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句话,主角受为我抛弃孽徒》 1. 重生 《三句话,主角受为我抛弃孽徒》全本免费阅读 [] 问泽遗低下头,黑黢的利爪正好贯穿他的胸膛。 随着皮肉撕裂声响起,鲜血染红一身青衣。 伤了只眼的万年魔兽呼出炽热腥气,刺耳的咆哮声暴怒异常,不远处混杂着修士们的阵阵惊呼。 他头疼欲裂,瞳孔因为失血而散大。 看着鬓边垂落的染血银丝,问泽遗极力思索。 这是哪里? 求生意志驱使他本能抬剑,朝着魔兽受伤的眼睛再次刺去。 “吼——!!!” 回应他的是魔兽更为激烈的还击。 原本紧握于手的配剑重重落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哀鸣。 没给问泽遗审视周遭情况的时间,五感渐退,疼痛剥离出躯体。 眼前一片黑,他再次失去意识。 【正在绑定宿主...10%...】 【50%....】 【100%。】 【绑定成功,444号生存系统竭诚为您服务。】 意识构筑的空间里,散乱思绪再次汇聚。 喋喋不休的陌生机械音在问泽遗耳边嗡鸣,十分聒噪。 【如宿主刚才所见,您已被拉入本仙侠修真小说里,我稍微来迟了几分钟,请您见谅。】 【唔,长话短说,您需要生存到全书剧情结束,才能回到之前的位面。】 穿书和生存。 问泽遗捕捉到系统话中的重点。 五感还没恢复完全,他用眼神示意系统接着往下说。 刚才的所见所感提醒他,眼前一切看似荒谬,实则真实。 【现在为您调取小说基本信息。】 他的眼前亮起一串字符。 【书名:《口口口口师尊口口》 标签:古代纯爱 /狗血/口口/强制口 主角:沈摧玉 兰山远】 若真如系统所言只是普通修真小说,书名和标签怎么会有这么多屏蔽词? 问泽遗顿感不妙。 被口得七零八落的书名他自然认不出,但主角栏的“沈摧玉”和“兰山远”倒是让问泽遗觉得很眼熟。 他是个画师,几年前有位小说作者希望他来绘制个人志封面,报的主角名就是这两个。 两个名字能让他记几年,是牵线的编辑告诉他,这不单是本仙侠修真小说。而是本过于古早,放到现在肯定过不了审的狗血高肉师徒文。 问泽遗那时还没成年,哪见过这种阵仗,所以简纲都没细看,客气回绝了作者的邀约。 他发不出声,用审视目光看向扮标点符号装死的系统。 狗血18x爆改普通修真文,系统也知道自己说得比诈骗页游广告还不靠谱,尴尬眨眨豆豆眼,生硬转移话题。 【咳咳咳,基本信息投放完毕,正在为您同步小说内容。】 【警告!违禁内容过多,为保证宿主看完依旧身心健康,正在加急设置屏蔽词。】 问泽遗:...... 他猜小说正文恐怕也是“口口”满天飞。 事实也的确如他所想。 小说正在同步他的记忆,不能播的r18内容因被屏蔽模糊不清。在海量混乱描写里,只剩一条简单的狗血主线还算清晰。 故事要从持明宗宗主兰山远和小乞丐沈摧玉的相识开始。 兰山远顺手救下在西寰苦寒地乞讨的沈摧玉,却没想到这小乞丐对他一见钟情,生出想要独占他的阴暗想法。 此后三年,沈摧玉在西寰摸爬滚打,用命猎杀魔兽攒够盘缠,终于在十七岁时拜兰山远为师。 彼时的兰山远受人敬仰,离成仙只有半步之遥。却被沈摧玉用各种以爱为名的下作手段,步步拉入泥潭之中。 沈摧玉面上恭顺,暗中离间他和同门,其他正道修士逐渐对兰山远失望。 不光如此,他还给兰山远下情蛊逼他染上药瘾,让天下人皆知兰山远已然堕落,使得他被万人唾骂。 他静等兰山远烂掉,又在兰山远最无助的时候对他不离不弃。 沈摧玉用温柔和哄骗将兰山远变为他的禁脔,把谪仙般的人囚禁于暖帐之中,日夜不休地纠缠。 “师尊,你只有我了。” 沈摧玉病态的喘息宛如附骨之蛆,萦绕在问泽遗的记忆中,让他这旁观者都觉得反胃。 天下没有不漏风的墙,沈摧玉的计划最终败露,兰山远彻底崩溃万念俱灰,拖着残躯又哭又笑,从誓仙阁一跃而下。 他已经长成大半的仙骨尽数摔碎,足足跌落整三个大境界,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沈摧玉自然不想让他死,执拗地吊着他的气。 可兰山远终于还是死于三年后的雪夜中。 对他来说,死亡何尝不是解脱。 秋风里,沈摧玉抱着师尊的遗体温柔哼着破碎的歌,一遍遍重复只有自己相信的爱。 “师尊,阿玉好爱你。” 最后的最后,沈摧玉彻底疯掉了。 他拉着整个修真界,甚至天道给他们陪了葬。 “师尊,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他搂着枯骨走在烈火和惨叫之中,剑尖淌血,似痴似狂。 “说好的,说好的永远一起。” 并不复杂的剧情,问泽遗看完却仿佛煎熬了一个世纪。 就像有人绑着他的手脚,看了部评分2.1的烂片。 【宿主,怎么样?】 系统小心翼翼发问。 “.......狗血至极。” 问泽遗终于有了说话的力气。 他探究欲一向重,却难得不想纠结书中细节,怕上辈子吃的饭都吐出来。 “既然我在这本小说里,那我扮演的角色是谁?” 文中描写的主角攻受都是黑发,可他晕过去前,看见自己是银发。 他不是文中虐身虐心的师徒二人,可书里似乎也没这号银发配角。 系统支支吾吾。 【唔,宿主还是自己看吧。】 它话音落下,问泽遗脑海中再次多出段记忆。 ————和他面容一致的银发修士躺在寒冬中。白雪茫茫覆于身,长发凌乱散开,银蓝色的瞳孔彻底失去生气。 他浑身散发着诡谲魔性,尚有微弱起伏的胸口被捅出窟窿,七窍流出的血已然凝固。 修士跟前,还年少的沈摧玉正提着淌血的剑,分明兴奋得颤抖,眼中俱是杀意,还装出副惊魂未定模样。 他佯装不慎,重踩到白发修士的膝盖,仓皇后退半步。 “师叔,您不该修魔的。” 他面目乖顺又可憎,言语间正气凛然。 须臾后,四周欢呼震天,不乏对沈摧玉的追捧之声。 “好,这仙门败类终于死了,干得好!!” “能击杀化神修士,沈摧玉此子必成大器——” 问泽遗彻底笑不出来了。 他穿成了主角受兰山远的四师弟,持明宗副宗主。 名头光鲜,实则是原书中一笔带过的炮灰。 书中说他作为双灵根剑修,天资却高过单灵根,早早步入化神期,还被提拔做副宗主。 可正因天分过人,他逐渐变得好大喜功,因不满修炼进度,铤而走险暗中修魔。 他修魔之事让沈摧玉揭穿,随后便被沈摧玉借口清理门户当众杀死。 一剑穿心,潦草下线。 他和沈摧玉无冤无仇,只因和兰山远是师兄弟,碍着这病娇疯子的眼。 浏览完自己的两千字全部剧情,问泽遗难以置信。 “书里说沈摧玉当时只有金丹期,怎么能杀掉化神期入魔修士?” 【主角攻有主角光环呀,炮灰再厉害,也只为衬托杀掉他的主角攻更厉害呐。】 系统的语调变得严肃。 【所以我负责任提醒宿主,不要试图杀死沈摧玉!】 【主角作为世界观的核心,会受到规则庇佑,没到该死的时候,就不会死。】 总有不怕死的穿越者,想要靠杀死主角保平安,最后没有一个好下场。 “那我呢?”问泽遗幽幽道。 谁来管他的死活。 【咳咳咳,您,您是炮灰嘛。】 系统吞吞吐吐。 主角可以越境界杀他,他不能动还没成长的主角。 问泽遗无语凝噎。 按照书里写的人设,沈摧玉就是个不讲道理的疯子,放任他混进持明宗,这家伙迟早想办法把和兰山远有关系的人都杀了。 “我能不能就此远离两位主角?” 他真诚发问。 与其冒生命危险掺和主角们的麻烦事,不如找个地方钓鱼赏花,退隐山林。 【可以是可以。】 【但据系统分析,作为主角受的师弟,您就算跑到天涯海角也会被盯上,死法高达999+种哦。】 【比如,沈摧玉在深山老林找到隐居的您杀死;把您做成人彘拿去威胁兰山远;您闭关时被拖出来乱棍打死;您走夜路撞见他们xx然后被.......】 系统如数家珍,连机械音都变得阴森。 【宿主,您喜欢哪个死法呢?】 听完它的话,问泽遗原本放下的心差点死过去。 炮灰真是没人权,跑也跑不掉,招惹又招惹不动。 系统见他不说话,怕他和上个宿主一样被吓过头直接寻死觅活,赶紧找补。 【宿主别急,咱们不会发放必死任务,现在离沈摧玉拜入兰山远门下还有三年,他们现在还不认识呢。】 【他没拜师前跨境界也打不过化神期,您至少可以多活几年!】 主系统分析过这个宿主很厉害,为了业绩,它不能把他吓死。 还没拜师? 问泽遗略微思忖片刻,心中有了考量。 “我要活到第几年,才算任务完成?” 【全文加番外只进行到您穿越十年后,所以宿主也只需要活到那时候。】 【完成任务,我攒够积分就会把宿主送回原位面啦。】 瞧见他若有所思的表 2. 出鞘 《三句话,主角受为我抛弃孽徒》全本免费阅读 [] “白谷主所言甚是。” 听到有人说问泽遗,旁边演月阁的长老转了转眼珠,忙不迭跟着唱双簧。 “当年持明宗老宗主飞升前立问泽遗为副宗主,我们知他少年英才,所以很是支持。 “可这百年来他愈发蛮横独断,所有人都看在眼里,哪怕是为让他迷途知返,副宗主之位都该再次斟酌。” 持明宗在中土,但问泽遗挑的事遍布九州角角落落。 打伤剑修,争抢功劳,摧毁秘境,挑衅各大宗门,不把其他门派的掌门放在眼里...... 要不是看兰山远的面子够大,各大宗门恐怕真要挂块“问泽遗和魔修不得入内”的牌子。 他们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不禁怨声载道。 可外人说了不算,修士们只能齐刷刷看向一个方向,语调整齐划一的恭敬。 “兰宗主,你说呢?” 相貌年轻的术修坐在角落里,乌黑的长发规整地挽起。 谪仙似的人左眼颜色偏浅,右瞳则是沉沉墨色,眉间如血,唇角留极淡温润笑意。 他仿佛并未处在风暴中心,从始至终只是安静听着,不发一言。 兰山远手中捏着只骨瓷的茶杯,里面的茶水却自始至终没动过。 “我师弟给诸位添麻烦了。” 他的声音宛如掠过山谷的风,听着温和,歉疚得恰到好处,不带半星多余情绪。 “只是副宗主之事重大,需我回宗后定夺。” 高阶修士们像被点了哑穴,面面相觑。 兰山远安静地放下骨瓷茶杯,又是副谦谦君子的模样。 他素来都温和,与谁都关系尚可又不亲密,也因此让人猜不透他的心思。 “也是,我们也就是劝劝宗主,剿魔还有半月,您回去再定夺也不迟。” 灵兽谷的副谷主赶忙出面打圆场。 兰山远是木灵根奇才,九州境界最高的术修,境界已到化神大圆满。 同问泽遗不同,他的品行也极好,受到各路修士尊敬,是仙门典范,说出的话自然很有分量。 话题很快又转到剿魔上去。 兰山远面上的温和减淡,手指轻动,把茶盏推得更远了些。 他看似认真听,实则眼中一潭死水。 甚至称得上冷漠与事不关己。 议事堂中热火朝天的同时,问泽遗猜到兰山远被拉去开会,正在寻去议事堂的路。 剿魔的修士们落脚于西寰最大宗门灵兽谷,各大宗门的长老凑在一起为笼络感情,三天一小会五天一大会。 他们商量大事向来不带问泽遗这刺头,导致他个副宗主,居然还得去和别人问路。 路上的修士们对他态度戒备,问泽遗好不容易看见个瞧着可靠的药修。 谁知他还没开口问路,就把药修吓得一哆嗦,怀中的干药草撒落一地。 风评不好,出门在外寸步难行。 问泽遗无奈,想要弯腰替被吓破胆的药修捡起药材。 他受着伤,动作还不是很利落,不经意用手僵硬地扶了把在背上即将滑落的剑。 只听重重“扑通”一声。 药修腿一软,干脆利落跪在他面前。 “我们药修不经打,问副宗主行行好吧。” 他一把鼻涕一把泪,声音里满是哀求。 这大礼太折寿了。 问泽遗沉默地站起身,缓慢往后退两步,目送壮汉扭着内八,抽噎跑走。 周遭暗搓搓谴责的目光再次落到他身上。 连手无缚鸡之力的药修都欺负,简直畜牲至极! 和修士们问不来路,问泽遗只能靠着原主七零八落的记忆,摸索着朝议事堂去。 可他是个路痴,好巧不巧原主也是。 路痴记的路线给路痴看,结果就是越走越偏,直接从大道歪到崎岖小路。 问泽遗看路越走越窄不觉心慌,只觉纳闷。 这真是去议事堂的方向? 自从他醒来,系统的话就越来越少,问泽遗试着和系统沟通,也没得到回应。 正当问泽遗打算原路返回时,突然发现前头高大的建筑精巧得突兀。 西寰风气所致,灵兽谷的建筑大多粗犷不拘小节,红砖堆砌的楼阁,瞧着倒有几分议事堂的意思。 反正长老们议事没三个时辰出不来,问泽遗也不着急,试探着再往前去。 结果走了几步,扑面而来一股兽类的腥味,还隐约听见楼阁中类似老虎的吼叫声。 长靴落地扬起西沙,问泽遗停住脚步。 听到咆哮的瞬间,他下意识地浑身的肌肉绷紧,原本钝痛的伤口再次尖锐地发疼。 “嘶.......!” 刚才的走动本就牵扯伤口,问泽遗抿嘴止住痛哼,扶着剑背靠路边枯树恢复体力。 好熟悉的吼声,他肯定在哪听过。 灵兽谷真是彪悍,居然让自家修士住土堆的破屋里头,还拿精巧的砖舍当兽寮。 等到身上伤口疼痛缓解,恰巧有几个灵兽谷修士从兽寮出来。 不想节外生枝惹误会,问泽遗识趣地起身,准备趁早离开。 【宿主,我们快走!】 刚刚一直装死的系统突然焦急地嚷嚷起来。 问泽遗正要回他,不远处几乎同时传出惊叫声。 “不好,这畜牲怎么跑出来了!” 他朝着兽寮的方向看去,随着一声巨响,十米高的兽寮破开个窟窿。 蕴含灵力的白土砖碎成齑粉,一只黢黑利爪破墙而出。 看到这只爪子,问泽遗浑身的血液直冲天灵盖,呼吸再次变得急促。 难怪刚才的兽吼声耳熟。 他遇到系统前,正是这只似豹又似虎的魔兽洞穿了他的胸膛,让他昏迷一整日。 万年魔虎浑身缭绕不详的黑气,仅存的眼珠猩红,獠牙足有一米长,尾部还布满厚实尖锐的鳞片。 即使浑身是伤,魔虎仍有余力破开施加封印的兽寮。 保命要紧,问泽遗顾不得身上的伤势,果断拔腿就往外跑去。 “灵兽谷是兽修宗门,他们家兽寮这么不结实?” 边跑,他边用意识和被吓破胆的系统对话。 【一般来说是很结实的,可这只魔兽是沈摧玉的猎物呜呜呜,谁也困不住的。】 系统惊魂未定,顾不得装高冷。 他本来是想装死省点能量,结果一抬头宿主迷路撞到魔兽嘴边。 简直是太可怕了! 【咱咱咱们离远点就好!】 “和沈摧玉有什么关系?” 问泽遗来了兴趣,脚步慢下来。 这分明是修士们合力捕获的魔虎,原主这化神期为抓他都身负重伤,沈摧玉再有主角光环,也不能在当小乞丐时就轻松杀掉万年魔虎。 【宿主记不记得书中写过沈摧玉拜师前,靠着猎杀魔兽获得盘缠和修为?】 “记得。” 沈摧玉十四岁那年对兰山远一见倾心,在兰山远离开后失魂落魄。 恰逢此时,他在荒林中擒获只身受重伤,且来路不明的万年魔兽。 已经油尽灯枯的魔兽对一心拜师的沈摧玉来说,那简直是雪中送炭。 他杀死魔兽,卖掉魔兽皮肉做去中土的盘缠,留下内丹和兽骨自己修炼筑基。 倚仗着万年魔兽,他在十七岁那年筑基完毕,有资格成为持明宗的内门弟子。 问泽遗瞬间了然,猜明后续走向。 魔虎被活捉后关在灵兽谷内,它发狂破开阵法,修士们层层围堵,最终还是让魔虎剩一口气逃离。 好巧不巧,躲藏的魔虎被在山里寻找机缘的沈摧玉寻到,又好巧不巧,沈摧玉刚好有能力杀死魔虎。 难怪灵兽谷的兽寮困不住它。 因为在剧情里,它本就该属于沈摧玉。主角攻的光环作祟,魔兽想要按照原定计划去给沈摧玉送虎头。 沈摧玉作为主角还真是人事不干,但便宜占尽。 问泽遗停下脚步。 想得美。 他背上的剑正在发烫。 这把本命剑叫通判,北境玄铁塑身,麒麟骨化柄,玄鸟尾编剑穗寒玉悬挂于上。 问泽遗是少见的水火双灵根修士,通判也随他一般,既能引火又能分浪,对煞气和恶意极其敏感。 利剑出鞘。 通判发出兴奋的嗡鸣,周身升腾起冰蓝色的火焰。 如果围剿的人中算上受伤,但仍是化神前期的他。 沈摧玉还能如愿以偿捡到魔兽吗? 【宿主————!!!】 系统回过神来,失声发出尖锐爆鸣。 光天化日,宿主居然敢明目张胆抢主角攻的经验! 因为刚才的剧烈跑动,问泽遗身上的伤口开裂得更加厉害。 粘稠的鲜血从他的胸膛洇出,弥散在风沙中的甜腥味引得魔兽打了声响鼻,朝着问泽遗的方向看来。 魔兽不比灵兽,向来记仇且戾气深重,自然记得把它逼到绝境的白发修士。 拜问泽遗所赐,它左眼处已经成个黑窟窿,看见他的一瞬,魔虎滔天的恨意涌上右眼。 仇敌相见,分外眼红。 无视脚下布阵的兽修,魔虎张开血盆大口,不顾一切朝着问泽遗的方向扑去。 两方都带着重伤,问泽遗反身藏在树后,让魔虎的全力一击扑了个空。 气浪翻起黄沙,呛得问泽遗呼吸困难,耳边嗡嗡作响。 他手腕上的绑带也溢出血来,刺激得魔虎更加兴奋,独眼红得发紫。 在主角攻那被顺理成章收服的魔兽,在他这显示 3. 师兄 《三句话,主角受为我抛弃孽徒》全本免费阅读 [] 兰山远及时搀扶住晕倒的问泽遗,任由未干的鲜血染湿自己的广袖。 原本想要上前帮忙的修士动作僵住,没有兰山远发话,他们帮也不是,不帮也不是。 危机已经散去,西寰风声掩不住围观者窃窃私语。 “问前辈真是可靠。” 演月门女修面露赞许:“进退有度,我本来都以为他要和魔虎同归于尽了。” “是啊,我之前对他的看法太片面,真是不该。” 旁边灵兽谷的少女吐了吐舌头,不好意思道。 言语间多是对问泽遗的赞扬之声,但也有不和谐的声音混入其中。 “切,我看问泽遗又在逞英雄。” “他就算不来,咱们灵兽谷一样可以把魔兽抓住!” “对对,本来就是个武疯.......” 兰山远抬眸,分明是看向灵兽谷谷主,却吓得几个在非议问泽遗的修士心虚哑声。 “白谷主,我先行带四师弟离开。” 白妄今日也着实被问泽遗震撼到,原本坚定要问泽遗卸任的念头产生动摇。 “今日之事是我灵兽谷疏忽,等到问副宗主痊愈,我必携礼登门重谢!” 兰山远微微颔首。 “有劳白谷主善后。” 他的表情分明还是温柔平和,但总让白妄觉得带着凉薄。 像被蜥蟒蛇一类的走兽注视般的寒意。 没等白妄胡思乱想,兰山远已然带着问泽遗不见踪迹。 这是要不要他派些药修过去啊? 白妄将转瞬即逝的念头抛之脑后,抬手遣散看热闹的修士们。 “去去去,该干嘛干嘛去!” ...... 问泽遗做了个梦。 梦中的兰山远被枷锁囚禁,风光霁月的人无助地蜷缩在床榻角落,宛如折翼之鸟。 他颜色偏浅的右瞳近乎全瞎,嗓子也发不出声音,像行尸走肉,断丝傀儡。 因为习惯了黑暗,所以当屋门漏出些光,反倒害得他蜷得更紧。 “师父,您怎么又没吃饭呢?” 病态的声音越来越近,来者是谁不言而喻。 “这可不行。” 声音温柔又强势:“您可以讨厌我,但不能伤着您自己。” 一阵长久的静默,兰山远盯着墙角,一言不发。 “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 毫无征兆地,沈摧玉突然发疯。 “我们在西寰认识的时候,您不是这么看我的。” “师父,您会再喜欢我的,对吧?” “.......” 问泽遗瞳孔紧缩,下意识地支起身。 他胸口闷得喘不上气,此刻开眼见光,宛如劫后余生。 哐当———— 守在旁边的药修有两个,其中一个被他的激烈反应惊到,仓皇碰落盛着汤药的碗。 清苦的香味充斥在房内,窗纸透出屋外阳光正好,昭示着刚才的一切不过是梦而已。 问泽遗不动声色缓了口气,可方才出差错的药修却是大气也不敢喘。 他脸色苍白,局促地手也不知往哪放,不自觉地开始发抖。 “问副宗主恕罪,我师弟他莽撞了。” 另个岁数大的药修赶忙黑脸训斥他,只求问泽遗宽恕:“身为医者,行为举止怎能如此不慎?” “无妨。” 没等问泽遗开口,清朗的声音从床的另一侧传出。 兰山远放下书,抬眸对医修道:“只是些小事,二位不必拘束。” “得多谢你们照拂我师弟,才让他转醒如此之快。” 他脸上带着和煦的笑,一番话下来不落瑕疵,两个医修也肉眼可见地放松下来。 “宗主谬赞,都是我们分内事。” 小医修被夸得不好意思:“兰宗主体恤师弟,亲身亲力照顾,分明比我们更辛苦。” 问泽遗看着兰山远,将最后一丝丢失的实感捡回。 现在他还没死,兰山远也没残。 感受到问泽遗的目光,兰山远从容地看向他,浅色的瞳莹润:“四师弟眼□□弱,先躺下歇息。” “大师兄说得对。” 反正他说什么都有人怕他,有个嘴替帮忙说话,问泽遗干脆安详躺平,配合地连声附和兰山远。 一派和谐的气氛下,两个医修放下心来,重新出去替他煎药。 “问副宗主方才太吓人,突然坐起来,眼神好像能宰了我。” 走出去几步远,小药修这才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脯:“今天幸亏遇到兰宗主,他真是如传闻般清风霁月!” 对他们这些小修士来说,兰山远简直是神话般的存在。能瞻仰本尊,是他的福气。 更何况兰山远还替他说话,帮他解围,难怪师尊师叔他们提起持明宗宗主,从来都是赞不绝口。 “是啊。” 另个药修也面露景仰,眼中盛着星星,恨铁不成钢敲敲师弟的脑袋。 “今日有兰宗主守在那算是你这回运气好,下回可不许莽撞了。” 小药修傻呵呵笑了两声,不禁露出向往的神色。 他什么时候也能变成兰山远那样的修士呢? 寝居内。 “师兄,你这几日出去剿过魔吗?” 问泽遗没安分多久,又开始惦记兰山远有没有碰上沈摧玉。 由于原主离经叛道,师兄弟的关系不算好,他关心起兰山远难免生硬。 “这几日我都在灵兽谷。”兰山远愣了下,替他续杯水后如实答道。 “你昏迷了整三日,我不好随意离开。” 昏迷了三天。 问泽遗闭了闭眼:“辛苦师兄。” 之前只昏迷了一天,这次昏迷了足足三天,他的身体显然经不住轮番折腾。 “为何突然问这些?” 兰山远眼中是实打实的关切。 “没什么。” 知道兰山远还没撞到沈摧玉,问泽遗心中大石落了地,冲着他笑了笑。 “就是连着做噩梦,梦到些不好的事。” 兰山远松了口气,温声道:“没事就好。” “你若是真遇见麻烦事,我的寝居就在隔壁,随时可以来找我。” “多谢师兄。” 刚做了个恶心的梦,问泽遗瞧见还全须全尾,受到万人敬仰兰山远,简直恍若隔世。 和一身劣根的沈摧玉不同,兰山远性情温柔为人正派,对同门友爱,对后辈关切,是个挑不出半点问题的修士。 正因为他作为仙家典范对所有人都保持距离又态度极好,所以问泽遗同他说话,并不觉得兰山远对他哪里特殊。 可总有人蹬鼻子上脸,兰山远的这份心善反倒被沈摧玉利用。 他给兰山远下药,趁着兰山远熟睡摸进他屋里对他上下其手,行猥亵之事。 等回到门派,就让师兄给卧房多加几道禁制。 最好是踏入就劈九道天雷,免得有不长眼的狗东西混进去。 问泽遗在心中默念,脸上笑容愈发明艳,衬得原本冷淡的长相张扬了不少:“多谢师兄。” 在单方面的爱情游戏里,兰山远何其无辜。 在让自己保命的同时,他也想顺道保住这位师兄的清白。 “我这些天想了很多,之前自己做了很多混账事。” 他露出愧疚模样:“不听师兄的劝告,屡次给持明宗蒙羞。” “所以我想在西寰就安分跟随师兄左右,听从师兄差遣,省得自己气血上头又捅娄子。” 兰山远的手微顿,随后面露欣慰:“你只要不嫌无趣,我自然乐意。” “不过还是养病重要,除祟之事次要。” “伤不要紧,过两天就好了。” 问泽遗诚恳道:“师兄也不必为我烦忧。” 兰山远摇了摇头,似是早已对他无可奈何:“你自己得有分寸,千万别逞强。” 兰山远待了会,因为灵兽谷谷主又要开会,不得已离开了。 他不放心问泽遗,临走前叮嘱方才的两个药修来照看他,把一切安排得妥帖,这才匆匆离开。 “问副宗主。” 药修们端着汤药去而复返,因为些不好的传闻,面对问泽遗还是战战兢兢的。 幸亏问泽遗远比他们想得好说话,只是和他们问了些吃食上的禁忌以及自己的伤势。 “你们走吧,我要睡下了。” 两个修士刚才被兰山远安慰好,问泽遗选择尊重师兄的劳动成果,不让他们待在自己身边担惊受怕。 扭转他人的印象来日方长,他并不急于一时。 两人 4. 内丹 《三句话,主角受为我抛弃孽徒》全本免费阅读 [] 问泽遗醒时,浑身魔性早已褪去,外伤也好了大半。 可原主好斗又不注意修养,导致身体瞧着强盛,实则千疮百孔。 眼下他是冷了热了都不自在,镜子里苍白的脸病恹恹,银发也打理潦草随性,瞧着完全不像个化神期的剑修。 靠在窗边,百无聊赖的问泽遗恰巧听见路过修士们聊天的内容。 “杀得好,那魔虎早点杀掉,咱们也少些麻烦事。” 原是灵兽谷担心夜长梦多,魔虎再次造次,便由白妄做主杀了万年魔虎。 魔虎已死,眼下最要紧的莫过于分它的传承。 所谓分传承,就是让出力的修士瓜分魔虎身上可用的战利品。 问泽遗对此并无兴趣。 他身上有魔性,压根不想接近魔兽。 原身想变强,他想要活命。 可他作为猎取魔狮的功臣,又是公认不好相与的主,他不过去分传承,谁也不敢起占便宜的小心思。 趁着他发困迷迷糊糊,灵兽谷派人登门软磨硬泡,问泽遗不想浪费休息时间,也就干脆应下了。 “什么时候?” “多谢问副宗主,请您午时移步驭兽台!” 来游说他的内门兽修眼睛一亮,抱着怀里的朏朏跑得没了影。 问泽遗眯眼晒会太阳,才慢吞吞随着接他的修士往驭兽台去。 因为他卡着午时才到,驭兽台已乌泱泱围满了人,兰山远作为宗主去得更早,见着问泽遗,示意他往前走几步。 持明宗派来西寰的修士不多,全聚在兰山远的身后,都没敢正眼看问泽遗。 傻子都知道问师叔脾气差,从来不和自家师兄师姐站在一起,也就宗主性格好,还会锲而不舍对他示好。 可问泽遗并没像他们想想这那般冷哼一声远离,而是灵巧在人群中穿行,很快便和兰山远并肩。 他微微侧头,压低声音:“掌门师兄,我站着头疼,想先去一旁休息。” 越靠近魔兽他越心慌,可持明宗站的又离魔兽近,他想浑水摸鱼,总不能不告而别。 问泽遗脸色惨白,额头还渗着细汗,银蓝色的瞳仁都比平时黯淡,话说出口有七分真。 兰山远了然点头:“多留心身体,是否要我寻药修过来?” “用不上。” 问泽遗摆了摆手。 “等到我好些,就马上回来。” 啊? 持明宗弟子齐齐呆愣,眼睁睁看着自家师叔快速离开人群坐在棵树下,居然开始闭眼打盹。 身体不适还会和掌门商量,不找茬不闹事,这是假的问师叔吧! 问泽遗边调息,边平复自己体内紊乱的灵气。 等到他稳固经脉,灵兽谷终于开始主持分割魔兽传承的仪式。 白妄清清嗓子,拿住腔调:“此刻,我代表灵兽谷,感谢诸位道友......” 这种仪式就像学生时代的例会一样无趣,问泽遗听得犯困,眼皮愈发沉重。 “尤其是感谢问副宗主出手相助,救灵兽谷于水火中!” “所以我们一致认为,应当由持明宗的问副宗主,先挑选魔虎传承。” 听到自己名字,问泽遗猛地睁开眼。 他早有准备,反应极快地起身,对上修士们齐刷刷投向他的目光从容不迫,完全没有刚睡醒的模样。 在场的修士不管服不服他,都对灵兽谷这一决定毫无异议。 “只是举手之劳。”问泽遗露出客套的笑。 他刚才调息好,自然不能靠近魔虎的尸身折磨自己。 “我既是持明宗的副宗主,把我那份传承归于持明宗名下便好。” 白妄的眼神微变,看问泽遗的目光逐渐带了赞许。 居然还能想到自家宗门,看来他真改了争功诿过的毛病,开始变得能担事了。 “猎魔狮是问副宗主的功劳,就算传承归于贵派门下,也应当由问副宗主来挑选应得的传承。” 问泽遗仍然没往前,略微回忆了下原文剧情,心念一动。 “有劳白谷主将魔兽的内丹分给持明宗。” 魔兽值钱的地方无非就是皮毛、鳞甲、内丹和兽骨,其中只有内丹适合给修士筑基,当初沈摧玉修炼靠得就是这颗万年内丹。 持明宗的灵宝阁苍蝇都飞不进,把内丹存在里头,他不信还能辗转到沈摧玉手中。 “却儿,将魔虎内丹捧出来。” 白妄连忙吩咐自己的儿子。 灵兽谷少谷主毕恭毕敬,手中木匣里,一颗泛着诡异淡紫的珠子静静躺在绒锻中间。 见到兰山远亲手接下,功成身退的问泽遗等到众人注意转移,接着旁若无人般靠在树边晒太阳。 这会的阳光刚好,晒得他身上疼痛都少了几分。 至于人群中低声议论他,说之前看错人,发觉他居然不是争功诿过小人此类的话,问泽遗全然没听到。 他要走内丹并不算狮子大开口,分传承的仪式在愉快祥和的氛围中继续下去。 持明宗中剑修术修药修都有,又分走些兽鳞,用于给门派中的药修炼丹。 白妄时不时朝着问泽遗的方向瞄两眼,终于确信他真不想闹妖,心中涌起愧疚来。 早知问泽遗已经改好,他就不该在兰山远跟前说太多问泽遗的不是。 持明宗弟子不多却人才辈出,眼下问泽遗这天之骄子还迷途知返。天下第一宗的名头,恐怕是要坐稳喽。 他恨铁不成钢看了眼自己这天资平平的儿子,心中泛起惆怅。 等到仪式结束,兰山远先行遣散其他宗内弟子,走到歪脖子枯杨树下。 问泽遗睁开眼,仰起头和他恰好四目相对。 没料到兰山远等他,问泽遗声音还带着倦懒鼻音:“师兄,我们走吗?” 他向来认不清七拐八拐的路,难为兰山远还愿意接人。 之前兰山远尽责等过炮灰好几次,结果好心根本换不来回应。 可他不会这么待兰山远。 兰山远的确是个好宗主、好师兄,他值得被仙门景仰,被师弟善待。 他值得在高位上风光飞升,从修真者变成名正言顺的仙人。 “走。”兰山远轻声道。 “回去请莳叶谷的药修给你诊脉。” “都是老毛病,我看休息几日就好。” 问泽遗利落起身,被关节处穿来的阵痛惹得皱了皱眉,随后若无其事地笑了笑。 “总喊药修过来他们也心烦。” 两人只是说着稀松平常的话,可落到旁人眼里,意味却不太一样。 持明宗的修士们并没走光,剩下两三个躲在石头后边,偷摸着朝自家宗主的方向看。 为首的叫谢小凡 5. 主角 《三句话,主角受为我抛弃孽徒》全本免费阅读 [] 燃月节头日,西寰难得下了雨。 为赶上午时的拍卖,问泽遗和兰山远早早打扮成凡人,低调离开灵兽谷。 细雨裹挟着粘腻的潮气,问泽遗的新伤已经好透,但旧疾却在此时作祟。 湿气钻入骨缝中,他浑身的关节再次变得不自在,喉咙也开始发闷,呼吸都变得不顺畅。 在忍不住咳嗽了五六声后,兰山远停下脚步:“前面有家铺子,我去买顶伞来。” 他身上的旧疾自然不是买伞就能解决,但少淋些雨总没坏处。 问泽遗咳嗽得眼尾发红,苍白的脸颊也染了薄色,去露面显然不合适。 “有劳师兄了。” 他在屋檐下躲着雨,静静看着眼前凡间的盛景。 自打来到书中,他就再也没提笔作画过,西寰的风土人情别具一格,百姓们热热闹闹的模样让他手痒难耐。 和他无精打采的模样不同,西寰的百姓非但没觉得蒙蒙细雨败兴,反倒是高兴得很。 大人提着桶接水,孩子们就在雨中撒泼胡闹。 “下雨喽!” 孩童们赤着脚走在雨中,溅起混着砂粒的水珠,又笑闹着跑开。 落在末尾的孩子脚板打滑,手上攥的红灯笼不慎落到地上,自己也不受控地往前扑去。 没等他惊叫出声,一双大手及时扶住他,又替他拾起沾识的灯笼。 “谢...谢谢您。” 孩童惊魂未定,仰头看向戴着斗笠的青年。 男人扎起的银发如瀑,藏在碎发下的眼眸明亮。 好特别的容貌,男孩一下子看呆了。 难道他是天上的仙子吗? 见男孩没反应,男人将灯笼递给男孩,摆了摆手,扎入雨幕之中。 “谢谢————” 男孩回过神来,又大声喊了遍,这才急匆匆地追上伙伴们的步伐。 问泽遗扶住斗笠,挪步到一处更干燥的角落,膝盖这才舒坦点。 不消片刻,兰山远从铺子里出来,手上拿了两把款式寻常的纸伞。 “给。” 他将伞递给问泽遗。 西寰不常下雨,伞具的质量也很堪忧,撑起来后,伞骨居然还摇摇晃晃的。 能用就行。 问泽遗撑起伞来,发觉兰山远的手搭在伞骨上,撑伞的动作生硬别扭,似乎是没用过伞一般。 但也只别扭了一瞬,动作便熟稔了些。 连伞都不会用,果然修者都是不问俗世的。 想到兰山远还为了给他寻药专门跑一趟,问泽遗有些感动。 等到回宗,一定要替兰山远分担些琐事才好。 越往前走越热闹,因为戴着斗笠又撑了伞,没人认得出他们二人,还省下易容的功夫。 没人投来奇怪的眼神,没人议论他的是非,问泽遗感觉到自在许多,身上的不适也没那么难熬了。 又走了约莫一刻钟,眼前出现高耸入云的楼宇,正是西寰最大的拍卖行。 “危楼”二字刻在牌匾中,高悬在门上。 进出的人三教九流都有,所有人都怀着不同的心思。 危楼欢迎任何客人,但多数人只能窥探其一角。 “二位请......” 门口迎客的侍人笑得牙不见眼刚要询问,抬头瞧见兰山远一深一浅的瞳色,笑容登时僵住了。 片刻后,他的笑容再次加深。 “稀客稀客,请随我来!” 危楼看似光鲜,实则最擅长按碟下菜,把人分作三六九等。 无需多言,兰山远奇异的瞳色和问泽遗的银发,已经是最好的通行证明。 持明宗虽因门规严格不轻易收徒,导致其中弟子数量较少,但底蕴深厚且能人辈出。 宗主和副宗主,定然是极好极好的一类客人。 跟随侍人的脚步,问泽遗缓慢拾级而上。 书中描写过沈摧玉在这拍卖行卖出魔兽的皮肉,所以他对危楼还有些印象。 危楼一共七层,楼梯曲折,导致上一层能看见下一层的全景。 越往上越是贵客,前面四层接待寻常凡人,第五层开始接待修士。 而第七层只有分神期往上的修士才能去,就连当时勉强搭练气期边的沈摧玉都没资格过来。 可问泽遗超过合体期两个大境界,自然轻而易举就被请了进去。 等到第七层,接待他们的人自然而然换成了个合体期的修士。 修士毕恭毕敬把他们迎入雅间:“午时的拍卖还有半个时辰开始,若有需要,二位请随时吩咐。” 关上门,问泽遗终于可以揭开斗笠透气。 刚才从七层往下看去,看得人头重脚轻,这地方人多眼杂,而且闷得慌。 “师兄,你喝茶吗?” 问泽遗看了眼写茶水价钱的单子,心里有了底。 原主花钱大手大脚,作为副宗主居然没存下什么钱。 他早就把自己行李都摸索过,拢共也就带了几百上品灵石,这回拍卖欠兰山远的人情,只能往后给兰山远好好打工,再慢慢还债。 不过一壶茶他还请得起。 “你随意点就好。” 兰山远显然会错了意,以为问泽遗是要和之前一样让他来付灵石。 没等问泽遗开口解释,接待他们的修士敲门进来,依照规矩收参与拍卖的押钱。 问泽遗眼睁睁看着兰山远面不改色,从纳戒中掏出数千灵石交到修士手中。 等到修士乐呵呵退出去,兰山远这才重新看向他。 “师弟,你方才要说什么?” 他疑惑道。 “没什么。” 问泽遗眼中逐渐失去光亮。 请兰山远喝几十上品灵石一壶的茶,他多少有些自不量力。 现在想想,沈摧玉在暗算兰山远后还收了他的纳戒,简直是骗财又骗色。 倒是兰山远以为他馋嘴,做主要了些茶水和灵果过来。 “喝吧。” 杯子推到他面前,这副景象愈发像有本事的师兄在纵容没本事的师弟。 投喂不成反被投喂,问泽遗麻木地端起杯子:“......多谢师兄。” 兰山远自己倒没喝上茶,而是侧目透过镂空雕花,朝着雅间外头看了眼。 “似是有熟人也在。”他眼中露出意外,“你先歇着,我去外头看看。” 迄今为止一切都顺利,只要兰山远还在七层,按理来说沈摧玉插着翅膀也不会出现。 可这节骨眼上,问泽遗还是不甚放心他单独出去。 “好,师兄早些回来,拍卖快开始了。” 他表面上应下,实则记着时间。 等到过去一柱香,他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也跟着出了屋。 七层的修士极少,放眼望去都能看到外头有几道身影,可就隔着一小会,兰山远居然已经不见踪迹。 他心下一沉,顺着旋扭的楼梯往下看去。 前六层依旧灯火通明热闹非凡,幽静的七层仿佛另个世界,熙熙攘攘的人声传到第七层,已经变得含糊不清。 离拍卖开始还有两刻钟。 他的视力极 6. 七层 《三句话,主角受为我抛弃孽徒》全本免费阅读 [] 从七层看五层,宛若仙人在云端俯瞰凡物。 一阵骚乱之后,受伤的少年被两个侍人不耐烦地拖走,满地血迹也紧随其后被擦干净。 危楼是销金窟,自然也是吃人的地方,这种没什么修为的穷苦帮工,当然换不来谁多余的怜悯。 “师兄,拍卖该开始了。” 唯恐兰山远生恻隐之心,问泽遗提醒道:“师兄要是担心他,我替师兄下五层看究竟。” “不必。” 兰山远并未像书中说的那般为沈摧玉吸引,而是拢了拢衣袖,关切起问泽遗来了:“怎么出来了,是里面太闷吗?” “是有些闷,所以来透透气。” 问泽遗暗自松了口气。 看来兰山远不会无原则地关心所有人,而且也没下过第七层。不管下边那是不是沈摧玉,都和他们暂时没关系了。 兰山远淡笑:“待会同侍人要壶润嗓子的茶。” “师兄,我没那么馋嘴。”问泽遗苦着脸。 “还是把灵石留到拍卖的时候,我看拍卖行的灵药都金贵着。” “不必担心,我带的灵石足够。” 兰山远面露意外:“师弟来到西寰,倒是节俭了不少。” 想到之前原主铺张浪费的模样,问泽遗现在想来,只为花出去的灵石心疼。 “那是自然。”他作势露出沉痛模样。 “西寰民风节俭,灵兽谷的土屋翻修十来遍还在住人,我也不能铺张浪费。” 三声锣响起。 兰山远还想说什么,闻声欣然笑了笑:“拍卖要开始了,待会再说。” “好。” 在走廊一站,目睹了楼下的惨案,问泽遗的头脑彻底清醒。 兰山远比他走得慢,后脚才步入雅间。 他眼中了无情绪,藏在左袖里暗金色的符千疮百孔,布满裂纹的符咒碎裂成飞灰。 不知从何处传来又一声惨叫,被危楼里重重说笑生和锣响彻底掩盖。 术修咒人,从不需自己亲自出面。 而右边袖中银蓝色的符咒安静躺着,依旧完好无损,发出忽明忽灭的淡光。 雅间的客人是不需出面叫价的,只要等着桌上水镜展示出拍品和起拍的灵石数,再用灵纸写下自己想要出的价格即可。 问泽遗拿着上好的纸笔,忍住想要往上添些山水画的念头,安静盯着水镜的屏幕。 他们是来拍药材的,现在还在拍卖的内丹,也只能看个热闹。 眼瞧着一颗平平无奇的三千年灵兽内丹被拍出两万灵石,问泽遗才惊觉那颗万年魔兽内丹值多少价钱。 沈摧玉也是有魄力,用超过十万灵石的内丹给自己练气筑基。 可惜他是主角攻,所得的一切都是踩在别人的肩膀上。 他讽刺地想。 “师弟,有看上的灵宝吗?” 这种内丹在持明宗的珍宝阁比糖豆还多见,买回去都占地方,兰山远显然也对此不感兴趣。 问泽遗摇头,自觉地开始吃桌上切好的灵果打发时间。 蹭自家掌门师兄的钱袋子买药,就得有自知之明,不要随意伸手索要。 他是剑修,也看不懂后边拍卖的法器和灵兽,只能抿出拍品越往后越好,价格也会水涨船高。 每个大类刚开始拍卖的拍品成交价也就几千几万灵石,到后面几十万甚至百万都有可能。 兰山远只喝茶不吃灵果,在问泽遗吃光整个果盘之后,终于轮到了拍卖药材的时候。 前头拍卖的灵药都是用两算,一两几千灵石,到后面开始用颗、株算。 他们需要的竭骨藤是倒数第三件拍品。 躺在檀木匣中的药材是藤条模样,白如枯骨,甚至还能看见骨节模样,却在缝隙处长出鲜嫩的绿叶。 打开木匣,主持拍卖的修士声音都高了些。 “西寰狼骨峡独有的竭骨藤,对治疗经脉沉疴旧疾有极大功效。” “五百年一长叶,长叶后三月若不采集自然枯萎,枯萎后功效全无,又只生在悬崖峭壁的裂隙之中,所以极其难寻觅。” “我手中这支竭骨藤已经三千岁,正是最佳的药用时机,是不容错过的珍品。” “三千岁竭骨藤,起拍价三万灵石,一万灵石起加!” 起拍价三万看似不高,可成交价就是个无底洞。 “五万灵石!” 果不其然,第一个叫价的修士就把拍卖推向高潮。 “六万灵石。” 紧随其后,还有药修不甘示弱。 只要得到竭骨藤,炼制七品八品的灵药岂不是信手拈来。 雅间里的两人不紧不慢喝着茶,都没叫价的动作。 和兰山远相处过几日,问泽遗也逐渐摸清他的性子。 兰山远并不彻头彻尾是书中所写的傻白甜倔强人设,相反在有些细枝末节的非常精明谨慎,还带了强势。 兰山远在等。 果不其然,竞价飙到十二万灵石,喊价的间隔开始显著变长。 “十二万灵石一次,十二万......” 兰山远垂眸,落笔书写。 “七层叫价十三万灵石!” 这场拍卖只有六七层的修士能参加,水镜中主持的修士激动大喊。 七层,那就是有大能想要得到这件珍品。 但拍卖行素来是价高者得,很快便有人跟上兰山远的价钱。 “十四万!” 兰山远并未急着提笔,而是看向问泽遗:“师弟,你觉得拍得竭骨藤,需要多少灵石?” 问泽遗也不是干坐着瞧热闹,从开始就在观察叫价的频率和幅度。 现在叫价人数开始变少,而且没人和他们有意对着干,离成交就不远了。 虽不知兰山远问的意图,他还是如实答道:“若是没意外,得要十八、十九万灵石。” 兰山远颔首,看他的目光带了欣赏,接着一万一万往上加。 不偏不倚,价格最后停在了十八万上。 一个天价,但完全可以接受。 这便是大宗门的底气。 “成交!!!” 一锤定音。 存放竭骨藤的檀木盒被恭敬奉上,纳戒中的灵石也如约交付。 “给你的药材,自己收好。” “是。” 问泽遗小心翼翼把檀木盒收入纳戒中:“这回欠了师兄大人情。” 他为活得久些,自然需要调理经脉的灵药,之前没推脱,现在也不会和兰山远扭捏。 “人情就免了,你要是有心,就回宗后跟着二师弟 7. 沉疴 《三句话,主角受为我抛弃孽徒》全本免费阅读 [] 问泽遗离开危楼时,缠绵的雨已经停了。 西寰的夜来得比中土更早。此刻云雾拨开,碎星落满天,锣鼓声喧闹得很,红艳艳的灯笼随处可见。 人间的烟火气本就不比道门中的冷香差到哪去,只是两番不同的光景。 燃月佳节,整片西寰沉浸在喜气洋洋的氛围中,暂且忘却之前的心酸和贫寒。 【宿主,综合过往的经验来看,我真的衷心劝您不要和主角受过燃月......】 系统第三遍重复这句话时,问泽遗终于忍不住打断它。 “这是回灵兽谷的路,我们不去集市过节。” 他倒是想过燃月节,可时间地点都不允许。 本就是两人私底下来的危楼,能隐蔽些就隐蔽些为好。 况且在危楼被捂了一日,他也胸口发闷,要是再在风沙中待会,喘病又得犯了。 喘病是原身困在北境冻土半月后患上的,胸闷则是因为原主修的剑道和魔性有冲突。 见过嘴硬要强的,可原主这种嘴硬到瞒着一身病的人,问泽遗也是第一次见。 系统的操心实在是多余,他之前二十余年没喜欢过谁,也不会对兰山远生出情爱之心。 【那,那就好。】 紧绷过头的系统尴尬嗫嚅,终于安静关机闭麦。 它的能量不足以支撑它频繁出现,只能希望宿主后面能自己靠谱点了...... 想着后面望不到光的十年,系统狠狠给自己掬一把伤心泪。 愁死统了! “师弟?” 身后人走路的动作变慢,兰山远回头看去,放慢脚步等着他。 问泽遗最后看了眼满城灯火,又看向眼前人的杏瞳,快步跟上兰山远的脚步。 “来了————” 不消片刻,两道人影消失在夜色中。 求仙者多是为长生踏上的道,与之相伴的便是冗长的岁月和堪称无趣的苦修。 问泽遗不喜欢这种生活。 他喜欢红尘滚滚,也喜欢远山广阔,修行说着自在,实则本就是种枷锁。 但即使并非他所选的道,他也要闷声往黑里走,在结局前不回头。 十年很长,但前路的轨迹并非全然不可寻。 回到灵兽谷,一切看似如常。 兰山远给宗里传了纸鸽,简要交代了些事,顺道还说明让问泽遗往后学着管理账务,让尘堰有所准备。 问泽遗在旁边看着,直觉尘堰不会老实听兰山远的话。 毕竟他在书里只听沈摧玉的话。 临近剿魔结束,药修们负责帮扶伤员,其他修士则出去剿魔,两方分工明确。 兰山远还是很忙,大事小事都要喊他去拿主意,问泽遗则依旧在养病。 唯一不同的是白妄拉其他宗门的修士开会,终于记得喊问泽遗这持明宗副宗主去。 最近快到月满,荒林里的魔兽愈发不安分,他请问泽遗过去,一是感恩他帮助灵兽谷降伏魔狮,出于对于他的尊重。 二是真怕出乱子,希望问泽遗能去帮忙,毕竟化神期的剑修实在是不多见。 “问副宗主,关于剿魔一事,您看意下如何?” 白妄话音落下,大小门派的掌门、长老齐刷刷看向问泽遗,眼中不是带着警惕和鄙夷,而是带了希冀。 问泽遗昨天晚上熬夜梳理经络,现在没什么精神。连上挑的眼尾都耷拉着些,嘴唇颜色是极淡的浅红。 他手里捧只精巧的暖炉,身上衣服也比其他修士厚实,皮肤比好些术修都要白。 听到白妄的话,他露出个客套的笑。 要是原身或许会毫不犹豫答应。 可他不喜欢打打杀杀,而且这身体没个一年半载又调理不好,去了出乱子,自己还可能当累赘。 他都跟着掌门师兄坐得这么偏了,怎么话茬还能落在他身上。 “我也想去,但.......” 问泽遗开口说了几个字,一口气提不上来,咳嗽了几声。 他干脆又重重咳嗽了几下,声音撕心裂肺,大有要把嗓子咳出来的意味。 他演得太逼真,演月阁的长老“嘶”声,试探地看向白妄。 让病人去剿魔,属实是不合适。 兰山远似是也信了问泽遗演的戏,忙给他倒上杯茶。 “身体要紧。” 这句话简直是雪中送炭,问泽遗感激地冲着兰山远眨了眨眼。 兰山远愣了下,眼眸微动,回了他个极浅的笑。 “兰宗主说得对,是我唐突了。”白妄看到兰山远的态度,立马话锋一转。 “既然问副宗主身体没好透,还是安心养病,免得伤了根本。” 小会以两个药修把问泽遗扶下去做了结尾。 白妄不知问泽遗身上有沉疴旧疾,还以为是这次灵兽谷疏忽,害得他这么久都没转好。 他愧疚得很,不禁想骂前些天怂恿兰山远革问泽遗职的自己。 干得简直不是人事! 往后若是有人还想要把问泽遗拉下副宗主的位置,他可得替问泽遗说几句好话才是。 可问泽遗回了屋,远离议事堂那股剧烈的木果香味,脸色登时红润了些。 他吸了吸方才已经闻不出味的鼻子,安然躺回床上。 单为养病就无所事事度日也不像话,得找点事做才好,否则头脑容易迟钝。 眼角余光瞥见有捧着笔墨的药修路过,问泽遗突然有了些想法。 翌日。 从持明宗来的纸鹤落在兰山远窗头,而纸鹤里头 8. 杀心 《三句话,主角受为我抛弃孽徒》全本免费阅读 [] “也没什么要紧话,只是我有些记挂掌门和四师弟。” 尘堰迅速调整好仪态,言语有些不自然。 “正巧我和大师兄说着师弟,四师弟就来了。” 问泽遗“哦”了声,脸上笑意略浅了些。 他将怀中纸卷齐整压在松木桌上。 “可我似是听见二师兄说我杀心重,性子莽?” 听到他玩味的话,尘堰的脸色骤然变白。 他平时和弯弯绕绕的修士打交道多,可眼下问泽遗不循规蹈矩,把他的心思赤裸裸挑在明面上,反倒是让他感到难以应付。 他看向兰山远,希望见着问泽遗嚣张模样的兰山远可以管一管。 偏偏平素温和的兰山远没有替尘堰解围的意思,只是安静听他们说话。 问泽遗自然更不会惯着尘堰,说完话后,眼神都没往尘堰的方向投。 他被传是玉面修罗,也和长相脱不开干系。问泽遗笑起来明艳,可笑意只要不达眼底,就仍然瞧着不好相与。 “怎么会呢。”尘堰强笑着打圆场,“师弟怕是走得急给听错了。” “也对。” 问泽遗皮笑肉不笑:“二师兄每日为宗门忙前忙后,怎么会是这种在背后嚼人舌根的人。” “正是如此。” 尘堰厚着脸皮应声。 “我和大师兄眼下都好,二师兄可以放心了。” 问泽遗道:“我原本还当有什么要紧事,让你急得非要用灵符来看。” 他语调很松快,可话里却赤裸裸带了刺,嘲讽的意味连傻子都拿听出来,更别说尘堰了。 尘堰的面子挂不住了。 他作为持明宗的掌事,也算个有头有脸的人物,问泽遗这话简直是明晃晃和他对着干。 “好了。” 他刚要发作,兰山远适时出声。 尘堰勉强精神了些,以为兰山远终于开口是忍不了问泽遗跋扈的态度,想要出言制止。 哪知兰山远瞧了眼外头的天色,看向问泽遗:“喊你来这,是看你在药寮里太劳累,提醒你别耽误服药的时辰。” 可问泽遗记性并不差,而且惜命得很,之前兰山远也没特意提醒过他服药。 隐约察觉到兰山远是趁尘堰在,才故意让他过来,问泽遗心照不宣地顺着往下说。 “还真差点忘了,多亏大师兄提醒。” “我这就去服药。” “去吧。” 兰山远态度反倒比刚才更加温柔,全无追究问泽遗说话过冲的意思。 该说的都说完了,问泽遗抱起纸欣然道:“既然没我的事,就不叨扰师兄们了。” “等到回宗去,再和二师兄讨教宗门账务之事,替宗门分忧。” 临走前,他没忘了再给尘堰心窝子捅一刀。 符灰化成的人形动作僵硬,尘堰的脸色从青白渐渐变黑,差得像刚刷过丹炉的帕子。 等到问泽遗抱着纸卷离开,尘堰心里憋着一团邪火,郁闷得很。 “本以为四师弟已经改好,但现在看来还是太过桀骜不驯。” 他极力克制,让自己的语调中不带太多愤恨。 同是剑修,他还比问泽遗大了三百余岁。可仅是因为他天赋比不过问泽遗,就被问泽遗抢走了本该应得的一切。 “他的确还要磨练心性。” 兰山远颔首,难得赞同他的话:“所以回宗后,得劳烦二师弟多担待了。” “大师兄,这.......!” 尘堰险些失声。 也就数月不曾见,兰山远何时如此偏袒问泽遗了。 难道是他借着宗门事务,从中抽取灵石的事被发现了? 这绝不可能。他也不是第一日这般做,之前干了这么多年,兰山远也没追究过。 他又惊又疑,思绪混乱之下,说话也开始口不择言:“大师兄,恕我直言,四师弟眼下还没有能力掌事。” “让他执掌宗门的账务,迟早会出祸患。” 兰山远的手指轻抚过桌面,声音不疾不缓,却渐渐带上了压迫感:“他是副宗主,就需要去学着如何掌事。” “此事就按纸鹤中书写的来办,我自有分寸。” 白衣修士垂着眸,举手投足依旧优雅温柔。 明明看起来一切如常,尘堰却瞬间冷静下来,甚至背后生出带着寒意的畏惧。 大师兄和之前似乎不太一样了。 他刚才那根本不是商量的语气,而是在通知他。 到底还是当了多年管事的人精,尘堰顿时明白了。 从一开始兰山远就打算袒护问泽遗,自己现在说再多都没用,反倒可能惹得兰山远对他有意见。 “.....是。” 尘堰忍气吞声道。 反正这些年宗门的账务都是他在管,其他协助管账的修士也多数和他关系亲近。 等到时候问泽遗回了宗,想怎么给问泽遗使绊子,都还不是他说了算。 问泽遗喝过药,将怀中的纸送到灵兽谷临时搭筑的药寮中。 “需要我再去仓库取些吗?” “不用不用,这些就足够,辛苦问副宗主。” 管药寮的修士接过纸,小心打量了下问泽遗脸色。 “快歇会,您的脸都红了。” “只是容易上脸,不碍事。” 问泽遗笑了笑:“倒是您瞧着眼窝黑,最近受伤的人多,您也要多注意休息。” 其实所有人都不明白问泽遗纡尊降贵,给群低阶修士帮忙的用意,甚至有人传他是被兰山远罚了才会沦落至此。 总归没人认为他是自愿的。 传闻中见神杀神的凶星和眼前爱笑的好看修士,两厢对比过于割裂。 但也没人敢拒绝他,况且问泽遗认真起来,确实给药寮的效率提了不少 。 出诊的药修说药方的速度很快,问泽遗写得也快,两边分工明确,居然相处得十分和睦。 和许多不拘小节的剑修不同,问泽遗的字很好看,端正又清楚。一开始偶尔会冒出两三个奇怪的错字,后面就愈发熟练起来。 他因为看不懂药方,反倒不敢在人命关天的事上出纰漏,写得最认真准确,丝毫不输其他药修。 抓药的药修瞧见成堆鬼画符般抽象的方子中间冒出几张正楷写的药方,不同的药材还会分行罗列,更是感动的无以复加。 “能不能把问副宗主多留几日,天天瞧你们写的狂草,我眼睛都发疼。” 晌午时,他拿着问泽遗写得药方,忍不住和自家师弟抱怨。 问副宗主糊涂,当初要是当药修哪会被骂的这么惨,早就被当宝贝供起来了。 一时间,问泽遗的风评在药修中再次转好。 几日后,之前被他吓得走内八逃跑的壮汉药修终于鼓起勇气,绞着手指跑来和他道歉:“之前,之前是我误会问副宗主了。” 他偷偷瞄向问泽遗,目露崇拜:“问副宗主可真厉害。” 之前没敢看,现在看来,问副宗主长得可真俊! “没事。” 问泽遗瞧见他羞涩扭捏的模样,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低头接着誊方子。 这里的字和他曾经所处世界的繁体字差不多,这几日下来他不光把字练熟了,还顺便学了些最基本的药方以及部分灵药的功效。 专精谈不上,但至少见了能认得。 为改善糟糕的体质,他至少得略懂医术和药方才行,这才是他来药寮帮忙的目的。 不止一个门派的长老好奇问泽遗在闹什么妖,甚至不惜放下架子,亲自“恰好”经过药寮附近,试图偶遇问泽遗。 果然修炼到什么程度,人的本性就是爱八卦。 问泽遗瞥了眼鬼鬼祟祟的大能们,权当什么都没看见。 随着归期越来越近,他和灵兽谷的兽修,还有来帮忙的药修这才熟络起来。 这具身体只有四百来岁,在修士中算得上极其年轻,甚至有些还没出师的药修都比他岁数大。所以问泽遗混在后辈修士们之中毫无违和感。 从灵兽谷兽修口中,他得知了许多西寰的奇闻轶事,也从中得知了沈摧玉当乞丐时的居所是何等模样。 “您说白骨丘?”小兽修摇了摇头,露出嫌弃模样,“我们西寰的修士外出历练,都不会挑那附近。” 灵兽谷建在狼骨峡的最高处,沈摧玉则宿在狼骨峡最低处的白骨丘中。 就如同它的名字般,是这整个西寰乃至九州最苦的地方。 只有贫寒百姓会靠着不稳固的丘壑在那搭建临时的居所,然后一住就是好些年时间。 能走的都走差不多了,不能走的也只能窝在那处苟延残喘。 “您去其他地方看就好,西寰的大漠是片好风光,可白骨丘只有流民、强盗和乞丐。”小兽修真挚道,“那真不是人待的地方。” “好,我也只是好奇而已,你方才说的大漠风光,是哪处最好?” 问泽遗问道白骨丘的方向,便适时带过话题。 离去往持明宗还有三日,问泽遗还有最后一件要在西寰做的事。 他在个昏沉沉的阴天戴上披风。 趁着药寮清闲,他没知会任何人,顺着之前和兰山远离开灵兽谷走过的路东去。 剑修虽然不能施传送的阵法,但行动的速度极快,黑色的身影掠过沙丘和奇形怪状的岩石,掀起一阵狂沙。 风从兜帽中带出几缕银丝,在烈阳下染了金色,银色长发旋即又藏回黑布之中。 他不认得路,但朝着兽修指的方向往前,很明显能看见处由沟壑组成的小镇。 越走风沙越大,天是土黄色,空气中也弥漫着沙尘。< 9. 归宗 《三句话,主角受为我抛弃孽徒》全本免费阅读 [] 再度睁眼,依旧是暗巷石土和残布混合铸成的危墙。 只稍微逗留了会,巷口处已经有鬼鬼祟祟的乞儿聚集,用贪婪的目光注视着问泽遗。 问泽遗往暗处走几步,低声念个诀隐匿身形。 “人呢?” 不安分的乞丐往里探头探脑,可惜一无所获。 趁着他们骚乱,问泽遗已经使轻功两三步跃上危墙,翻出墙头全身而退。 沈摧玉的破屋只能容得下男子走三五步,里头景象用符咒已经探得一览无余。 他对术法的控制并不纯熟,隐身很快就会暴露,此地显然已经不适合久留。 系统似乎是真没多余的能量讲废话了,从他来到白骨丘就一直保持沉默,让他耳根清净得不习惯。 覆盖他头上的黑色护帽被狂风掀开,又让只双骨节分明的手重新罩回。 银蓝色的瞳最后扫了眼身后的白骨丘,问泽遗脚点沙地,剑气在他身边萦绕,发出又似鹤唳又似短兵嗡鸣的声音。 风沙掠过,修士转瞬便没了踪迹。 过去小半个时辰,问泽遗已经出现在了灵兽谷的寝居内。 时间卡得非常好,没过多久,例行给他诊脉的修士也到了门口。 “问副宗主,我进来了?” 今日来的修士是药修宗门莳叶谷的人,之前在药寮见过问泽遗,所以对他的态度很恭敬。 问泽遗挪开放在唇边的帕子,上面是触目惊心的殷红色痕迹。 吸入太多沙尘又剧烈使用轻功,说不难受自然是假的。 他将帕子攥在手里,默不作声藏起来。 “进。” 问泽遗嗓音如常,一身沙土早已被风拂去。 哪怕内里再不中用,也不能在其他宗门修士面前露怯。 药修弟子进来后也不敢多耽搁,替他诊过脉后谨慎地调了药。 他能感觉到问泽遗方才似是剧烈活动过,但他也不敢多说,只得委婉提醒。 “您大病初愈,还需少思虑,多静养。” “好。” 问泽遗收回手去,关心问:“今日药寮还忙得过来吗?” “忙得来,您安生休息就是。” 药修抿嘴笑:“说起药寮,这些天您帮了我们不少忙。” “我们没来得及谢您,只能备了些药放在药寮,还望您离开时带上。” 莳叶谷在南疆,因为路远,所以离开得也最早。药修们能临走前想起来给他备谢礼,倒是意外之喜。 “多谢了。” 持明宗不缺灵药,但见药修态度坚决,而且送的也不是什么贵重的珍宝,问泽遗也就收下了。 临走前,药修又冲他行一礼:“我师尊还叮嘱我,若是问副宗主去南疆,随时欢迎您来莳叶谷做客。” 那天问泽遗力挽狂澜杀死魔兽,不光救下了灵兽谷的兽修,也挽救了些无辜的药修。 无论其他宗门怎么看问泽遗,他们莳叶谷这次,着实欠了他人情。 十二年一次的剿魔终于到了尾声,卸下负担的修士们神色轻松,灵兽谷中是前所未有的热闹。 年轻的男修们热烈地讨论着西寰的烈酒和魔兽,还有自家师尊和师兄弟的奇闻轶事,勤奋些的剑修则汇聚在一起研习功法,温读道书。 据说持明宗的问副宗主从来不看功法,但他们也不是问副宗主,得够努力才能摸到成仙的门槛。 女修们素来熟络得也快。 “别怕,我家元宝不咬人的。” 兽修少女将怀里的三尾狐塞到腼腆的药修怀中,旁边的剑修冲小狐狸做了个鬼脸。 小狐狸“嘤嘤”抗议,软绵绵拍了她一巴掌。 “喂喂——你不许笑!” 剑修捂着脸,气鼓鼓追着哈哈大笑的兽修跑。 但这份热闹没传到掌门宗主这辈的修士身上,他们多数依旧过着清净平淡的日子,只是没营养的会比平时开得更少。 问泽遗取了药后,临时搭建的药寮也算彻底歇业,他干脆就如同之前所说,跟在了兰山远身边。 大能们活得养生,兰山远还是最养生的那个。 他可以算是没任何物欲,打坐看书占据了大部分的时间,其他时候则远程处理些持明宗的内务。 他活得人淡如菊,连带着问泽遗变得心如止水。 兰山远在打坐,问泽遗就伏案翻看晦涩难懂的经书,偶尔用笔在纸上写写画画。 他之前的工作就需要长时间静坐,所以他倒没觉得有多不适应。 兰山远打坐结束,见问泽遗托着腮作画,起身从储柜高处拿下个小木匣子。 “白谷主给的果干,可以解药的苦味。” 他搁到桌边。 问泽遗的笔下山水已经初具规模,听到兰山远的声音,他从自己的思绪中抽离。 “多谢师兄。” 问泽遗打开木匣,里头是灵果腌制的蜜饯,散发出诱人的甜香味,但只有极少的几颗。 兰山远不贪口腹之欲,却细心记得自己师弟喜欢凡人的吃食。 想到白妄热情给兰山远塞特产,兰山远无可奈何收下的模样,问泽遗险些没忍住笑。 他愈发感觉到所处的世界无比真实。 兰山远是个很好的师兄,这里也并不是个书中那般糟糕的修真界。 可自己吃独食总归不好。 “师兄也吃些。” “特意留给你的,我就不吃了。” 兰山远摇头:“往后离开西寰回到持明宗,你就得少食五谷瓜果。” 问泽遗脸上笑容僵了下。 在西寰过得太自在,险些忘记自家宗门规矩严明,不许喝酒不许吃油辣,就算有吃食也都是些清粥小菜。 “那我能多带些蜜饯回去吗?” 仗着兰山远脾性好,两人这几日又熟络起来,他不甘地小声嘀咕。 “回去后的药也不会变甜。” “不可,但能给药里多加甘草。” 兰山远语调温温柔柔,没半点强势。 不等他多劝,问泽遗乖巧地收好木匣:“好,那我这几日吃完,不贪口腹之欲。” 兰山远磋商正事时偶尔会强势,但对待他这个师弟素来好脾气。 他自然不会在小事上和兰山远顶嘴,惹他生气。 山水画晕开墨色,灵鼠尾制作的笔尖太软,画不出西寰刀削斧劈般的景。 不管怎么构图,问泽遗都不甚满意 10. 魔性 《三句话,主角受为我抛弃孽徒》全本免费阅读 [] 尘堰的亲信们看问泽遗眼神都不甚友善,又因为他在兰山远身边杵着,不敢随同尘堰贸然上前。 问泽遗不急不恼,侧开身让道。 这回怎么不当众发作了? 尘堰极快扫了下他,略微诧异,很快便把注意转回兰山远身上。 “掌门此次西寰之行可还顺利?” “一切皆好。” 兰山远略与他拉开距离,看向尘堰身后围成半堵墙的修士,客气道:“本就是例行的剿魔,二师弟不必动如此大阵仗。” 问泽遗险些笑出声。 带着一群人来迎接,果真是尘堰自作主张。 大师兄温文尔雅是真,可是人都有喜恶。兰山远不光有些脾气,还有点蔫坏。 尘堰脸色尴尬,忙后退半步,给自己找补:“原本是该我和掌门去,可当时是四师弟非要随同您,所以我才不放心。” 本来在旁边乐得清闲的问泽遗被莫名卷入,众人的目光有意无意朝他扫过去。 “二师兄若是想跟着大师兄去,之前直说就好。” 他不紧不慢道:“不必当时应我应得轻巧,眼下却把自己急得坐立难安。” 原主想要出风头,尘堰何尝没自己的小心思。 他在持明宗安逸惯了,偶尔出门也受人厚待,根本不想去西寰那种风沙肆虐的地方,所以才会没多推脱,就让原主顶替他的位置。 原主性子本就差,况且问泽遗这番话还不算刻薄,亲近尘堰的修士都对此习以为常,没觉得有多不妥。 若是真当众和问泽遗发作,就是坐实尘堰坐立难安。 眼见兰山远对他态度比之前更冷淡,指望不上谁的尘堰也只能憋着心头不忿。 “四师弟说笑了,我是记挂你们,但不至于坐立难安。” 他露出惊觉模样岔开话题:“瞧我这看你们回来太高兴,都忘了光在外头说话也不是回事。” “请宗主和四师弟随我来。” 波浪还没涌起便平息,他带来的修士没派上用场,见几个长老要离开,也就都悻悻然退了下去。 修者中不免有性格油滑的,边走边互相交换着眼神。 怎么感觉出门一趟,宗主好像不太喜欢掌事,却对副宗主青睐有加了呢? “我思前想后,觉得大师兄深谋远虑,四师弟作为副宗主确实该担起之前没担的责任。” 等到修士们散尽,尘堰引他们到处施过阵的石亭。没等兰山远提起,便主动说起账务有关的事。 “往后些日子,我会带着四师弟熟悉宗门内账务。” 他眼珠转了转。 “只是账务牵扯到的多是零碎的俗事,经常还要遇到些麻烦人,就怕四师弟逍遥惯了,不愿去......” 尘堰意味深长地噤声。 “二师兄不必为我担忧。” 问泽遗客气地恶心回去:“我的小毛病同宗门大事相比,压根算不上什么。” “师弟这般深明大义,我就放心了。” 尘堰笑了几声,全然没之前那般焦急模样。 问泽遗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 突然变得自信,怕是尘堰已经布了见不得人的局,就等他往坑里跳。 兰山远坐在最显眼的位置,却只是静看他们来回的交锋。 趁着尘堰说话,他垂眸看向手心,一张符化成齑粉,悄无声息落到尘堰的身上。 兰山远的修为太高,作为分神期的剑修,尘堰居然对他的细微举动毫无察觉。 他已经全然只顾着算计和试探问泽遗。 “大师兄,那我这几日就随二师兄学着掌事了?”问泽遗不再理会尘堰,转而询问兰山远。 兰山远不动声色收回手,脸上笑意未减。 “好。” “老宗主飞升多年,大师兄也早已继位,我们私底下喊也就罢了,在外头还是称他宗主为好。” 尘堰面上不显,心中却烦躁,忍不住想挑问泽遗的毛病。 他依旧想不明白,自己到底哪里不如问泽遗。 “大师兄当了宗主,也是我的师兄,又不是见不得人的事。”问泽遗眼中划过丝冷。 原书中尘堰原本喊兰山远宗主喊得顺溜。可沈摧玉来了后,因为沈摧玉想当掌宗主,他又很快假惺惺改口喊兰山远师兄,改称沈摧玉是宗主。 问泽遗笑吟吟看向兰山远:“是吧,大师兄?” 和书中不同,现在的兰山远并不偏信尘堰,或许和他的关系还更好些。 果不其然,兰山远唇角微勾。 “都是师兄弟,不必拘泥于此。” 看着尘堰已经发青的脸色,问泽遗戏谑道:“若是掌教真在意这些规矩,下回见着我,也别忘了称我是副宗主。” 他不提这茬还好,一提出来,原本比他辈分高的尘堰登时被他压了一头。 “对,也不是什么要紧规矩。” “我想大师兄和四师弟也累了,我差人带你们回屋,早些沐浴休息。” 尘堰干笑着,说了些客套话后匆匆离开。 他略有狼狈的身影从结界中消失,留下了问泽遗和兰山远二人。 “你同二师弟暂且和睦共处。” 兰山远突然开口。 问泽遗整理剑穗的动作僵了下。 他和尘堰对彼此的态度差得明目张胆,被兰山远看出来并不奇怪。兰山远没劝他收性子,只劝他暂且和尘堰和睦相处,已经算是非常委婉。 “方才我说话急了,并非对他有成见。” 他笑得真挚:“都是师兄弟,我一定不会顶撞二师兄。” 不过若是尘堰故意惹他,那他可就不好保证了。 他会在兰山远面前揭穿尘堰的目的,但肯定不是现在。 兰山远还没接下句话,就听到问泽遗接着道。 “要是遇着事,我一定来找师兄评理。” 被抢了要说的词,兰山远无奈地看了他眼:“三师妹还在丹房,明早记得去药寮寻她诊脉,方便她为你配药。” 诊脉。 问泽遗顿时想到自己身上的魔性。 他的三师姐谷雁锦是九州中都能排前几的药修,如果他不谨慎藏住骨血里的魔性,极有可能会被谷雁锦察觉。 问泽遗心悬了片刻,如常答道:“我记住了,师兄回去后也好好休息。” 出了结界,石亭边有尘堰派的修士想要迎问泽遗回去。问泽遗客气拒绝后,依照原主的记忆,踏轻功往自己的小筑而去。 修士的居所一般修建在灵气充裕的地方,且和自身灵根有关。 问泽遗是水火双灵根,居所在阆山之巅最大的湖泊正中间,和兰山远在山巅万年松下的寝居刚好是两个方向。 镜泊灵气充裕,却在整个门派的边缘之地,环境幽雅,鲜少有修士造 11. 师姐 《三句话,主角受为我抛弃孽徒》全本免费阅读 [] “青藿。” 眼见问泽遗模样痛苦,谷雁锦连忙唤来自己的亲传弟子。 稚气未脱的半大少女连忙上前:“师尊请说。” 谷雁锦边搭着问泽遗的脉,利落翻开随身带的杏木药箱,边吩咐青藿。 “速去灵宝阁取引水珠,再带到湖心小筑去。” “是!” 青藿接过她的掌事玉牌,提起裙裾快步离去,头上的玉簪急急抖了抖。 随后,谷雁锦屏退了药寮中其他外门弟子,把窸窸窣窣的声音杜绝在外。 她手中捏着玉针,准确扎入问泽遗手背上的穴位。 剧烈的痛感从手部传出,问泽遗额头细汗又多了些,呼吸更加不顺畅。 “忍住。” 谷雁锦声音冷淡,又扎入一根玉针,冷叹:“都是你自己作的孽。” 她虽然言语犀利但并无恶意,更多是日积月累后对问泽遗的无奈和失望。 面对个持才傲物,从来不听她劝的师弟,谷雁锦当然说不出好话。 可她做不到见死不救。 问泽忍住闷哼,一言不发。 随着谷雁锦施针的动作,他原本翻江倒海的五脏六腑都平静下来。 谷雁锦松了口气,又恢复成懒散模样。 “好了。”她眨了眨眼,又开始犯困。 “最近注意休息,别再想着修炼。” “多谢师姐。” 听到他道谢,谷雁锦颇为意外地抬起头来。 问泽遗回了她个友善的笑。 谷雁锦看似孤僻又懒散,实则嘴硬心软,医者仁心。可她并不讨作者喜欢,在原书中也下场非常凄惨。 原因仅是因为她对沈摧玉态度防备,拒绝给他提供一些“助兴”的药,就让沈摧玉这疯子记恨了。 在一次意外被魔族弄瞎双眼后,沈摧玉拿她的性命要挟兰山远同他欢好,屈从于他。 谷雁锦仍然明亮的眼睛和记忆中无神的双目交叠,问泽遗脑海中的画面再次无比清晰。 ————鲜血染红缠在她眼周的白绫,谷雁锦跪在地上,固执地咬着唇不发一言。 她痛苦地浑身发抖,回应她的只有掌门师兄屈辱的喊声,还有沈摧玉施加于他恶劣的“玩笑”。 “师尊,你也不想你三师妹出什么事吧?” 终于,浊泪从白绫中洇出,谷雁锦抽噎了一声,拼命地摇着头。 她研制灵药救过千万人,却因为毕生心血都扑在悬壶济世上,最后因没有足以自保的武力,只能苦苦挣扎。 修真者过于强大的灵识无限放大问泽遗的思绪,破碎的残忍片段在问泽遗脑海中闪过。 他呼吸急促,剧烈地捂嘴干咳着。 “师弟?” 谷雁锦睁大眼,担心地看着他。 终于,问泽遗的咳嗽声渐渐平息。 “我再给你带些药回去和罗汉果煮水喝。” 瞧着分明正值好年华,却不珍惜自身健康的师弟,谷雁锦恨铁不成钢。 “师尊。” 恰好这时,她的亲传青藿也赶了回来。 青藿小心看了眼问泽遗,随后附在她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显然是她在湖心小筑的所见所闻。 “啧,又是管不来的麻烦事。” 良久,谷雁锦叹了口气,看向问泽遗。 “但我会替你转告宗主。” 她对问泽遗失望,对尘堰暗搓搓的小心思也没什么好感。 既然看出来问泽遗的糟糕境遇是尘堰动的手脚,她就会替问泽遗如实转达。 不管是作为医者还是师姐,这都是她应尽的责任。 “多谢师姐。” 问泽遗压低声:“但我早上经脉紊乱的事,就不麻烦大师兄他......” “不行。” 谷雁锦干脆利落打断他:“我看你管不住自己,所以必须让宗主了解你现在的身体有多糟,让他来管你。” 问泽遗讪讪住嘴。 怎么兰山远和他监护人似得。 “不过几百年过去,你倒是终于学聪明了。” 谷雁锦冷冰冰的脸上终于带点笑:“今日还知道遇到麻烦不意气用事。” 问泽遗摸了摸鼻子。 “师姐谬赞。” 果然他在宗门里的形象,完全是个空有武力,却顾头不顾尾的巨婴。 “四师弟说笑了,我没有夸你的意思。” 谷雁锦收敛住笑:“若是下回你的脉象没有好转,我会再次禀告宗主,让他对你严加看管。” 问泽遗:...... 听起来像要告家长。 “没事就快走。” 谷雁锦打了个哈欠:“浪费我休息的时间。” 问泽遗的脚已经迈出门槛,回过头去认真道:“师姐,你要记得多练些防身的术法。” “防身的术法?” 谷雁锦摆弄着菩提手串,莫名其妙:“突然说这做什么。” 药修多数都没什么防身能力,其他修士会自发保护药修。 “是突然想起来在西寰时,瞧见有药修被魔兽所伤,伤状极惨。” “所以才觉得,药修也得有些自保的手段,毕竟总有剑修和术修不在场的时候。” 修真界对药修极为尊重,但总有丧尽天良的畜牲,会利用药修的无害和善良去伤他们。 “我知道了。” 谷雁锦并没太放在心上,但确实因他的话认真思索了会,也没说出冷嘲热讽的话。 “确实是长大了。” 她扯了扯嘴角,目送问泽遗离开。 谷雁锦的消息送到兰山远手上时,兰山远正和尘堰面对而坐。 他垂眸看了眼飘来的纸鹤,确认过纸鹤中内容后,拂手让其化成飞灰。 和昨日精神抖擞的模样不同,他对面的尘堰今天显得很憔悴。 高壮的男子神情恍惚,眼角有淡淡乌青。他甚至没有对纸鹤的内容感兴趣,只是盯着眼前瓷杯中的茶汤看。 按理来说修士几天不睡觉都不会出问题,根本不可能安稳待在宗门内,一日不见就变成这副样子。 “二师弟。” 兰山远抬眸,面露关切:“是身体不适吗?” “我身体并无大碍,是这几天事多,又遇到了修炼瓶颈。” 尘堰下意识回答。 正在节骨眼上,兰山远本就偏袒问泽遗,他不能让兰山远觉得他有半分靠不住。 可想到昨夜离奇诡谲的梦,他忍不住汗毛倒竖,胃里翻江倒海。 尘堰活了数百年,什么场面没见过。可那个梦中的场景血腥残忍,尸体遍地,各种类似魔兽又似魔修的生物横行,处处宛如炼狱一般。 整个世界似 12. 心病 《三句话,主角受为我抛弃孽徒》全本免费阅读 [] “怎么在这?”兰山远颇为意外。 问泽遗解释道:“我来找二师兄,想请教些账务上的事。” “可二师兄他似是有心事,我就没多打扰他。” 他其实本来就是顺路来找兰山远,担心师姐把他的病说得太添油加醋,只是搬个尘堰当借口。 但刚才和尘堰狭路相逢,问泽遗发现他确实很奇怪。 尘堰见到他没冷嘲热讽,也不阴阳假笑,反倒是撞鬼般匆匆而行。 问泽遗给他让开道,他憔悴看了眼问泽遗,就闷声离开了。 他不清楚兰山远和尘堰说了什么,让尘堰变成这副模样。 反正肯定是尘堰的错。 “他修炼遇到瓶颈,会闭关清修一段时间。” “原来如此。” 问泽遗敷衍地表达了同情:“二师兄果真是思虑过重。” “三师妹已经将你的情况告知于我。” 兰山远显然也不想多提尘堰,话题转回问泽遗的身体上:“若不是她如实相告,我都不知你已虚弱到如此地步。” 不想听的还是来了。 回宗后,他还计划继续查沈摧玉的行踪,洗掉身上的魔性,不能再躺回床上。 “三师姐怕是说得太夸张了,我不至......咳咳咳......” 一阵冷风过,他语速本来就偏快,冷不丁被呛得咳嗽了几声,咳得撕心裂肺。 迎面对上兰山远不赞同的目光。 这下是跳进镜泊都洗不清了。 “......不至于如此。” 问泽遗小声找补。 “你若真躺不住,我给你寻些清闲的事做。” “好。” 见兰山远让步,问泽遗赶忙卖乖。 只要他能在持明宗四处活动,那作为副宗主想做些什么,总归是能做的。 兰山远还有事没做完,和问泽遗道了别又回到石亭中,问泽遗则往湖心小筑去。 离镜泊还有一丈开外,他远远就看到有十来个修士的身影。 他们有的手中抬着什么摆件,有的捧着引水珠,让原本寂寥的镜泊格外热闹。 “副宗主。” 见他前来,修士们面露喜色,纷纷停下手中的动作:“知道您不喜潮湿和阴冷,所以掌门差我们给您送了暖石和引水珠来。” “劳烦您开门,让我们替您在屋中各处摆好。” 问泽遗扫了一圈,光暖石雕刻的精巧摆件就有七件,而且各个看着用料上乘。 “屋内也不宽敞,用不了这么多暖石。” 问泽遗瞧见角落里还摆着另一批引水珠和暖石,应当是谷雁锦差自家弟子送来后放在这的。 难得他这般名声,还能受两波人关照。 “该要的。”修士毕恭毕敬。 “您是副宗主,不该受这种小委屈。” 修士们执意要奉命行事,也不让问泽遗帮忙搬运。他确认过真是兰山远派来的人后,打开门让他们进去。 暖石和引水珠摆放到位,不消一刻钟潮湿寒冷的屋内就变得温暖如春。 问泽遗浑身隐疼骤减,呼吸都顺畅不少,只剩下施针后副作用带来的略微乏力。 “若有要事,副宗主尽管再吩咐。” 修士们搬好灵器,便告辞离去。 被褥上的潮湿都被烘干,问泽遗坐在床沿处,不禁开始思索。 一时辰前他和兰山远说起尘堰,兰山远对此态度冷淡,让他心中的猜测再次被证实。 现在的兰山远极不信任尘堰,所以想要让尘堰交出手中权利,转而让他顶上去。 这或许就是兰山远对他态度极好的原因。 虽然不知兰山远厌恶尘堰的契机,但不管为了谁,他都不会辜负兰山远的期望。 休息会,身上气力回来了八成。 一只纸鹤飞来,是谷雁锦的消息。 她嘴毒,写出的字却非常清秀。 “明早卯时,我会到湖心小筑给你复诊,今晚勿修炼,勿寻衅,勿......” 后面写了长长一串注意事项,看得人眼花缭乱。 问泽遗认真看完,随后起身,开始收拾自己冷冷清清的住宅。 将到处乱放的灵石收入纳戒,把些掉在角落里的灵宝藏回抽屉。 他记下几处需要修缮的家具,等到明天交给负责这些的修士。 最后,问泽遗开始收拾原主的武器。 原主喜欢贴身近战,所以最爱收集开刃的短刀和匕首,从九州角角落落搜罗的精巧匕首摆了一整个柜子。 问泽遗依照记忆给匕首除锈,然后又将其放回原处。 若非不得已,他不想和他人兵戎相向。 自从回到宗门,原本贴身携带的通判便一直悬挂在墙上。 神剑过凶,佩戴时总会让旁人心生畏惧,所以在自家宗门问泽遗一般不会带剑出门。 可佩剑就是剑修的三魂七魄,总不带通判也太过反常,容易惹人怀疑。 其他修士察觉不到,可问泽遗能发现通判散发着极弱的剑气,显得颇为委屈。 神剑有灵,原主却只把剑当成工具,导致通判经常在私底下忤逆原主。 可这把剑对问泽遗的态度倒出乎意料地不错。 他缓慢起身,试图解下通判,摆在床头更近的位置。 可被谷雁锦为了治疗而封住的经脉没恢复完全,他浑身使不上劲,将手搭在剑鞘上居然压根拉不动剑鞘。 不信邪地又试了次,可这下内力还没催动,剑直接囫囵掉在地上。 哐当———— 结实的灵杉木板发出□□,看起来轻便的佩剑轻易把小筑的地板硬生生砸出个半米深的大坑来,尘土飞扬。 问泽遗:...... 不愧是九州第一剑修的剑,好强的杀伤力。 无辜掉在坑里的通判呆滞了会,周身光芒大盛,怨气冲天地抗议起来。 可强行催动内力把它引上来,又容易牵引体内魔性 。 问泽遗半蹲在洞口费了好大劲,总算把通判给安抚住,让它勉为其难在坑里待一晚上。 可谷雁锦明早要来问诊,这么大的洞逃不过她的眼睛。 接下来还得和她解释自己没有一意孤行修炼,只是不小心把家砸了个洞出来。 越想问泽遗越头疼。 为了明早不会因为经脉紊乱被谷雁锦教训,他只得先上床睡下。 清晨。 问泽遗原本打算主动去药 13. 闲人 《三句话,主角受为我抛弃孽徒》全本免费阅读 [] 持明宗的藏书阁由榫卯搭建,藏在阆山松林之中。 沿着生长青苔的石阶而上,清幽的环境极容易让人静下心来。 正逢秋冬交替闭关修炼的好时机,来借阅经书的弟子少了许多,只有几个看门的弟子百无聊赖打着哈欠。 看门的弟子见到来者是问泽遗,连忙让开身迎他进去。 “师叔。” 问泽遗走入藏书阁,一个青衣少女连忙起身。 正是青藿。 她是谷雁锦去年收的关门弟子,今年刚好十三,生得玉雪可爱,很难让人提起恶感。 “你是在帮三师姐找医书?” “是。”青藿眨了眨眼,笑着露出梨涡。 “有好些书要查,这几日都要留在藏书阁里。” 问泽遗了然。 青藿再聪明,终归是岁数小藏不住事,躲闪的眼神已经暴露了心思。 估计是谷雁锦觉得他前科累累,不放心他单独待在藏书阁,所以明目张胆让青藿待在外阁当个眼线,遇到事也好及时照应。 问泽遗也就不再管她,点了点头往藏书阁深处走。 拿出玉牌嵌入厚重的门,机关转动,法阵光芒大盛。尘封的内阁大门缓慢开启。 入内阁需要有长老玉牌,等到问泽遗双脚迈入,门又再次自动关上,严丝合缝。 单看外表,内阁的经卷和外阁没差别,连摆放道书的架子都似是同一批沉木。 可里头的经书和秘籍比外头精贵许多,所以此处也是宗门管理最严密的地方。 因为内阁一般一年也开启不了几次,所以里头的空气很闷,混着沉香味,呛得问泽遗捂嘴连连咳嗽。 等到适应里面昏暗的长明灯光线,他小心翼翼在木架间挪动。 他的任务很简单,只需要清点其中部分经卷,而兰山远给了他十日时间,完成任务后去寻找其中提及魔性的经书、药书绰绰有余。 为防止节外生枝,他带上鲛绡手套以防伤到脆弱的经卷,片刻不停地开始清点。 藏经阁内阁里头秘籍成千上万,可随便拿出一本都是珍贵的宝物,可以拍出十来万灵石的天价。 出于负责,他清点完后,还会简单地查看一遍纸张是否有漏损。 不知不觉,四个时辰过去了。 看了眼放在角落的漏刻,问泽遗将手头最后一卷剑谱归位,在冗长的书录中用朱笔划圈。 今日的任务算是结束了。 走到外阁,青藿抱着本医术看得全神贯注,小姑娘和四个时辰前相比,连动作都没改变。 看到问泽遗出来,她才起身笑着问好。 “师叔,你忙完啦。” 问泽遗看了眼天色,夜幕西沉。 “这么晚了,我送你到三师姐那去 。” 要不是为了盯他,青藿不必待到傍晚。 藏书阁在宗门偏僻处,还得经过段无人小路,附近有不少灵兽出没。让个十岁出头的药修走夜路,实在是过于危险。 作为谷雁锦唯一的徒弟,青藿的结局虽然没在书中被明说,但想必也不会太好。 青藿睁大眼,原本游刃有余的小大人显得手足无措,显然是没预料到问泽遗会关心她。 以往遇到四师叔,他总是冷冰冰的不关心任何人,甚至还会挖苦她。 “走吧。” 见她不说话,问泽遗再次出声:“你是你师尊派来盯梢的,要是你半路出事,我可成罪人了。” 见意图被拆穿,青藿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多谢师叔。” “客气了。” 问泽遗提上灯,穿过越来越重的夜色,先把青藿送到了谷雁锦的居所附近。 “我就不进去了。” 问泽遗停在门口:“替我同师姐问个好。” 青藿双手提着灯,回眸看向问泽遗。 “师叔。”她鼓了鼓包子脸,犹豫地道,“你好像真的变了。” “人总会变的。” 问泽遗朝她挥手告别:“我先走了,免得让师兄师姐知道我晚归,肯定得念叨我。” “记得别告诉你师尊。” 他眨了眨眼,声音飘散在夜晚的雾里。 青藿重重点头,小手紧紧攥上灯笼,踏着轻快的步子跑入小筑。 翌日。 青藿没有再跟到藏书阁来,倒是来了个不速之客。 瞧着杵在藏书阁门口,长着白面细长眼的剑修,问泽遗不动声色,径直路过他。 他对这修士有印象,似是回宗那日跟着尘堰的其中之一。谷雁锦放心不下他是好意,尘堰派人来纯粹只能是坏心了。 可这不请自来的修士没点自知之明,见问泽遗不理睬他,反倒还叫住了问泽遗。 “副宗主,在下明蜀。” 他态度很客气,指望着问泽遗伸手不打笑脸人。 “师尊放心不下您,所以哪怕缠绵病榻,还是让我来帮衬您。” 问泽遗回头,奇道:“我怎么不知大师兄有亲传弟子?” 明蜀愣了下,尴尬解释:“不,在下是尘掌事的亲传弟子。 ” 问泽遗微微蹙眉:“可喊我整理经卷的是大师兄,同掌事有何干系?” 明蜀还没尘堰伶牙俐齿,支支吾吾半天,没说出句好话来。 “请回吧。”问泽遗转过身,“听闻二师兄病得严重,你们安心照顾好自家师尊才是正事。” “可师尊派我来后,就病得昏过去了,我也不好违抗他的命令。” 说完这话,明蜀恨不得咬自己舌头 他干嘛在问泽遗面前露怯,暴露出师尊的情况不容乐观。 而且就师尊这几日的暴脾气,要是他无功而返,肯定要吃苦头。 问泽遗听不到他心中的小九九,干脆忽视掉这甩不开的尾巴,按部就班,准备用玉牌打开内阁的门。 “副宗主!”明蜀咬咬牙迎上前去,低声下气,“整理经卷任务繁重,请让我随您......” 轰的一声,施过道术的重重合拢,问泽遗甚至没再回头看他。 于情于理,他都不该放明蜀进来。 明蜀呆呆站在门口。 这也太不给面子 14. 忏悔 《三句话,主角受为我抛弃孽徒》全本免费阅读 [] 日子一天天翻过,这是问泽遗在藏书阁的第五天。 “你若是再不保重身体,也别找我给你开药了!” 因为被谷雁锦厉声警告过一次,问泽遗不得已,把每日整理书籍的时长缩短到四个时辰。 眼瞧着明蜀依旧鬼祟,宗里流言蜚语尘嚣之上。 弟子们背地里在说尘堰的病越来越严重,已经到了癔症的程度。 问泽遗也留了心眼,愈发地防备起明蜀。 他不信尘堰让明蜀每日跟着,就只是为找他不快。 整理的任务已经临近尾声,他这几天放慢了动作,开始查找秘籍中有关魔性记载的部分。 这类典籍多半都是医书,毕竟数万万年来,因为各种原因堕魔的修士数不胜数,有不少药修潜心研究魔性,并且对此颇为建树。 在一堆晦涩高深的书籍里,问泽遗找到了个很贴切的比喻,和他当下境遇基本吻合 。 古籍里记载,如果将修士原本的修为比做白水,魔性功法就是往里头加了茶。 只要茶叶不去除,哪怕茶汤变多、替换掉水,都是无济于事的。 越看,问泽遗的心越往下沉。 原主变强心切,找的魔功千奇百怪又多又杂,想要化解体内魔功,还需要他花大量时间去研究和了解。 可他只剩下三年命了,哪来的大量时间。 【宿主,炮灰生存的难度就是很高,您加油嘛!】 可就算问系统,想省电的系统也说不出个破局的所以然,每次都是些鼓励的话。 问泽遗合上医术。 既然本暂且难治,那就明日接着寻治标的办法。 能多拖一年就多活一年,只要活着,怎么都是赚的。 他边想着,手边搭上未整理的书堆。 温热指尖触碰到一本破破烂烂的典籍,问泽遗瞬间感受到股难以忽视的炽热。 垂眸,入目是金红的火焰。 好端端的书竟然在自焚,而且已经烧了小半本。 瞳孔微缩,问泽遗连忙抓起那本燃烧着的书,让它远离书堆。 他是火灵根,所以根本不怕火烤,但其他脆弱的书籍就说不准了。 哪怕他动作已经够快,还是有堆叠在最上的两本书受到牵连。 好巧不巧,其中一本被殃及的书似乎还是讲去除魔性的。 问泽遗想用内力压制住火焰,保存下证据,可手中的书不正常地灼烧着,转瞬化成了灰烬。 显然是有人动了手脚。 幸亏堆着的书不是最珍贵的那批,损失也算不上惨重。 问泽遗将手中残存的灰烬收集,随后佯装若无其事,退回桌边闭眼假寐。 他不着急,有的是人急。 还没过去一个时辰,外头的人就坐不住了。 内阁的门轰然打开,兰山远和谷雁锦都到了,而明蜀自然也跟在他们身后。 兰山远的态度不好琢磨,可谷雁锦看着还带了起床气,她表情十分不耐,像是被强拉过来的。 “什么事?”问泽遗假装懵懂无知。 “回副宗主,我闻到里头有纸灰的味,可又进不来。”明蜀转着眼珠。 “怕是典籍着火,您再遇到什么危险,所以自作主张喊来了宗主。” 谷雁锦迷迷糊糊睁开眼,不满地扫了眼明蜀。 既然只要宗主来,大呼小叫把她也连带上,是为扰她清梦吗? 本来谷雁锦就被尘堰的病烦得焦头烂额,这下更是没了好脸色。 “真是好鼻子,确实莫名有几本书起火,但火烧的时间很短。” 问泽遗将被殃及的书摊开放在众人面前,随后打开布包,露出里头已经被烧成灰的经书。 兰山远接过布包,端详了半晌。 书烧得太彻底,压根看不出上面是不是被动过手脚。 “应当是意外。” 他沉吟片刻:“也不是要紧事,其他典籍没大碍就好。” 此话一出,谷雁锦打哈欠的动作都僵住了,脸上表情耐人寻味。 虽然她也不信是问泽遗闲着没事烧书玩,但宗主这话也太偏心了些。 再怎么说,这三本书都够有些小宗门一月开销了。 “怎么会?”明蜀见兰山远想要轻拿轻放,险些急眼,“典籍放在内阁,按理来说.......” 发现其他人都在看他,明蜀气焰变弱,讪讪小声道:“我师尊说,内阁的书都很安全,不会无缘无故自焚。” 谷雁锦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明眼人都知道兰山远不想追究问泽遗,就他好似还长着嘴,一个弟子妄议副宗主。 “明蜀说得也是。” 明蜀的态度反倒正中问泽遗下怀。 他勾唇:“的确应该彻查清楚,不能因为我是副宗主就例外。” “省得到时候,有人觉得是宗主在包庇我,给宗主招事。” “可以,你打算怎么查?” 兰山远认真看向问泽遗。 “其实也不麻烦,直接看这几日藏书阁发生了什么就好。” 问泽遗的话一出口,除去兰山远,几人脸色皆变。 兰山远眼中兴味转瞬即逝。 他没有信错人。 “内阁没有寻踪镜,所以我从寝居里取了一个,用于记录这几日清点经卷的流程,以防出现纰漏。” 问泽遗的右手还缠着黑色的蛟绡,他手指清点,原本拜访砚台的地方立刻出现了镜面混浊的法器。 法器正面闪过流光,又瞬间变得清晰。 寻踪镜只能记录近五日的内容,但也已经足够了。 他将寻踪镜捧给兰山远,恭敬道:“请大师兄过目,好揪出幕后黑手 。” 早就知道明蜀手脚不干净,虽然有玉牌才能进入内阁,但他若是受到尘堰指点,完全可以使用尘堰的玉牌浑水摸鱼。 所以问泽遗多留了一层心,寻踪镜的位置恰好能把书堆、书桌都完整拍入。 只要是尘堰动的手脚,一定有迹可循。 兰山远也很上道:“我定然会彻查清楚。” 再看明蜀,他已经没刚才那般活络,反倒是副如丧考批的模样。 现在的明蜀怕是吓一吓都能招出罪过,但问泽遗饶有兴趣收回模样,不再逼问。 希望尘堰的爱徒被抓,他还能安稳养病。 而他因为避嫌,只能悠哉悠哉回小居补觉,收获了也想回去休息的谷雁锦嫉妒的目光。 嫌犯还这么逍遥,问泽遗怕是独一份了。 尘堰神隐了好多天,这时候倒是动作很快。 问泽遗没安心休息几个时辰,就听到小居外头一阵吵闹。 谷雁锦估计是找到借口偷闲成功,已经不在人群中,她原本站的位置,换成被两个徒弟搀扶着的尘堰。 尘堰在四人中修为最低,但徒弟却不少,一个被惨兮兮抓着,另外还有一群赶着伺候他。 反倒是兰山远和问泽遗身边孤零零的。 “二师兄怎么成了这副模样?” 问泽遗打量了半晌,确认这骨相是尘堰没错,可这皮囊怎么干瘪了这么多。 尘堰是标准的壮汉身量,现在却已经偏瘦了,瞧着和狼骨峡的灾民似得。 他现在相信尘堰这不是病,而是确实遇到咒了。 尘堰没有理会他的疑问,脸上哀戚,声音嘶哑:“是我这徒弟犯了蠢事,还险些误会了四师弟。” “误会?” 问泽遗面露疑惑:“师兄这是什么意思?” 尘堰重重叹了口气,险些双腿软得站不住,被几个徒弟慌忙扶住。 “师尊您冷静些,明蜀师弟他鬼迷心窍,您不能因为他伤到身体!” “问师叔,您别怪罪师尊了,他在病床上听说师弟犯事,差点气晕过去......”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好不热闹,字里行间把尘堰摘得干干净净,锅全扣在明蜀身上。 问泽遗听得脑子嗡嗡作响,干脆挑了重点:“所以书籍着火是是明蜀做的?” 聒噪的弟子们顿时安静下来。 “是。” 还是兰山远说清了来龙去脉。 明蜀有些心眼,还披着能隐身的袍子方敢进入内阁,可他的喘息因为紧张变得过于粗重,被镜子尽数记录。 是明蜀偷偷把炼丹剩下的药粉涂在书封上,这种药粉遇到温度变化就极其容易燃烧,这才让书籍看着像自燃。 明蜀跪地不语,一副忏悔知错的模样。 “可他没有玉牌,是怎么进入内阁的?” 抢在兰山远之前,尘堰痛心疾首:“是这孽徒嫉妒四师弟的天资,所以偷了我的玉牌混入内阁,想要暗害四师弟!” “若不是我生了重病,定然不会让他有机可乘。” 尘堰说着说着,也不知道是真的演的,又开始变得不清醒起来,嘴里嘟嘟囔囔着胡话。 他的弟子们担忧地看向问泽遗,祈求道:“师叔,师尊他真的受不住了。” 这么一说,反倒问泽遗成了得理不饶人。 尘堰这些天重病的确是事实,连谷雁锦都可以作证,大庭广众下为难病人,难免落人口舌。 真是阴损的办法。 不管明蜀能不能成功,尘堰都可以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二师兄也是受了明蜀蒙骗,我自然不怪你。” 问泽遗当然不能让他得逞,看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明蜀:“不过明蜀的做法太阴损,理应受到处置。” 明蜀显然和尘堰达成了什么协议,怎么都不供出幕后主使来。 “那是自然。”尘堰应声,“但我和他师徒一场,他也没犯下大错,还请师弟留他一条性命。” 他哀哀就要跪下,徒弟们又是阵哭天抢地,把他扶起来。 “按照宗规处置就好。” 问泽遗走上前,吓得原本已经站稳的尘堰往后倒去。 众目睽睽下,他只是平和地拍了拍尘堰的肩膀,给他顺气。 “师兄,别太操心了。” “这几日宗门里的事,我会替你尽数料理好,你就安生休息,病好了再说。” 说罢,问泽遗后退半步,徒留尘堰惊疑不定。 病好了再说?恐怕到时宗门大小事务都归问泽遗管了! 问泽遗说得尘堰一口气没提上来,眼珠子爆凸,被一群弟子挨着,好半天才回过神。 尘堰已经后悔了。 这几日连夜噩梦摧残他的心智,导致他看到问泽遗抢了自己的差事急火攻心,弄出了不完备的决策。 虽然只是损失了个 15. 咒法 《三句话,主角受为我抛弃孽徒》全本免费阅读 [] 仰头看兰山远,他依旧模样纯善,安静又耐心等着问泽遗的答复。 “这......” 问泽遗罕见地失言了。 对双修好奇这种尴尬的理由,自然不能理所应当承认,显得他像个变态。 可要是说自己是对魔性感兴趣,兰山远保不齐会往下深究。 终于,在可能被当变态和容易暴露目的之间,问泽遗艰难选择了前者。 “我看这本书被烧,所以就顺手拿来看,师兄来的时候恰好看到这页。” 他又重复道:“我也不是特别好奇......双修之事,只是恰好看到。” 兰山远了然:“我明白了。” “对此有好奇也是难免,但你是清修之人,缘分未到之前还需静心明道。” 问泽遗:..... 不,师兄您瞧着不太明白。 “是。”他屈辱地应下。 见兰山远没有刨根问底的意思,他赶紧转移话题:“这么晚了,师兄怎么在藏书阁?” “有事寻你,听闻你还在内阁,所以就进来了。” 兰山远又扫了眼问泽遗手边被烧得焦黑的书。 问泽遗压根不敢看这本医书,只是侧目看着桌脚放置的镇纸:“师兄有何事找我?” “之前明蜀构陷你,宗门对他已经惩处完毕,依照宗归,二师兄也该受到责罚。” 兰山远垂眸:“但因二师弟的病情一直未见好转,所以也不好责他管教无方,希望你能理解。” “我非常理解。” 问泽遗很快从“双修”的阴影里走出来,给兰山远拉了把椅子过来:“毕竟偷玉牌烧经卷,也不是二师兄指使明蜀的。” 他语调轻飘飘,就像真的这么以为那般。 兰山远素来宽厚待人,其实就算他惩罚尘堰,也惩罚不出什么花来。 可能还是现在尘堰病得半死不活更折磨他。 兰山远接着道:“宗内本有两位掌事,二师弟重病无法理事,三师妹精力有限,操持太多事务已经力不从心。” 谷雁锦孤僻,让谷雁锦管些需要与人频繁接触的琐事,简直是折磨她 。 难怪最近见到谷雁锦,她都无精打采的。 问泽遗在心里默默同情了把谷雁锦,抿出兰山远的未尽之言:“所以师兄是需要我去帮二师兄,代行掌事的责任?” 兰山远颔首:“二师弟每日还有几个时辰清醒着,若是你觉得同其他修士接触、核算账务麻烦,也可以选择不接受,我再另寻办法。” 他语调中没太多倾向性的情绪,只是平静地叙述着事实。 “原本是想让你和二师弟多学些再插手宗门内事务,可现在情况紧急,我知道对你来说过于匆忙。” “我愿意。” 问泽遗看着他的眼睛,没有片刻犹豫。 “好。” 兰山远没有丝毫意外,仿佛早知道问泽遗的答案,从袖中取出卷玉帛。 发出淡淡金光的玉帛上涌动着悬浮的字,上面记录着宗门之中大大小小近期要完成的事务。 “这是副宗主本该持有的玉帛,现在交还给你。” 兰山远罕见地喊了他的名字:“泽遗,不要再让我把它收回。” 原主因为玩忽职守,玉帛让兰山远没收,保管了二十来年。 而现在,这份被玉帛一起带走的信任,也重新交还到问泽遗的手中。 问泽遗起身接过玉帛:“我会履行副宗主的责任,定不负宗主所托!” 兰山远眼含淡笑收回手,如同殷切嘱托完的兄长。 有兰山远盯着,问泽遗也不好久留。 他收拾了下桌面,顺道把刚才看的药书悄悄压在书堆底下。 抬起头,兰山远正微笑看着他的动作,欲言又止。 问泽遗的罪恶感更强了,道了声师兄再见,匆匆离开了内阁。 兰山远却没走。 他看向掌心,其中不知何时躺了张银蓝色的符咒。 修长的手指微微摩挲符咒,原本一直藏于袖中的符被小心收到纳戒里。 而另一张写着“尘”字,画着诡异符文的土黄色符咒四分五裂,在碎片落到地上之前,就风化成灰。 兰山远在长明灯照不到的阴影处静静站了会,拂袖而去。 【亲爱的宿主,系统温馨提醒您不要作死,不要接受主角受送来的任何礼物......】 和问泽遗这些天相处下来,勉强搞清楚他行事风格的系统走流程劝着他 。 问泽遗压根不听,所以它也就意思意思警告两句,就躺平摆烂开始省电。 “我的东西被他没收了又送回来,也能算他送我礼物?”问泽遗敷衍着系统。 “与其担心我和兰山远发生什么,你不如想办法查查沈摧玉现在在哪,好让我有防备。” 【我才不知道!】 系统气急,破罐子破摔。 这届宿主太难带了,每天不是想坏主意,就是要套它的话。 它绑定的都只是个炮灰,哪能随意获取主角攻的行踪。 【宿主这么关心沈摧玉的行踪,有本事就自己去查。】 “行啊。” 问泽遗目的达成,笑眯眯地应下:“那我自己查,你就别多嘴了。” 【你,你!】 发现被耍的系统吱哇乱叫,一怒之下选择关机。 没了系统插科打诨,问泽遗脸上的笑意渐淡。 最近他过得还是太顺了些,顺得他都觉得不 16. 收徒 《三句话,主角受为我抛弃孽徒》全本免费阅读 [] 半月后。 “真是羡慕你这体质。” 谷雁锦松开手冷冷道:“半死不活又杀不死,调养下就转好。” 听到她的风凉话,问泽遗反倒放松下来。 这具身体脆弱但难杀,眼下./体质停止恶化,甚至还在缓慢变好。 已经入冬,问泽遗畏冷,寝居里全是取暖的法器,甚至他桌上都摆了只冒出火苗的小暖盆。 谷雁锦待了会就隐隐觉得热。 偏偏问泽遗和没事人似的,还裹得厚实,原本苍白的嘴唇终于显出红润来。 “我得去找二师兄了,你好自为之。” 她扫了眼问泽遗堆在桌上的公务:“若是忙不过就来找我帮忙,别又把自己身体弄垮。” 正如兰山远所说,尘堰是中咒,而不是生病。 连药修门派莳叶谷里头的药修都对尘堰的病束手无策,问泽遗早已不是宗门里头病情最危急的了。 “我会注意分寸,师姐先去忙要紧事。” “师叔可真不像有分寸。” 青藿替谷雁锦收好药箱,笑道:“否则宗主也不会不放心,总往师叔这儿跑。” “青藿。” 谷雁锦哭笑不得,看着自家古灵精怪的小丫头。 孩童就是不记事,几月前还怕问泽遗怕得不得了,现在就敢和问泽遗说玩笑话了。 但她不得不承认,问泽遗眼下的性子,比之前亲和千倍万倍。 “嘘。” 问泽遗从抽屉里拿出只编得精巧的蝈蝈,递到青藿手上,眨了眨眼:“给师叔点面子。” “呀!”青藿惊喜。 她看向谷雁锦,谷雁锦咳嗽了声,默许她收下问泽遗送的小玩意。 “谢谢师叔。” 青藿认真道了谢,不忘改口。 “师叔是宗里最有分寸的人!” “这才对。” 问泽遗凤眼微挑,原本是高岭花的长相,生生给他弄出几分俏皮。 “你修身养性到开始做草编了?” 谷雁锦好奇。 问泽遗拉开匣屉。 原本塞满短刺匕首的地方,如今半边放着笔墨纸砚,半边放了许多凡间才有的草编。 茂盛的野草随处可见,但把野草轻巧编成小动物或者蝈蝈笼,得需要手很巧才行。 谷雁锦无语凝噎。 修士保留些之前的爱好很正常,但多数人都只是盘个菩提奏个琴,最多贪点口腹之欲。 宗门里的大魔头爱上编草和作画,传出去也不知道是美谈一桩,还是会丢他威名。 她扯了扯嘴角:“宗主最近来你这来得勤,你不会把这玩意送给宗主吧?” “是送了。” 问泽遗理所应当道。 谷雁锦沉默。 她经不想去细究大师兄有没有惯着问泽遗,收下这种孩童才喜欢的草编。 但她怀疑问泽遗用来做草编的野草能长久保持绿意是因施过术法,甚至都可能有大师兄的手笔。 反正修身养性也有助于他病情恢复,随他们玩去吧。 谷雁锦左手提着药箱,右手拎着被问泽遗的抽屉诱惑的自家徒弟,恍恍惚惚踏出了门槛。 持明宗真是乱套了。 问泽遗合上抽屉,接着开始核算这半月的宗门账务。 他现在太穷,所以只能找点成本低的娱乐方式。学过画的人多数手巧,所以草编对他来说不算困难。 当然,这只是在繁忙公务外调剂身心的手段,收拾尘堰留下的烂摊子才是正事。 不查不知道,一查不得了。 尘堰管账的这些年来,大的账务没出过错,但总会少些小账。 可这小账的“小”仅是对于持明宗这种大门派来说,真要去核算,一次甚至也有几千上万灵石。 修真者多数不拘泥俗物,也不想管理俗世,这也是尘堰能够瞒天过海多年的原因。 而尘堰在宗内培养的势力把浑水搅乱,对他的询问含糊其辞,为问泽遗增加了不少阻碍。 兰山远和他最近往来密切,也更多是因为这些陈年旧账。 过去半个时辰,三个修士来到问泽遗的小筑外的石亭。 他们各个都惴惴不安,彼此间交换着眼神。 谁都清楚问泽遗喊他们来的目的,是为查之前的烂账。 又过去一刻钟,问泽遗才姗姗来迟。 石亭和小筑都在湖心,有相连的长石阶,远远能看见他身上又加了件披风,从枯荷丛中穿过。 褪去伤病的影响,高阶剑修的呼吸都极慢,因天冷呵出的白雾汇聚不成型。 问泽遗精致的脸上无过多表情,宛如尊精巧傀儡。 “副宗主。” 他这般模样,吓得修士们纷纷行礼。 问泽遗抬眸,浅色的瞳冷冷扫过几人,三人高矮胖瘦不一,却无人敢与他对视。 他们心凉了半截。 砰的一声,一卷云绡扔在桌上。 书卷摊开,上面朱笔批画触目惊心,一笔笔灵石罗列得清晰。 几人都呆住了,谁也没想到从没管过账的问泽遗能这么快整理出账目纰漏。 “你们谁来说说,这是怎么回事?”问泽遗冷声。 三人中间最高的哆哆嗦嗦收住长卷,嗫嚅着不敢出声。 化神修士的压迫实在太强,他心惊胆战得快要哭出来。 分明听说问泽遗这几日性子转好,怎么还会如此咄咄逼人。 问泽遗压根没打算等他们狡辩。 “你们管不好账,那就别管了。” 他终于露出个笑,只是笑意极浅薄:“我会在三日内寻新人去替你们的位置。” “我,我们是掌事挑的.......” 矮个的修士试图狡辩。 “所以呢?” 问泽遗漠然:“尘堰挑的你们,与我何干?” 前些天和这群尘堰的人好声说不听,还明里暗里拦着他办事,那就别怪他不客气。 三个修士抬不起头来。 “回去后都在寝居禁足,别想着耍花招。” 带着护手的手在几处标红的账目上点了点,问泽遗对面的人脸色越来越白。 “否则我会依宗规从重处理,并把你们干的好事昭告全宗。” 问泽遗收回手,声音变轻。 “别和我说不是你们做的,若不是你们的手笔,难道是掌事指使?” “不,不是掌事。” 管账的修士们吓得连连否认:“是我们看得不仔细,才算了错账 17. 元神 《三句话,主角受为我抛弃孽徒》全本免费阅读 [] 铸月瞧着悠然喝茶的师兄弟,哑然失笑。 到底是一个宗门出来的,居然还有几分相似。 “也对,师徒缘分强求不得。” 药修转开话头,又说了些尘堰的情况,多数是兰山远在同她一问一答,问泽遗在旁边安静听着。 听到尘堰的病情没有好消息,他就放心了。 终于,铸月看向问泽遗,说起正题。 “言归正传,其实我特意邀二位前来,是有要事相求。” “铸月长老请说。” 莳叶谷派药修不遗余力诊治尘堰,虽然没有缓解他的病情,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带头的铸月无疑是持明宗的座上宾。 铸月犹豫了片刻。 “莳叶谷想请问副宗主出面,去南疆诛魔。” 她并非以自己的名义,而是以宗门的名义,可见事态严重。 问泽遗蹙眉:“南疆有魔患?” “正是。” “不知问副宗主是否还记得老魔尊?” 老魔尊穹窿在位时好战嗜杀,而后被持明宗带领仙门斩于北境。 这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久到那时兰山远都只是个内门弟子,问泽遗还没有出生。 继位的新魔尊和仙家依旧对立,却也因忌惮仙家懂得谨言慎行,此后八百年未曾起大波澜。 “自然记得,可老魔尊被封于北境寒池,为何与南疆扯上干系?” “化神魔族的魂魄如同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铸月叹息。 “他千年前曾到过南疆,将一魂一魄藏在南疆市井之中,魂魄温养千年,近些天开始不安分起来。” “莳叶谷虽没确定元神的具体位置,但可以肯定老魔尊魂魄还存于世。”铸月语调中带了无奈。 “南疆宗门多数善医术与巫蛊,可老魔尊是剑修,故寻觅和斩杀魂魄都需精通剑术之人。” 问泽遗了然。 天下高阶剑修屈指可数,同他般逍遥惯了,可以随意离开宗门前往南疆的更是少之又少。 “依照您的意思,我不光需要斩杀魂魄,还得先寻到魔尊魂魄?” 铸月语调艰涩:“是,魔尊魂魄藏得很好,莳叶谷寻不到具体的位置。” 她不敢直截了当拜托问泽遗,就是因清楚这个任务并不简单。 可除了问泽遗,他们找不到第二个合适人选。老魔尊兴风作浪,头个受害的就是莳叶谷。 “您作为药修应当清楚,我的身体其实称不上好。”谨慎起见,问泽遗并未当场给出答复。 “魔尊残魂少说也是合体修为,去往南疆于我来说非常危险。” 残魂会继承魔尊的部分能力和记忆,但会比魔更加缺乏理智,遇到后只能用暴力镇压。 “我明白,问副宗主可以慢慢考虑。” 铸月起身,苦笑:“若非实在走投无路,我也不想为难问副宗主。” “只要副宗主愿意出手相助,不论结果,往后持明宗需要何种灵药,莳叶谷都有求必应。” 莳叶谷是最大的药修门派,铸月开出的条件不可谓不丰厚。 但她认为,这都是值得的。 这些日子的所见所闻让铸月相信,问泽遗囿于自我多年,但一朝醒悟,仍旧是正道年轻修士中最锋利的剑。 他敢于挡在西寰的万年魔兽跟前,自然也有能力和魔尊叫板。 利剑出鞘,百难皆平。 铸月先行离开,留下问泽遗和兰山远坐在同一边。 “师兄,你怎么想?” “我觉得皆可。” 兰山远垂眸:“不过看起来你早有决断。” “我想去南疆。” 被看出心思,问泽遗失笑:“果然被师兄给看出来了。” 其实从听说所谓的魔是老魔尊魂魄,他就有了不得不去的理由。 原主修炼的魔功多来自凡间,很多他自己都弄不清,导致问泽遗对于体内魔功的探索已然陷入瓶颈。 不弄清楚魔功就无法化解,可仙家的书里不会提及魔功。 而北境和南疆是魔族聚居的地方,老魔尊更是掌握最多魔族心法的魔。 如果能找到老魔尊的残魂,再想办法从意志涣散的残魂那里套到魔功路数,无疑是化解他体内魔性的捷径。 就算老魔尊那套不到,南疆的市井间也极大可能会有线索。 更何况莳叶谷开灵药当条件,也能帮他进一步稳固心脉。 当然这两层原因不能告诉兰山远。 “师兄也知道,我向来不是什么安分的性子。” 兰山远沉吟片刻:“既然如此,那我随你同去。” “师兄随我去?” 问泽遗睁大了眼,以为兰山远也学会开玩笑了。 他相信铸月只想把他借去西寰,压根不敢把主意打在兰山远身上。 这可是持明宗宗主,平时没有大事就得一直坐镇持明宗。不过是一缕不知方位的魔尊魂魄,还没掀起气候来,完全不值得兰山远亲自出山。 “分裂元神与你同去。” 兰山远看着问泽遗:“师弟身体虚弱,若是孤身犯险,想必三师妹也不会放心让你离开。” “有我的元神在身边,你要是遇到险境,也可以有人照应。” 术修一过分神期,就能随意分裂自己的元神,兰山远这种水平的修士别说分出去一缕,分千丝万缕都不成问题。 问泽遗暗暗松了口气。 好险,原来师兄只是关心师弟而已。 等到南疆真要搜查魔功,再想办法把兰山远支开就行。 说定之后,下一步就是告知谷雁锦。 谷雁锦为宗门上下身体康健操碎了心,原本就被尘堰惹得心烦,听到问泽遗又要跑出去瞎闹,就更不乐意了。 “你自己数数看,你才回来几个月?” 她忿忿道。 “师姐息怒。” 问泽遗赔笑:“你炼药缺什么,我到时候和莳叶谷全都要过来。” 除魔是好事一桩,谷雁锦的不满来得快,去得也快。 她原本的家人就是被魔杀死的,谷雁锦拜师后发现没有修剑道的天赋,选择学医救死扶伤。 所以能看到问泽遗的剑指着魔,而不是指着其他门派的剑修,谷雁锦好气又欣慰。 左右是要看师弟去南疆了,谷雁锦扔给问泽遗张方子:“既然莳叶谷欠你个人情,那就去和莳叶谷把这些都要过来。” 问泽遗扫了眼,是谷 18. 纳戒 《三句话,主角受为我抛弃孽徒》全本免费阅读 [] “我在闭关。” 似是明白他的疑惑,兰山远接着道。 “元神会随你去南疆,你走时我就不送了。” 问泽遗诧异:“师兄怎么突然闭关?” 以往宗主闭关都会提早至少半月传出消息,可这回兰山远闭关,似乎宗内无人知晓。 放眼修真界,突然闭关的大能不是没有。 可他们要么是突然感知到天地灵韵,即将突破境界,要么就是身受重伤或遇到死局被迫闭关。 “前日我忽有预感,是境界将破。” 兰山远声音如常,听着不像遇到了麻烦,却也没有喜悦之情。 “恭喜师兄!” 问泽遗放下心来,赶忙道贺。 兰山远眼下已经半步成仙,随时都可能突破某个关窍。 他的境界越高,越能远离沈摧玉那孽徒。 “那我便不打扰师兄了,此去南疆,定会万事谨慎。” “好。” “给你准备的纳戒放在三师妹处,里面有方便除魔的法器,到时你同她要便好。” “我有盘缠,不用麻烦师兄......” 问泽遗还没说完,元神忽闪忽闪逸散成银灰色的光晕,消失在半空中。 闭关途中与外界联系突然切断再正常不过,可问泽遗还是觉得古怪。 虽然听着和平时态度别无二致,但今天的师兄有些焦躁。 突破境界只能靠自己,别人也帮不上忙。 被注视的感觉消失,问泽遗的步子轻快了些,他重新开始盘算起把账务交给哪个修士更稳妥。 五日后,万年松下,宗主居处。 小筑从里到外设了八重禁制,连只灵雀都难以飞入。 小筑中央,法阵发出浅墨色的光亮,中央的白衣修士,一动不动。 距离上次与问泽遗沟通已经过去五日,兰山远终于睁眼。 他的神色晦暗不明。 无形的力量宛如桎梏,将他的修为恰到好处压制在即将飞升,无法再往前进半步。 上苍频繁降下召他飞升的感应,可书的剧情横亘在中,他让无法触碰飞升的门槛。 【宿主,请您不要试图突破境界了。】 系统忍不住劝他。 【书中写您半步成仙,您就暂时只能到半步成仙。】 毕竟兰山远再厉害,也都只是为了他和沈摧玉的感情服务。 兰山远不语。 【您不要再执迷不悟了,不如就暂时先服从......啊啊啊啊!!!】 系统话没说完,便传出惊慌的尖叫。 它宿居的识海突然动荡不安,强烈的负面意识扭曲地朝它扑来,化神期修士的情绪险些摧毁它的数据库。 毫无征兆地,刚还安安静静的兰山远对它起了杀心。 可动荡只是片刻,眨眼间,兰山远的识海再次恢复一片死寂沉沉,所有情绪藏入无波的水面中。 这就是它的宿主,识海荒芜,行为诡谲。 兰山远步步为营,却也偶会控制不了病态的情绪。 攻击系统是要受罚的,但劫后余生的系统慌忙收起要惩罚兰山远的念头,果断选择忍气吞声。 比起惩罚宿主,还是统命要紧。 兰山远缓缓站起身,这次小境界突破失败,导致他略微受到反噬。 鲜血从他唇边流下。 兰山远不在意地擦拭干净,径直走到法镜前。 法镜连通他的元神,里头赫然是南疆的大好风光。 问泽遗已经到达南疆,他乔庄打扮了一番,将自己少见的银发银瞳变黑,脸也施了易容,同原本的长相只有五分像。 但哪怕只有五分像,还换了身低调的黑衣,他走在路上还是极其惹眼的。 兰山远的元神安静飘在他身后,除去问泽遗,没有人能看见其实体。 人们摩肩接踵,问泽遗压低斗笠,确认跟在后头的元神没掉队,才走得更快了些。 【宿主,兰山远送你纳戒,你就不能不收吗?】 系统不满。 兰山远也真是,宿主就出个小远门,至于还专门给他弄个装行李的纳戒吗? “不能。”问泽遗用心声答。 现在他都穿过宗门大阵来到南疆,系统现在要他还回去,实在是强人所难。 【好吧。】 早已习惯的系统声音平淡。 它本来也没指望问泽遗还回去,就是走个流程。 【收纳戒就算了,您能不能把兰山远的魂还回去?】 自打宿主来到南疆,那团光球就寸步不离跟在宿主。 如果说收纳戒只是师兄对师弟关照,那这可是主角受的魂,只有主角攻能有这种待遇。 问泽遗纠正道:“那是元神,不是魂。” “而且现在还回去也不妥,人生地不熟的,元神迷路了怎么办?” 系统:....... 胡言乱语,化神修士的元神怎么能迷路! 【好吧,请宿主在我关机休眠的时候再打开纳戒,或同元神交流,避免刺激到我。】 【我处理器不太好,怕被气得回去保修,保修很浪费积分的。】 系统低声下气。 “自然可以。” 问泽遗欣然应允,停止内耗的系统也心满意足关了机。 只要它看不见,宿主就没有和主角受来往密切。 完美! 问泽遗打开皮卷地图,反复确认这儿正是南疆魔气最重的地方。 此处名叫南垣城,为南疆与中土的接壤之地,人妖魔三族混居。 人与魔不好分辨,不过他被传送到荒郊再走入城镇,一路上就见到了许多妖族。 在持明宗多日的调养起了效果,冬日依旧植被茂盛,潮湿温暖的南疆并未带给他身体多大不适。 问泽遗此行是低调前来,除了莳叶谷的几个长老无人知道。莳叶谷离南垣还有百里路,他不打算留宿莳叶谷。 这附近倒是有些几个小宗门,但多数都被原主打过一通,甚至有个少主被原主揍成过猪头。 厚着脸皮跑去人家那借住,他晚上睡觉都不敢闭眼。 问泽遗收好皮纸,跟着人流找到南垣城最热闹的市集,然后在附近寻了家顺眼的客栈。 “掌柜的,我想在这先住一晚,要暖些的屋。” 他的私房钱很少,但住店是绰绰有余。 灵石是最好使的货币,掌柜瞧见他手里亮晶晶的灵石,笑得牙不见眼。 “好嘞,贵客稍等!”他搓了搓手,拽来个小二去收拾上房。 趁问泽遗等待的间隙,旁边两个说闲话的妖修姑娘好奇往问泽遗的方向看。< 19. 说书 《三句话,主角受为我抛弃孽徒》全本免费阅读 “吼————” 草木飞扬,五百年犀角魔兽被轻松撂倒在地,发出闷响。 银蓝光掠过,问泽遗转了转手中的匕首,利落地一刀封喉。 手起刀落,鲜血四溅。 见过万年魔兽,对付小体型的百年魔兽,甚至都不用他拔剑。 鲜血溅在朽苔和落叶上,两米高的魔兽挣动了几下,很快便没了动静。 问泽遗被血腥味呛得轻咳了声,狭长的眼微微眯起。 他已经适应了修者的生活,可猎杀魔兽终究还是让人生理不适。 暂时没找到老魔尊的线索,问泽遗便用闲暇时间揭了城里的悬赏赚点小钱。 寻找魔兽的踪迹对他来说轻车熟路,再狡猾的魔兽也逃不过剑修的眼睛。 除掉吃了近十个孩童的魔兽,还能得一千上品灵石做赏钱,简直是一箭双雕的好事。 五百年魔兽的血肉还卖不出价,问泽遗半跪在地,只切下魔兽的兽首。 看了眼身畔的元神,这几日兰山远都没通过元神联系他,眼下元神还是副迷迷糊糊,不开灵智的模样。 “师兄,你那还好吗?” 兰山远的元神不答,只是沉默地跟在他身后。 问泽遗习以为常。 若是这两日兰山远再没反应,他得去给谷雁锦传消息询问。 他俯身用山野间溪水洗净刀上的血迹。刀尖上的血很快就顺水流走,可沾染在手套上的斑斑血痕极难清洗。 问泽遗无法,只能先将手套褪下收好,随后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幕篱蒙面,带着兽首回城复命。 悬赏是城主府发的,当值的巡卫见着问泽遗把兽首掼在地上,嘴都合不拢了。 这魔兽狡猾又谨慎,屡屡犯事食人,之前还从城主组织的围剿中脱身。 十来人都制服不了的魔兽,居然让眼前的青年一人制服。 而且青年衣着整齐,身上只有极淡的血腥气,丝毫没有经历一场恶战后的狼狈。 这是仙家人。 巡卫们交换个眼神,离得近的接过榜纸:“少侠仁义,犀角兽除,是了却南垣城一桩心头大患!” 问泽遗不语,他凶名在外,怕说多了话声音让人给认出来。 巡卫以为他是生性冷漠不爱言语,忙将赏钱双手奉上,歇了请他同城主一叙的心思。 “这是少侠应得的灵石。” 问泽遗微微颔首。 “多谢。 ” 离开前,他抽空打量了圈城主府。 府内装潢华丽,小厮们皆态度松弛,巡卫也有条不紊,整体气氛松弛,不像是发现城中有魔尊踪迹的样子。 看来莳叶谷暂时没打算把这事告诉凡人,他的调查也更能掩人耳目。 一颗上品灵石顶十颗下品灵石,问泽遗只忙活一上午,挣来的足够他在城中宽裕地生活段时间。 该去哪里寻魔尊的踪迹呢? 他所处的位置在皮卷地图上,只是成片黑雾。 形形色色的妖族、人族和隐藏其中的魔族与他擦肩过,南垣城中各类气息鱼龙混杂。 他走了一段路,在人群细碎的低语里捕捉到了线索。 “你们说,老魔尊会不会最近真跑到南垣来了?” 一个瞧着只有筑基修为的剑修和身边的兽修扯闲话。 兽修不以为意:“老魔尊不是早死了吗,别听那说书先生瞎说,都是茶馆的噱头。” 什么魔尊仙尊的,离他们可太远了。 流言蜚语在民间传播的速度极快,百姓们甚至可以赶在官家察觉之前得知八卦。 但相应的,民间流出的消息九成不靠谱。 和魔尊有关,问泽遗还是留了心眼。 南垣城叫得上号的茶馆不多,轮番过去探查也用不了多久时间。 “师弟。” 他正打算寻去茶馆的路,身后传来极小的声音。 问泽遗回眸,惊喜:“师兄?” 浅墨色元神似是和兰山远本人连上,此刻终于开了灵智。 元神周边萦绕的魂火极弱地摆动了下。 为不引人注目,问泽遗引着魂火来到处无人暗巷里:“这些天联系不上师兄,还好师兄没出事。” “一切皆好。”兰山远语调温和。 “只是闭关期间摒除外物,所以才没和元神通感。” 他声音如常,却绝口不提突破境界的事。 问泽遗清楚这回突破是失败了。 化神期修士突破失败是常事,心照不宣没再往下问,同他简要说明当下情况。 “暂时还没寻到魔尊残魂的踪迹,但我猜他藏得离我们不远。” 黑雾最浓重的区域在南垣城正中,正所谓大隐隐于市,魔尊藏身于市井间的概率极大。 “师兄与魔尊交过手,觉得他的残魂会以何种样貌存在?” “他行事张扬喜喧闹,在位时就曾屡次易容,去往凡间兴风作浪。” 兰山远温声:“如果真藏匿在人群中,大抵是化作人形。” 仙魔不两立,修真者都见过老魔尊的画像,也从自家师兄姐和师尊那听说过老魔尊的武功路数。 问泽遗思忖:“谁都清楚魔尊的长相,可莳叶谷却没找出魔尊穹窿的确切位置,说明他哪怕变成人样,肯定也已经改头换面。” “师兄,我想先去茶楼打听消息。” “的确是眼下最好的办法。”兰山远赞道。 说走就走,问泽遗带着元神穿过纵横的街巷,今日是个艳阳天,暖意驱散寒病,他的脚步愈发轻快。 连过了几家小茶馆,里头都请不起说书先生,问泽遗便没驻足停留。 “未时到,今个有中土来的说书先生喽————” 锣声混在熙熙攘攘里,宛如落入沸腾油锅中的水滴。 问泽遗循声看去,不远处正是家两层竹搭的茶馆。 中土的茶楼讲究清净含蓄,偶有仙家会进去落脚。但南疆的茶馆不指望挣修士的钱,就图个热闹,铜锣敲得震天响,想不注意到都难。 “借过。” 问泽遗从看热闹百姓中间挤进去,还得时不时回头,留神光团有没有跟上来。 “不必担心。” 兰山远绕到他跟前:“我不会跟丢路。” “难为师兄陪我挤人堆了。” 忙乱中,问泽遗拍掉只鬼鬼祟祟伸向他钱袋的手,终于进了茶馆的门。 看热闹的百姓多,可真正有钱坐下来喝茶的人是少数。 问泽遗没有用灵石,而是递给小厮些灵石兑来的当朝铜币,假装成没修为的剑客,兀自寻处离说书人近的角落坐下。 他之前只有通宵赶稿才会喝茶,对茶也没讲究,趁着小厮还没过来,压低声音问兰山远。 “师兄你见识广,这儿什么茶好些?” “理应是当地产的垣春白,眼下正好为藏了半年,入口上佳的时候。” “那就来壶垣春白。” 问泽遗看了眼价钱,虽然贵,但还在他的接受范围内。 “好嘞!” 20. 庇护 《三句话,主角受为我抛弃孽徒》全本免费阅读 说书人很快揭过自身修为的话题,语调渐渐严肃起来,开始讲起魔尊的故事。 “如我刚才所说,我父亲是个元婴修士,他为突破境界,曾经在片乱葬岗内寻过机缘。” “也是在那,他救了落难的魔尊。” 台下安静下来,他们不懂修士会不会去乱葬岗找机缘,更不懂魔尊会不会落难到乱葬岗,只是觉得这题材有意思。 说书人声情并茂:“而后魔尊与我父亲同行过一段时间,哪怕不算是知己,也算是好友......” 后头的故事里有两人间的误会,有吵架和矛盾,但最终也都和解。问泽遗听了一两件小事,基本能猜出接下来说书人要讲什么。 都是些编造剧情的惯用技俩,而且都不高明,之前画过漫画的他再熟悉不过。 更让他在意的是说书人对于魔尊的态度。 不管是人是妖,对魔和魔修都没有好脸色。 而这个说书人提起魔尊却态度尊敬,仿佛在说一位自己熟识的长辈。 他虽然讲得绘声绘色引人入胜,但对魔的偏颇态度也引起台下的不满。 趁着说书人喝水润喉,台下一瘦削青年发出声音:“照你这么说,魔尊岂不是个好魔?” 他恨声:“我可不信有魔族会向善。” 他的话得到了满堂的赞同声。 魔族活跃于各地边境,因为自身生存的地方土地贫瘠,靠烧杀抢掠为生,南疆人苦魔久矣。 而魔族的心法更是阴损又强大,妖或者人修炼不光会魔化,还极其容易遭到反噬,所以不光是魔,魔修也会被瞧不起甚至驱逐。 人和妖勉强可以共处,但魔和魔修在人妖生活的地方,只能夹着尾巴做人。 场上闹腾得险些刹不住,问泽遗悄声问兰山远:“师兄,你觉得穹窿是怎样的魔?” “不算穷凶极恶,也绝非善类。”兰山远道,“他在位时无坑害俘虏、血洗宗门的劣迹。” “但他我行我素对魔族约束不力,导致三族矛盾不断。” 问泽遗若有所思。 如果穹窿真如兰山远所说,倒还真有可能干出撂挑子游山玩水的事来。 或许瞎编的故事里头真有几成真。 说书人面对骚乱也很镇定,他轻飘飘道:“我也不知魔尊是甚么样,说的全是父辈转述的事。” “还请各位放宽心听,要骂也别来骂我,是不是?” 他讨饶的模样惹来阵阵笑声,他重新开始讲,观众也重新安静下来。 问泽遗喝口茶。 说书人这熟稔的动作不是临场反应,而是早已练出的话术。 这个话本,他已经讲过许多次了。 “小二。” 他喊来个旁边打杂的:“台上这说书人有点意思,你们哪找来的?” 小二瞧见他递出的碎钱,立刻笑开花来:“他是前些天来的咱这,我们掌柜看他机灵,就喊来说几天书。” “茶客看腻了情情爱爱,就爱听这些!不光是咱们,其他地方也喊他过去说书,他抢手得很。” “其他地方是哪儿?” “东头那凤来酒楼。” 小二将碎钱收好,探头探脑看了圈,确认掌柜没在附近,才偷摸和问泽遗道。 “本来不该告诉您这事,毕竟他们有时也抢茶馆生意。” “多谢了。”问泽遗又给了小二点铜板,小二一高兴,连说书人的名姓和去凤来酒楼的时候都说了。 “这人叫宁康,大概再过半个时辰,他就得赶去凤来酒楼了。”小二把他当成哪家的公子哥,热情道,“需不需要我和他说下,让他过来见见您?” “不必,今日我同你说的话也别让他听见。” 问泽遗打发走小二,说书人的故事也到了尾声。 “终究是正邪终究不两立,两人选择分道扬镳。” 他们分开后过不了多久,魔尊身死的消息就传了过来,修士替他立衣冠冢,随后又踏上寻找机缘的路。 一死一活,又是一桩悲剧。 台下的人唏嘘不已,哪怕故事的主角是魔尊,挚友离散也让人感觉到惋惜。 “说起来呐,当时父亲不光立了衣冠冢,还用自己半身修为立誓,换魔尊残魂在数百年后得以重见天日。” 修士作思索状:“算算时候,也该是现在了。” 魔尊残魂现世? 台下哗然,但多数人都还在为刚刚的别离剧情惋惜,没把这小结尾放在心上。 问泽遗心中有了考量:“师兄,我等会得去凤来酒楼。” 原本宁康说的剧情,姑且还可以用巧合来解释。 可宁康一介凡人,怎么能如此精准地说出魔尊有残魂现世? 问泽遗怀疑他是真知道些什么。 街上打听到“魔尊现世”的传闻,怕是就来源于此。 “你觉得宁康有异?” 兰山远了然。 “只是些怀疑。”问泽遗直起身,“总归需要去证实。” 毕竟眼下也没更多适合追查的线索。 过了午时,南垣城的闹市人变得少些。 为不显得可疑,问泽遗等到说书人走了有两刻,才慢悠悠去找凤来酒楼的位置,顺便逛一逛偌大的南垣城。 沿路上都是百姓摆的摊子,买的各色手工品,藤编、木雕一类的居多,极具南疆特色。 可今个的天出奇热,拉客的商户都兴致缺缺,甚至有心大的席地而坐打起盹来。 问泽遗向来喜欢工艺品,原本在处卖傩面的摊子前头停留,前方突然发出惊呼声。 骚动越来越大,大到他无法忽视的程度。 “娘的,今个真是晦气!” “疯子、是疯子砍人了————” 惊呼声伴随着谩骂声朝着他的方向过来,问泽遗仗着长得高,逆着人流往前看去。 不远处,一个穿着像修士的人提着剑,摇摇晃晃地走在路上。 他步伐散乱,可但凡谁稍有靠近他,他便会疯了似的拿剑砍过去。 所有人都在躲避的就是他。 剑气冒着不正常的黑雾乱流,吓得步子慢的孩童和父母走散,跌坐在地。 他哇哇大哭。 “娘,我要娘.......” 居然是个小有修为的修士。 问泽遗从他的衣着和剑气粗略估计,这是个金丹期的剑修。 而他这副周身魔气缭绕样子,像是修魔被反噬了。 剑修因为神志不清动作踉跄迟钝,只要不和他正面交锋,就不会陷入危险。 问泽遗在南疆本不想管事,但眼见着这剑修被幼童的哭声吸引,睁着发红的眸子看向幼童。 孩子哪里懂危险时候不能出声,被吓得哭得更厉害,彻底没了起身的力气。 问泽遗将铜板快速塞给收拾摊位打算逃跑的老人,随手从摊位上拽了个鬼面。 这面具红面獠牙,怒目凶神恶煞,刚好能遮住鼻梁往上的半张脸。 戴着鬼面,头上还有斗笠,这下就算是持明宗人来了,都未必认得出他。 魔修往孩童方向过去,手中的剑反射出刺目的寒光。 一柄剑挡在蠢蠢欲动的魔 21. 娇纵 《三句话,主角受为我抛弃孽徒》全本免费阅读 街上全是对问泽遗的喝彩和叫好声。 趁着巡卫们手忙脚乱拖走修士,看热闹的人也散了些,问泽遗悄然消失在人群之中。 他刚藏了自己的功法,就算是其他门派修士赶来,也看不出是持明宗副宗主制服的剑修。 “修真者还是仁义之人多。” “对对,什么魔修?那黑衣大侠大侠三两下就给制服了!” 巷子外,人们还在热情地讨论刚才挺身而出的无名大侠。 亲眼所见的奇观,简直要比魔尊现世的流言还带劲! 过不了三日,鬼面修士制服魔修的美谈,就会传遍南垣大街小巷。 问泽遗将面具取下,压低斗篷,混入人山人海之中。 “忘记和巡卫讨回捆仙索了。” 那条捆仙锁还挺贵重,得要一千灵石。 问泽遗方才纷乱的心绪已然恢复,笑着和兰山远道歉:“等回去后,我从自己私藏里取条还给师兄。” “不必。” 元神说完,看到问泽遗打算朝着左边拐,含蓄地提醒。 “我们现在是往凤来酒楼去?” 问泽遗看了眼日头,又看了眼人潮涌动的方向,及时迷途知返朝右边走去。 南疆的街道四通八达,小巷七扭八拗,他差点走反反向。 还好兰山远方向感好。 “多谢师兄。” 元神展现不出表情来,可问泽遗没来由觉得,兰山远现在肯定在笑。 问泽遗心头仅剩的那点阴霾一扫而尽。 只要会把体内魔性斩草除根,师兄弟反目成仇的那日就不会出现。 凤来酒楼的招牌张扬,酒楼比茶馆占的地还大。 酒楼里头敞亮,中间支了个偌大的戏台,戏班子咿咿呀呀方唱到尾声。 问泽遗来的时候刚好,戏班唱罢还得小半个时辰,到时说书人得上场。 酒楼里的客人多,他还是多交了些钱,才让小二安排到离戏台近的地方。 这小桌在戏台左边,台上人不扭头看不见桌边人,但桌边人能把台上人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为了不显得突兀,问泽遗要来了菜单。 店小二热情介绍:“客官要不要来一份炸金蝉,这是咱们店超牌。” 炸金蝉就是炸知了,南疆毒虫多,反倒被手巧的南疆人做成了美味。 “不必。” 问泽遗草草翻了下,南疆的招牌菜他吃不惯,就点了些无功无过的炒肉、汤羹。 精明的小二立马看出他不是本地人,放弃推荐菜品,转而殷切地卖起酒来。 “咱们南垣的玉溪米酿是一绝,离了南垣,其他地方都喝不到正宗的了。” 问泽遗有些动心,他原本就喜欢隔十天半月小酌一杯,自从来到这本书里,他再也没沾过酒。 可惜他身体抱恙,也喝不来整壶的米酒。 拒绝掉小二的推销,他继续佯装出手阔绰的外乡公子,给了小二些铜板打发他。 小二见他给钱给得爽快,不光迅速满上了菊花茶,还在上菜时搭了杯米酒给他。 凤来酒楼生意好不是没缘由,掌柜很会拉拢回头客。 “客官要是喜欢,以后还在咱凤来楼!” 杯中米酒清澈,闻着米香澄净,应当度数不高。 问泽遗用谷雁锦给的药石测了下,确定饭菜和茶酒里头没毒。 “谷师姐说过,小酌半杯对身体无害。” 他用目光悄瞄浮在桌上的元神:“师兄,既然是酒楼好心赠予......” “眼下不在宗内,你想喝便喝。” 兰山远无奈:“但切勿饮酒后举止失态,我无法替你善后。” 他的顾虑不是空穴来风,原主酒量很差,喝完还喜欢耍酒疯。 醉醺醺的问副宗主被持明宗的人黑脸带走,也算是仙家们之前拿来作乐子的话题。 “师兄放心。” 问泽遗只是浅酌了口,发觉玉溪酿比想象中要烈些,便识趣地点到即止。 确实是好酒,往后有福再消受。 他酒品很好,可就是有个容易上脸的毛病。 哪怕人还很清醒,脸也会发薄红,看着像是醉了一般。 问泽遗本人长了副看着就喜欢拒绝别人的薄情相,醉后眼角发红,反倒是更加勾人。 这也是之前问泽遗喜欢在家独自喝的原因,去外头喝,总会遇到些误以为他头脑不清,跑来搭讪的人,男女都有。 他向来不喜处理这些事。 “小郎君。” 问泽遗正在把玩手中的药石,不远处突然传来阵娇滴滴的声音。 他赶紧低下头,装成没听到。 怎么都易容成这副模样,还有人来找他搭讪。 这般热情的女子,无疑是来自妖族。 三个面容相似,娇憨可人的狸妖少女眨着大眼睛,好奇地看向问泽遗。 她们族中很少有这般好看的男子。 凤目薄唇冷情相,瞧着就是高岭花。 她们一般不和陌生人族说话,可醉酒的高岭花真好看。 狸妖们也是瞒着自家爹娘跑出来玩,不去寻点乐子,这趟岂不是白出来了? 妖族比人更敏锐,方才三姐妹在街上闲逛,也遇到了剑修入魔,只是她们修为不够,只能躲得远远的看问泽遗救场。 现在在酒楼恰好碰到问泽遗,大姐隐约认出他就是那宛如神兵天降的剑修,只是不敢肯定。 妖族慕强,初出茅庐的少女又心性单纯,便大着胆子来找问泽遗搭话。 为首的狸妖性子外向,不顾身后两个妹妹不好意思地躲闪,大声道:“郎君,你长得比山顶的玉簪花还好看。” 还好酒楼人多,没有其他酒客朝着这边看来。 后面的二妹涨红了脸,抖了抖耳朵,因为喝多了酒,说出的话比大姐还要吓人。 “道长,你是哪家宗门的修士,有道侣吗?” 三妹瞧着只有半大,缩着头咯咯笑看热闹。 比起喜欢,狸妖们更多是觉得好玩和仰慕。 谁不爱看长得俊又厉害的修士呢? 问泽遗:....... 见过搭讪的,这么直白的还真是头次见。 眼见几个少女也没坏心思,他深吸了一口气,语调冷淡得能冻死溪里的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