哪里话,论身份地位,你不在本座之下。” 那老者走进院中,笑着说道:“若论修为之高,本座不过也就是仗着祖辈福泽,更远不如陆兄这货真价实的炼神境!” 两位老者,仿佛多年不见的挚友,携手进门,寒暄叙旧,颇有感慨岁月变迁之意。 而在那老者身后,约莫十余人,陆续走入院中。 其中一个年轻人,锦衣华服,仅稍次于首座真人半步。 这大约就是那位十三少主了! 这位年轻少主,微微昂首,毫不掩饰眉宇之间的倨傲之意。 他目光扫过,看着这朴素的小院,眉宇微皱,似是觉得过于穷酸,于是面上露出嫌弃之色,没有半点遮掩。 林焰静静看着他,面无表情。 陆公心中微震,顿时转身过来,笑着道:“这位就是圣主的高徒,位列十三的亲传弟子?” “正是晚辈。” 十三少主闻言,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面对一尊炼神境的存在,非但没有施礼,还显得如此轻描淡写,足见此人心气之高傲! 首座真人见状,轻咳了声。 那十三少主似乎才想到什么,立时朝着陆公,施了一礼。 “少主客气了。” 陆公这般说来。 又听到那首座真人抚须而笑,说道:“听闻高柳城当中,出了一位天纵奇才,比李神宗更为惊艳。” 陆公笑道:“巧了,无常巡察使,就在院中。” 林焰背负双手,身躯挺拔,淡淡点头,平静道:“正是本座!” “大胆!” 圣地一行人当中,顿时有人出声喝道:“乡野蛮夫,安敢无礼?” “嗯?” 林焰目光微凝,下意识把手放在刀柄上。 但想到什么,无奈地松开手,朝着那位首座真人,施了一礼。 “果然年轻气盛,傲气凌然,当世罕见之才!” 首座真人神色如常,赞赏了一声,才看向陆公,说道:“咱们且坐下,商谈这高柳城之事?” “吕堂!” 陆公偏过头,缓缓说道:“首座真人已是在呵斥咱们没有待客之道,还不搬来座椅?” 首座真人闻言,也只是摆了摆手,随口说道:“陆兄多想了,本座并非此意。” 他这样说来,又缓缓道:“本座今次来高柳城,其实就三件事!不过,既然无常巡察使也在,便是六件事了。” 第244章 三件事!没得商量! 陆公小院,规模不大。 他老人家喜欢清净,极少见客。 即便高柳城各方人物前来拜会,也只有少数人,能够入得院中。 院中椅子并不多,即便将房内的椅子都搬出来,也不够坐。 但吕堂还是搬出了四张椅子。 陆公与那位首座真人,分别落座。 另外两张椅子,显然是给无常巡察使,以及那位圣地十三少主的。 林焰神色平静,坐在陆公身侧。 而那位十三少主,却只是看了一眼,微微皱眉。 在他眼中,这些木椅,材质粗糙,过于廉价,即便坐在上边,都污了这身圣地的衣袍。 “少主为何不坐?” 陆公见状,微微抚须,笑着说道。 十三少主语气平静,说道:“长辈议事,晚辈自当侍立在侧。” 他声音落下,不由得瞟了正坐在陆公边上的林焰一眼。 “也好,作为晚辈,就在边上仔细聆听教诲。” 林焰神色平淡,目光看着对面的老者,缓缓说道:“首座真人代表圣地前来,本巡察使代表监天司表示欢迎!陆公……咱们开始议事。” 场中气氛凝滞,圣地众人,脸色都极为难看,隐含愤怒之色。 而那位十三少主,神色如常,眼神之中却添了三分冰冷之色。 倒是名为氿鸩的年轻男子,见此情形,心中暗喜。 吕堂和林磊对视了眼,心中颇感无奈。 陆公咳了一声,道:“首座真人,有话直说。” 这位首座真人,深深看了林焰一眼,笑着说道:“今日到高柳城,按照规矩,本应该前往城守府,与当代大城守商议此事。” “但老友正好在今日,登临炼神之境,理当祝贺。” “本座出发之时,亦不知陆兄在此,空手上门,实在失礼。” 他这样说来,偏头看了下。 十三少主会意,从怀中取出一个盒子,放在桌上,说道:“首座真人闭关多日,不知外界消息,但家师听闻陆先生在高柳城养老,特命晚辈,送来一物。” 陆公见状,却笑了声:“老夫微末之人,竟得圣主挂念,真是倍感荣幸。” “不久之前,栖凤府内,有了一首诗句,传到了圣地当中,其中有一句‘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圣主对此赞不绝口。” 十三少主笑着说道:“因此,赏赐这一支神笔,希望陆先生,多有佳作,壮我人族文运,助力新法之路!” 林焰神色如常。 林磊倒是神色略有古怪。 随后便听得陆公笑了声,抚须道:“多谢圣主赏赐。” 听得这话,林焰顺手拿起那盒子,往后递过去。 吕堂伸手接过,只是脸色颇不好看。 他在古迹当中,封禁已经解开,自是听出了这其中的意味。 那位首座真人的意思,他此行是来寻城守府商议的。 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来见陆公,甚至不曾听闻陆公在高柳城,意思是从未将他放在眼中。 如今陆公成就炼神,所以作为圣地的首座真人,愿意给予尊重,前来拜会。 最根本的意思是,今次不是前来商议,而是知会一声! 随后又取出这赏赐之物。 何谓赏赐? 上位者,奖赏于下,便是赏赐! 他们这是察觉到,陆公与无常,态度不佳,颇有敌意,因此用这样的方式来告诉陆公,纵然是炼神境,也不能凌驾于圣地之上。 “不知首座真人,前来高柳城,究竟何意?” 院外忽然传来声音。 在场众人,修为都不低,早已察觉到院外的动静。 正是城守府来人。 为首的是当代大城守,身侧的那位,则是有权调动高柳城内各方兵马的大城尉。 身后两位副城守,以及十二位高级主事。 “我等前来恭贺陆公,炼神功成,可喜可贺。” 大城守上前,施了一礼,旋即笑道:“我等恰好到来,又有陆公见证,正好议事!” “事关重大,理当在城守府内,才合规矩。”十三少主眉宇微皱,说道:“在这小院当中,成何体统?” “放肆!” 林焰闻言,骤然起身,出声喝道:“首座真人在此,与高柳城守府议事,我监天司协同陆公,在此作为见证,轮得到你一个小辈开口?” “都说圣地之中,繁荣昌盛,礼法森严,让各府各城,争相效仿!” “这就是圣地之礼?” 只见林焰伸手,指着对方的脸,喝道:“成何体统?” “……” 圣地众人见状,无不为之震怒。 十三少主更是脸色阴沉,下意识把手搭在剑柄上。 林焰见状,当即便要伸手拔刀。 陆公忽然咳了一声,深深看了林焰一眼。 紧接着,林焰才把手松开,面无表情。 “本座为第六脉首座,然而十三少主作为圣主亲传,协理此事。” 首座真人终于开口,平静说道:“无常巡察使,过于激动了,呵斥圣地无礼,此事可是千年未有!” “想来是个误会。” 大城守笑着说道:“先前这位少主,似乎也未落座,就是本座来了,也只以为是随从而已。” 陆公闻言,抚须笑道:“无常巡察使与老夫相交莫逆,他对圣地向来崇敬。” “此前,圣地制定律法,传至栖凤府,再到高柳城。” “正是无常巡察使,严厉监察律法之推行,实为高柳城,第一遵纪守法之人!” 随着陆公的话,高柳城之中,无论城守府众人,还是林磊和吕堂,都神色复杂。 “说来倒也确实如此。” 大城守抚须而笑,道:“据传新律初立之时,我城守府御下不严,有不少巡夜使,违背新律,殴打嫌犯……都是无常巡察使,代为训诫!” 吕堂神色愈发复杂,偏过头去,不忍再听。 刚认识无常那会儿,陆公就向外南司,调过无常的卷宗。 无常升任临江司掌旗使之前,协助巡夜使办案,一年出头,斩杀嫌犯过百。 殴打嫌犯,是知法犯法。 但嫌犯拒捕反抗,就地伏法,合乎规矩。 这就是无常行事风格下的遵纪守法! “如此说来,还要多谢无常巡察使,维护我圣地颜面了?” 十三少主嘿然一笑,说道:“都说高柳城不如栖凤府城繁华,看来颠倒黑白的本事,是犹有过之!” “少主切莫无礼,落人口实!” 首座真人摆了摆手,又看着大城守,出声道:“闲话暂且不谈,本座今日到此,想必高柳城早已知晓了。” 他苍老的面容上,露出淡然之色,道:“其实也没什么,总共就那三件事!” 大城守神色逐渐冰冷:“这三件事,每一件,本座都不能理解,而且陆公也还不知晓,请首座真人,当面赐教!” “也好。” 首座真人视线一扫,看向陆公,说道:“听闻大城守修行出了差错,恐有失控之风险,今日一见,似乎不假,陆兄应该也看出来了。” 陆公微微皱眉,点头说道:“大城守确实状态不佳。” “高柳城正值新城扩建之时,涉及万千人族之生存,不容差错。” 首座真人缓缓说道:“经过圣地方面,与栖凤城守府商定,已选定一人,为高柳城副城守,负责协助大城守,处理诸般事务!” “老夫名为傅实,原为圣地第六脉门下长老,今受命为高柳城副城守,有任命文书在此,烦请过目。” 就在这时,十三少主身后,走出一个老者。 他约莫六十出头,头发灰白,微微拱手,露出笑容。 场中气氛颇为凝滞。 尤其是掌管兵马的大城尉,以及另外两位副城守,神色难看到了极点。 上面任命一位副城守,倒不算稀奇。 但加了一句,负责协助大城守处理诸般事务! 这就直接摆明了,此人在城守府的职位,要凌驾于两位副城守之上。 一旦大城守闭关,此人可以直接代领大城守的事务! 而当代大城守,在不久的将来,无论是失控,还是身死,或者退位……那么此人便是下一任的大城守! 如今的大城尉以及两位副城守,都没有资格与之争位! “所以第一件事,是定下一任大城守的位置?” 陆公微微点头,说道:“当代大城守,与城守府高层,都在这里!老夫只是作为见证,具体如何,与他们商议便是!” 大城守笑了声,却没有接话。 其实圣地,已经给足了他颜面。 今后他还是高柳城的大城守。 但下一任的大城守,就由不得他这位当代大城守来推举人选了。 “第二件事,监天司新任指挥使人选,已经上报栖凤府。” 首座真人看向林焰,缓缓说道:“当代指挥使,已然断臂,临近失控,神智有失,辨别不清,因此……他所推举人选,尽数否决!” 另一位圣地的长老,也走了出来,微微一笑,看着林焰。 “老夫名为徐节,圣地第六脉门下长老,已获得栖凤府监天司最高指挥使任命,奉命协助当代高柳城指挥使。” “所以,你就是下一任监天司指挥使?” 林焰眉宇一扬,说道:“监天司负责监察全城,尤其是城守府!二位同出圣地第六脉,将来岂有监察之实?” “这是圣地大殿之中商议出来的结果,并且已经得到圣主的准许。” 首座真人缓缓说道:“无常巡察使,对圣地决断,要谨言慎行才是!” 林焰面无表情,却没有回话。 然后就听见首座真人开口,说了第三件事。 “新城扩建一事,源于圣地之意,如今扩建之事已入正轨。” “又闻高柳城当中,近来损伤惨重,人口折损颇多。” “我圣地之中,人口繁盛,愿迁徙三万八千人,填充高柳城人口不足之势。” 听到了这里,场中气氛愈发沉寂。 随后便听得大城守缓缓开口:“新城扩建一事,虽为城守府主导,但由无常巡察使,作为监察……无常巡察使,意下如何?” “好!” 林焰思索了下,点头道:“此事不必上报监天司,我可以决断,准了!” 圣地众人闻言,无不错愕。 本以为这个家伙,年轻气盛,最是难缠。 没想到,只是拘泥于小礼,大事之下,倒还颇有决断。 就连首座真人,都微微点头。 十三少主眼中的冰寒之意,也消减了不少。 大城守甚是诧异,未想无常竟然答应得如此干脆。 但是陆公这边,无论是林磊还是吕堂,都不由得神色古怪。 随后又听到了林焰的声音响起。 “但在本月之内,圣地务必将人送达,协助新城扩建之事。” “待得新城扩建完成,凡有功之人,予以赏赐,论定居住之所。” “功劳越大,越是靠内,也就越是安全。” 只听得林焰这般说来,继续说道:“但高柳城内,各类物事有限,圣地来人在衣食住行方面,还须缴纳一笔银两!” “……” 院中气氛再度沉凝了下来。 十三少主脸色铁青,正要上前。 却被两位长老拉住,朝着他微微摇头。 旋即才见那位首座真人,往前半步,站在林焰面前,说道:“如你所言,本座可以答应,唯有一点,伱说错了!” 林焰微微点头,说道:“请首座真人明言!” 首座真人淡淡道:“这三万八千人,当居于内城!” 他声音落下,目光扫向众人,平静道:“诸位意下如何?” “……” 城守府众人,包括大城守在内,均是沉默不语。 尽管他们心中颇为不满,但此刻沉默,就是默认。 城守府默认,基本这件事情,便算是定下来了。 林焰偏过头,看向了陆公。 陆公微微摇头,示意他记得先前的嘱咐。 要慎重考虑,三思而后行! 于是,林焰陷入了沉默当中。 “既然如此……” 首座真人微微一笑:“高柳城一事,就算定下了!老夫即刻出城,与那座新现世的福地,继续商谈此事,其实也就是同样的三件事而已!” “等会儿!” 就在此刻,林焰忽然开口,看向陆公,说道:“听陆公所言,慎重考虑,三思而行!刚才,我已慎重考虑了三次……” 他转过头来,看着这位首座真人,沉声说道:“圣地来人,须得协助扩建城池,待得城池建成,居于新城当中,没得商量!” 第246章 造景之法! 陆公院中,剑拔弩张,气氛冰冷。 圣地众人,皆已伸手握住兵刃,神色凝重至极。 而高柳城出身的众人,也都同样没有退让之意,显得极为强硬,表达心中不满。 但林焰扫了一眼,便也知晓。 城守府这些人,其实不敢对圣地来人拔刀。 大城守显然也不愿意与圣地之人,刀兵相见,只是希望借此,表达态度,从而迫使圣地,更改此令。 “多少年了,但凡圣地之令,各方无不尽力推行,未敢有半分懈怠。” “未想高柳城,竟在今日,于本座面前,刀兵相见,以抗圣地法令!” 首座真人脸色冰冷,缓缓说道:“所以,高柳城上下,自城守府,到监天司,甚至是陆兄这位炼神境,打算互相勾结,自立一方,图谋造反了吗?” “李兄!” 陆公忽然轻笑了声:“若推行此令,势必人心生变!” “一来折损圣地之威。” “二来惹动各方人族,凡心怀正义之士,必然质疑圣地决断!” “三来使得高柳城,乃至于各府各城所在,凡寻常百姓民众,都要惶恐不安,心中不得安稳,杂念丛生,香火不正!” “吾等认为,此三点,属于重大错误决策!” “按照圣地的规矩,理当压下此事,重新上报圣地,由圣主裁断,经栖凤府复议!” “你作为第六脉首座,非要一意孤行,偏执决断,强行镇压各方,惹得将来大势不安。” 陆公停顿了下,说道:“李兄,你置圣地规矩于何处?又将圣地威严置于何处?当年你意气风发,心中怀有人族之大局,眼中蕴藏未来长远之大势,时至今日,尚在否?” 在场众人,都并非愚鲁之辈。 哪怕曾经愚鲁过一段时日的吕堂,此刻也已经敏锐地察觉到了,陆公在称呼上的变化。 先前一直都称呼首座真人。 眼下称呼李兄。 看似更加亲近了。 却是以另外的方式,在斥责此人行事,全然没有作为首座真人而应有的气度。 “在场诸位,无一例外,都是凭本心而言,意在人间公理,心怀人族大局,而非违逆圣地之意!” 陆公叹了一声,说道:“伱扣上罪名时,连老夫也给圈进去了。” “我好歹也是货真价实的炼神境,被你扣上这么一项罪名。” “事情传到圣地当中,是非曲折,你身后这几位,只怕不敢欺瞒圣主。” “逼反一尊炼神境,你受得住后果吗?” 陆公这样说来,又道:“君子之泽,五世而斩!圣地第六脉的福泽,传到你这里,已第四世了……” 他上前半步,低声道:“然而自老夫始,福泽五世不衰!待老夫死后,可以再传四世……论起分量,你不如我!” —— 临江坊,高楼之上。 李玄同俯视下来,叹息道:“叔祖落入下风了。” 身边的中年男子,不由得低声道:“何以见得?首座真人,可是圣地高层人物!” 李玄同神色变得有些复杂,吐出口气, “刚才那院中有杀机,隐约有兵刃肃杀之气一闪而过,显然事情没谈妥,定是高柳城方面,比预料之中更为强硬。” “十有八九,是那位眼里揉不得半点沙子的无常,从中作梗!” “如果陆公没有修成炼神境,此刻叔祖动念之间,就能威压整个临江坊,就算是那位大城守,也不敢妄动。” “但此时此刻,那院中安静无声,没有气机交锋,显然是陆公压住了叔祖的气机。” “或者说,叔祖面对一尊货真价实的炼神境,不敢展露神威!” 听到这里,那位中年男子,更是惊骇莫名。 “就算陆公成就炼神境,毕竟是今日初成,而且也不是正经的以武入道,偏弱半筹……可首座真人毕竟已是掌令二十三年,怎么着也不至于被陆公压制!” “凭着自身就能炼气化神的存在,哪怕是当今圣地之中,也是屈指可数。” 李玄同叹息一声,低声道:“换个说法,对圣地来说,同为炼气境!这位年纪轻轻的无常巡察使,跟如今高柳城的指挥使,你觉得谁的分量更重?” 那中年男子低声道:“指挥使断了一臂,修为大损,而且已经临近晚年,有失控风险,自然是无常分量更重!” “对圣地来说,陆公与我叔祖之间的差别,就好比无常巡察使与当今高柳城指挥使!” 李玄同叹息了声,说道:“筹谋了这么多日,却未有想到,这最后一步,竟然就撞上了陆公成就炼神之日!” 高柳城若是没有一尊炼神境! 那么这位首座真人,就足以镇压全城,完成圣地之令! 但有了陆公阻拦,且整个高柳城的上层,都显得这般强硬,此事便很难再继续推行了! “陆公胆敢违逆圣地之令?” 那中年男子低声道:“陆公行事,向来也是顾全大局!按道理说,下一任大城守及指挥使的任命,合乎规矩,陆公就算不满,也不会反对!” 李玄同神色复杂,道:“问题多半出在那三万八千人的安置上!” 那中年男子更是不解:“只是在内城当中,腾出一块地方,安置这三万八千人,事情这般简单,不过就是城守府一纸令下,也不算难事。” “就算陆公怜惜百姓,但圣地方面,也会有另外安置,又不是杀光原先内城居民,来给圣地的人腾出位置来!” “按道理说,像是这种事情,过往陆公也会选择妥协。” 随着这中年男子的话。 李玄同忽然笑了声。 “上次咱们饮酒时,也谈到过陆公,你好像忘了,我当初说过的话。” “公子当初说的是,陆公被贬之后,行事风格,大有不同?”那中年男子迟疑道。 “现在仔细想来,也许不是因为被贬。” 李玄同缓缓说道:“是因为无常!” 他脸色肃然,说道:“古往今来,都是长辈教导晚辈,影响深远……却没有想到,陆公这样的人,多年身居高位,临至晚年,居然被一个年轻人彻底改变了想法,影响如此巨大!” “可惜了,此事若成,从上到下,彻底收回高柳城一切权柄,于圣地而言,便是大功一件!” “凭着这一件大功,以及多年来积攒的功勋,待得叔祖百岁之后,家父就有资格继承六脉首座的位置!” “而我也可顺理成章,接任栖凤府大城守之位!” “他们这是在阻我的前路!” 李玄同叹息了声,说道:“阻道之仇,岂能善罢甘休?” —— 院中气氛依然冰冷至极。 但这位首座真人,显然落入下风。 他也不敢真正逼反一尊炼神境。 当他不敢出手时,此事便算尘埃落定了。 “既然出现重大错误,这一项暂且压后,待本座上报圣地,再行商议。” 这位首座真人继续说道:“但是,今日这高柳城内,自陆兄开始、到城守府、监天司……对圣地的态度,本座会如实上报!” “无妨!” 陆公微微点头,说道:“你我如今,都是人族中流砥柱!能商议解决的事情,何必动手呢?” “你我本该齐心协力,抗衡诡夜,驱逐妖邪,庇护人族,为这么些事,伤了和气不好,若伤了性命,更是人族的损失!” “既然眼下说开了,不如坐下,陪老夫饮一杯茶?” “……” 院中依然沉默无声。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首座真人的身上。 而那位首座真人,面无表情,说道:“第三件事已经压下了,前面两件事,可还有理由抗命?” 前面两件事,一是下一任大城守,二是下一任监天司指挥使。 仔细说来,监天司负有监察城守府的权柄,二者同出一脉,亦是不妥。 但既然是圣地指定,由栖凤城守府及监天司任命,便没有质疑的余地了。 “当然有!” 就在这时,院外传来高柳城监天司当代指挥使的声音。 众人纷纷朝着外边看去。 只见院外走进来一人。 断臂之处,衣袖飘飞。 他面色冰冷,杀机难以掩饰,目光落在了那位首座真人身上:“当今栖凤府的那位传功使者,是你师弟?” “什么意思?” 首座真人闻言,眉头一皱。 而在他身后的氿鸩,心头骤然一震,不由得握紧了手中的剑。 “妄图害我人族,折损一尊炼神境的人物,敢问首座真人,他该当何罪?”指挥使出声道。 “混账!”十三少主喝道:“无凭无据,怎敢污蔑我圣地中人?” “证据?” 指挥使伸手入怀。 他伸出手来,只见食指与中指之间,夹着一片残纸。 这是灵符燃烧未尽的残余。 无论材质,还是其中蕴藏的微薄力量,都不由得让圣地众人,面色微变。 这种纸张,材质极为难得,经过多道工序制作,目前只有圣地,才能造出。 上面残存的纹路痕迹,可以看得出来,正是出自于圣地秘传的符法! 而残存的气机,更是属于绘制符文之人的真气。 “……” 这位第六脉首座真人,只是看了一眼,就已辨别出来,正是他师弟的手笔。 他脸色变得极为阴沉。 十三少主往前看了一眼,露出迟疑之色,低声道:“首座真人,这可是死罪啊。” “……” 首座真人神色冷淡,扫了他一眼,终于收回了目光,看向陆公,道:“绕来绕去,还是在这里,等着本座?” “这叫什么话?” 陆公叹息道:“你的师弟,要害死老夫,若不是我身边这三位后辈,拼尽一切,进行挽救,今日人族平白折损了一尊炼神境!” 林焰皱紧眉头,看了陆公一眼,握着宝刀,沉声说道:“谋害人族炼神境,当斩!” 陆公笑了声:“别急,且看首座真人,是否愿意大义灭亲?” 院中气氛,愈发沉寂,半晌过后,才听得首座真人出声道:“陆兄此言何意?” 陆公神色平静,左右看了一眼。 首座真人似乎想到了什么,微微点头。 于是,便见两位老者,走到了一边。 陆公伸手一挥,就见光芒闪耀,将二人裹在当中。 “有话直说!”首座真人沉声道。 “你年近八旬,百岁之前,必要卸任!”陆公轻笑了声,说道:“大城守和指挥使,卸任之前,可以向栖凤府,推举下一任的人选!但是对你来说,下一任的首座,只能由圣地裁定!” “你想干涉下一任的六脉首座?” “不!是你想要干涉下一任的六脉首座!” “陆兄这是什么意思?” “你这位师弟,这次传法于栖凤府,功劳不浅,将来回归圣地,有资格作为你的臂助!” 陆公笑着说道:“你想让你的侄子,当今栖凤府大城守,继任你的位置,得到第五世的福泽,就需要你这位师弟的帮助!所以,你必须要保住他的命!” 首座真人默然片刻,才道:“你愿意跟本座谈价钱,显然也不是非要他死,求的是什么?” “造景之法!” “不可能!” “那他只能死了。” “你并非以武入道,踏足炼神境,就到了尽头!这造景之法,对你全然无用!” “那是我的事情了。” “本座没有资格能够赐你造景之法!”首座真人沉声说道:“此乃圣地之秘,不得外传,而且每次拓印,需要消耗圣主的法力!” “当然不是让你送出一部造景之法!”陆公笑着说道:“再过七日,圣地大殿当中,有人会提出来,要赐下‘造景之法’!此事必然会有很多圣地高层反对,所以需要你赞成,也需要你师弟赞成!” “赐下造景之法?”首座真人皱眉道:“你注定前路断绝,纵有天大的功劳,也不可能赐你造景之法!” “老夫的路是断了,但李神宗没有断!”陆公平淡说道:“李神宗,天纵奇才,功勋卓著,当赐造景之法!不久之后,圣地之中,就会有人提出这一点……” “看来你们对于圣地方面,渗透得也不浅!” 首座真人冷笑了一声,说道:“赐予李神宗?这造景之法的拓印卷册,可是感悟一次,就要烟消云散的!你确定李神宗,愿意将造景之法给你?” 听从意见,固定一下更新时间,晚上先更四千字,下一章放在明天中午! 第247章 拔刀多次,总该见血! “那就不关你的事情了。” 陆公背负双手,说道:“只要你和你师弟,在大殿之上表示准许,那么伱师弟的事,我不再追究!” 沉默了半晌,才听得首座真人出声道:“如果在你身后,没有其他人能出面相助,光凭我师兄弟二人赞成,也是无用!” “只要二位赞成,而不是反对,便足够了!” 陆公说道:“大殿决议之后,圣主是否愿意赐法,而李神宗是否愿意交出来,都是老夫自己的事!” 首座真人深深看了他一眼,旋即说道:“好!本座可以答应!” “事成之后,这灵符残片,交还于你。” ⊙ an⊙ ¢o 陆公平静说道:“从此之后,老夫不再追究!” 首座真人闻言,终于缓缓点头。 —— 而院中众人,气氛沉寂。 唯独十三少主,脸色冰冷,扫了氿鸩一眼,微微咬牙,低沉道:“擅作主张,险些害死你师尊!今次首座真人势必让步,这件事情你脱不得干系!” 氿鸩面色苍白,不敢多言,垂首不敢言语。 而过得片刻,就见陆公与首座真人,撤去了法力屏障,缓缓走了出来。 “李兄难得来高柳城一趟,不如留下,吃个午饭?”陆公偏过头,笑着说道。 “客气了。”首座真人面色冰冷,说道:“你的事情,算是了结没有?” “自然是了结掉了。”陆公抚须笑道:“这次谋害一事,老夫可以按下,不再追究!至于那三万八千人的安置,你也答应了暂时压下,等重新上报,那老夫就没有其他事情了!” “既然没有,那本座就该前往城守府,料理前面两件事了。”首座真人面无表情,这般说道。 “无妨,哪里都能谈,反正老夫不作干涉。”陆公停住脚步,抚须而笑。 “……” 首座真人脸色颇不好看,朝着前方走去,看向城守府众人,以及监天司指挥使。 还没等他开口。 就听见指挥使怒声呵斥。 “陆公给你这位首座真人的面子,老子将死之人,可没有必要给你面子!” 指挥使昂然说道:“本座负责监察各方,今次有人谋害我人族的炼神境,是可忍,孰不可忍!就算陆公这个苦主不愿追究,老子也要上报栖凤府,传至圣地,追究到底!” 他看着眼前的首座真人,沉声说道:“要么你打死老子?” “指挥使!慎言!” 大城守叹息说道:“陆公以庙祝之身,于今日才初成炼神境!而首座真人,执掌此位,已有二十三年,本领之高,渊深莫测,若是真不愿意讲理,要强行打死你我,陆公必然保不住咱们的!” “你们是在威胁本座?” 首座真人并指成剑,心中已然愤怒到了极点。 刚才,陆公以此事,迫使他答应在圣地之中,赞成赐法一事。 但陆公毕竟是炼神境的人物! 眼前两人,不过炼气境巅峰,竟然也敢在自己面前放肆? “不敢威胁,只是秉公行事!” 指挥使面色寒冷,这般说来。 “……” 首座真人目光凝重,朝着陆公看了过去,说道:“他们若是将事情捅出去,咱们之间的事情,自然也作废了。” “这……” 陆公无奈道:“老夫是听你所言,不再干涉此事的,既然你这般说了,不如由老夫给出一个折中的法子?” 气氛沉寂片刻,才听得首座真人点头道:“陆兄请说。” “傅实长老,仍为城守府的副城守!徐节长老,也可任监天司副指挥使!” 陆公想了想,说道:“只有下一任大城守,以及下一任的指挥使,就按过往惯例,举贤而定!今后,就看谁更有贤能之才!” “可行!” 大城守背负双手,面色如常,心中却多了三分喜意。 指挥使沉默了下,才道:“全听陆公的。” 陆公上前半步,笑道:“圣地这两位长老,自是贤能之才,其实将来,下一任的大城守和指挥使,谁能跟他们两位争?” 这话之中,已算是挑明了说。 将来傅实长老与徐正长老,也可以争选下一任大城守与指挥使。 若是贤能,自可当选! 若不够贤能,更是代表,今日圣地直接指定人选,是个错误的决断! 首座真人沉默不语。 却听得十三少主昂然说道:“我圣地出身的长老,莫非还逊色于这乡野之城的武夫?论得贤能之才,有何惧之?” “……” 首座真人深深看了他一眼,终于说道:“既然少主开口,此事便如此定下!” 他不再多言,往外边走去。 然而停顿了脚步,忽然转过头来,看着陆公,眼神复杂。 他奉命到高柳城,做三件事! 如今前面两件,都只做了一半,而后面一件,更是直接压下了。 三件大事,皆不能成! 反而还答应了对方一件事,要在圣地之中,赞同赐法一事! 这陆老鬼,若不是提早就有准备,怎能在各个方面,全部挫败自己这位圣地的首座真人? “陆兄实在老谋深算,真是教人佩服!” “本事不够,只能多花点儿心思,李兄过誉了!”陆公笑着说道。 “你倒是认得干脆!” 首座真人拂袖而去。 身后的圣地众人,也都紧随其后。 唯独傅实和徐节两位长老,留在了小院当中。 二人对视一眼,神色平淡。 十三少主不知为何,走在最后,贴着氿鸩,真气聚成一缕,传入对方耳中。 “本公子看你浓眉大眼,所以颇是顺眼,未想你也是个心肠歹毒之辈!” “这回连你师尊都栽进去了,还不敢明着反驳!” “待得回到栖凤府城,你必然要受问责,基本死定了。” “不想死的话,得尽快回去清理掉相关之人,才能够做到死不认账!” 他神色平淡,声音这般传了过去。 氿鸩面色微变,眼神变幻不定。 “……” 陆公眉宇微扬,朝着林焰瞧了一眼。 林焰手上依然放在刀柄上。 眼见二人走过面前! 倏地扬起刀锋! 院中所有人,似乎都没有料到,在一切都已经谈妥的情形下,这位无常巡察使,还是没有按捺住心头杀人的冲动! 无论是城守府众人,还是指挥使,都充满了错愕之色。 便见这一刀劈了过去! “你敢!!!” 氿鸩瞳孔紧缩,露出骇然之色,匆忙后退:“我已入圣地门墙,你怎么敢?” 眼看刀锋已经落在了氿鸩的头上! 寒意凛冽,锋芒毕露! “大胆!” 十三少主悍然迎击,周身真气爆发,手中长剑极为凌厉。 就连他身上的衣袍,似乎都有光芒,沿着丝线纹路流转! 轰地一声! 刀剑相击! 这位十三少主闷哼一声,倒飞出去! 随后便见林焰的刀,落在了氿鸩的肩头! 斜肩带背,将此人斩成了两半,鲜血喷涌,内脏糜烂! 而林焰上前半步,一脚踩在氿鸩的脸上,俯视下来,淡淡道:“你兄长氿临,也是死在这院中的!你不吃教训,也来这里找死,本座成全你!” 从开始到现在,林焰数不清自己动了多少次杀机。 这把刀,拔了又拔,总不能一个没杀,自己把杀机全咽下去了,时至此刻,也是该见血了。 随着这一刀刺了下去,扎穿了满是求饶之意的氿鸩。 刀尖刺穿了,扎在地上。 “你怎么敢杀圣地门下?” 所有人都怔在了那里。 就连城守府的人,也都露出了惊惶之色。 他们适才,也向圣地之人,以强硬态度,表达不满! 但这与斩杀圣地之人,完全是不同的! “谋害人族炼神境,他纵然不是主谋,也是帮凶,其罪当诛!” 林焰抬起头来,缓缓说道:“妄图事后灭口知情之人,从而抹去线索,可谓心思歹毒,今日杀他,诸位有异议吗?” “走!” 首座真人面无表情,这般说来。 以他的本事,足以拦下这一刀,救下氿鸩。 哪怕是那位炼神境的陆兄,也许敢阻拦自己杀人,却必然不会阻拦自己救人! 但他也知晓,氿鸩罪该万死! 如果刚才对方要杀的是十三少主,他定然拼死一战! 但毕竟这也只是他师弟,顺手收下的一个记名弟子,尚未真正入得门墙! 说白了,也就是一个随从! 圣地众人,皆是心中感到万般屈辱,终于还是选择跟在首座真人身后! “杀我圣地的弟子,就这么了结了?” 十三少主怒喝一声,骤然暴起,朝着林焰,一剑劈了过来。 林焰握住手中长刀,心中杀机暴涨! 却见首座真人伸手一扬! 与此同时,陆公手中也是一扫! 两道法力,迎空撞开! 却见无形的波浪,将那位十三少主,掀翻了开来,砸到了院外。 “十三少主,向来心高气傲,见谅!” 首座真人这般说来,拂袖而去,圣地众人也都尽数离去。 但林焰却看了看手中的刀,陷入了思索当中,这十三少主不对劲! 想法才落,便听得大城守出声道。 “请傅实副城守,回城守府任职!” “请徐节副指挥使,回监天司任职!” 两位圣地的长老,随着监天司与城守府的人离开。 场中除了陆公、林焰、林磊、以及吕堂之外。 便只有指挥使和大城守,并肩而立。 “多谢陆公!” 大城守躬身施礼,叹道:“祖宗基业,险些在我这一代葬送!” 监天司指挥使面色如常,缓缓说道:“数十年前,圣地李家一脉,便已用此法,占得栖凤府城了……” 第248章 圣历秘事! 这位圣地第六脉的首座真人,乃是当今栖凤府大城守的叔父。 李家之人,并不是出身栖凤府城,而有幸入得圣地当中。 他们本就是圣地之人,奉命落于栖凤府之内,替圣地掌权。 “事情已成,该回去了。” 陆公摆了摆手。 大城守躬身施礼,退了回去。 指挥使却留了下来。 场中气氛沉默了下。 才听得陆公声音沉闷,缓缓道:“你们几个,就没有半点眼力劲吗?” 吕堂和林磊,忙是上前。 一左一右,搀扶住了陆公。 才见陆公脸色有些恍惚,恼怒道:“老夫今日初成炼神境,险些没能元神归体,虚弱到了极致!刚才交手这一瞬间,你们还真以为老夫压服这位首座真人了?” 陆公初成炼神境,只有一缕法力,适才出手,已是倾力而为。 而那位首座真人,继承前面三代首座的福泽,法力雄厚。 看似平分秋色。 实则陆公已经力竭。 而对方不过是在首座令牌当中,调用了一缕法力罢了。 林焰大约明白了这其中的关键。 陆公算是白手起家,挣得了万贯家财。 首座真人则是继承了前面三代首座的财富,因此法力更为雄厚。 只是相较之下,首座真人的路已是尽了。 可陆公凭着自身炼气化神,初入此境,还有继续提升的余地。 更重要的是,首座真人的令牌,已到了第四代。 而陆公的福泽,可传五代! 将来后世,更为长远! “这不是早就料到的嘛?” 指挥使神色平淡,上前说道:“你以庙祝之身,成就元神,并非以武入道,本就偏弱一筹!今日又不是让伱去跟人拼命……” 今日陆公能不能战胜首座真人,其实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陆公成就了炼神境! 只有这等层次,才有资格,在首座真人的面前议事! 否则今日,就不是议事,而只是知会一声,高柳城上下,于今日之后,尽数奉命行事!才是最重要的事! “话说回来,强行镇压高柳城,圣地方面就不怕,往后失了人心,离心离德?”吕堂露出思索之色。 “你还看不出来吗?” 指挥使平静说道:“这位首座真人,忌惮的是陆公,以及无常!除了这两位的心意,其他人并不重要!” “如果陆公未成炼神境,如果无常不是这等出色,今日的事情,压不下来!” “如果陆公选择了跟过往一样,为大局忍让,避免冲突!如果无常是李神宗那样的性情,忽视底层人族,而关注上层权位之争!” “那么今天这三件事情,根本没有任何风浪可言!” 指挥使停顿了下,平静道:“他们不是来直接夺权的,是来任命下一代的。” “其实,算是给足了大城守的颜面,也是给足了我的颜面。” “而我们二人,都是步入晚年,即将要死去的人,谈不上什么分量了!” “就算我们心中还有不满,其实也不重要的。” “下一任大城守,下一任指挥使,将来走马上任,加上居于内城三万八千人,作为骨干!” “高柳城的上层权位,尽数都是圣地李家一脉,相当于整个高柳城,都已经是他们的了!” “至于城中被驱赶出去的三万八千人……” 停顿了下,指挥使平淡道:“寻常百姓,微弱如蝼蚁,纵然心头愤怒,又能掀起什么波浪?” “何况,底层人族,寿元短暂,挣扎求存,过一两代人下来,什么恼恨之仇,也都散没了。” 随后,指挥使看向林磊,笑了一声。 “你若不是陆公门下,大约也是被驱赶出城的那批人,大势之下,能做什么?” “没有陆公教导,只能在城外,挣扎保命而已。”林磊叹息道。 “但你毕竟入了陆公麾下,所以现在的你,有掀起风浪的本事,被驱离出城的人,不会有你。”指挥使这样说来。 “若真被驱离出城,大约我会想尽办法,让子孙后代,免受净地流亡之苦,拼了命为他们争取,重归城内的机会。”林磊这样说来。 指挥使大人淡淡道:“所以传下来的,不会是仇恨,而是再次归城的渴望!” “过往的时候,这种事情,其实不少,都算顺利完成,进一步让各城权柄,受到圣地严格把控,避免各城掌权者野心过重,自立一方!” “只有今次,在高柳城,被你这么个莽夫搅和了!” “那位首座真人,想必没料到,这种常有的惯例,所有人都已经默认的事实,落在你的身上,成了重大的错误决策!” “更没有料到,原本应该服从圣地做法的陆公,居然被你小子,影响这样大!” 听着指挥使的话,林焰陷入了沉默当中。 而林磊沉吟着道:“当年栖凤府城,也是这样被接管的?” “当年栖凤府城生变,圣地接掌大权,近些年来,日渐繁华!” 陆公终于开口,缓缓说道:“当初圣地来人,直接任命大城守,老夫是赞同的那一派!” 他看着林焰,平静说道:“事实证明,栖凤府在圣地的管辖之下,比过往更加强大了!” “如果圣地能够维持公正,如当年一样,只讲利弊,不讲情面。” 陆公叹息说道:“今日之事,老夫未必会反对。” 他看着沉默的众人,继续说道:“大城守已经将整个高柳城,视作祖宗基业,当成了自家先祖遗存的家业!他想要选定的下一任大城守,也是他们这一派系的人!” “包括你这位指挥使,无论是选定周元,还是选定无常,心中或许没有私念,纯粹是觉得,他们有本事,有能力,心念纯粹,可以让高柳城变得更好!” “但在圣地的眼中,其实你们都是选了自己这一脉的人!” “近来多事之秋,两位都已年迈,是否昏聩,也还两说……如此,由你们选定的人,上圣地不能尽信,意料之中。” “长久之下,你这一脉的人,会掌控高柳城的命运,将来若是各自维护,又故步自封,内部难免腐坏!” “就只一点,那位监天司老主事,是你的挚友,他的后人,若是草菅人命,杀人放火,奸淫掳掠……今后周元接任指挥使,看在你的面上,未必愿意处置他!” “这就是圣地眼中,最大的弊端!” 随着陆公的话,众人愈发沉寂。 指挥使缓缓说道:“所以当初,圣地之中,李家的人,直接被任命为大城守!而上一代的大城守,被剥夺了‘举荐’的权力!您老人家,是赞成的!” “所以,那位首座真人,根本没有料到。老夫会在今日,做出与过往,全然不同的决定!” 陆公叹息了声,说道:“过往老夫,其实跟他们一样,看到的是长远未来,预计的是栖凤府是否会更为繁华!我等眼中,是权位之争的利弊……” 他看着林焰,缓缓说道:“但你看见了所有的人族百姓!” 圣地那三万八千人,协助创建新城,才是最好的选择! 只是对于圣地而言,这些人被驱离出来,放到了高柳城,便应该给予优待。 此举,一来安抚圣地内部,二来可以协助新任大城守以及新任指挥使,完全掌握高柳城。 过往没有人,将目光放在这些底层人族的身上,因为他们本就如同蝼蚁,命如草芥,翻不起风浪。 所以过往没有人提出异议! 直到今日! “不得不说,老夫受你的影响,倒也不浅。” 陆公笑了一声,抚须说来。 而林焰眉头微皱。 “晚辈最反对的,就是将城中的三万八千人,当做杂物,扔出城去,给圣地的人,腾出位置。” 林焰沉吟着道:“拒绝新任大城守,以及新任指挥使的任命,是陆公的选择!” “先前老夫说过了,如果圣地依然如旧,这两件事,老夫依然会赞成。” 陆公缓缓说道:“可是第六脉首座为主的李家,已经在圣地之中,自成派系了!圣地的部分高层,已经出现了私心!” 他招了招手,便见林磊将那木盒子取出来。 木盒缓缓揭开。 内中放着一支笔。 骨质的笔杆,大妖的狼毫。 “这是圣主所赐?”指挥使皱眉道。 “拿纸墨来。”陆公偏头看了一眼。 “是。” 等吕堂取来纸墨砚台,研磨过后。 就见陆公取出这支笔,沾染墨汁,落在纸上。 然后,陆公松了手。 却见这支笔,立在空中,随后在纸上写了几句话。 “圣历一千六百四十三年,夏末秋初,有阴雷击于圣地。” “黑暗侵蚀,诡夜入侵,妖邪闯入圣地之中。” “经一夜扑杀,斩获大小妖物,合计一千六百四十二头。” “诛灭大小邪祟,共计八千四百六十七头!” “圣主亲自出关,封堵圣地之缺口,于封堵之时,从缺口之外射来一支上古神箭,射中左肋,断肋骨三根。” “圣历一千六百四十五年,圣主亲自下令,诛杀圣地之内三大首座,夺下首座令牌,门下众人,就地囚禁。” “圣历一千六百四十六年,三大首座门下,合计六千四百余人,男女老幼,尽数坑杀,无一活口!” 第249章 柳尊当真是守护神吗? “圣历一千六百四十三年!” 陆公伸出手,将那支笔取了回来,说道:“如今按圣地来算,是圣历一千六百六十一年,距今有十八年了!” 众人神色复杂,看向陆公的眼神当中,充满了惊愕。 “当年老夫与陆长生,合计之下,做了个局,最后让陆长生得获圣地传承。” “陆长生比老夫要聪明一些,他那时候就已经怀疑圣地出了问题。” 陆公叹了一声,将这支笔,重新放入了盒中:“现在看来,问题的源头,在于击穿圣地的那一道阴雷,以及射中圣主的那一支上古神箭!” “这支笔……”林焰眉头紧皱。 “其实陆长生送过去的那首诗,不止是‘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陆公缓缓说道:“想来打动圣主的那一句,应该是为众人抱薪者,不可使之冻毙于风雪!如今,他老人家,送来这一支笔,并且在内中,藏了一缕法力!” 林磊沉思着道:“藏得如此隐秘,圣主显然不信任圣地内部的人了。” “从这上面的记载上看,圣主遇袭两年后,诛杀了三位首座,于第三年,血洗了数千人之众!” 陆公缓缓说道:“诡夜侵袭之后,圣地内部,问题不小,但现在看来,圣主勉强算是开始信任老夫了。” “那位十三少主,很不对劲!” 林焰出声说道:“这样想来,这小子更像是个‘拱火’的,想让咱们跟第六脉首座起冲突!而且,临走之前,他最后这一次出手,伤得不浅……” 怔了下,林焰顿时明白过来,沉吟道:“高柳城的事情办不成,第六脉首座想必不会久留!但此人伤势不浅,尤其是被炼神境法力波及,怕是不好立即动身,离开高柳城,他是有意留下的……” “关于十三少主,老夫也不能尽信他,另作安排。” 陆公出声说道:“先收拾一番,下午动身,去柳尊神庙。” —— 栖凤府城。 那位圣地使者打碎了房中一切的物事。 “收了氿家两兄弟,全是废物!” “好一个氿鸩,自作主张,借我之名,竟然敢拦截陆长生送过去的东西!” “去!罗列几个罪名,把氿家的人,全拿下了,一个不留!” 只见这位圣地使者,脸色冰冷,偏头喝道:“去!” 房中的老者,躬身施礼,道:“明白。” 然而未过片刻,就听得外边传来声音。 “大庙祝陆长生来了,在大厅当中,似乎来者不善。” “让他等着!” 这位圣地使者,咬牙切齿,过得片刻,终于舒缓了心情,朝着大厅而去。 只见大厅之上,陆长生并未落座,背负双手,面无表情。 “大庙祝,怎么来了,也不提前打个招呼,好让本座设宴款待。” “免了,圣使一桌席面,就抵得普通百姓三年的衣食住行,陆某吃不下。” 陆长生缓缓说道:“事情听说了?” 圣地使者面色微变,终于沉声说道:“不是本座授意的!” “就算本座与你师尊有过恩怨,但不至于在他‘炼气化神’关口动手!” “一尊货真价实的人族炼神境,乃是中流砥柱,且能传五代福泽。” “过往的时候,本座确实想要杀他!” “但到了如今,再大的恩怨,本座也会放下!” 这圣地使者沉声说道:“氿鸩自以为揣摩上意,为了讨好我,擅自行事,没有提早报知!” “他是你的弟子!灵符是你的手笔!” 陆长生缓缓说道:“用圣地的名义,查验我的东西,在暗中藏了这么一道灵符!” “途中灵符燃烧,迷惑监天司押送人员!” “如果不是高柳城指挥使及时赶到,灵符燃尽,便是无凭无据!” “现在已是证据确凿,落在伱的身上,还有什么说的?” 陆长生这样说来,道:“你传新法于世,有大功在身,当年我得获首座令牌,也有你的助力!这些年间,我对你处处忍让,但这一次,太过分了!” 这圣地使者咬牙道:“你想怎么样?杀了本座吗?” 陆长生沉默了片刻,说道:“造景之法,即将赐予李神宗,殿议之时,你不得反对,只得赞同!倘如答应,谋害一事,到此为止,不再追究!” “……” 默然半晌,才听得这圣地使者缓缓说道:“所以,其实是个陷阱?” “无凭无据,不要胡说!你的事情,可是有真凭实据的!”陆长生皱眉道。 “让氿鸩上钩,借我之名,在当中动手脚,事后要挟本座,又是你师徒二人的阴谋诡计!”圣地使者怒声喝道! “你好自为之!” 陆长生平静说道:“今次之后,你我情分也算绝了,下一次,自己多看一看你传过来的律法……别再犯事了!” 他声音落下,拂袖而去。 留下那圣地使者,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走出了圣地使者的宅邸之后,陆长生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行了,把你师弟放了。”陆长生偏头说道。 “师尊,先前小师弟犯了什么事,惹得你这般恼怒?”身边的青年,有些迟疑,出声问道。 “为师让他修炼灵眸,是用来制造灵符的,他用来观测各方!”陆长生冷笑了声,说道:“打他一顿,关了两日,算是轻的。” “打得这么重,他用灵眸偷看圣女洗澡了?”那青年倒吸口气。 “滚!”陆长生背负双手,往前走去,心道:“本座用香火大丹,去壮师尊炼神境之势,那氿鸩暗藏灵符于香火大丹之下!臭小子,不来上禀,险些当场把人家拆穿了,差点坏了大事,不打他打谁?” —— 陆公小院当中。 众人听得陆公,捋清了这一切。 此前诛灭刘家,之所以上面答应得爽快,甚至顺水推舟,其实也是给圣地来人,腾出位置来! “那陆公成就元神之后,一番出手,导致元神无法归体,也是早有所料?”吕堂诧异地道。 “不,其实老夫准备了三条路。”陆公出声说道:“第一条,就是陆长生,送来了梧桐神庙的香火大丹。” “如果没有人动手脚,这一枚香火大丹,就是老夫救命灵药。” “但是有人动了手脚,也是意料之中。” “正好用这件事,拿圣地使者谋害‘炼神境’一事,要挟第六脉首座!” “而城守府与监天司都在当场,得知此事!那么,首座真人为了保住他的师弟,关于选定下一任大城守和指挥使的事情,也只能选择妥协!” 众人面面相觑。 过得片刻,才听林焰继续说道:“第一条路,你已经考虑到,可能会被截断!那么第二条路呢?” “残狱府主离开高柳城之前,老夫暗中见过他一面,这件事情,吕堂知道。” 陆公缓缓说道:“他曾经给柳尊上了三炷香!这一部分香火,被第二庙祝保存下来!” “如果我能顺利成事,那么在柳尊被腐坏的那一条根须被斩掉之后,这部分香火会落在柳尊身上,维持柳尊纯粹的神念!” “如果不能顺利,那么柳尊神庙的这一部分香火,会落在我的身上,壮我元神。” 停顿了下,才听陆公出声说道:“但是,柳尊神庙那边,没有送来香火!” “第二庙祝有问题!” 林焰目光凝重,沉声说道:“他想看着你死?” 陆公叹了一声,说道:“老夫可以推算到很多事情,唯独人心多变,难以完全测算……所以啊,老夫的后手,准备了这么多,却还是险些栽了!反倒是这第三条路,其实老夫没指望过的……” 他看着林磊,颇是赞赏,说道:“只是将庙祝修行之路,教给了你,本意是让你的‘镇祟之路’,走得更为清晰!却没有料到,你能举一反三,参悟得如此透彻,明白了老夫的困境!今次,算是你才思敏捷,才救下老夫性命!” 林磊连忙施礼,说道:“师尊言重了。” 陆公伸手,从监天司指挥使手中,取过了那一枚香火大丹。 “这部分香火,是从梧桐神母身上,剥夺下来的。” “梧桐神母是栖凤府内,唯一一个完全清醒的旧神,对人族抱有极大善意。” “可旧神终究是旧神,沾染了过多的神念,这里的香火,不够纯粹!” “如今,我成就炼神境之后的第一柱香,是林焰上的香。” 陆公笑了声,说道:“你的信念,足够纯粹,这香火也极为纯粹,算是打定了老夫在炼神境的基础!说来这第三条路,才是最稳固的道路!” 说到这里,察觉到外边马车已经备好,才看着林焰、林磊、吕堂三人,说道:“去柳尊神庙,了断这件事,再给柳尊上香!” “……” 林焰沉默不语,片刻之后,才缓缓说道:“柳尊,当真是高柳城的守护神吗?” “不得胡言乱语!” 林磊面色微变,说道:“怎能对柳尊不敬?若无柳尊,焉有此城?” 对于出身于高柳城的人而言,没有柳尊就没有城池,也就没有他们的生存之地! 于城中之人而言,柳尊就是苍天大地,与自己的生身父母,地位等同! “你要永远记住一点!” 陆公站起身来,神色变得无比凝重,缓缓说道:“柳尊,永远是高柳城的守护神!这一点,永世不可变!” 停顿了下,才听得陆公面色肃然,说道:“尤其是在柳尊神庙当中,上香之时,心念务必纯粹,不得有半分质疑!” 第250章 入神庙!拜柳尊! 高柳城,内城之中。 马车徐徐前行,沿着街道,往前而去。 “刘家倒了之后,各方势力共同分食了刘家的生意,获益无数。” “原本在城守府、五路城卫军、神庙护军等各处的刘家族人,也都尽数由监天司清查。” “空下来的位置,暂时无人顶替。” 周元副指挥使,也登上了马车,说道:“现在看来,就是为了将这些空出来的位置,留给圣地之人!” 停顿了下,他又说道:“陆公与五爷,此次按下了圣地三万八千人进入内城一事,后续如何应对?” “外城之人,欲入内城,也是人之常情。” 林焰缓缓开口,说道:“这么多年来,守城之人,抗衡妖邪,死伤无数,其中立功之辈,亦是不少!可以从他们之中,论功行赏,挑出人选,并准许家眷,迁入内城!” “好办法!” 周元惊讶道:“如此一来,便是给外城的人,有进入内城的‘机会’!在各方面行事时,必定会更加尽心竭力,想要立功,迁入内城!” “昨夜无常斩杀了孙家老祖以及白家老祖,还有左城卫军大统领袁通野,以及其他各方人物……可以敲打一番!” 陆公缓缓开口,说道:“再空出来的位置,由栖凤府指定人选!让指挥使手中,尚未散出去的‘照夜人’,担任职责吧!” 能够被指挥使,列入照夜人当中的,无一例外,都是心怀人族,心志坚毅之辈。 也许修为未必高深,但心念定然纯粹! 过往时分,被送出城的照夜人,进入劫烬当中,便算是死了九成! 如今将这批尚未送出去的照夜人,换到高柳城的“掌权”位置上,今后高柳城,会好得多! “指挥使也是这么想的,只是这件事情,需要通过两位的准许。” 周元笑了一声,又低声道:“柳尊神庙当中,想要招一批新的烧香人,但大庙祝认为,近期多事之秋,希望陆公推举人选!” 气氛倏忽沉默了一下。 在场的人,基本都是聪明人。 陆公此前,元神高悬于九天之上,但外界所有人,都认为他老人家,是炼神失败。 直到林磊看穿了其中端倪,才让林焰上香,以香火壮元神,从而使得陆公元神归体! 柳尊神庙也许不知道这个人是林磊! 但柳尊神庙想要这个人,加入神庙当中! “柳尊神庙想要补充烧香人,回头再让栖凤府那边,选一批识字的人。” 陆公这样说来,看向前方,说道:“神庙快到了,你回监天司一趟!” “指挥使的时日,怕是不长久了,那位徐节长老仍旧具备与你争夺下一任指挥使的资格!” “从此往后,老夫不再干涉监天司的事务,下一任指挥使的位置,你们各凭本事!” 随着陆公的声音,却又听得林焰继续开口。 “各凭才能,尽展本事,但记住一点,不得危及城中,祸及百姓。” “谨遵教诲!” 周元副指挥使,施了一礼,退了下去。 而林磊神色复杂,看着林焰。 不知不觉间,就连监天司的副指挥使,极有可能升任下一任指挥使的大人物,也都得听自家三弟的教诲。 自小看着他长大,本以为自己这个兄长,对三弟极为了解。 但恍惚之间,才发现已经是高于云端之上了。 “话说还有个事儿。” 吕堂闷了半天,才看着林磊,缓缓说道:“老二,下次遇见这种场面,不要抄椅子……那玩意儿不顶用!” “之前在院里的,身份都不低,修为也不差,气氛可谓剑拔弩张。” “虽说陆公挡下了威势,但伱没练过武,往后退一退也无妨。” “就算想要展露咱们强硬的态度,好歹捏一张符,抄个木椅子算怎么回事?”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混迹街头的泼皮小厮,准备打群架呢?” 他叹了一声,心想自己千辛万苦,终于修成炼气境了,此次在圣地来人以及城守府高层的面前,展露本领,该是何等威风? 但在林磊抄起一把木椅子的时候,他觉得威风荡然无存! 他对于此事,耿耿于怀,忍了一路,终于还是忍不住了。 “其实吕堂说的,也不无道理……” 刚修成炼神之境的陆公,不由得咳了一声,低声说道:“下次注意。” —— 柳尊神庙! 作为高柳城唯一的守护神! 这座庙宇,恢弘浩大,殿宇层叠! 抬眼望去,整座殿宇,围绕着一株巨树而建造。 观天楼就在树干的另一端! 巨树无比粗壮,宛如擎天神柱,直入云霄! 高空之上,云雾层叠,看不真切。 隐约能见大量柳枝,垂落于八方,在云雾间若隐若现,如同苍天倾泻下来的青色瀑布! 在神庙周边,有五方护军,皆为城中精锐。 而庙宇当中,除主殿之外,又以十二庙祝,另造十二殿。 十二殿麾下,各部主事以及烧香人,不在少数。 “高柳城中之人,皆是以进入柳尊神庙为荣,能够成为神庙的一员,便算是光宗耀祖了。” 林磊有些感慨之意。根据高柳城的律法,成家之后,夫妻二人,可以进入神庙上香。 但高柳城每日成亲之人不少,他当时只在大殿边缘,上了三炷香,便回了临江坊。 时至今日,却见柳尊神庙,闭门谢客,特意迎接他们这一行人。 只见十二庙祝,率领百余位烧香人,躬身施礼,已在前方等候。 入得神庙大门,往前行去,石砖铺地,一片空旷。 走过三百三十三步,才到主殿之前。 而此刻,在主殿之前,大庙祝已经站在那里。 苍老的身躯,显得有些佝偻。 满面疲惫,头发灰白,但唯独双眸,熠熠生辉。 这就是大庙祝! 柳尊神庙当中,以他为首! 因为他的职责,便是沟通柳尊之意! “恭喜陆先生,成就元神!” 大庙祝走下台阶,躬身施礼。 陆公微微抬手,说道:“客气。” 他往前走了半步,平静道:“二爷何在?” 二爷,便是柳尊神庙,第二庙祝的尊称! 此人麾下三百六十余名烧香人,负责神庙之中,各部香火的调配,以及香油钱的出入账册。 “被我亲自拿下,已移送监天司总楼了。” 大庙祝沉默了下,叹息说道:“但这次的事情,并非是他所为,也并非是他授意!说来,是我考虑不周,选错了人,也不能怪老二……” “哦?” 陆公眉宇一挑,说道:“怎么回事?” 大庙祝不由得吐出口气,说道:“此前,我等察知,有劫烬火种藏于柳尊根须之内,但无法辨认,是哪一条根须遭受腐坏。” “这些时日,我一直担心,在关键时刻,我等都被‘神念’影响,动用正常的柳尊根须前去搅局,坏了大事!” “所以在陆先生闭关之后,连我和老二在内,四位有资格调用柳尊根须的庙祝,都自囚于庙中。” “如此一来,便只有那一条被腐坏的根须,才能降临于临江坊之内。” “等你们斩掉了这一条根须,便如同清掉了在柳尊身上的‘剧毒’!” 他叹息说道:“老二当时,与我囚在一处!我调来了老七,暂代老二的职位!” 陆公眸光微凝,缓缓说道:“所以当时是老七主事?残狱府主给老夫留下的那一份香火,是被老七按下了?” “不错,老七是我选定的人。” 大庙祝皱眉说道:“一来,是他不具备调用柳尊根须的法门!二来,我提前确认过,在他的体内,受到‘柳神’影响是最浅的,他不可能是劫烬!” 陆公面色冰冷,缓缓说道:“既然不是劫烬,何以谋害老夫?过往之时,老夫与他交集不多,更谈不上恩怨……” “这一点,还未查清,目前初步的怀疑,是你扶持的无常,近来斩了他手底下不少人,坏了他很多的生意……” 大庙祝叹息说道:“老七负责执掌观天楼,并且拥有调用五路神庙护军的权柄!他跟各方势力,来往不清,盘根错节,有不少利益纠葛!” 场中气氛沉寂,众人目光都落在林焰身上。 而林焰语气冰冷,说道:“人呢?” 大庙祝摇头说道:“陆先生的元神,归返肉身之后,他察觉不妙,已提早沿着北门出城了!当时,他还调用了神庙后卫护军,护送他出了城!” 陆公面无表情,缓缓说道:“这就是你给老夫的交代?” 大庙祝面色肃然,缓缓说道:“给我十日,必能生擒老七,送到陆先生的面前!至于老二,监天司审出来的结果,我不过问,尽数呈于陆先生!若是查实,老二也有谋害之念,可一并处置!” “好。” 陆公的心绪,似乎也有些复杂,不愿在这件事情上面,牵扯太多。 他叹了一声,道:“先去主殿,我等要向柳尊上香!” 大庙祝微微点头,微微转身,朝着主殿而去。 陆公、林焰、林磊、吕堂四人,则跟随在后。 入得大殿之内,只见前方,有着一面巨大的木墙。 气氛瞬息沉寂,而众人一言不发,缓缓往前走去。 空旷的殿内,脚步声颇为沉闷。 步步临近,至十步之内,方是停下。 而在这一刻,众人只觉天地乾坤,为之倒转,无尽神威,悍然压落。 “弟子陆越,出身高柳城,自祖辈而始,至当代以来,幸得柳尊庇护,方可生存于天地之间。” 陆公接过燃香,当即跪拜,出声说道:“今元神得成,敬谢柳尊大恩大德!” 他高声说道:“愿柳尊永在,守护城池,庇护人族,万世不改!” 轰!!! 木墙骤然震颤! 神威愈发强盛,压制大殿众人! 与此同时,林焰、林磊、吕堂三人,皆是从大庙祝手中,接过燃香,进行祭拜,齐声高喝! “愿柳尊永在,守护城池,庇护人族,万世不改!” (本章完) 中午有事,下午更新,顺便小小解释一下。 好不容易把作息调整完毕,早上就醒了,老婆觉得不舒服,送她来医院检查下。 有些东西我一般正文里,或章评里,就给解释了,不太喜欢发单章解答,影响阅读观感。 既然开了单章,就先说一些,反正更新后,单章就删了。 首先,这本书的原本名字,叫做神诡时代照夜人,简介里除恶,诛邪,灭祟……除恶为首。 但实际上,这本书里,没有多少恶人! 真要说内斗,王渊算一个,第七庙祝算一个,其他的也有少数,余下的就基本都不能算人族内斗。 例如劫烬这些人族,从一开始,我就在章评回复里告诉大家,本质上是人族与旧神之间的争斗,在旧神受制的状态,向人族宣战的一种另类斗争方式! 例如前任大庙祝的首徒,炼制照夜宝刀的那位,他拿自己当容器,承载劫烬火种。 如果他逃掉了,就会是最纯粹的劫烬,但是他拼尽气力,把自己的命留下了。 更多的篇幅,随着故事慢慢展开,包括圣地方面的秘密。 总不能故事没展开,悬念先完全揭开了。 侦探故事里,一开始先告诉你凶手是谁,然后故事围绕着找到凶手展开,那样再聪明的主角,在上帝视角的读者眼中,也就变得极为愚蠢了。 总有人希望,一开始就把大纲,设定,世界背景,全讲清楚……但说实话,如果第一章上来就是这种写法,铁定扑得没眼看,我自己也不看这种文的。 大家也看出来,作者世界观是铺得比较大的,逐渐在展开。 在近些年来,普遍有个现象,都是一开始爽個几十万字,然后为了拉住追读,先是舍弃基础铺垫,再是强力爆发更新,最后就成了脱缰野马,步伐拉不住了,代入感全消,期待感全无,就彻底崩掉。 细细说来,作者更新其实也不差,一个月有二十多万字。 状态好就加更,状态不好就维持更新。 害怕的就是,在状态差的时候,写出来的文字不够精炼,加更出来的章节就很水。 先说这么多,等会儿查完了,回去就码字 第251章 请柳尊显圣! 愿柳尊永在,守护城池,庇护人族,万世不改! 随着声音,众人接连上香。 香火如烟,袅袅升起。 在木墙的前方,有着巨大的香炉,陆公当先将手中燃香,插在了香炉当中。 林焰等人,紧随其后,陆续将燃香插在了香炉之上。 “成就元神之后的第一柱香,可谓作用极大。” 大庙祝低声说道:“毕竟以人族的眼界来说,陆先生已是仙神般的存在了!” “老夫修成元神,高柳城已不得久留,否则每当日落月升之际,敬香叩拜,必能维持长久。” 陆公吐出口气,说道:“现如今,斩去了柳尊那一根被腐坏的根须,大势方面,也算安定下来了,老夫很快要离开高柳城了。” “这么急?” 大庙祝露出诧异之色。 “好歹成了一尊炼神境,继续在高柳城养老,也不合适了,得要走远一些,为后世人族,再谋更多一些。” 陆公这样说来,叹了一声。 林焰站在身后,神色平淡。 这一路走来,陆公也提及了关于劫烬的具体来源。 高柳城,因柳尊而建成,得柳尊庇护多年,历经了许多代人。 这座城池,建立在柳尊的身上,也就代表着,柳尊可以在一念之间,摧毁整座高柳城! 柳尊有善念,意欲守护城池。 旧神亦有恶念,意欲摧毁城池。 世人香火,有助于柳尊维持善念! 但劫烬之人,便是敬奉旧神之恶念! 十二庙祝,在世人眼中,侍奉柳尊身侧,掌控极大权柄,具有至高地位,身份尊荣,万众敬仰。 实际上,十二庙祝,都要以自身,来承担被柳尊被腐坏的“念头”! 曾经林焰获得的神意气种,就是微弱的“劫烬火种”! 神意气种,落在邪祟身上,那么邪祟就具备柳尊的契机,藏于城中,难以察觉……甚至可以无视神庙的法术。 如果落在世人身上,多半就会化成劫烬之人,为了摧毁城池,不择手段! 这么多年以来,十二庙祝的职责,便是主动承载“劫烬火种”,但在被彻底影响神智,临近失控之前,便要选择赴死,来摧毁体内的劫烬火种! 如果他们不死,就会成为强大的劫烬! “你还能支撑多久?”陆公这般问道。 “如果没有陆公回到高柳城,今天就应该换下一任大庙祝了。”这位当代的大庙祝,笑着说道:“这次,我那位死了六十年的师兄,主动成为了容器,代我一死……我还能支撑五年!” “老夫信念纯粹,这一份香火,可以增益柳尊的守城之念,你应该还能继续坚持几年。” 陆公指了指林焰,说道:“哪天支撑不住了,无常就是最适合的刽子手!” “有劳五爷了。” 大庙祝看向林焰,微微一笑,施了一礼:“将来记得动手之前,把刀磨锋利些,干脆利落,给个痛快!” “……” 林焰神色愈发复杂,躬身回了一礼,道:“老先生,唤我无常即可!” “你天纵奇才,修为也高得令人感叹,如果五年之内,能入炼神之境,来上这第一炷香,老夫大约还能再活十年。” 大庙祝微微抚须,含笑说来。 众人都知晓,他这番话,以玩笑居多,更带有几分自嘲。 当今世间,除了身合“镇物”,或者继承祖辈“福泽”,真正凭着自身,炼气化神的人物,又有几人? 如今无常之名,鼎盛至极,不在李神宗之下,甚至有些更为了解他的人,已经隐约将他的分量,放在了李神宗之上。 有生之年,也许他能炼气化神。 但短短五年,无常的年岁都不满三十,成就炼神境,着实是过于惊世骇俗了。 然而此刻,却听得林焰神色肃然,缓缓说道:“晚辈尽力,早日修成元神,来定柳尊之念!” “那老夫就放心了。” 大庙祝笑着说来,又道:“修成元神之前,也可时常来为柳尊上香,贡献香火!” “伱瞧陆先生,以元神之身,能够轻易临近柳尊面前,原因便是过往,他常有香火进献,所以才不算是‘外敌来犯’!” “若是不常来敬香,将来修成元神,临近高柳城,都会被柳尊误以为外敌进犯!” “柳尊旧伤在身,常年沉眠,易受影响,上一次那融合了神意气种的甲子太岁之身,也亏得五爷出手。” “我等注定,活不过太久,高柳城的将来,还需要五爷这样的人,长久维持稳定。” 他这样说来,朝着林焰,郑重施礼。 林焰没有回话。 林磊眉眼之间,也极为复杂。 吕堂似乎过往也不知其中真相,今日听得这一番话,心绪不免有些沉重。 “行了,就你这个岁数,今日死了也是高寿,还能再活五年,偷着乐吧。” 陆公摆了摆手,说道:“请圣杯来,老夫有事,求问柳尊!” 尽管柳尊在沉眠当中,但大庙祝可以沟通神意,进行解签释疑。 “我也想问。” 吕堂眼前微亮,低声道:“我想问一下姻缘……” 林焰一把将他扯了回来,恼怒道:“陆公要问正事,你瞎掺和什么热闹?” 吕堂闻言,更是恼怒:“我问自家姻缘,乃是人生大事,这难道不算正事?就你想娶十八房姨太太是正事?” “若是如此……” 林磊上前来,扯着林焰的衣袖,低声道:“不然你也求个姻缘签?”过往他是担心,家中银钱不多,手头过于拮据,为林焰求亲,再建新房,种种下来,恐是家中贫困。 如今自家三弟,已贵为监天司巡察使,单凭俸禄,就足以养家糊口。 都说成家立业,如今功业已成,再谈成家之事,也不过分了! “……” 林焰没料到,来一趟柳尊神庙,居然还能被二哥催婚,不由得怔了下。 林磊见他不语,似乎想到什么,又劝说道:“倒也用不着非得是一口气娶十八个,要是手头银钱不宽松,不如先娶个大房?” “……” 陆公神色古怪,当下摇了摇头,显得颇是无奈。 而大庙祝那边,已经准备了签筒以及圣杯,道:“陆公想问什么?” 陆公神色肃然,说道:“上古神物之中,有多少类神弓宝箭?栖凤府及周边各府,可有弓箭一类的古物?” 大庙祝看向这一面巨大的木墙,躬身施礼,微微闭目。 有无形的气机,勾连在柳尊身上。 片刻之后,他睁开眼睛,低声道:“请柳尊显圣!” 声音落下,掷出圣杯。 一正一反,视为一阴一阳,准! “柳尊准了!” 大庙祝松了口气,将手中的竹签筒交给陆公。 而陆公躬身拜倒,旋即手握签筒,敛去法力,微微摇动。 不过多时,哗啦啦声响,直到一根竹签,掉落在地。 陆公将地上的圣杯拾来,旋即合起,轻声道:“若为此签,请柳尊示意!” 他将圣杯,掷之于地。 一阴一阳。 “第九签。” 大庙祝拾起竹签,对应心中的签文,微微挑眉。 而陆公则继续摇签,再度掷出圣杯。 如此反复,得三支签。 而大庙祝将这三支签,放在了桌上,低声道:“您自己来解?” 陆公曾是梧桐神庙的庙祝,自然也是此道中人。 只见陆公起身来,沉吟着道:“栖凤府,以及东西相邻二府,有两张神弓?” “一为虚,一为实。”大庙祝皱眉道:“此意难解!” “不难解!”陆公说道:“实者为上古神弓!虚者亦为神弓,但非上古造物,乃后世仿造,但品阶极高,仅比上古神弓,稍次一筹!” “实者已西行,那上古神弓,在西边的残狱府?”大庙祝略有恍然,旋即沉吟着道。 “应是如此,至于后世神弓,在栖凤府以东,跟东山府相邻的交界之处。”陆公沉吟道:“三星点缀……” “三神谷?”大庙祝当即低声道:“那里位置极佳,可以捕鱼、狩猎、采药、耕种……其中多有猎户,善于用弓!” “此事保密,不要对外泄露。” 陆公这般说来,又道:“我还有一事求问。” 大庙祝微微点头,正要说话。 却见陆公接过圣杯,微微闭目。 圣历一千六百四十三年,夏末秋初,有阴雷击于圣地。 求问阴雷之源! 圣杯掷落于地! 两块木制的圣杯,皆是背面凸起,二者皆阴! “……” 大庙祝面色微变,低声道:“你问了什么,何以惹得柳尊不悦?” 陆公未有应答,又拾起圣杯。 这一次,他问的是,当今圣地之主! 圣杯落地,均是平面朝上,二者皆阳! 柳尊不答! 陆公叹了一声,看着大庙祝,道:“是不愿答,还是不能答?” “……” 大庙祝微微皱眉,旋即闭眼,片刻之后,睁开眼眸,满面复杂地说道:“柳尊觉得,你这句话,极为可笑!” “老夫明白了。” 陆公当即点头,又取过三炷香,朝着柳尊拜了拜,插上香炉。 他看着大庙祝,说道:“圣地第六脉首座,就在高柳城之中!在整个高柳城当中,唯一能稳压住他的,只有你了!” “陆公要我调用柳尊的根须,对他出手?” 大庙祝皱眉道:“那三件事,不是已经作废了吗?” 陆公微微摇头,说道:“今夜,老夫找他叙旧,明里暗里,必有争锋!到时候,你借着柳尊神威,减弱各方风吹草动,便能蒙蔽他的感知!” (本章完) 第252章 神庙赠宝!大庙祝的本领! 拜过了柳尊,众人倒也没有立即离开,而是在神庙当中,游览了一遍。 前方是神庙的工匠坊,由第三庙祝负责,麾下二百余位烧香人,负责制造柳枝照夜灯、以及改造各类兵器、或者改造特制器物,例如宝镜等…… 第四庙祝,麾下有三百人、负责制作燃香、香烛、灵符等物。 第五庙祝,相对来说,算是个闲职,他麾下的人,负责膳食,以及各类材料采购。 柳尊神庙后方,有柳树千余株,而园中植夫尽数归第六庙祝管辖。 “原本今日,应该让老八,前来见一见五爷,但这多事之秋,杂事繁多,他去清点库房了。” 大庙祝笑着说来。 林焰知晓,柳尊神庙第八位庙祝,平日里作为库房看守,但是高柳城内,但凡修缮、动土、建工、定风水、勘测八方等一应事务,都经过这位第八庙祝的手。 如今他作为新城扩建的巡察使,今后跟这位柳八爷,迟早是要打交道的。 “神庙之内,能够让我们这些外人看见的地方,大致上也都逛过了,天色差不多了,该走了。”陆公笑了声,这般说来。 “来到神庙,总不好空手而归,给几位准备了些见面礼,老九很快就送来了。” 大庙祝轻笑着道:“诸位都非是寻常之辈,神庙当中物事虽然不少,但你们能用得上的也不多了……所以,也都是些小物件,算是一点心意。” 第九庙祝以及麾下的烧香人,负责神庙各类文书记事,并负责教导神庙当中的各类法术。 而其余三位庙祝,以及麾下的烧香人,都负责清扫城中邪祟等各类事件,包括对于各种诡异事情的调查。 而在平常时日里,又负责消灾解厄、祛病驱邪,解签算命等等诸事。 过不多时,才见那位第九庙祝,匆匆赶到。 赠予林焰和吕堂的,是三种灵符,各自分得三十六张。 十二张,名为神风符,可引狂风阻敌,也可引风助益自身,尤其是逃命之时,跑得更快。 十二张,名为壮气符,顾名思义,可壮真气之威,用于对敌时,能有奇效。 十二张,名为定神符,可以稳固自身魂魄。 过往有些炼气境的人族,自恃本领甚高,但运道不好,在诡夜之间遭遇堪比炼神境的强大妖邪。 凶威浩荡之下,魂魄动荡,连逃命的念头都没有。 “有这三十六道灵符,就算在诡夜之中遭遇强大妖邪,基本上也能逃得掉性命。” 陆公笑着说道:“老夫先前还当是礼轻情意重,大庙祝出手,这礼物可不轻啊……灵符也分品阶,这三十六张灵符,全是上品,颇是珍贵!” “陆先生言重了。” 大庙祝取过一个木盒,又送给了林磊,说道:“里边是老夫作为庙祝,这么多年来,在神庙法术之上的修行行心得,以及各类作为庙祝的经验……你拜入陆公门下,这点东西,其实可有可无,但我其实也没有什么太珍贵的东西,可以赠予你了。” 随后又见大庙祝取出一块木牌,说道:“唯独此物,是先师遗留,以血催动,可幻化神木,阻隔外敌!” “炼气境以下,即便是炼精境的体魄,除非是借用了神物利器,否则凭着普通刀兵,也是攻不破的。” “至于炼气境,除非是对方一口气调动千余真气,全力猛攻,否则也能抵挡得住!” 大庙祝笑着说道:“这护身之物,希望对伱有用,也希望你永远不必动用。” 林磊躬身施礼,忙是摇头道:“此等珍贵之物,无功不受禄,晚辈不敢收。” “此物与你有用,收下来,无妨。” 陆公抚须说道:“今后好生修习,做出一番功绩来,就算报答他了。” 大庙祝闻言,也不由得笑了声,旋即又感慨道:“可惜陆公不愿,否则以你的灵气与心性,入得柳尊神庙,将来必能列入十二庙祝之一,再往下一代,大庙祝的位置,也该是你的。” 林磊低声道:“大庙祝过誉了。” 大庙祝叹息道:“你是一块璞玉,自小生在高柳城,蒙尘二十来年,我这大庙祝老眼昏,终究还是陆公眼睛毒辣,将你打磨出来了。” 陆公闻言,不由得哈哈大笑,显得极为得意,又瞧了林焰一眼。 何止是一块璞玉? 这兄弟二人,都是他回到高柳城之后,最为意外的惊喜! “老夫的徒弟,你就不要惦记了。” 陆公笑呵呵地道:“这是老夫的关门弟子,将来老夫死了,他得要继承老夫这炼神境的福泽!” “自然是跟随陆先生,有更大的前景。” 大庙祝朝着陆公施了一礼,说道:“恭喜陆先生,修成元神,仍有此等人性!” 为后辈的出色,而感到骄傲,也是人之常情,是为人性! 陆公语气如常,缓缓说道:“修行之道,理当修持真我!” “若是到了最后,将自己修炼得跟如今的‘自己’,没有半分相同。” “那么这条修行之路,就相当于逐渐杀死了那个最原本的真正自我,而成了另外一个所谓的‘神灵’!” 说到这里,陆公也不由得神色黯然,道:“可惜这样的世道,无论是谁,都要面临‘失控’的风险,维持真我,确实不易!” 林焰等人,均是若有所思。 —— 离了柳尊神庙。 陆公、吕堂、林磊,准备坐着马车,回到临江坊。 而林焰则下了马车,准备前往监天司。 “今夜戌时,老夫去见那位第六脉首座,待到戌时末,大庙祝就会调用柳尊之威,减弱八方的风吹草动。” 陆公出声说道:“亥时初,你去见那位十三少主。” 林焰微微点头,又沉吟道:“炼神境初成,虚弱至极,先后助我一次,与六脉首座交手一次,如今又为柳尊敬了香……来回内城,路途颇远,今夜回去,也不歇息,再跟对方交锋,撑得住吗?” “那你就太小瞧了炼神境了。” 陆公笑了一声,说道:“老夫已恢复得差不多了,要比今晨之时,还强三分!况且今夜,也不是去交手的。” 林焰沉吟着道:“圣地高层出了问题,万一对方也有问题呢?” “其实有一点,你们似乎都没有意识到。” 陆公微微一笑,说道:“圣地方面,可以定了下一任的大城守和指挥使,却不敢定下一任的大庙祝!” 林焰想了想,说道:“因为柳尊神庙的庙祝,都是一条死路?” “不,因为大庙祝,可以调用柳尊的力量。” 陆公缓缓说道:“之所以让大庙祝协助,就是威慑对方!今日一早,这位六脉首座不敢动手,一是忌惮我这位炼神境,二是忌惮大庙祝!” “今日带你们来柳尊神庙,也是想要告诉你们,将来若是面临困境,可以请大庙祝出手相助!” 说到这里,陆公也不由得叹了口气,道:“不过每一次动用柳尊的力量,都会加快柳尊根须的‘腐坏’,加快庙祝的失控,所以每一次动手,都是在减少他们的寿命!如非必要,便不能请柳尊神庙相助,务必慎重!”而在今夜,请大庙祝出手,借柳尊之势,威压第六脉首座,从而让林焰暗中去见那位十三少主,显然是经过了陆公的慎重考虑。 也足以让林焰知晓,今夜之事,极为重要。 “明白。” 林焰点了点头,说道:“你们先行一步,待我去监天司过后,就立即出内城,回临江坊去。” 眼看那马车,沿着内城街道,往前行去。 林焰也朝着监天司而去。 他这次乘坐马车而来,没有骑乘蛟鳞马。 但是监天司已经知晓,他随陆公进入柳尊神庙,已经有人在前接应。 “五爷!” 就在这时,边上的巷子里,走出来一人,连忙施礼。 “你……” 林焰不由错愕。 因为他不认识这个人。 其实监天司麾下人数不少,他不认识,倒也不足为奇。 可问题是,此人竟然有炼气境上层的修为! 半途接应,不过只是一件小事,派个小旗过来,也是正常。 但眼前这一位,气机之盛,比之于左城卫军的大统领袁通野,似乎还要高上那么一线! 约莫五十来许的年纪,正值壮年,气血强盛! 刚才就是这么一尊炼气境,蹲在巷子边上,牵着两匹马,静静等候,显得极为恭敬。 “在下高奎,高柳城监天司,副指挥使。” 这位高副指挥使,微微一笑,这般说来。 “……” 林焰沉默了一下,说道:“牵匹马来,接我回监天司,竟然劳动副指挥使大驾?” “能为五爷牵马坠蹬,亦为幸事。” 高副指挥使笑了一声,这般说来。 “有话直说。” 林焰平静说道。 高副指挥使迟疑了下,才道:“今日有一位新任副指挥使,出身于圣地当中,他……便是下一任指挥使?” “他只是有资格,能继任指挥使,但不一定是他。” 林焰语气平静,缓缓说道:“在监天司的规矩之下,各凭本事!” 声音落下,他看着这位副指挥使,说道:“我也不干涉新任指挥使的任命!你们之间,各展贤能之才,但若为了争权,不择手段,祸及高柳城,祸及百姓,残害同僚……” “高某定不敢知法犯法!” 这位高副指挥使,连忙开口。 他不由得松了口气。 各方皆知,当今指挥使大人,对无常万般器重。 而无常与周元副指挥使,同样关系不浅。 而那位新任的副指挥使,又来自于圣地。 唯独是他,背后无人。 今日前来,也是想要探些口风,更想要巴结一下,这位无常巡察使! 虽然只是巡察使之位,然而战绩彪炳,令人为之惊叹。 尤其是昨日之战,为陆公护法,杀尽各方来犯之敌! 陆公如今更是已经修成炼神境! 无常的前程,可谓不可限量! 并且,无常嫉恶如仇,处事公正,更敢于拔刀……尽管他极少回到监天司总楼,但是在整个高柳城的监天司当中,声望极高,实是深得人心! 能获无常之助,将来争夺指挥使之位,便是强大臂助! “五爷……”高副指挥使迟疑着开口,伸手入怀,似乎想要取出什么东西。 “既然知晓我的名字,自然知晓我的行事风格,不要知法犯法。” 林焰这样开口,深深看了对方一眼。 终于明白,为何指挥使大人,从一开始,就认定周元,可以继任下一任指挥使之位。 而高奎作为另一位副指挥使,从来没有提及过。 以今日来看,此人修为虽然不差,但不适合作为监天司的最高主事者! 林焰这般想着,却忽然听得这位副指挥使开口,低声说来。 “刘家老祖死后,关于清理刘家一事,由高某全权负责。” “原本栖凤府城,对于贪墨扩城材料一案极为严厉,要株连一大批人……如今看来,是要给圣地的人,腾出位置来。” “但是大城守与指挥使,当时都未有准许,对于刘家余孽,从轻发落。” “如今外界都传,刘家余孽之所以未有受到血洗,全因五爷心善,不愿株连。” “刘家之中,有各行各业之人,利于新城诸般建造……” 这位高副指挥使,低声说道:“目前刘家高层,或死或逃……仅留存几人,欲见五爷,为刘家族人,求得新城建造的资格。” “嗯?” 林焰深深看了他一眼。 高副指挥使连忙说道:“此事城守府的大城守已默许,指挥使大人让五爷决断。” 林焰闻言,不由沉吟道:“几个刘家残余,还惊动了大城守与指挥使大人?” “涉及圣地之法,以及一件秘事,刘家余孽打算以此,求五爷庇护。” 高副指挥使说道:“是否收留他们,还请五爷决断!” 林焰皱眉道:“人在哪里?” 高副指挥使说道:“在监天司的地牢当中,如果五爷愿意见他们,立时可以提出来,在总楼之内审问。” 林焰想了想,说道:“立即将人调到总楼,请来指挥使大人,咱们三人,共同审问。” 高副指挥使闻言,不由得露出喜色。 (本章完) 第253章 无常夜会十三少主! 监天司总楼。 高副指挥使,已在半途离开,往地牢去,提来刘家之人。 而林焰入得监天司总楼,便见各方镇守使、总旗使、掌旗使、小旗等等人物,都不由得投来目光。 “见过五爷!” “见过五爷!” “见过五爷!” 总楼之内,声音陆陆续续响起,只见众人接二连三,陆续见礼,尽显恭敬之意,眼中满是敬畏之色。 林焰回了一礼,便听得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 “五爷,指挥使在大厅里等着你。” 那位老主事笑呵呵地上前,说道:“近来战绩彪炳,声名鼎盛,各方人物无不敬畏,你在监天司内的名声,犹在指挥使之上了。” “老主事说笑了。” 林焰这般说来,朝着其余人微微点头,随后进入大厅之内。 指挥使高坐其上,笑着说道:“来了?” 他衣袖飘飞,空空荡荡。 独臂一抬,有酒水如清流,落在桌前的杯子上。 此刻,林焰再看指挥使,只觉对方头发已有了成片的灰白,憔悴了许多。 原本就断去一臂,临近失控,而昨夜显然伤势不浅,伤及根本。 再加上那位相伴多年的老友离世,自身又已临近于油尽灯枯。 如此重大打击之下,形体竟能在短短几个时辰之间,便枯槁消瘦至此。 “那位老先生,葬好了吗?”林焰忽然开口,低声说道。 “拉到外南司,让具备火焰真气的萧镇守使,当场焚灭了。”指挥使缓缓说道:“他这样的人,身具劫烬火种,为了谨慎起见,他死了也不能葬在柳尊神庙之后的墓地当中,避免污了柳尊的神念!而他也是在六十年前就死掉的人了,想立个衣冠冢也没办法!” “……”林焰张了张口,一时间竟是说不出话来。 “他生前就盼着死,达成所愿,也知道死后这个下场,不用为他悲哀。” 指挥使大人笑了声,说道:“从我手里,送出去的照夜人,死后同样无名无姓,可十有八九还没他死得这么干脆利落……他算是有福的了!” 说到这里,指挥使大人提起酒壶,往嘴里灌了一口,然后放下酒壶,说道:“本座其实也算是个有福的。” “……” 林焰看着这位指挥使颓丧的模样,欲言又止。 “别劝本座戒酒了,你要知道,本座可不是大庙祝,上几炷香就能缓解,甚至得以多活几日……本座如今的处境,是自身的缘故,修行的隐患,异种真气的影响。” 指挥使叹息说道:“古往今来,但凡典籍有所记载的,只要走到这一步的人族修行者,基本就两个下场,要么失控,成为肉身邪祟!要么一死,以求解脱,避免祸及后世!” “当然,近些年来,又多了一个选择。” “肉身邪祟,舍弃人形,还能保留部分神智,也就是劫烬的大罗仙体。” “这导致不少炼气境巅峰的人物,临近晚年,选择了劫烬的道路。” 他这般说来,又道:“本座的时日,也不久了,过不得这个年头,所以,别劝我戒酒了。” 林焰神色复杂,终于是微微点头,坐了下来,说道:“我只是想告诉伱,别光喝酒,好歹上盘菜?” 他这样说来,正要伸手取过酒杯。 却忽然手中一顿,被指挥使真气挡下。 “老子就喜欢喝酒,不吃菜,关你什么事?”指挥使大人冷笑道。 “……”林焰欲言又止。 “行了,你还有正事要办,喝什么酒?”指挥使大人说道:“回来给你加两个菜……” “所以,你准备好酒,是让我来瞧着你喝的?”林焰叹了一声,说道。 “知道高副指挥使,为什么去接你吗?”指挥使大人给自己倒了杯酒。 “因为我名声鼎盛?”林焰平静道。 “你以前的名声,也是不低,尤其是击败了小神宗徐鼎业之后。”指挥使大人饮尽杯中酒,笑着说道。 “但这还不足以撼动他这位炼气境上层的人物。”林焰应道:“昨夜之后,就足以惊动他了。” “不错,他确实是因为昨夜之事,惶恐不安,想要跟你结交。”指挥使大人说道:“你觉得此人如何?” “这位高副指挥使,修为不差,心性也坚定,唯独做事,过于圆滑。”林焰沉吟着道:“让他办事,是个得力的臂助,但选他为最高指挥使,就不合适了!他看起来,容易跟各方势力同流合污……” “所以,本座选定的是周元,当然,将来谁能升任最高指挥使,已经容不得我来选了。” 指挥使大人这般说来,又继续说道:“他去接你,本座是知晓的,也知道你瞧不上他,不可能推他为下一任指挥使!” 林焰平淡道:“明知道是这样,指挥使还是让他去接我,想必另有考虑。” “考虑的事情,回来再说。” 指挥使大人摆手道:“把你那只长翅膀的白猴子,先留下来,你先出城,别误了时辰。” 林焰闻言,微微点头,将小白猿扔了出来。 随后他揭下面具,以圆满的变化之术,扮成老主事的模样,大摇大摆,走出监天司。 而那位老主事,不由得感慨道:“简直是老夫照着镜子,易容术居然可以达到这样的层次,惊世骇俗啊……” 指挥使大人缓缓说道:“易容术,自然达不到这等境地,他所修习的,已经远远超出易容术的范畴了。” “超出易容术的范畴?” 老主事迟疑道:“这样的法门,前所未闻,他似乎也不曾在监天司这边,用功勋换取过其余相近之法……” “如此杰出的年轻人物,有着秘密在身,再是合理不过了。” 指挥使笑着说道:“你半截入土的人了,探究这个干什么?” 老主事翻了个白眼,说道:“你黄土都埋到脖子根了,还有脸说我?” “不!” 指挥使当即伸出手指,放在眼睛上面,说道:“怎么着,也算是埋到额头这里了,再来一铲子黄土,就整个埋掉了。” 老主事沉吟着道:“不考虑其他办法了吗?” 指挥使笑了声,道:“除了成为大罗仙体,还有什么方法?本座打了一辈子的劫烬,临到死了,成为劫烬之人,这辈子岂不是活得可笑?” 他这样说来,摆了摆手,道:“行了,你藏好了,别露馅。” —— 与此同时,林焰化作老主事的模样,骑上了监天司的马,朝着内城南门而去。 途中遭遇拦截查探,便也只是亮出了监天司主事的身份,登记名字过后,便畅通无阻。 这一路疾驰,来到了外城正南区域的监天司分部。“老主事?” 韩总旗使怔了下。 却见老主事摆了摆手,示意众人退下。 随后才听他说道:“老韩,给我换匹马,换个身份,回临江坊。” “是你小子?” 韩征不由得错愕,旋即怒道:“你叫我什么?” 他拍桌而起,道:“没大没小,还想让我帮你?” 林焰低声道:“陆公设局,大庙祝协助,指挥使遮掩,就差你来帮个忙了。” 韩征吓了一跳,说道:“这么大阵仗?干什么去?杀圣地的人?” “你怎么动不动就说杀人?” 林焰皱眉道:“你杀性太重了,小心是真气出了问题。” 韩征指着自己,眼角抽搐了下:“你说我杀气重?你说的?” 林焰神色冷淡,没有开口。 随后才听韩征闷声道:“你什么时候出发?我好做安排!” “最好现在安排!” “也行,今日许青带了一队小旗,去青山坊养殖场,你就当个传令小旗,将他召回来,再送一封信,去临江司。” “好。” 林焰点了点头。 这一夜,对外南司的人来说,内城监天司总楼的老主事,与韩总旗使彻夜长谈,商议要事。 而有一名小旗,则是奉命,前去青山坊,召回许青,并且送了一封信件,入了临江坊。 随后,这名小旗就不见了。 此刻,正值戌时末。 柳尊神庙当中的大庙祝,已经借用了柳尊的神威,搅乱了临江坊的势头。 而林焰辨认方向,快步越过。 巡夜使与日巡使,都无法察觉到林焰的踪迹。 而他手底下的小旗,目前都在养伤,已经将夜间巡守之事,完全交给城守府麾下的巡夜使了。 “这座酒楼,就是城守府为圣地那一行人,所准备的落脚之地?” 林焰扫了一眼,大约猜测,陆公与那位首座真人,就在左边的位置。 之所以只是猜测,便是因为林焰察觉不到二人的气机。 而陆公与这位第六脉首座,应该在气机交锋当中,加上大庙祝以柳尊神威搅局,更是不知外界之事。 除六脉首座之外,其余两位修为最高的长老,也在今日,被城守府和监天司请回去,分别担任副城守和副指挥使。 至于那些执事和弟子,都未足炼气境,只要不是当面看见,也都无法察觉到林焰的踪迹。 就这么轻而易举,摸到了十三少主的窗外。 —— 与此同时。 这位十三少主,面色复杂,擦拭着手中的剑。 原本今日在高柳城,三件事全然失败,第六脉首座恼羞成怒,打算动身离开。 但因为他涉及两大炼神境的法力交锋,伤势不浅,得要静养两日。 所以,今夜才住在了高柳城当中。 “外界传言,陆长生的师尊,比他更为老谋深算,想必已经察觉到了我的异状。” “那一支笔,师尊留了一缕法力,这位陆公应该也知晓了。” “若是传言不虚,这位陆公当真是心系人族大局,那么今夜就该想办法来见我了。” 十三少主这样想来,又暗自念头:“李家的老鬼,也不是等闲之辈,多半已经察觉到端倪了!若是陆公那边的人,前来接触于我,便瞒不过这位首座真人了……” 他心中颇为期待陆公前来议事。 但又害怕陆公前来,被第六脉首座察觉。 这位十三少主,显得有些坐立难安。 却在此时,抬头看去,忽然吓了一跳,面色大变。 只见昏黄的灯火,照在窗纸上。 而窗外恍惚有个人影,静悄悄站在那里,幽幽看着他,似乎不知过了多久。 “你……” 十三少主握住了手中的剑。 却见窗户被撑开,那个人影缓缓探进来半个身子。 “无常?你怎么敢来?强闯我圣地众人暂居之所,你可知晓,会引起什么样的后果?” “临江坊是本座的地盘,怎么不能来?”林焰语气淡然,缓缓说道。 “你……”十三少主正要说话,似乎想起什么,瞳孔紧缩,道:“你来得无声无息,站在我窗外,竟然不露半点气机?” “这种手段很难吗?”林焰平静说道:“圣地作为当世万法源流,难道没有此等法门?” “好生狂妄!”十三少主皱了皱眉,却没有了白日里的那种鲁莽冲动,缓缓说道:“你这身本事,在我面前,或许极为不俗,但在首座真人眼皮底下,可瞒不过去。” “不用试探了。”林焰开门见山,说道:“今夜陆公来了,就在跟那位首座真人较量本领……所以,那位六脉首座,察觉不到这里!” “陆公让你来的?”十三少主有些迟疑。 “陆公不让我来,难不成要他老人家暗中潜伏,在这位第六脉首座的眼皮底下,前来见你这后辈?”林焰缓缓说道。 “也是,想要瞒过李家这位首座真人,确实不容易,但如果陆公牵制住他,换个善于隐匿行迹的人来,便算是妥当了。” 十三少主微微点头,又道:“可是,就算陆公,也不可能完全遮掩李家那老鬼的感知,让你顺利潜入此处……他可是有首座令牌在手,造诣犹在陆公之上!” “高柳城中,自有本领压制这位首座真人。” 林焰眼神微冷,缓缓说道:“闲话少说,你只在今夜,才有单独见我的机会!心中的那些事情,倘如今夜犹豫不决,错过机会,以后就很难瞒着那位首座真人,告知于陆公了!” “……” 沉默了半晌,才听得十三少主,低沉着道:“圣主伤势日渐沉重,难以缓解,需要借陆公之手,去做一些事情!” (本章完) 第256章 五岳擒龙!冥府来客! 此前林焰就知道,此番刘家余孽,要献上一法,以及一件秘事。 法是出自于圣地,拔除真气的法门。 秘事则是内城六大家族,各有一批精锐,挑选嫡系族人,遍寻各方净地,搜罗古老镇物,寻找诸般秘法。 而刘余庆之所以,只说献上一门秘法,是因为第二门秘法,不像是人族能够修成的。 此法名为五岳擒龙,是一门近身搏杀之术。 此法造诣大成,单凭肉身之力,能撼动山岳,擒拿真龙,威势无匹。 但施展这一门肉身近战搏杀之法,对于肉身体魄,可谓负担极重! 世间正统修行法,初时锤炼体魄,从皮肉筋骨、到炼血洗髓、至五脏六腑,达人身极致,再到修成炼精境,已是内外如一。 以炼精境的体魄,修至巅峰,才能以浑厚气血,来修持真气! 但从这一门功法来看,凭着炼精境巅峰的体魄,也依然不够资格,施展此法! 炼气境的修行者,虽有真气温养肉身,可真要论来,单凭体魄,比之于炼精境的武夫,也只是稍强一线。 也许炼神境的肉身体魄,经过法力的温养,远胜炼精境的肉身。 但若是依照陆公的情况来看,就算法力有益于肉身体魄的强壮,也是较为有限的! 炼神境的存在,最为强大的,是其元神及法力! “所以,就算是炼神境的人物,不凭法力,单以体魄而论,也未必就能动用五岳擒龙术!” “观此法这等精妙,若是完整,应该配有锤炼体魄的篇章。” “如今看来,是缺失了锤炼体魄的法门,唯独留下来这肉身搏杀之术!” “单凭自身的体魄,要拳撼山岳,掌擒真龙,难怪刘余庆觉得,这不是人族修行的搏杀法门。” 林焰这样想着,脑海之中,忽然浮现出了在福地之中的壁画。 那应该是福地的源头! 那一尊巨人,追赶大日,直至力竭,倒在了诡异的黑暗当中。 那应该也是一尊旧神! 若是以这尊旧神的体魄,施展《五岳擒龙》,倒是不足为奇了。 “对于世间正统修行者来说,肉身体魄的锤炼之路,在炼精境,就已经到了尽头。” “只有少数天生异种的‘大妖’,或者凭着异种大妖血脉修持‘化妖法’的人物,肉身之强悍,才可能打破人身的极限,超出炼精境应有的范畴!” “劫烬的大罗仙体,目前所遭遇过的肉身邪祟,似乎只是打破了人身的形体界限,可以容纳更多的真气,不见得肉身更加强悍。” “但仔细想来,因为异种真气的不同,也许会有部分‘大罗仙体’,其肉身会极为强悍。” 林焰这样想着,微微闭目,暗道:“但是我就不一样了。” 他修行过金刚壮魄神功。 当初在炼精境巅峰时,他的肉身就要比其他的炼精境巅峰人物,强悍许多! 而修成炼气境之后,衍生出了“金身神通”。 他的体魄,远胜于世间修行者! 至少比修成大罗仙体的肉身邪祟更强! “我若修成此法,凭着金身神通,应该足以施展!” 林焰微微闭目,暗道:“斩杀那位老先生,灭掉了其体内的劫烬火种之后,所获煞气九千五百四十七缕,如今还剩下三千余!” 他来不及等待七日来恢复真气,也来不及用三源纳气五行万炼宝录,来运功恢复。 在接连大战之下,他所获的煞气,绝大多数都用来当场恢复真气,以求战力维持鼎盛不衰。 所以当日,他也耗费了六千四百八十缕煞气,将真气恢复到了巅峰。 而此刻,他将用剩余的煞气,来修行这一门五岳擒龙之法! —— 这一夜,林焰住在了监天司总楼,第二日出发,回返临江坊。 途中翻阅这一门《五岳擒龙》,悟了个入门。 随后便将所有煞气,推到了这一门搏杀之术上面。 他微微闭目,感应着脑海之中浮现出来的文字。 姓名:林焰。 功法:三源纳气五行万炼宝录(1000/1000) 修为:炼气境(6480/6480)+ 神通1:食煞! 神通2:镇魔! 神通3:金身!(1000/1000) 技法如下: 五岳擒龙(3067/9599) 血煞惊雷刀(100/100) 造身(365/365) 变化(100/100) 煞气:0 “要将此法修行圆满,需要九千多的煞气,比我炼气境的道路,都要耗费更多?” 林焰心中微震,眼神之中,满是震骇之色,暗道:“果然不是‘正经人族’可以修行的法门!” “暂且不说,人身体魄,能否承受得住这一门技法带来的负担!” “单是要将这一门技法修成,就难如登天!” “难怪刘家老祖至死不曾有修行此法的痕迹,他压根没有办法修炼功成!” “王渊修行苍阳宝刀,花了大半辈子,才算是炉火纯青,造诣大成!” “但对我来说,苍阳宝刀的修行,却只是一百缕煞气的消耗。” “这一门五岳撼龙,换作王渊这样的武夫,岂不是要钻研千百年,才能修出一个‘小有成就’的造诣?” 到了此刻,林焰基本可以笃定,这必然是一门古法! 十有八九是出自于上古的旧神! 在这一刻,林焰心头有了些许明悟。 他原以为五岳擒龙,是一门残缺之法,缺失了锤炼体魄的篇章! 现在他开始怀疑,也许这一门五岳擒龙,压根就没有“锤炼体魄”的篇章! 这不是人族的法门,是旧神的法门! 对于旧神而言,凭着神躯,就可以直接动用五岳擒龙! 就好比苍阳宝刀或者林焰所修行的雷刀,都是用来近身搏杀的刀法! 刀法就是刀法,而不是修炼之法! 因为这一类杀伐的刀法,就是给武夫准备的! 换个文弱书生,或者三岁稚童,也许连刀也挥不动! “五岳擒龙,也是给肉身强大的旧神准备的,而不是给我们这些凡夫俗子准备的,所以……这只是一门近身搏杀之法,没有适合人族的‘肉身锤炼’之法!” 林焰心中这般想着,暗道:“我的金身神通,比之于旧神之躯,想必也还有着差距!五岳擒龙,到了这一步,也算是正好合用……造诣再高,肉身不够强,也施展不出应有的威能!” 他这样想着,又有了些许期待,暗道:“等我此次,得了造景之法,换了新的修行路,突破更高层次……再用金身神通,也许就能完全发挥出来了!” 他将那一门圣地拔除异种真气的法门,默默记下,然后将册子送给了指挥使大人。 拔除异种真气,算以削弱自身,来求取安稳! 但林焰心中的正确道路,是彻底抹除异种真气的影响。 所以这一道法门,对他来说,基本无用。 倒是这五岳擒龙,远超预料之外。 这两道法门,对于刘家老祖来说,必然是极为重要的,刘余庆可以准确知晓藏宝位置,并且可以趁乱夺取。 此人在刘家当中的地位,绝对不是明面上那样低! 但林焰也没有深究的意思。 他有自信,可以压得住刘余庆,使得刘余庆不敢起异心。 一个有能力、有手腕、有魄力、能审时度势、知晓利弊之人,又善于修造,利于新城扩建! 这样的人,没有前罪在身,往后只要不反,就算没有献上功法及秘事,林焰也会留下他。 随着他这样的想法,出了内城,来到了外南司。 然而此时此刻,陆公与吕堂,已经与韩总旗使,在外南司当中了。 “回来了?”陆公笑了声,说道:“昨夜见到了?” “有陆公在前面挡着,大庙祝从旁协助,那位第六脉的首座真人已经算是眼瞎耳聋,若是还不能见到那十三少主,白费我这一身的本事。” 林焰笑了声,伸手入怀,取出了十三少主亲笔书写的纸张,递了过去。 吕堂接了过去,展开在陆公的面前。 “他说了什么?”林焰问道。 “你没看过?”吕堂不由错愕。 “写给陆公的,自然是要陆公来看。”林焰平静说道:“具体内容,我们是否应该知晓,也该由陆公来定。” “这位十三少主,看来比老夫想象之中,要聪明一些。” 陆公笑着说道:“虽然知道他并非真正的张扬跋扈,但也没料到,信中如此有礼!” 他将信件递给了林焰,说道:“你觉得此人不可信?” 林焰沉吟道:“如果圣主,当真信任这位十三少主,他应该知晓我福地新主的身份。” “这么说来,也不算错。” 陆公说道:“他这一次来,九死一生!而福地新主的身份,并不能让他活命,多知晓一点儿秘辛,也就多一分泄露的风险!” “九死一生?”韩征有些诧异,道:“他毕竟是圣主的第十三位真传弟子。” “如果六脉首座彻底疯魔,无可挽救,十三少主一定会死在他的手里。” 陆公说道:“十三少主放在首座真人身边,其实就是一条线!” “十三少主死了,就证明六脉首座,彻底失控了!” “而十三少主不死,也不能代表这六脉首座就是干净的,但至少可以证明,此人还留有‘理智和情分’!” 停顿了下,才听陆公叹息道:“留有理智和情分,实际上……就代表他的太上玄道至圣功,已经失效了。” 林焰摊开了这封信件,诧异地道:“十三少主,不是让咱们对付这位六脉首座?” “就算老夫修成炼神境,目前也胜不过这位首座真人,也许再有几年,可以斗一斗!” 陆公微微摇头,说道:“高柳城之中,只有大庙祝,借用柳尊根须,可以对付他!” “圣主若想杀他,也只会通知柳尊神庙的大庙祝!不,圣主若是想杀他,早该在圣地就动手了!” “这次派遣六脉首座出来,是想给他一个机会。” “残狱府那边,会引首座真人过去,进行一番试探。” “如果失败了,老夫就得去残狱府,协助那位府主,对付首座真人。” “若是确认他还有救,残狱府主会亲自送他去圣地。” “至于咱们,得去找一把锁!” 陆公指了指这张纸,低声道:“能够锁住旧神的一把锁!” “用来作甚么?”吕堂不由得问道。 “封锁射中圣主的那一箭!”林焰沉声说道。 “什么意思?”吕堂怔了下,惊愕道:“被那一箭射中,到了现在,还没拔出来呢?” “所以圣主,常年闭关,极少现身于人前了。”陆公叹息道:“近些年来,圣地风气逐渐奢靡浮躁,跟圣主不再露面,不无关系。” 韩总旗使也已经知晓其中来龙去脉,低声道:“寻找枷锁,就是为了封住这一支上古神箭,从而让圣主恢复伤势,再整治圣地?” “对于栖凤府来说,圣地就是最高的存在。” 陆公缓缓说道:“栖凤府的功法以及律法,大多源于圣地!圣地的每一条决策,如果不能理智冷静,后果不堪设想!” “那么枷锁,该去哪里找?”林焰沉吟道。 “不知道。”陆公微微摇头,然后又沉吟着道:“有人可以知道。” “谁?”林焰问道。 “清灵公。”陆公这般说来,道:“清灵公已死,他的残念,自称浊灵公。” “所以这些时日以来,陆公搜寻这浊灵公的踪迹,其实是为了找到枷锁?”吕堂恍然大悟。 “不,浊灵公,是给林磊准备的礼物。” 陆公缓缓说道:“但是,此前在那座福地当中,陆长生的人,破译了一些古老文字,并上报给了圣地!其中的记载里,有涉及到‘枷锁和钥匙’的线索。” “什么线索?” 听到这里,林焰、吕堂、韩征,都不由得对视一眼。 而陆公抚须说道:“在诡夜入侵之前,曾经有一位神秘的年轻人造访。” “那年轻人,自称是晚辈,但清灵公对他颇为敬重,更像是面对长辈。” “记载当中,这年轻人,自称是从冥府之中来,奉命向清灵公,讨要一门箭术。” “作为学得箭术的回礼,年轻人给了一副巨大的枷锁,还有一根钥匙。” “十七年后,黑暗入侵福地,清灵公遭遇不祥。” 第257章 浊灵公的去向 先前各方人物,闯入福地当中,但真正有资格争夺“九大镇物”以及“至高镇物”的,终究是少数。 其中很多人族、妖物、邪祟、甚至诡物等等,进入古迹之中的最初想法,便是希望获得机缘。 往往能够撑到最后,得到“日月同升”的洗礼,就已经是极大幸事。 当初进入古迹的人族当中,多数是修为不高,未及炼精境,其中不少烧香人。 他们的作用,便是观察内中“古代城镇景象”,希望从中得到一些“失传”的技艺,有助于当代人族文明。 例如近些时日,高柳城之中,目前多了一种新的“织机”,用来织造布匹,更为省时省力。 近来复刻出来的,还有一种较为特殊的木轮车,能够减缓冲劲,便于运送货物。 “发现这些记载的,是陆长生殿中的烧香人,他们奉命而为,在福地当中,从一开始,就是专门冲着‘古籍’去的。” 陆公微微抚须,说道:“他们闯进了一个老人的家里,得到了这些记载,经过多日破译,收获不少。” 随后又听得陆公细细讲述了一遍。 这个老人,年轻时也是个读书人,曾经进入天火神宫,侍奉在清灵公身侧,负责记事。 根据他的自述,是记录文书的主笔,但实际上,大约相当于如今柳尊神庙的烧香人。 后来年纪大了,就搬出了天火神宫之外,来到城镇上住着,受得各方敬仰。 在他晚年时,整理了一部有关于“天火神宫”的典籍,其中就记载了当年这位冥府来客的事件。 没过多久,诡夜入侵。 那时候,清灵公所居的天火神宫,已经出了问题。 而这老人毕竟曾是清灵公神庙中走出来的,他自恃有神灵扶持,又受得左邻右舍的敬仰,于是接受众人请求,前去清查黑夜中的诡异之事! 再到后来,就没他消息了。 只是根据其他人“扮演的角色”,可以推断出来,这老人在处理第三件诡异事件时,也沾染了黑夜的诡异之气,彻底失控。 随着陆公所言,众人面面相觑。 来自于冥府的年轻人! 虽以晚辈自称,但清灵公待他极为恭敬! 当年的清灵公,稳坐一方福地,庇护一方生灵,论修为本领、以及身份地位,必是世间绝顶! 能让清灵公如此重视,来人不容小觑。 “但细细算下来,有三千多年的光景了。” 陆公出声说道:“按当前记载的推算,纵然是造就内景神域的炼神境,也不可能存世这么多年……除非他是来自于冥府的旧神!” “既然以晚辈自称,显然不会是古老的旧神!” 林焰沉吟道:“且不提这些旧事,既然线索在清灵公的残念之上……得找到祂!” 陆公笑着说道:“祂是老夫给你二哥选定的,这些时日以来,各方都在严密关注。” “照夜人此前传来消息,祂自称浊灵公,曾出现在临海城的边缘。” “再后来,祂往东行,经过三神谷,应该入了东山府的境内。” “东山府那边的事情,咱们干涉不到,但是浊灵公涉及‘枷锁和钥匙’的线索,而此事与圣主安危相关。” “圣地之下,辖制三府之地,既然已经邀请咱们做事,想必当今圣主也安排了东山府的强者,作为策应。” 说到这里,陆公沉吟着道:“圣主如今行事可谓极为谨慎,此事最后落在咱们身上,势必也是圣主经过千挑万选的!东山府那边的人,应该也是如此!” 韩征沉吟道:“什么时候动身?” 陆公微微皱眉,说道:“这位圣主,乃是圣地的最高主事者,他的决策涉及到三府大事。” “圣主的太上玄道至圣功若不能完全恢复,诸般决策,必受影响。” “一条决策,看似寻常,然而传至三府各城,便会影响万千人族!” “助圣主恢复,在老夫眼中,便是稳定三府大局,越快越好,迟恐生变!” 陆公这样说来,又道:“何况,事成之后,去到栖凤府城,就能获得圣主传来的造景之法。” 他看着林焰,说道:“你在炼气境的道路,已经走到了尽头,想要再进一步,就是‘炼神境’的层次!” “老夫不怀疑你是否能够修成炼神境,但当世的道路,毕竟是隐患无穷!” “而根据咱们之前的推算,炼气境之后的修行之路,如果将先后顺序颠倒,也许能够改变炼神境的隐患。” “这条路的初步设想,到最后,是否能够为后世人族,走出一条完善的道路来,还未可知!” “这需要伱修行造景之法,作为第一个开辟道路的人。” “你修为已足,只要得到造景之法,就可以尝试,而多耽搁一日,这件事就拖慢一日。” “你如今肩上担负重任,先回去进行妥善安排,尽快启程。” 随着陆公的话,林焰也没有犹豫,当即点头,往外走去。 —— 临江司当中。 “五爷又要出门一趟?” 杨主簿头发都白了一半,满是憔悴之色,无奈道:“说来,咱们这里,是监天司外城正南分部,驻扎临江坊的一个小司!” “老夫只是坊间分司的主簿,每个月就挣几两银子,既不是外南司主事,更不是监天司总楼的主事,您老人家怎么总是把担子,全压在我这里!” “就算是栖凤府城最高监天司的主事,都没我这样繁忙。” “又要监察整个外城,又要监察新城扩建,老夫至少提前二十年,被您老埋进土里去!” “这事情看似风光,大权在握,但又不能贪墨半点银两,只有劳苦,日理万事,有家难回,俸禄薄弱,实在难以为继……” 杨主簿哭丧着脸,几日不见,他连“属下”二字的自称,都改成了“老夫”。 “这个……” 林焰伸手入怀,取出一份文书,淡淡道:“今日晨时,我在监天司总楼,让指挥使大人批下来的文书。” “新城扩建期间,升为新城巡察副使,至于俸禄……” “从这个月开始,是总旗使的待遇,但是若非习武之人,那么丹药及药浴材料,都折算成银两!” 听到这里,杨主簿的眼神,逐渐绽放了光芒。 林焰默默将文书收入怀中,说道:“原本这是为你申报的文书,但你如此劳累,本座也不能不体恤下属!明日就换个人来,这份文书上面的名字也改成刘余庆……” “五爷!” 杨主簿戴上冠帽,暗中捏了一下自己的腰,顿时直了起来,昂然说道:“五爷此等看重,大任在身,怎能推脱?外人咱们信不过,还是得用老部下……” 他拍了拍衣摆,说道:“五爷放心,您放心上路,余下之事,属下势必料理得干干净净!” “你太累了。”林焰轻声道。 “一点都不累,您不知道,近期我杨某,是威风八面,震慑各方势力,荣光无限!”杨主簿昂然说道:“全凭五爷的庇护,才有今日的杨某!” “俸禄升了,够用没?”林焰忽然再度开口。 “够用!”杨主簿怔了下,顿时笑着说道:“五爷放心,我又不是愚蠢之辈,明知您老嫉恶如仇,还敢弄权贪墨,那不是自寻死路嘛?” “刘家的人,大多被罚苦役,城守府答应交给你调派!等我此次归来,你能做到什么地步?”林焰淡淡说道。 “正南区域,因为是直接通向府城的方面,所以扩建之事放在最后,且昨夜大地崩裂,山脉起伏,难免要慢一些……” 杨主簿说道:“其他各个方向,早已动工建造,等五爷归来,除却正南区域以外,在其他的七个方向,至少完成新城第一坊的初步建造!” 林焰点头说道:“早一日建成,就能早一日入住,也就少死一些人……已经步入冬季了,外面会死很多人,越快越好!” “属下明白的。” 杨主簿说道:“此前最大的阻力,是来自于各方势力,暗中抽调材料,如同吸血的蚂蟥!” “现在五爷杀得他们胆寒,将一切阻碍全数扫平,眼下凭五爷凶威之盛,足以杜绝后患,往后的时日,想必不会有什么找死的家伙了!” “没有这些家伙从中作梗,全心全力,建造起来,应该不慢的。” 说到这里,杨主簿低声道:“刘余庆这个人,属下见过的,原本扩建新城……落在刘家头上的份额,是打算让他带人去顶的,是个好手!” 林焰笑了声。 他也知晓,刘余庆能够等到自己,其中不免有指挥使大人的手段。 若不是建城的一把好手,指挥使大人也未必愿意网开一面,让刘余庆得以求见自己。 按照正常流程,也许一番严刑拷问,将秘密和秘法问出来,就直接处置掉了。 “我此次出城,各方也是知晓,或许人心浮动,巨大利益之下,还有不怕死的。”林焰平静说道:“在这方面,还是不要放松。” “属下明白。”杨主簿笑了声,说道:“贪墨新城扩建材料,是抄家灭族的,刘家都为此灭了,各方大势力必然不敢再动!多半也就是一些手脚不干净的小贼,倒也应付得过来!” 其实到了如今,凭着无常的凶名,要出城一趟,短时日内归来,影响不大。 毕竟他前一次,去往福地之后,回来便大开杀戒,连刘家老祖都斩了。 为了给陆公护法,又连斩诸位强者,其中还有白家与孙家的老祖。 时至今日,他凶威之盛,于高柳城内,已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无人胆敢撄其锋芒! “韩总旗使以及周副指挥使,都会全力协助临江司。” “人手不够,就跟外南司要!” “高手不够,就跟内城司讨!” “总之一句话,新城扩建之事,顺利完成,我的功勋,足以升任新城指挥使!” “待到那个时候,你就是我手底下的最高主事,地位等同于如今内城指挥使大人身边的那位老主事。” 林焰看着杨主簿,眼神之中,满是鼓励之色。 画大饼这件事情,过往林焰只是不屑于去做,但不代表他不会。 恩威并施,才能长远! 杨主簿尽心竭力,功劳确实不浅,无论职位还是俸禄,也该往上提一提。 林焰拍了拍他的肩膀,又想到什么,说道:“这个世道,权位太高,实力太弱,不能长久!” “你执掌大权,无论是劫烬,或者心中暗藏嫉恨之人,也许会派人杀你!” “他们若是派了死士,最后想替你报仇也难。” “我这里有着柳尊神庙之中的上等灵符,给你们九张,逃命用的。” 随着林焰取出灵符。 杨主簿露出喜色,又诧异道:“我们?” 林焰平静道:“你留一张就够了,一介文弱书生,人家也不会给你第二次燃烧灵符的机会!高柳城内,灵符燃尽之前,肯定有人来援!剩下的,就给孟炉和小晖,他们毕竟是真正拿刀拼命的,其实用处更大……” 说到这里,又听林焰笑道:“不过,我借你一个帮手,此人本事极高,在高柳城内,能挡得住的,没有几人!” “帮手?谁呀?” “李神宗!” “啊?” “这是借你的,等我回城,将他还给我!” 林焰笑了声,留下藏有李神宗真气种子的画卷,随后往外走去。 如今的林焰,可以动用煞气来恢复真气,可谓是源源不绝,只要煞气足够,就不会力竭! 所以这幅画卷,对于时刻可以保持巅峰的林焰来说,作用已经不算太重要。 何况这一次,作为炼神境的陆公同行,他基本用不上这画卷了。 但是将画卷放在杨主簿手中,就是一位炼气境巅峰的护卫! 杨主簿掌握大权,替自己料理诸般大事小事,是个极为难得人才。 正是因为有杨主簿这样的人,所以林焰才能放心出城。 所以,即便李神宗的画卷,极为珍贵,乃是当世罕见的宝贝,但林焰也愿意借给杨主簿保命。 才走出临江司,林焰便看见一行人准备出城。 为首的便是那位六脉首座。 身侧是十三少主。 身后是四名主事,六名弟子。 但在城门处,却还有两人等着。 栖凤府大城守的公子李玄同,以及他的护卫。 随后,林焰便察觉到,那位六脉首座目光看了过来,略显冰冷。 第260章 山从天降,镇压无常! 世间有净地,庇护于众生。 净地之中,有着古老的镇物,长久沉眠。 世间生灵皆知,入夜之后,无尽的妖物邪祟,都不敢侵犯净地! 而同样的,生灵若死于净地当中,便会引动镇物苏醒,从而化为禁地。 往往需要六十年的光景,镇物才会重新沉眠,恢复成为净地。 “镇物不在了。” 陆公掀开车帘,看向远方,神色沉重。 镇物之所在,是为净地。 镇物不在,此处便只是废地。 “那咱们上报栖凤府,免得有人跟咱们一样,准备来此借宿。”吕堂这样说来。 “还是先应对一下这无尽的黑夜吧。” 林焰缓缓说道:“陆公觉得,那镇物是苏醒了之后,离开了这里?” “不对劲。” 陆公神色凝重,微微摇头。 净地的镇物,神秘莫测! 历代人族先辈,都认为这是在诡夜降临之后,上天给人间留下的一线生机。 净地之中,各方妖邪一旦踏足,就会惊动镇物。 而人族以及普通的飞禽走兽入内,却不会让镇物产生异常。 但普通飞禽走兽,一旦成妖,便会发自于本能,畏惧净地。 唯独人族极为特殊,哪怕强大如炼神境的存在,似乎都不会引起镇物的反应。 当然,失控的人族,基本就可以视作具备肉身的邪祟,祂们同样不能进入净地当中。 “世间的净地,内中镇物,皆非俗物。” 陆公低沉着道:“哪怕是炼神境的气机,藏在净地之中,都会被净地的镇物给掩盖过去!” “你手中的那一杆凶兵长戟,便是曾经是净地镇物,内中蕴藏有当年旧神的法力。” “有人族死于净地,唤醒了这杆长戟,内中原主的法力化为血煞神将,并且大肆杀戮各方,变得更为强大。” “有些净地,是内中镇物的本身,极为厉害。” “有些净地,是镇物之中蕴藏的原主法力,更为惊人。” “在老夫印象当中,这座净地是属于后者。” 停顿了下,才听得陆公出声说道:“有更为强大的存在,强行镇压了净地,取走了镇物!” “……” 气氛沉默了半晌。 才听得林焰沉声道:“不是人族的强者?” 陆公放下了车帘,说道:“栖凤府内,不,放眼圣地之下,所辖三府之地,人族强者当中,有本事镇压净地,强夺镇物,化为己用的,屈指可数!” “他们的踪迹,都摆在明面上,近期没有来过这里。” “若有外界的强者,进入这三府地界之内,势必先一步通报圣地!” “未经圣地准许,他们不可能擅自行事,摧毁栖凤府内的一处净地。” “十有八九,是诡夜之中的强大存在,昨夜经过了这里。” “没有过于剧烈的争斗,轻而易举就拿下了那净地之中的镇物。” “要么这尊强大妖邪或者诡物,掌握着相应的克制之法,要么……是远超这镇物的品阶!” “你看咱们前面的马蹄印,应该是昨夜的。” “昨夜也有人借宿这座净地当中。” 陆公出声说道:“净地的镇物,是昨夜被取走的,那尊强大的存在,距离此处应该并不遥远……不要被撞上了!” 如果撞上了,那么陆公这尊新生的炼神境,就是对方进补的大药! “走!” 林焰看向吕堂,说道:“下一座净地,距此四十里,尽快赶到!” 然而他声音才落,便已拔刀出鞘,斩向了左边的方向。 血煞惊雷刀! 刀光三丈长,横扫而去,越过千步! 斩杀妖物三头,邪祟四个! 时已入夜! 妖邪已至! 四面八方,黑暗无尽,妖邪数不胜数! “不对劲!” 林磊脸色有些凝重。 他长这么大,第一次出城,也是第一次直面这些妖物和邪祟,心中不免有些慌张。 但他依然还是保持冷静,说道:“好像都冲着咱们来了!” “打算怎么办?” 吕堂偏头看了过来,说道:“其实以陆公炼神境的气机,只要释放一缕,就能惊退这十方妖邪!” “不行!” 林焰摇头说道:“如果没有那‘强大妖邪’的迹象,陆公这么做还好说,但如今有这等强大的存在……暴露炼神境的气机,不是告诉人家,这里有一株上古老参嘛?” 他这样说来,吐出口气,道:“问题是,上古老参乃是旧神,强大得难以想象,可以打灭一切来犯之敌,陆公初成炼神境,只怕敌不过那位神秘的强大存在!” “把这‘只怕’两个字去掉。” 陆公淡淡说道:“你不用抬举老夫,对方可以轻易镇压净地,夺取镇物……就算是修成元神多年的残狱府主都要退避三舍,老夫肯定不是对手。” “我来开路!” 林焰出声说道:“炼气境的修为,只要不是正面撞上,应该不值得那样的强大存在,特意赶来,将我吞吃!” “可行!”陆公思索一瞬,旋即应了一声。 “小心谨慎,不要逞强!”林磊出声叮嘱道。 “没事的,有陆公在呢。”吕堂浑不在意地道。 “小白……” 林焰将小白猿扔到了马车的车厢顶上,说道:“带着伱的凶兵,拦下身后席卷过来的妖邪。” “明白!恭喜老爷再次大开杀戒,酣畅淋漓!”小白猿大声说道。 “放屁!说得老子嗜杀成性一样?” 林焰一刀劈开了前方的鹿妖,感受着煞气的获益,嘴角的笑容实在难以压制下来。 虽然这些妖物和邪祟,道行都不算太高,但胜在数量极众! 若是这么一路斩杀过去,煞气之获益,恐怕不亚于斩杀那位劫烬副教主! 而林焰也没有过于鲁莽,真正将一身气机尽数绽放开来。 第一,会惊走那些修为较低的妖邪。 第二,会引来修为极为可怕的妖邪。 他通过变化之术,将自身的气机,维持在内壮境界的范畴。 如果是在高柳城的城墙上,内壮巅峰已经足以震慑寻常的游祟小妖。 但是出了高柳城,内壮巅峰便是极为美味的血食……但又不至于引得那些至凶至邪的存在,也为之疯狂! 被内壮境界的人族血食,吸引过来的,顶多是凶邪! 面对凶邪,一般炼气境都不敢大意。 但对于已经在炼气境走到圆满,并且具备镇魔神通的林焰来说,不过一刀了事! “这么简单?” 见林焰如此轻松,吕堂也来了兴致,正要动身,就被一头凶邪缠上。 他才调动真气,将这尊凶厉邪祟惊退,便见一头大妖扑来。 来不及反应,就被一爪撕在腰间,裂出血痕! “……” 吕堂默默退了回来,看了上面的小白猿一眼,又朝着车内看了一眼,闷声道:“你们就看着我出事,没有半点帮手的想法?” “你兴冲冲地杀出去,威风凛凛,也不好抢你风头。”小白猿嘿然说道:“谁知道两个回合就被打回来了?想帮你也来不及呀……” “勇气可嘉。”陆公表示赞赏,说道:“不过,诡夜之中,远离城池,炼气境也撑不住,你眼下吃点教训,免得过于自负!否则将来总以为凭着自身本领,就能大杀四方,迟早要死在城外……” “那他是怎么回事?”吕堂看着前面如砍瓜切菜一样的林焰,面色复杂,说道:“他也还没有成就炼神境吧?” “同为炼气境,你就几缕真气,人家有几千真气,怎么比?” 陆公这般说来,又道:“再者说,他的本事,你还不了解?每当斩杀妖邪之时,他凶威更盛!” “还有一点,都说他无常,嫉恶如仇,斩妖除魔,嗜杀如命。” “你猜他过往的时候,为什么不直接出城,到处斩杀黑夜之间的妖邪?” 说到这里,陆公笑着道:“即便他斩杀妖邪之时,凶威鼎盛,威势倍增,但若不是今日有老夫这尊炼神境给他托底,他也不会杀得如此酣畅淋漓!” “陆公所言极是!” 林焰杀得颇为爽快,一刀就劈翻了眼前的熊妖。 鲜血溅在身上,他眼神愈发激动。 但煞气所化的异种真气,杀机却没有将他的神智遮掩。 他的激动,纯粹是因为一笔又一笔的煞气收获。 过往的时候,其实他也想过,趁夜出城,大杀四方,从而收获煞气。 但他那时候,只在炼精境的层次,深知自己本领还不够强大,就算有镇魔神通在身,一旦遭遇强大的妖邪,恐怕也要栽! 后来修成炼气境,去了大印江,当夜遭遇蛟龙、孤舟诡雾、索命诡灯……让他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不战而逃”的滋味。 从那时候起,他就知道,自己还不足以仗着镇魔神通,横行诡夜之中。 原本他觉得,将来自己修成炼神境,便有资格横扫一切妖邪。 但今日陆公这尊炼神境的存在,都在诡夜之中,想要避于净地之内。 足见炼神境,也不安稳! “如此说来,面对城外无数‘煞气获益’的诱惑,我没有选择鲁莽冲动……足见深谋远虑,今日看来,着实明智!” 林焰暗道:“留在城中,安稳成长,今日距离炼神境,只差一步之遥!若非想要开创新法,我随时都可晋升炼神镜……” 他对于当初的选择以及如今的成就,都深感满意。 当初的他,身在高柳城之内,也确实没有铤而走险的必要。 拥有安稳成长的机会,何必选择铤而走险? 如果当初选择出城大杀四方,运道好的话,他想必已经强于残狱府主这样的老牌炼神! 如果运道不好,现在吃掉他的妖邪,应该也已经盘踞一方,成为诡夜当中的强大存在了。 “今夜的妖邪,比过往要更为密集。” 陆公的声音,从马车当中传出来,说道:“按道理说,哪怕是远离城池之外,没有神威震慑……黑夜中的妖物和邪祟,也不会这么多,数不胜数!” “越多越好,我家老爷喜欢。” 小白猿坐在车厢顶上,笑呵呵道:“我手里这杆大戟,都饥渴难耐了……不过老爷杀得兴起,我就不抢他的风头了。” “大战之下,必有消耗,你家老爷出刀多少次了?”陆公忽然说道。 “算不清了,但真气肆意挥洒,也不节俭,瞧着应该消耗了有三千缕真气了。”小白猿这样说道。 “三千真气啊?”吕堂掐指算了下,低声道:“以我的两门功法,部分窍穴重迭,合起来的话,修到炼气境的巅峰,也就三千六百五十道真气!其他窍穴,功法不能达,或者根骨差异,无法洞开……” “知足吧,高柳内城各家老祖,炼气境的尽头,不到三千真气。” 陆公淡淡道:“只是他们都拥有古物,可以容纳多余的真气,所以具有极大优势。” “整个栖凤府,除了李神宗,也就只有他,修满七百二十个窍穴,修成六千四百八十道真气。” “他刚才花了三千多真气,相当于一尊炼气境巅峰的人物,在这诡夜当中,真气被耗竭了。” “如果换作内城各家的老祖,这时候只能凭着炼精境巅峰的体魄,于临死前挣扎一番了。” “不对,无常在斩杀妖邪方面,有着更为鼎盛的凶威,他这三千多道真气,所发挥出来的效果……比得上万道真气的效用!” 这样说来,陆公高声喊道:“无常,你真气差不多耗竭了,快回来!换吕堂顶上,老夫给他一道灵符,便不会跟刚才那样不济事了……” “谁不济事呢?” 吕堂正是恼怒,却等不到车内递出来灵符,正要问话之时,就听得远方传来笑声。 “不愧是名震栖凤府,当代第一奇才的五爷!” 那声音显得中气十足,说道:“今次的黑夜当中,妖邪汹涌如潮,数不胜数!” “就算是我,这么杀戮下去,也该耗空体内这三万道真气了。” “五爷竟然只是消耗了数千真气,体内还存有少许。” “你若加入劫烬,必是下一代的教主!” 那道声音,从远方传来,笑着说道:“可惜了,今次你得要给陆公陪葬!” 声音落下,大地翻覆! 黑夜之中,风浪滚滚,巨声骤起! 林焰抬头看去,瞳孔紧缩! 只见一座山,竟然从天而降,镇压了下来! 众人均是夜能视物,只见那座山,悍然落下,就连空气都来不及溢散,被压得出现层层波纹! 第261章 陆公的三支箭! 轰隆!!! 天降山岳,骤然落下! 连空气都来不及逃逸,被压出了气浪! 刹那之间,山已落地,将名传栖凤府的无常,压在了底下! 山高四十余丈! 但见山巅之上,有一道庞大的身影,双眸幽暗深绿。 “若是全盛之时,五爷兴许可以抵挡片刻。” “现如今,在万千妖邪围攻之下,为陆公杀出这条血路来,他真气近乎耗竭,已然无力抵挡!” “纵然还有炼精境的体魄,此山之下,也得砸成肉酱,生机全消!” “号称能与李神宗并肩,甚至比李神宗更为出色的五爷,其实也不过如此,只是略施小计,便能将他耗竭,砸死在这里。” 山巅上的庞大身影,狞笑了声,说道:“陆公,看来你还是没变,总是要让后辈铭记‘生而为人’的理念,却忘了教导后辈该如何保命。” 祂缓缓起身,似在舒展躯体,幽幽说道:“好久不见,恭贺陆公成就元神!” 陆公一手掀开车帘,看着前方,叹息了声,说道:“你终于得偿所愿,摆脱人身,修得大罗仙体,成为肉身邪祟,从此再无回头的希望了!” “我这余生唯一的念想,便是屠灭人族,何须回头?” 那庞大身影,在山巅之上,凶威极盛。 天穹之上的阴云似乎淡薄了一些,隐约有月华洒落。 便见那身影,看似人形,却有三五丈高,浑身青色鳞甲,身后有一条锋锐狰狞的长尾。 祂面貌扭曲,头顶上满是尖角,眼眸幽暗深邃,充满了幽绿色的光芒。 “劫烬老爷?” 吕堂见状,顿时便已认出了端倪,道:“你是排第五的那个?” 栖凤府内,劫烬当中,自是当代教主权势最高,掌握旧神法物! 但是在教主之前,有六位太上长老,被尊称为“老爷”! 而那位劫烬大老爷,曾是前代教主,为了进一步完善大罗仙体的“神智”,冒险尝试,最终失败。 而当代教主,又在那段时日当中,得了“旧神法物”,成为栖凤府内最强大的劫烬。 于是前代教主,无奈让出教主之位,被尊为太上长老。 因为祂曾担任教主之位,所以排序第一,被誉为大老爷。 前次指挥使本领尽出,断了一臂,最终还是借用了李神宗的手段,才摧毁了这位劫烬大老爷! “三万真气在身,伱的本事,比那位大老爷,还高了不少,怎么才排上第五?”陆公叹了一声,这般问道。 “大老爷是开辟道路的人,我等沿着他开辟的道路,继续前行。”这肉身邪祟缓缓说道:“他为了开辟道路,伤了根源,但不妨碍,他才是领路人!但凡修持大罗仙体者,都应将他视为恩师,所以他位列第一,称大老爷!” “你倒还懂得感恩。”陆公语气之中,充满了嘲讽之意。 “陆公早年对我亦是栽培颇多,今次定然给你一个痛快!” 这位劫烬第五的太上长老,笑了一声,说道:“虽说成就炼神境后,寸功未立,便要陨落!但毕竟是炼神境,死后仍然会被记于人族史册之上!青史留名,是陆公毕生所求,想必无憾了。” 栖凤府的劫烬当中,有两位太上长老,年少时曾深受陆公栽培。 后来因为沾染“劫烬火种”,自身意志被击溃,彻底沦落,成为劫烬的中流砥柱,被当代劫烬的教主,尊为太上长老。 而陆公被贬高柳城,失去梧桐神庙的庙祝之位,有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遭受这两位太上长老的牵连。 “三万道真气,比你炼气境巅峰时强了十倍!” 陆公语气平淡,说道:“这就是你认为,可以诛灭一尊炼神境的底气?” “当然不敢!” 这位劫烬第五太上长老,笑了声,旋即眸光幽幽,看向了远方。 四面八方,似乎都有劫烬强者,合围过来。 “我等在此,等候陆公到来,已有两日光景了。”左边那人,是个中年妇人,面貌姣好,衣裳艳丽。 “是个生面孔?”陆公扫了一眼,说道:“栖凤府内,劫烬当中,炼气境的女子,不曾见过有你。” “栖凤府内,我劫烬的强者,想要在此完成合围,很难瞒过各城监天司,尤其是照夜人。”第五太上长老缓缓开口,说道:“但如今是斩杀陆公的绝佳良机,只好从残狱府当中,请来这几位了。” 栖凤府有劫烬十二相,残狱府的劫烬当中,有四季官! 在刘家老祖尝试成就阴神那一夜,被誉为秋官的那位,受邀前去大印江,最后死于指挥使大人之手。 如今来的三位,便是春、夏、冬这三位! “若是劫烬当代教主到此,老夫今日大约就真要栽了。” 陆公笑了声,缓缓说道:“但你们之中,无一人是炼神境,合力之下,真能将老夫斩杀于此?” “陆公不必虚张声势,今日到此,我等心知肚明,势必不能全须全尾,安稳归返。”冬官的年岁,看似青年模样,笑道:“我们是抱着必死之心来的,为劫烬除去一尊大敌!” “盘算过了,我们四个,大约只能活下来一个。”春官便是先前的美妇人,轻笑道:“无常是你身边最强的护道人,他的刀可谓万般锋锐,倘如护持在你身旁,我们便只能失败了。” “但无常已经被葬送了。”夏官是个老者,抚须而笑,说道:“不枉我等,驱赶妖邪,汇集于此,将他生生耗死!” “话不能这么说!” 第五太上长老,幽幽说道:“妖邪只是消磨了他的真气,这位似乎比李神宗更为出色的天骄,是本座镇杀的……这可是一桩大功绩!” “倘如今日陆公顾念旧情,三道法力杀死你们三个,留下了本座!” “那么凭着这场功绩,足以得获神尊赐福!” 祂这般说来,看着陆公,道:“当年您老对我倾力栽培,今日难免一死,何不成全了我的前程?” “混账!” 吕堂骤然大怒,伸出手来。 小白猿将手中长戟扔了过去。 便见吕堂挥舞长戟,划出一道锋芒,裂开夜空,斩了过去! “此戟锋芒,凌厉无比!” 陆公伸手一点,口中轻喝! 就见那锋芒愈发凌厉,刹那之间,斩过山巅! 便见那劫烬第五太上长老,怒吼咆哮,被斩成两截! 锋芒余威犹在,凌厉气机,将其肉身撕裂成万千碎片。 “不过如此!” 吕堂狞笑了一声。 却见那山巅之上的肉身邪祟,万千碎肉,连同鲜血,洒于山体之上。 那山体之巅,仿佛睁开了一只眼睛,充满了戏谑之色。 “这座山,也曾是镇物,方圆百丈,皆为净地。” 第五太上长老叹息说道:“此前我便一直想要将毕生所修真气,连根拔起,尽数栽种于山体,又舍不得原身……还得多谢陆公,助我完成心愿!” 春官女子笑着说道:“用一具本该舍弃的肉身,换掉了陆公一支箭,值得了!” 而陆公的脸色,变得颇为凝重。 便听得山石交击,这位劫烬五老爷的声音再次响起。 “陆公,你还有两支箭!” —— 在遥远的高山之上。 辰龙背负双手。 身周清光流转。 “那可是炼神境的存在。”那清光之中,稚嫩的声音响起:“能成吗?” “如无意外,应该足够了。” 辰龙说道:“这位陆公,不是真正的武夫,并非以武入道,炼就元神。” “庙祝成就元神,肉身依然孱弱。” “法力虽成,能洗炼肉身,至今不过三两日,连内壮武夫的体魄都比不得。” “只须近身,陆公必死!” “此前最大的阻碍,是那个能够斩杀副教主的无常!” “但无常被大量妖邪消耗了真气,疲弱之下,已被这座岩底山,当场镇杀了!” “失了最强的护道人,近身不难!” 辰龙缓缓说道:“何况,根据教主的推算,陆公修成元神的当日,几乎无法归返肉身,虚弱到了极点……这两日光景,他应该只是勉强恢复,就算他有奇珍异宝,灵丹妙药,至多修成三缕法力!” “所以这三缕法力,就是三支箭?”那邪祟的声音,这般说来。 “陆公如今,就是一张大弓!”辰龙平静说道:“三缕法力,就是三支箭!” “这三支箭,威力可不小,咱们要是挨一箭,也得消亡!”那清脆的声音,再度响起。 “不错,所以五老爷,用一具肉身,换掉了一支箭。” 辰龙缓缓说道:“按照推算,陆公最多也就三支箭!” “还有两支箭!” “就看他想射谁了!” “射一只蚂蚁,也是消耗一支箭。” “射一头大妖,也是消耗一支箭。” “这里边,五老爷的本领最大,我猜陆公还想再射五老爷!” —— 劫烬五老爷所化的大山,矗立在前。 而另外三个方向,春官美妇、夏官老人、冬官青年,都已逐渐合围过来。 陆公顶多还剩两支箭! 只能再射杀二人! 而陆公的脸色,也逐渐变得凝重。 如果是真正以武入道的炼神境,无惧于近身搏杀! 但陆公是庙祝成就元神,肉身相对孱弱,不具备近身搏杀的本事! “陆公!” 就在此刻,劫烬五老爷,骤然暴起! 大量岩石,脱离山体,砸了过来! 轰隆隆!!! 就在此刻,陆公伸手一挥! 就见一道法力,瞬息化作光芒,笼罩在马车周边三丈余! 大量岩石,此起彼伏,不断砸落,都在那法力光芒护罩之下,化作碎石粉尘! 与此同时,又见四季官那三位,合力扑上,瞬息临近! —— “陆公的第二支箭,没有射出去,倒是变成了盾。” 辰龙笑着说道:“弓箭离得远,威慑才最大……但若是被临近了,再厉害的弓,再锋锐的箭,只要被割断了弓弦,便也全然无用了!” “离得足够近,就能让陆公来不及张弓搭箭!” “这就是我等驱赶黑夜之中的妖邪,去消磨无常,打掉这个‘最强护道人’的原因!” “教主早就料到,陆公被贬高柳城,如今成就元神之后,意气风发,势必要回栖凤府!” “短短时日,要在这必经之路,准备这么多手段,着实不易,好在可以得手了!” “庙祝成就元神,这张神弓极为可怕,栖凤府内,我劫烬中人,除教主之外,恐无人可挡其一箭!” 他背负双手,说道:“但初成炼神境,只有三支箭,准备了三条命给他,也算是给足颜面了!” 而那道清光流转,嘻嘻笑道:“可第一支箭,也只是打掉了五老爷早已准备舍弃的肉身而已!第二支箭化作了盾,保住了命!他未必还有第三支箭!” “就算是有,咱们劫烬今夜,只算是用一条命,换了一尊炼神境,值得了。” 辰龙笑了一声,忽然露出诧异之色:“只顾保命,不打算拉一个陪葬?” 只见前方,陆公的第三缕法力,再度爆发,仍然守住马车,方圆数丈! 春官、夏官、冬官,均无法临近,被阻隔在外! 但这法力护盾,持续不了片刻光景! 法力耗尽,便只是等死而已! 然而下一刻,劫烬众人,无不面色大变。 只听得轰隆隆巨响之声爆发! 劫烬五老爷的惊骇之声,在夜间炸响! “无常!!!” “……” 只见那四十余丈高的岩底山,节节拔高,而山巅之上的巨眼,却充满了骇然之色。 众人偏头看去,却只见山底下,金光绽放,璀璨耀眼。 而金光不断拔升,就见一道挺拔人影,在眨眼间,迎风而长,变得魁梧壮硕。 恍惚之间,那浑身金光的人影,已经有了六丈来高。 单手托举,将四十余丈高的岩底山,托过头顶! 他眼神冷淡,看向来自于残狱府的三位劫烬高层。 下一刻,他便将这座山峰,朝着前方,轰然砸落下去! 轰隆!!! 陆公最后一缕法力,护住了马车! 而山峰砸在法力护盾之上,四分五裂,碎成大片岩石! 残狱府这三位劫烬高层,根本来不及逃命,便被掩埋在了底下。 “既然来了,一个都别想逃!” 林焰大步往前,握掌成拳,便朝着其中一处埋葬着春官美妇的位置,打落了下去! 那具备炼气境修为的春官美人,才刚掀开身上的岩石,正要挣脱出来,迎面就看见了一个比磨盘还大的拳头。 她不由得瞳孔紧缩,亡魂大冒,脸上满是惊骇之色! 空气来不及逃逸,在拳面之上,压出了肉眼可见的涟漪! 她已来不及逃命,只得仓促调动周身真气,尽数汇聚于身前! 而金色巨拳,已至身前三尺,触及了这大量真气凝聚成的护盾! “破!” 林焰面色冰冷,杀机爆发,悍然击穿! 第260章 山从天降,镇压无常! 世间有净地,庇护于众生。 净地之中,有着古老的镇物,长久沉眠。 世间生灵皆知,入夜之后,无尽的妖物邪祟,都不敢侵犯净地! 而同样的,生灵若死于净地当中,便会引动镇物苏醒,从而化为禁地。 往往需要六十年的光景,镇物才会重新沉眠,恢复成为净地。 “镇物不在了。” 陆公掀开车帘,看向远方,神色沉重。 镇物之所在,是为净地。 镇物不在,此处便只是废地。 “那咱们上报栖凤府,免得有人跟咱们一样,准备来此借宿。”吕堂这样说来。 “还是先应对一下这无尽的黑夜吧。” 林焰缓缓说道:“陆公觉得,那镇物是苏醒了之后,离开了这里?” “不对劲。” 陆公神色凝重,微微摇头。 净地的镇物,神秘莫测! 历代人族先辈,都认为这是在诡夜降临之后,上天给人间留下的一线生机。 净地之中,各方妖邪一旦踏足,就会惊动镇物。 而人族以及普通的飞禽走兽入内,却不会让镇物产生异常。 但普通飞禽走兽,一旦成妖,便会发自于本能,畏惧净地。 唯独人族极为特殊,哪怕强大如炼神境的存在,似乎都不会引起镇物的反应。 当然,失控的人族,基本就可以视作具备肉身的邪祟,祂们同样不能进入净地当中。 “世间的净地,内中镇物,皆非俗物。” 陆公低沉着道:“哪怕是炼神境的气机,藏在净地之中,都会被净地的镇物给掩盖过去!” “你手中的那一杆凶兵长戟,便是曾经是净地镇物,内中蕴藏有当年旧神的法力。” “有人族死于净地,唤醒了这杆长戟,内中原主的法力化为血煞神将,并且大肆杀戮各方,变得更为强大。” “有些净地,是内中镇物的本身,极为厉害。” “有些净地,是镇物之中蕴藏的原主法力,更为惊人。” “在老夫印象当中,这座净地是属于后者。” 停顿了下,才听得陆公出声说道:“有更为强大的存在,强行镇压了净地,取走了镇物!” “……” 气氛沉默了半晌。 才听得林焰沉声道:“不是人族的强者?” 陆公放下了车帘,说道:“栖凤府内,不,放眼圣地之下,所辖三府之地,人族强者当中,有本事镇压净地,强夺镇物,化为己用的,屈指可数!” “他们的踪迹,都摆在明面上,近期没有来过这里。” “若有外界的强者,进入这三府地界之内,势必先一步通报圣地!” “未经圣地准许,他们不可能擅自行事,摧毁栖凤府内的一处净地。” “十有八九,是诡夜之中的强大存在,昨夜经过了这里。” “没有过于剧烈的争斗,轻而易举就拿下了那净地之中的镇物。” “要么这尊强大妖邪或者诡物,掌握着相应的克制之法,要么……是远超这镇物的品阶!” “你看咱们前面的马蹄印,应该是昨夜的。” “昨夜也有人借宿这座净地当中。” 陆公出声说道:“净地的镇物,是昨夜被取走的,那尊强大的存在,距离此处应该并不遥远……不要被撞上了!” 如果撞上了,那么陆公这尊新生的炼神境,就是对方进补的大药! “走!” 林焰看向吕堂,说道:“下一座净地,距此四十里,尽快赶到!” 然而他声音才落,便已拔刀出鞘,斩向了左边的方向。 血煞惊雷刀! 刀光三丈长,横扫而去,越过千步! 斩杀妖物三头,邪祟四个! 时已入夜! 妖邪已至! 四面八方,黑暗无尽,妖邪数不胜数! “不对劲!” 林磊脸色有些凝重。 他长这么大,第一次出城,也是第一次直面这些妖物和邪祟,心中不免有些慌张。 但他依然还是保持冷静,说道:“好像都冲着咱们来了!” “打算怎么办?” 吕堂偏头看了过来,说道:“其实以陆公炼神境的气机,只要释放一缕,就能惊退这十方妖邪!” “不行!” 林焰摇头说道:“如果没有那‘强大妖邪’的迹象,陆公这么做还好说,但如今有这等强大的存在……暴露炼神境的气机,不是告诉人家,这里有一株上古老参嘛?” 他这样说来,吐出口气,道:“问题是,上古老参乃是旧神,强大得难以想象,可以打灭一切来犯之敌,陆公初成炼神境,只怕敌不过那位神秘的强大存在!” “把这‘只怕’两个字去掉。” 陆公淡淡说道:“你不用抬举老夫,对方可以轻易镇压净地,夺取镇物……就算是修成元神多年的残狱府主都要退避三舍,老夫肯定不是对手。” “我来开路!” 林焰出声说道:“炼气境的修为,只要不是正面撞上,应该不值得那样的强大存在,特意赶来,将我吞吃!” “可行!”陆公思索一瞬,旋即应了一声。 “小心谨慎,不要逞强!”林磊出声叮嘱道。 “没事的,有陆公在呢。”吕堂浑不在意地道。 “小白……” 林焰将小白猿扔到了马车的车厢顶上,说道:“带着伱的凶兵,拦下身后席卷过来的妖邪。” “明白!恭喜老爷再次大开杀戒,酣畅淋漓!”小白猿大声说道。 “放屁!说得老子嗜杀成性一样?” 林焰一刀劈开了前方的鹿妖,感受着煞气的获益,嘴角的笑容实在难以压制下来。 虽然这些妖物和邪祟,道行都不算太高,但胜在数量极众! 若是这么一路斩杀过去,煞气之获益,恐怕不亚于斩杀那位劫烬副教主! 而林焰也没有过于鲁莽,真正将一身气机尽数绽放开来。 第一,会惊走那些修为较低的妖邪。 第二,会引来修为极为可怕的妖邪。 他通过变化之术,将自身的气机,维持在内壮境界的范畴。 如果是在高柳城的城墙上,内壮巅峰已经足以震慑寻常的游祟小妖。 但是出了高柳城,内壮巅峰便是极为美味的血食……但又不至于引得那些至凶至邪的存在,也为之疯狂! 被内壮境界的人族血食,吸引过来的,顶多是凶邪! 面对凶邪,一般炼气境都不敢大意。 但对于已经在炼气境走到圆满,并且具备镇魔神通的林焰来说,不过一刀了事! “这么简单?” 见林焰如此轻松,吕堂也来了兴致,正要动身,就被一头凶邪缠上。 他才调动真气,将这尊凶厉邪祟惊退,便见一头大妖扑来。 来不及反应,就被一爪撕在腰间,裂出血痕! “……” 吕堂默默退了回来,看了上面的小白猿一眼,又朝着车内看了一眼,闷声道:“你们就看着我出事,没有半点帮手的想法?” “你兴冲冲地杀出去,威风凛凛,也不好抢你风头。”小白猿嘿然说道:“谁知道两个回合就被打回来了?想帮你也来不及呀……” “勇气可嘉。”陆公表示赞赏,说道:“不过,诡夜之中,远离城池,炼气境也撑不住,你眼下吃点教训,免得过于自负!否则将来总以为凭着自身本领,就能大杀四方,迟早要死在城外……” “那他是怎么回事?”吕堂看着前面如砍瓜切菜一样的林焰,面色复杂,说道:“他也还没有成就炼神境吧?” “同为炼气境,你就几缕真气,人家有几千真气,怎么比?” 陆公这般说来,又道:“再者说,他的本事,你还不了解?每当斩杀妖邪之时,他凶威更盛!” “还有一点,都说他无常,嫉恶如仇,斩妖除魔,嗜杀如命。” “你猜他过往的时候,为什么不直接出城,到处斩杀黑夜之间的妖邪?” 说到这里,陆公笑着道:“即便他斩杀妖邪之时,凶威鼎盛,威势倍增,但若不是今日有老夫这尊炼神境给他托底,他也不会杀得如此酣畅淋漓!” “陆公所言极是!” 林焰杀得颇为爽快,一刀就劈翻了眼前的熊妖。 鲜血溅在身上,他眼神愈发激动。 但煞气所化的异种真气,杀机却没有将他的神智遮掩。 他的激动,纯粹是因为一笔又一笔的煞气收获。 过往的时候,其实他也想过,趁夜出城,大杀四方,从而收获煞气。 但他那时候,只在炼精境的层次,深知自己本领还不够强大,就算有镇魔神通在身,一旦遭遇强大的妖邪,恐怕也要栽! 后来修成炼气境,去了大印江,当夜遭遇蛟龙、孤舟诡雾、索命诡灯……让他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不战而逃”的滋味。 从那时候起,他就知道,自己还不足以仗着镇魔神通,横行诡夜之中。 原本他觉得,将来自己修成炼神境,便有资格横扫一切妖邪。 但今日陆公这尊炼神境的存在,都在诡夜之中,想要避于净地之内。 足见炼神境,也不安稳! “如此说来,面对城外无数‘煞气获益’的诱惑,我没有选择鲁莽冲动……足见深谋远虑,今日看来,着实明智!” 林焰暗道:“留在城中,安稳成长,今日距离炼神境,只差一步之遥!若非想要开创新法,我随时都可晋升炼神镜……” 他对于当初的选择以及如今的成就,都深感满意。 当初的他,身在高柳城之内,也确实没有铤而走险的必要。 拥有安稳成长的机会,何必选择铤而走险? 如果当初选择出城大杀四方,运道好的话,他想必已经强于残狱府主这样的老牌炼神! 如果运道不好,现在吃掉他的妖邪,应该也已经盘踞一方,成为诡夜当中的强大存在了。 “今夜的妖邪,比过往要更为密集。” 陆公的声音,从马车当中传出来,说道:“按道理说,哪怕是远离城池之外,没有神威震慑……黑夜中的妖物和邪祟,也不会这么多,数不胜数!” “越多越好,我家老爷喜欢。” 小白猿坐在车厢顶上,笑呵呵道:“我手里这杆大戟,都饥渴难耐了……不过老爷杀得兴起,我就不抢他的风头了。” “大战之下,必有消耗,你家老爷出刀多少次了?”陆公忽然说道。 “算不清了,但真气肆意挥洒,也不节俭,瞧着应该消耗了有三千缕真气了。”小白猿这样说道。 “三千真气啊?”吕堂掐指算了下,低声道:“以我的两门功法,部分窍穴重迭,合起来的话,修到炼气境的巅峰,也就三千六百五十道真气!其他窍穴,功法不能达,或者根骨差异,无法洞开……” “知足吧,高柳内城各家老祖,炼气境的尽头,不到三千真气。” 陆公淡淡道:“只是他们都拥有古物,可以容纳多余的真气,所以具有极大优势。” “整个栖凤府,除了李神宗,也就只有他,修满七百二十个窍穴,修成六千四百八十道真气。” “他刚才花了三千多真气,相当于一尊炼气境巅峰的人物,在这诡夜当中,真气被耗竭了。” “如果换作内城各家的老祖,这时候只能凭着炼精境巅峰的体魄,于临死前挣扎一番了。” “不对,无常在斩杀妖邪方面,有着更为鼎盛的凶威,他这三千多道真气,所发挥出来的效果……比得上万道真气的效用!” 这样说来,陆公高声喊道:“无常,你真气差不多耗竭了,快回来!换吕堂顶上,老夫给他一道灵符,便不会跟刚才那样不济事了……” “谁不济事呢?” 吕堂正是恼怒,却等不到车内递出来灵符,正要问话之时,就听得远方传来笑声。 “不愧是名震栖凤府,当代第一奇才的五爷!” 那声音显得中气十足,说道:“今次的黑夜当中,妖邪汹涌如潮,数不胜数!” “就算是我,这么杀戮下去,也该耗空体内这三万道真气了。” “五爷竟然只是消耗了数千真气,体内还存有少许。” “你若加入劫烬,必是下一代的教主!” 那道声音,从远方传来,笑着说道:“可惜了,今次你得要给陆公陪葬!” 声音落下,大地翻覆! 黑夜之中,风浪滚滚,巨声骤起! 林焰抬头看去,瞳孔紧缩! 只见一座山,竟然从天而降,镇压了下来! 众人均是夜能视物,只见那座山,悍然落下,就连空气都来不及溢散,被压得出现层层波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