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宸贵妃传》 1. 楔子 《宸贵妃传》全本免费阅读 [] “贱人,还以为你是相府千金吗!” 平静的后院中响起一女子的呵斥,这女子身着粉衣,面容娇俏可人,不过同她用手指着的那位身着靛青窄袍的女子相比,还是要逊色得多。 柳琪桃看见柳商枝那张扬妩媚的脸蛋就觉得来气,从前她一直忍耐着,甚至碍于形势不得已巴结顺从她,但是现在不同了:“如今你爹都已经下狱了,怕是择日就要被处死,从今以后,我才是名正言顺的柳家嫡出大小姐,你柳商枝算个什么东西,还敢跟我顶嘴!” 柳琪桃说着抬手就要往柳商枝脸上扇去,柳商枝此刻被两个粗使婆子架住胳膊动弹不得。 眼看就要挨下这一巴掌,忽然从后冲出来一贵妇人,硬生生替柳商枝挡下,跌坐在地上,顺带着把柳商枝和两个粗使婆子也带摔了。 柳商枝这才解脱出来,起身冲到那妇人身前:“娘!” 柳琪桃下手很重,将素来锦衣玉食,未吃过一日苦头的沈氏打得头晕眼花,鬓发散乱,脸颊上浮起一道红印子。 柳商枝心疼地眸子发红,抬头冷眼看向柳琪桃:“你有没有一丝人性,你自小养在我娘膝下,她有何处短过你!欺过你!你竟对她动手!” 柳琪桃被骂得有些理亏,沈氏待她确实不错,可是,可是那本就是她应该做的。 “你爹抢了我爹的家主之位,你娘抢了我娘的主母之位,你们对我好些不应该吗!” “厚颜无耻。”柳商枝面无表情吐出四字,猛地站起身甩了柳琪桃两个耳光,直接将人打得眼冒金星一屁股栽在地上。 她从未打过人,这两下打得她自己掌心发麻,手指隐隐发颤。 她用了很大的力气,对这个几乎同她一起长大的侄女,她自认从未亏欠过,事事紧着她。不曾想柳家一日遭难,连身边最亲近的人都露出了豺狼面目。 柳琪桃似乎是没想到自己会挨打,坐在地上愣了好一会,才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指着柳商枝道:“你,你敢打我,你敢打我,你们干什么吃的!把她给我按住!” 粗使婆子冲上来把柳商枝制住,柳琪桃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 后方又匆匆忙忙走来一个妇人和一中年男子,那妇人面色焦急,嘴里不停喊着:“哎哟我的桃桃,我的桃桃啊,怎么摔倒了。” 柳琪桃转身一见他们来了,登时撇撇嘴哭将起来:“爹,娘,她打我。” “哎哟,”伊氏心疼地走上前摸了摸柳琪桃的脸蛋,又看向那被制住的柳商枝,柳眉倒竖,“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对我们柳家大小姐动手!” 她正骂着,转眼又看沈氏肿着脸踉踉跄跄起身要去护柳商枝,当即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我的好婶婶,你这脸是怎么的了。天爷啊,我们高高在上的相国夫人竟然也有被人扇耳刮子的一天啊哈哈哈哈,当真是开了眼了。” 伊氏乐得抚掌大笑,笑后又叹道:“要不说老天有眼呢,当年公公死的早,小叔欺负相公少不经事把家权夺了去,明明我们公公才是柳家的嫡长子!小叔一个庶子,竟然也敢踩到我们头上作威作福,要我说他落到今天这个地步那真是报应!按当今新帝的性子,怕是要把他五马分尸凌迟处死!真是大快人心啊!” “嫂嫂是不是高兴得太早了。”柳商枝强忍下心中怒意,面带讥讽地盯着眼前这个蠢货,“怕不是还要株连九族呢。” 此话一出,伊氏笑容一僵,她瞪圆了眼睛,看向一旁一直没说话的男人,伸手打了他一下:“株连九族?” 柳自胜打了个呵欠,斜了柳商枝一眼:“小妮子怪会吓唬人,还真是欠教训。” 说着又不耐地看向伊氏,“你听她唬你你就信?忘了你相公我是助皇上登基的大功臣?我可是刚领了大理寺右寺丞的官职,官拜五品!并且早已跟那被下狱的左相断绝了关系,诛九族也诛不到我头上。” 听他这么说,伊氏这才放心了,侧眼睨向柳商枝,嘲讽道:“收收你的姿态吧,还以为自己是大小姐呢。以后在这柳家,桃桃才是唯一的大小姐,你以后便给她为奴为婢端茶递水,再敢像今日这般以下犯上,我就把你发卖了做娼妓去!” 听见伊氏这么说,沈氏简直是不敢相信,她一向性子温婉和善,此刻也不免怒得失了分寸:“侄媳妇,我同相爷到底哪里亏欠了你,你竟恶毒至此,商枝一个清清白白的姑娘你怎可如此辱她!” “我怎么了!还清白姑娘,她现在清白个屁,不过是一个死了男人的寡妇!”伊氏掐着腰,像极了一个市井泼妇,“你再说信不信我现在就发卖了她!” 柳琪桃一直在旁边哭泣,这会哭够了,恼怒地指着自己的脸:“娘,她打我这两巴掌还没还呢。” “哼,”伊氏冷哼一声,“养不教父之过,你女儿行为不端,跟你也脱不了干系,把这对母女给我按着,各掌嘴二十,给我狠狠地打!” 两个粗使婆子当即便要动手,柳商枝一看她们要动母亲,即便力气拼不过也冲上去护住母亲。伊氏眼看几人乱做一团也要冲上去帮忙,就在此时,一个小厮匆匆忙忙从前院跑过来:大喊道:“老爷!老爷!” 柳自胜正忙着看戏,见人过来先是不耐地踹了一脚:“干什么慌慌张张的。” 小厮从地上爬起,扶好帽子结结巴巴道:“老爷,宫里来人了,是,是皇上身边的贺总管。” “什么!”柳自胜瞪圆了眼睛,下巴差点掉在地上,“他来做什么的!” “他,他带了封妃的诏书!” “什么!” 一听此言,伊氏登时从混乱中脱出身来,无暇顾及抱在一处的柳商枝母女,跑到小厮面前问:“你再说一遍,什么诏书?” “封妃诏书!是…” “哎呀我的天爷啊!”伊氏一时喜不自胜,乐得险些昏过去,“桃桃啊桃桃啊,”她走到柳琪桃身边,“你告诉为娘,为娘这不是在做梦吧,皇上这刚刚登基还没选秀竟然就下了封妃诏书来府里啊,这可是上上荣宠!上上荣宠!” 柳琪桃也是又惊又喜,捂着嘴险些要哭出来:“娘,娘,这,皇上怎么会知晓我的,我我我,他是给我个什么位份啊,这封妃诏书是给妃位吗。啊!娘,我的脸怎么办啊!” “哎哟,”提到柳琪桃的脸,伊氏也担忧起来,又瞪了柳商枝一眼,“都怪这贱蹄子,娘带你去上妆再去接诏书。” “上什么妆!”柳自胜骂了一句,“皇上身边最亲近的贺总管,你敢叫人家等,活腻歪了?现在就去!” 说着就要拉伊氏和柳琪桃出去,两女人却是不依,一定要回去上妆。 三人纠缠之际,那传话小厮喘匀了气,看着他们一脸纠结的开口:“老爷,封妃诏书,是,是给商枝小姐的。” 此话一出,伊氏、柳琪桃、柳自胜纷纷傻了眼,伊氏当即跳脚:“你说什么!” “你莫不是听错了?不对,一定是你搞错了,他们是不是说的是柳家大小姐?我才是柳家大小姐!”柳琪桃急赤白脸地指着自己道。 那小厮面如菜色,很是为难:“说的就是…商枝小姐…” < 2. 第一章 《宸贵妃传》全本免费阅读 [] “启禀陛下,柳采女已在偏殿侯着” 身前传来串珠拨动的声音,贺云生的身子俯得更低了。 “知道了。”皇帝半晌才应了一句,盯着眼前堆积如山的奏折,拨弄着串珠道,“她用膳了吗。” 贺云生回道:“回陛下,尚未。安和姑姑已吩咐御茶膳房备些点心呈上。” “不必了。” 贺云生微顿:“皇上的意思是?” 祁重连面上浮出一丝冷笑:“让她饿着。” “姑姑!这...这是何故,我家小主还未曾用过。” 偏殿中,茶点不过呈上片刻,玉环刚伺候柳商枝净手,还未动筷,便有宫人鱼贯而入,将茶点悉数撤了下去,只剩一杯漂着茶梗的清水。 安和姑姑的脸上带着礼貌的歉意,说的话却是不容反驳:“此番怠慢小主了,只是陛下的旨意,奴婢们实在不敢违抗,还望小主恕罪。”说完,便福了福身退出去。 玉环自知阻止无用,看着眼前空荡荡的锦桌,鼻间似是还能嗅到糕点的甜香味,一时委屈难耐,双眼通红:“小主,都是我不好,要是早点伺候您用膳,这会就不用饿着肚子了。” 柳商枝端坐于桌前,神色未变,她捧起上好的青花瓷杯饮了口水,压下胃中酸意:“意料之中的事,何必在意。” “小姐...”见她如此,玉环更是难过,“本以为今夜叫您侍寝,之后的日子便能好过几分,如今看来...” “好了玉环,别说了。” “皇上驾到——” 柳商枝端坐于榻上,听见前头传来玉石相撞的玎玲声响。随着脚步声一起,愈来愈近,那金黄的帷幔被撩起,绣着双龙祥云的御靴出现在柳商枝眼前。 偏殿安静了一瞬,柳商枝一直垂着眼,片刻之后才起身向他行礼:“嫔妾参见皇上。” 眼前的御靴许久未动,柳商枝出生世家,自小被按照太子妃来培养,行走坐卧任宫里再刁钻的嬷嬷也挑不出错。此刻祁重连迟迟未叫起,她面上也没露出一丝难耐,依旧端庄大方。 祁重连垂眼打量着她,她身着一身素白里衣,料子是按采女的份例分的。自打二人初相识,祁重连就未见过她穿过这么朴素的衣裳。可就算如此,她还是清丽出尘,纵观两朝,找不出第二个可与她比肩的女子。 宫妃的初次侍寝,决定了皇帝对她的印象,更决定了她之后的命运。祁重连此前召幸的淑妃,是浓妆艳抹,花招频出。而眼前此人,乌发垂肩,面容素净,竟是未施粉黛,钗环尽褪,打扮的活像在给人守寡。 他本以为柳商枝这个自小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千金大小姐,会受不了这宫中拜高踩低的磋磨。因此特地将她撂了半月,只想着今次一见到他,要么哭天抹泪跪地求饶,要么花枝招展百般引诱。但都没有,此人还是一副清霜傲骨,像冬日里的雪中翠竹。只是可惜,独木难支,暴雪之夜,不愿弯腰的翠竹,只有被生生折断的命。 “柳采女。”祁重连负着手,一字一顿地唤出她如今的称谓,拔步走到她身前,勾起她的下颚,指尖触碰到的地方,硬的硌人,祁重连面色微沉,一瞬间忘记原本想要说的话,脱口而出一句,“你瘦了。” 柳商枝神色微顿,未做回应。 祁重连似乎意识到自己所言不妥,收回手上前坐在榻上,沉声道:“过来。” 柳商枝站起身,转身向祁重连走去,在距他三步之遥后停了下来,福了一福。 祁重连将她从上到下打量一遍,或许是头回见她只穿里衣的模样,现在看着只觉比他印象里更清瘦,来点大风,便能把人刮跑。 他心里头不快活,嘴上便想刺人:“记得从前你与皇兄出双入对时,穿得是绫罗锦缎,戴的是宝玉珠环,十分美艳动人。唯有一点不好的,就是这身姿太过丰盈,朕瞧着,还是现在更为好看。” 他说完后又有些不快地沉默片刻,随后抬抬手:“到朕这来。” 柳商枝抬脚走上前,刚靠近,就被祁重连拉进怀里,她吓了一吓,想挣脱却挣不动,祁重连的手在她腰上揉捏,有些不适。 她瞧起来薄得像纸,摸起来更是快要只剩下骨头架子,祁重连收回手,冷声问道:“晚膳用了吗。” “用了。”柳商枝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回复。 “哦?”祁重连怒极反笑,“用得可好?” “既是陛下吩咐,自然是好。” “柳商枝,”祁重连猛地钳住她的下颚,“你可要看清楚,今时不同往日,你早就不是高高在上的柳家大小姐,你现在是朕最低等的采女。在后宫想要活命,就必须要讨好朕,奉承朕,收起你那副高傲的做派。朕看到你这幅样子,就会想起当年的长街之辱。柳商枝,当年在长街中看着朕像狗一样在地上爬的人,如今只剩下你一个,你若是也活腻了,朕就柳家全家都给朕的爱妃陪葬,如何?” 柳商枝坐在他怀里,被迫直视着他像豺狼一样凶狠的眼睛,身子忍不住微微发抖。他的眼神,像极了那年长街之中,从满地泥泞里向嘲笑他的勋贵皇子望来的一眼,那一眼转瞬即逝,快得柳商枝以为她看错了。 “朕再问你一遍,用膳了没有。” 柳商枝紧攥着里衣,缓缓道:“未曾。” 满桌佳肴呈上,看得柳商枝几乎花了眼。 她确实是饿了,中午胃口不佳就没怎么用,这会被香气一激,肚子没出息地叫了两声。 祁重连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柳商枝此刻还坐在他腿上,被他禁锢着。 “皇上,请容嫔妾起身用膳。” “为何要起身,”祁重连笑得恶劣,“爱妃既饿了,就由朕喂你。” 他夹起一块醋溜鱼片,鱼片裹满了酱汁,看上去酸香可口,但就算如此,还是盖不住那股子腥味。 柳商枝别过脸去,她不喜欢吃鱼。 祁重连只当眼前人又在同他装清高。她就那么讨厌他,讨厌到就算如今身份调转悬殊至此,还是连跟他虚与委蛇都不肯。 祁重连强硬地让柳商枝回过头来,力度大到将她的脸颊都捏红了:“朕说,朕喂你。” 柳商枝眸中满是不甘,她很想告诉祁重连,如果你真的恨我,那你就杀了我。 但是她不能,她身后还有柳家上千口的性命。就算祁重连现在让她跪在地上爬她都得照做,更何况,只是吃一口鱼。 柳商枝闭了闭眼,她还是没有认清自己的处境,还以为自己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大小姐,还以为依旧有人帮着她护着她,绝不会强迫她做不愿做的事。 那个会全心全意护着她的人已经死了,被眼前这个丰神俊朗却又阴毒如蛇蝎的男人亲手斩杀在正大光明牌匾之下。 祁重连甚至连个全尸都没有留给祁元,祁元做了二十年尊贵的皇太子,死后尸首竟被一张草席裹着扔进乱葬岗受野狗啃噬。 生不登皇位,死不入皇陵。 这是众星捧月的祁元刚出生时,相师给他的判词。先皇一怒之下将相师拔舌,之后更是对皇后所出的嫡长子祁元放肆宠爱,放言道:“吾儿既不得天道宠爱,吾这个天子就要把宠爱皆给予他,倒不知天道与天子谁更胜一筹。” 由此,把祁元养成了骄奢淫逸的性子,欺凌弱小,逞凶斗狠。若无那 3. 第二章 《宸贵妃传》全本免费阅读 [] 夜半,祁重连独坐于乾清宫批阅奏折。 梆子敲了两回,贺云生连催了几次,皇帝仍不愿安寝,他只得跟众宫人跪在地上候着。 不知过了多久,祁重连终于放下朱笔。 他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一下下敲击着实木桌面,在门庭深深的殿内回荡着,仿佛来自远山的暮鼓。烛火发出哔啵响声,祁重连回过神,盯着那书台上逐渐黯淡的烛光。 “云生。” 贺云生拼命赶去睡意:“奴才在。” “朕喂她吃鱼,很过分?” 贺云生怔愣了好一会,才惶惶然反应过来:“圣上亲赏,当是无限荣宠。” “呵,”祁重连冷笑一声,“她才不觉得是什么荣宠,她只嫌朕碍眼得很。” 言至于此,贺云生方确定,圣上所指确是柳采女无疑。 贺云生自小就跟在祁重连身边,陪他从备受冷眼的九皇子步步走到今天,主仆情意不可谓不深厚。贺云生也因此是这宫中唯一一个未净身的内侍。 关于这件事,在登基之初,他曾向祁重连提过,为防外头有风言风语,他还是净身为好。他这条命都是祁重连给的,区区一个玩意,他不在乎。 但祁重连却一语未发,只冷眼看着他。吓得贺云生自己去领了板子,之后再不敢提。 贺云生心里知道,圣上看起来刻薄寡恩,阴险毒辣,其实最重情义。不过是旁人如何待他,他便如何待旁人罢了。 只是,贺云生却是到今日才知道,圣上竟也对柳氏另眼相看,这个柳氏真是不可小觑。 “皇上,”贺云生斟酌着开口,“许是柳小主不爱吃鱼。” 身着明黄龙袍的天子没有说话,贺云生吞了吞口水,大着胆子继续道:“奴才小时候,爹娘还健在之时,总爱喂奴才吃鱼,说吃鱼聪明,但奴才就是不喜欢那股腥味,因此总是不愿吃。” 祁重连默了默,她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他确实一概不知。 他刚刚上位,前朝事务繁忙,根基不稳,还有许多前太子党的余孽在京中窜行。故而登基以来,大都投身政务,也有心想磨一磨那位柳家大小姐的性子,没去特意打听她的喜好。 要说这世间,谁对这些东西最了解,想必只有死去的废太子祁元。 祁重连一想起他,面色就变得极其阴鸷,他扬手摔了砚台,砰的一声巨响,上好的歙砚被砸裂一个角。 贺云生吓了一跳,他心如擂鼓,响得他耳膜都发疼,当即叩头请罪:“陛下!奴才失言!” 圣上真是越发喜怒无常了,他此前做九殿下的时候也不是这般... “你没说错。” “皇上。”贺云生抬起头,后背直冒冷汗。 祁重连淡淡看他一眼:“替朕查查她的喜好,巨细靡遗。” “奴才遵命。”贺云生俯首叩头,总算是松了口气。 祁重连站起身准备安寝,他看了眼贺云生惨白的脸,理了理袍袖:“你去歇吧,让他们伺候,明日晌午再来。” 贺云生怔忪片刻,又磕了个头:“谢陛下。” 翌日 “小主,该起了。” 是安和姑姑的声音,柳商枝睁开眼:“这就起。” 她坐起来醒醒神,问道:“姑姑,几时了。” “卯时一刻,小主可快些,陛下已经去上朝了。” 柳商枝掀起被子:“就来。” 昨日她被安和姑姑带到偏殿歇息,没再见到皇帝。 玉环满面愁容地伺候她安寝,柳商枝却乐得自在。祁重连阴晴不定,她有些惧怕这位大权在握的皇帝。这同她此前畏惧祁元不同,她对祁元纵然有惧,却也知晓他的底线就是自己,他不会伤害自己。 而祁重连,他有足够的理由把柳商枝活活弄死在床榻上。柳商枝自进宫就觉得自己必死无疑,能苟活到今日,已经是积德了。 毕竟,当初祁元提出让祁重连在大雨中从街头爬到街尾取箭的要求后,第一个问询柳商枝的意见,目光如狼似虎。柳商枝相信,只要她敢摇头,祁元会顶着残害手足的千古骂名让祁重连命丧当场。 所以柳商枝笑着,在众人,包括祁重连的注视下毫不犹豫地点头,道:“此举甚好。” 最后,残害手足的骂名,让祁重连担了。 柳商枝看着镜中穿着采女服饰的自己,如今回头再看,那依旧是一场死局。 她轻叹口气,想起现下。不侍寝倒也没什么,左右日子不会再更差了。只是今日给皇后请安恐怕又要同她们争辩,着实是烦,真不想去。 柳商枝来到皇后的凤仪宫时,众妃嫔皆已到齐。如今还没有选秀,加上她和皇后,宫里一共六个妃嫔。除了她,皆是一宫主位。 柳商枝上前行礼,道:“嫔妾给皇后娘娘请安,给诸位姐姐请安。” 皇后赵灵本在喝水,见她来忙把茶杯放下,“起来吧。” 皇后很好说话,她本是殿阁大学士家不受宠的庶女,被先皇随意指给祁重连做正妃,背地里常有人叫他们一对杂毛鸳鸯。 先帝在时,每逢宫中宴会,赵灵总是瑟缩在角落不说话。她看着嫁给朝中大官的姐姐们,衣着华丽的同其他有诰命在身的贵妇人寒暄,摸着自己略显寒酸的裙子不敢上前。 不过如今不同了,赵灵做梦都没有想到,有一天,她能成为后宫之主,登上皇后的宝座。 幸只幸父亲从不参与储位之争,赵家在宫变中得以保全。她好几个嫁出去的姐姐,都死的死,流放的流放,父亲叮嘱她,千万不能替她们求情。赵灵诚惶诚恐,对于她的父君祁重连,她一直又敬又怕,绝不敢多置喙。 如今当了皇后,也只想安安稳稳地替他管好后宫就行,不想节外生枝,但她不想的事,不代表旁人不想。 这边柳商枝刚要起身,坐在左一浓妆艳抹、玉钗满头的淑妃就开了口,“不是也给本宫请安了吗?本宫还没让你起身吧。本宫也是奇怪,这皇上都没要你侍寝,你怎么还能迟到啊?” 皇后尴尬地打着圆场:“淑妃妹妹...” 淑妃娇嗔着:“皇后娘娘,您就是太好性子了,她...” 她这边说着,转头一看,柳商枝已经起身走到了位子上坐着。 淑妃登时气得嘴歪眼斜,猛地一拍扶手:“柳商枝!你好大的胆子,连本宫都不放在眼里吗!” “淑妃娘娘,嫔妾也是为了保全您的名声。”柳商枝凉凉抬眼看她,“皇后娘娘方才已让嫔妾起身,若嫔妾真按您说的跪了,传出去,您岂不是以下犯上?” “你!”淑妃用带着精致护甲的手指指着她,“就你会辨,你少强词夺理!” “柳采女说得没错,”一旁的柔修仪开口道,“淑妃你也太放肆了,皇后娘娘还在呢,哪有你说话的份。”她说着,摇着扇子柔柔翻了个白眼,一双眼顾盼神飞,偏没一分好颜色留给淑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