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诡术,剪纸成灵》 第1章 剪纸成灵 初六日,惊蛰。 晌午饭已经过去许久了,雨淅淅沥沥下了一整天,仍在下着。 王家营集市上,赶集的人寥寥无几。反倒是街道两侧支起的一座座雨棚下,摆摊的小贩显得有些多。 偶然有附近的村民出现在集市上,也只是扶着斗笠、踏着街道上的泥水匆匆而过,并不向路边的琳琅满目的商品扫上一眼。 每每见此,便引来了一片叹息之声,咒骂这鬼天气。 唯有一个卖剪纸画的青年,专心致志地在剪纸,对外界的一切似乎都毫不理会。 他十八九岁年纪,面庞白净、有些书生的清秀。 一张张纸,在他那双白皙细长的手指间翻转几番,就变出一个个形态各异的剪纸画。 有马、有鹿、有兔子,有鸟、有鱼、还有形态各异的人。 有花、有草、还有形状各异的图形。 在他面前的摊铺上,满满地堆着许多剪纸画。 剪纸术,经验+1 剪纸术,经验+1 …… 当最后剪完一只小兔子的时候,摊主陆潜,脸上终于露出笑容: “剪纸术终于升到一级了,应该会发生什么变化。” 陆潜的脑海中,有一卷画轴。 此画不知从何而来,似是自穿越之后,就一直在他脑海中。 陆潜不是此间大离王朝的人,他是魂穿过来的,还没有得到这副身体原身的记忆。 花了一个月的时间,他才搞明白这是什么地方。 大离国,湖柳郡,茂昌县。一处未知的古代世界。 为了生计,他不得不重新拾起剪纸技艺,靠在集市上贩卖剪纸维生。 从原身家中的物什看,他似乎就是干这个的。 而陆潜的前世,恰巧也是个手艺人。 五天前,陆潜在剪纸时,或是因为精神过度集中,意外激活了脑海中的画轴,上面出现了一门名为“剪纸术”的术法、还有剪纸经验加1的提示: 术法:剪纸术(1/5 陆潜不知道这门剪纸术有什么用,但他研究后发现,只要精神高度集中地剪纸,剪纸术经验就会增加。 他花了五天时间,剪纸术的经验终于升满了。 画卷上的字,也终于发生了变化: 术法:剪纸术1级(/15 同时,画轴上还多了五副剪纸图案: 马、兔、鱼、男小人、女小人。 紧接着,便是一大段信息,在画面上被刷新出来: 陆潜 寿命:18/18+ 境界:凡人(5/5 潜能点: 术法:剪纸术1级(/15+ 剪纸术1级,附带纸灵类型:奔马、小兔、银鱼、摄魂小纸人 精神力等级:1级 术法:精神力灼烧 精神力灼烧:将精神力集中在某一点,可以将其点燃,距离越近效果越佳 术法:精神力感知 精神力感知:可以感知到周围五丈的精神波动。精神力越强,感知范围越大,感知内容越清晰 看到“寿命”,陆潜愣住了。 原身是一个月前死的,刚刚十八岁。 陆潜穿越来后,寿命居然并没有更新。 也就是说,他今年同样会死。 或者说……随时都可能会死? 好在,寿命可以加点。 可是,这“潜能点”从何而来呢? 陆潜思索了一会,最终将目光放到了新多出的五张名为“纸灵”的图案上。 很明显,是五副剪纸的图案。 奔马:使用精神力剪纸奔马图案,落地为生,可骑乘 小兔:使用精神力剪纸小兔图案,落地为生,可替换视野 银鱼:使用精神力剪纸银鱼图案,落水为生,可以食用 摄魂小纸人:可以吸取生魂的魂魄 魂有生魂和死魂之分,生魂即活人的魂;死魂则是人死后的阴魂。 又叫做鬼。 简单说,这个摄魂小纸人,可以将同性别的鬼,吸入纸人中。 看到画轴上新出现的内容,陆潜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 一个月的苦逼生活,终于看到头了。 陆潜原先的精神力,一天大约只能够维持剪十张剪纸画,就会精神不济。 如今精神力等级提升,他在剪了一天纸后,精神重新亢奋了起来。 陆潜稍加思索,便拿起一张纸,先从最简单的小兔剪起。 未几,一张蹦蹦跳跳的小兔剪纸,很快便出现在了他手中。 类似的小兔,他已经剪过不知多少。但这只小兔,明显不同。 一丝精神感应,让他跟小兔相连,他可以清晰地感知到小兔身上的活力。 然后,他又剪了两张小人。 不大一会,一只不足一掌高、造型诡异的小人便被剪了出来。 这是一只男性小纸人,丸子头、三角眼、没鼻子、小嘴,身穿寿衣,身体上镂刻着奇怪的符文。 女性小纸人大体相同,只是变成了双丸子头,多了两条长长的辫子,衣服换成了长裙。 两个小纸人,都是一副诡异的笑容。但陆潜看了,却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 接着,他又开始剪奔马。 一张栩栩如生的奔马剪纸刚刚剪完,耳边淅沥的细雨声中,突然响起一阵清脆的风铃声。 陆潜剪纸摊的右边,相邻的是一个豆腐摊。摊位后面还有一座小房子,是豆腐坊。 摊主是位风姿绰约的年轻女人,被陆潜暗中戏称为“豆腐西施”。 满街萧条中,也唯有“豆腐西施”王二姐的豆腐摊依旧有人光顾。 下着雨,还有男人赶着来买豆腐。 陆潜抬头一看,只见豆腐坊的门帘掀开,一个中年男人,手中提着一大块荷叶包裹的豆腐,心满意足地从房子里走了出来。 王二姐紧跟在他身后,同样走了出来。 一只手在束着头发,另一只手掀起门帘,带动了门帘上的一串风铃,发出清脆的响声。 她身上穿着一件水绿色的对襟小袖罗裙、内衬粉色抹胸衣,随着手臂举起,露出大片雪白细嫩的肌肤。 男人也不打招呼,提着豆腐径自离去了。留下王二姐,站在自己的豆腐摊后,懒洋洋的四下张望着。 她的豆腐摊的案子上明明放了一整块豆腐。但客人们却都喜欢跟她钻进后面的豆腐坊里,吃现磨的豆腐。 这一次,两人进入豆腐坊,大概磨了有一刻钟才出来。 对这一幕,陆潜早已见怪不怪了。 常来赶集的人,大都听闻过豆腐西施的艳名。 王家营是方圆三十里最大的一个村子,也是一个集镇。 每逢三、六、九有集,到赶集的日子,附近的百姓和商贩都会纷纷涌到王家营这条热闹的集市街来。 随着雨愈下愈大,丝毫没有停止的意思,许多人就早早地开始收摊回家了。 这会还留在集市上的摊铺,已经没几家了。 王二姐目光左右一转,最后落到了陆潜身上。 她一双水汪汪的的大眼睛在陆潜的摊子上扫过,见上面的剪纸满满的,笑道: “小陆哥,今儿个生意不好啊?” 听见王二姐跟他答话,陆潜苦笑一声。何止是不好,一张剪纸都没卖出去。 家里的米缸已经空了,他的钱袋子也空了。要是今天卖不出钱来买米,后面三天的饭都没了着落。 王二姐撩人的眸子在他身上扫了几眼,笑道: “二姐今天心情好,就让我照顾照顾你的生意吧。” 第2章 豆腐西施 陆潜精神一振,问道:“二姐想要什么?” 王二姐思忖了一下,一根手指从红唇上滑过,指在自己胸前,道:“就照着我的样子剪一张大的。” “好嘞。” 陆潜答应一声,立刻抽取一张最大的纸,准备开始剪。 下雨天,也没什么事,气氛也刚刚好…… 王二姐似乎也兴奋起来,她摆弄了好几个姿势,最终侧倚在雨棚的柱子上,挺胸提臀,回顾一笑,道:“就照这样剪。” 虽然早知道王二姐很凶很圆,但看见她此刻的模样,陆潜还是忍不住在心中暗自赞叹了一声。 这样标致的人物,却在集市上摆摊“卖豆腐”,真是可惜了。 他仔细地在她身上上上上下下扫了很多眼,然后才动手剪了起来。 陆潜的剪纸手艺,在王家营一带,可算首屈一指。 这跟他是王家营唯一的剪纸手艺人毫无关系。 不多时,一张近四尺长,惟妙惟肖的“豆腐西施”便成型了。 王二姐见剪完了,立刻凑过来,贴到陆潜身上,拿起剪纸画看了起来。 一边看着,一边暗暗点头,连声赞叹:“小陆哥的手艺,果真是好呢。” 由于两个人凑得实在太近了,她一开口,一股腥臭的气味,就从她嘴里冒了出来。 陆潜闻到,立刻皱起了鼻子。 她今天这是没漱口刷牙吗? 王二姐却恍然未觉,还将脸扭过来对向陆潜,给他抛了个妩媚的眼神,娇滴滴地道:“小陆哥,跟姐姐去磨一块豆腐拿给你抵账行不行?” 闻着她口中的臭味,眼前这个直冲云端的美人形象,登时打了不少折扣。 陆潜将脸向后靠了靠,跟她拉开点距离,露出一脸苦相道:“二姐,我还是肚子要紧,家里都断粮了……” 王二姐一双秋水般的眸子狠狠地在他脸上、身上剜了几眼,刚想要说什么—— 就在这时,突然一个粗狂的声音喝道:“你这婊子,又在这发骚呢?” 陆潜抬头一看,便见空旷的街道上多出来一个男人。 来人三十七八岁年纪,又高又壮,形貌丑陋,叉手而立,一双眼睛怒瞪着陆潜,眼中充满了嫉恨之色。 也不知是嫉恨陆潜的相貌,还是他跟王二姐亲近的姿态。 王二姐眉头微戚,似乎对他打断了自己跟陆潜说话很是不悦。 不过,她还是按着陆潜的肩膀,站直了身体,对丑汉笑道:“大爷今儿个怎么有空来光顾小店了?” 丑汉又恶狠狠地瞪了陆潜一眼,才扭头对王二姐道:“怎么,我不能来吗?” 王二姐笑道:“大爷说的是哪里话,谁来小女子都欢迎。” 丑汉听到这句话,脸上的表情似乎有些腻歪,重重地“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王二姐一边说着话,取了自己的剪纸画卷起来,随手就插进胸前的衣襟里,然后走回自己的摊子。 笑吟吟地站在放豆腐的案子前,王二姐掀开灰白色的盖布,露出下面一整块暗红色的豆腐,问道:“您来多少呢?” 王二姐的豆腐,向来都是红色的,本地人都不见怪。陆潜后来也已经习惯了,只认为是本地风俗情况不同。 谁又规定豆腐一定要是白色的呢? 容貌丑陋的大汉微微一怔,登时露出了怒容,一巴掌扇飞了一大块豆腐,骂道:“小贱人,消遣老子呢?” 王二姐“哎呀”了一声,道:“你瞧瞧我这记性。来,屋里的豆腐更加新鲜滑嫩。”说罢,拉起他的手,往后面的豆腐坊里走去。 听到“新鲜滑嫩”四个字,丑汉的一双小眼睛登时放出亮光来,这才收起怒容,跟随王二姐往豆腐坊里走去。 这时,他还不忘记恶狠狠地向陆潜瞪一眼。 陆潜有些无语,我招你惹你了? 然后,他也毫不客气地回瞪过去,精神力集中在了双目之中。 丑汉还没进门,突然裤裆里一热,竟着起火来。 他“哎呀”一声,捂住屁股蹦了起来。 王二姐回头看见,登时大乐,哈哈大笑起来。 一边笑着,还一边指着他屁股说道:“大爷这急的裆里都冒火啦。” 丑汉直接蹦进雨地里,也幸亏这雨大了些,连拍带打、很快就将火浇灭了。 只是,衣服上已经被烧了一大块,“后座”都露了出来。 陆潜见状,暗暗皱了皱眉。这精神力一级的精神力灼烧,还是不行啊。 这也就是个……点火器? 或许今后精神力等级提升了,灼烧威力会更强一些吧。 精神力等级倒是好办,只要每日坚持使用精神力剪纸就行了。 丑汉四下里看了看,也没找出“罪魁祸首”来,只好骂骂咧咧地,跟着王二姐走进了豆腐坊。 随着掀动门帘,挂在门上的风铃发出清脆的响声。 门帘撂下,将豆腐坊里遮蔽得严严实实。 陆潜见了,心中一动,看向他刚刚剪好的小兔。 跟王二姐相邻摆摊许久了,他还从没见过她的豆腐坊里面是什么样子的。 看一看……也无妨吧? 心中想着,陆潜将小兔往地上一丢。 不到巴掌大的小兔,一落地后,竟立刻站了起来,还在地上蹦蹦跳跳的,如同活了一般。 只是它的样子,仍旧没有变化,还是一张纸片,看起来像是随时都会被风吹走一样。 陆潜的精神力跟“蹦跳的小兔”相连,依托精神力联系,进入了它的视角。 小兔蹦蹦跳跳地,进了豆腐坊。 视野登时一暗。 豆腐坊不大,屋中有一尊石碾子和磨盘;屋角和四周墙壁上,堆着挂着许多磨豆腐的器具,还有一些杂物。 王二姐领着丑汉进入屋内,随手就拉开自己的衣襟,将他推到石碾子上。 两只小白兔登时跳了出来。 丑汉狂喜,在王二姐的素手指引下,急慌慌地扒掉了身上的衣服。 王二姐嘴角勾笑,一只手推着丑汉的胸膛,将他推躺在碾盘上; 她的另一只手,却去拉旁边石磙—— 硕大的石磙,滚滚而来,直接碾压到丑汉的身上。 鲜血从石磙下迸射而出,丑汉的上半个身子,登时被石磙压扁了。 诡异的是,这丑汉却连一声惨叫声都没发出来。 王二姐推着石磙滚过去,十分娴熟地将丑汉的双腿也放到碾盘上,然后继续推动石磙,一圈一圈地开始细细地碾压起来。 鲜血顺着碾盘上的凹槽,流进了碾盘下面的一只木桶里。 王二姐推着石磙,用舌头舔了舔溅射到嘴角和脸上的鲜血,露出诡异的笑容。 一条长长长长的舌头,从她小嘴里吐出来,居然能够舔到自己的眼角。 第3章 红色豆腐 昏暗的豆腐坊里。 王二姐赤着上身、洁白的肌肤上溅了许多红色的血,但她毫不在意地在忙碌着。 王二姐抄起一块,放入嘴里,细细品尝了一下,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果然是新鲜嫩滑。” 通过“纸灵小兔”的眼睛,陆潜看到这诡异的一幕,惊呆了。 没想到,他相伴了这么久的摆摊邻居、”“豆腐西施”王二姐,居然是个…… 这一张漂亮的人皮下面,包裹的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陆潜惊醒过来时,豆腐坊里面已经变得异常安静。 王二姐磨出的豆腐,看起来果真是“嫩滑”,放入口中居然都没发出咀嚼的声音。 醒悟过来的陆潜,却不敢让小兔动弹了,生怕发出什么动静被她注意到。 王二姐吃了会豆腐,从水桶里捞出一条湿毛巾,将身上的血渍擦干净。 然后,她来到碾盘边,拎起已经已经变成了一张人皮的丑汉,走到屋角,拿起堆积在屋角的柔软的干草,开始往丑汉的嘴里塞起来。 不得不说,王二姐的技术很娴熟,一番碾压过后,丑汉的人皮居然没一点破损。 不久,丑汉的一张人皮里被塞满了草,又恢复了人形,重新站立起来。 王二姐如同一位细心的妻子,擦干净了丑汉身上的血,又给他穿好衣服,整理一番。直到从外表再也看不出什么异样了,才满意地点点头。 接着,她又去案子上切下一大块豆腐,拿荷叶包裹住,用一根细麻绳系了,结出一根提绳,将其挂在丑汉的手指上。 做完了这一切,王二姐在丑汉背上轻轻地拍了三下,丑汉眼珠非人般地旋转了一圈,居然又“活”了过来。 他手里提着用自己的血肉做成的豆腐,满脸木然地站在那里。 王二姐穿上衣服,站在了丑汉身侧,冲他笑道:“大爷,咱们走吧?” 丑汉木然的脸,突然间有了些表情,抬起脚,往外走去。 王二姐跟在他身后,同样往门口走去。 走到屋门口时,她突然一转头,目光下垂,发现了缩在门边的小兔剪纸。 陆潜跟她的目光相触,陡然一惊,立刻切断了“蹦跳小兔”的视野。 集市街上,陆潜坐在自己的摊位上。 他回到了自己的视野,扭头看去,便见那名丑汉从豆腐坊里掀帘而出,带起一阵清脆的风铃声。 从外表看,丑汉没有任何异状,只是脸色有些发白。 不过,从他进入豆腐坊的“正常流程”看,脸色发白似乎也不能算奇怪。 陆潜的斜对面,还剩下一个修鞋的老头,仍守在摊子前。也不知在这下雨天里,等着谁来修鞋子。 修鞋老头用一双浑浊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丑汉,直到他离去。 脸上,闪过一抹艳羡的神色。 再远点,还有一个挑担子卖混沌的年轻人,干干瘦瘦的,蹲在一处大宅子外的屋檐下面。 他浑身上下精瘦得跟猴差不多,只是扫了豆腐摊一眼,就又重新低下头,继续数地上的蚂蚁。 不大一会,王二姐走了出来,手中还捏着一只小兔剪纸,笑吟吟地走向陆潜,将剪纸递过来,用酥酥麻麻的声音道:“这是谁家的小兔子呀,这么调皮。” 陆潜压下内心的恐惧,面上不动声色地看了她手中的小兔一眼,道:“咦,这小兔子怎么跑到二姐你手上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接过剪纸小兔,拿着手里看了看,带些疑惑地说道:“许是被风吹过去的吧。” 王二姐很有风情地剜了陆潜一眼,伸手整了整前襟,揶揄地道:“那……这股风,怎么没把你给吹过去?” 说着,她又靠近了两步,一只葱白的手臂,搭在陆潜的肩上。 陆潜立刻感到浑水一阵恶寒,汗毛都差点炸了起来。 尤其是王二姐在靠近他说话时,嘴里有一股淡淡的腥臭味吹出来,让人十分不适。 这股腥臭的气味,比先前更加浓了一些。 陆潜强忍着身心的不适,满脸苦涩地道:“二姐,家里真的没米了……” 王二姐“切”了一声,十分不情愿地解下腰间的一只绿色的荷包,从里面摸出几个铜板,丢给了陆潜。 陆潜收起铜板,道了声谢,开始收拾摊子。 王二姐诧异地看了他一眼,问道:“怎么,今天这么早就收摊子了?” 陆潜道:“是啊,你看这下个雨,街上也没个人,呆着也没……” 他一个“人”字刚刚吐出口,便听见长街上,传来一阵“踢踏”的马蹄声。 在他们这种偏远的小集镇上,人们赶路基本靠双腿,马这种代步工具还是不多见的。 众人的目光,都不禁向长街的尽头、王家营村的村口处望去。 十来个身穿劲装玄衣的大汉,披蓑戴笠,骑着栗色的高头大马,从王家营西街口进入,疾奔而来。 王家营的这道集市街,并不算长。一眼望去,陆潜见这些人腰间挎着钢刀,带着锁链,身穿的玄衣明显是捕快的样式。 看样子,这些人是县城的捕快。 这里的捕快,跟陆潜前世在古装剧里看到的窝囊样可不同。 大离国的捕快,即便是县衙的,也不是那么好当的,都得有真本领才成。 就是他们这不大的茂昌县,捕快中也至少要配备一两名修为达到“百炼境”的入品武修。 大离国将修者境界划分为九品,九品最低、一品最高。 九品百炼境,取“千锤百炼”之意。肉身经过千百次的锤炼,达到可以徒手开碑裂石的程度,方才有资格“入品”。 百炼境之上,便是八品通脉境,需打通自身的任督二脉。 人体任督二脉天生不通,阻断了小周天搬运真气的法门。因此,一介凡人想要成为真正的炼气士,“通脉”便是不得不跨过的门槛。 而打通体内经脉之后,通过内家修炼法门不断壮大体内的真气,最终使得丹田之内的真气“磅礴如海”,便跨入了七品气海境。 气海境,已经达到了凡人所能够拥有的手段的巅峰。再往上,便是真正的“仙家”法门了。 陆潜如今距离“百炼境”,还差九十九炼。 当然,他身具术法,这也不是普通武修能比的。 看到这些捕快,不但陆潜,王家营集市街上几乎所有人,都向他们投去了疑惑的目光。 王家营地处偏僻,距离茂昌县县城有五六十里,基本上已经出了官家的“管辖范围”。 当地有什么事情,大多由本村本地的“宿老”裁断,极少会去惊动县上的官家。 大队的捕快突然到来,显然是王家营出了什么大事。 下意识地,陆潜就将目光瞥向了王二姐。 此时的王家营,还有什么事能够比她闹出来的事情更大呢? 王二姐此刻就像个普通的农家妇女一样,一脸好奇地看着这些捕快,丝毫看不出有任何担心的样子。 在集市街众人的目光注视之下,一行捕快骑马踏泥而过。 这些捕快,根本就不曾看王二姐一眼。 陆潜收完了摊子,将所有东西都装进一个箱笼里,然后背起箱笼,转身向雨棚外走去。 来到街上,他撑起一把油纸伞来,望着那些捕快刚刚离去的方向而去。 他刚走没几步,却突然被身后的王二姐喊住了—— 第4章 府库失窃 “喂——” 听见王二姐在背后叫他,陆潜心里“咯噔”了一下,回头看向她。 只见风姿妖娆的王二姐,用一根手指轻轻地勾着下唇,斜依在雨棚的柱子上,望着自己,明眸转动,道: “小陆哥,初九见。” 初九,是下一次赶集的日子。 陆潜点点头,道:“初九见。” 说罢,转身往东走去。 王二姐仍靠在柱子上,望着陆潜的背影,嗤笑一声,道: “有色没胆的小鬼。” 一句话说完,她突然感到有另外一道目光正注视着自己,扭头见是修鞋的老头,一张脸登时拉了下来: “看什么看,没用的老东西。” 修鞋老头听了,羞惭地低下头。 …… …… 陆潜打着油纸伞,此时已经从集市街转入了一个小巷子。 离开集市街后,他的脚步一下子加快起来,额头的汗也冒了出来。 他的这位摆摊“卖豆腐”的邻居,十有八九是一名化形的妖怪。 陆潜来到这世界一个月,也曾听闻过一些妖鬼的事情,但是村民们言之不详,他又不曾亲眼见过。 因而,受过多年义务教育的陆潜,并没有把这些“故事”太当回事。 然而今日,他亲眼看到剪纸成灵,亲眼目睹妖怪化成人形、就堂而皇之地在人类集市上摆摊,就连实力高强的捕快从眼前走过,都没认出来。 这个从表面看似平凡的世界,不但有妖鬼,而且还很嚣张。 王二姐的事,要不要跟这些捕快说一下? 这个念头下意识地一冒出来,就立刻被陆潜否掉了。 这位豆腐西施不管是什么东西,看起来都是一副不好惹的模样。她既然没打算向自己出手,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好。 更何况,这些捕快是不是真没看出来她的妖身,他此刻敢确定吗? 至少在表面上,王二姐一直在跟四周的人类维持着一种平衡。 一旦他去打破这层平衡,天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陆潜决定还是赶紧买点米回家。等回到家后,先把剪纸术升到二级再说。 剪纸术升级到并不困难,每天坚持剪纸灵就成了。 陆潜穿过一道巷子,来到王家营的另外一条小街上。 这条街上,有一家粮铺。 名字很简单,就叫“王记粮铺”。 远远就看到,粮铺门外,四匹栗色马就栓在廊下,马上的乘客却不见了。 陆潜有些纳罕,这也真是赶巧了,这些捕快,竟也是来王记粮铺的? 不过,整个王家营,只有这一家粮铺,陆潜根本没得选,只得上前。 这间,其实就是在自家宅子、临街的一面开了一扇小门,门口用一张桌子横在门里做柜台,就算是铺面了。 里面则是一间不大的屋子,屋子里堆放着一袋一袋的粮食。 陆潜来到粮铺前,往里一看,却见屋子里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 门口内横着的长桌也被拉开了,显然是铺子里的人刚出去了。 铺子开着门没人? 正当他想着要不要喊人时,距离他不远处的另一座宅子里,突然发出一声呵斥: “王有财呢?叫他出来。” 接着,又有一个女子的声音道:“我男人出门好几天了,一直都没有回来。” 呵斥的男人“哼”了一声,道:“好大的狗胆,敢盗窃府库的银子,真是活得不耐烦了。给我搜!” 陆潜听到这里才明白过来,原来是王家营村里居然有人到县城偷盗了府库的银子,被捕快追到这里来了。 库银被盗,这可是头等大事。怪不得这些捕快不惜冒着雨赶几十里路,来到了小小的王家营。 陆潜挪步到发出声音的宅子门口,便见院门大开,里面站着许多本地的百姓,正在围观。 人群里,陆潜一眼就看到,王记粮铺的老板也在其中。 怪不得铺子空了,赶情跑这里看热闹来了。 院子当中,一个玄衣捕快站在那里。 这人陆潜刚刚在集市街就见过了,生得高又壮,一副孔武有力的模样,正是十名捕快中为首的捕头。 能做到一县的捕头,此人的实力怕是已经入品了。 在他身前,站着一个三十来岁、身穿素衣的女人。 这女人发髻上、耳垂上、脖子上,手腕上,都戴着金银首饰,身段也颇有几分风情。只是一脸惊惶的样子,显然被这些突然闯门而入的官差吓到了。 其余的捕快都不在院中,显然是去房间里搜查、或者在宅院四周布控了。 捕头上下打量着素衣女子,问道:“你一个农妇,穿金戴银的……还有身上的丝绢衣裳,都是从哪来的?” 那妇人道:“是……都是我男人买给我的。” 看样子,她就是此间的女主人、王有财的老婆。 陆潜心道:“这人名叫王有财,看他媳妇这样,还真是‘有财’的样子。” 那捕头冷哼一声,道:“即使是下等的丝绢,也至少要一两银子一匹,你男人是干嘛的,能买得起?” 那妇人脸上一副怯懦的模样,说出来的话却很是硬气:“大人,我们农妇带些首饰、穿丝绢的衣裳,似乎也不犯法吧?” 捕头觑了她一眼,然后目光扫过在场的王家营众村民,冷声说道:“本官现已查明,你们村的王有财,近半年来在本县多处偷盗达十余次,近日更是潜入县衙府库,盗取库银三百两。对于这件事,你们都不知情吗?” 王家营众村民听了,都被唬了一跳。 其中一人立刻站出来说道:“大人,这王有财虽说是本村的人,但他入赘到我们王家营也才半年时间,我们连他的面都没见过,对他的事情,实是不知情啊。” “哦?那么,关于他的事情,你们都知道些什么,你们有谁见过他吗?” 众人听了,对视几眼,都是摇了摇头。 陆潜见状,越发感到奇怪。同一个村的,一个大活人入赘来半年了,居然没一个人见过? 最后,人群中一个老者答道:“回大人,这李寡妇……哦,就是王有财之妻,她原也是外地人,是十多年前嫁到我们王家营的。七年前他男人死了,这家里就只剩下了她一个人,一直寡居。 大概半年前,她又招了个上门女婿,叫做王有财。她一个寡妇,在村子里也没什么亲戚,自个成亲酒席都没办,就连她成亲的事我们也都是后来才知道的。” 另一人接着说道:“这王有财每天都是早出晚归地出去做工,因此就连我这个街坊,也都没碰见过他一回。” 又一个人说道:“我也听说这王有财很能干。李寡妇原本家里并不富裕,但自从招了王有财上门后,没过多久家境就好了起来。” 有人附和道:“是啊,看她以前是什么样。如今出门都是穿金戴银的,啧啧啧……原来她男人是个贼啊,怪不得……” “真是吃了狗胆,竟敢上府库偷银子去……” 听着这些人一边倒地开始口诛笔伐,李寡妇一张脸变得煞白,也不知是气得还是吓得。 捕头看了看她,问道:“你丈夫做下的事,你一点都不知道吗?” 李寡妇身体微微一抖,道:“我……不知……” 就在这时,一个捕快从堂屋里出来,就站在门口,冲院子里的捕头使了个眼色。 捕头见了,看着李寡妇道:“走吧,咱们一起进去看看你男人。” 说罢,便领着她往堂屋里走去。 众人见状,自然认为王有财就在屋里,便都往前涌去,想要见一见他们这位从未谋面的“新”街坊。 陆潜见状,凑在众人身后,也跟了上去。 堂屋里有三名捕快,站在一张床边,只扫了一眼,就往床前走去。 床上,有一条湖绿色的锦被,盖着一个人形的东西,似跪趴在那里,屁股撅得高高的,全身筛糠一般抖动着。 捕头见状,冷笑一声,道:“就让咱们看一看,这王有财的真身吧。” 一个距离床最近的年轻捕快,上前一步,一把掀起了被子。 被子掀起,众人一眼看到被子下面盖着的“东西”,都是一惊,齐刷刷的呆住了。 缩在被子里瑟瑟发抖的并不是个人,竟是一口通体黑毛的大黑猪。 第5章 王有财 这口大黑猪,蒙在被子里,看起来倒真跟个人似的。 那名掀开被子的年轻捕快见了,脸上现出一抹喜色,冲捕头点了点头,道:“头,就是它。” 听见“就是它”三个字,陆潜不由得一愣。 啥意思,他们不是来找王有财的吗,难道这“王有财”,竟是头猪? 想到这里,陆潜突然心灵福至,将一丝精神力凝聚在双目之中。 旋即,他的双目之上顿时蒙上了一层淡蓝色的光,往这头大黑猪身上看去。 然后他便看到,这头黑猪的头顶上,有一丝淡淡的青色烟气冒出。 这是……妖气?这头猪居然是只猪妖? 陆潜的这个念头刚刚冒出来,脑海之中,便传来一个憨憨的声音: “咦?我是只猪妖。” 嗯?谁在跟我说话? “我啊,我是猪啊。” 陆潜立刻醒悟过来,然后心中一惊:“这头猪妖不但能听懂自己的语言,居然连自己的想法都能‘听到’?” “你笨不笨啊,是你在跟我说话啊。我是猪妖,不是普通的猪,当然能听懂你们人类的语言了。” 陆潜一怔,没想到他居然被一头猪给鄙视了。 不过下一刻,他也明白过来。他初次使用精神力,还不习惯,将自己的念头直接给推送出去了。 “哦,原来是这样啊。坏了,你这么笨,能不能照顾好我媳妇……” …… 陆潜控制了一下自己的思绪,然后用意念问道:“谁是你媳妇?” “你还真是笨啊,就是你们说的李寡妇啊。唉,算了算了,就你吧,谁让这里只有你了……” 陆潜感觉,离了个大谱。 这头猪,居然有媳妇。 他都没有过媳妇。 陆潜问道:“你是王有财?” “是啊。李寡妇喜欢钱,我就取名叫有财,这样才能被她喜欢。” 好家伙! 陆潜突然明白过来,李寡妇为什么会“嫁给”它了。 原来这猪每天早出晚归地出去偷钱,回来给李寡妇花,给她穿金戴银。 最后,它居然都偷到了县衙的府库去了,这才被捕快一路追了过来。 真是头……“舔”猪啊。 “这个捕快好厉害,我这回完蛋了,以后我媳妇只能托付给你照顾了……” 滚蛋,这寡妇,谁爱照顾谁照顾去,我可不接这个锅。 “你要是肯照顾我媳妇,我就告诉你我在村东十里外的河神庙里东北角下埋了十两银子,你去取出来就能拿给我媳妇花。 她要是不够花,你就继续出去偷。不过这回你别去府库偷了,不然你也会被抓住的……” …… 听着这头猪絮絮叨叨的,陆潜突然间感觉有些头疼。 哦,是真的头疼。 他薄弱的精神力支撑不下去了。 陆潜果断撤掉了精神力,耳朵瞬间清净了。 捕头点了点头,看了那大黑猪一会,开口说道:“王有财,我知道你能听懂我说话,现在你转过身来看着我。” 猪妖听见,从床上站起来,迈动四只洗得干干净净的蹄子,转过了身。 一众在门口看热闹的村民,齐刷刷地吸了口凉气,个个目瞪口呆。 很显然,他们谁都没想到,这李寡妇新招的赘婿,居然会是一头猪! 看到众人脸上的表情,陆潜心中暗笑:“不知道他们知道了在集市上卖豆腐的王二姐、是头吃人的妖,会是怎样一副表情。” 陆潜突然间发现,这小小的王家营,还真是卧虎藏龙。 “很好。” 捕头继续说道:“现在,你把偷盗的脏银都交出来,不然我就把你剁碎了喂狗。” 猪妖抬起头,可怜巴巴地看向李寡妇。 李寡妇扭过头,一眼也不看它。 捕头冷笑一声,道:“我知道你不能说话,你会写字吗?” 猪妖听了,扭头又向陆潜看来,它的脸上,极人性化地露出疑惑的神色。 “操,这头蠢猪!” 陆潜大惊,连忙向右跨出一步,站在别人身后,用他来挡住自己。 果然,他刚完成动作,捕头就回头往他这边看来。 捕头回头扫了一眼,似没发现什么异常,又转回头去,看向猪妖,道: “我的耐心很有限,你交是不交?” 猪妖两眼一闭,直接趴在了床上。 捕头扭头看向李寡妇,笑道:“瞧瞧,你这男人,为了给你偷点钱,自己命都不要了。” 李寡妇脸色一白,道:“大人你……你可不能凭空污人清白。这是头猪,什么我男人,我男人出门还没回来呢。” 捕头冷笑一声,道:“不是你男人,你干嘛跟它睡觉?” 众人听了,都瞪大了眼睛,看向李寡妇。 李寡妇脸色更加苍白,额头都冒出汗来,道:“你……你……你胡……胡说。” 捕头冷冷一笑,缓缓转回头去。 他一颗脑袋还未完全转回来,手已经先动了。 手握在刀柄上,突然拔出刀来,挥了一挥,然后就收刀入鞘。 他出刀的速度好快,以陆潜的目力,居然都看不清他挥刀的轨迹。只是见刀光一闪,就又归入了鞘中。 下一刻,床上的大黑猪,突然发出“嗷呜”一声惨叫,从床上蹦了起来,直接摔到了地上。 紧接着,它又从地上爬起来,横冲直撞,就要往门口冲去。 它在蹦起来时,身下流了一大摊鲜血,还混合着一些脏器之类的东西和腌臜物。 原来,它的肚子刚刚被捕头一刀剖开了,它一边蹦着,肚子里不住有东西流出来。 忽然,“叮当”一阵响声,一堆沾满血的元宝,居然从它的肚子里“流”了出来。 大猪蹦到门口,似乎失血过多,也没了力气,扑倒在地上。 看到这一幕,众人都是目瞪口呆。 谁也没想到,这头活猪的肚子里,竟然藏了这么多元宝! 一名捕快从地上捡起被染成了红色的元宝,擦干净上面的血,露出里面银白的颜色,果然是一锭银子。 他将银子翻转,看了看底部的印戳,惊喜地道:“头,正是咱们县丢失的库银。” 捕头只是微点了点头,似乎对这些丢失的库银,也并不是太过在意的样子。 其余捕快则纷纷将地上的银子捡起来,擦干净,清点了一下,最后说道: “头,还少一锭。” 捕头好像没听见,冷眼瞧了瞧倒在地上的猪,又扭头看向李寡妇,突然厉声喝道: “人赃俱获,你还有什么话说?” 李寡妇吓得浑身一抖,嘴唇哆嗦了一下,然后定了定神,才道: “这……这都是猪干的,跟我……跟我没关系。” “跟你没关系?哼……还差最后一锭银子,是不是藏在你身上了?” 李寡妇一咬牙,说道:“猪吃的银子,怎么会在我身上。少了银子,你们问猪去啊?” 捕头被她的话语和神情气笑了,道:“你的意思是,让我们把这头猪剁碎了再细细地找?” 李寡妇轻“哼”了一声,道:“你老问我做什么,关我什么事?” 捕头“嘿”了一声,低头看向猪妖,笑问道:“王有财,你媳妇说让把你剁碎了,你还不把最后那锭银子吐出来吗?” 猪妖一只眼睛看着李寡妇,一股泪水忽如清泉般又涌出来。 捕头看了看它,忽然摇摇头,喝道:“搜身。” 闻言,两名捕快立刻来到李寡妇身边,一人一只胳膊将她按住,就要搜身。 李寡妇大惊道:“哎,你们干什么,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吗?还当着这么多相亲的面,你们没有王法了吗?” 捕头冷笑一声,道:“就你这贱妇,还知道廉耻礼仪?给我直接扒光了搜,银子肯定就藏在她身上。” 这句话出口,站在门口的众人,立刻齐刷刷地抬起头,看向李寡妇。 两名捉住李寡妇的捕快得了命令,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要动手。 就在这时,突然“嗷呜”一声,地上的猪妖小腿乱蹬、挣扎了一番,居然站了起来。 它站在地上,也不跑,反而四条腿一起用力,跳了起来。 就在地上,一下一下地跳起来。 第6章 终是错付了 看到这一幕,陆潜有些惊奇。 他原本的判断跟那捕头一样,也认为最后那锭银子是藏在了李寡妇身上。 她这么贪财的女人,见到了“大货”,居然会不要? 然而如今看起来,似乎并不是。 这猪妖,一下一下跳着,明显是想要将体内的什么东西抖出来。 这时它做出这个动作,除了要交出那锭银子,还能为了什么? 很显然,它是用生命在保卫李寡妇的贞操。 随着它剧烈的跳动,它肚子里的东西混合着大量的血又开始往外流。 猪妖疼得不住地哼哼,却没有停止。 不大一会,它的整个腔子都已经流空了,猪肝、猪心、猪肺、猪大肠丢了一地。 直到最后,随着“叮铃”一声响,一锭银子终于从它体内掉了出来。 距离最近的一名捕快捡起地上的银子,擦干净了看了看,一脸讶异地道:“还真在它身上。” 听到这句话,陆潜看到,李寡妇背对着捕快们,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 陆潜突然间明白过来。 这李寡妇当真是好算计。 她知道偷盗官府库银是大罪,就故意将所有银子都藏在猪妖身上,自己身上一锭银子都不留。这样即便官府来查,没在她身上查到脏银,也就不能给她定罪。 在猪身上找到的脏银,跟她有什么关系,你能证明她跟猪的夫妻关系吗? 当然,这只是她自己一厢情愿的想法。 猪妖也不知道是不是已经迷糊了,银子都已经掉出来了,它居然还在那里蹦。 只是,此刻它的体内早已经完全空了,再也掉不出任何东西了。 陆潜看明白了前因后果,便失去了兴趣。他走到“王记粮铺”老板王根申背后,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声说道: “王老板?” 王根申个子有些矮小,正抻着脖子、聚精会神地往屋里看着,闻言头也不回地道:“干嘛?” 陆潜道:“我买点米。” “等会,等会。” 陆潜:“……” 抬头看看,虽然阴雨天看不到太阳,但是陆潜也能感觉到天色已经不早了。 他又拍向王根申的肩膀,今天买不到米,他晚上回去可是要饿肚子的。 王根申的肩膀一抖,将陆潜的手抖开,不耐烦地道:“你自己去称,钱扔那就行。” …… 陆潜小声道:“我的钱不够,得赊你两斤米,下回赶集再还你钱。” 加上王二姐刚刚给他的七个铜板,他兜里的钱也只刚刚够买一斤米。 “成成成。” 王根申头也不回地的说到。 陆潜听了,也不再跟他废话,直接退出了院子。 雨还在淅沥淅沥地下着,街道上空无一人,只有四匹马站在屋檐下,不时地打个鼻响。 陆潜直接来到王记粮铺,称了三斤米,装进自己携带的一只口袋里,将十二枚铜板丢进柜台装钱的匣子里。 然后,他将一小口袋米小心地装进箱笼里,撑起油纸伞,离开铺子,沿着这条比较窄的街道往西走去。 他走的方向,正好路过李寡妇家。刚刚越过她家门口,便听见里面传出一声惊呼。 只听那捕头大声怒吼道:“别让它跑了——” 听这声音,竟似比丢了库银还急。 陆潜感到有些奇怪,那猪妖都只剩下一口气了,还能叫它跑了? 几乎下意识地,陆潜捏住一张小纸人,将精神力凝聚在双目。 抬头一看,便看见一头猪的虚影,正从李寡妇家的院子里飞出来,横掠过街道,往西而去。 看来,那头猪妖已经“死”了,剩下的精魄反而逃了出来。 陆潜的精神力锁定在猪妖精魄身上,手捏小纸人,犹豫了一下,没喊出那个“收”字。 只犹豫这一下,那只猪妖精魄,便脱离了他的精神力感知范围,消失不见了。 按照“摄魂小纸人”的描述来看,它是收人的生魂的。 妖的生魂,是否能收,他并不清楚,刚刚也只是想要试验一下。 不料这猪妖只剩下了精魄,速度竟如此之快,一眨眼就飞远了。 “算了,以后再说吧。” 这时,院子里响起急骤的脚步声。陆潜听见,赶忙将小纸人收起来。 紧接着,那捕头冲出大门,向四周扫视了一眼,目光落在陆潜身上,问道:“看见什么东西飞出来了吗?” 陆潜摇摇头。 捕头从背上背着的一只牛皮包里取出一面圆圆的镜子,约有成人的脑袋大小,拿起镜子往四周照了照,然后喊道: “猪妖精魄往北逃了,所有人,追——” 一边说着,他纵身跳上马,拍马而去。 随后,又有两名捕快从院子里奔出来,骑上马,跟随捕头而去。 院子里又传出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一听就知道是王家营的那群吃瓜群众。 他们还没出李寡妇的院子,居然就开始小声议论起来: “你说,她们晚上……怎么睡觉?” “嘿,你没见过配猪吗?” “喔……嗯……哦?” “嘿,那也未必,就李寡妇那浪劲儿,当年我……咳咳……” “嗯?你不对劲,你是不是……” “嘘……别瞎说。我……我是听我一个朋友说的。” “哪个朋友?” “欸,你们不觉得,那猪的鼻子……” …… 靠,我都听到了什么? 陆潜腹诽了一句,快步走开。 一边走着,又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咦,那是谁?” “哦,是集上卖剪纸画的陆……陆什么来着,他怎么在这儿?” “他刚刚一直都在……” “切,好事精,都能从集市街闻着味跑过来看热闹。” “欸,这小陆刚刚好像跟我说话来着?” …… “你问谁呢?” “跟你说没说话,我们怎么知道?” …… …… 陆潜出了王家营后,继续向东走。 一路上,他都没有看到捕快们的身影,只能看到地上留下的杂乱的马蹄印。 猪妖精魄能够逃走,让陆潜感到些意外。 从那捕头的态度看,这“猪妖精魄”肯定是好东西。 不过,这与他无关。他即便是得到了猪妖精魄,此刻也不会用。 对他而言,此刻还是好好练习他的“剪纸术”。 当然,如果能够学到些别的术法,甚至是武功,则更好了。 毕竟,剪纸术虽然可以用来对付鬼,却对付不了人。 这个世界妖鬼虽多,但不代表人也不可怕。 他一路想着,不知不觉来到了一处十字路口。 此地,距离王家营已有八九里远了。 烟雨迷蒙,王家营已经消失在了身后阴沉的暮色中。 而往前看,远处,有一处斜坡。 斜坡下,有一条河。 半坡上,立着一座小庙。 猪妖所说的藏银子的地方,想必就是那座庙了。 陆潜站在路口,向那座庙眺望了一会,却没再往前走一步。 而是,果断地转身,向北走去。 十两银子,对此刻的他而言,堪称一笔巨款。 然而,这诡异的世界,谁知道庙里有什么“好东西”。 尤其,今天还是个阴雨天。 这个险,不值得冒。 还是赶快回家是正事。 陆潜曾经被告诫过,晚上不要出门。 虽然他这一个月确实也没在晚上出过门,但其实并没有把这句话当回事。 只是晚上黑灯瞎火的,让他出门他也懒得出去。 然而此时、此刻。 他终于深切的领悟到这句话的真实含义了。 第7章 路边哭泣的女人 往北是一条小路。 沿着小路再走七八里,便进了山。 山口处,有一个村子,叫赵家屯。 陆潜就住在那里。 原身的身份,就是赵家屯村的一员,一个外来户。 他背起了箱笼,撑着油纸伞,向北转去。 又走出五六里,走到一处山岗上。 有浓密的乌云压下来,天色霎时间黑暗下来。 一声惊雷响起,大雨倾盆而下。 陆潜这一把破油纸伞,根本挡不住这样的大雨。 他收起油纸伞,卸下背上的箱笼,将伞也放进去,然后重新用雨布将箱笼盖好。 买一把新的油纸伞,可也不少钱呢,别被这大雨打坏了。 然后,陆潜重新背起箱笼,只戴上一顶斗笠,继续冒雨赶路。 不大一会,天色就完全黑了下来。 这大雨天,也点不起火把。陆潜无奈,只得抹黑继续赶路。 又走了两三里,前方的路边,突然传来一阵女子的哭泣声。 大雨之中,听不分明。 再往前走出几步,那哭泣之声,忽地清晰起来。 杳无人烟的荒野岗坡上,大雨倾盆。 有一个女子,坐在这儿哭? 这会是一个正常的女人吗? 此刻的陆潜,已经被淋成了落汤鸡。 他本不愿多事,但奈何,前面是他回家的必经之路。 今天出门是没看黄历吗,怎么不是撞妖就是遇鬼? 哦,似乎也谈不到。 只是因为他的能力增长了,今天才偶然发现王二姐是妖。 以前没碰见鬼……也或许只是因为他没能力看到。 陆潜突然发现,自己能够懵懂地在这个世界上活了一个月,还真是幸运。 一边想着,陆潜摸了摸藏在袖子里的“摄魂小纸人”,硬着头皮继续往前走。 再走不远,依稀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正坐在路边的一块大石头上。 几乎与此同时,他的精神力也感知到,那个方向有一股阴冷的异常存在。 好吧,精神力一级的状态下,精神力感知好像没什么毛用。 他现在的精神力感知范围,大概也就在五丈左右。 陆潜仔细看那人影,大约是个身穿白衣的女人,坐在大雨下,似乎是在哭泣,能够听到哭声。 他只看了一眼,就当做没看见,继续往前走,毫不停留地从她身边越过去。 那女人停止哭泣,有些意外地抬头看向陆潜。 这情景,好像跟她预想的有一点点的不同。 女子开口喊道:“喂,公子?” 陆潜装作没听见,反而走得更快了。 白衣女子见状,立刻发足追了上来,竟一口气追到了陆潜前头,拦住他的去路。 陆潜无奈,只得上下打量了她一眼,问道:“干嘛?” 女人的头发、衣衫,早已被雨水湿透了,紧紧贴在身上,衬托出玲珑的身材。 被雨水浸透的薄纱,若隐若现。 一张精致的脸庞,也被雨水洗的更加白净,连长长的睫毛都被打湿了。 没出意外,她很漂亮。 白衣女人似乎被陆潜冷冰冰的一句问话噎住了,她怔了一下,才盈盈而拜,道: “小女子冒昧,敢问公子尊姓大名?” 陆潜道:“知道冒昧,就不要问了。” 说罢,他一侧身,从她身旁绕过,继续赶路。 那女子再度愣住了,愣了一会,又追上来,第二次拦住陆潜的去路。 陆潜终于皱起了眉头。 白衣女子道:“公子见小女子孤苦无依地在这荒野之上,竟不起一点怜悯之心吗?” 两人面对面而立,近在咫尺,但在陆潜的精神力感知中,却感知不到她有一丁点的温度。 就像在他面前站着的,不是一个活人,而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陆潜问道:“被雨淋着,你不难受么?” 女人第三次怔住了,她好像有点跟不上陆潜的思维节奏。 陆潜又问道:“你不难受么?” “难受……” “难受你还一直在雨地里拦住我说话?走吧,前面有间小木屋,去那里避一避雨。” “哦……” 白衣女人终于闭嘴了,跟在陆潜身后向前走去。 此刻的陆潜,大约已经明白眼前的是个什么东西了。 既然你执意要纠缠,那我也不妨让小纸人开开荤。 不过,在这雨地里,他可不好取出小纸人。 谁知道小纸人被雨打湿了还有没有用。 走了不远,前面果真出现了一座小木屋。 很破旧的小木屋,没有门,只用一块石板挡在门口。 屋里面除了些堆积的杂草,空无一物。 不过好在,能用来避雨。 木屋里面的空间很小,也就数尺见方,连一丈都不到。 陆潜想生火烤一烤衣服,可惜火折子已经被打湿了,火石他又不会用,只好作罢。 雨下这么大,肯定不会持久,不妨就先在这里避一避。 木屋里更黑,只能依稀看到一抹白影,站在门口。 白衣女子跟着进了屋,就向陆潜靠过来。 陆潜一手掏出“摄魂小纸人”,另一只手拦住她道:“你别过来,男女授受不亲,你别靠我太近了。” “哦……” 女人听了,便站在门口附近,不再动弹。 陆潜见她一副乖巧的模样,有些意外,不禁也对她也产生了一丝兴趣。 恰好,如今没淋着雨了,他心情也好起来,也不妨听听故事。 陆潜问道:“你说吧。” “说什么?” “……” 陆潜说道:“你是谁,从哪来,到哪去,碰见何处的山贼了?” 白衣女子“咦”了一声,道:“你怎么知道我碰上山贼了?” 陆潜:“……” 书里不都这么讲的吗,你还能编出什么新鲜桥段来? 白衣女子道:“我叫左丘玲,家住湖柳城,回磨岩城探亲,路过此地,不幸碰上了山匪,随从都被杀了,钱财也被洗劫一空,唯独我一个人逃了出来……” 女子一边说着,似乎又想起了这段罹难的经历,悲从中来,又哭了起来,一边哭着,一边说道:“可怜只剩下我一个弱女子,身无外物,流落至此……” …… 陆潜感觉自己一丁点的期待也落空了,还真是一个毫无新意的故事。 一个生在几百里外郡城里的大小姐,去一个鬼都不知道是哪的什么“磨岩城”探亲,居然还会经过他们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王家营地处偏僻,根本不在任何一条官道上。 基本上,从哪个城往哪个城走,都不会经过这里。 这种鸟不拉屎的鬼地方,怎么可能会有山匪? 你让山匪抢劫谁去? 很显然,这个左丘玲在编故事之前,完全没有做过背调。 陆潜有感觉自己的智力被侮辱到。 左丘玲哭了一会,停住哭声,问道:“还没请教,公子的大名?” 陆潜叹了口气,道:“陆潜。” “陆潜?” 左丘玲重复了一句,有些疑惑地道:“这个名字,怎么感觉有些熟悉……” 陆潜翻了翻白眼,他不想再听她现编的拙劣故事了,直接打断她道: “我家祖孙三代都生活在这里,从没出过远门,更没去过湖柳城。要攀关系,请出门左转。” 左丘玲:“……”。 这时,陡然“咔嚓”一声,一道雷光在小木屋外闪现。 白色的电光从木屋的小门里透射进来,正照在左丘玲的身上。 她苍白的脸,没有一丝血色。她的神情似有尴尬,更多的却是恼怒。 一双大眼睛,有些凶狠地瞪着陆潜。 原本小屋里很黑暗,她做什么表情都不会被看到。但没料到,却被一道电光突然照出来原形。 陆潜暗吃了一惊,立刻拿起一只小女孩样式的“摄魂小纸人”,将它对向左丘玲,并将一丝精神力照在她身上,口中喝道:“收——” “摄魂小纸人”专收鬼魂。 按照“摄魂小纸人”的描述,只要不是太厉害的鬼,在他一声轻喝之下,都能够被摄入小纸人中。 眼前这个女鬼,怎么看都不像是什么厉害的鬼。 然而,在陆潜一声轻喝之后,现场居然毫无反应。 这一下,轮到陆潜怔住了。 托大了,“剪纸术”术法,居然也会不靠谱? “你说什么?” 左丘玲似乎没听清,问了一句。 陆潜额头的冷汗都冒了出来,再度凝聚精神力,照在左丘玲身上,用精神力将她牢牢锁定,举起小人喝道: “收!” 在他喊“收”的同时,“嚓”的一声响,一朵火光冒起。 左丘玲,居然用打火石,点燃了一堆干草。 第8章 收鬼 一只鬼,居然会随身携带打火石,还会生火? 鬼不是应该喜欢黑暗,忌讳火光吗? 篝火生起,登时暖和起来。 左丘玲看着篝火,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道: “我真蠢,居然都忘记点一堆火了。” 说罢,她抬头看向陆潜,见他一身也是湿漉漉的,满脸的雨水,展颜笑道: “总算暖和点了了……咦,你手上拿的是什么,好可爱。” 火光映在她脸上,陆潜突然觉得,她的脸白,也有可能就是因为皮肤白皙,似乎并不是那种死人的苍白。 而且,此刻看来,她脸上也并非毫无血色,还是有一点点红润的。 难道说,自己判断错误,她竟是个人? 陆潜的精神力感知笼罩过去,感觉到,眼前的女人,身上似乎有一点温度…… 鬼是没有温度的。 陆潜突然间想到,先前他在使用精神力感知时,这左丘玲已经在雨地里淋了许久了。 会不会是因为这个缘故,她才全身冰冷,以至于自己的精神力感知出现了偏差? 如果她不是鬼而是人的话,那么也就意味着……她刚才讲的“故事”都是真实的? 陆潜正想着,见左丘玲居然越过火堆,伸手来抢他的小纸人。 他连忙缩回手,将小纸人收起来。 左丘玲嘟了嘟嘴,低声道:“小气鬼。” 陆潜迅速调整了一下思维。他之前先入为主,以为左丘玲是女鬼。这时仔细看去,只见她的头发湿漉漉的,发色很亮。肌肤细腻,看起来也很健康。 举止和神态,完全就是一个活人的模样。 而且,看起来很青春、很有活力。 被陆潜一双眼睛盯着看,左丘玲有些害羞,俏脸也微微一红。 看到这一幕,陆潜再度消除了疑虑。 看来不是我的小纸人不行,而是错用了对象。 被陆潜灼灼的目光打量着,左丘玲似乎感到些不自在。 她将一双沾满泥巴的靴子往回缩了缩,微垂下头,避开陆潜的目光,问道:“你能告诉我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陆潜回道:“这里是王家营。” “王家营?”左丘玲皱起眉头,努力思索了一会,摇了摇头,看样子对这个名字很陌生。 她又问道:“你为什么要冒着大雨赶路呢?” 陆潜道:“我回家。你呢?” 左丘玲摊开双手,道:“我迷路了。” 说完,她又补充了一句:“可恶的山匪,把我追得好苦。” 陆潜听了,心中一动,问道:“你说的,是哪里的山匪?” 左丘玲道:“二郎山啊。” 听见“二郎山”三个字,陆潜蓦地瞪大了眼睛,吃惊地道:“二郎山?” 二郎山,距离此地,将近一百里…… 也就是说,这姑娘被山匪追击,跑了近百里路跑到了这里。 这二郎山的山匪,是吃饱了撑的追出去这么远? 哦…… 看到左丘玲窈窕的身段和漂亮的脸蛋,陆潜忽然觉得,山匪追她追出一百里,似乎也不是太过难以理解。 王家营一带当然不会有山匪,可是二郎山……那当然早不算在王家营的地界了。 陆潜又问道:“你迷路了,就坐到雨地里哭?” 左丘玲俏脸一红,道:“我迷了路,碰上大雨,又累又饿……坐下哭一会怎么了?” 一说到“饿”字,她肚子登时“咕噜噜”叫了两声。 左丘玲的脸更红了。 顿了一下,她讷讷地问道:“你……你有吃的吗?” 陆潜掀开箱笼上盖的雨布,从里面找出两个杂粮饼子,递给左丘玲,道: “这是我的干粮,就剩这了。” 左丘玲道了声谢,近乎抢一般接过饼子,就往嘴里塞去。 能看出来,她是真饿了。 一口气吞下一个半干巴巴的饼子,左丘玲成功被噎住了。 她仰着头,直翻白眼。 陆潜见状,便将自己用来喝水的竹筒递给她。 左丘玲接过竹筒,猛灌了几口,才顺过来气,看着手中剩下的半张饼子,戚眉道: “你这饼子……也太干了。” 陆潜翻了翻白眼,心道:“看你还是不饿。” 看着陆潜的表情,左丘玲也知道他没有别的吃的,只好将剩下的半张饼吞下。 她最后一口刚刚下肚,突然间浑身哆嗦了一下,叫道:“好冷!” 陆潜的精神力同时也感觉到一团阴冷,突然从门口进来。 他抬头一看,只见小小的木屋门外,一团漆黑,但空无一物。 然而,屋里的火堆,火焰突然自门口方向、向内侧屋角方向压低下来,好像有一股阴冷而沉滞的气体,压低了火苗。 很显然,门口有东西进来了,可惜他看不见。 这个狭小的房间里,“那东西”从门口进来,就已经等于走到了左丘玲身旁。 也近乎到了陆潜身前。 陆潜立刻将精神力量凝聚在双目之中。 然后,他的眼睛一亮,闪烁出些许幽蓝色的微光。 陆潜立刻就看到,一个披头散发,身穿宽大红衣的女人,正在向他走来。 随着她的逼近,火焰也跟着向反方向越压越低,几乎随时要熄灭掉。 房间里,登时暗了下来。 黑暗中的一小朵火苗,照影到红衣女鬼身上。 红衣女鬼长长的脸煞白如纸,两只眼睛被挖掉了、只剩下两大团漆黑,鲜艳的红唇、如血一般。 在火光的映射之下,她整个人忽明忽暗。红、白、黑三种色彩,轮番刺激着他的双目。 陆潜想也不想,立刻用精神力将其锁定,举起“摄魂小纸人”,喝道: “收——” 红衣女鬼张开嘴,似乎发出了一声惨叫,但并没有声音出现。 下一刻,她就在原地消失不见了。 而陆潜手中捏着的小纸人,突然间抖动了一下。 紧接着,陆潜便感觉,手中的小纸人不断抖动着,似乎想要挣开他的手脱离出去。 随着红衣女鬼消失,篝火的火焰复燃起来,又恢复了正常。 陆潜连忙将手中的小纸人丢进火焰中。 “轰”的一声轻响,小纸人立刻燃烧起来,在火焰中上下飘动了几下,随即化成飞灰,分散、飘落。 在小纸人燃烧的一瞬间,陆潜似乎听见,一声极细的、十分凄厉的、遥远到似乎是来自地狱的,女子的惨叫之声。 随着小纸人消失,一缕青烟,忽然在火焰顶端冒出来,袅袅而升,凝聚成了一个女人的形状。 随后,便消散了。 潜能点+1 感应到这段熟悉的提示,陆潜大喜。 他终于明白潜能点是怎么来的了。 原来杀鬼就可以。 他只稍加犹豫,就将这一点潜能加到了寿命上。 那种感觉自己随时会死的滋味,实在是太难熬了。 然后,面板果然发生了变化: 陆潜 寿命:18/19+ 境界:凡人(5/5 潜能点: 术法:剪纸术1级(5/15+ 剪纸术1级,附带纸灵类型:奔马、小兔、银鱼、摄魂小纸人 精神力等级:1级 术法:精神力灼烧 精神力灼烧:将精神力集中在某一点,可以将其点燃,距离越近效果越佳 术法:精神力感知 陆潜轻舒了口气,只要找到潜能点的来源,剩下的事情就好办了。 左丘玲呆呆地看向陆潜,问道:“刚刚……发生了什么事? 我怎么好像,听到一声惨叫声?” 第9章 银鱼 陆潜看着左丘玲一脸迷茫,知道她看不到鬼,说道:“刚才有一只女鬼闯了进来,被我杀了。” 左丘玲一脸惊讶地看着陆潜,问道:“你会捉鬼?你是术士?” “术士?” 陆潜听到这个陌生的名词,很想一问究竟。 然而,看着外面已经完全黑了下来的天色,陆潜感到有些不安,说道:“雨小些了,咱们赶紧走。” 左丘玲自然没有意见。 生在这个世界的人,多少都听闻过妖魔鬼怪的传说。 即便陆潜穿越来才一个月,都已经有所耳闻了。 好像这个世界,夜晚很容易会闹鬼。 今天接连经历了几件事,让陆潜也不得不相信起他偶尔听闻的一些传说了。 两人熄灭了火堆,出了门,快步往前走去。 好在,此刻距离陆潜的住处、赵家屯已经不远了。 一路上没再碰上什么意外,没过多久,两人便依稀看到前方的山坡下,有一座村庄。 村口处,有一株很大的桑树,高大的树冠犹如车盖一般,树冠之下,有一座不大的房子。 嗯,一看这户人家,就有王者气象。 这便是陆潜在赵家屯的家了。 陆潜带着左丘玲开门进屋,点起了油灯,两人相对而望,都是松了口气。 今天由于阴天下雨,天明显比往常黑得早了,一不小心竟赶了一次夜路。 陆潜的家并不大,小屋内只有一座土炕,还有些简陋的家具。剩下的,便全是剪纸的物什,堆积了一个屋角。 左丘玲四下打量了一番,好奇地问道:“你是……手艺人?” 陆潜撇撇嘴,这话怎么听着这么别扭? 他将箱笼放下,从里面取出一个小口袋,里面盛着几斤米。 看到这一点点的米,陆潜不禁有些犯愁。 原本只有他自己,还勉强能够撑三天。而如今又多了一口子人,那可就太勉强了。 看见陆潜拿着米袋发呆,左丘玲肚子又咕噜咕噜叫了两声,她忍不住说道:“愣着干嘛,赶快做饭啊?” 陆潜没好气地看了她一眼,心想你倒不拿自己当外人。 不过,既然将她捡了回来,总不成连一顿饭都不让吃。 且把烦恼留给日后再说吧。 陆潜想着,拎起米袋来到锅台边,开始烧火做饭。 左丘玲则好奇地在屋里四下打量着,问东问西的,似乎对他屋里的什么东西都很好奇,一副什么都没见过的样子。 整的陆潜都有些郁闷,很想要问一句:“大姐,究竟你是穿越的还是我是穿越的?” 不过也难怪,这左丘玲一看就是出身大户人家,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主。 对这些农家的物什,没见过也正常。 左丘玲转悠了一圈,凑过来看陆潜做饭,见他只倒了一点点米,不禁有些急了,道: “再倒,再倒,再倒点。这么一点能够谁吃?” 陆潜翻了翻白眼,道:“大小姐,这是我三天的口粮。今天一口都吃了,明天吃什么?” 左丘玲吃了一惊,道:“这么点米怎么可能吃三天,你怎么不多买点?” 一句话说完,她四下里扫了一眼,最后看向陆潜,似乎明白过来了,张口就道: “你怎么这么穷?” 这一句话,直接勾动陆潜的伤心泪、差点流了出来。 前世看穿越小说,一个个主角到了古代,无不是依仗着领先千年的知识,立刻就发家致富,大杀四方,原地起飞。 如今看来,这全是扯淡。 生在这穷乡僻壤,每天光为了一口吃食都已经占据了绝大多数精力了,哪有时间搞别的? 再者说,就这简陋的条件,知识再多,没有最基本的工具也鼓捣不出来什么东西啊? 就算搞些发明、造出来东西又怎样? 来到这个世界陆潜才知道,这里的乡村经济极其封闭,村民们基本上都是自给自足,根本就没什么余钱,又有谁会去买些个不实用的东西回来? 就连这传统的剪纸画,陆潜也只能走一二十里山路去大一点的王家营赶集贩卖。除了过年,基本上村里也没人会买他的东西。 看看这个家就能明白,原主干这门手艺,也就勉强能够活着。 陆潜扫了左丘玲两眼,问道:“你身上都没剩下一点值钱的东西吗,金银首饰啥的?” 一边说着,陆潜一边上下仔细打量着她。 左丘玲一头长发湿漉漉地耷拉着,头上、耳朵上、脖子上没有一件黄金白银首饰。 一双手腕上,也是干干净净的,看样子玉手镯也在逃命途中给砸碎了。 左丘玲叫道:“大哥,我是在逃命好不好,怎会带那些个重物?早都跑丢了。” 说完,她摸了摸腰间,那里倒是还剩下一个玉阙(que),看起来还很名贵的样子。 但是,玉这种东西,怕最少也要到了县城,才可以出手。 王家营这种地方……够呛能有人买。 看着左丘玲浑身湿漉漉的,一身轻纱罗裙紧贴在身上,张眼望去一览无余,很显然她衣服里也不大能藏得下什么东西。 陆潜叹了口气,又往锅里稍稍加了点米。 左丘玲注意到了陆潜的目光,下意识地用双臂抱在胸前,脸色微红。 见陆潜扭过去了头,她才四下里张望了一番,道:“你家里……帘子都没有吗,我换换衣服。” 陆潜淘好了米倒进锅里,然后走到自己的旧衣柜前,翻出两件自己的旧衣服丢在床上,然后走出屋去,关上了房门。 等了好一会,才听到屋里一声喊声:“你进来吧。” 陆潜推门而入,便见左丘玲站在炕边,穿了他一件打补丁的旧袍子,宽大的袍子几乎将她瘦弱的身躯完全装住了。 不过,也看得出,这左丘玲年龄不大、个子倒是不矮,发育得不错。 她的头发显然也擦过了,披散在肩上。 左丘玲等陆潜进来了,很自觉地走出屋去,让他也换换衣服。 穿着一身湿衣服,可够难受的。 陆潜脱掉身上的湿衣服,擦拭了一下身子,重新穿上一件旧袍子,一瞥间,便看到屋角的木盆里,放着左丘玲刚从身上脱下来的湿衣服。 女人对自己的内衣都比较敏感,她显然是没打算晾起来的。 陆潜也不管她,只将自己的湿衣服搭在一杆晾衣服的架子上。 这时,他忽然回过头,又看向木盆,心中突地一动。 然后,他目光一转,落到了墙根下。 那里放着一只木桶,里面还剩下大半桶水。 陆潜取出在王家营集市上刚剪的剪纸银鱼,来到木桶边,看了看桶里的水,又看了看手中的纸鱼。实难相信,这玩意丢水里能活? 试一试,又不会损失什么。 陆潜将手中的剪纸银鱼丢入水桶里。 下一刻,就在他眼皮子底下—— 纸做的银鱼,一入水中,立刻就活了,竟变成了一只一尺长的、银色的肥鱼。 银鱼在狭小的木桶里,摆动着尾巴,活灵活现地游动起来。 陆潜直看得目瞪口呆,这剪纸术,还当真有点邪门! 正在他发呆的时候,屋外面,突然传来了左丘玲的一声惊恐的尖叫声。 第10章 术士与术法(求追读) 陆潜放开精神力感知,立刻感觉到,在房门外,有一团人形的阴寒物体,正在贴着左丘玲。 陆潜暗自一惊:“又有鬼来了?” 他不及细想,抓起小纸人,就冲出门去。 屋外黑沉沉的,只有窗格子里透出一点昏黄的灯光。 左丘玲站在门外,正在大桑树下,对着空气拳打脚踢。 陆潜将精神力凝聚双目,立刻就看到,在左丘玲身旁,有一个长相猥琐、又黑又瘦的“男人”,正在一脸淫笑地往左丘玲身上凑。 它的眼眶很黑,一张脸也是黑灰之色,模样像是刚刚死去的病痨鬼。 一双嘴唇薄薄的,呈暗紫色。哈喇子顺着嘴角拉下来,几乎都要沾到地上了。 左丘玲显然是会些拳脚的,不然也不可能从山匪手中逃脱出来。 然而,她的一记记重拳重腿、落在病痨鬼身上,却没有丝毫作用。 病痨鬼将嘴凑到左丘玲洁白的脸上,就要亲上去。 陆潜不及细看,立刻取出仅剩的一张男小纸人,将其对准病痨鬼,口中喝道:“收!” 旋即,病痨鬼立刻就从左丘玲身旁消失了。 而陆潜手中的小纸人,则剧烈挣扎了起来。 陆潜将精神力盯在小纸人上,小纸人“腾”地冒起一朵火焰,燃烧起来。 在小纸人燃烧的同时,陆潜将其丢了出去。 被火焰烧成一张黑灰的小纸人,漂浮在空中,浮浮沉沉地。 最终,小纸人上冒出的袅袅青烟,凝聚出一个男人的形状。看轮廓样貌、依稀就是刚才的病痨鬼。 随着小纸人燃尽,人形的青烟消散,一声极细的、似乎极遥远的男人惨叫声,自其中发出。 大地又重复黑暗之中。 潜能点+1 熟悉的提示再度出现。 果然,只要杀鬼,就能获得潜能点。 一个潜能点,就能加一年的寿命。 也就是说,他只要杀一百只鬼,就能活到一百多岁? 左丘玲早已一脸紧张地站在陆潜身旁,盯着燃烧的小纸人,脸上现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陆潜扭头看向她,问道:“刚才怎么了?” 左丘玲听了,一脸愤恨之色,道:“我……我感觉刚刚有人亲了我的脸一下。” 陆潜问道:“亲上去了?” 左丘玲呆了呆,道:“好像是吧,我也……也不是太清楚。” 陆潜又问道:“哪边脸?” “左脸。” 左丘玲说着,便将左脸凑上来,给陆潜看。 借着门内射出的灯光,陆潜仔细地观察了一番,却并没发现她脸蛋上有什么异常,仍旧是十分白净的样子。 左丘玲有些紧张地问道:“有问题吗?” 陆潜摇摇头,道:“没事。” 左丘玲听了,这才松了口气。 女人对自己的脸蛋,总是很在意的。 陆潜刚准备要说什么,突然又感觉到一团阴冷的气息快速袭来。 他的精神力感知范围只有十米,等感知到有鬼靠近时,就已经是近在咫尺了。 而悲催的是,他的小纸人已经用完了。 陆潜一惊,他一把抓住左丘玲的胳膊,便拉着她退进房间,紧闭上房门,快速插上门闩,然后拉着左丘玲继续后退几步,目不转睛地盯着门口处。 左丘玲一脸紧张地问道:“怎么,又……又来了?” 陆潜点点头,双眼眨也不敢眨地看着门口和窗口。 看了一会,不见有什么东西进来,才舒了口气,道: “没事,鬼一般不会进屋。” 说完,陆潜松开左丘玲的胳膊,来到床边,踩着凳子往窗外看去。 这一看不打紧,陆潜登时被唬了一大跳。 他门外,居然聚集了七八只鬼,就站在门口附近。 看它们的样子,似乎是想进来,但又很犹豫的样子。 而远处的街道上,又有一道黑影,漫无目的地往村子里踱步走去。 怪不得村里人告诫说天黑不要出门。 夜晚的赵家屯,外面竟然是这种景象? 陆潜不禁有些后怕,也有些庆幸,在穿越来的一个月里,他晚上从来没出过门。 站在他门口的七八只干瘦的鬼,似乎觉察到了陆潜的目光,突然间齐刷刷地扭头向他看来。 十几只眼睛,发出幽暗的光。跟它们的眼睛一碰,他立刻有一种心惊肉跳的感觉。 陆潜一惊,连忙离开窗口,从凳子上下来。 他走到左丘玲身旁,上下打量了她几眼,不禁有些怪异地道:“扫把星,怎么你一来就招来了这么多鬼?这怕都是‘色鬼’吧?” 左丘玲瞪了他一眼,显然很不满意陆潜把她比作“扫把星”。但听他说门外有不少鬼,不禁又紧张起来。 “它……它们真的不会进来吗?” 对于这件事,陆潜也不敢肯定。 他扫了一眼锅台,对左丘玲道:“你去照看着锅,别给烧糊了。” 被鬼亲一口不会死,但是饭烧糊了,他们今晚是铁定要饿肚子的。 嘱咐完左丘玲,陆潜立刻掏出自己的家伙什,开始剪起小纸人来。 陆潜一口气剪出五张男小纸人、一张女小纸人,就感觉精神疲惫到了极点。 他感觉自己或许可以再剪两张,但剪完之后保不齐会晕过去。 陆潜放下剪刀,闭目养起神来。 这时,他耳边突然响起惊咦声: “咦,你家里还有鱼啊?” 陆潜张开眼睛,便看见左丘玲站在水桶边,发现了里面的银鱼。 她低头看着桶,下意识地用舌头舔了舔嘴唇。 陆潜有些无语,这么紧张的气氛,都不能让她暂时忘记“吃”字。 左丘玲看了一会鱼,才恋恋不舍地抬起头,向陆潜走过来,一脸好奇地看着他刚刚剪出的小纸人。 她小心地捏起一张小纸人,仔细打量了一番,道:“这就是术法吗?好神奇。” 陆潜看了她一眼,问道:“你对术法,了解多少?” 左丘玲道:“我也是听我爹说起过,术士可以用术法捉鬼,很是了得。” 陆潜问道:“你见过术士吗?” 左丘玲点点头,道:“我也是在郡守府上见过一次。那些术士都是身穿白袍,看起来很厉害的样子,就连郡守大人对他们都很是尊敬呢。” 说完,她扭头看向陆潜,道:“不过,我还是到今天才亲眼看见术士出手捉鬼,果然是厉害。” 她说着话,一双漆黑而灵动的大眼睛里,闪烁出些许光彩。 见左丘玲看自己的眼神,分明是一副崇拜的样子,陆潜也不禁有些自得地挺了挺鼻子。 “咱有了这门手艺,以后还怕人说咱‘穷’?” 左丘玲盯着陆潜的脸看了一会,目光又落到他身上,接着说道: “就是你穿的太寒酸了,完全看不出高人的模样。” 陆潜:“……” 第11章 没有鱼的鱼汤(周二求追读) 看着在砧板上不住摆头摇尾挣扎的银鱼,陆潜用手按着它,感受到手心里的滑腻,心中仍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这玩意真的可以吃? 怎么总感觉它还像是一张纸? 左丘玲可不管那么多,她站在陆潜身旁,眼巴巴地看着砧板上的鱼,眼中好像已经看到了一盘大餐。 她擦了擦嘴角的口水,有些焦急地道:“你快杀啊,看能把它看熟吗?” “这玩意……怎么做?” 陆潜咽了口唾沫,生怕将这尾鱼下了锅、就变成了一堆纸灰。 “红烧、清蒸都可以啊,就是做鱼汤也行啊?” 陆潜家里只有一点点猪油,没什么调味品。左丘玲这句话倒是提醒了他,可以做鱼汤。 想到这里,陆潜抛弃掉心中的杂念,一刀下去,斩断了烦恼。 去头斩尾、刮鳞开膛,竟是出奇的顺滑…… 陆潜很快便发现,这尾银鱼,跟普通的鱼,果然有些不同。 最大的不同之处,是它腹内是空的,没有内脏。 左丘玲也不知是饿晕了,还是真的没有常识,就站在一旁看着,居然没看出任何异样。 陆潜自然也不多言,匆匆处理了一下,便将鱼下锅了。 门外的鬼溜子自始至终都没有踏进房门,却也没有离去,看样子是在等着他们——或者说在等着她出去,一副很有耐心的样子。 美女果然在哪都是祸水,连鬼都惦记。 陆潜见状,也懒得再理会它们。 煮好了粥,简单炒了个青菜。等鱼出锅了,登时弥漫出一阵香气。 鱼在他们这里,其实也不算很稀罕。但是,也不知是他的手艺好,还是这条银鱼鲜。这条鱼的味道,比陆潜上一次吃的可香多了。 两人赶了半天路,早都饿了。闻到香气,就连陆潜都食指大动。 左丘玲更是两眼放光,口水都流了出来。 陆潜这时心里才松了口气,同样也有些期待地掀开锅盖。 然后,他就愣住了。 左丘玲扒着头往锅里看去——揉了揉眼睛,再看—— 她一脸惊讶地抬头看向陆潜,问道:“鱼呢?” 锅里只有一锅浓浓的鱼汤,鱼却不见了。 陆潜用勺子捞了一下,却只捞出几条—— 那是煮烂了的纸? 陆潜不敢确定。 术法……或者说“剪纸术”的神奇,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 至少用科学养鱼来解释不清楚。 听见左丘玲的问话,陆潜只得含糊地说道:“许是都煮烂了。” 左丘玲瞪大了双眼,道:“骨头也煮烂了?” 陆潜不理会她,自顾舀了碗鱼汤,就吃了起来。 左丘玲见了登时大急,连忙也去舀了碗鱼汤,生怕晚了就没自己吃的了一样。 陆潜小心地喝了口鱼汤—— 左丘玲则不管那么多,直接大口大口地吃喝起来。 一边吃着,一边还赞口不绝。 还别说,抛去它的来历不谈,这鱼汤喝起来还真不赖。 两人争先恐后地吃起来,筷子都干了好几架。 不大一会,风卷残云般,碗碟和锅都空了。 将一大锅鱼汤喝完了,陆潜才勉强感觉有些饱。 即便如此,这些日子,今晚也算是他穿越来之后最好的一餐,起码开荤了。 左丘玲摸了摸肚子,打了个饱嗝,兀自意犹未尽地看向了木桶,叹道:“这鱼虽说煮烂了,汤可是真的鲜,我还从来没喝过这么好喝的鱼汤呢。要是再有一条就好了,真可惜。” 说完,又舔了舔嘴角。 看起来,这位大小姐,逃命的这些日子确实不好过,喝口鱼汤就满足成了这样。 一句话说完,左丘玲回头看向陆潜,冲他眨巴眨巴眼,装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道:“你还能再变出一条来吗?” 陆潜点点头,道:“能——” 左丘玲听了,双眼蓦地睁大,嘴角向两侧张开,一脸笑容就要爬出来。 却不料陆潜紧接着又说道:“能变,但是得割你屁股上的肉才能变。” 左丘玲脸上的笑容登时僵住了,又变成了一脸的幽怨。 陆潜懒得理会她,起身走到窗下,踩到凳子上,向外望去。 七只鬼,仍站在门口,一动不动。 陆潜从凳子上下来,不禁有些气馁。 这些家伙,还真有耐心。 它们不会在这耗一晚上吧? 陆潜一边想着,皱起了眉头。 当他回过头,看见左丘玲兀自大辣辣地坐在板凳上,伸手摸着浑圆的小肚子,立刻气不打一处来,轻声斥道: “喂喂喂,你懂不懂一点点礼貌?” 这家伙自个喝了大半锅的鱼汤,跟没吃过饭似的。 左丘玲正在用右手小拇指剔着牙,闻言歪着头看向他,道:“什么?” 陆潜伸手一指桌上空荡荡的碗碟,道:“我做饭,你洗碗,很合理吧?” “哦……呸——” 左丘玲将牙缝里剔出来的东西一口吐出来,站起身来,径自走到炕上,一边说着话,一边蹬下沾满了泥的鞋子,然后将自己丢到了炕上。 “我实在太累了。你就放那别动,我明天就洗。” 左丘玲说着话,一点也不见外,直接卷起一条被子裹在自己身上,合衣钻进了被窝里。 陆潜:“……” 真不愧是跟山匪玩了一百里地捉迷藏的女人,心还真大。 陆潜见状,一手拿起新剪好的小纸人,一手端起油灯,走到炕头上,将油灯放下,自己也脱鞋上炕。 听到了动静,左丘玲将一颗小脑袋从被窝里探出来,瞪大眼睛看着陆潜上到炕上,就在她不远处,卷开一条被子,直接躺下。 “喂喂,你怎么也上来了,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吗?” 陆潜侧躺在被子里,用手肘支起脸,看着她,道: “我不上炕来,你让我睡哪? 你应该庆幸,我有两条被子。” 左丘玲登时瞪大了眼睛,道:“你是男人,不能睡地上吗?” 陆潜也张大眼睛,道:“凭什么?这是我的炕。” 山中夜晚阴寒,地板又是泥土地。 陆潜的身子也不算硬朗,他可不愿在这时候睡一晚地板。 这时候生病,那可不是小事,闹不好就有生命之危。 左丘玲鼓起腮帮子看着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但陆潜注意到,她嘴上虽然絮絮叨叨的,但眼神里却并没有一丝害怕的神色,即便是跟一个初次见面的大男人睡在一个炕上。 很显然,她也看出来了,陆潜捉鬼虽然厉害,但身体不行。 真干起来,十个陆潜都不是她的对手。 左丘玲装作一副气鼓鼓的样子,最终无奈,妥协道:“我警告你,你晚上可不许胡来。” 陆潜撇撇嘴,道:“你别胡来就行。” 左丘玲道:“对。你要是靠近我,你就是……禽兽。” 陆潜翻了个身,将后背对向她,吹息了油灯。 房间里,登时暗了下来。 两个人躺在炕上,谁都没有再说话。 雨后的夜,十分安静。 只能闻听到彼此的呼吸之声,和门外偶尔吹过的风声。 两个人虽然谁都没提,但心里都很清楚,那七只鬼仍然在门外扒着。 恶鬼扒门,屋子里的人又岂能睡得着? 陆潜虽然躺着,但精神力高度集中,手中紧捏着六张小纸人。 从粗重的呼吸声能听出来,左丘玲显然也很紧张。 但两人,谁都没有说话。 过了许久。 屋子内外,都没有任何动静。 陆潜今晚剪纸,本就已经将精神力几乎消耗殆尽。 聚精会神地关注了这么久门口,他终于扛不住了。 他感到脑袋有些昏沉沉的,疲累已极。即便是使劲硬撑着,也随时都会睡着的样子。 正当他陷入了朦胧之中,即将昏睡过去时,左丘玲的一句话,突然将他喊醒了: “喂——” 陆潜晃了晃脑袋,尽量让自己精神点。问道:“怎么了?” 左丘玲小声说道:“它们……还在么?” 陆潜用精神力向门外“看了看”,道:“还在。” “哦……” 左丘玲不说话了。 过了好一会,她突然又说道:“那你睡吧,我看着。等后半夜我再叫醒你。” “嗯……” …… …… 也不知在什么时候,陆潜睡着了。 等他再醒来时,感觉身子有些沉重。 似乎有一条肉乎乎的大腿,压在他的腰上。 略带些处子的清香气息,扑在脸上。 陆潜感觉到,有一团暖暖的、软软的、肉嘟嘟的东西,蜷缩在他怀里,还往里挤了挤。 如同一只小猫一样。 陆潜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便见天光已然大亮了。 他侧转头,然后一眼就看见一张脸。 看到这张脸,陆潜瞬间精神起来,险些从床上直接蹦了起来。 一张苍老的、如同干枯的树皮一样充满褶皱的脸,就摆在他眼前。 相距不超过一个鼻子的距离。 暗哑、苍黄的皮肤,如同黄土高坡一般,布满了密集的、深深的沟壑。 深深的沟壑内,似有些黄色的脓液藏在其中。 还有些脓液干涸之后,在皮肤上留下的痕迹。 第12章 借米 乍然间看到这样一张脸紧紧贴在自己脸侧,睡眼惺忪的陆潜,立刻激灵起来。 他下意识地惊呼一声,一脚将那人踹了出去。 紧接着,就踢开被子,一骨碌从炕上爬起来。 然后,他先四下里扫过一眼。 还是他的家,四周的一切都很熟悉,似乎并没有什么异常。 而几张小纸人,正散落在炕头上。 陆潜一把将小纸人抓在手中,张眼望去。 晨曦的阳光,透过窗棂撒在炕上。 他刚刚踹出去的人,仍旧半趴在炕上。 宽大的袍子歪歪扭扭的,下摆撩了起来,露出一双光洁的大腿,和一个浑圆的挺翘。 也亏得炕比较大,才没把她踹下去。 陆潜眨了眨眼睛,记忆重新灌输进了脑海中: 昨晚,他在路上捡了一个女人回家。 就睡在他的炕上。 对,左丘玲…… 可是,刚刚那张脸…… 只粗看一眼,少说也得有九十岁了…… 就算是九十岁的老人,怕也不会有那样一张脸。 而左丘玲,最多也就十五岁。 不过,从眼前之人光洁的腿和两瓣圆润上紧致的肌肤来看,倒像是少女的模样。 可是那张脸…… 陆潜盯着眼前的人,咽了口唾沫。他刚才踹了她一脚,居然都没把她踹醒…… 这人睡得是有多死? 他一手捏着一张女小纸人,光着脚,在炕上往前走了两步,探过头一看。 这一次,他看到的是她右侧的脸。 白皙如玉、光洁如新,薄薄粉嫩的肌肤中,还透着一丝苹果红。 确实是左丘玲。 她的右半张脸,一如往常。 而以她的鼻梁为分界线,她的左半张脸,却是沟垒深壑、沧桑干枯。 两张截然不同的脸,出现在同一个人身上,说不出的诡异。 陆潜看了一会,突然间想起来,她昨晚,似乎是被鬼“亲”了一口。 被亲的,正是左脸。 当时看着没有任何问题,没想到,睡了一觉之后,她的脸居然会变成了这副模样! 莫非……这是被鬼溜子亲了之后造成的后遗症? 看着她熟睡的模样,显然还不知道自己脸上的变化。 不知她醒来之后,看到自己这副尊荣,会不会当场疯掉…… 陆潜的目光在她身上扫了扫,然后拉了拉她身上穿的袍子的下摆,想要将她的下半个身子盖上。 然而,这衣摆紧紧地缠在她身上,被她压到了身下,陆潜怎么拽都拽不动。 陆潜见状,一发狠,用力一拉,不但把袍子的下摆拉了下来,连同她整个人都拉得滚了一圈,变成了正脸朝上。 左丘玲很不高兴地紧皱了皱眉,慢慢地张开眼睛。 看样子,她这段逃命的日子过得太累了。这一有了安乐窝,竟直接睡死了过去。 左丘玲的双目慢慢看清了眼前的景象,就看到了陆潜的一张脸,看见他站在自己身旁。 她先是一惊,眸子蓦地张大。 旋即,她似是想起来了眼前之人是谁,然后不高兴地皱了皱眉头,嘟囔道:“这么早喊我干嘛……” 说完,她一拉身上的被子,用双腿将它夹住,又向另外一面滚了过去,看样子是还想要睡个回笼觉。 就在此时—— “砰砰砰……” 一阵敲门声,突然响起来。 听见敲门声,陆潜一怔。这大清早的,谁会来? 砰砰砰—— 来人似乎很急,大力地敲着门。 这一下,把左丘玲也惊醒了,从炕上一骨碌爬起来,张头望向门口。 “谁啊?” “是我。” 声音有些耳熟,说明是陆潜认识的人,他却听不出来是谁。 不过,既然是熟人,那应该就是赵家屯村子里的人。 陆潜给左丘玲使了个眼色,示意她改好下半身,然后下炕穿鞋。 左丘玲这时才发现自己居然走光了—— 好吧,已经不止是“走光”,几乎已经是“全光”了。 她一张脸登时变得通红,急忙用被子将自己盖住,蜷缩进被窝里。 陆潜走到门口,回头见左丘玲居然选择缩进被窝里,而不是整理好衣服下床,不禁有些无语。 不过,他也懒得管这些,直接打开门。 门外,有一个中年妇人站在那儿。 她穿着一身粗布衣裳,手中拿着个布袋。 虽然年龄大了,但她模样其实不算丑,只是左边脸上有三个铜钱大的深深的疤痕,看起来有些狰狞。 正是跟陆潜住着不远的玉芬婶,也算是邻居。 陆潜见她一脸焦急的神色,有些诧异地问道:“出什么事了,婶子?” 玉芬婶略带些忐忑地问道:“那个……小潜,你昨儿个去赶集了吧?” 陆潜点点头。 玉芬婶思索了一下,才嗫喏着道:“那个……小潜,你也知道,婶子没有奶水,我这……急啊!” “啊?” 陆潜有点懵:“婶子你没有,我也没有啊?” 玉芬婶用手一捶大腿,“唉”了一声,道:“我这娃娃,没有吃的了……” “哦……” 陆潜这才明白过来。 玉芬婶好像刚刚生了个娃,才几个月大,吃不得粗粮。 她家里没细粮了,见陆潜昨天去赶集,兴许买了小米。这是借米来了。 想到这里,陆潜不禁暗自叹息。 他倒是买了米了,可是…… 看着玉芬婶满脸惶急,陆潜又暗自叹了口气,心道:“算了,自己再想办法吧,总不能让孩子饿着。” 陆潜让开条路,道:“婶子你进屋说吧,我昨天倒是买米了,就是不算太多。” 玉芬婶连声道:“有一点也行,有一点也行……” 陆潜将剩下的一点米交给玉芬婶,赧然道:“昨天下雨了,没卖出什么钱,就买了这点米……” 玉芬婶听了,脸上更加羞惭。她接过陆潜递来的口袋,刚要说话,却被一个高亢而尖锐的女声打断: “你干嘛,咱们就这点米了,我……们吃什么?” 左丘玲一见陆潜要把家里仅剩的一点米借给别人,登时急了,脱口喊了出来。说了半句话,才发觉不妥,声音又逐渐压低了下来。 玉芬婶抬头一看,这才发现炕上居然有一个年轻女子。 她看了看她,又看向陆潜,惊讶地道:“你啥时候娶媳妇了,怎的我们都不知道?” 陆潜连忙摇摇头,道:“不是。这是……我的远房表妹。” “啥?”玉芬婶奇道:“你娘祖上三代都是咱们村的,你哪来的远房表妹?” 陆潜一愣,道:“那个……很远的表妹……云表妹。” 玉芬婶自然不明白“云表妹”是啥,但显然明白过来,这口袋里装的是陆潜家所有的粮食了。 她面色赧然,对陆潜道:“那个……小潜,要不,我从家里拿点粗粮给你,你先对付几天?” 陆潜点点头,这样也行。 什么粗粮不粗粮的,不饿肚子行了。 玉芬婶舒了口气,道:“我这就回去取去……” 一边说着,她扭头就要往外走。走出一步,忽然顿住,回头看向坐在炕上的左丘玲。 玉芬婶此时显然也发现了左丘玲脸上的异状,盯着她的脸看了一会,看得左丘玲……忍不住伸手摸向自己的左脸。 下一刻,她的手触摸到脸上,显然是感觉到了脸上的干枯皴糙。 左丘玲一愣,又伸手摸了几下,陡然发出一声尖叫。 她从炕上直接蹦下来,四下里寻找一番,似是在寻找镜子,最终看见了水缸,立刻冲了过去,扒在水缸沿上照起来。 一时间,房间里瞬间沉寂下来。 好像是被她那一声尖叫声吓得,陆潜和玉芬婶,一时间竟连呼吸都不敢发出声音。 只是这寂静,并没有持续多久。 只顿了一顿,又是一个高八度的尖叫声叫了出来。 左丘玲蹦退了两步,回头看向陆潜,目光凶狠地瞪向他,咬牙切齿地问道: “你……你昨晚对我做什么了?” 玉芬婶狐疑地看了看陆潜,然后又看向左丘玲,突然间明白过来,笑道:“哎呀,那个云……表妹,大妹子……不,闺女,你昨晚上是被嘬脸鬼嘬到脸了吧?” 第13章 嘬脸鬼 听见“嘬脸鬼”三个字,左丘玲和陆潜,登时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了。 看来,左丘玲昨晚站在门口,果然是被鬼“嘬”到脸上了。 她脸上发生的变化,正与此有关。 陆潜看向玉芬婶,问道:“婶子……” 他刚想要问她有没有办法,但忽然间想到,她方才的说话语气,这被嘬脸鬼嘬脸似乎在赵家屯是件很常见的事。 这样的话,作为赵家屯的一员,他“陆潜”就不能“不知道”了。 因此,刚刚吐出口的话,硬生生地又顿住了。 好在,左丘玲也跟着说道:“好像是。这怎么办,我脸怎么变成这样了?” 玉芬婶笑道:“这好办。回头让你叔拿凿子把你脸上被嘬到的那块肉剜下来就好了。” 看着玉芬婶脸上的笑容、和轻松的语态。陆潜又注意到,她脸上那三个铜钱大小的、深深的疤痕了。 他突然明白,她脸上的疤痕是怎么来的了。 穿越后的这一个月以来,他好像还在别人的脸上,也见过类似的疤痕。 看来,这里的人,对于阴魂鬼邪的骚扰已经屡见不鲜了,还创出了一套应对的办法。 只是这办法…… 听着玉芬婶一脸微笑地说出这血淋淋的话语,左丘玲的脸色果然变了。 下意识地,她也看向了玉芬婶脸上的疤痕。 玉芬婶见状,还将脸侧过来面向她,对她说道: “就像我这样。没什么大不了的,休养两天就好了,不耽误干活。我回去跟你叔说,让他把凿子用黑狗血泡上,泡不了多久就能用……” “别……” 左丘玲一惊,连忙阻止她,然后恍然无助地看向了陆潜。 对这事……陆潜也没办法。 他看向玉芬婶,问道:“对了婶子,她这样要是不处理……会怎么样?” 玉芬婶道:“那也没事,用手一搓就把脸上的枯皮搓掉了。这嘬脸鬼是最没本事了……” 啊? 陆潜眨了眨眼睛,有些…… 左丘玲听了,则立刻伸手往她变成了“枯树皮”的左脸上搓去。片片干死的枯皮纷纷而落。 她没搓几下,就将脸上的枯皮搓干净了。 枯皮之下,居然又长出了新的皮肤,跟原先一样光滑白嫩。 只是,新生的白嫩肌肤,微微有些泛红。乍然看看不出来,跟右边脸一比就比较出来了。 左丘玲将脸狠狠地搓干净了,又赶忙来到水缸前照了照,这才松了口气。 紧接着,她看向玉芬婶,脸上涌现出一丝恼怒之色。 陆潜却已经反应过来了,要真有这么简单,玉芬婶这些人又何必去自己脸上挖坑呢? 果然,玉芬婶又接着说道:“但是,你要是不把那块肉挖掉的话,过不了几日,你的脸上还会长出枯皮来。” 左丘玲一愕,然后狠狠地道:“那我就继续搓。” 玉芬婶笑了,道:“这也不是不行。不过,这毛病会跟着你一辈子,三天两晌午地跟你闹腾。时间久了,对身体也大是不好。嗯……我劝你最好还是把它剜了吧。” 左丘玲听完,一张白净的脸庞,登时哭丧起来。 陆潜见状,对玉芬婶道:“她一个小姑娘,一时还狠不下心,让她再想想吧。” “那成,我这就给你取粮食去。” 送走玉芬婶,关上房门,左丘玲立刻跑过来,一把抓住了陆潜一双手腕,满脸期待地看着他,问道: “你是术士,你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 陆潜一脸遗憾的冲她摇了摇头。 左丘玲的小脸登时揪住了。她跟山贼追逃了一百里都没破相,没想到在这样的一个小山村给栽了。 陆潜见状,沉吟了一会,道:“要不这样。你就先这样维持着,等你回家了,让你家里人给你想想办法。我们这只是一个小小的山村,他们没有办法,不代表城里的你父母亲也没办法。” 左丘玲听了,眼睛登时一亮,连连点头道:“对对对,我爹一定会有办法的。” 陆潜的一句话,让即将溺水的左丘玲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 也不管这根稻草能不能救命,她仍然死死地抓住了不放。 陆潜见她低着头,一副神思不属的模样,便用手拍了拍她的肩膀,也将自己的手从她手心里挣脱出来。 陆潜休息了一晚,此时精神饱满,当即坐下来开始剪纸。 今天他还能够剪二十张纸灵,优先剪的当然是此时最需要的小纸人。除此之外,银鱼也剪了两条。 有了这门手艺,他一时半会起码不会被饿死。 要是小兔也能吃就好了。 陆潜在剪纸,左丘玲则是站在那边发呆。 她呆了一会,又去水缸上照了照脸,再发一会呆,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陆潜剪完了二十张纸灵,见她还在发呆,也不管她,自去打水洗漱。 看见有人影在眼前晃动,左丘玲呆滞的眸子,终于又闪起了亮光。 她看着陆潜,眨了眨眼睛,说出了她的第一句话: “我们早饭吃什么?” …… …… 吃罢了早饭,辰时已经过了。 屋外,太阳高高挂起,大桑树下留下一片巨大的阴凉。 陆潜的意识打开了脑海中的画轴: 陆潜 寿命:18/19+ 境界:凡人(5/5 潜能点:1 术法:剪纸术1级(3/15+ 剪纸术1级,附带纸灵类型:奔马、小兔、银鱼、摄魂小纸人 精神力等级:1级 术法:精神力灼烧 精神力灼烧:将精神力集中在某一点,可以将其点燃,距离越近效果越佳 术法:精神力感知 1个潜能点,是他昨晚击杀那个嘬脸鬼得到的。 陆潜几乎没多加思索,就加到了“寿命”上。 剪纸术升起来竟意外地简单,只要他每天坚持剪二十张纸灵,再有六天,剪纸术就可以升到二级。 到时候,不知道会带来什么新的纸灵呢? 陆潜有些期待。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境界”上。 毫无疑问,他现在的境界是“凡人”。 可是,应该如何提升境界呢? 对于凡人境界中,已经出现的5点进度条,看起来应该是提升精神力等级带来的变化。 那么,除了精神力,应该还有别的办法可以提升修为境界吧? 陆潜想着,将目光转向了左丘玲。 此刻的她,由于早上只吃了些玉芬婶送来的粗粮,正满脸的不高兴。 陆潜想了想,问道:“我看你,武功好像不错的样子?” 左丘玲听了,骄傲地挺起俏鼻,道:“那是当然了。” 陆潜见状,虚心求教道:“那……你现在的修为,是什么等级或者说级别?” 左丘玲道:“我还差不远就入品了。” 第14章 境界 左丘玲口中所说的“入品”,即跨入九品“百炼境”。 陆潜对于这个世界的修为境界毫无所知,经过跟左丘玲的一番攀谈,才对修者世界有了大致的了解。 所谓的修者,是对修行者的一个统称,其中包括武修、道修、佛修、剑修、术修等等。 修行者虽然门别不同,但大道殊途同归,统一被划分为九品境界。 九品境界,又被划分为上三品、中三品和下三品。 下三品: 九品百炼境、八品通脉境、七品气海境。 下三品境界,严格来说只是对肉体凡胎所能达到极限的极致追求。 当然,在这其中,术法是个例外。 术法可以施展出一些超出凡人理解范围内的神通,对付鬼邪甚至妖精有奇妙的作用,这是武修所不能及的。 这也是术士们,通常比较受尊敬的原因。 然而,低阶术士的术法,虽然可以对付鬼类,却对同类的效用很低。 以至于许多看似神通广大的术士们,常常在武修身上吃瘪,以至于其也不得不选择修炼一些武技傍身保命。 打比方说,武修者左丘玲在面对嘬脸鬼时几乎毫无办法,陆潜却可以通过摄魂小纸人轻易灭杀嘬脸鬼。 但是,假如左丘玲跟陆潜反目;在她身上,陆潜撑不过一分钟。 也许这也是,世上术士稀少的原因之一吧。 到了中三品境界,修者就开始有明显的不同。 从六品真灵境开始,修者开始将体内的真气转化为真灵之气,然后再尝试以真灵之气淬炼肉身,逐渐褪去凡体,开始向所谓的“仙体”转变。 因此,中三品又被称作“脱凡境”。 到了五品归元境,随着修者体内的真灵之气不断冲击,人体内的一些隐藏的穴窍,开始逐渐松动、开启。 当开启部分关键穴窍后,修者就开始可以感受到世界的“真灵之气”,直接将其吸入体内,从而不必再通过吐纳真气进行转换。 四品洞冥境,修者的元神会开始发生某种变化,可以洞察天地自然之力并初步加以利用。 这些,便是左丘玲所知道的内容。 至于上三品境界,那就不是她这种家世所能闻之的了。 整个湖柳郡,最强的也不过是七品气海境修士。六品真灵境的修士,此间甚至不曾有人见到过。 而对于陆潜最为关心的术士,左丘玲却只是知晓个大概。 术士们的手段,似乎是跟“阴阳”、“奇门”之类的术法理论有关。 陆潜听她絮絮叨叨地说完,对于这个世界,终于有了些了解。 看样子,这个世界是可以成仙的,只是看起来成仙的道路似乎比较艰难。 凡人人人相等,并没有什么灵根,都要从肉身、真气之类的练起。 很明显,这是一个十分艰难和漫长的过程。 以陆潜前世研究“武学”的认知,一个资质尚可者,就算是从娘胎里练起,练到七老八十,能够成就七品气海境就已经不易了。 而气海境修者,多也不过只有百年寿元。 届时,早已年老体衰,气血衰落,想要成就六品真灵境,恐怕是千难万难。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这个世界上,就不可能出现那么多的六品、五品,甚至还有二品、一品修者。 问题显然是出在了功法上。 或者说,修炼手段。 陆潜如今已经十八岁了,毫无武学根基,此刻想要学些武技功法,恐怕是有些迟了。 不过,他的寿元可以通过神秘画轴加点增长,寿元问题对他来说倒不是什么大问题。 大不了练上一百年。 一百年不行,也可以练二百年嘛…… 多杀几只鬼的事。 想到这里,他看了看左丘玲,试着问道:“那你……能不能教我武功?” 左丘玲一愣,然后上下打量了陆潜几眼,摇摇头道:“不成不成。学武应该从小练起,你已经这么大了,现在开始学已经迟了。” 陆潜本来是没抱什么希望,恐怕她家族有什么“法不外传”、“传女不传男”之类的破规定。 不料,听她的口气,竟似乎是有门? 陆潜见状,立刻顺杆就上,正色道:“现在开始学迟了,以后开始学更迟。” 左丘玲听见这句话,呆了一呆,似乎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话语来反驳他。 过了一会,她一双眼珠滴溜溜一转,道:“那也成。不过,你也得教我术法。” 陆潜笑道:“你倒是打的好算盘。” 左丘玲“嘿嘿”一笑,道:“你教我,我教你。咱们互相给对方教,很公平。” 陆潜听了,暗暗皱眉。 您这语法,是跟哪位岛国老师教的吗? “成……交!” 左丘玲听陆潜如此爽快地答应了,一时间竟有些不敢相信。 要知道,术法神秘莫测,其稀有程度绝非武技功法可比。 她这个买卖,做得真是划算。 “说话算话?” “当然。不过……” 陆潜话锋一转,道:“我只会一门术法。” 左丘玲问道:“你那个收鬼的小纸人?” 陆潜点点头。 左丘玲有些绷不住地笑了:“没问题。” 说完,她努力绷住笑,继续说道:“放心,我教你一套我们家传的绝学,绝不让你吃亏。” “哦?” “灵武拳。” “哦。” 左丘玲抬眼打量了一下房间,说道:“屋里施展不开,咱们去外面吧。” 陆潜当然不会有意见。 两人说完,便来到屋外,准备传武。 屋外,阳光正好,只是道路和地面还有点湿。 反倒是大桑树密集的枝叶阻挡了落雨的量,在树下留下一块相对较硬的地面。 左丘玲穿着陆潜的宽大袍子,一本正经地站在他对面,脸上表情严肃,看起来格外的滑稽。 “我们家传的这套灵武拳,共分为心法、身法和拳法三部分。这三部分,相辅相成,学起来可没那么容易。你要好好听。” 陆潜认真地点了点头。 然后,左丘玲便开始跟他讲起拳谱的总纲。 接着,便是一招一式的演练。 这套“灵武拳”共有六十四招,每一拳击出,几乎必有心法和身法的配合。 左丘玲穿的,还是陆潜的那套旧袍子,衣袖宽大,下摆过长、几乎要拖到地面了。日常行动或许无碍,但是操练起来,就极为不便了。 她大咧咧的,就跟往常练功时一样,撸起袖子,并随手将下摆撩起,扎进腰带里。 却全然忘了,她此刻没有穿裤子…… “你看仔细了——” 左丘玲气沉丹田,扎起马步,一双粉拳收在腰间。 然后,她一声大喝,舌绽春雷,挥手就要出拳。 就在此时,一股山风忽然吹来。 凉凉。 第15章 灵武拳 被风从身后吹过,左丘玲一只手下意识地往自己的后下方摸去。 这时,她突地顿住,瞬间间醒悟过来,急忙站直了身体,将袍子的下摆从腰带里抽出来,散开放下,用手抹平。 陆潜见状,再也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左丘玲顿时俏脸一红,骂道:“你笑个鬼啊!” 陆潜绷住笑容,一本正经地说道:“你应该把长袍的两个下摆,交叉着从下面绕一圈、绕上来后再扎在腰间。” “滚——” 左丘玲骂了他一句,扭头就往屋里跑去。 陆潜见状,笑道:“我自己先练一会,你洗你的衣服吧。” 说完,陆潜挑起一个扁担,挑着两只木桶,顺手拿起自己昨天脱下来的湿衣服,连木盆都不带,挑着担出门了。 赵家屯村,坐落在一座大山山脚的缓坡上。 除了村落之外,山坡上还开辟出一层一层的梯田。 再往下的山谷处,就有一条小河。 这条不大的小河,就是整个赵家屯村吃水和浇灌庄稼用水的命脉。 刚刚一场春雨下来,小河的水明显见长了些。 陆潜沿着“之”字形的山路走下山坡,远远地就看到,山脚的小河边,有几个村里的女子在洗衣服。 陆潜不愿跟这些长舌妇们凑在一起洗,便借着挑水之名,往上游走去。 来到河边,寻了一块平坦的石头,陆潜就蹲下身子,洗起了衣服。 先将自己的衣服洗干净了,陆潜擦擦手,沿着河继续往上游走了几步,拐过一道弯,前方一人来高的草丛中,现出一大片河滩的空地。 陆潜四下看看,此处甚为隐蔽,练武正合适。 方才左丘玲教了他“灵武拳”的总纲,和前十二招招式。 十二招虽然不多,然而变化纷繁、极为复杂。再加上身法和步法,则又多出了几倍。 这么短的时间,他能记住这十二招,已经属实不易。 陆潜扎好马步,先闭目将左丘玲教的拳法总纲默念了几遍,努力回忆她刚才的招式动作,和那一轮浑圆…… 不是不是,招式动作。 陆潜用力晃晃脑袋,努力想要将脑海中的杂念摒除出去。 然而,有些东西,你不想倒好。 越想、越难以忘记…… 她就像是一匹脱了缰的小野马,不停地给你捣蛋。 直到,陆潜想到了今天早上,看到的那张脸。 枯树皮,缝隙里还流出黄色的不明液体…… 陆潜顿时一个激灵,瞬间清静了。 天空又高了,蓝天又蓝了,白云又飘了。 一切都又美好起来。 呼…… 好险。 练拳 …… …… 直到日头西陲、渐近黄昏,陆潜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中。 他还没进门,左丘玲就直接从门内蹦了出来,冲他吼道:“你死哪去了,中午怎么不回来做饭,想饿死我啊?” “啊?” 陆潜一愣,道:“你们……咱们不都是一天只吃两顿饭吗?” 来到这个世界,仅仅才一个月时间,陆潜感觉自己都已经快要被同化了,差点忘了一天是三餐。 左丘玲气鼓鼓地道:“两顿怎么够,至少要三顿饭。” 陆潜听了有点头痛,弄这么个吃货,他这点微薄的收入怎么能够养活。 左丘玲似乎为了加强说服力,继续补充道:“尤其是咱们习武之人,那更好吃好。不但要吃饭,还要多吃肉,牛肉最好。” 听到她这番话,陆潜倒觉得有点道理。他心中一动,又想到了更深的一层,便问道: “除此之外,是不是还有别的、更好的方法?” 左丘玲看着陆潜,目光中泛出一丝别样的异彩。 她上下打量了他几眼,揶揄道:“当然有了,只是,以您这条件,怕是消费不起。” 陆潜皱起眉头,道:“你尽管说,能不能消费得起、那是我的事。” 左丘玲道:“我是有两张药方,一张内服、一张药浴。要是能够每天坚持服用,自然对你的修炼有大大的好处。只是……” “很贵?” 左丘玲点点头,道:“一个月下来,单是买这些药材,少说也要三百两银子。” 嚯~ 人家老猪,为了三百两银子,不惜盗窃府库,最后变成了两扇猪肉。 您这……张口就是三百两? 陆潜的脸色,顿时有些尴尬。他踟蹰了一下,不禁问道:“能不能……砍一些偏贵的药材?” “当然可以了,只是药效要大打折扣。” “没关系。” 什么价钱,享受什么服务。这个陆潜自然懂得。 左丘玲想了想,道:“那至少也得三五两银子。” …… 弹性……这么大的吗? 陆潜有理由相信,这女子一开始抛出“三百两”,只是单纯地为了揶揄自己。 他没好气地“哼”了一声,提着水桶和衣服,就走进门去。 左丘玲仍旧穿着他的旧袍子,双手交叉在胸前,笑嘻嘻地看着他。 突然,她一眼瞥见陆潜的水桶,眼睛蓦地张大了: “哇,你好厉害,又有一条鱼。” 陆潜回过头,觑向左丘玲身后,道:“你摸摸看,屁股是不是少了块肉。” “讨厌……” 陆潜拎起银鱼、和一把在外面采摘的野菜,和一小兜野蘑菇,便去做饭。 指望这位大小姐给你做饭,显然是不可能的。 不过,她在家这一天,倒也不啥啥都没干,好歹把家里收拾了一下,看起来不那么乱了。 香菇野菜炖鱼汤放入锅里,陆潜吩咐左丘玲继续烧火,自己则坐到炕边,陷入了沉思中。 左丘玲扁着嘴,冲着闭目的陆潜打出一套组合拳,然后很不情愿地坐在灶台前。 不过很快,她便找到了自己的乐趣。 时不时地,冲着锅沿的缝隙,贪婪地闻了闻锅里飘出来的香气。 …… …… 陆潜的意识进入脑海中,展开那副神秘的画轴: 陆潜 寿命:18/2+ 境界:凡人(5/5 潜能点: 精神力等级:1级 术法:剪纸术1级(3/15+ 剪纸术1级,附带纸灵类型:奔马、小兔、银鱼、摄魂小纸人 术法:精神力灼烧 术法:精神力感知 真气:缕(1/1+ 武技:灵武拳(入门级(1/3+ 此时的画轴上,不但新增了武技“灵武拳”,而且还增加了“真气”面板。 灵武拳总纲中自带的修炼功法,本身就存在内修功法,能够练出真气当然毫不稀奇。 只是,他苦练了一天,却只得到了一丝真气。 照这么算,他得像今天这样连续十日,才能够获得一缕真气。 至于这“一缕”是多少,他此刻也没法衡量。 左丘玲没有神秘画轴面板,自然也看不到她自己有多少真气。 不过,好在,灵武拳和真气,都可以加点。 想到这里,陆潜顿觉心情大好。 此时,门外,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去。 屋里里没有点灯,只有灶火里的火光映出来,照亮了一小片地方。 左丘玲坐在灶前,手托香腮,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屋子的其余地方,则仍旧是一片黑暗。 虽然已经穿越来一个月了,但是没有电灯的日子,仍旧让陆潜感到极度不适。 一到晚上,屋里就乌漆麻黑的。 大约也就剩下造娃这件项活动,能干了。 倏然。 一股强烈的山风吹过,将陆潜的窗户都直接吹开了。 门板也是一阵剧烈的晃动。 一股阴风,从窗里直灌进来,将灶台的火焰向灶里吹去。 房间里,霎时间就黑了下来。 呼呼的山风之中,还夹杂着“呜吆呜吆”的声音,像是有许多人在外面同时起哄一般。 第16章 鬼溜子 陆潜之前就听赵家屯的某位不知名人士说过,晚上会有“鬼溜子”在村子里晃荡。 所谓的“鬼溜子”,是人们对那些本领不强,整日无所事事、四处游荡的野鬼孤魂的一个统称。 在赵家屯,最常见的“鬼溜子”,就是“嘬脸鬼”。 不过,不用怕。鬼溜子来了,人只要躲在屋里,紧闭房门就行。 只要不出门,鬼溜子就不能奈人如何。 因为鬼溜子不会进家。 对他这种断论,陆潜抱有怀疑。 因为他已经亲见过一个女鬼进屋了,而且连篝火的火光都不害怕,甚至还能够用自身的阴气压制火焰。 当然,严格来说,那间建在野外供人避雨和临时休憩的小木屋,并不能算“家”。 那么,鬼是当真不会进家吗? 陆潜决定试验一下。 突如其来的山风,来得快、去得更快。 只吹了那一下,便陷入了沉寂之中,颇有些无厘头的搞怪。 陆潜冲左丘玲使了个眼色,也不管她能不能看见,便自行走到窗下,踩着一个凳子,探头向窗外看去。 同时,将精神力灌注进入目中。 屋外,粗大的桑树旁,是一条山路,向村外延伸而去。 而此刻,这条白天供人行走的山路上,却站满了、一个个黑溜溜的鬼溜子。 它们排着整齐的单行队伍,队伍近的一头排到了陆潜家门口,远端则一直延伸到了村头的土丘外,再远处的身影都被土丘遮住了。 不过,仅看目力范围内所见的,这些鬼溜子的数目,便不下二三十只。 昨晚来到他家门口的还只有七八只,今天居然就膨胀到了数十只! 看来,鬼们中也有长舌鬼啊。 它们显然已经达成了某种约定,才排列得如此整齐有序。 这是准备……一个一个轮着上吗? 让陆潜稍稍安心的是,门外的这些鬼溜子全部都是“光棍汉”,其中并没有一只女鬼。 男鬼不嘬男人。 只是,在漆黑的夜中,这一排鬼溜子,齐刷刷地扭头向陆潜望来。 那一双双蓝瓦瓦的眼睛,组成了一条色彩诡异的游蛇,蛰伏在低空中一动不动,好像随时都会咬人一般。 鬼溜子似乎可以自己选择是否将眼睛里放出光来。 放出蓝光时,就连普通人都能够看到,一双蓝色的“鬼火”漂浮在那里不住晃动。 而当它们释放出蓝光时,整个身形则完全隐藏在了夜色中,使用肉眼无法看到。 也只有陆潜,用精神力覆盖双目,才能看破其身形。 看着这一双双蓝瓦瓦的鬼火眼睛,陆潜莫名的竟有些兴奋起来。 他如今手上有二十张男摄魂小纸人,二张女摄魂小纸人。 这个数量,用来应付外面这几十个鬼溜子,似乎有些勉强。 陆潜关紧了窗户,然后从凳子上下来,来到灶台前。 左丘玲正一脸紧张地看着他,小声问道:“外面来了什么东西吗?” 陆潜道:“你的追求者……们。” “们?” 左丘玲惊讶地道:“有很多吗?” 陆潜点点头,道:“是不少,咱们得好好研究一下。你就没什么对付鬼的法子吗?” 左丘玲道:“当然有了。武修的气血,对鬼同样有克制作用。但是……气血练攒得很不容易,用来对付鬼,实在太吃亏了。” 人体之根本,就在于精神和气血。 术士主修精神,武修则主要练气血。 如果左丘玲的修为到了九品百炼境,一身气血旺盛。她就是站在那里不动,这些普通的鬼溜子也未必敢近她的身。 不过,修为不足,可以靠放血来弥补。 使用饱含气血的指尖血,同样可以对鬼溜子产生克制,只是这样做有伤修为罢了。 陆潜想通了这一节,点了点头,道:“你能自保就行。这样,咱们先好好休息一晚,养足了精神,明日再跟它们斗上一斗。” 左丘玲有些迟疑地看着陆潜,看了他一会,问道:“你……你行吗?” 陆潜脸一板,道:“当然行。” …… …… 晚餐是鱼汤加黑高粱面饼,将面饼掰碎了泡进鱼汤里,倒也不算那么难以下咽。 门外,鬼溜子们仍旧规规矩矩地排着队,似乎是在期待着什么。 陆潜也懒得理会它们,吃罢了饭,直接叫左丘玲上床睡觉。 只是,为了以防万一,他决定留下一盏灯。 一盏小油灯,一晚上也要烧不烧油。 陆潜有点心疼,但没办法。 门口排了这么长一溜东西,屋里没一点亮,他还真有点睡不着。 …… …… 陆潜醒来时,也不知道是凌晨几点。 清冷的月光,从高高的四方小窗户里射进来,洒在床上。 反而比那豆大的油灯灯光还要亮堂些。 旁边的左丘玲睡得正香,不过好在这次没滚到他身上来。 陆潜下炕穿鞋,来到窗边,踩到凳子上,打开窗户,往外看去。 一轮落月已挂到了山脊上,刚好沉到大桑树的树冠下,很难得的将桑树下的阴影照得透亮。 昨晚的队伍居然仍在,只是稀稀拉拉地少了许多,大约只剩下二十来只鬼溜子。 这些夜鬼,可真是够执着的,竟在这站了一个晚上。 看月亮的位置,陆潜估计天快亮了。 他当即关上窗子,先把左丘玲喊了起来,然后坐下来剪纸。 左丘玲昨晚显然睡得很晚,正睡得迷迷糊糊的,被陆潜叫起来,十分不情愿。 她慢慢吞吞地起床,等下了炕,来到陆潜身边时,他已经剪好了十张摄魂小纸人。 看到陆潜的动作,左丘玲瞬间清醒过来。 她先抬头向窗外看了看,然后满脸诧异地问道:“怎么,它们……它们还在?” 陆潜刚刚剪纸,消耗了不少精神力,正在闭目养神。 过了一刻钟,他才睁开眼睛,抬眼看见左丘玲,不由得一愣。 她身上的衣衫已经换成了自己的,显是昨晚等他睡着后换的。 轻纱罗裙,包裹着窈窕的身姿,充满了年轻的青春气息。 只换了身衣服,整个人的形象气质,却改变了许多,让人禁不住眼前一亮。 陆潜看了她两眼,然后点点头,道:“是。你对它们的吸引力,实在是太大了。” 左丘玲有些苦恼地皱起眉头,道:“你准备怎么办?” 陆潜道:“既然它们这么想进来,咱们不妨就开门迎客吧?” 左丘玲脸色怵然一变,道:“迎……迎什么?” 第17章 阴鬼拜月 夜幕笼罩下的梁阴山,一派肃静。 山的东北部,有一片山谷。 山谷很大,但并不算深,像一个平放在山中的大海碗。 平坦的谷底上,光秃秃的,没有一棵树,甚至连杂草、都在这初春的季节枯萎了。 偶然间,有些山中小兽,来到山谷附近,站在“碗沿”上向里看去。 下一刻,它突然浑身抽搐、口吐白沫,昏倒在地上。 山谷的东部,开了一道豁口。 圆圆的月亮就浮在豁口中,射出清冷的月光,照进了山谷中。 人类用肉眼无法看见,山谷之中,站着密密麻麻的鬼溜子,不下五六百只。 它们面对着月亮,突然齐刷刷地拜倒下去。 阴鬼拜月。 清冷的月光,照在它们无形的身体上,绝大部分的光,直接穿体而过。 然而,月光之中,有极少数、肉眼几乎看不到的光线,却被它们虚幻的身体阻挡住了。 这些月光,在它们身体上游弋着,一丝丝的,渐渐的,似乎浸入了它们体内。 这些无形的身躯,似乎在悄无声息之间,发生了某种变化。 …… …… 梁阴山南麓。 赵家屯,村口,大桑树下。 陆潜站在门里,扭头看向身旁不远处的左丘玲,问道:“你准备好了吗?” 左丘玲手中举着一支火把,火光照亮了她清丽的脸庞,神色有些紧张。 她看着陆潜,忐忑地道:“你真的……有把握吗?” 陆潜皱起眉头,道:“今天不做,明天会来得更多,早晚会出事。” 左丘玲闻言,也只有认同了,垂下头道:“好吧……” 陆潜不再废话,手中捏着摄魂小纸人,上前两步,取下门闩,一把将木门拉开。 一个身高跟他相仿的鬼溜子,就站在门口,幽幽地看着他。 鬼溜子双目中幽蓝的光已经消失了,似乎它们老是亮着眼睛也会累。 它的双眼中,只剩下两孔漆黑。 反倒是此时此刻的陆潜,一双漆黑的眸子上,覆着一层淡淡的蓝色。 陆潜开门之后,当即向后退了两步。 对面的鬼溜子紧贴着门站着,却一动不动,只是静静地看着陆潜。 它就像是一个很有礼貌的客人,在等待着主人的邀请。 陆潜自然不会邀请它进门。 一个人、一个鬼,隔着一道门,就这样静静地对视着。 差不多对视了有一盏茶的功夫。 门口的鬼溜子很庄重,双腿始终没有动一动。 在它身后排队的那些鬼溜子,也是同样没动一下。 只是,眼看过了许久,房屋的主人完全都没有邀请它进门的意思,门口的鬼溜子终于有些急了。 它的脸色,开始发生一些变化;一双黑洞洞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发出蓝瓦瓦的光。 它见陆潜依然不为所动,便冲他,努了努嘴。 似乎是在说:“还不叫她出来?” 陆潜见状,扭头冲左丘玲摆摆手。 左丘玲举着火把,极不情愿地走了过来。 陆潜伸手揽住她的香肩,然后冲着外面一笑。 鬼溜子看见左丘玲,双目中的蓝光,骤然间亮了起来。 只是,它仍旧没有向房间里迈出一步。 陆潜注意到,它看到火把的火光,似乎并不怎么害怕。 除了火光之外,房间里似乎更没什么东西能够让它害怕了吧? 他不进屋,难道说是要恪守做鬼的最后一丝底线? 陆潜决定探一探它的底。 他左手一收,将左丘玲扳入自己怀中,顺势吻在她的脸上。 左丘玲一惊,右手手肘一抬,就要击向陆潜的下巴。 不过幸好,在最后一刻,她的手肘距离陆潜下巴寸许距离时,硬生生地停下来了。 这让陆潜惊出了一身冷汗。 果然,他在左丘玲面前,几乎没有躲避还手的余地。 左丘玲飞快地向门口扫了一眼,然后仰头看向陆潜,压低声音、怒问道:“你干吗?” 陆潜满脸笑吟吟地直视着门外,并不看她,只是低声说道:“别说话。” 左丘玲此时很紧张,从她紧绷的脊背,陆潜就可以感受到。 门外的鬼溜子,看到两人的举动,并没有像陆潜想象中那样变得愤怒。 相反,它居然……兴奋了起来。 并且,还用“眼神”对陆潜进行鼓励,似乎在期待他的进一步动作。 最明显的是,它的嘴角,居然勾起了笑容。 左丘玲显然是初次跟男人如此近距离地“接触”,她的脸颊红扑扑的,开始有些发烫。 她小心地看了眼外面,低声问道:“它们……怎……怎么样了?” 陆潜松了口气,道:“看样子,它们确实不会进屋……” 这便好说了。 一边说着,他松开了手。 然而,他刚松开手,一句话还没说完,门外的鬼溜子,居然愤怒了。 愤怒之余,它突然抬起腿,往屋里迈来。 看样子,就要向他们扑过来。 陆潜见状大惊。 这鬼溜子不是不能进屋,只是由于种种原因,它们轻易不会踏入阳宅而已。 陆潜此刻已经验证了自己的猜想,但是他不能让这鬼溜子真的走进他的房间内。 这一步一旦迈出了,后患无穷。 陆潜早已用精神力将它锁定了,这时手捏小纸人,直接喝道: “收——” 门外的鬼溜子,瞬间消失,被收入进了小纸人中。 陆潜随手一扔,就将手中的小纸人丢到左丘玲手中的火把上,直接将其烧成了灰烬。 然后,他又捏出第二张小纸人,望着门外。 门外,第一个鬼溜子消失之后,它后面的鬼溜子自动上前两步补位。 它一脸疑惑地看着陆潜,似乎有些不明白,它的“前辈”,为什么会突然间凭空消失了? 陆潜自然没兴趣去跟它解释一番。 虽说,这只鬼溜子规规矩矩地站在门口,并没有逾越雷池一步,陆潜还是用精神力将其锁定,喊出了“收”字。 第二个鬼溜子消失后,第三个又上前补位。 “收——” 第四个…… “收——” 陆潜将一张张小纸人丢向火把烧毁,又一张张从口袋里取出小纸人。 那感觉,有点像前世,在自动售货机前买饮料。 买完一个,机器会自动向前推送一个。 一个一个,无穷尽也。 不过,门外的鬼溜子,显然是有穷尽的。 当陆潜收到二十个时,门外的鬼溜子,终于知道害怕起来。 它们没有继续上前,而是站在远处观望,都是满脸的疑惑。 陆潜更不收手,迈步出门,继续“收割”。 等他再收获三只鬼后,其余的鬼溜子终于惊惧了,扭头往村外就跑。 陆潜见状,暗松了口气,也不追赶。 再这样下去,他的小纸人可就要不够了。 陆潜四下里看了看,寂静的夜空下,既无一人,也无一鬼。 他将手中的小纸人揣回兜里,然后意识进入脑海中,展开画轴: 陆潜 寿命:18/2+ 境界:凡人(5/5 潜能点:23 精神力等级:1级 术法:剪纸术1级(4/15+ 术法:精神力灼烧 术法:精神力感知 真气:缕(2/1+ 武技:灵武拳(入门级(5/3+ 潜能点增长了23点,没有问题。 可是,他只是睡了一觉,怎么凭空多出一丝真气来? 第18章 真气生 按照左丘玲的说法,真气只能依靠修炼获得。 即便是按照她的药方吃一些名贵的草药、或者用之来药浴,也只是大大增进修炼的效果,而不能凭空生出真气来。 陆潜昨晚之前,还只有一丝真气,这还是他努力练了一天的成果。 而昨天晚上,他只是睡了一觉…… 不对—— 银鱼? 难道说,吃银鱼,可以直接增加真气? 这倒是不无可能。 而且也容易验证,他继续吃就清楚了。 陆潜一边想着,信步走到了桑树外面,来到村口处的那片高地上。 村口位置,是一处高脊,就像是一座龟背。进村的道路,爬过龟背后,又蜿蜒向下,串联起山坡上一座座星罗棋布的房屋。 陆潜就站在“龟背”的最高点上,仰头望,漆黑的夜空中,启明星正亮,那亮度几乎已经盖过了越来越暗淡的月光。 这是天将要亮的征兆。 向下望,黑暗笼罩的村落,格外的安静。 左丘玲悄悄走过来,四下里看看,小声问道:“你把它们……都打跑了?” 陆潜点点头,道:“回去睡吧。” “哦。” 陆潜走在前面,左丘玲跟在他后面,两人向屋里走去。 走了几步,陆潜突然间反应过来,这左丘玲,说话怎么突然间变得娇滴滴的了? 他突然转回头看去,便见左丘玲正一脸怔怔地望着他的背影出神。 她被陆潜突如其来地一回头,吓了一跳,问道:“怎么了?” “嗯……没事。” …… …… 回到房间,补了个觉,再度醒来时,天才蒙蒙刚亮,太阳都还没升起来。 来到这个世界,陆潜如今已经习惯了早睡早起。 陆潜洗了把脸,开门而出,来到屋外。 清晨的空气,格外的好。初春的清晨,还有一股子寒气逼来。 陆潜拉起架势,开始练拳。 平日里尚不觉得如何,三趟拳打下来,随着陆潜用力越来越深,陡然间便觉得,体内有一股似有似无的气息,自丹田之中流出,向四肢百骸而来。 陆潜感到这股细微的热流,心中一动,暗道:“这就是‘真气’了吧?” 他知道自己体内有两丝微弱的真气,只可惜真气太过微弱,他一直想要通过身体感应到这丝真气的存在,只是没有成功。 如今随着他对“灵武拳”的理解加深,体内的这丝真气,终于随着拳法被激发出来了。 陆潜心中一喜,心中默念“灵武拳”的总纲心法,出拳之时,终于能够带动一丝真气。一拳击出,不再像先前那样生硬,终于虎虎有声了。 又是两趟拳打下来,陆潜额头已经冒出细汗,身上也冒出了汗,感觉浑身热腾腾的。 太阳冉冉升起,喷薄的阳光,洒向了大地。 陆潜准备小憩一下,同时在识海中展开画轴。 陆潜 寿命:18/2+ 境界:凡人(5/5 潜能点:23 精神力等级:1级 术法:剪纸术1级(4/15+ 剪纸术1级,附带纸灵类型:奔马、小兔、银鱼、摄魂小纸人 术法:精神力灼烧 术法:精神力感知 真气:缕(2/1+ 武技:灵武拳(入门级(2/3+ 他昨天练了一天拳,灵武拳的经验不过只增长了一点。而今天只练了一早晨,居然就增长了一点! 确切地说,是他最后使用真气打的三趟拳,增加了一点经验。 如果他打的是完整版的灵武拳,应该会增进更多。 看来,真气对于武修的意义,确实是太大了。 想到这里,陆潜立刻将十八点潜能点,加到了真气上。 剩余的五点,则加到了寿命。 寿命:18/25+ 真气:2缕(/1+ 有了二缕实质的真气,终于,陆潜在不打拳的状态下,隐约也能够感觉到体内的真气了。 只不过,这些真气,还是太弱。他也仅仅是能够勉强感觉到体内真气的存在,想要随意地调用,却不可能。 这时,山下突然有脚步声传来。 紧接着,陆潜便听到了一个声音: “小潜这么早就起来啦。” 陆潜扭头一看,便见玉芬婶拎着个篮子,自山坡下走来。 看样子,她是准备上山采摘野菜去。 “婶子早。” 陆潜也笑着回应了一句。 他虽然没有能够继承原身的记忆,但通过这段时间的观察,他感觉这位邻居应该待他不错。 玉芬婶快步走上了山坡,站到陆潜面前,先扒着头往陆潜的屋子里张望了一下,然后小声问他道: “你那个……表妹,走了么?” 陆潜摇摇头,道:“还要住上几日。” 左丘玲住下来后,丝毫没有提要走的意思。 陆潜揣测,她应该还是担心,追她的那些山匪还没离开。 她贸然出山,万一撞上,那就麻烦了。 左丘玲年纪不大,思虑事情还是蛮周全的。 玉芬婶看着陆潜,脸上忽然露出一丝神秘的色彩,压低声音问道: “咋样,圆房了没?” 啥? 被她像这样当头一问,陆潜也不免有些尴尬。 他摇了摇头,道:“婶子,这是我表妹……” 玉芬婶将脸一板,道:“表妹咋啦,这叫亲上亲。我看,这姑娘长得真是够水灵,只是可惜屁股小了点。怎么,你对她……没意思吗?” 陆潜干咳了一声,为了避免她滔滔不绝的规劝,只好道:“她是郡城上的人,不会留在咱们村的。” 玉芬婶蓦地瞪大了眼睛,道:“啥?她家是……湖柳城的?” 陆潜点了点头。 “哦……” 玉芬婶的脸上,露出一丝遗憾的神色。 陆潜本还想着,她会追问陆潜为何会有湖柳城的亲戚,他还想好了一番说辞。 不曾想,人家连问都没问。 看来,自己这“表妹”的说法,玉芬婶恐怕压根就没信,只是没有当面戳穿他而已。 玉芬婶说道:“要是这样,你还是尽早让她走吧。一个成年女子,没成亲住在你家,每晚还要招惹那些个鬼溜子登门罗唣,也烦得很。” 嗯? 陆潜原本以为,这两日不断有鬼溜子来他家罗唣,是因为左丘玲长得太漂亮的缘故。 而按玉芬婶的说法,在赵家屯,似乎只要家里有“成年”的未婚女子,鬼溜子就会整晚地登门? 想要解决这件事,就需让那女子尽快成亲。 莫非,有了丈夫之后,鬼溜子们就不来了? 这…… 玉芬婶继续说道:“不过小潜,你也老大不小该成亲了,村里跟你一般大的娃娃都有了。 唉,也是,你这没爹没妈的可怜孩子。那这样,我去找村长商量商量,尽快给你成个亲……” “哎,婶子,不……” 玉芬婶一边似自言自语般地说着,一边快步往村外走去,不一会就消失在了山路的拐弯处。 陆潜扬起手臂还在喊她,却只剩下了空落落的手悬停在半空,又复垂了下来。 这……也太热心了吧。他对象都没有呢,就要帮他张罗着操办婚事了? 陆潜想着,忽然一扭头,便看见他展开的房门处,有一颗从房门里探出来的小脑袋,“嗖”地缩了回去。 第19章 百年难遇的奇才 陆潜不知道左丘玲什么时候起来了,居然悄默声地在偷听他们谈话。 当即,他转身向屋里走去。 一进门,便见左丘玲坐在炕沿上,似乎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陆潜见状,也不理会她,自顾自去做饭。 穿越来一个月,每天都是他自己做饭,早已经习惯了。 早饭是掺了栗子的糙米粥,里面还加了点仅剩的蘑菇。 即便是这种饭,也不能够管饱。 陆潜忽然间感觉,作为一个穿越者,自己实在是过得惨了点。 看样子,是该开动脑筋,想办法去赚点银子了。 像这样混下去可不行。 左丘玲坐在炕沿上,一直拿余光看着陆潜,见他自忙自的,居然一直不说话,她终于忍耐不住,喊道: “喂?” “嗯?” 左丘玲见陆潜抬起脸看向她,脸上一副懵懂无知的样子,不禁有些气恼,说道: “你没有话想要跟我说吗?” “什么话?” …… 左丘玲咬着嘴唇,目光中渐有些愤恨。 她从炕上跳下来,走到陆潜不远处,问道:“你是想要赶我走吗,干嘛不直说?怎么,在等着我自己开口跟你告辞吗?” 陆潜莫名其妙地道:“谁说要赶你走了?” 左丘玲冷笑一声,道:“别装了,我早听见了。你要娶媳妇了,就要把我赶走,是不是?” 听见她的话,陆潜原本还想要辩解一下。 然而他转念一想,这左丘玲老是这么住在这,也确实不是个事。 既然他开口了,正好,可以问一问她的意思。 见陆潜沉默不语,左丘玲更加恼怒:“你不说话是什么意思,你这是迫不及待要赶走我了?” 陆潜摇摇头,道:“我绝没有赶你的意思……” 听到这句话,左丘玲的脸色,顿时好了不少。 然而,陆潜话锋一转,又道:“不过,你总不能一辈子住在我这里,你自己有什么打算吗?” 左丘玲俏脸一红,道:“我……我当然不会在你这住一辈子。嗯……过个十天半个月吧,等情况好一些了,我再走。” 陆潜点点头,道:“想必再过半个月,那些山匪也不会在这一直跟你耗着了。” 听见“山匪”两个字,左丘玲的脸色立刻阴沉下来,咬牙切齿地道:“等我回去了,立刻就让我爹派兵去剿了他们。” 陆潜听了,有些好奇地问道:“你爹是官,还是将军?” 左丘玲道:“都不是。嗯……等你有机会到湖柳城去找我,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陆潜认真地点点头,道:“湖柳城,我会去的。” 左丘玲见他认真的样子,有些难以置信地问道:“当真?” “当然。” 左丘玲思忖了一下,道:“我爹是湖柳城泰阳门的门主,你到之后,就来泰阳门找我就行。” 陆潜点点头,道:“好。那你再住半个月,我就送你走。等回头我到了湖柳城,再去找你。” 左丘玲皱了皱眉,然后冲陆潜摊开了双手。 陆潜愕然,道:“怎么?” “盘缠啊大哥,没有盘缠,我怎么走?” …… 富贵人家的小姐,赶路是的需要盘缠。 何况他们这里距离湖柳城路途遥远,总不能一路上全靠偷靠抢。 …… …… 吃罢了早饭,左丘玲继续教完了陆潜整套“灵武拳”。 这灵武拳,并非走的刚猛一路,而是偏阴柔,乍然一看,似乎只适合女子修炼,并不适合男子。 但当陆潜完整地将一整套拳法打出来,细细体悟之后,却发现不同之处。 这套拳法,威力虽然不大,但韧性十足,配合身法步法,非常缠人。 就算是碰上了修为高于自己的敌人,或者是多个敌人,凭借一个“缠”字诀,也可以与之周旋很久,极难落败。 而如果修炼者真气再悠长一些,甚至可以单凭这门拳法,生生耗干敌人的真气和气力,反败为胜也不是不可能。 看样子,左丘玲并没有对自己撒谎,这套灵武拳确实不太一般,当得起一个“灵”字。 两人一个教、一个练,一天的时间,恍惚而过。 到了接近傍晚时分,日头已经西斜。陆潜休息了一会,恢复了些真气,对左丘玲道: “我再演一遍,你看看有没有不对的地方?” “嗯。” 两人再度来到外面的大桑树下,陆潜拉开架势,将六十四式灵武拳,一招一式地打出来。 左丘玲就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 一趟拳打完,陆潜最后一丝真气,也被消耗得一干二净了。 他调匀了呼吸,扭转头,却见左丘玲正站在那里发呆,似乎在想什么事情。 陆潜走到他面前,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问道:“想什么呢?” 左丘玲右手拇指扣在食指上,右手虚抱空拳,托着下巴。一双眼睛,则在陆潜身上不住地打量着。 陆潜看看她,又看了看自己,疑惑地道:“怎么,哪里不对吗?” 左丘玲又思索了一会,轻轻摇着脑袋,道:“奇哉怪也。” “什么奇哉怪也?” 左丘玲道:“即便是天赋极佳者,修炼灵武拳,也少说要有一两年的功底,才有可能练出真气来。” 说到这里,她抬眼看向陆潜,双目之中泛出了异彩,好像是在看一件难得一见的稀世珍宝: “而你,毫无武功根基,只练了一天,居然就能够练出真气来,真是奇怪。 难道说,你是百年难遇的天赋奇才?” 陆潜挺了挺胸,道:“不可以么?” 左丘玲双眼再度一亮,道:“当然可以了。我真该把你推荐给我父亲,怎么样,你有没有兴趣加入我们泰阳门?” 陆潜揶揄地道:“你不是说,我现在开始练武,已经过了年龄了么?” 左丘玲撇撇嘴,啐道:“臭美,谁稀罕要你么?” 陆潜“哈哈”一笑,没有继续接这个话茬。 左丘玲见了,也不好意思继续纠缠这个话题。 陆潜自己是不是绝世天才,他不清楚。 不过,他能够这么快生出“真气”来,十有八九靠的不是自己一日的苦练,而是肚子里喝下的银鱼汤。 他剪出来的银鱼,不但能够用来果腹,看样子这鱼身上似乎还自带着某种“炁”,可以直接化为真气。 就像是,某种灵丹妙药一样。 红日西坠,又复拉开了夜幕。 一天又过去了。 晚餐没有什么花样,仍旧是银鱼汤泡杂粮饼。 左丘玲还是喝得津津有味。 陆潜知道银鱼可能含有某种“炁”后,便刻意观察了一下左丘玲的吃相。 她一如往常,只关注鱼汤的美味,似乎并没有觉察到这口鱼汤带来的其它不同。 不过,这也很正常。 陆潜推算,一条银鱼,最多也只能够增加一丝的真气。 十条银鱼,才能够增加一缕。 而两人分食,得到的又会减半。 这么一点增量,左丘玲没察觉到也很正常。 若没有画轴面板上显示的数据变化,陆潜自己更不可能察觉到银鱼给他带来的变化。 不过,这对陆潜来说,蚊子腿肉虽少,却也聊胜于无。 关键是,银鱼对他而言,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只要每天坚持吃,天长日久后,所积累的量也很可怕。 鱼汤的鲜美,完全掩盖了高粱面杂粮饼的干硬和苦涩。 左丘玲又吃了个小肚滚圆。 她放下碗,拍了拍肚子,打了个饱嗝,起身就要走。 “洗碗——” 听见陆潜的喊声,左丘玲撅起小嘴,极不情愿地扭身回来,拿起桌上的两只空碗,气鼓鼓地去洗了。 陆潜感觉有些莫名其妙:“都没让你做饭,只洗个碗,哪来的这么大气性?” 天早已经黑了,月亮还没出来,外面漆黑一片。 陆潜照例来到窗台下,踩着凳子、打开窗户,向外看去。 大桑树底下,比别处要更加黑一些。 漆黑一片,什么都没有。 陆潜有些纳闷:那些鬼溜子,今天怎么不积极地来了? 第20章 两个怪人 这些鬼溜子不来,对陆潜来说更好。 虽说他现在也需要潜力点,但他每天最多能剪二十张小纸人,完全供不上用。 等以后他实力强一点,小纸人攒得多一些,再去大规模收割也不迟。 反正这边的鬼多的是。 陆潜关上窗户,便来到一张陈旧的桌子前,开始完成他晚上的功课。 剪纸。 左丘玲见陆潜在剪小纸人,立刻凑过来,好奇地观看起来。 看了一会,她好奇地问道:“你剪的这是什么,有名字吗?” 陆潜道:“摄魂小纸人。” 左丘玲听了,点点头,道:“名字倒是很贴切。这么一个小纸人,居然可以收摄鬼魂,真是神奇。你能教给我么?” “当然,早先就说好了的嘛。” 陆潜说完,取出一张稍有硬度的白纸,对左丘玲说道:“你看着我剪。关键是,剪纸的时候,一定要精神非常集中。你要尝试着,将你的精神力,灌输到纸上。” “精神集中……” 左丘玲若有所思地想了一会,然后点点头,道:“然后呢?” “什么然后?” “然后再做什么?” “没有然后了,这就好了啊。” 左丘玲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道:“术法……有这么简单?没有什么……咒语之类的?” 陆潜摇摇头。 实际上,就连陆潜自己,都感觉这门“剪纸术”术法有些过于简单了。 简单到,毫无逼格可言。 但是……事实上它就是如此简单。 左丘玲皱眉深思了一会,又问道:“那施展的时候呢,也没有咒语吗?” “嗯……收。” “收?” “嗯,收。” “就这?” “就这。” “……” “哦,对了。施法时,你需要用精神力锁定你的目标。然后手捏着小纸人,说‘收’。” 左丘玲长长吐了口气,道:“我就说嘛,术法怎会如此简单,原来关窍在这呢。可是,要怎么用精神力去锁定目标呢?” 陆潜说道:“这个是需要你练习的。等你的精神力可以向外延伸出去时,你自然就明白了。” “嗯,练习……” 陆潜又补充说道:“实际上,这门术法我也是在偶然间悟到的。更深层次的东西,其实我也不太理解。” 左丘玲点了点头,似乎终于认可了他的说法。 这样才符合他现在的身份。 陆潜见状,暗道:“这小妮子看起来蠢萌,可是一点都不好糊弄呢。要是没有最后这句话,她只怕就把他当成大骗子了吧?” 陆潜教完了,便取出另一把剪刀,给左丘玲自己去练习。 她坐在昏暗的油灯下,练了半天,自然是没有找到什么窍门。 倒是陆潜,看着她剪废了的三大张纸,不禁有些心疼起来,道:“你想好了再剪啊,就这么瞎剪,我可没那么多纸给你浪费。” 左丘玲撇了撇嘴,将剪刀丢下,道:“没想到,剪纸这么简单的东西,还挺麻烦。” 陆潜看着她剪的歪歪扭扭的小纸人,不禁笑道:“好歹是门手艺,当然也没那么简单了。小纸人的外形和大小,不能出丝毫差错。我看你还是先练习好剪纸再说吧。” 左丘玲站起身来,道:“明天再练吧。” 说罢,径自向炕上走去。 陆潜道:“也好,明天还要去赶集,早点休息吧。” 说罢,他丢下东西,也往炕上走去。 左丘玲脱鞋上炕后,却并没有睡觉,而是开始打坐,练起了功课来。 陆潜见了,心中一动。 “灵武拳”中含有修炼心法,是这样子打坐来修炼,主要是用来练真气的。 如今陆潜体内已经有了两缕真气,是不是也可以练呢? 想到就做,陆潜同样上到炕上,盘膝而坐,闭上双目,心中默念灵武拳的修炼心法。 过了良久……良久之后。 陆潜终于将深藏在丹田之中的真气,调动了出来。 他脸上一喜,立刻尝试着开始引导,引导着这股真气,按照划定的经脉进行运转。 然而,当真气运转起来时,陆潜却感觉,如同用眼皮吊着一只重锤一般,既没有着力点,而且这真气也太过“沉重”。 他尝试良久,直到满身大汗,还是没能够将真气运转起来。 陆潜睁开眼,扭头看向左丘玲。 只见她盘腿而坐,双手四指交叠地放在小腹下方,双目紧闭,神色平和。 她的呼吸,同样很有节奏;一呼一吸之间,时间拉得很长。 陆潜见状,不禁心生感叹:“自己果然还是差得很多啊。” …… …… 次日。 陆潜破釜沉舟,将家里的粗粮全都做了,还炖了条鱼。 两人难得的饱餐了一顿。 左丘玲几乎感激落泪,对陆潜好一番夸赞。 然而,当陆潜收拾停当了,准备要出门时,却被意外的访客打乱了计划。 来人有三个,走在最前面的,是个年近六旬的老者,虽然头发已经花白,但身体依然很硬朗。 这人陆潜认得,正是赵家屯的村长,赵有德。 而跟在他身后的两个陌生人,相貌则有些怪异。 两人都是高高的个子,一胖一瘦。 那胖子一张圆圆的脸,看起来有些富态。 只可惜,他的圆脸上,却犹如满天星般的长满了麻子。 还全是红色的麻点。 如果有强迫症见了,恐怕立刻就要将这张脸按进土里去,疯狂地锤击一番。 另一个瘦子,一张脸虽然有点黑,倒是很平整,脸上没有什么斑点。 这里的人常年受鬼溜子的迫害,许多人的脸上,都多多少少会有些毛病。像这样面皮平整的,反倒是少数。 可惜的是,他的一只眼有点瑕疵。 他的左眼,向外凸了出来。 凸出来大约有两三寸长,形成一根白白嫩嫩的肉柱,如同婴儿的手臂一般。 而肉柱的顶端,长了一只白白胖胖的小手。 手有五指,就像一只健康的婴儿的手,只是长错了位置。 小手的五指微曲着,露出的掌心里,长了一只眼睛。 离谱的是,他这只眼睛,看起来倒很正常,眼珠还能滴溜溜地转动。 简单地说,就是有一只小手臂从他左眼里长出来了,同时也将他的眼睛托在手心里,“举”了出来。 陆潜来到这个世界,已经见过不少“长得”怪模怪样的人了。 可是如同这两位这般雅貌,还是让陆潜吓了一跳。 若非有村长领着,他险些就将这两个人当成了妖怪,直接一拳招呼上去了。 村长赵有德,对他们的相貌好像全部见怪,不但领着这两个怪人走到陆潜家,一路上还跟两人有说有笑的。 恰巧,陆潜背着箱笼,也刚刚出门。 赵有德看见陆潜这副打扮出门,便喊道:“小潜,要赶集去啊?” “啊……” 赵有德对身后的两个怪人笑着说道:“看看,我就说嘛,再晚一会,就见不到人了。” 一边说着,三个人就走进大桑树下的阴影里。 两个怪人似乎也知道自己的样貌并不讨人喜欢,自觉地没有靠近过来。 赵有德走近两步,对陆潜道:“别去赶集了,另有差事找你。” 陆潜狐疑地看了看两个怪人,问道:“什么差事?” 赵有德指了指两个怪人,道:“这两位,是祝家庄祝老爷家的两位管事,一位是李管事,一位是祝管事。” 祝家庄是距离赵家屯十七八里外的一个大村子,比赵家庄大了七八倍不止。 祝家庄,自然大部分人都姓祝。然而所有姓祝的人中,能够被称为“祝老爷”的,却只有一个人。 祝士衡。 第21章 说亲 说起这位祝士衡来,在他们这一带可谓是大大有名,就连陆潜都听闻过他的名头。 据说,这位祝士衡祝老爷,早年间家里也像其他村民们一样穷。 后来,这位十四岁那年,突然离开家,外出闯荡去了。 短短二十年后,等这位再归来时,居然带回了万贯家财,据说拉了二十几大箱财宝回来。 由此,祝士衡成为王家营集,无可争议的首富。 甚至于,就算在县上,也有极大的名望。自祝士衡归乡之后,他跟历任的县太爷,都关系匪浅。 这样的一个人,怎会任用这么两位长相怪异的管事呢? 村长赵有德跟陆潜说完,又冲两人介绍道:“这位就是陆潜,咱们王家营最好的剪纸手艺人。” 两个祝家的管事,胖的那个姓李,瘦的那个跟祝士衡是本家、也姓祝。 李管事上前两步,跟陆潜略见了一礼,道:“陆师傅,是这样。我家老太爷刚刚仙逝,要操办丧事,想请陆师傅去帮几天忙。” 原来如此。 操办丧事,免不了要扎些纸人之类的葬品。 如果是寻常百姓家,胡乱扎两个纸人就糊弄过去了。可是祝家家大业大,想要找个手艺人来做得精细些,也在情理之中。 大离国也不知从何时起,人死之后下葬,几乎必然会尸变,变成僵尸。 因此,朝廷明令禁止百姓丧葬,人死之后,要求一律火化。 不过,虽说如此,但在火葬之前,为死者操办一下丧事,这也是合情合理的事情。 像祝家这样的大户人家,大肆操办几日,也在情理之中。 听到这句话,陆潜便有些心动。 祝家虽说住在山沟里,却是巨富之家。去他们家“帮”几天忙,收入肯定远高于去王家营赶集。 李管事说完,又补充道:“报酬方面,一定会让陆师傅满意的。” 陆潜听了,心中大定,道:“可以,不过我需要带一个人去。” 李管事闻言一怔,他没想到,一个剪纸的手艺人,出去做工还要带帮手? 正巧,左丘玲此时也走了出来。 李管事等人抬头一眼看见她,更觉诧异。 他们原本以为,这陆潜只不过是个卖剪纸的穷小子。 然而,没想到他家里竟有如此漂亮的一位美娇娥。 难道说传言有误,还是这位“陆师傅”突然发达了? 陆潜见李管事盯着左丘玲发呆,问道:“怎么,有问题吗?” 李管事回过神来,忙道:“没问题,陆师傅带几个人去都行。我家老爷说来,凡是来帮忙的,赏银至少一两。” 嚯? 一两银子,那可相当于一千个铜板。 前世的古装剧里,大侠们吃个饭就动不动地丢出一锭大银。 而真来到这个世界,陆潜可深知,这一两银子的分量有多重,尤其是对他们这种穷人家。 他带上左丘玲,岂不是就二两银子可赚? 陆潜大喜,道:“好。需要我带什么东西吗?” 李管事道:“东西都准备齐了,陆师傅带上自己的家伙什就成。” 陆潜拍了拍背上背着的箱笼,道:“那咱们这边走?” “车在外面,请——” 两人原来是赶着一辆骡车来的,就停在村外。 这骡车是辆平板车,并不是带蓬的轿车。车上还装了两个大包,也不知里面装的是什么。 看来,这两人并不是专程来请陆潜的,还捎带采买了些别的物什。 四个人上了骡车,由祝管事赶车,沿着山路向前走去。 赵有德一直送他们到村口,等骡车去远了,都消失了,兀自还在那里站着,也不知在想什么。 这时,他身后一人忽然喊道:“有德叔,你怎么在这,我正要寻你呢。” 赵有德回头一看来人,笑道:“咋了玉芬?” 刘玉芬背着一捆柴禾,直接丢到地上,小跑两步走过来,道:“还不是为了陆潜这孩子,都这么大了,该成亲了。” 赵有德一听,便笑道:“昨个儿有住还找我,要我给他家闺女说亲哩。我就想着,还就陆潜跟他家闺女最般配。” 刘玉芬伸手一拍大腿,道:“着啊,咱们都想到一块去了,我也看那闺女跟小潜最合适,何况他们打小也要好。” 赵有德眉头轻轻皱了皱,道:“可是,这陆潜家里新来了个女娃娃,这……也不知他们是什么关系。我刚才看了一眼,这女娃娃可比有住家的闺女俊。” 刘玉芬不以为然地道:“怎么会,有住家的闺女长得也不差啊。何况我已经问过陆潜了,他家住那女的是从湖柳城来的,不会嫁到咱们村的。” 赵有德闻言一怔,道:“湖柳城?陆大哥当年,好像就是从湖柳城迁到咱们村的……” 刘玉芬眨了眨眼,道:“怎么,难道他们两家还真有什么亲戚关系?” 陆潜上次赶集、带了一个漂亮“表妹”回家的事,如今在赵家屯几乎已经人尽皆知了,赵有德自然明白刘玉芬说的“两家”是哪两家。 他摇了摇头,道:“据我所知,陆大哥家在湖柳城应该没什么亲戚……” 刘玉芬一摆手,道:“甭管怎么说,这小潜家里也没个人,他的事,还得咱们来操持。” 赵有德点头道:“当然。陆大哥当年来到咱们村,可是帮了咱们大忙。要不是他,当年那场祸事……只怕咱们赵家屯也像那些村子一样,早就没咯。” 刘玉芬道:“那……有德叔,这事就你老人家来做主吧?” 赵有德道:“好,我这就去有住家去,这两天就让他们成亲。” 说着,他撩开腿就往村子里走。 刚走出几步,他突然又顿住了脚步,回头看了看陆潜家的房子,又看了看刘玉芬,狐疑地问道: “你问没问,他家住的女娃子,还要住多久?” 刘玉芬一愣,道:“好像……还得住些日子。咋了?” 赵有德瞪了她一眼,道:“你糊涂啦,他家就一间屋子一个炕,新媳妇娶进门,家里有俩女子,这仨人怎么住?” 刘玉芬笑道:“那怕啥,咱们这穷村子,谁家又有空余的屋子?反正他们是‘表亲’,都是自己人,就一块将就着住呗,又不住一辈子。” 赵有德想了想,终于一咬牙,道:“成,那就这么办。我看这事也得抓紧了,宜早不宜迟。” 刘玉芬道:“是呢。时间长了,我怕有住也扛不住。” 赵有德叹道:“是啊,他家的闺女今年都十五了。转过年后,天天晚上家里鬼打门,照这么下去迟早地出事。这婚事啊,得赶紧办,得赶紧办。” 一边说着,他火急火燎地就往村子里去了。 第22章 祝家庄 祝家庄在赵家屯西北方向,约有二十里山路。 就这二十里山路,骡车晃晃悠悠地,走了将近一个时辰。 转过了一道弯,眼前现出一片两山相夹的狭长河谷地带。 这条河,名叫石门河。河两岸,密集地坐落着一大片房舍。 此处便是祝家庄了。 祝家庄坐落的位置极好,两座大山相围,只有谷口这一处跟外界连通。谷口的位置,便如天然的一道门户,易守难攻。 村内,河谷两旁的山坡上,梯田阡陌,一片一片的几乎相连在一起。有这些肥沃的天地,养活一个两千口的村子,也是绰绰有余。 而在河谷中段,南侧的山坡上,建了一座大宅,在山村中如鹤立鸡群一般,分外醒目。 这座大宅,便是祝老爷祝士衡的宅子了。 为了这座宅子,祝士衡不惜人力物力,前后建了十年,方才落成。 进村的山路,紧靠着河道,道路右侧、河道左侧,各有一座高耸的山崖。 这一整座大山,如同被利斧劈开了一个豁子,形成了一个天然的隘口。 进了隘口,里面人来往梭,鸡犬相闻,鸭鹅成群结队,好一派世外桃源的景象。 只是,从隘口开始,村中的每一角,都挂着白绫,在这青天白日里,多了一分肃杀的凉意。 沿着村中平直的街道继续向前,然后向左跨过一座石桥,河对岸的街道上,向南分出一条石子铺就的宽阔道路,蜿蜒向山坡上爬去。 山路的尽头,就是坐落在半山腰上的祝老爷家的宅子。 一座宏伟的大宅,正门高高的门楼上,挂着一条长长的白绫,分向门两侧垂了下来。 大门展开着,门里门外,有许多手臂上扎着白布的人,正在忙碌着。 骡车在门口停下,李管事先下车,对陆潜道:“陆师傅,咱们到了,走吧。” 陆潜携着左丘玲下车,跟着李管事向大门走去。 李管事带着他们两个进门,之后让开中央大路,只走两侧的小路,七拐八拐,来到一座小院。 这座小院十分偏僻,只有一进房子,院中杂草有些高,显然疏于打理。 这样的院落放到祝家宅子里,怕是连最低等的客房都算不上,只能是些杂事人员居住之处。 不大的小院里,一排瓦房,还被分成了四间。 李管事指着第一间屋子道:“对不住了陆师傅,家里来的客人太多,实在是住不开了,就委屈两位住在此院吧。” 陆潜心中冷笑,什么客人太多住不开了,不过是看人下菜罢了。 不过,他的身份原本就不高,倒也不好来这里发威,只得拱手道:“有劳了。” 李管事听了,登时舒了口气。他又看了他们两人一眼后,犹豫了一下,才问道:“两位是住一间房呢还是两间房?” “两间房。” “一间房。” 陆潜和左丘玲几乎同时出口,说完,两人互相对视着,大眼瞪小眼,都是一脸懵。 这女的有毛病吧,明明有多余的房间,怎么,还想跟我睡一张床,你要是这样子我可受不了了啊? 哦……她应该是害怕鬼溜子晚上登门。 对鬼溜子,她可几乎没什么抵抗的手段,主要是她没办法看到鬼。 想通了这一节,陆潜便又改口道:“那我们住一间房吧……” 不料,这时左丘玲也不知想通了什么,同时改口道:“两间房……” 李管事看看左丘玲、又看看陆潜,布满了麻点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古怪的神色。 他尴尬地笑了笑,道:“这里还空余了三个房间,两位随意。” 说罢,他拱了拱手,刚刚转身准备要离开,突然间又想到了什么,回头道:“一日三餐,都会有人送来。两位暂且歇息一下吧,随后会有人送来剪纸的图样和纸张工具。” 陆潜也拱了拱手,道:“好。” 李管事客气一番,又要准备离开时—— 突然,最里面一间屋子里,展开着房门,一只不大的酒坛子从屋内直接飞了出来,重重地砸在院中一块条石上,砸得粉碎。 接着,一个粗狂的声音就从屋里传来:“狗眼看人低的东西,还不快给老子拿酒来!” 看到这一幕,陆潜微微一怔。 李管事一张脸,也登时拉了下来。 陆潜拿眼睛看向李管事,用目光问道:“这是什么情况?” 李管事的脸上现出一抹尴尬之色,他轻咳了一声,道:“哦,那里住的是……游侠士。” “游侠士?” 李管事轻叹了口气,道:“这说来,还是三个月之前的事了。我家老爷外出,在路上捡了个醉汉,瞧着他可怜,就带了回来。” 说到这里,李管事撇了撇嘴,接着说道:“这位大爷,自称姓游,是位剑侠。出身来历,一概不提。我家老爷也没难为他,给他住处,每日酒食招待着。谁曾料这位……嘿。 这位大爷,真是好大的谱,自打住进来后,不是嫌弃饭食不好,就是嫌酒不好,整日里骂骂咧咧的。” 李管事说完,顿了一顿,然后做了个“请”的手势,对陆潜道:“陆师傅,两位不用理会他,自去休息即可。” 陆潜点点头,别人家的事,他一个外人自然不好插手。 他跟左丘玲对视了一眼,两个人一同,往第一个房间里走去。 里面的房间虽然不大,却很干净,床榻、桌椅,一应用具俱全。 左丘玲进屋之后,环视了一周,一张小嘴巴不住地“啧啧啧”。 陆潜听皱眉问道:“你怎么了,一直吧咂嘴?” 左丘玲扭头看向他,道:“你没发现吗,人家这间最不起眼的屋子,都比你家好。” 陆潜:“……” 人艰不拆,不知道吗? 陆潜翻了翻白眼,道:“我又不是瞎子看不见,用得着你说吗?” 左丘玲“咭”一声笑,道:“跟你开个玩笑啦,怎么还急啦?” 陆潜自走到床边,直接躺了上去,懒得理她。 左丘玲反倒跟了过来,饶有兴趣地说道:“你有没有注意到,刚才那个满脸麻子的李管事说的话?” 说完,她又撇撇嘴,补充道:“长得真丑,我险些把早饭吐出来,难得吃了一顿饱饭。” …… 陆潜默然了一会,才道:“你是说,那个什么游侠士?” 左丘玲点点头,道:“剑侠欸,很罕见的,要不要去见识一下?” 陆潜其实从内心里,不大相信这位游侠士有什么真本领。 他有些不悦地道:“见他干嘛,没见他一副怪模样?” 左丘玲道:“咱们以礼相待,他还能伸手打笑脸人不成?” 陆潜无奈,在左丘玲的央求下,只得跟她出门。 两人沿着门外的走廊向院子里侧走去,走到最内侧的一间。 屋门敞开着,透过门看去,只见房间里有些凌乱,一股酒气扑鼻而来。 一个约有二十四五岁的男子,坐在房中的一张矮榻上,手中拎着一个大肚小口的酒瓶,正在喝酒。 他头发凌乱,神情看起来有些憔悴。手边有一把长剑,斜靠在踏上。剑身上,雕镂着精致的花纹,一看就非凡品。 陆潜多扫了那把剑两眼,然后拱了拱手,道:“敢问可是游侠士?” 男子抬起头,扫了陆潜一眼,道:“还不快滚回去给我拿酒去。” 陆潜回头看向左丘玲,冲她摊了摊手,意思是说:“看吧,我就说,像这种人,见也是白见。” 左丘玲冲陆潜俏皮地一笑,然后上前一步,站在屋门口,彬彬有礼地冲里面的男人说道: “游侠士误会了,我们不是府上的下人,也是此间的客人。听说游侠士是剑修,特来拜会,并无他意。” 游侠士扫了左丘玲一眼,斥道:“滚。修剑之人,不见女人。” 左丘玲的一张笑脸,顿时僵住了。 她的嘴角抽搐了一下,一时间,懵得都忘记了愤怒。 陆潜暗自窃笑,拉住她的手,直接拉着她走开了。 直到回到房间里,左丘玲僵硬的脸才恢复过来,满脸怒容地道:“什么狗东西,我们好心去拜会,这……也太出言不逊了。” 陆潜道:“人家李管事都说了,那是个怪人,你还非要去自找不痛快,这能怪谁?” 左丘玲怒道:“还不都怪你?” 陆潜一愣,眨了眨眼睛,道:“怪我什么?” 左丘玲理直气壮地道:“你要是剑修,我还用得着去拜会他吗?” 嚯? 当一个女人开始胡搅蛮缠时,最好的应对办法,就是闭嘴。 陆潜撇撇嘴,直接撂下她,来到院子里,开始练拳。 又不是我媳妇,凭什么要我惯着。 …… …… 到了中午,果然有人送饭来。 不但有饭有菜,还有一壶酒。 左丘玲一边吃着饭,还气鼓鼓的,不时地低声咒骂一句。 陆潜看着她气愤的样子,暗暗好笑,只是低头吃饭。 到了下午,就有人送来了纸张、图样、秸秆等一应应用物什。 陆潜看了看,这些图样画工倒是不错,有童男童女、纸马、纸笼、侍女、仆从、灯笼…… 五花八门的东西,厚厚的一摞。 最为夸张的,是最后一个,画了一整副的嫁衣图样。 这是一整套的嫁衣,含头饰、长裙、抹胸衣等内外穿的衣衫,甚至连鞋子都有。 单是那头凤冠,图样繁复复杂,工艺要求之高,便令人咋舌。 怪不得他们会大老远请自己来,还肯出一两银子。 这一两银子,果真是不好挣啊。 不过,他家老太爷辞世,剪一套纸嫁衣做什么? 难道说,他们祝家的老太爷,生前就好这一口? 第23章 精神力感知 而且,祝家派给他的活计可不少,旁的东西倒是罢了,单单是这套纸嫁衣,单靠他一个人,就不是三两日能够完成的工作。 他这里迁延了时日,他家老太爷能等得起吗? 陆潜隐然感觉有些不对,想着还是找人说说吧,省的耽误人家的事。 他刚准备要出门,外面却有人先进来了,两个人差点撞了个满怀。 一只掌心里“抓”了只眼睛的小手,险些戳到陆潜的脸上。 这只小手晃呀晃的,手心里的眼睛还一眨一眨的。 一眼看到这只从眼睛里长出来的小手臂,陆潜就先觉得膈应。 来人正是去请他们的祝管事,他扫了眼满屋子的纸张用具,对陆潜道:“我来看看,陆师傅这里有什么问题吗?” 陆潜道:“祝管事里来得正好,我刚要去找你呢。” “哦,怎么了?”祝管事说完,又道:“这座宅子里,有好多个祝管事。陆师傅以后叫我名字,祝长青就好了。” 陆潜顾不上跟他客套,干脆地点点头,道:“这工作量有点大啊,三两天不可能完不成。” 祝长青不以为意地道:“陆师傅估计,大约需要几天时间?” 陆潜略忖思了一下,道:“怎么着也得五天时间。” 祝长青点点头,道:“没关系,七天之内,能完成便好。” 这……现如今这境况,有必要停尸七天吗? 旁人家的事,他也不好多插嘴。 陆潜点头道:“这样的话,那我就放心了。” 祝长青从怀里摸出一块银子,约莫有一两重,将他交给陆潜,道:“这是先给陆师傅的定钱。我家老爷说了,丧事办完后,另有重赏。” 先付钱,很讲究啊。 陆潜接过银子,拱手道:“多谢。” 祝长青同样拱了拱手,就要告辞。 站在陆潜身后的左丘玲,一直在盯着祝长青的眼睛看。这时见他要离去,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喂,你的眼睛……是怎么搞的?” 陆潜脸色微变,这左丘玲刚才还挺知书达理的,怎么这会又开始犯浑,哪有这么问人话的? 祝长青听了,居然也不恼,回头看着左丘玲,脸上居然浮现出一抹古怪的神气,似笑非笑地道: “跟你的脸一样啊。” 看见祝长青脸上,似有些戏谑的神情,陆潜心里“咯噔”一下。 他回头一看,便见左丘玲一张白净的脸,左半边不知在何时“枯萎”起来。 就这一两句话的功夫,她整张左脸,居然变得干枯、皴皱,布满了密集的一道道沟壑。 一些明黄色的脓液,从沟壑之中流了出来。 看到这一幕,陆潜终于忍不住,有点想要吐的感觉了。 左丘玲脸色急变,伸手往自己的脸上摸去。紧接着,便直接要用手硬搓。 “慢着——” 祝长青连忙阻住她,道:“刚刚长出来的皴皮是搓不掉的,至少也要让它长四五个时辰,完全干枯了之后,才能搓掉。” 左丘玲不死心,试着用手搓了搓。这一下非但没将褶皱的皮搓掉,反而挤压出大堆脓液,弄得她满手都是。 陆潜看着她半张脸上弄满了大便般的黄,眼角不禁跳了跳,道:“不行……你还是用凿子把脸剜了吧?” 左丘玲撅起嘴,差点哭了出来。她看着祝长青,问道:“大叔,你的眼睛也是被嘬脸鬼嘬……亲的吗?” 祝长青道:“是啊。” 左丘玲又问道:“怎么……怎么你变的样子,跟我不一样?” 祝长青有些奇怪地扫了陆潜一眼,又看向左丘玲,道:“姑娘是外乡人吗?我们这里,每个人被不同的嘬脸鬼嘬了之后,病变的样子都不一定是一样的;嘬在不同的部位,也是不一样的,各式各样的都有。” 这个陆师傅应该是本地人啊,怎么都没跟她说吗? “陆师傅”不说的原因……自然是因为他不知道。 陆潜看着祝长青,心下纳罕:“哪个嘬脸鬼这么口味重,居然去‘嘬’他的眼睛。” 哦,还是个女嘬脸鬼。 男不嘬男。 左丘玲又问道:“大叔,那你……怎么不把被嘬的地方剜了?” 祝长青听到这句话,脸色变得有些木然。他长在脸上的右眼、和长在手掌心的左眼,同时望着她,眨了几眨,道: “姑娘,我这是眼睛。如果剜了,我眼睛就没啦。现在这样,至少我的左眼还能用。” “呃……” 左丘玲的半边右脸,瞬间红了。 祝长青冲陆潜抱了抱拳,转身离去。 陆潜思索了一会,突然回过头,对左丘玲道:“我觉得,他眼睛长成这样,好像也不错。” “嗯?” “还能拐弯。” “……” 左丘玲愤愤地看着陆潜,道:“你要不要去找个女鬼,给你眼睛上也嘬……嘬一口?” 陆潜想到祝长青的古怪模样,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他尴尬一笑,道:“你没听他说吗,被不同的嘬脸鬼嘬了之后,病变的样子是不一样的。天知道会变成什么鬼模样。” …… …… 吃罢了晚饭,左丘玲经过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后,终于还是趁天黑之前,去了隔壁房间。 陆潜则又开始了他今天的功课,剪纸。 剪完九张摄魂小纸人和一张银鱼后,他将他所有的剪纸都搬了出来,摆放在桌上。 为了避免精神力一次消耗过大,陆潜如今已经将剪纸分开,每天早上剪十张、下午或者傍晚剪十张。这样的话,可以尽可能的保持精神力始终处于一个较为充沛的状态,用来应对各种意外。 一张小兔剪纸,还是他在王家营集市上剪的,当时就用了一次。 然而,当这只在地上活蹦乱跳的小兔被拿起来时,就又重新变成了一张死物,看起来跟普通的剪纸没什么两样。 当陆潜从王二姐手上收回这只小兔时,才知道它是可以反复使用的。 除了小兔之外,还有一张奔马,还从未使用过。 奔马的剪纸有点大,平时需要折叠起来。 摄魂小纸人他原本还剩下二十张,今天又剪的十九张,现如今总计有三十九张。 陆潜在衣服上专门缝制了几个口袋,他将奔马先收到内侧口袋里,小兔放到一只口袋里,剩下的三十九张小纸人,则按二十四男十五女分别装入两个最方便他取用的口袋里。 桌上,只剩下一张银鱼剪纸。 可惜的是,这房间里没灶台。他想吃的话,只能生吃。 陆潜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将银鱼“放生”到了一个水盆里。 窗外,天已经黑了下来。 每当看到夜幕降临时,陆潜总是有些忍不住的紧张。 陆潜坐在床上,开始闭目休息,休养一下刚刚消耗的精神力。 休息了片刻后,他将精神力感知展开。 由于上次在左丘玲面前闹出了乌龙事件,陆潜对精神力感知也不敢过于相信。不过好在,有鬼靠近时,那团人形的阴冷气息,还是比较明显的。 精神力感知,在如今陆潜理解起来,有点类似前世的“热成像”。 对四周温度的变化,感知尤为敏锐。 精神力感知展开后,他可以清晰地感知到,他隔壁有一团人形的热度,和一团拳头大小的热度。 这两团的热度是不一样的,人形的那团温度较低,可以很轻易地判断出是左丘玲。 而拳头大小那一团温度很高,是盏油灯。 陆潜仔细感知了一会左丘玲,他突然发现,当他多次感知同一个人时,会察觉到他身上的一些细节,一些人身上所独有的细节,让他可以逐渐给特定的人增加一些“标记”,用来辨别出“熟人”来。 而较远处的另外一团人形热度,就比较陌生。 其余地方,则全是阴凉。 不过,环境的“阴凉”,跟鬼的“阴冷”截然不同,这不止是温度的不同,性质也有很大的差别。 对于较为熟悉的“嘬脸鬼”,他现在大约可以直接就区分出来。 精神力感知所笼罩的世界,反馈到陆潜的脑海中,大约就是一个个不同颜色区块涂抹的世界。 他可以通过不同的“颜色区块”,来分辨出不同的事物。 受限于脑力,他现在对这些不同“区块”的区分,还做不到很细致,只能着力于若干个重点目标进行分析。 当他适应了周围特定环境后,可以屏蔽掉对周围细节的感知和已知事物的感知,只做一个简单的“监控”。 这样的话,他可以极大的节约精神力的消耗,同时对自身的周围三到五丈范围内展开监测。 只使用微量的精神力,他就可以维持这种“监测”。 在监测状态时,对监测范围内的已知事物几乎忽略不见,但一旦有明显的异常波动闯入,他仍然能够在第一时间察觉到,并对其展开追踪。 这些,都是陆潜这几日通过精神力感知的反复使用,一点点总结出来的经验。 而且,随着精神力的逐渐提升,他的精神力感知范围,会逐渐变大,细节感知能力也会不断增强。 杂草丛生的小院里,有一口井。 哦,这是他通过白天的观察,然后“脑补”进精神力感知区块里,反馈出来的结果。 肉眼观察到的事物,当然可以通过大脑的“冥想”,去补充自己精神力感知世界中对事物的刻画,丰富其细节。 水井里,突然间有一团阴冷的气息,从里面冒了出来。 一下子闯进了陆潜的精神力警戒区域。 第24章 窗外 毫无疑问,这只刚刚从水井里冒出来的东西,是一只鬼。 这一点,陆潜的精神力感知可以立刻分辨出来。 不过,他只能够分辨出对方是一个人的形状,但无法分辨出对方的性别。 想要更进一步观察,还是要使用精神力覆盖的眼睛。 陆潜直接从床上跳下来,来到窗口,用手指蘸着唾沫捅破了窗户纸,然后以精神力覆盖双眼,透过小孔向院中看去。 院子里一团漆黑,精神力覆盖的双目虽然无法看穿黑暗,但适应了黑暗之后,依稀也能够看到含有微光的黑暗世间。 漆黑的夜色里,小院里侧的一角处,杂草覆盖中,有一口看似已经被废弃了的古井。 已经有些残破的石砌井沿上,现出一只有些干枯的手掌。 这只手掌扒在井沿上,一个披头散发的人,缓缓从井里爬了出来。 它生着一头花白而干枯的头发,覆盖住了脸。只有它在抬头时,才可以看到它满脸皱纹的脸。 她的嘴巴张着,可以看到嘴里依稀有些残缺的发黄的牙齿。 看到这一幕,陆潜心头“突”的一跳。 这只女鬼身上表现出来的细节,可比陆潜在赵家屯所见到的那些鬼溜子强。 下意识地,他伸手就将一只女小纸人捏在手中,同时将自己的脸稍稍远离了窗户。 那只女鬼朝自己看了一眼,不过好像没发现他。 她从井里爬着出来,然后缓缓站起身来。 后背有些佝偻,显然年纪不小了,是个老太婆。 她站起身后,向左右看了看,然后目的很明确地向院子最里侧的房间走去。 那是“游侠士”的房间。 陆潜见状,嘴角不经意地勾起了一抹笑意: 看样子,这位游侠士深受中老年妇女的喜爱啊。 老太婆走到游侠士的房间外,站在窗口,面向屋里。 窗户里昏黄的灯光照出来,映在她的脸上。 她干枯的头发覆在脸上,只露出一张嘴。 嘴巴裂开,发出一阵磨牙般嘶哑的笑: “嘿嘿嘿……嘿嘿嘿……” 笑声虽然不大,然而在这寂静的夜晚,也格外刺耳。 至少在这个院子里的人,都能够听见。 沉寂了少倾后,那个房间里响起了游侠士愤怒而又有些惊恐的声音: “滚出去,死老太婆!” 游侠士的pua技术显然还差了点,这位女士并不对他言听计从。 “嘿嘿嘿嘿……” “死老太婆”非但不离开,反而将脸向窗户凑得更近了些,几乎将整张脸都贴在了窗纸上。 她的嘴角,甚至还滴出了有些浑浊的不明液体。 这时,突然—— 陆潜隔壁的墙壁,响起了一阵“砰砰”声。 这是陆潜跟左丘玲约定好的暗号。 她敲墙,表示提问,问陆潜外面有没有异常。 陆潜回答:敲一声代表一切如常,敲两声代表有鬼来了。 老太婆的耳朵居然很好使,竟听见了敲墙声,立刻扭头看过来。 不过,很显然游侠士对她的吸引力更大,她只往这边扫了一眼,就又扭回头去,面向窗户,发出夜猫发情般的瘆人笑容: “嘿嘿嘿嘿嘿……” 此刻,陆潜终于有些理解,这位游侠士为何总发脾气,还嗜酒如命了。 如果有这么个东西,每天晚上站在自己窗外对自己发笑,他恐怕也想拼命将自己灌醉,早早地倒头睡死,这样外面有什么声音就都听不见了。 当然,外面的东西最后会不会进屋来,那就听天由命了。 陆潜走到跟左丘玲相邻的墙边,重重地在墙壁上敲了一下。 然后,他又回到窗口,继续观看。 游侠士显然也知道自己嘴上的功夫不行,只骂了一声,就不再开口了。 而老太婆显然也很有耐性,兀自站在窗外,满脸“痴情”地向窗里看着。 好像每晚能够一直看着躺在床上的游侠士,她就心满意足了。 隔壁的左丘玲,没了动静。 然而,陆潜显然也高估了自己的pua艺术水准。 沉寂了一会,一阵更大的敲墙声,“砰砰砰砰”地传来。 陆潜甚至于感觉墙壁都有些晃动,快要被那只小粉拳砸塌了。 左丘玲愤怒地喊道:“陆潜,你是不是在骗我?我都听到外面的笑声了。” 陆潜皱起眉头,暗道:“这姑娘被吓傻了吧,你大喊大叫有什么用?” 屋外的老太婆,成功被左丘玲的喊声吸引了过来。 她佝偻着身子,一步一步地向他们走过来。 然而,当她走过左丘玲的房间时,居然连往里看一眼的兴致都没有,而是径直往陆潜的房间走了。 陆潜心中“咯噔”了一下,暗想坏了,她是被那“陆潜”两个字吸引过来的。 这个名字,一听就是个男人的! 果然,老太婆走到陆潜房间的窗外,向屋里看来,几乎跟陆潜对了个脸贴脸。 这老太婆的视线似乎丝毫不受窗户纸的阻隔,她一眼看见陆潜,忽然间伸出双手,将她除了拇指之外的八根手指、指尖放到额头上。 然后,她用双手缓缓分开了覆盖在脸上的干枯头发,露出了下面一张苍老而丑陋的脸。 一双浑浊的眼睛,在看到陆潜之后,陡然间亮了。 “艹!” 陆潜本来还想凑在窗户纸上的小洞里看看,却直接被这一张突兀地露出来的脸给吓退了。 “嘿嘿嘿……居然来了个小白脸……嘿嘿嘿嘿……嘿嘿嘿……” “笑你妹!” 陆潜听见这令人牙碜的笑容,一股怒火直接从心头升起。 他捏着摄魂小纸人,直接喝道:“收——” 窗外的笑声,戛然而止。 下一刻,陆潜感觉,自己手中的小纸人,轻轻抖动了一下。 对于摄魂小纸人收鬼的神奇能力,陆潜已丝毫不觉得惊讶。 只是,这个老太婆被收入小纸人中后,并不像其它的鬼溜子一样,剧烈的挣扎,反而很安静。 手捏着平静的小纸人,陆潜不由得一怔。 就在他一怔之间,他手中的小纸人,突然有了动静。 小纸人的体内,突然间像是出现一股很强的气团,剧烈的膨胀起来,好像一下子就要将小纸人撑破了一般。 陆潜心头一跳,他来不及将小纸人丢向油灯,而是直接扔了出去,用精神力灼烧将小纸人锁定。 “嘭”的一声轻响,漂浮在空中的小纸人,直接自燃起来。 看着顺利燃烧的小纸人,陆潜终于暗松了口气。 燃烧的小纸人,在房间里飘飘浮浮的,最终化成了一团灰烬,慢慢往地上落去。 陆潜看着那团飘落的灰烬,皱起了眉头。 小纸人在燃烧时,上面并没有飘出人形的虚影。 燃烧完成后,他也没听到那声近乎来自九幽地狱般的惨叫声。 就在这时—— 陆潜突然感觉到,有一团阴冷的人形气息,就紧靠在他后背上。 那团阴冷的气息,好像突然间凭空冒出来的一般,事前没有任何征兆。 然后,他好像感觉到有一张脸,悄然从自己的脖颈后绕过来,贴向自己的右脸。 一刹那间,陆潜感觉自己全身的汗毛,都直愣愣地立了起来。 摄魂小纸人,失效了? 第25章 剪纸术二级(周二求追读) 陆潜感觉到,有一张脸从自己脖子后面绕过来,要去亲他的右脸。 亏得他精神力强大,虽然在那一瞬间,感觉到全身战栗,汗毛都立了起来,但终于没有被吓得全身僵硬住。 他右腿绷紧,立刻施展出新学的身法,脚用力一蹬地,向前猛蹿出去,直接冲到了门口。 由于太过紧张,他没有收力,窜出去的这一步,险些将自己撞到了墙上。 同时,他扭腰回身,一回头,便看见方才那个老太婆,就站在他刚刚所在的地方。 老太婆面向着他,发出一声瘆人的笑,然后用几乎冰冷到极点的声音道: “小宝贝,不要再挣扎了,进入我的怀抱里来吧。” 陆潜发现,她虽然还是先前的老太婆,但模样却发生了一些变化。 花白而干枯的头发,变得漆黑而柔顺起来。 她佝偻的身子,也挺直了。 裸露在外的、手臂上干扁的肌肤,也变得平滑起来。 就连她的声音,虽然更加的阴冷,却明显已不再苍老。 好像在一瞬间,她突然年轻了好几十岁。 不过,陆潜显然没有心情关注她身体的变化。 他右手快速抽出一张摄魂小纸人,冲着她喝道:“收——” 同时,他左手直接打飞屋门上挂着的门闩,一把将门拉开。 拉开门后,他直接将手中的小纸人丢了出去,然后用双手关上门,只留下一道门缝,向外观察着。 他的双手暗蓄满了力量,准备随时将门关上。 飞到屋外的小纸人,又无风自然起来,好像在夜空中照亮的一团明灯。 终于,陆潜看到,一道由青烟所组成的、人形的虚影,在小纸人上浮现出来。 这道人形虚影,比之陆潜以前所见到的,都要高、要大一些。 少倾,随着小纸人燃尽,那道青烟组成的人形虚影,消散开来,消失不见了。 一个好似来自九幽地狱的惨叫声,在陆潜耳边响了起来。 获得潜能点2 陆潜急忙展开脑海中的画轴看了一眼,果然见原本是的潜能点,已经变成了2点。 看样子,这老太婆是真的“死”掉了。 还贡献了两个潜能点,比普通的鬼溜子翻了一番。 到了此刻,陆潜才轻轻地吐了口气。 这个老太婆,明显比他在赵家屯见到的那些鬼要强上一档。 用摄魂小纸人对付起来,都显得有些力不从心了。 当然,也未必是小纸人的问题,或许是他的精神力等级低了。 如果他的精神力等级提升到二级,应该一下就能将她烧死。 不过还好,摄魂小纸人即便不能完全对付这只鬼,也能够大大的将其削弱。 他这才在第二击时直接将之灭杀了。 刚才他第二次施展摄魂小纸人,也只是在没办法的情况下的无奈之举,没想到居然成功了。 院子里又恢复了一片漆黑,只有从身后的窗户里透出一些昏黄的光。 陆潜回过头,便见旁边左丘玲房间里亮着灯,一道长长的人影,被印在窗棂上。 左丘玲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一股怒火,从陆潜心头升起。 他大步走到左丘玲房间门外,猛然一脚将房门踹开。 左丘玲一声惊呼险些发出来,不过她同时抬起手将自己的嘴捂住,让那声尖叫没发出来。 她瞪着一双大眼睛,两眼无辜地看着陆潜,还冲他眨巴眨巴眼。 陆潜没理会她的眼色,大步冲上去,一只手臂直接将她拦腰抱起来,丢到床上。 然后,他一手按住她的腰,另一只手在她屁股上“啪啪啪啪”地抽了起来。 他一连抽了十几下,直到左丘玲发出低低的呜咽声,这才停下。 陆潜抽手后,左丘玲兀自下意识地自己弹了两下,这才侧过脸,泪流满面地对陆潜道: “对……对不起……” 陆潜见她摆出这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刚才也始终没有还手,自己发泄了一通,气也消了大半。 “我知道你害怕鬼,但越是怕,越不能失去理智,知道吗?” “知……知道了……” 陆潜看着她,心下叹了口气:“她毕竟也才十五岁……” 然后,他扭头走出了房间,站在廊下。 他的精神力感知始终笼罩着整个小院。 直到此刻,也没有第二只鬼出现。 看来,这座院子里,只有这一只鬼。 左丘玲房间,另外相邻的一侧,黑着灯,没有住人。 而与之相隔的最里面一间房,正亮着灯。 游侠士今晚显然没有喝醉,他听了一会,见外面没有动静,忍不住开口道: “大……大哥,外面……外面危险,晚上……晚上不能出去啊?” 陆潜没好气地“哼”了一声,道:“危险?那你就好好在屋里缩着吧。” 说罢,他扭头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身后,游侠士好像低声说了两句什么。 但他既不敢打开房门,陆潜也听不清楚,就没再理会他,直接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一夜无话。 到了次日晚上,仍旧太平一晚。 看样子,这座小院里,真的只有这一只鬼。 而且,也没有外来的鬼溜子,进来骚扰。 也许是因为,这座小院,原来一直是那只老太婆的领地,其余的鬼慑其淫威,不敢进来。 也许是别的缘故。 陆潜和左丘玲,就此在祝家住了下来。 每天除了完成祝家交给他的剪纸任务,陆潜其余的时间,几乎都在练“灵武拳”。 而左丘玲,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被陆潜施了一顿“鞭刑”的缘故,这几日忽然间安静了下来。 来到祝家庄的第五天,陆潜的剪纸术,终于升级了。 他的剪纸术和精神力等级,同时升到了二级。 再度展开他脑海中的画轴: 陆潜 寿命:18/25+ 境界:凡人(22/5 潜能点:2 精神力等级:2级 术法:剪纸术2级(/45+ 剪纸术2级,附带纸灵类型:仆力小纸人、田亩、神火飞鸦、吊睛白额 术法:精神力灼烧 术法:精神力感知 真气:4缕(3/1+ 武技:灵武拳(入门级(22/3+ 陆潜剪纸术每日的增进是固定的,在这五天时间,反倒是灵武拳的进步极为神速,连带着他的真气也增长了一倍。 而随着灵武拳的进步,加上精神力等级提升,他的修为境界,也有了大幅度的上涨。 而精神力等级的提升,带来的效果更加明显。 他如今的精神力感知更加敏锐,就连感知范围也扩展到了十五丈。 剪纸术的提升,则又带来四种新的纸灵。 仆力小纸人:可收摄生魂囚入仆力小纸人中,将其变成仆役。 仆力小纸人同样分为男女,比摄魂小纸人稍大一些,衣着样貌不似其那样阴间,显得很是朴素,就跟大户人家的下人仆役相仿。 田亩:用一整张纸剪成一块方田,可以在田地上种植农作物,还附带一块麦场和一尊石磨。 陆潜看了看,大概明白过来。这是一块速生农田,而仆力小纸人则可以用来耕种劳作。 神火飞鸦:可自主飞行,在空中燃烧阴火,用来攻击敌人。 看到这神火飞鸦,陆潜登时大喜。 他终于有了一门强力的攻击手段了。 神火飞鸦可飞行攻击,燃烧的阴火既可以攻击鬼魅,又可以攻击人类和妖精。单从描述来看,威力就很不错的样子。 最重要的是,他一直都没有攻击人类和妖精的手段,这神火飞鸦正好弥补了这一点不足。 当然,他所剪出的纸灵威力,很大程度上是取决于他的精神力强度的。 包括摄魂小纸人在内也是一样,他的精神力越强,剪出来的纸灵威力就越大。 以陆潜如今的精神力强度,神火飞鸦一旦命中,就算入品的百炼境强者,也能够烧死。 当然,很多武修会修炼身法、速度。神火飞鸦能否命中,就在两可之间了。 吊睛白额:使用精神力剪出的猛虎剪纸,落地为生,可以骑乘或战斗。 又一个攻击型的纸灵。 吊睛白额的能力陆潜不太清楚,但即使只相当于一只野生猛虎,那也是只强力辅助了。 剪上十几甚至几十只吊睛白额一齐放出去,那画面一定很爽。 今天陆潜已经剪了二十张摄魂小纸人。 不过,随着精神力提升,他进一步壮大的精神力,大约可以继续支撑他再剪十张。 时间已到了中午,祝府的下人又来送饭了。 他将饭菜放下,对陆潜道:“陆师傅,长青管事让我问一下,看新娘子的嫁衣剪好了没。如果剪好了,下午准备让新娘子试穿一下。” 第26章 试穿纸衣 陆潜以为自己听差了,抬头看向祝府的下人,问道:“什么?” 那小厮答道:“纸嫁衣啊,长青管事不是让陆师傅剪一套纸嫁衣吗?” 陆潜道:“纸嫁衣剪好了。你刚才说什么,下午让谁试穿?” 左丘玲也是一脸疑惑地抬起头,看着那小厮。 那小厮笑道:“嫁衣自然是给新娘子穿的啊。” 说完,他便提着食盒离去,继续去给游侠士送饭去了。 陆潜和左丘玲对视一眼,两个人的脸上,都是一脸疑惑之色。 顿了顿,陆潜道:“你帮我回忆一下,咱们是来参加葬礼的,还是来参加婚礼的?” 左丘玲道:“当然是葬礼,再说哪有给活人穿纸衣服……” 她话说了一半,突然顿住。 两个人,一下子明白过来了。 好家伙,这位祝士衡真是够孝的,居然还给老爹安排了一个新娘子、办冥婚。 冥婚的习俗,由来已久。 不过,这通常是给未婚身亡的男女准备的,不让你死了都还是单身。 当然,是否能够做到,就要看家庭实力了。 大街上那么多的“鬼溜子”,足以说明一切了。 年龄大的老人去世,最多给剪个女仆或者纸新娘、表达一下孝心也就是了,真正去为其配冥婚的,还是极为罕见的。 更何况,如今这世界所有的死者都要活化,更没人再去耗费人力物力举办这种仪式了。 然而,这位祝士衡大财主,不但要办,看样子还想要办得风风光光的。 就连嫁衣,都要精工细作,而且还要提前试穿,以防典礼之时发生什么意外。 不过,他一个男人,去给新娘试穿衣服、虽然只是一具死尸,这不太合适吧? 到了午后,祝长青果然来了,道明来意,正是邀请陆潜去给新娘试穿嫁衣。 陆潜思忖了一番,还是说明了自己的担忧。 毕竟男女有别,而且那不管怎么说,都是老太爷的媳妇啊。 听见陆潜的话,祝长青笑道:“陆师傅太多虑了,请你去也不是为了让你给新娘子换衣服,祝家这么大,还找不出几个能换衣服的女子了?不过,这纸嫁衣毕竟还要靠你来剪,届时如有不合适处,你现场量体裁衣,也更方便不是。” 听见这话,陆潜登时安心下来,当即点头同意。 跟随祝长青一同来的,还有两个小厮。 两人抬着一口大木箱,众人一同小心地将纸嫁衣装进木箱里,然后仍由两人抬着,就一起出了门。 穿过一道院子,眼前便现出长长的一排围墙,这排围墙,几乎将整个祝府隔成了两段。 围墙中央的位置,开了一扇大门。 门头上、两扇大门上,各贴了一张符。 陆潜并不认识符上奇怪的符文,扭头看向左丘玲。 左丘玲道:“这是三张辟邪符,可以驱邪避鬼。” 听到这句话,走在最前面的祝长青顿下脚步,回头看了左丘玲一眼,有些惊讶地道:“姑娘好见识啊。” 他们这里贴的符,可不是寻常百姓家里那些拿来糊弄人的符箓,而是专门请的有道之士画的、货真价实的“辟邪符”。 普通人可认不出来。 穿过大门,眼前是一片极大的院子。 只这一座院子,差不多就占据了祝府一半的面积。 院子很空旷,只有正中央建了一座大殿。 除此之外,别无一物。地面被铲得很平整,一花一草一树都没有。 在这山坡之上,平出这么大一块平地来,可也不算小工程了。 陆潜有些好奇这座院落的用途。 从中央的大殿来看,似乎是一座祠堂。 石阶之上,大殿的中央开了一扇大门,大门紧闭着,看不到大殿里面的景象。 祝长青带着他们登上石阶,却并没有从大门中进,而是转向左侧,从一扇小门内走了进去。 大殿四面的窗户都紧闭着,一点阳光都透射不进去。 进入小门后,里面是一间空旷的房间。 房间面积不小,点着许多盏油灯、却依然有些昏暗。 一眼望去,屋子里除了两个柱子,几乎没有摆放什么东西,只有在正堂下,摆了两口红色的棺材。 两口红棺材不大,但做工看得出很精致,棺材上镂刻了许多花纹,还贴着大红的“囍”字。 陆潜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见棺材上贴喜字的。 两口棺材下各支了两条条凳,棺盖打开放到了一边。 棺材前,站了十来个人,有男有女,正凑在那议论着什么。 陆潜一眼便注意到,他们当中有两个身穿明黄道袍的道士。 一个男道士,身材很是高大,有三十七八岁年纪,留着短须,看起来一副得道高人的模样。 他身旁站了一个女道士,身材矮小,大约只有十三四岁。 除了两名道士外,还有四名中年妇女、一个干瘦的老头、三名三四十岁的男子。 祝长青带着他们走上前去,两个小厮将那口装了纸嫁衣的木箱放下。 陆潜这时才发现,此间已经放了一口几乎一模一样的木箱。 祝长青先向那名道士见礼:“见过广元道人。” 人群中,一名四十来岁、身材有些发福的中年男子向祝长青问道:“陆师傅来了么?” 祝长青点点头,然后向众人介绍道:“这位是赵家屯的陆潜陆师傅,是咱们王家营一带首屈一指的剪纸师傅,旁边那位是陆师傅的帮手左丘姑娘。” 说完,他又向陆潜介绍那名中年男子:“这位是本村的村长、同时也是本次葬礼的总管事祝庆丰。” 陆潜拱手见礼,祝庆丰则只是大剌剌地点了下头。 似乎对他这个“王家营首席剪纸师傅”的名号并不感冒。 陆潜注意到,旁人对自己的到来并不如何在意,尤其是那位“广元道长”,连看都不曾看他一眼。 只有那个干瘦的老头,不住地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他。 陆潜有些奇怪,回望了过去。 似乎留意到两人的目光交流,祝长青再度为陆潜介绍道:“这位是我们从会儿营请来的李师傅,也是一位剪纸师傅。” 陆潜恍然大悟,这是碰上同行了,怪不得他对自己这么关注。 会儿营,这可不近啊。 祝长青又解释道:“时间紧迫,我们就安排了两位剪纸师傅,分别为两位新娘子做嫁衣。” 陆潜看了看地上的两口装纸嫁衣的木箱,又看了看两口红棺材,他蓦地明白过来了。 新娘子,居然有两个。 鸳鸯双栖“蝶”双飞。 孝,真是孝死了。 第27章 两口棺材 祝庆丰见人都到齐了,看向黄袍道士,恭敬地问道:“广元道长,您看?” 广元道长点了点头。 祝庆丰道:“那就开始吧。” 随同的小厮,将两口木箱分别打开。 木箱之中,是两套近乎一模一样的大红纸嫁衣。 四名中年女子,凑上来便要先去取来自会儿营的李师傅的那套嫁衣,广元道长突然阻住,道:“先去把棺材擦干。” 四人听了,立刻起身出去,找来干净的抹布,去擦棺材。 陆潜这时才留意到,两口棺材下,地面上竟积攒了两大片水渍。 而棺材上,较低的那一角处,明显有些潮湿。 甚至于还有水汽慢慢在棺材角凝结,聚成一滴水珠,滴落。 方才一直有人在说话,这时房间里安静下来,便听到了水滴滴落的声音。 这水滴,颜色有些发黄。 陆潜看着,有些奇怪:这是尸体上化出的尸水吗,这两人死了多久了? 他转念一想,这世上原本也没有那么巧的事,祝家老太爷新死,就有两名女子同时死去,并且女尸的主人家还同意配冥婚。 这两具女尸,整不好还是提前“预定”下来,留到今天的。 这也并不奇怪,祝家老太爷肯定是病疴已久,祝家人早早四处去搜罗女尸,也是有可能的。 有些人,为了钱,真是什么事都能做出来。居然敢停尸这么久,也不怕尸变。 想到这里,陆潜下意识地瞟了广元道人一眼。 看起来,这名道人,或许还真有些本领呢。 陆潜头一次见到道修,还真想见识一下他们的手段。 不过,看他一副鼻孔朝天、目中无人的模样,自己即便是亮出“术士”的身份,对方也未必肯跟他交流一番。 陆潜直接就掐掉了这个念头。 四个中年女子一起上手,很快就擦完了棺材。 然后,她们小心地拿起一套纸嫁衣,走向里面的那口棺材。 祝家庄村长祝庆丰轻“咳”了一声,道:“新娘子换衣服了,大伙都回避一下吧。” 说罢,他当先转过身,背对着新娘。 众人见状,也都背转了身。 左丘玲仗着自己的女人,并不转身,而是饶有兴趣地看着。 祝庆丰见了,只是轻轻皱了皱眉,并没有说什么。 房间里,登时安静了下来,只能够听到,四人上到棺材,给“新人”穿嫁衣的声音。 左丘玲聚精会神地看着,突然,她的双眼一下子瞪得滚圆,似乎是很惊讶的样子。 陆潜本来还没觉得有什么,这时看到左丘玲的表情,登时勾起了好奇心。 不过,在众目睽睽之下,他自然不便回头。 给死人穿纸衣,显然难度不小。 直到过了将近半个时辰,背后才传来一个声音:“两位新人的嫁衣都穿好了。” 安静地站了这么久,众人显然都有些累了。听见这句话,四周立刻传来一片吐气的声音。 众人活动了一下四肢,纷纷转回身去。 就在众人都将身体转回时,陆潜趁没人注意,悄悄将他的剪纸小兔丢在地上。 小兔子蹦蹦跳跳地,自行去到房屋内的一个角落里,没入黑暗之中。 这片角落,如果不亲往,没人会注意到。 而且,陆潜如今精神力已经提升到了二级,比之原来大大增强了,可以用精神力给小兔下达一些简单的指令。 不得已时,小兔会凝聚全身的精神力自燃,届时只会留下一摊纸张燃烧后的灰烬,旁人也发现不了什么。 广元道人拂了下道袍的袖子,慢慢踱步而前,走向两口棺材。 那名小女道士,也紧跟在他身后。 看起来,这名小道士,应该是他的弟子。 虽然年龄尚小,一张脸上还带了些稚嫩。然而肌肤粉嫩,长得十分漂亮。 只是,她的眉头总是轻轻皱着,神情之间,带了些跟她的年龄极不相称的成熟。 她只是默默地跟在广元道人身后,始终一言不发。 安心地默默做一个小跟班。 广元道人踱步到两口棺材前,探头分别仔细往里看了看,然后他始终板着的一张脸上,终于露出了一点点笑容。 他点了点头,道:“纸嫁衣,做得不错。尤其是小陆师傅,手艺很不错。” 听见他的话,祝庆丰等人,脸上都露出了一丝喜色。 祝长青更是有些欢喜,陆潜毕竟是他请来的,他这差事总算是办好了。 与之相对,那名来自会儿营的李师傅,面色则有些不好看了。 当着众人的面,被一个毛头小子比了下去,他一把年纪了,脸上自然有些挂不住。 祝庆丰试着问道:“那……嫁衣就这样?” 广元道人点点头,道:“就这样吧,剩下的事,你们就别管了。” 祝庆丰听了,冲众人摆了摆手,示意大家都散了吧。 然后,众人纷纷出门,沿着正门的石阶走下去,离开了大殿。 祝长青来到陆潜身前,摸出两块碎银,递给陆潜,道:“陆师傅,这是祝家赏你的。” 陆潜接过银子,约莫有二两重,脸上登时露出了喜色,这一趟虽说花了些时间,但赚了三两银子,不白来。 他将银子收起,拱手道:“多谢。” “欸,这是你应得的。” 陆潜道:“那……此间事情已了,我是不是可以回去了?” 祝长青摆摆手,道:“不急不急,陆师傅既然来了,当然也是受邀的客人,总要参加完葬礼才好。” 陆潜问道:“不知这葬礼、在什么时候举行?” 祝长青道:“后天晚上。” “晚上?” 陆潜有些吃惊地看着祝长青,晚上可是夜鬼的天下,为何偏偏要选在晚上? 看到陆潜的神色,祝长青立刻宽慰道:“陆师傅不必害怕,我们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即便有些鬼溜子闯进来,那也是无妨的。” 陆潜听了,暗点了点头。 那名广元道长看起来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模样,想来是有些真本领的。 就连自己都能轻易灭杀了鬼溜子,想必人家应该更厉害,区区鬼溜子,自然是不怕的。 祝长青道:“陆师傅且回去休息,后天的葬礼上,还需要陆师傅多多费心呢。”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陆潜见祝长青如此说了,也不好坚辞,便拱了拱手,告辞离去。 何况,陆潜剪纸术刚刚升级。这四五天时间里,小纸人也积攒了上百张了。 也是到了该开荤的时候了。 陆潜跟左丘玲离开了后院祠堂,径直回到了自己的小院。 一进院,便发现有一个人站在院中,来来回回地踱着步子,一副很焦急的模样。 正是那位“游侠士”。 自那晚被陆潜不软不硬地讥讽了一句之后,这位游侠士就像是一位大家闺秀一般,缩在自己的房间里、几乎不踏出房门一步。 这是什么风,把他给吹出来了? 第28章 四大剑门 游侠士一眼看见陆潜回来,连忙迎了上来,当头就问道:“你上哪去了?” 陆潜皱了皱眉,道:“怎么?” 游侠士满脸焦急之色,向陆潜身后看了看,似乎是在看有没有别人跟在后面。 然后,他低声对陆潜道:“可否借一步说话?” 陆潜向自己房间歪了下头,然后带着左丘玲,当先进屋。 游侠士左右看看,然后才跟了进去。 进屋之后,他立刻闭上房门。 三个人,就在一张不大的饭桌边围坐,游侠士双眼紧紧地盯着陆潜,问道:“我先问你,这院里的那个老……老太婆,你是把她杀了吗?我连等了四晚,都没见她再出来。” 陆潜有些无语,这货等了四天,才跑出来问他,这反射弧未免也太长了点吧? 不过,虽然对方出言无状,他还是点了点头。 游侠士见状,登时惊讶地瞪大了双眼,瞪着陆潜问道:“你是术士?” 陆潜没有回答他,反问道:“你问了我这许多,阁下是否也该说明来意了呢?” 游侠士闻言,脸色顿时有些讪讪。 他讪笑了两声,道:“抱歉。在下游水山,是金剑门弟子。敢问足下高姓大名?” 陆潜还未说话,左丘玲倒先轻“咦”了一声。 很显然,她听过“金剑门”这个门派。 “陆潜。” 陆潜直接回答了他。 游水山说完“金剑门三个字时,脸上颇有几分自傲之色。” 然而,他看陆潜的神色,显然是从未听说过这个门派,不免有些尴尬。 左丘玲知道陆潜对当世的修者世界近乎一无所知,便开口解释道: “金剑门……是大离四大剑门之一。” “哦?” 大离四大剑门之一,听起来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不过,从游水山的表现来看,似乎并不像他们门派这样厉害。 左丘玲沉吟了一下,才对陆潜说道:“当今世界,修者基本上可归为四类。” “哪四类?” 陆潜穿越来时,没有得到原身的记忆,对这个世界几乎一无所知。 不过,他即便是得到了记忆,以原身的身份地位,也不会对这个世界有太多了解的,尤其是对修者的世界,只怕同样是毫无所知。 左丘玲知道陆潜的处境,继续解释说道: “第一类,是大离朝廷。” 大离皇朝,执掌天下,没有强大的武力作为支撑,是不可能安稳地坐在政权上面的。 对于这一点,即便左丘玲不说,他心里也很清楚。 “第二类,是各大门派。” “嗯。” “第三类,是各个拥有各种功法传承的家族。 至于最后一类,便是除了前三者之外的修者。他们通常来说,是由于各种意外踏入修者世界的,自身没有家族的传承,也没有加入任何门派,更是游离于大离朝廷之外。此类人,被统称为散修。” 陆潜点了点头。 所谓的散修,便是指他这类人了。 朝廷有官方的修炼机构和体系,门派自然也不必说。就算是各大家族,也有各自的传承在。此类出身之人,只要遵从各自势力的规矩、按部就班地修炼即可。 而对于散修们,则大有不同。他们缺乏修炼的功法、缺少修炼所需的资源,更是没有长辈师长的指点,在修者道路上,自然会面临各种艰难险阻。想要取得什么成就,自然更加的不易。 不过,好在散修虽然没有势力师长的扶持,但也不必遵守各种规矩,相对要自由很多。 然而,这“四大剑门”是什么,左丘玲依然没有说清楚。 左丘玲沉吟了一下,继续说道:“基于此四类的划分,大离王朝对修者世界各大势力的强弱,也有一句谚语来加以概括。” “什么谚语?” “一道、二佛、三山、四剑、五姓、六宗。” 陆潜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这‘一道’,指的是一个道门。这句话的意思是,整个大离皇朝、朝廷之外所有修者势力的一个排位。 这个道门,指的是‘清玄观’。在当今世界各大教派宗门中,清玄观是公认的翘首。如果说,这世上有一个修者势力能够跟大离朝廷抗衡的话,那么也唯有清玄观才有可能。” “二佛,指的是两座寺庙,水云寺和天宝寺。这两座寺庙,居于佛修之首,但两者加起来,其实力也不及清玄观。” “三山,是三座修炼胜地,同时也是三个大门派,分别是寒潭山、九苍山和蟾宫山。” 陆潜打断她的话,问道:“这三山,是武修门派么?” “额……”左丘玲神色有些尴尬,道:“我也只是听说过他们的名字,对他们也并不了解。” 说着,她看向游水山。他既然是出自四大剑门之一的金剑门,对这些事情了解得应该比较多吧。 游水山道:“咱们大离武修最多,但总体实力并不算强,尤其是高端实力。这‘三山’,据我所知,应当是以武修为主,但也并不算是单纯的武修。” 陆潜点点头,表示明白。 说白了,不管是道修佛修还是术士,从根基上说都需要从武修入门,壮大肉身、凝练真气,这是修者的必由之路。 然而,单纯的肉身强大,却不能掌握一些道法术法等法门,成就自然也就有限了。 左丘玲还未继续说,游水山便接着说道:“这‘四剑’自然就是指当世的四大剑修门派,分别是仙剑门、太一剑门、古剑门和金剑门。严格说起来,我们金剑门,在四大剑门中也只能屈居于末位了。” 说罢,游水山看向左丘玲,示意继续由她来说。 左丘玲见状,便继续说道:“五姓指的是叶、萧、古、水、陈五大家族。相对于其它那些门派来说,这五大世家人数并不算多,但实力很强,也绝不容小觑。” 听到这里,陆潜再也忍不住,问道:“那么……没有一个术士门派么?” “呃……” 左丘玲的话还没说出口,游水山又抢着说道: “这‘六宗’之中的阴阳宗、映月宗和幻灵宗,便是术士门派。相对而言,术士的战力较弱,虽然对付鬼邪之流颇为了得,但综合来说,却常常居于劣势。” 说到底,术士虽说精通奇门遁甲和阴阳术术,但是缺乏跟同类的斗法技能。 在硬实力上有硬伤,自然排名也不可能排过人家。 听他们二人讲完,陆潜点了点头。 一道、二佛、三山、四剑、五姓、六宗。 这二十一家宗门,构成了大离王朝最顶端的势力。 当然,五姓六宗跟一佛二道相比,实力差距还是极大的。 不过,暂时来说,这些跟他关系不大。 陆潜看着游水山,实难相信眼前这货,居然是出自当世四大剑修门派之一的金剑门。 不过,他还是拱起手,道:“失敬。” 游水山冲他点了下头,再度问道:“阁下是术士吗?” 陆潜点头道:“不错。” 游水山又问道:“这院子里的……那个鬼老太婆呢?” 陆潜道:“那晚已经被我杀了。” 听见这句话,游水山终于长出了口气,他看向陆潜的目光中,也多了丝钦敬之色: “陆兄真是好手段,那么难缠的鬼老太婆都能够降服。这一下,咱们的计划就有指望了……” 第29章 游水山的故事 “等等——” 陆潜伸手阻住了游水山,皱起眉头道:“你说的这个‘咱’里面,有我吗?” 游水山蹭地站了起来,有些激动地道:“有,当然有,必须有。没有陆兄参与,这事是不成的。” 陆潜伸出的手,往游水山的右肩上虚按了两下,道:“慢来——你且坐下。你说的是什么,我还一头雾水呢。” 游水山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干笑两声,道:“抱歉,是我太心急了。不过,我这两日正急得团团转呢,能够碰到陆兄,真是太好了。” 每天钻屋里喝酒发脾气,这叫急得团团转? 陆潜笑道:“游兄年长于我,不必这么客气,叫我小陆就好了。” “呃……那好,陆兄弟。” 游水山看了看陆潜,又看了看左丘玲,脸色突然间严肃起来。 他对二人正色道:“陆兄弟,左姑娘,我接下来说的事,你们听了千万不要害怕。” 见他如此认真的模样,陆潜和左丘玲也不禁认真起来,坐直了身子准备倾听。 不过,顿了一下,左丘玲还是忍不住小声说道:“我复姓左丘,不姓左。” 游水山眼角跳了一下,没有接她的话,而是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地面,严肃认真地道: “这个地方,有鬼。” 陆潜:“……” 左丘玲:“……” 游水山瞪大眼睛看着两人,急道:“真的!哦我说的不是那个鬼,而是那个鬼。当然也是那个鬼,但不完全是那个鬼。你……你们明白吗?” …… 陆潜见他这个样子,只得伸出手,做出安抚状,然后说道:“你慢慢说,我们不会怕。” 游水山又复坐回凳子上,他缓了缓神,思索了一番,继续说道: “这件事,还得从一个月前说起。那天,天上还飘着雪,落地就化了,道路一片泥泞……” 一个月前,确实有一天很冷,而且很还下雪了。 准确地说,是下的雨夹雪。 那天也是初九,正月还没过,陆潜也去赶集了,不过像上次赶集一样,也是没什么生意。 整个王家营集市上,一整天下来,也只有王二姐的豆腐摊来了几个客人。 其中,有一个客人,从豆腐坊出来后,脚步有些虚浮。 他撑着一把伞,似有些艰难地走着,走在泥泞的街道上,却只留下了很浅的脚印。 陆潜当时看到后,就觉得有些奇怪。不过,他那会并没有多想。 而如今想来,很显然,当时那人、进门时还是一身肉,出门后就换成了一肚子草。体重减轻了,当然踩在泥地上也不会留下很深的脚印。 “那时天快黑了,我却还没找到宿头,有些着急。你们也知道,晚上呆在外面是很危险的。” “然后呢?” “然后?然后我就到了一个庙里。嗯,那是一个位于郊野的庙,庙不大,里面只住了一个老和尚。当时,老和尚正在喂我菜粥,喝完了粥后,他就走了。” 游水山这句话,显得很跳脱。陆潜看着他的脸色,猜测他应该是隐瞒了他进入庙内之前的一段经历。 不过,他并没有直接去点破。 游水山继续说道:“那时天早已经完全黑了,屋里也没点灯,我躺在床上,酒已经完全醒了,翻来覆去地怎么都睡不着。” 陆潜仔细看向游水山的脸,他脸上的皮肤其实还蛮好,虽然有一点点黑,但并没有发现有任何缺陷。 看起来,不像是被嘬脸鬼嘬过的样子。 “也不知到了晚上什么时候,我突然间听见,外面有些动静——” 这一句话,成功勾起了陆潜和左丘玲的注意力。 “我当时也很纳闷,什么人晚上还会出屋?然后,我就趴到窗户上向外看去。好家伙,这一看不打紧,差点把我给吓死。” 左丘玲忍不住问道:“你看见什么了?” 游水山道:“你别急,听我讲。那座庙只有一个不大的前院,那时天也晴了,月亮还出来了,院子里并不怎么黑。我看到,院子里停了一辆马车。 看到这辆马车,我才知道我不是这座庙里唯一的香客,原来早已有人住进来了……” 陆潜心道:“看样子,这货是在昏迷中被人抬进这个院子里的。他在路上,究竟出了什么事?” “那辆马车看起来并不太起眼,车上盖着一块黑色的雨布,雨布下面似乎装了一个长方形的箱子。后来我才知道,那是一口棺材。” “棺材?” 游水山点点头,道:“我当时也很纳闷,怎么会有人将棺材运进了庙里,难不成还指望着和尚能给驱邪不成?” 这世上,人如果客死他乡,基本上都会就地火化,最多是将骨灰带回故乡。 像这样,在路上运棺材的,自然是极其罕见。 尸体不等你运回家中,早就尸变了。 游水山道:“我当时还不知道那车上装的是一口棺材。只见,有一个身穿黑衣的人,从一个房间走出来,走到马车边,揭开了盖车的黑色雨布,露出了下面盖着的一口通体漆黑的棺材。 然后,那黑衣人将棺材盖推开了一些,往里面看去,嘴里还问道——” “爹,你还能撑下去吧?” “啊——” 左丘玲惊呼一声,旋即立刻捂住了自己的嘴。 她看着游水山,吃惊地问道:“他……他为什么把他爹装进棺材里?” 游水山冷冷地道:“人死了,自然就要装进棺材里。” 陆潜眉尖一挑,诧异地问道:“他在跟一个死人说话?” 游水山点点头,道:“我一开始,也是像左姑娘想的那样,还搞不懂这人为什么把自己的老爹、一个大活人装进了棺材里。” 陆潜问道:“后来你是怎么知道、棺材里装的是个死人的?” 游水山静静地道:“因为,后来我看到,它从棺材里坐起来了。” 午后的斜阳,将光透过窗棂照进了屋里,洒在人身上。 陆潜感觉自己的身体表面被阳光照得暖洋洋的,内心却是陡然一凉,好像怀里揣了一大块寒冰一般。 他回了回神,问道:“你的意思是说,棺材里的尸体,已经尸变了,变成僵尸了?” 游水山点点头,道:“应该是吧。我也曾见过僵尸,它的模样,跟僵尸倒是有些相像,但是……又有些不同之处。” “我听说过,僵尸是没有神智的,完全是一具行尸走肉,更不会认儿子。” 陆潜扭头一看,这才发现,左丘玲不知在何时,悄悄地用屁股带起凳子,往他身边挪了挪,远离了游水山一些。 游水山道:“这个僵尸不同,他会认儿子。” 左丘玲惊讶地问道:“他……他说话了?” 游水山摇了摇头,道:“那倒是没有。不过,他坐起来之后,冲着那个黑衣人,喉头里发出‘喀喀’的声响,似乎是在说话。 更为离谱的是,那个黑衣人,好像也听懂了他说的话。 他听完之后,对那个僵尸说道——” “我明白的爹,你就放心吧,保你满意。” 左丘玲瞪大着双眼,此刻的她,注意力已经完全被游水山讲的故事吸引住了: “然后呢?” 游水山道:“然后,那个僵尸爹似乎很满意,又躺回了棺材里。 再然后,那个黑衣人,就把棺材的盖子盖上了,又重新用黑色的雨布把棺材盖好,就转身要回房间里去——” 说到这里,游水山突然间顿住了。 他脸上的神情,一下子变得奇怪起来了。 那种感觉,陆潜一时间也说不上来。 好像,这游水山,在那一刹那,突然间变得神经质起来,脸上浮现出一丝诡异的笑容。 他看了看左丘玲,然后将头转向陆潜,用那一抹带了些戏谑的笑容问道:“他在转过身时,正好将脸对向了我,我就看到了他的脸。你们猜猜看,他是谁?” 陆潜不假思索地道:“祝家家主,祝士衡。” 游水山摇了摇头,脸上的神情,更加地诡异。 他再度扫了左丘玲一眼,然后,双眼紧紧地盯着陆潜,一字一顿地说道: “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我。” 第30章 联手除尸 游水山一脸诡异地神情,一字一顿地对陆潜说道: “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我。” 那一瞬间,陆潜只觉得一股凉气从尾椎骨直透上来。 他一脚踢飞了屁股下面的凳子,“噌”地站起来,退后了两步。 左丘玲更是惊呼一声,直接扑进了他怀里。同时一只脚飞起,就踹向桌子,用桌子将游水山“踹飞”。 游水山伸手一按,便将桌子按住,满脸诧异地看着他们,问道: “陆兄弟,左……左丘姑娘,你们怎么了?” 陆潜目光一闪,他留意到,左丘玲这一脚的力道,居然被游水山轻轻一按就化解了。 同时,他将精神力覆盖在双目上,再度向游水山看去。 一如往常,游水山在他精神力双眼中,没有任何一丝变化。 这说明,他既不是鬼,也不是妖,而确实是个活生生的人。 陆潜撤去精神力,伸手拍了拍左丘玲的肩膀,然后轻推了她一下,两人再度落座。 他瞪了游水山一眼,没好气地道:“你继续说。” 游水山笑了笑,道:“我当时脸上的表情,跟你们现在几乎一模一样。我当时很诧异,我妈没有跟我说过,我还有一个孪生兄弟啊? 但是,我那时仔细看了看,那个黑衣人的一张脸,跟我长得不能说一模一样,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就连五官的细节,我都无法分辨出有任何一丝的不同之处。 就算是我有孪生兄弟,也不能长成这样。” “然后呢?” “然后,他就回他的房间去了。那一个晚上,我几乎都没怎么睡。到了第二天,我就又见到了昨晚那个人。” 说到这里,游水山又卖了个关子,看了他们两人一眼,才继续说道: “对,他还是那张脸,跟我长得一模一样。不过,他的身材跟我却不一样,比我要稍微高一些,稍微胖一些。他一见了我,就满脸堆笑地说道: 你酒醒啦,昨晚睡得好吗?” 陆潜立刻打断他道:“等等,你……你前一天,不会是醉倒在路边了吧?” 游水山不好意思地搔了搔头,道:“还是瞒不住你,我那天是喝多了点。” …… 陆潜有些无语地看着他,这货居然能长这么大,简直是人间奇迹。 左丘玲这时也明白过来了,惊讶地问道:“你……你醉倒在了路边,难道……难道是那个黑衣人在路上捡到了你,把你拉到了庙里?” 游水山点了点头,道:“应该是这样吧……” …… 左丘玲很鄙视地看了他一眼,又问道:“那那个人的脸,为什么跟你长得一模一样?” 游水山道:“我也是这么问他的,你猜他怎么说?” “怎么说?” “他说—— 哦,是吗?呵呵,可能我的脸长得比较普通吧,谁看我都觉得跟自己有两分相似之处。” 说完,游水山冲两人摊开了手,道:“你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 左丘玲点点头,道:“他这明显是在敷衍你。然后呢?” “然后?然后我就跟着他来到了这里,一直住到了现在。” 左丘玲惊讶地道:“原来他也是祝家的人,你为什么要跟他来这?” 游水山道:“他当然是祝家的人,而且还是祝家的家主,祝士衡。 至于我为什么来这,他的脸跟我长得一模一样,我当然要跟过来,搞搞清楚。 万一……我是说万一,他要真的是我兄弟怎么办?我不能就这么迷迷糊糊的啊?” 听到这人居然就是祝士衡,陆潜也感到极为意外。 祝士衡,应该至少已经有四五十岁了,脸居然会跟游水山长得一模一样? 如果游水山没有说谎和夸大的话,他这相貌,未免也有些年轻了。 至于他们两个长得很相像,这虽然有些罕见,但也并非不可能。 两个完全没有血缘关系的人,长相很相似,这种事情,并非没有。 奇是奇在,他们两个居然会相遇。 看样子,游水山来到祝家之后,肯定收也到了许多祝家人稀罕的目光吧。 不过,这时他想到的,却是另外一个问题。 陆潜问道:“按照你说的,这祝家老太爷,早在一个月前就已经死了,还尸变了?” 游水山点点头,道:“不错。” “他们回家后,居然停尸长达一个月的时间,才开始发丧,还要举办葬礼?” 游水山道:“正是,这就是我今天要说的重点。这场葬礼,肯定有古怪。” 给一个死去的老爹准备了两个“新娘”配冥婚,这都已经够奇怪了。 而如今,这个“老爹”,居然又变成了一具僵尸。 这没有古怪才怪了。 游水山问道:“你们今天这是去哪了,去见……他们老太爷的尸体了吗? 我急慌慌地找来,就是要问你们这个。” 陆潜摇摇头,道:“我只是被他们请来剪纸嫁衣的,怎么会让我去见他们老太爷。” 游水山舒了口气,道:“那就好……等等,你说什么,纸嫁衣?剪纸嫁衣做什么?” 陆潜见他惊愕的神情不似作伪,而且他刚刚讲的故事,也完全没理由跟自己编造。 想到这里,他便如实说道:“祝士衡给他爹准备了两具女尸,准备要配冥婚。” 游水山惊奇地道:“给僵尸配冥婚?这……” 他一边说着,搔了搔头,似是感到有些摸不着头脑。 陆潜突然间想到了今天在停尸房碰见的那个道士。 广元道长。 这道士,显然是祝家专程请过来,主持葬礼——或者说婚礼的。 想到这里,陆潜问道:“你说……那两个新娘子,会不会也是僵尸?” 游水山听了,连连点头,道:“僵尸配僵尸,很有可能。” 说完,他轻轻一拍桌子,奋然道:“不管他们要干什么,咱们三个人联手,将那……些僵尸除去,都是为民除害的义举。” 陆潜诧异地看着他,道:“我们?除掉僵尸?” 游水山理所当然地道:“对啊,咱们既然碰见了,当然是要动手除去啊。原本,我的把握还不大,不过陆兄弟既然是术士,那咱们就很有把握了。” 陆潜闭上眼睛,旋即又睁开,道:“等等,我冒昧地问一句,游兄你是什么修为境界,入品了吗?” 游水山道:“我虽然还没入品……但也只差一点点了。放心,对付僵尸,我是很在行的,只是想要杀死它们很难,这需要陆兄弟帮忙……” 陆潜看了看他,总感觉这货有点靠不住。 游水山似乎看出了陆潜的心思,又补充道:“我早在一个月前,就已经给我师妹留信了,她差不多也该赶到了。” “你……师妹?” 游水山点点头,道:“对啊。放心,我师妹是正经的九品百炼境,比我厉害多了。我跟我师妹联手,绝对没有问题。” 陆潜暗想,他还从来没见过僵尸,也不知道那玩意到底算不算生魂,摄魂小纸人对之有没有用。 不过,他如今有了神火飞鸦,神火飞鸦所燃烧的阴火,烧死僵尸应该问题不大。 想到这里,他摇了摇头,道:“抱歉,游兄,这件事情,请恕我爱莫能助。” 游水山诧异地看着陆潜,问道:“为什么?” 陆潜道:“在下实力低微,冒不起这个险。” 游水山不以为然地道:“你能杀死那鬼老太婆,实力也挺不错了……” 陆潜摇了摇头,还是拒绝。 祝家的这些事情,处处透着诡异,如果有可能的话,他自然是不想趟这趟浑水的。 只不过,他现在想要抽身而退,还有可能吗? 此时此刻,祝家会放他轻易离去吗? 如今在想要离开,只怕是,已经迟了。 祝士衡不管是准备要干什么,那定然是冒天下之大不韪之事,怎会在这种关头放陆潜这么一个外人离去。 如果换成是陆潜的话,为了稳妥起见,他怕是定然要将所有参与进来的人都灭口的。 这一点,陆潜基本上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 他之所以拒绝游水山,只不过是,想要顺手要一个价而已。 游水山有些焦急地看着陆潜,道:“陆兄弟,你就不能再考虑一下了吗?” 陆潜沉吟了一番,才开口道: “游兄本领高强,如果兄台肯传授给我几招剑法,让我有些自保之力,那这个险……也不一定就不能冒。” 第31章 金翎剑法 “传授你剑法?” 游水山惊讶地看向陆潜,看了一会,然后摇了摇头,道:“剑法是需要从小练起的,兄弟,你这个年龄才学剑……已经迟了。” 左丘玲瞟了游水山一眼,吸了吸鼻子。 这句话……似曾相识。 陆潜道:“我虽然学不成像游兄这样高明的剑术,但多一分自保之力,总是好的。兄台你也知道,我们术士,防身的手段实在是太少了。” 游水山听了,不由得挺了挺胸膛。 然而,他再一想,却又皱起了眉头,有些为难地道: “陆兄既然想学,原本也没什么不可以……但是,我只会金剑门的剑法,没有师门的允许,我是不能向外人传授剑诀的。” 陆潜听了,内心有些惊讶,这游水山倒是一个老实人,没有随便忽悠自己,直接坦承了剑诀的存在。 然而,他之所以提这个要求,正是相中了金剑门的剑法。 四大剑门之一,他们的剑法,就算不是顶尖的,也决计不会差。 游水山一边说着,又想了想,突然眼睛一亮,道:“要我教授兄弟你剑法,是万万不能的。但是……陆兄弟如果是在机缘巧合之下,自学了本门的一套入门剑法,那便与我无关了。” 说罢,他从怀里掏出一本册子,放到桌上,抬头看了看天花板,打了个哈哈,道: “我喝多了酒,这本书有没有离开我一晚,我也就不太清楚了,哈哈,哈哈哈哈……” 陆潜大喜,起身抱拳道:“多谢游兄。游兄若有用到兄弟处,小弟一定效犬马之劳。” 游水山闻言大喜,道:“好,好好。” 一边说着,扭头离开了陆潜的房间。 陆潜拿起桌上的册子,见这本书也并不算厚,封面上写了四个大字: 金翎剑法。 左丘玲扫了一眼,说道:“这门剑法我也曾听说过,确实是金剑门的入门剑法。你没有丝毫基础,学这门剑法,倒也合适。只不过……” 陆潜扫了她一眼,道:“只不过什么?” 左丘玲道:“学习功法,还是应该专攻一门。须知贪多嚼不烂,你既要学术法,又新学了灵武拳,再新学一门剑法……我怕你到头来哪样都学不成,反倒影响了修为进度。” 她这番话,倒是很真诚。 一个人的时间和精力都有限,在有限的寿元里,专攻一道,方才最后可能突破,走到更高的境界。 学的功法如果过于杂乱,到头来只会各项都很平庸,难有大的成就。 这在修者之中,基本上算是共识了。 不过,陆潜却不同。 他近乎可以拥有无限寿元,神秘画轴甚至还能够给功法加点,自然是学得越多越好。 而且,他没有师门,本身一介小小的散修,获得功法极为困难。 因而,任何一个机会,都不能够放过。 至于游水山只给了他一本入门剑法,陆潜倒并不在意。 以他现在的情况,想要学高深的剑法,也学不了。 更何况,游水山连入品都没有入,在金剑门只怕也就是个小小的边缘弟子,想要从他手里讨要金剑门的绝学,那无异于缘木求鱼。 整不好,现在的他,也只是刚学了这一门“入门剑法”而已。 陆潜道:“我只是看看,研究一下,也不一定就要学。” 左丘玲点点头,没有再继续说。 陆潜就坐在那儿,打开剑谱,认真看了起来。 这门金翎剑法,虽说在金剑门,只算是“入门”的功法。 然而,金剑门是四大剑门之一,这门剑法中所讲授的剑诀,却是跟他们一门的功法是相通的,其剑意并不低。 放到外面,恐怕也是众多剑修们争抢的对象。 陆潜不求理解,只是翻开一遍一遍地看,先靠死记硬背将书中的内容记住,以后再去慢慢地练。 毕竟,游水山只给了他一晚的时间。 不知不觉,红日西坠,已经下山。 天色开始昏暗下来,又一个夜晚,即将来临了。 陆潜抬头看了看天色,又看向左丘玲,诧异地问道:“你还不回自己的房间吗?” 左丘玲脸色微微一红,一双白嫩的手交织在一起,互相揉搓着,道: “我……我今晚住你这里吧?” 她还是害怕了。 陆潜扫了一眼房间里的床,然后看着她,道:“我是不会睡地板的。” 他的房间里只有一张床,床并不大,如果两个人睡的话,估计得有些挤。 这跟他家里宽大的火炕不同,两个人躺上面也能打滚。 两人要是紧贴着睡,陆潜可不敢保证,他晚上能把持得住。 左丘玲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她的一张脸更加红了。 过了一会,她突然间有些生气,抬起头来,恨恨地看了陆潜一眼,道:“大不了我睡地板。” 说完,她站起身来,扭头走了。 陆潜扫了她的背影一眼,摇了摇头。 女人,就是莫名其妙。 陆潜合上书,取出自己的工具,开始剪纸。 田亩暂时不用,不剪。 仆力小纸人,男女各剪了四张。 剩下的,又剪了三张神火飞鸦,三张吊睛白额。 原本陆潜还想要剪一张摄魂小纸人的,他如今精神力升级了,剪出来的小纸人,或许会跟之前的不同。 不过,这件事情,放到明天再干吧。 夜幕降临。 晚上,左丘玲终究还是来了,不过她是搬着床来的。 好在,这张木制的床并不算大,她一个人都能搬动。 左丘玲在陆潜的房间里清出了一块地方,然后将自己的床头、紧靠着陆潜的床尾摆下。 这样的话,他们晚上睡觉时,正好处于一个不近不远的距离。 晚上一旦发生了什么变故,也可以及时救援。 干完了活,左丘玲拍了拍双手,一脸得意地看向陆潜。 陆潜笑了笑。 这小姑娘,有时候看着,也还蛮可爱的。 不过,也仅此而已。 陆潜此时,对她也并没有太多的想法。 无论怎样,陆潜总感觉,此刻他所处的环境,还是有些恶劣。 这个陌生的世界,危机重重,此时他可没心情搞别的。 晚上,过去了很久,仍旧一切如常。 看样子,今晚依旧太平。 陆潜躺在床上,想到了他今日去参加给新娘子换纸嫁衣时的情景。 他将自己的纸灵小兔,丢在了停尸间。 当时的他,也只是随意而为,将小兔放在那也并不一定要用。 但如今,听完游水山讲述祝士衡的事,陆潜感觉,很有必要对这个祝家好好研究一番了。 他的精神力始终能够跟纸灵小兔保持联系,直到现在,这只小兔似乎并没有被人发现,一切如常。 陆潜思索了一番,对左丘玲道:“我先眯一会,你不要睡,有事就叫我。” “哦。没事,你先睡吧,我守前半夜。” …… 但愿这几天经历的事,能够让她精神点吧。 陆潜想着,躺在床上,通过精神力,进入了纸灵小兔的视野。 然后,他自己的视野,就在眼前消失了。 在他进入小兔视野的过程中,有一个极短暂的黑暗。 而后,他的耳边,就先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 似乎是……有人在唱歌: “二呀嘛更儿里……嘿——” “跳过了姐儿窗……嘿——” “……窗台,俏姐儿……嘿——” “俏姐儿坐床头……嘿——” “坐床头,等着我的郎儿……嘿——” “等着我的郎儿来……嘿——” “郎儿摸到了……嘿——” “摸到了姐床头……嘿——” “伸出手儿搂……嘿——” “……搂进怀……嘿——” 他每唱一句,伴随着一声低沉的“嘿”声,就带起一声撞击木板的声音。 极富节奏感。 听到这声音,陆潜不觉一怔,张开了眼睛。 纸灵小兔所在角落里,有些黑暗。 房间里却是点着灯,只是灯光不及他所在的角落。 整个屋子里,中央是昏黄的灯光,四周则尽是黑暗。 空旷的屋子里,昏黄的光亮,更加显得屋中那两口红色的棺材,十分醒目。 他一眼便看到,下午刚刚见到的那个小道士、广元道长的那个小女徒弟,正站在距离他近处的那口红棺材旁。 她伸手高高地举着一盏灯,似乎是在给棺材里照明。 而广元道长,则是披着道袍,敞着怀,似乎正“坐”在棺材里,只肩膀和脑袋露在棺材外面。 他向下垂着脸,双手似乎在撑着棺材底,正在开心地唱着歌。 一边唱着,伴随着唱歌的节奏点,发出撞击—— 带动着棺材也跟着抖动一下。 第32章 广元道长(求票票) 看到眼前的这一幕,陆潜直接惊呆了。 若非小兔子不会说话,一个“草”字怕是已经从他口中喷了出来。 陆潜万万没想到,他通过小兔子的视角,看到的竟然是这一幕! 昏黄的房间,红色的棺材,幽暗的角落。 这样一副诡异的画面中,夹杂着一段刺挠而又欢快的歌声。 他虽然看不见棺材里面的情景,但这还需要看吗? 广元道长的小徒弟,脸色极为难看,但一只小手仍然高高地举着,手臂似乎因为酸软,不住地颤抖。 带着她手中举着的烛光,跟着不住地颤动。 过了有一会,随着广元道长一阵急风暴雨般的操作,他终于停住了歌喉,长长吐了口气。 过了一会,他才从棺材中爬起来,跳到地面上。 落脚时,腿居然歪了一下,差点跌倒,幸亏被他的小徒弟扶住了。 不过,她为了扶他,将手中的烛台丢了。 烛台落到地上,烛火熄灭。 房间里,登时暗了下来。 此时此刻,屋内一片漆黑,只剩下门口处,和两根柱子上挂着的油灯,发出豆大的光,只能照亮一小片地方。 而两口棺材所在的位置,却完全黑了下来。 陆潜的目力,也只能够看到,两口棺材和棺材旁的两个人、依稀的影子。 过了一会,广元道长忽然发出一阵“嘿嘿嘿嘿”的笑声。 这笑声里,透着一丝中气不足的样子。 只听他笑着说道:“新娘子,等本道爷歇息片刻,再临幸你吧。” 虽然看不清场中情景,但陆潜猜测,他这句话估计是跟另外一个新娘子说的。 这道士,真的是…… 狗。 人家请你来是主持冥婚的,你却先把“新娘子”给办了。 也不知祝家老太爷“知道”了,会作何感想。 这一句话过后,昏暗的房间里,又恢复了寂静。 过了少倾。 “来,让本道爷,再重新抬起来,再战一回。” 广元道长说完这句话后,他的小徒弟,极不情愿地“嗯”了一声。 一片漆黑之中,陆潜只能够看到,一片极为模糊的、近乎要跟黑夜融为一体的身影。 关于两人具体的动作,几乎完全看不清楚。 然后,广元道长长长吐了口气,发出舒服的“嗯”声。 陆潜有些无语,这般荒唐的一幕,可不是他切换视角想要观看的内容。 他等了一会,不再见有其它情况发生,便切断了小兔的视野。 重新回到了熟悉的房间,陆潜睁开眼睛,眼前便是昏黄的光芒。 时间并没有过去多久,陆潜拿起放在床头的《金翎剑法》,看了起来。 他的动作虽然不大,但发出的一点声音,同样惊醒了左丘玲。 她抬起头,看向陆潜,诧异地问道:“你不睡了?” 陆潜活动了一下身子,道:“睡不着,要不你先睡吧。” 左丘玲撇了撇嘴,没有说话。 陆潜虽然躺在自己的床上,手捧着书,但脑海里,仍然忍不住现出停尸房的画面。 脑海之中,似乎同步推演出来,此时停尸房内的情景。 在他的脑海所呈现的画面中,广元道长重新爬进了另外一口棺材,又唱起了欢乐的歌。 想到这一幕,陆潜忍不住浑身又是一阵恶寒。 他突然间想起了什么,问道:“对了,你今天是不是,看到了那两具女尸的模样?” 左丘玲道:“是啊,今天换衣服时,她们曾扶着女尸坐起来,我只看到了她们的脸。” 陆潜好奇地问道:“她们……是什么样子?” “嗯……” 左丘玲想了一下,才说道:“很年轻,很漂亮。” “漂亮?” 嗯,年轻漂亮才对。只是…… 陆潜有些诧异,再漂亮的女子,变成尸体之后,恐怕也不能再用这两个字来形容了吧。 左丘玲点点头,道:“对。她们应该化了妆,脸蛋还红扑扑的,看起来不像是死了,就像是睡着了一般。” 陆潜听到这句话,心中忽地一动,道:“你的意思是,她们并没有尸变,没有变成僵尸?” “僵尸?” 左丘玲呆了一呆,然后,她有些疑糊地说道:“我……我……我没见过僵尸是什么样子的,但……看起来好像并不像……” 她顿了一顿,又说道:“她们的脸,虽然有一点点煞白,但是看起来,似乎跟正常人并没有很大的区别,只是穿上了纸嫁衣后,才显得有些诡异。” 陆潜听了,失笑道:“怎么,你的意思,她们也许会是活人?” 他们将两个大活人,装进了棺材里,还给她们穿上纸嫁衣? 这个可笑的念头,在陆潜的脑海中一划而过。 然而,正当这个念头,划出他的脑海、即将要消失的时候—— 陆潜却猛然坐了起来,一张脸变得铁青,神情极为肃穆。 他先入为主,天然的便认为,两个装在棺材里的“新娘子”,是两具女尸。 然而,按照左丘玲的说法,这两具女尸从样貌上看,定然是停尸不久的尸体,死亡的时间决计不会太长。 这样的话,她们的棺材下,怎么会渗出那么大一滩水来? 那滩水,究竟是什么“水”? 反过来说,假如这两具女尸,并不是尸体呢? 一个人,因为某种原因,被昏迷,甚至于直至气息全无,但她仍然有生息。 这种情况下,她是存在着失禁的可能的。 按照这个思路延伸下来,那滩水的来路,便很好解释了。 正因为失禁,造成了棺材里变湿,同时尿液滴了出来。 而尸体,是不会失禁的。 想到这里,陆潜愈发觉得疑惑起来。 他想了想,还是准备一探究竟。 随即,他招呼也顾不上跟左丘玲打,再度躺下,闭上眼睛。 他的视野,又变成了纸灵小兔。 经过短暂瞬间的黑暗,“它”的目光,再度恢复了清明。 随即,陆潜惊讶地发现,停尸房里的光线,居然比先前明亮了许多。 两口红色的棺材,赫然出现在陆潜的视野中,比之他先前看的时候更加醒目。 棺材很平稳,既不晃动,其中也没有发现广元道长的身影。 “嗯?” 陆潜有些意外,这么快就结束了吗? “道长,新娘子怎么样?” “陆潜”的耳边,听到了一个陌生的声音。 这是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虽然声音很平和,但平和的声音中,仍然透着一丝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威严。 很明显,说话的,是一个久居上位,或者说已经习惯了发号施令之人。 陆潜的目光一转,便看到房间的中央,在两个柱子之间,广元道长跟他的小徒弟站在那里,似乎是在面见什么人。 只可惜,站在他们对面的人,被柱子挡住了,以至于陆潜看不到他的身影。 广元道长站在那里,满不在乎地说道:“很好,一切都很正常。” 先前那声音又道:“那就劳烦道长多多费心了。那药丸,按时给她们服下了吧?” 广元道长“嘿嘿”一笑,道:“放心。到了后天,我保准让老太爷满意。” “嗯,这就好。道长也早些休息,莫要太过于操劳了。” “嗯。” 说完了话,陆潜便看到,那新出现在停尸房中、跟广元道长说话的男子,向门口方向走去。 他离开的柱子后面,身影便出现在陆潜的视野中。 这是一个身材很高大的男子,穿着一身酱色的长袍。 也不知是不是光线过暗的缘故,他的脑袋、侧后部,落在陆潜的目光之中,竟有些模糊,不像身体那般清晰。 他走了两步,突然又顿住,缓缓转过头来,看向陆潜所站的方向。 他的正脸,完全出现在陆潜的视野之中,变成了跟他脸对脸。 一眼看到他的脸,陆潜只感觉,一颗心骤然间一紧缩,几乎跳停了! 第33章 人身兔首 陆潜的视野再度回到停尸房后,便发现房间里面多了一名中年男子。 他跟广元道长说了两句话后,就准备出门。 然而,他走到一半时,突然顿住。 头一转,目光看向了陆潜的纸灵小兔所在的墙角处。 就这么怔怔的,似乎是在望着他出神。 陆潜跟他间隔了大半个房间、“脸对脸”地望着,一眼便看到,这样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居然长了一颗兔子的脑袋。 看到这诡异的一幕,陆潜一下子呆住了。 陆潜仔细看去,只见他那颗兔头,并非是真的兔子头,反而有些像是剪纸所剪、用纸糊成的脑袋。 那一颗脑袋、面容,几乎跟陆潜现在所在的纸灵小兔一模一样! 人的身子,用剪纸糊成的脑袋? 广元道长师徒,就站在他对面,理应比陆潜看得更加清楚。 然而,他们两人,对这一幕竟然毫不见怪。 广元道长见那兔头男子去而复停,上前一步,问道:“怎么了?” 兔头男子顿了一顿,然后摇头失笑道:“没什么。大事临近,总觉心中有些不安。” 广元道长笑道:“做这样的大事,心中有些忐忑,实属正常。士衡兄,有贫道在,你大可将心放心肚子里去,回去好好休息吧。” 兔头男子笑了笑,道:“有道兄这句话,我的心还真踏实了不少。好,一切就都拜托道兄了。” 他虽然长了一颗兔子的脑袋,然而字正腔圆,说的却完全是人类的语言。 就连他的行为举止、甚至于用纸糊成的兔脸上的表情,都跟正常的人类无异。 更加让陆潜心中纳罕的是,这广元道长,居然叫他“士衡兄”? 士衡,祝士衡,祝家家主? 这怎么可能! 游水山不久前刚刚见过祝士衡,按照他的说法,祝士衡的脸长得简直跟他像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怎么会变成了兔子脸? 难道说,游水山跟他撒了谎,他根本就不曾见过祝士衡? 这也不大可能。 祝士衡重回祝家庄后,至少已经在此生活了十几年。在这么多年里,居然都没有一个人发现他的长相有异么? 祝家庄祝老爷长了一张兔子脸,这种事情,早就在十里八乡传扬开了。 就算是他深居简出,轻易不见外人。这种事情,又岂能长久隐瞒? 一时间,陆潜感觉自己的思绪有些混乱,实在有点想不明白。 广元道长微笑着伸出胳膊,做了个“请”的手势。 兔头男人点了点头,迈开腿走出门去。 陆潜又仔细地回忆了一下,方才广元道长说那句话时,吐字十分清晰,决计不可能听错。 这祝家,还真是有些神秘莫测。 顿了一会,似乎是等兔头男人走远了,广元道长才带着他的小徒弟走回来,来到两口棺材前。 广元道长一张脸上,似笑非笑,表情十分精彩,也不知是在想什么。 顿了顿,他突然冷笑了一声,道:“哼,异想天开的凡夫俗子。” 他这句话,显然是在说方才的兔头男人——祝士衡的。 广元道长的小徒弟乖乖地站在一边,没有接师傅的话。 见她垂着头,默默不语,广元道长突然伸出手去,捏住了她的下巴,将她的头抬起来。 然后,他看着她的脸问道: “我的乖徒儿,你怎么了?” 小道童摇了摇头。 广元道长抽了下嘴角,“哼”了一声,道:“像个行尸走肉一样,真无情趣。去,给她们喂药去。” 说罢,松开了手,将她的脸甩开。 小道僮默默地走到一边,拿起一张条凳,放到一口棺材旁边。 广元道长道:“喂完了药,把纸嫁衣脱下来收好了,就回我房间来睡觉吧。有一点疏忽,小心我扒了你的皮,拿来铺床。” 小徒弟浑身颤抖了一下,手中端着的一个水碗一抖,将里面的清水撒出来了些。 广元道长见状,更加生气。他“哼”了一声,扭头走了。 空空旷旷的房间里,只剩下了一个小道童。 她强忍着,轻轻抽噎了两下,就连忙用袖子擦了擦眼泪,止住哭声。 小道童的身材矮小,踩在条凳上,才能够到棺材。 然后,她跳进了棺材里,小小的人直接没入其中,不见了。 耳边只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似乎是小道童正在脱纸嫁衣。 这纸嫁衣,显然是要等待后天举行仪式时才给“新娘”穿的。 不过,令陆潜感到意外的是,她们下午给新娘穿好纸嫁衣后,居然一直没有脱。 这套纸嫁衣,是陆潜亲手剪的,自然很清楚其构造。 那广元道长,技艺还当真是高超,刚才居然没有把纸嫁衣给弄坏了。 不大一会,小道童从棺材里捧着纸嫁衣站了起来。 她四下里看了看,然后将纸嫁衣直接丢出了棺材。 然后,她又取了一碗水,重新伏低了身子,显然是在给棺材里的“尸体”喂药。 喂完了药,她从棺材里出来,重新踩着条凳落到地面上。 这时,她才小心地收拾起地上的纸嫁衣,重新放回了装纸嫁衣的大木箱中。 陆潜放眼望去,只见她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独自在这间昏暗而空旷的房间里,默默地做着这些事情,除了眼睛稍微红一些外,神色间并没有太多害怕的表情。 她的一张小脸上,只有木然。 死一般的木然。 陆潜猜测,广元道长的这位小徒弟,恐怕也不是什么好路来的。 她在他手底下,显然早已受尽了虐待。只是限于实力,一直没办法反抗而已。 这小道童的心里,恐怕早已经恨透了她那位“师傅”了。 这一点,或许倒可以利用一下。 如果有可能的话,将其解救出去,也算是功德一件。 然而可惜的是,陆潜的纸灵小兔不会说话,要不然现在过去找她谈谈,倒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想了一会,陆潜还是决定放弃。 就算他此刻能够开口说话,然而这样一副形象去找人小姑娘攀谈,直接先把人吓到了,怕是谈不出什么来。 小道童又拉起条凳,来到另外一口棺材前,如法炮制。 等她忙活完就会离开,这个房间里便已经没有什么看头了。 想到这里,陆潜操纵起纸灵小兔,悄悄地向门口方向蹦去。 此时,夜深人静,他正好可以借着小兔出去查探一番。 不足巴掌大的小兔,目标很小,潜伏在黑暗之中,轻易也不会被人发现。 就算被发现了,他大不了自燃成灰,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座祠堂里,恐怕到处都是香灰、纸灰,也不差他这一点。 第一次实际操纵小兔,感觉还挺别扭。 这座房间说小不小,说大也没多大,人走出去,也不过十几步。 然而这只小小的兔子想要蹦出去,却着实有些不易。 蹦了好一会,陆潜才蹦到了靠近门口的墙根下。 再向外蹦,他就出了黑暗,落进灯光里了。 陆潜先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小道童整个身子没进了另外一口棺材中,正在忙碌着。 正是一个好机会。 陆潜鼓足了劲,直接跳出黑影,快速向门口蹦去。 终于,他连续蹦了一会,跳到了门槛上。 门外,一片漆黑。 他跳起来,正要出门。 突然,一股阴风,不知从而来,“呼”的刮起,直接从门外向屋里急灌了进来。 陆潜身在空中,根本无处借力,剪纸小兔身子又是极轻,直接被风吹了回来。 这股风着实不小,竟一下子将房间里的灯全部吹灭了。 眼前,登时一片漆黑。 陆潜随风在空中翻滚着,重重地撞到一块木板上,然后才落在地上。 虽然眼睛看不见,但陆潜能够判断出,他是被撞在了棺材上。 他落到地上后,又被落地风吹动,向里滑去,滑到了棺材下方。 就在这时,他突然听见小道童发出一声惊呼。 紧接着,“扑通”一声响,似乎是有人从高处落下了,直接砸在了地板上。 而落点,就在自己旁边的棺材外面。 听这落地声,如此沉重;而那小道童,身躯又娇小瘦弱。如果是她落地的话,恐怕不会发出如此重的声音。 落地的人,很明显就在陆潜身旁,近在咫尺。 然而,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房间里,他瞪大了眼睛,却也什么都看不到。 第34章 心法冲突 漆黑的房间里,伸手不见五指。 陆潜的纸灵小兔,只能够给他提供视觉和听觉,其它的感官则完全没有。 他只能推测,有人从棺材上、或者是棺材上方的屋顶上,摔了下来,摔落到地上。 而方才门外的那股阴风,是从何而来,有没有卷了其它什么东西进入屋内,陆潜则一无所知。 门外的风只吹了一下,便即停了。 房间里,瞬时又恢复了沉寂。 寂静的房间里,唯有一股粗重的呼吸声从中传来,似乎离他很近。 这呼吸之声,应该是那小道童的。 但是,他也只能说是应该。 那小道童,除了刚刚的一声尖叫,居然没有再发出一点声音。 这种感觉,真是太不好了。 陆潜有一丝犹豫,要不要退出去。 正在他犹豫之间—— 突然,有一只手,不知从何处伸来,一把将它抓住了。 黑暗的房间里,他居然完全没有看到那只手的来路。 陆潜立刻凝聚精神力,将纸灵小兔烧毁,同时退了出去。 在精神力凝聚的高温下,纸兔直接化成了灰烬,甚至连火光都没来及发出。 陆潜的房间里。 躺在床上的他,霍然张开了眼睛,下意识地急喘了几口气。 跟他脚对脚躺着的左丘玲,用胳膊支撑着身体、抬起头来,诧异地看向陆潜。 一眼看见她,陆潜内心的感觉稍微好了一些。 在这样陌生的环境里,有一个同伴,总归还是不错的。 尤其是在他切换视角的时候。 通过这一次探查,他还是有些收获。 首先,广元道长是个变态,目前来说,应该就属此人对自己威胁最大。 不过,陆潜并不清楚他的实力。 从理论上说,他的实力应该不会太强,不然他也不会接一个山村土财主的活计。 但是,这道人肯定会有一些邪门的手段,自己还不清楚。 最好的办法,是能够私下里接触一下他的徒弟,看能否从其口中得到些什么。 但以他的身份,想要做到这一点,恐怕不太容易。 其次,这次祝家举办的葬礼,显然不止是葬礼那么简单。 陆潜猜测,他们似乎更像是要举办某种仪式,至于是想达到何种目的,那便不清楚了。 这一切,或许只能等后天的葬礼才能揭晓。 而通过这一次行动,陆潜也发现了纸灵小兔的优点和缺陷。 优点便是目标小、不惹眼,能够尽可能地做到“悄无声息”,不会引起人的注意。 缺点是行动力不强。 如果会飞就好了。 陆潜心中盘算,如今他最大的依仗,是神火飞鸦和吊睛白额,他有两天的时间,可以剪六十张,用来对付鬼邪,应当问题不大。 另外,左丘玲和游水山的实力都不弱,可以对付那道士、以及祝家的人。 祝家的人大部分都是来自祝家屯的村民,其中不大可能会有高手。唯一值得注意的,便是那位祝老爷——祝士衡。 他或许有点邪门。 如果游水山那位师妹能及时赶来,那应该就十拿九稳了。 金剑门说到底也是四大剑门之一,金剑门两位“高徒”,要是连一个野道士和土财主都对付不了,那么他们都可以去死了。 想到这里,陆潜将这件事放下,重新拿起《金翎剑法》,看了起来。 这本册子,虽说很薄,但要用一晚的时间将里面的内容全都背下来,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幸好,随着他精神力的提升,整个脑力、记忆力似乎也提升了不少。 如果放在以前,恐怕就没那么容易了。 两个时辰后。 夜色已经深沉。 陆潜合上书,皱起了眉头。 这门“金翎剑法”,虽然并不算深奥,但看起来果然很高明。 然而,这其中,却产生了一个问题。 这门剑法,虽然是金剑门的“入门剑法”,但其中却附带了心法口诀。 以金剑门的心法,来驱动金翎剑法,自然是事半功倍。 但是,他刚刚学的“灵武拳”,同样附带了心法。 这两门心法,是不能同修的。 只能二选一。 陆潜推测,他不管修炼哪门心法,应该是都可以调动体内的真气,用来驱动剑法或者拳法招式的。 无非就是一个契合度高低的问题。 灵武拳只是左丘玲的家传功法,不大可能强过金剑门的心法。 然而…… 以陆潜的如今的水平,一时之间,却也难分辨出这两门功法的高下。 这门灵武拳,似乎也很不错的样子。 一时间,陆潜感觉有些难以取舍。 他抬起头,向左丘玲问道:“喂,你睡了吗?” “呼……” “左丘玲?” “呼……呼……” 陆潜伸过脚去,在她脚心上轻轻踢了一脚。 左丘玲“嗖”的将腿缩起来,翻了个身,仍然没醒。 …… 陆潜有些无语,也不知道这姑娘是心太大了,还是对自己太过于信任了。 像她这样闯江湖,被人先奸后杀了都不知道,居然能够活到现在,也是人间奇迹。 吐槽归吐槽,陆潜心里大约也明白,这左丘玲也不可能真这么心大。 估计,这姑娘自己睡的这几晚,没怎么睡好。 好不容易来到了自己房间,心里有了依仗,就睡熟了过去。 陆潜不禁有些奇怪,她凭什么对自己这么信任呢,难道他长得就那么像个好人? 算了,明天再说吧。 陆潜放下书,直接睡去。 来到大财主家,也没必要给他节省这点灯油了。 左丘玲睡死了,陆潜自然不敢睡得太沉。 就连在睡觉时,他也在想着,将精神力感知释放出去,放到了最小范围,只笼罩了自己这个房间附近。 即便如此,他睡得也很不踏实,一晚上醒来好几次。 不过,如此反复地锻炼,陆潜感觉,他似乎能够在睡觉和精神力感知之间,找到一个平衡。 如果找到这个平衡点,那么便意味着,他在睡着了之后,还能够维持一定低强度的精神力感知存在着。 这样的话,一旦周身发生什么变故,他同样能够在第一时间察觉,立刻醒来。 如果能够做到这一点,那么对他的意义就太大了。 人总不能不睡觉,而他所处的环境又太过危胁。 陆潜决定,以后每晚要多加练习,尽快能够掌握这一技巧。 就这样,反反复复的,一直挨到了天亮,陆潜才沉沉地睡去,好好地补了个觉。 也不知过了多久,等他再次醒来时,窗外明媚的阳光,已经照到了他的床上。 又是一个好天气。 “大懒虫,太阳都照屁股了,还在睡懒觉。” 陆潜打了个哈欠,伸了伸懒腰,从床上坐起来。 扭头一看,只见左丘玲早已梳洗完毕,正坐在桌边,笑吟吟地看着他。 桌上,还放着一只大碗、和一个盘子,都用瓷盘扣着,显然是留给他的早餐。 陆潜扫了左丘玲一眼,没好气地道:“还不是因为你睡得太死,我怎么敢再睡着了。” 左丘玲“嘻嘻”一笑,端了一个木盆走过来,道:“知道你昨晚辛苦啦,洗洗脸吧。” 陆潜狐疑地抬头看了她一眼,道:“你怎么……说话这个样子,跟王二姐似的。” 左丘玲立刻抬起头,问道:“王二姐是谁?” 陆潜洗了把脸,接过左丘玲递过来的毛巾擦了擦,道:“过几天带你见见。” 说罢,他来到桌边,开始吃饭。 “对了——” 陆潜吃了两口,抬头看向坐在他对面的左丘玲,道:“我有一个问题,想要请教一下。” 第35章 二月十五 听陆潜问完了,左丘玲立刻不假思索地答道: “冲突其实谈不上,只不过不能同时练而已。你可以先任意选一门练,练完之后再练另一门。等你将来修为高了,对这些功法有更深一层的认知了,自然就能处理好这些关系了。” 陆潜看着她,问道:“你是不是早就想到这个问题了,昨天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 左丘玲翻了翻白眼,道:“我昨天没提醒你吗?只不过,某人是怎么说的来着?” 陆潜登时为之一滞。 左丘玲道:“我就跟你说,你应该一门一门练,是你太急躁了。” 陆潜轻哼了一声,直接展开脑海中的画轴: 武技:灵武拳(入门级(22/3+ 剑术:金翎剑法(入门级(/3+ 画轴上的信息中,果然多出了一门“金翎剑法”。 从这段信息的评价来看,这灵武拳,竟丝毫不逊色于金翎剑法。 进阶要求竟是一样的。 陆潜有些讶然,这左丘玲家,只是偏远的湖柳城中的一个小小家族,居然有堪比金剑门的功法? 更让陆潜惊讶的是,她居然会将这门功法直接毫不保留地教给他。 金翎剑法对于金剑门来说,或许并不算什么。 但这门灵武拳,绝对是他们左丘家的臻宝。 左丘玲这也算是下血本了吧。 不论她是出于何种目的这样做的,陆潜的心中,不禁对之多生出了一丝感念。 陆潜思考了一番,最终还是决定先练灵武拳。 一则是他对这门拳法比较熟悉,二则灵武拳附带身法、通用性比较高,更适合防御和保命。 再则,他如今也没有一把剑。 吃罢了早饭,陆潜先开始剪纸。 练拳。 两天的时间,一晃而过。 二月十五。 今天的天气很好,晚上一定会有明月照射大地,一片通明。 祝家选择今天晚上举行葬礼,显然是经过甄选的。 到了傍晚时分,却仍不见有人前来、邀请他们前去观礼。 左丘玲这两天,一直都呆在陆潜的房间里。 她已经往屋外不知看了多少次,神情渐渐地有些焦躁起来。 “这祝家人,是不是又反悔了,不邀请咱们去参加葬礼了?还是说,把咱们给忘了?” 陆潜摇了摇头,道:“不会。等着吧。” 他话音方落,便有人进了院子,却是每天送饭的小厮。 今天这晚饭,仍旧是按照往常的时间送来。 只有饭,却没了酒。 不过,就算每天送来酒,陆潜也是从来都不喝的。 送饭的小厮只送饭,并没有多说一句话。 “吃饭吧。” 陆潜说了一句,便埋头干饭。 左丘玲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近几日都吃上了饱饭,她的饭量反而又下降了,吃饭似也没什么胃口。 吃过了晚饭,一轮红日渐渐西陲。 红彤彤的阳光,也慢慢消失了。 天色,逐渐灰暗了下来。 屋外,小院中。 游水山大步走了过来,他先走到院子门口,向外张望了一番,然后才进到陆潜的房间,诧异地问道: “这……还不开始吗?” 陆潜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问道:“你的秦师妹呢,有消息吗?” 游水山得意的一笑,道:“放心,我说过我师妹会来,她就一定会来的。一个时辰前,她就给我传信了,她已经到这里了。” 陆潜听了,也不禁暗自舒了口气,问道:“她们来了几个人?” 游水山一瞪眼,道:“什么几个人,我秦师妹一个人,就能顶我十个,她来了还不够吗?” 左丘玲揶揄道:“师兄混得还不如师妹,也不害臊。” 游水山不以为意地道:“我秦师妹是罕见的剑道天才,比我修炼得快,又有什么值得奇怪的?” 陆潜又追问道:“这么说,只有她一个人来了?” “呃……不是,还有一位陈师妹,她们来了两个人。” 陆潜点了点头。 金剑门的强援到了,今晚的安全系数就高多了。 游水山继续说道:“我这位陈师妹虽然比不上秦师妹,但最近也刚刚入品了,也很厉害。” 左丘玲“嗯”了一声,道:“都比你强。” 游水山不服气地道:“用不了多久,我也就入品了。” 左丘玲学着他的话说道:“用不了多久,我也就入品了。” “你……” 陆潜摆摆手,止住两人斗嘴,对游水山道: “你先回你房间等着吧,别让他们看着咱们在一起。反正,呆会也会同去的。” “为什……那好吧。” 游水山背着自己的剑,离开了陆潜的房间。 陆潜则盘腿坐到床上,开始闭目养神。 过了一会,他张开眼睛,又嘱咐左丘玲道:“呆会你不要出手,就紧跟在我身边。” 左丘玲点了点头,道:“放心,我会保护好你的,你只管专心对付鬼邪僵尸就行了。” 一句话说完,两人再度陷入了沉默。 屋外,天色渐渐黑了下来。 然后,一轮明月,缓缓升起。 柔和的月光,洒满了大地。 月光将四下里照得通明,犹如重新开启了白昼一般。反倒显得、只点了油灯的房间里有些昏暗。 又过了将近两个时辰,到了亥时,正当陆潜也等得有些不耐烦时,外面终于传来了脚步声。 有一个人,打着一盏红灯笼,从院门进来。 他越过了陆潜的房间,径直往里走去,似是走向游水山的房间去了。 陆潜一直没有关房门,透过展开的房门向外看去,见来人正是祝长青。 他穿了一身黑衣,腰间扎着一条白布,手中提着的灯笼杆上,同样扎着一条白布。 只是,那盏灯笼,却并没有像通常那样用白色,反而是一盏红色的圆灯笼。 灯笼里的光并不太亮,几乎完全被白昼般的月光所覆盖。 这显得打灯笼之人,有些可笑。 陆潜瞟了一眼,发现这盏红灯笼,似乎并不一般。很显然,祝长青拿它并不是用来照明的。 祝长青从陆潜门口匆匆而过,不大一会,便又返回。 在他的身后,多了一个人,游水山。 祝长青来到陆潜门口,便走过来,到门外站定,客气地道:“陆师傅,葬礼就要开始了,咱们去吧?” “好。” 陆潜和左丘玲,早已在屋中等候了,这时都站起身来,向外走去。 此时靠得近些了,陆潜的精神力敏锐地感知到,祝长青手中提的那盏红灯笼上,有一种阴晦的气息在流动着。 他抬头看去,只见灯笼的表面,画了一副图案。 一个光屁股的男娃娃图。 男娃娃看起来,应当是朝灯笼里趴着,屁股露在了外面。 他的脸蛋也像身材一般,胖嘟嘟的,笑得很可爱。 乍然一看,这是一副很可爱的画面。 然而,诡异的是,他的脸是露在外面的,跟屁股朝向一个方向。 也就是说,他的脑袋,拧了整整半圈。 红色的光从他身体上透射出来,衬映得那一张胖嘟嘟的笑脸,说不出的诡异。 第36章 镜子脸 祝长青打着灯笼走在前面,陆潜三人都跟在他身后。 当陆潜走到他左侧时,看到了红灯笼的另外一面。 那一面上,同样有一副娃娃图案,动作跟另外一边的男娃娃完全一致。 只不过,她却是个女娃娃。 一行四人,出了院门。 到了外面,大地上突然升起了一团极淡、极薄的雾气,慢慢地向他们靠拢过来。 紧随着雾气的,是一大团阴寒,从四面八方,向他们围拢上来。 感受到从四面八方快速逼近的阴气,陆潜心中微微一惊。 他立刻将精神力笼罩在双目上,向四周看去。 这一看不打紧,陆潜霎时间瞪大了眼睛,满眼不可思议之色。 在他们四周,是密密麻麻的“人”。 这些“人”个个都是光溜溜的、瘦巴巴的。 它们有男有女,形态各异,但个个双眼深陷,形容枯槁,密密麻麻地挤在一起,围成了一圈,向他们逼近过来。 看着周围这些密集的、攒动的人头,那一瞬间,陆潜感觉刚刚跨过的那道门,像是步入了地狱。 下意识的,他的手就伸进了口袋,双手各抓起一把摄魂小纸人。 不过,下一刻,这些密集的鬼溜子们,在迫近他们周身将近一丈的范围时,便齐刷刷地停了下来。 好像是,有一圈无行的壁障,将他们围拢在中间,将这些鬼溜子阻挡在外。 旋即,陆潜便发现,这一圈壁障,来自祝长青手中的红灯笼。 那盏红灯笼散发的红光,在以它为中心的方圆一丈多范围内,形成了一层无形的结界。 鬼溜子虽然鬼数众多,却完全无法突破这层壁障,只能够站在外面,如同发现了鱼腥的饿猫一般,眼巴巴地看着他们。 祝长青好像完全没有发现周围这些不速来客,兀自提着红灯笼往前走。 红灯笼走在最前方,如同行船的船头,劈波斩浪,在密集的鬼群中开出了一条通道。 左丘玲和游水山虽然看不见鬼,但如此厚重的阴气,显然也让他们很不自在。 对于这些阴寒之物的靠近,左丘玲如今已经有了些经验,她第一时间就发现了不对,扭头看向陆潜。 随后,游水山也看向了他。 陆潜立刻瞪了他一眼,将他的目光瞪开了。 左丘玲见状,也自觉地收回了目光,紧跟着祝长青向前走着。 然后,陆潜收回覆在双目上的精神力,悄然将精神力感知展开,扩大到方圆十丈范围内。 下一刻,陆潜的脸色,便难看起来。 在他们四周的鬼溜子,竟多达七八层,粗略估计,就不下百只! 而陆潜此刻,身上积攒的摄魂小纸人,也不过只有一百五十张左右。 他的摄魂小纸人,数量也不过堪堪刚够收掉周围的这些鬼溜子。 这些玩意怎么会突然间冒出来这么多,难道它们也收到了祝士衡发出的邀请函? 祝长青当先带路,领着他们倾斜向上走,正是去后院祝家祠堂的方向。 而他们周围的鬼溜子们,也同样紧紧相随。 不多时,他们来到一片空旷的地面上,眼前现出了一排长长的围墙。 这排围墙上,每相隔三丈多、不足四丈的距离,就挂了一盏红灯笼。 跟祝长青手中提着的、一模一样的红灯笼。 远远望去,就像是串联了一串红色宝石的手链。 围墙之外,鬼头攒动,站满了密密麻麻的鬼,几乎将这大片的空地都站满了。 看到这一幕,陆潜的脸色终于变了。 如此密集的一大片鬼溜子,数量恐怕得有数千之多! 这祝士衡,究竟要干什么,招惹来了这么多鬼? 难不成,它们是风闻了消息、赶来抢亲的? 不至于吧? 这些数量众多的女鬼是怎么回事,来抢老太爷的? 后院祠堂的大门展开着,祝长青当先而行,进入院中。 陆潜三人,紧跟而入。 大门虽然没有关闭,但他们身后有一道无形的门,将众多鬼溜子们都阻隔在院外,一只都进不来。 大院中、祠堂外的台阶上,到处都站满了人。 这些都是活人。 人群中,大多数都带着孝,只有少数人如同陆潜他们一样穿着常服,显然都是被邀请来观礼的客人。 祝长青带着他们,登上了祠堂的台阶。 祠堂大门同样展开着,门口上、祠堂内外,挂满了白绫。 祠堂之内,迎面是一间很宽阔的大厅。 大厅里,灯火通明,人头攒动。 正对着门的正堂上,墙壁上挂了一副巨幅画像。 画像上,是一名老者。 看起来,这老者得有六七十岁了,满脸皱纹。 然而他身上,却穿着一件大红衣裳,一副新郎官的打扮。 看样子,这就是今晚葬礼的主角、同时也是婚礼的新郎,“新”去世的祝家老太爷了。 巨富画像下,摆着一口漆黑的棺材。 棺材脚朝里、头朝外。外面的一面,贴的并非是“奠”字,而是一个“囍”字。 这样的打扮,陆潜还是头一次见。 棺材的两侧,站了一些人。 其中,有几位陆潜比较熟悉的,如祝家庄的村长祝庆丰。 作为今晚葬礼的总主持,他自然站在了首位。 而在他身后,站了一个身穿孝衣、身材高大的男子。 他站在人群之中,比周围之人都要高,如同鹤立鸡群一般,以至于陆潜一眼就看到了他。 一眼看到他的脸,陆潜怔住了。 几乎与此同时,他身旁,传来了左丘玲一声短暂的惊呼。 陆潜扭头看去,只见左丘玲伸手捂着嘴,一脸震惊地看着前方。 然后,她将头转过来,看向陆潜。 一双大眼睛里,充满了不可思议之色。 这时,站在陆潜左手边的游水山,轻轻地拉了拉陆潜的袖子。 当陆潜看向他时,游水山冲着陆潜方才所看的、那个身材高大的男子的方向,努了努嘴,压低声音说道: “站在那边那个,个子最高的、跟我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就是祝士衡。” 陆潜明白游水山指的是谁,他刚刚一眼就看到他了,祝家家主,祝士衡。 只不过,陆潜所看到的、祝士衡的脸,却跟游水山没有半分相似之处。 反而,跟他自己,长得极为相像,几乎一模一样,像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般。 也就是说,落在陆潜眼中的祝士衡,长了一张陆潜的脸。 在刚刚,陆潜乍然间看到自己面孔的时候,着实惊讶了一下。 不过,在那一瞬间,陆潜便明白了过来。 祝士衡的一张脸,没有定式。 谁看他,他的脸就像谁。 前天晚上,在停尸间,陆潜所看到的人,同样也是祝士衡。 只是因为他当时用的是剪纸小兔的视角去看的,因此他看到的,才是一张纸糊兔子的脸。 而今他用本体亲眼去看,就又换成了他的脸。 陆潜扭头看向左丘玲,小声问道:“你看到了什么?” 左丘玲惊讶万分地道:“我……我看见,有一个人,跟我长得简直一模一样。 最离谱的,他还是个男人。 就在那里,你看到了吗?” 陆潜点点头,道:“我看到了。” 左丘玲仍然满脸震惊地道:“这太奇怪了,我哥哥长得都没他跟我这么像—— 不,是太像了,简直跟我的脸……简直是一模一样!” 陆潜点了点头,道:“那个人,就是祝士衡。” “嗯?” 左丘玲和游水山,同时一怔,扭头看向了陆潜。 陆潜道:“他的脸不是脸,而是一面镜子。” 游水山狐疑地道:“镜子,什么意思?” 左丘玲看了看游水山,又看向陆潜。 她的双眼,蓦地瞪大了。 那表情,似乎比之刚刚看到自己的脸时,还要惊讶一些。 很显然,她明白了。 左丘玲惊异地道:“这……怎么可能,世上哪有……哪有这样的脸?” 不错,世界上,不可能有人,长了一张“镜子脸”。 祝士衡的脸上,一定有什么古怪。 此刻的陆潜,很想用精神力覆上双目,亲眼去看一看,这位祝士衡,他的脸上,究竟有怎样的秘密。 然而,他的双眼被精神力覆盖之后,会变成蓝色,一眼就会被人认出来。 此时,陆潜还不想引人注意。 因此,他右手拉住左丘玲的手,左手拽了游水山的衣袖一下,带着他们向右靠去,落到人群之后,站到了一根柱子后面。 游水山走过来,站到陆潜身旁,还兀自皱着眉头问道:“什么镜子脸,你们在说什么?” 第37章 葬礼(求票) 陆潜扭头看向游水山,目光之中流露出了对某些智力缺陷儿童的关爱。 看着陆潜的眼神,游水山一愣,道:“你干嘛这么看着我?现在你们都看到了,这祝士衡长得是跟我很相像,不是吗?” 陆潜皱了皱眉,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你与其关心这个,不如关心一下你的两位师妹,她们在哪里?” 游水山道:“放心,我秦师妹对我最好了,关键时刻她们就会出现的。” 听他这么说,陆潜隐然间竟然有一丝不安的感觉。 看着游水山一脸痴情,提到他“秦师妹”时、满是幸福的表情,陆潜内心忍不住想道: “这货不会被人骗了吧?” 这时,突然一声清咳,打断了大堂内轻轻的议论声。 大堂内的所有人,几乎同时闭上嘴巴,往正堂看去。 祝家庄村长祝庆丰站了出来。 他走到正堂中央、当中那口棺材右侧边的位置,站定之后,开口说道: “诸位,今天来的,皆是咱们祝家的子弟,和咱们祝家的亲友。 老太爷仙逝,举家悲痛。我替士衡、以及祝家庄的乡亲们,感谢诸位的到来,送老太爷最后一程。 诸位都知道,老太爷在我们祝家庄,辈分最高、威望最重,德行品性、无可挑剔。尤其是,还培养了士衡这样、优秀的祝家子弟。可以说,老太爷,是我们所有祝家子弟,的无上荣光——” 他这一番话说完,大堂内、棺材旁,和殿外,便传来一阵低沉的悲戚之声。 其余众人,则空出正堂中央至门口的一条道路,站在大堂的两侧,默然无声。 顿了一顿,祝庆丰继续说道: “士衡幼年丧母,全靠老太爷一人拉扯到大,时至今日,一直未曾续弦。人伦中丧,不胜悲焉。 孝子祝士衡,为全孝道,特觅佳偶,以为其补。妇虽新进,仍为之母。同衾而合,共享百年。” 今天赶来观礼的,事前基本上都已经知晓,祝士衡为其亡父配阴婚之事。 因此,祝庆丰这番话说完,在场众人,没有觉得意外的。 陆潜更是已经两番见识到了两位“新母”。 这时,他抬起头来,向斜对面望去。 在正堂主棺的另外一边,广元道长高居首位,肃然而立。 他的小徒弟,则默然地站在身后。 看着广元道长神情肃穆、一副得道高人的模样;跟前天夜里,那副得意苟行的模样全然不同。 对这老道,陆潜此时也不得不生出几分钦佩。 骑在主人家脖子上拉屎,镇定自若,犹如闲庭信步。 端的有点欺人太甚了。 看起来,这祝士衡似乎全然不知道,他的“新进之母”,早已经被人占了先了。 那两具女尸、或者说那两个女人,先被这老道侮辱,然后还要跟祝家的老头一同火葬,不能说不可怜。 一会得仔细看一看,她们两个,到底是两具尸体,还是两个活人。 祝庆丰一番话说完,然后转向广元道长,冲他恭敬地施了一礼,道: “广元道长,下面如何,请您老人家来主持吧。” 广元道长听了,老神在在地“嗯”了一声,然后一拂手中的佛尘,踏前两步,开口道: “阴阳交和,人伦大礼。否泰安乐,绵福子孙。暨不可废也。” 一句话说完,广元道长站在棺材前,将手中的佛尘向前一甩。 棺材前,摆放着一个几案。 几案上,摆着一盏长明灯,牛、羊、猪三牲祭品。 在几案的两端,还各放了一支龙凤呈祥红烛。 随着广元道人隔空这么一甩佛尘,两支红烛,自行点亮起来。 红烛燃起,照在棺材头上贴的大红喜字,映出熠熠的光芒。 随即—— 一条条红色的条带,忽然从房梁上垂下。 紧接着,一片片闪烁着光芒的彩片,自空中飘落,如蝴蝶般翩翩起舞。 祠堂外,突然间响起了唢呐声,刺破了寂静的夜空。 紧接着,一片女子恸哭之声传来。 骤然间,像是有百十个女子,在齐声大哭,声振屋瓦。 恸哭声、欢快的唢呐声,交织成一片。杂乱的声音中,却又不失音色的和谐。 不多时,突然,两个身穿红装的女子,出现在门口。 它们脸上涂抹着红彩,身体僵直地跨进门来,却是两个纸人。 两个纸人,凭空而立,双腿绷直,自行向前移动。 跟在两个纸人身后的,则是左右各四名壮汉。 八名壮汉,身穿红衣,袒着胸,分成了两组,各抬着一口红色的棺材,踏进殿堂中来。 广元道长一伸手,他的小徒弟,也不知从哪里摸出来一个托盘,双手托着,举到他面前。 托盘上,放着两本红册子,上面写了些字,似是一些生辰八字之类的东西。 八名壮汉,抬着两口红棺,来到正堂黑色的主棺之前,然后将红棺放下。 红棺落地,八人撤去抬棺的红色木杠和绳索,退了出去。 广元道长开口道:“哀乐同祥,万年吉壤。孝子贤孙,奉亲同堂。” 他说话的声音并不大,然而,一字一句传扬出去,堂内堂外,俱都听得一清二楚。 “堂”字音落,就像是触发了某个机关,唢呐吹打声、恸哭声,戛然而止! 紧接着,“哗啦啦”一阵响,堂内堂外,跪倒了一片。 顿时,整个祠堂内外,就只剩下了广元道长、和陆潜三人,仍旧站在那里。 其余人,则全部跪倒在地。 广元道长目光一冷,向他们望来。 陆潜见状,便拉着左丘玲和游水山,跪了下去。 膝盖刚刚落地,陡然—— 一阵震天价的大笑声发出了。 笑得最响亮的,还是方才那些恸哭的女人。 紧接着,喜庆的丝竹之声,悠然而起。 陆潜被这突兀而来的笑声吓了一跳,暗道: “他们这是排练了多久,这么整齐划一。” 陆潜抬起眼,看向广元道长。 只见他从徒弟双手高举的托盘之中,提起一支笔,在两本红册上勾了两笔。 然后,他将笔一丢,高声喊道: “请——新——娘——” 大笑之声,戛然复止。 在跪的所有人,都抬起头来,望向摆在正堂的两口红棺。 旋即,只听一阵刺耳的“扎扎”之声,两口红棺的棺材,竟自行推开。 然后,便看到,各有一双纤纤细手,从棺材内伸出来,推动棺盖,将棺盖推开。 “砰砰”两声响,两只棺盖,先后落地。 广元道长双目合闭,伸出一只手来,放在虚空,掌心向上,做了一个抬起的动作。 同时,他的口中喝道:“起——” 随着他的声音和动作,两个“人”,突然从棺材里,直立而起。 直到此刻,陆潜才真正看到了两位“新娘”的样貌。 她们一个十四五岁年纪,一个十六七岁年纪,头戴纸冠,身穿纸嫁衣,一张俏丽而煞白的脸上,涂脂抹粉,果然分外靓丽。 尤其是年龄较小那个,即使已经变成了尸体,依然是肌肤白嫩,俏丽无比,美艳动人。 就连陆潜,都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无怪乎,广元老道会对她们动心。 当陆潜目光落在广元老道脸上时,他恰好也张开了眼睛。 广元老道张开双目,看向两个新娘。 他的双眼,蓦地瞪大,脸上竟现出一抹惊骇之色。 好像是,看到了世上最不可思议之事一般。 看到广元老道一副见鬼的表情,陆潜不由得一怔。 这老道,跟两个新娘,都已经有过深入沟通了,何至于再见到她们时,露出如此惊异的神色。 看他的样子,就好像,是第一次见到这两个新娘一般。 就在这时—— 陆潜的身边,陡然响起一声悲愤欲绝的呐喊: “师妹——” 师妹? 那一瞬间,陆潜感觉,好像有一柄重锤,在他心头猛然一击。 他霍然扭头。 只见,原本跪在他身旁的游水山,两眼圆瞪,双目含泪地瞪视着两个新娘,脸上的肌肉都忍不住在颤抖。 游水山拔地而起,疯狂地向前冲去。 陆潜“蹭”地站起身来,目光快速从广元老道和两名新娘身上掠过。 最终,落向祝士衡。 第37章 葬礼(求追读) 陆潜扭头看向游水山,目光之中流露出了某些关爱。 看着陆潜的眼神,游水山一愣,道:“你干嘛这么看着我?现在你们都看到了,这祝士衡长得是跟我很相像,不是吗?” 陆潜皱了皱眉,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你与其关心这个,不如关心一下你的两位师妹,她们在哪里?” 游水山道:“放心,我秦师妹对我最好了,关键时刻她们就会出现的。” 听他这么说,陆潜隐然间竟然有一丝不安的感觉。 看着游水山一脸痴情,提到他“秦师妹”时、满是幸福的表情,陆潜内心忍不住想道: “这货不会被人骗了吧?” 这时,突然一声清咳,打断了大堂内轻轻的议论声。 大堂内的所有人,几乎同时闭上嘴巴,往正堂看去。 祝家庄村长祝庆丰站了出来。 他走到正堂中央、当中那口棺材右侧边的位置,站定之后,开口说道: “诸位,今天来的,皆是咱们祝家的子弟,和咱们祝家的亲友。 老太爷仙逝,举家悲痛。我替士衡、以及祝家庄的乡亲们,感谢诸位的到来,送老太爷最后一程。 诸位都知道,老太爷在我们祝家庄,辈分最高、威望最重,德行品性、无可挑剔。尤其是,还培养了士衡这样、优秀的祝家子弟。可以说,老太爷,是我们所有祝家子弟,的无上荣光——” 他这一番话说完,大堂内、棺材旁,和殿外,便传来一阵低沉的悲戚之声。 其余众人,则空出正堂中央至门口的一条道路,站在大堂的两侧,默然无声。 顿了一顿,祝庆丰继续说道: “士衡幼年丧母,全靠老太爷一人拉扯到大,时至今日,一直未曾续弦。人伦中丧,不胜悲焉。 孝子祝士衡,为全孝道,特觅进献之祭。” 进献之祭…… 陆潜不由得想到了那两口红棺。 原来是献祭用的。 想到这里,他抬起头来,向斜对面望去。 在正堂主棺的另外一边,广元道长高居首位,肃然而立。 他的小徒弟,则默然地站在身后。 看着广元道长神情肃穆、一副得道高人的模样;跟前天夜里,那副得意苟行的模样全然不同。 对这老道,陆潜此时也不得不生出几分钦佩。 骑在主人家脖子上拉屎,镇定自若,犹如闲庭信步。 端的有点欺人太甚了。 看起来,这祝士衡似乎全然不知道,他的“祭品”,早已经被人占了先了。 那两具女尸、或者说那两个女人,先被这老道侮辱,然后还要献祭给祝家的老头一同火葬,不能说不可怜。 一会得仔细看一看,她们两个,到底是两具尸体,还是两个活人。 祝庆丰一番话说完,然后转向广元道长,冲他恭敬地施了一礼,道: “广元道长,下面如何,请您老人家来主持吧。” 广元道长听了,老神在在地“嗯”了一声,然后一拂手中的佛尘,踏前两步,开口道: “先丧新逝,人伦大礼。否泰安乐,绵福子孙。暨不可废也。” 一句话说完,广元道长站在棺材前,将手中的佛尘向前一甩。 棺材前,摆放着一个几案。 几案上,摆着一盏长明灯,牛、羊、猪三牲祭品。 长明灯下,在几案的两端,还各放了一盏造型有些奇特的小油灯。 随着广元道人隔空这么一甩佛尘,两盏油灯,自行点亮起来。 红烛燃起,照在棺材头,映出熠熠的光芒。 随即—— 一条条白色的条带,忽然从房梁上垂下。 瞬时间,整个大堂内,重重的白绫形成了一道道狭窄的“屏风”,将整座殿堂隔断成了十几块小区域。 这些小区域之间,互相又不隔绝,目力所及,无论从哪个角落里,依然都能够看到正堂。 祠堂外,突然间响起了唢呐声,刺破了寂静的夜空。 紧接着,一片女子恸哭之声传来。 骤然间,像是有百十个女子,在齐声大哭,声震屋瓦。 恸哭声、唢呐声,交织成一片。杂乱的声音中,却又不失音色的和谐。 不多时,突然,两个男女,出现在门口。 它们脸蛋上涂着暗红,身体僵直地跨进门来,却是两个扎纸人“金童”、“玉女”。 这两个纸人,十分常见。但不常见的是,它们并非是被人拿在手中走进来的,而是独自凭空而立,双腿绷直,自行向前移动。 好像,两个纸人的脚下装了轮子,自己往前滑行一般。 跟在两个纸人身后的,则是左右各四名壮汉。 八名壮汉,身穿红衣,袒着胸,分成了两组,各抬着一口红色的棺材,踏进殿堂中来。 金童玉女纸人先临近正堂,来到主棺之前,分列两侧,端立不动 八名壮汉,则将两口红棺并列放到了黑色的主棺之下。 红棺落地,八人撤去抬棺的红色木杠和绳索,退了出去。 广元道长开口道:“哀乐同祥,万年吉壤。孝子贤孙,奉亲同堂。” 他说话的声音并不大,然而,一字一句传扬出去,堂内堂外,俱都听得一清二楚。 “堂”字音落,就像是触发了某个机关,唢呐吹打声、恸哭声,戛然而止! 紧接着,“哗啦啦”一阵响,堂内堂外,跪倒了一片。 陆潜见状,便拉着左丘玲和游水山,跪了下去,然后微微抬着头,从一道道白绫的缝隙之中,看向正堂。 顿时,整个祠堂内外,就只剩下了广元道长、和他的徒弟两人,仍旧站在那里。 广元道长将手中的佛尘交到左臂臂弯里,然后双目合闭,右手掐诀,口中念念有词,也听不懂念的是什么。 突然,只听一阵刺耳的“扎扎”之声,两口红棺的棺材,棺盖竟自行在缓缓推开。 然后,便看到,各有一双纤纤细手,从棺材内伸出来。 “砰砰”两声响,两只棺盖,先后落地。 广元道长虽然闭着眼睛,但眼前发生的一幕,似已了然在胸。 他掐诀的右手放在虚空,手势忽然一变,掌心向上,做了一个抬起的动作。 同时,他的口中喝道:“起——” 随着他的声音和动作,两具尸体,竟突然从棺材里,直立而起。 直到此刻,陆潜才真正看到了两具女尸的样貌。 她们一个约二十来岁,一个二十四五,头戴纸冠,身穿纸衣,一张俏丽而煞白的脸上,涂脂抹粉。 虽然闭着双目,身体僵直,但依然栩栩如生。 尤其是年龄较小那个,竟依然是肌肤白嫩,俏丽无比,美艳动人。 陆潜见状,实难相信,这会是死去多日之人? 也无怪乎,广元老道会对她们动心。 当陆潜目光再度落在广元老道脸上时,他恰好也张开了眼睛。 广元老道张开双目,看向两具女尸。 他的双眼,蓦地瞪大,脸上竟现出一抹惊骇之色。 好像是,看到了世上最不可思议之事一般。 看到广元老道一副见鬼的表情,陆潜不由得一怔。 这老道,明明早见过两具女尸,而且还不止是“见过”了。 何至于再见到她们时,露出如此惊异的神色? 看他的神色,就好像,是第一次见到她们一般。 就在这时—— 陆潜的身边,陡然响起一声悲愤欲绝的呐喊: “师妹——” 师妹? 那一瞬间,陆潜感觉,好像有一柄重锤,在他心头猛然一击。 他霍然扭头。 只见,原本跪在他身旁的游水山,两眼圆瞪,双目含泪地瞪视着两具站起来的女尸。 他脸上,肌肉都不由控制地在颤抖。 游水山拔地而起,疯狂地向前冲去。 陆潜“蹭”地站起身来,目光快速从广元老道和两具女尸身上掠过。 最终,落向祝士衡。 第38章 师妹 祝士衡仍跪在原地,抬头看向广元道长,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广元道长呆呆地看着他,问道:“你……你把祭品换……换了?” 祝士衡原地磕了三个头,然后才站起身来,看着广元道长,一脸平静地道: “我怎么会用不洁之物来玷污我父呢?” 广元道长听见这句话,面色一僵,连忙说道:“士衡兄,你听我……” 一个“我”字刚刚出口,突然,“噗”的一声响,一把尖锐的刀尖,自他前胸透出来。 刀尖上,滴答滴答地滴着血。 广元道长的瞳孔,蓦地放大。他缓缓低下头,向下看去。 这时,刀尖“嗖”地又缩了回去。 下一刻,“噗”的一声,一把短刀,又从他的后背刺入,透胸而出。 站在他身后的,是他的小徒弟。 此刻的小道童,正一脸狰狞,双手握着刀柄,一刀一刀地快速抽刺着。 噗呲—— 噗呲—— 噗呲—— 噗呲—— …… 不大一会,广元道长整个胸部和腹部,就被戳了二三十个透明窟窿,鲜血沾满了他的衣襟。 而此时,陆潜也明白过来。 在此出现的两具女尸,并非是原定的那两具,而是被祝士衡掉了包。 这两具新女尸,毫无疑问,正是在今天傍晚刚刚赶到的、他们今天的强援和最大依仗、游水山的两位师妹。 秦师妹、和陈师妹。 游水山说过,他的两位师妹,会埋伏在外围,在关键时刻现身。 现在是不是关键时刻,陆潜不知道。 但她们“现身”的方式,陆潜不能喜欢。 两具尸体,不能成为他们的帮手。 两具尸体中年龄较小的一个,显然便是游水山心心念念的“秦师妹”了。 游水山,此刻正向她扑了过去。 陆潜心中大急,再也顾不上其它,开口喊道:“游水山,回来!” 然而,此时此刻的游水山,哪还能听他的话? 陆潜心中焦躁,立刻用精神力覆盖双目。 一眼望去,只见游水山的秦师妹和陈师妹,此刻全身已经布满了黑灰的死气,更没有一丝阳气。 很显然,两个人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 不过,这并不代表,她们此刻身上没有“生机”。 相反,她们身上的“生机”,还很旺盛,甚至于比大多数的活人都旺盛。 她们的两具尸体,不但自行站立起来,而且还睁开了眼睛。 两双死灰的眼睛里,没有任何一丝色彩,标识着她们跟活人的区别。 很显然,她们此刻,已经是“活死人”了。 这两位金剑门的高足,居然在如此之短的时间内,就发生了尸变,变成了僵尸。 人死亡尸变之后,会丧失掉所有的记忆和意识,变成一具真正意义上的“行尸走肉”。 游水山冲上前去,再度喊道:“师妹——” 一边喊着,直接冲到秦师妹面前,伸出双手,就要去扶她的肩膀。 陆潜大惊,急喊道:“不要——” 他一个“不”字刚刚喊出口,那位“秦师妹”,也几乎在同时,小嘴大张,一口咬向了游水山的脖子。 她一口咬上去,游水山的喉咙立刻断开,连一声惨叫都发不出来。 秦师妹,就着他的脖子,饱饮了鲜血,才松开了嘴。 游水山全身触电般地颤抖着,身体颤抖了几下,随着失去支撑,仰面倒下。 气绝身亡。 他的喉咙,已经被鲜血尽染,还兀自“汩汩”地冒着血。 大泉冒涌,小泉喷射。 那句“师妹”,竟成了他临终的最后遗言。 至此,金剑门三位高足,全灭。 另外一位“陈师妹”,也在同时就近扑向了广元道长,同样咬住了他的喉咙,满饮热血。 此时,小道童已经在他师傅身上刺了三十多刀,就连广元道长被陈师妹咬住喉咙时,她仍不停手,还在一刀一刀地刺着。 最终,居然刺了六七十刀。 陆潜相信,如果不是中途发生了变故,她至少会刺到一百刀以上,才会脱力而止。 广元道长浑身上下全是窟窿眼,身上的血四散而流,很快就干涸了。 陈师妹没吃够血,显得有些恼怒。 她一把推开广元道长,直接扑向了他身后的小道童,一口咬住了她的脖子,然后仰头向天一举。 小道童娇小的身躯,立刻双脚离地,被举了起来。 她这种姿势,喉头喷涌的血会流得更快。 这位陈师妹,也不知是饿极了,还是气极了。 而广元道长,则扑倒在地,动也不动一下,更加没有一丝生息。 这位原本在陆潜的眼中、俨然似是“有些手段”的老道,就这样糊里糊涂地死在了自己徒弟手中。 陆潜此刻,已经没有时间惊讶了,更顾不上害怕。 他目光一转,看向祝士衡。 只看了一眼,趁着祝士衡没注意到他时,他倏地将眼睛上的精神力撤了去。 就这一眼,陆潜已经看破了祝士衡的真面目。 普通人的肉眼看不到,他的整颗脑袋,完全被一层薄薄的水雾笼罩住。 就相当于,给他的脑袋,套上了一层薄薄的水雾外壳。 这层水雾外壳,果真平整光滑,看起来俨然就如同镜子一般。 就算陆潜以精神力双眼看去,也能够在那层“外壳”上,看到自己面目映在上面的影子。 看穿了这层外壳,目光透入到里面,陆潜便发现,这祝士衡的脑袋,需要一层外壳,果然是有道理的。 他的你脑袋上,没有毛发、没有皮、当然也没有脸。 血肉和森白的颅骨,直接暴露在外面。 他的脸,完全被虬结的肌肉所覆盖。 一根根、一条条猩红的肌肉,如同是众多的蛆虫盘聚在一起。 数不清的“蛆虫”,不停地在他的脸上蠕动着、爬动着。 以至于他的整张脸,时时都处在“动态”之中。 祝士衡身上的气息,也很奇怪。 阴气重、阳气衰。 简单地说,他这个人,此刻正处在“半死”的状态中。 如果一般人到了这种程度,早就已经卧床不起、时日无多了。 但祝士衡不同,他身上的生机和血气,都很旺。 血气,陆潜并不能看到。 但是,根据他感应到的、祝士衡身上的“生机”所反馈的信息,陆潜大致也可以有一个判断,他的血气不会太低。 至少来说,他决计不会是一个濒死之人。 多年之后,陆潜才知道,祝士衡此时的状态,叫做“半入鬼道”。 第39章 半入鬼道(周二求追读) 所谓的“半入鬼道”,是指这世上有一类人,虽然是活人之体,却选择去修炼鬼道法门。 一旦修了鬼道,他们的身体,便会阴气大涨、阳气变衰,甚至于还有可能会丧失阳气。 他们的人,也会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鬼道的许多法门,或许当真奇诡无比。然而修鬼道的人,所需要付出的代价,也是常人难以想象和理解的。 在当时,修鬼道还属于偏门之中的偏门,并不像后世那般盛行。 别说陆潜没听说过“修鬼道”,在当时听过这个名字的人,总共怕是也没多少。 而修鬼道、已经入了门的人,他们当时的状态,便叫做“半入鬼道”。 与之相对应的,是“全入鬼道”,这个暂且按下不表。 陆潜当时,虽然不知道祝士衡已经修了鬼道,但是他内心隐约感觉,此刻的他,恐怕跟“鬼”也脱不开关系。 说时迟,那时快。 游水山和广元道长师徒先后身死,只是发生在短短片刻之间。 直到此时,众人才从震惊之中,醒悟过来。 整个大堂内,顷刻大乱。 “鬼啊——” “僵尸啊——” “快跑呀——” 祝家庄的人,都稳稳地站在那不动,但一众外来的宾客,却都已经乱成了一团,争先恐后地往门外跑去。 看着他们惊恐的模样,祝长青跪在地上,嘴角勾起一抹戏谑的笑容。 当他的目光转向陆潜时,不由得一怔。 陆潜站在那里,正呆呆地望着倒地的游水山,似乎正在出神。 看到这一幕,祝长青忍不住问道:“你不怕吗?” 陆潜回过头,俯视着他,道:“怕,怎么会不怕。” 祝长青好奇地问道:“那你为什么不跑?” “跑?能跑得掉吗?” 祝长青一颗摇得像拨浪鼓,道:“当然跑不掉了。” 陆潜听完,笑了,道:“既然跑不掉,为什么要跑?” 祝长青冲他伸出了大拇指,赞道:“从我第一眼看到老弟你,就觉得你不是普通人。怎么样,要不要加入我们祝家,我可以为你引荐?” 陆潜道:“加入你们祝家,做什么?” 祝长青道:“不需要做什么,只要你改姓祝就成。” “祝潜?” “对。” 陆潜扭头看向左丘玲,笑道:“那你就叫祝玲了。” 左丘玲此刻,一张脸极为苍白,她看着陆潜,没想到到了此刻,他居然还能笑得出来。 她嘴唇努了努,才说道:“怎……怎么办?” “怎么办?” 陆潜低头看向祝长青,一张笑脸,瞬间冰冷了下来,道:“当然只有死战了。” 听到陆潜这句话,左丘玲内心的惊恐,似乎一下子得到了极大的抚慰。 她冲陆潜点点头,面色也坚毅了下来。 到了如今这步田地,不死战,就只有死。 这个道理,她明白。 陆潜冲她说道:“呆会看我眼色行事,你背上我,就只管跑。” 开玩笑,这可是能跑上一百里的女人,对她的脚力,陆潜绝对可以相信。 左丘玲很认真地点了点头,点完头后,才是一愣,诧异地道:“我……我背你?” 祝长青看着他们两人,脸上露出奇怪的表情,他说道:“你们两个,在商量这些事时,要不要背着我点?” 陆潜还没说话,突然,祝士衡的声音传了过来: “爹,都已齐备了,你现身吧。” 陆潜抬头一看,只见祝士衡站在漆黑的棺材边,冲着棺材说了一句话。 说完之后,他伸手往棺材板上,拍了三下。 下一刻。 也不知棺材里的祝家老太爷,是否真听懂了祝士衡的话。 “嘭”的一声大响,棺材盖突然被一股雾气顶着,直喷了上去。 棺材盖飞到空中,就悬浮在那里。 秦师妹和陈师妹,刚刚饱饮了热血,似乎正在“消化”,站在那里,一时竟没有去攻击其它人。 或许是由于棺材盖被弹飞时的动静过大,成功的吸引了它们。 两个“人”,一起扭回头,向棺材看去。 然后,似乎这口棺材里面,有什么对它们具有莫大吸引力的东西,两“人”,突然蹦了起来,一前一后,跳进了棺材里。 看到这一幕,祝士衡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 随后,悬浮在空中的棺盖,就开始下落,似乎是要将它们三个,一起盖进棺材里去。 就是此时—— 陆潜放在口袋里的手,立刻抽出来。 一张鸦形的剪纸,捏在他的指尖。 毫不犹豫地,陆潜就将神火飞鸦剪纸甩了出去。 同时口中喝道:“走!” 说着,就跳到左丘玲后背上。 左丘玲也没有丝毫犹豫,接到陆潜,立刻向门外跑去。 神火飞鸦飞到空中,迎风就长,变成了一只接近一丈宽的飞鸦,直接向那口黑色棺材飞去。 飞鸦展开后,它的身上,突兀地燃起幽蓝色的火焰。 这时,祝庆丰正站在棺材前面,首当其冲地挡住了飞鸦的去路。 然而,飞鸦只是从他的头上飞过,毫不停留地向棺材里钻去。 当飞鸦飞过时,祝庆丰的身上,突然布满了幽蓝的火焰。 祝士衡冷哼一声,手向前一挥,一道黑色的雾气,自他手掌喷出,似是要将神火飞鸦拍飞出去。 黑色雾气,沾染到了神火飞鸦的幽蓝色火焰。 然后,那道黑色雾气,居然“轰”的一下,燃烧起来了! 雾气燃烧的速度极快,瞬间就蔓延到了祝士衡的手上。 祝士衡一甩手,似乎想要将手上燃烧的火焰甩走。 但是,当他的目光落到祝庆丰的身上时,他的脸色,瞬间变了。 短短的一息之间,祝庆丰身上的衣服、皮肉,竟已经完全燃烧尽了。 他站在那里,已经只剩下了一副骷髅。 幽蓝的火焰,兀自像附骨之疽一般,仍然在他全身上下的骨头缝里吞吞吐吐,继续燃烧着他的骨架。 这时,左丘玲已经一个箭步冲到了门口。 陆潜回过身来,手中又多了一张神火飞鸦剪纸。 他一眼就看到,只剩下了一副骨架的祝庆丰,身上的多处骨头已经被幽蓝火焰烧得脆弱不堪。 只听“喀喀”的声响,他的腿骨、臂骨、颈骨先行碎裂。 整副的骨架,瞬间轰塌,堆在地上一堆。 骷髅头最后坠落,落在那堆骨头的顶端。 乍眼一看,就像是一堆摆放好的艺术品。 而那只神火飞鸦,早已飞入了黑色棺材。 棺盖坠落,“嘭”的一声,将神火飞鸦,和三只僵尸,一同盖进了棺材里。 陆潜首次使用神火飞鸦,看到这样一幕,惊得也是一怔。 他万万没想到,神火飞鸦的威力竟然这么强! 当然,烧死一个普通人,普通的火焰也可以做到,只是不可能燃烧得如此迅捷。 但祝士衡手上的那团不灭之火,那就不一般了。 他用阴气扑了几次,居然都没有将火焰扑灭,只是阻住了它的蔓延而已。 此时此刻。 祝家人,统一跪在大堂的左侧。 这些人跪在那里,齐刷刷地看着陆潜。 每个人,都是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 而祝长青,此刻脸上兀自保留着那一丝丝的戏谑。 这丝戏谑,此刻,也如同在脸上凝固了一般。 整个脸上,也只剩下了那一只从他左眼中伸出来的小手,五指仍旧无意识地抓啊抓着。 陆潜此时当然没兴趣去解读他们脸上的表情。 他手中的神火飞鸦,毫不停留地就丢了出去。 飞鸦飞去的方向,正是右侧。 这只神火飞鸦,将从这一排跪人的头顶上飞掠而过。 而左丘玲,则是毫不停留地向外飞奔而去。 第40章 夺门 一轮明月,挂在山角。 院中,是惊愕的人群。 更多的人,则是涌向院子大门,向外跑去。 他们不知道,院外围满了层层叠叠的鬼。 身后的大殿之内,已经燃起了火光。 院中惊愕的人群,正呆滞地望着大殿、或呆滞地望着陆潜两人。 获得潜能点1 获得潜能点1 获得潜能点2 …… 陆潜第一次知道,原来杀人也可以获得潜能点。 不过,这并没有什么值得惊讶的。 无论杀人还是杀鬼,都代表着自己对术法或者功法的成熟运用和锻炼。 由此带来的,就是术法或者功法经验的提升。 他脑海之中的神秘画轴,只不过是将这一提升数据化了而已。 当然,杀普通人的没有用的。 刚刚这一连串的潜能点,显然来源于他丢出去的第二张神火飞鸦。 第二张神火飞鸦,从一排跪地的祝家子弟头顶上掠过,登时燃烧出一排火炬。 同时,还引燃了一道道白绫。 等陆潜他们离开这座院子时,祠堂内已经燃起了熊熊大火。 月光洒满了大地,同样洒在四周的围墙上。 围墙上的红灯笼,不知在何时已熄灭了。 或许是刚刚。 因为墙头上,刚刚冒出来,密密麻麻的一圈鬼头。 它们一个挨着一个,扒在围墙上,贪婪地望着里面。 下一刻,群鬼纵身一跃,跳进了院中。 左丘玲虽然看不到鬼,但她此刻六识全开,精神紧张无比,却也能够感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阴气压迫。 “你只管往前跑。” 陆潜说着,摸出一只神火飞鸦,丢向大门,也顾不上管那边此刻有没有活人。 左丘玲“嗯”了一声,紧跟着神火飞鸦,飞奔而去。 大门外的鬼群,更加密集。 生人跑过去,在鬼群之中横冲直闯。 不大一会,他们便个个面色发黑,栽倒在地上。 而群鬼被生人穿过,则是一个个的脸上都露出了兴奋之色。 对他们来说,可是很难得能够接触到这么多的阳气。 然而,当神火飞鸦飞来之时,它们的脸上,则现出一抹疑惑之色。 疑惑,只留存了刹那。 神火飞鸦带着幽蓝的火焰飞过,立时燃烧起一丛密集的蓝火丛林。 鬼群只要沾染上一点幽蓝火焰,自身就立即燃起来。 它们没有皮肉、没有骨骼,只是纯粹的魂体。 幽蓝火焰燃起,它们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便在霎时间燃烧尽了。 神火飞鸦飞掠而过,留下来一条接近一丈宽的空旷道路。 道路两侧,密集的鬼群,呆呆地望着两个叠在一起的人,从它们的面前飞奔而过。 获得潜能点1 获得潜能点2 获得潜能点2 获得潜能点1 获得潜能点1 …… 这些鬼群站得太密集了,鬼与鬼之间几乎没有任何一丝间隙。 以至于,神火飞鸦飞过,几乎没有浪费一丁点的幽蓝火焰。 它就如同一把锋利的死神镰刀,竖着扫过去,就撂倒了一片“麦田”。 陆潜根本来不及去数,但只这一击,他至少就烧死了百十只鬼! 这一幕,让陆潜大为振奋! 左丘玲跨门而出后,陆潜被解放出来的左右双手,同时摸出一只神火飞鸦。 他扫了一眼,见刚刚抛出去的飞鸦,已经完全为他们开通了道路。前方畅行无阻,再也没有一只鬼。 见状,陆潜毫不犹豫地,将手中的两只神火飞鸦,分向左右两侧丢了出去。 此时,院墙之外,鬼群正密集地靠着墙根,围在那里,排列着密集的队形。 这两只神火飞鸦,向左右横扫出去。 如果顺利得话,只这一击,就能将这些鬼斩杀殆尽! 当然,除了事先跳进院子里的那些,以及一些见状不妙、及时逃跑的机灵鬼。 放出神火飞鸦后,陆潜看也不看,被左丘玲背着,一路向前,飞奔而去。 整个祝家的人,此时绝大部分都在祠堂里。 祝家大院,几乎空无一人。 左丘玲甩脱了鬼群,穿堂过户,一路狂奔。 不多时,他们便来到了祝家大门口。 门口里侧,两个人挎着腰刀,分侍左右。 看见两个不速之客飞奔而来,两人纷纷拔出腰刀,向他们迎来。 陆潜见状,拍了拍左丘玲的肩膀,示意她将自己放下。 等她松开了手,陆潜直接从左丘玲背上跳了下来,道:“一人一个。” 说罢,他纵身而前,迎向右侧那个守门的武士。 练了这些天的灵武拳之后,陆潜感觉自己此刻的身手还不错。 而守门的武士,俨然就是前世所看的各种小说中存在感最低的一档,每每出现,基本上被主角一手一个,直接放倒。 陆潜此时,也有些跃跃欲试。 即便不敌,他能够撑两招,等左丘玲专心解决了一个后、再来帮自己,这样效率无疑会更高一些。 该出手时,陆潜从不含糊。 然而,甫一交手,陆潜便发现,自己错了。 简直大错特错。 月光下,一把锋利的钢刀,几乎擦着陆潜的鼻子划过。 即便他施展出灵武拳的身法,尽量躲避,也被对方削掉了一缕头发。 而他击出的一记猛拳,却连对方的衣角都没有沾到。 在这一瞬间,陆潜的自信心,直接被丢在地上,踏得粉碎。 那一刻,陆潜发誓,今后对敌,没有十足的把握,绝不轻易出手。 但他此刻发誓,为时已晚。 那名武士一刀扑空之后,自然不会立刻收手,像一名堂堂正正的骑士一样,束手等待他发起第二次攻击。 此时的陆潜,膝盖弯曲成九十度,几乎平躺在地上。 他一挺腰,才在向前蹿出数步的同时,将身体挺直,半蹲在地上。 等他刚刚要站起身时,背后一把钢刀,带着破空之声,横劈而来。 在这一刻,陆潜几乎心如死灰,暗道“完了”。 不过,他仍然努力施展身法,进行躲避。 同时,掏出一张吊睛白额剪纸,向后抛去。 就在这时,突听身后传来“嘣”的一声响。 从背后砍向他的钢刀,似乎是被崩飞了出去。 同时,他身后传来左丘玲焦急的声音: “你……闪开点。” 陆潜从善如流,立刻一个“鲤鱼打挺”蹦起来,同时向前猛蹿出五六步远,方才回转身。 只见左丘玲一人已经同两名祝家武士斗在一起。 两名武士虽然带着刀,但明显不是左丘玲的对手,被她一个人压着打。 陆潜一眼扫过,就发现左丘玲身法虽然十分灵活,拳力却有些偏弱。想要拿下两人,怕是得十招开外。 陆潜心中一寒,他没想到,祝家养的武士,居然这么能打。 就在这时,只听“呼哨”一声,门外响起了急骤的脚步声,向他们这边赶来。 能在此时、此刻、此地赶来的,显然不会是他们的援军。 陆潜的援军,已经进棺材了。 就在这时,一头体型庞大的吊睛白额虎,凭空而现,出现在院中。 陆潜见自己刚刚丢出去的吊睛白额剪纸已落地现身,立刻跟它建立了精神力联系,然后指挥这头猛虎,扑向距离它最近的一人。 那名武士,跟左丘玲斗得正酣,完全没料到,居然会有一头猛虎从背后扑向自己。 而这头猛虎,体型之庞大,完全不输于现世的任何一头猛虎,而且速度极快。 只一步,吊睛白额便跨出了五六尺的距离,直接将那名武士扑倒。 然后,它张开了血盆大口,一口就将他的脑袋整个咬了下来。 另一名祝家武士,看到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得一惊。 左丘玲立刻抓住这个机会,一记寸拳,击在他胸口。 只听“咔嚓”一声,他胸骨便被一拳击断了。 紧接着,左丘玲又一拳击向了相同的位置,将一根断裂的胸骨、刺入了他的心脏。 那名祝家武士,一口鲜血喷出,直接栽倒在地。 这时,左丘玲才回转身来,惊讶地看着地上的那头猛虎。 不过,左丘玲一个字都没问,她也听到了门外杂乱的脚步声已经近在咫尺,此刻不是寻根问底的时候。 去路已断,只能硬冲了。 陆潜毫不犹豫地又掏出两张吊睛白额,丢在地上。 月光下,大门外,已有人影出现在门口。 陆潜和左丘玲并肩而立,身边围着三只猛虎。 一眼望去,看到门外来者,两个人同时瞪大双眼。 先前听那密集的脚步声,陆潜推测少说也有十来个人从外面冲过来。 令人意外的是,没有十个人,来者只有两个人。 但这两个人,却长了十二条腿。 第41章 祝彪和祝虎 祝家山门外,多出两个“人”来。 两个人,各长了六条腿。 六条腿,都自腰下生出,向身体两侧叉开。 他们并肩而立,将宽敞的大门堵得严严实实。 陆潜看到他们的第一眼,就以为他们是蜘蛛精,或者是螃蟹精什么的。 然而,他们除了多长出四条腿外,上身、胳膊、面目,却又完全跟人类一模一样。 甚至于,他们的脸上还长着胡子,男性特征十分明显。 而且,他们不但穿着短衣,六条腿还都穿着裤子,六只脚上也穿着鞋。 陆潜还注意到,他们的腰间,盘了一条又粗又长的棍子,被刹在腰带里面。 看到这两个“怪人”堵住了他们的去路,陆潜立刻将精神力灌注到双目上。 一眼望去。 这两人身上,居然没有一点妖气。 也就是说,他们竟是两个人类! 不期然的,陆潜突然想起了祝长青。 他的眼睛里,长出来一只小手,却并不割掉。 而这两人,则是多长出四条腿,同样不割掉。 当然,看他们的腰间,多出来的或许还不止四条。 这让陆潜不得不怀疑,他们两个人身上发生的变异,会不会跟嘬脸鬼有关系。 由此,陆潜又想到,或许祝家人掌握了跟鬼沟通的一些法门。 他们可以通过这些法门,将人人生畏的嘬脸鬼,进行有意识地引导、嘬出对他们有利的变异。 陆潜将今天在祝家所有的见闻,快速回忆了一遍,越发觉得,这是有可能的。 今天的葬礼,陆潜虽然搞不清祝士衡在搞什么仪式,有什么作用,但很显然是跟鬼相关! 两个六足人,冷冷看着陆潜和左丘玲,喝道:“回去。没有祝老爷的命令,谁都不许离开。” 字正腔圆,人类的语言,甚至还带着本地人的口音。 看样子,他们并不准备跟陆潜两人动手,即便他们已经看到了倒在地上的两具尸体。 他们的目的,只是挡住去路,不让陆潜二人离开。 陆潜见有得谈,便拱了拱手,道:“敢问两位如何称呼?” “我叫祝虎,这是我哥哥祝彪。” 陆潜笑道:“两位在此守夜辛苦了,我们只是出来透透气,别无他意。” 祝虎看着他,说道:“我知道你是赵家屯的,看在相亲的面子上,我奉劝你一句,乖乖地呆在院中,切莫要胡来。” 陆潜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 祝虎继续说道:“我们祝家人,并不喜欢杀人,尤其是杀你这样的乡亲。你今天来到这里,实际上是你的好运气,你也有机会,像我们一样,追随我们老爷。” “追随你们老爷?” 陆潜突然想起来,刚刚祝长青,也跟他说过类似的话。 一直未曾开口的祝彪,突然说道:“不错。跟我们一起,同登极乐,共享长生,岂不美哉?” 陆潜听了,顿时“陷入了沉思”。 但实际上,他的意识,早已进入脑海的神秘画轴之中。 陆潜 寿命:18/25+ 境界:凡人(22/5 潜能点:1368 精神力等级:2级 术法:剪纸术2级(6/45+ 剪纸术2级,附带纸灵类型:仆力小纸人、田亩、神火飞鸦、吊睛白额 术法:精神力灼烧 术法:精神力感知 真气:4缕(3/1+ 武技:灵武拳(入门级(22/3+ 剑术:金翎剑法(入门级(/3+ 今晚,战果丰硕! 神火飞鸦横扫,击杀了海量的鬼,给陆潜带来一千三百多潜能点。 就在此时,突然,潜能点居然又刷新了! 获得潜能点4 在此时此刻,能够给他带来潜能点的,只有一处。 祝家老太爷的棺材。 他丢进棺材里的神火飞鸦,居然还在燃烧着! 而且,还烧死了一个。 此时,那口棺材中,有三具僵尸。 祝家老太爷、游水山的两个师妹。 陆潜不太相信,这神火飞鸦能够将祝家老太爷烧死。 剩下的,游水山的两个师妹中,陈师妹修为较弱。 莫非烧死的是她? 这位陈师妹,生前好歹也是入品的百炼境,居然只有4个潜能点? 不过,陆潜此刻没时间考虑这些。 祝家老太爷、和他的儿子祝士衡,此时都还“活着”。 陆潜一边跟祝彪祝虎说着话,一边快速盘算了一下。 用潜能点升级剪纸术,应该收益最大,毕竟,神火飞鸦的威力,他是亲眼所见的。 但是,现在即便升级了剪纸术,他也没时间去剪纸了。 而且,三级剪纸术,会带来何种新纸灵,他无法预料。 万一新的纸灵全部都跟战斗无关,那就傻眼了。 最终,陆潜决定升级灵武拳。 灵武拳共有入门、进阶、精通、大成、圆满五个等级。 入门级需要3个潜能点,越往后需要的潜能点越多。 当然,每进一阶,拳法的威力同样会大增。 陆潜花费了七百七十八点,直接将灵武拳提升到“大成”等级。 然后,他花费三十点,将金翎剑法提升到入门级。 多了解一些剑法剑意,对他很有帮助,而且花费的潜能点并不多,能够接受。 最后,他将真气提升至二十缕,花费了一百六十七点。 陆潜 寿命:18/25+ 境界:凡人(4/5 潜能点:391 精神力等级:2级 术法:剪纸术2级(6/45+ 剪纸术2级,附带纸灵类型:仆力小纸人、田亩、神火飞鸦、吊睛白额 术法:精神力灼烧 术法:精神力感知 真气:2缕(/1+ 武技:灵武拳(大成级(/12+ 剑术:金翎剑法(进阶级(/8+ 陆潜预留了一部分潜能点,并没有完全加到真气上。 他如今武技修为,用来应付普通状况,应该足够了。 但若想要对付祝家老太爷和祝士衡,单凭武技,是远远不够的,最终还要落在剪纸术上。 因此,他必须要留足提升剪纸术的潜能点。 做完这一切后,陆潜感觉,一股热流,自丹田发出,涌入四肢百骸中,全身上下,都暖烘烘的。 陆潜没有动,他将身心全部放开,让这股热流,自行洗刷着自己的经脉、筋骨、皮膜、肌肉。 肉体强度的提升,不会因为加点而立刻发生变化,这是一个潜移默化的过程,需要时间。 按照左丘玲的说法,灵武拳练到大成级,修为境界就足矣入品了。 但是,陆潜如今的境界,非但没有入品,反而还有一段不小的差距。 这只能说明,依靠潜能点在短时间内强行提升修为,是有缺陷的,而且是有限度的。 不过,强扭的瓜虽然不甜,但能解渴。 左丘玲见陆潜端立不动,不知他在想什么,心中不禁有些忐忑。 迟疑了一下,最终,她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只是静静地等待着。 堵在门口的两个人,各自岔开的六条腿,一个人就占据了三个人的身份。 但他们两个,就将大门堵得严严实实。 看着那些粗壮的腿,左丘玲皱了皱眉,一时之间,竟有种无从下手的感觉。 就在这时,陆潜微垂的眼睑,突然抬起。 他看着祝彪和祝虎兄弟,脸上堆着笑,道:“两位老兄,说得实再是不错。” 两兄弟听了,以为陆潜要妥协,神情都放松起来。 陆潜一句话说完,随意地打了个指响。 随着清脆的一声响,三头猛虎,向着大门直冲出去。 同时,陆潜纵身而起,脚踩在一只猛虎的背上,如鹰隼一般直扑向祝虎。 第42章 六足人 祝虎看着扑向自己的猛虎,虽然微微一愕,却毫不慌张。 他用最后的两条腿着地,前四条腿同时抬起,踢向猛虎的虎爪。 即便以他六条腿,也难抵猛虎的力量。 祝虎随着一蹬之势,六腿齐动,向后翻滚了几圈,卸去力道。 而猛虎的扑击,也成功被他阻住了。 猛虎一双前掌落地,跟着身体一扭,笔直的虎尾,横扫出去。 坚硬的虎尾,如同钢鞭一般,一旦被扫中,就算是一块石头,恐怕也会被拍碎。 祝虎不敢硬接,他六只脚同时踏在地上,居然一跃而起,轻松地跳起五六尺高,避开猛虎一剪。 他看似笨拙的身子,纵跃起来,竟如此灵巧。 这时,陆潜也凌空扑至,一脚踹向祝虎的面门。 祝虎冷笑一声,双足一转,便接住了陆潜这一脚。 “啪”的一声,两人都在空中,无处借力,双足一交,各自向后弹了出去。 这时,猛虎向前一冲,一个饿虎下山之势,又向祝虎疾扑而去。 待猛虎扑到,祝虎突然向后一仰身,居然躺在地上,六条腿蜷缩起来,待猛虎扑至,六足突然同时向上一蹬—— 这条雄壮的猛虎,居然被他踢飞了起来,直飞起一丈多高! 而祝虎则六腿齐动,瞬间站了起来。 他的手中,已多出一把钢刀,刀尖向上,直刺向猛虎的腹部。 陆潜自然不会任由他剖开猛虎之腹,他蹂身而上,跟祝虎斗在一起。 经过这几招,陆潜已经看了出来,祝虎这六足的妙用。 他的力量不及猛虎,但是六条腿、六只脚,灵活翻转,不论是跑、跳、闪、伏,无不运转自如。 这祝虎显然没有学过什么高明的身法和武技,但其身手之灵敏,竟比灵武拳大成的陆潜不遑多让。 这一瞬间,陆潜也不禁对他产生了一丝羡慕。如果他也有六条腿的话,那么明显会比这祝虎要强得多。 不仅止是身法,在对战之中,陆潜吃亏也很大。 他的拳法虽强,但每一拳击出,即便祝虎躲避不开,也可以轻易地用腿脚接住。 而他的腿,同样也很硬,甚至比陆潜的拳头还硬。 这时,猛虎再度扑至,一个摆尾,又是一记虎尾剪了过去。 看得出来,祝虎对这条虎尾十分忌惮,被接二连三的攻击之下,祝虎不禁暴怒起来: “就他么你有鞭?” 说着,他向左丘玲扫了两眼,口中发出一个闷哼之声,随着一声低吟从喉头里发出来,祝虎突然一挺腰。 只听“嗤啦”一声响,他的上衣,竟从腰间撕开。 然后,盘在他腰间的那根“鞭”,如灵蛇一般,倏地伸出来,拉得笔直,居然涨到了近一丈长! “鞭子”一扫,扫到猛虎的两条后腿上,竟将一头雄壮的猛虎直接扫倒了! 看到这一幕,陆潜惊讶地瞪大了双眼,目瞪口呆。 这……这他妈也可以? 祝虎将目光从左丘玲身上移开,扭头看向陆潜,得意地笑道: “老子最擅长对付女人。越是有美女在,老子就越厉害。” 一时间,陆潜感觉,自己脑海中垒起的世界观,有种要崩塌的冲动。 而另一边,左丘玲协同两头猛虎,跟祝彪斗得正急。 三打一,他们居然都没沾到什么便宜。 这两兄弟的实力,大大出乎了陆潜的意料。 纸灵猛虎没有感情,它被掀翻之后,也不恼怒,一骨碌爬了起来。 祝虎狞笑一声,鞭子扬起,重重劈向猛虎的后颈。 “好机会!” 陆潜眼睛一亮,全身的真气都调动起来,赋予双腿之上。 跟着,他双腿在地上一蹬,整个人如同离弦之箭一般射了出去。 祝虎一头正在对付猛虎,居然也能分出心来,在陆潜即将扑至的一刹那,抬起一个膝盖,阻住他的去路。 “来得好!” 陆潜一脚猛踹出去,踹在他膝盖上。 只听“喀嚓”一声,腿骨裂开。 祝虎的这一条腿,登时歪了下去。 陆潜借到这一脚之力,猛一个旋身,堪堪避开了祝虎的另一条腿。 而他自己,则整个身子横旋过来,猛然一记重拳,打在祝虎的腰眼之上。 “喀嚓”又一声,祝虎的椎骨断裂。 “啊——” 祝虎惨叫一声,而他的“钢鞭”也同时竖劈下来,正劈到了猛虎的腰间。 如果是真虎,只这一击,它怕是要就腰骨断裂,整个虎都失去了行动能力。 然而,这吊睛白额虎,乃是纸灵所化,它身体的支撑,并不依赖骨头。 猛虎被击倒在地上,就地翻滚了几圈,居然又爬了起来。 而在同时,祝虎飞起一脚,踢向陆潜再度击来的一拳。 拳脚相撞,陆潜直接被踢飞了回去。 这时,猛虎却已经滚到了祝虎的身下,它抬起头,望着祝虎裆间,张开大口,就咬了上去。 “不——” 祝虎大惊失色,然而此刻他腰骨已经裂开,腿脚指挥不动了,想要再做什么,都已迟了。 “咔嚓”一口,祝虎的一条腿,和一条鞭,被齐根咬断。 “啊——” 祝虎惨呼一声,身体踉跄,几乎跌倒。 下意识地,他手中的钢刀向下猛劈。 一刀,居然就将猛虎的头砍了下来。 看见这一幕,祝虎登时呆住了。 祝虎的六条腿为他带来了优势,却并非没有缺陷,终究还是影响了他双手的发挥。 如果他早用刀猛砍,或许也未必会落得这种结果吧。 猛虎失去了头,却并没有死。 它无头的身躯,人立而起,一只虎掌,猛扇向祝虎的脸。 祝虎一下子呆住了,他从未见过,没了头的老虎,居然还能动,还如此生猛。 一掌下去,祝虎的脑袋,被扇得连续在脖子上拧了两圈。 他的脸上同时也多出五道血痕,头一歪,耷拉下去。 这时,陆潜一拳也从背后击到,打在他后颈。 “喀”的一声,颈骨碎裂。 祝虎的脑袋,挂在脖子上,又往下垂了垂。 彻底气绝。 获得潜能点4 怪不得这么难对付,四个潜能点,这个评价可不低。 这时,两头猛虎对付祝彪,终于占到了优势。 祝彪身上,衣衫褴褛,被抓了许多条血道,并且还失去了一条腿。 他手中的钢刀,也不知在这时被左丘玲夺了下来。 左丘玲站在外围,以两头猛虎当先,时不时地抽冷子偷袭。 祝彪这个哥哥,战斗意识似乎并不太强,显然没有弟弟脑子灵活。 陆潜见祝彪已经被两头猛虎缠住,立刻用精神力指挥,让猛虎死死地扑住了祝彪的两条腿,但并不咬断,只是限制住他的行动。 左丘玲也很能捕捉战机,见状立刻凌空而起,一脚踢向祝彪的面门。 祝彪的鼻梁被一脚踢断,脑袋后仰,一口鲜血冲天喷射。 这时,下面的两头猛虎,则各咬住一条大腿,向两边一拉。 “嗤啦”一声,祝彪的身子,登时被猛虎撕成了两半。 获得潜能点2 嗯? 没想到,左丘玲跟两头猛虎一同攻击,居然也能够抢到一半的功劳。 陆潜伏低身子,一手抓住无头猛虎的背,一头抓住虎头,两手一提。 这头凶悍的猛虎,立刻变成了两张手掌大小的剪纸。 变成了剪纸的虎头和虎身、仍旧分离。 看样子,是不能再使用了。 陆潜将坏掉的吊睛白额虎剪纸收起来,然后招呼一声,另外两头猛虎和左丘玲,一同奔了过来。 看到祝虎的身体,左丘玲的脸上,不禁现出了讶异的神色。 她和两头猛虎一起,才击杀了祝彪,就这还费了很多功夫。 没想到,陆潜一人一虎,居然就能杀死祝虎。 左丘玲下意识地低头看向战场,她刚才全神贯注地对付祝彪,可没余力关注陆潜这边。 现在通过战场遗迹,她大约也能够还原部分战斗经过。 通过这种观察,取长补短,对于提升自己的修为和战斗意识很有帮助。 这也是左丘玲多年来养成的习惯,几乎是下意识的动作。 祝虎的尸体勉强还算完好,断了一条腿,剩下的五条腿叉开,支撑起身体。一颗脑袋,向下垂着,由于皮肉跟脖子相连,脑袋并没有掉下去。 “咦,这是什么?” 左丘玲扫视一圈,突然发现,在不远处的地上,扔了一条三尺来长的棍子。 棍子的一头,满是红色的血液,还掺杂了些白色的液体。 左丘玲有些好奇,下意识地就要走过去查看。 第43章 安全屋 陆潜皱起眉头,呵斥左丘玲道:“别废话,赶紧走。” 说着,他骑上一头猛虎,然后示意左丘玲骑另一头。 这一番战斗,陆潜对吊睛白额的特性,也有了一些了解。 吊睛白额从释放到化身成虎,需要一点点时间,大约需要三息左右。 这跟奔马的释放时间差不多。 三息时间很短,但在猝然的遭遇战中,却已经够人打出七八招了。 这也是陆潜在最初没有释放猛虎,而是打出神火飞鸦的主要原因之一。 而实事也确实如此,从未见过神火飞鸦的祝家人,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如若不然,神火飞鸦也不可能在灵堂取得如此大的战果。 纸灵猛虎的战斗力,丝毫不比现实的猛虎差,甚至犹有过之。 不过,它跟现实的猛虎一样,惧怕利器。 “哦……” 左丘玲也反应过来,他们此时可还没有离开险境。 祝家类似祝彪祝虎这种的六足人、或者同等实力的其它变异人,不大可能只有两个。 不然,游水山的两个师妹,是怎么死的? 当然,她们两个栽在这里,也未必是实力问题。 陆潜推测,十有八九她们是着了祝家什么阴招。 亦或者,也许跟众多的鬼溜子有关系。 其中详情,陆潜是无法知晓了。 他只是有些好奇…… 到了此刻,身后的祝府,居然没有一点动静。 他们在门口耽误的时间虽说不长,但也够他们从祠堂追过来了。 难道说,他的第二只神火飞鸦,居然一下子将祝家人烧光了? 亦或许,他们正在忙着救火、忙着救老太爷,顾不上搭理他们。 祝家的宅子,建立在山坡之上,整个宅院呈梯形分布。 其中最高点,便是那座祠堂。 此时,祠堂所在的位置,正冒着熊熊大火。 陆潜只扫了一眼,就骑着猛虎,就向山下奔去。 此时,已经到了后半夜。 月光照耀,自山坡上向下望去,河道两岸,房屋错落,一片静谧的村庄。 山上山下,宛如两个世界。 吊睛白额虎的奔跑速度极快,不多时,他们便下了山,沿着村中道路,奔出山口,离开了祝家庄。 出了祝家庄后,他们沿着山路而行,一路往东,不多时,便奔出了十几里路,来到一个岔道口。 回眼望去,高山已远,只剩下朦胧的轮廓。 而他们所在之处,四下里全是土岗丘陵之地。 从这个路口,向左走会回到赵家屯,向右走直通王家营。至于往前走,陆潜也不知道会通向何方。 站在这个十字路口,陆潜沉默了。 祝家庄的人知道陆潜是赵家屯村的人,如果回去,早晚恐怕会被其找上门来。 但去其它地方,陆潜一时又没有合适的去处。 左丘玲在一旁,看着陆潜,似乎猜到了他的心思。 她迟疑了一下,开口说道:“要不……你跟我去湖柳城?” 陆潜听她说这句话,不由得扭头望去。 左丘玲的这句邀请,似有那么一点点,言不由衷的意味。 而她的脸色,同样有些复杂。 既有期待,又似有些忐忑。 似乎,在这其中,还有些难以言喻的事情。 难道说,自己跟她到湖柳城去,会给她来带什么忌讳或不便么? 陆潜想了想,没有正面回答她,而是说道:“先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大半夜的在深山里晃悠,总感觉不自在。” 在这一带,晚上出门本就不安全。 更何况,是在这荒郊野地里。 天知道,这山里晚上有什么东西在晃荡。 万一让他们碰上,那就大大的不妙了。 陆潜说着,骑虎向前走去。 弯弯曲曲地又走出十余里路,前方路边的树林中,又现出一座小木屋。 这种小木屋,在他们这里很常见,是专门修来供行人或猎户避雨、休息用的。 当然,如果有人赶路晚了,到天黑都回不去家。 那么这种路边的小木屋,就成了他的救命庇护所。 虽说这种小木屋不能像家一样保证鬼肯定不会进去,但有一片屋檐,就总比在野外过夜强。 因此,像这种小屋,在本地还有一个称呼,叫做“安全屋”。 至于它是不是真的安全,那就只能是听天由命了。 陆潜看到这间木屋,立刻停下,精神力感应直接笼罩过去。 看起来,房间里很空,既没有活人,也没有死魂。 陆潜从虎背上跳下来,道:“咱们且在这过夜吧。” 左丘玲自然没有意见。 陆潜收起两只吊睛白额虎,重新将其揣进兜里。 吊睛白额剪纸虽然看起来不如神火飞鸦威力大,但有一个好处,只要它不损坏,就能够重复使用。 这间木屋只有一扇门,没有窗。站在门口向里看去,月光只照亮了门口的一小片区域,房间深处则是漆黑一片。 不过,陆潜已经用精神力感知照过了,也不怕里面蹦出什么东西来。 两人进入小屋,随手关上了房门。 房间里,登时一片漆黑。 陆潜走进屋里,来到一处墙根下,一屁股坐在地上,向后靠去。 后面却不是坚硬的墙壁,反而很柔软。 摸起来,像是用旧布覆盖的稻草。 或许是谁随手放到这里的稻草,可以供行人引火之用。 陆潜也没在意,今晚这一番折腾,还真有些累了。 左丘玲摸到屋子中央,打起火石,燃起一些稻草。 借着稻草燃烧的微光,她巡睃一眼,果然在墙角找到些木材,立刻兴奋地跑过去,准备抱起木材回来生火。 这个季节里,半夜还是很冷的。 陆潜默默地看着忙碌的左丘玲,脑海中却是在想着自己的心事。 按照他原本的打算,他有剪纸术在手,就窝在这个山沟沟里,练他个十年八年,直接把剪纸术练到十级甚至更高。 到了那时候,他有了一定实力,再出山去,会更稳妥一些。 主要是,他对外面的世界,并不了解。 回到湖柳城,左丘玲当然没问题,他有家有靠山。 而自己,去到外面,则是孤身一人。 诚然,赵家屯并不太平,几乎每晚都有夜鬼游街。 但正因为此,陆潜反而认为此处更加安全。 因此居住在这里的人,跟这些鬼相处几十年了,一直太平无事。 而外面,谁知道有没有更厉害的妖、更厉害的鬼? 有一点是毫无疑问的,那就是,外面一定会有更厉害的人。 而现在的陆潜,并不怕鬼,恰恰是怕人。 这些,都是陆潜曾经想过多次的问题。 然而,到了现如今,却出现了一个变数。 这个变数,就是祝家庄。 陆潜现在要思考的问题,就是祝家庄这个变数,值不值得让他逃离这片山沟。 “呼——呼——” 左丘玲吹了几口气,终于将木柴点燃了。 随着木柴一点点的燃烧,发出哔啵哔啵的声音,屋子里也逐渐变得温暖、亮堂起来。 火光映在左丘玲脸上,映出一张灿烂的笑脸。 陆潜见了,不觉有些失笑。 有时候,他也不得不有点佩服左丘玲。 不管发生天大的事,她总是能够将其抛之脑后,放松自己的心情。 如果现在再炖上一锅鱼,陆潜估计她能立刻把祝家庄忘了。 左丘玲抬起头,看向陆潜,笑着道:“要是现在能够炖上一锅鱼汤就好……” 她一边说着话,一边缓缓地抬起头。 当她看到陆潜的身影时,脸上的笑容,忽然就凝结了。 一个“好”字,直接凝固在她的喉头。 左丘玲瞪大一双惊讶的眼睛,缓缓地抬起手指,指向陆潜的身后。 她的嘴里,好像要说什么话,然而喉头滚动着,却是发不出一个字。 看见她这副模样,陆潜一愣,下意识地就要往身后看去。 这时,左丘玲终于说出话来: “好……好多人站在你背后。” 第44章 皮楦草 听到左丘玲的话,陆潜蓦地瞪大眼睛,顿住往身后扭去的头。 他明明已经用精神力检查过了,这房间里既没有死人、也没有活人。 为什么左丘玲会突然说,他身后站着人,还好多人? 陆潜原本坐在地上,听到左丘玲的话后立刻就地一滚,翻身而起,站到了左丘玲身旁,回头看去。 这一看,陆潜感觉自己浑身的鸡皮疙瘩都爆了起来。 他原先坐的地方,墙根下,果然站着很多人。 他们一个挨着一个排着,站得整整齐齐的,排成了一列人墙。 人墙延伸到墙角处、最靠里的另外一面墙上,同样站着一整排的人,将墙壁都完全遮挡住了。 这些人,全都面朝外、背靠墙而立。 他们都是男人,年龄不等,高矮胖瘦各不相同。 全部都闭目闭口,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陆潜刚刚坐的地方,那里站了一个肚子有些胖的男人。 他刚刚,竟然就是靠在这个男人的肚子上坐着。 想到这里,陆潜的额头上,不禁冒出来一层冷汗。 他立刻将精神力覆盖双目,向前看去。 一眼扫去,陆潜再度一愣。 这些人的身上,既没有阳气,也没有阴气。 好像,是死亡已久的尸体,决计不像新死之人。 然而,看他们的脸、手,以及其它一些裸露在外的肌肤,却是十分完好。 莫说腐烂,就连一丁点的尸斑都没有,看起来完全不像死人。 打眼一看,就像是一排人,站在那里睡着了一样。 左丘玲缓缓地站起身来,牙齿有些打架地说道:“他……他们……是……是人……是鬼?” 在这漆黑而封闭的空间里,任谁乍眼看到这样的一排人,静默地站立着一动不动,心里都会毛毛的。 不过,这时,陆潜突然间想到什么。 他反而镇定下来。 他迈开步子向前走去,走到他刚刚坐的地方,面对面地打量了那个胖子几眼。 然后,伸手摸了摸他的大肚子。 很柔软的肚子,别说死人,就算是活人,肚子也不可能这么软。 好像他肚子里装的不是肉,而是松软的干草。 陆潜弯下腰,从地上捡起他带来的那把钢刀,突然一刀挥出,将胖子的肚子划开。 “啊——” 左丘玲被陆潜突兀的动作吓了一跳,忍不住尖叫出声。 而陆潜的下一个动作,则惊得她连连后退,一直退到了门口,险些夺门而出。 只见,陆潜伸出手,透过他刚刚剖开的肚皮,竟直接将手插进了胖子的肚子里。 然后,等他将手抽出来时,手中却抓了一把干枯的杂草。 陆潜一手拎着刀,一手抓着杂草,缓缓转回身,面向左丘玲,笑道:“没事,是干草。” 他手上的刀,明明刚刚划破了一个人的肚子,刀身上却不见一丁点的血。 火光照亮了他的身子,但照到他脸上时,光亮却有些昏暗。 以至于,陆潜的脸,看起来半明半暗的。 他的嘴角勾起,露出一丝笑容。 这笑容落在左丘玲的眼中,有种说不出的邪恶。 左丘玲定了定神,咽了口唾沫、湿润了一下干巴巴的嗓子,才艰难地张开嘴,道: “你……真的……没事吗?” 陆潜道:“没事,他们的肚子里装的全是草,不信你看。” 说着,他又随手挥了一刀,划开了第二个人的肚子。 这一次,他的刀尖直接从那人胸口上方起,一刀划开了他的胸、他的腹,一刀划到了底。 然后,那人的整个胸腔、腹腔全部裂开,分向两边。 一大堆的干草,从它肚子里直涌出来。 然后,自腰部以上,它的半个身子一下子干扁下去,好像是被掏空了肚子后,只剩下了两张皮。 仅剩的皮,失去了支撑,他的身子,立刻歪倒下来。 陆潜随手一甩,将手中的钢刀插在地上,很悠闲地拍了拍双手,然后仍在原位坐下来。 随着他坐下,火光照在脸上,立刻明亮起来。 左丘玲仔细看了看陆潜的脸,见他似乎并没有任何诡变或者发疯的迹象,才稍稍松了口气。 只是,他坐下之后,脑袋后面就是那个人的大肚子,肚皮还被剖开了。 这副画面,怎么看着都有些诡异。 陆潜冲左丘玲摆摆手,道:“你不要怕,他们既不是活人、也不是死了的鬼,更不会变僵尸的。” 此刻陆潜还没反过味来,左丘玲现在怕他、实比怕他身后的“死尸”更怕。 左丘玲又仔细观察了陆潜几眼,确实看不出他有什么异常,才小心地走近两步,缓缓地来到篝火前,慢慢地坐下。 顿了一顿,她才问道:“这……这是怎么回事?” 陆潜沉吟了一下,道:“简单地说,他们是被妖掏空了身子,只剩下了一张人皮。然后用干草填充,就变成了这样。” “是……是这样吗?” 陆潜肯定地点了点头。 若非他曾在王二姐的豆腐坊,亲眼所见她磨豆腐的全过程。此时的他,只怕要跟左丘玲一样,疑神疑鬼的。 不过现在么…… 毫无疑问,这些人,全都是王二姐磨豆腐后剩下的“下脚料”。 至于它们为何会来到这里,陆潜推测,应该是受王二姐的指引,让他们来到此地,自己“入库”存起来的。 这里虽然距离王家营有些远,但也并不算太远。 王二姐如果选择这个地方放这些尸体“标本”,也很正常。 不过,陆潜不知道的是,王二姐将它们“放”在此地,是随意地丢弃,还是另有用途。 但无所谓,至少,它们本身是没有任何威胁的。 而陆潜,只要等到天亮,便会离开此地,不会与它们产生什么瓜葛。 经过这一场变故,重新镇定下来后,陆潜突然想通了一个问题。 然后,他直接花费三百九十个潜能点,将剪纸术升到了三级。 同时,他的精神力也升到了三级。 精神力三级之后,陆潜立刻感到头脑一阵清明。 那种感觉,就像是炎炎夏日里,将一同刚打的井水浇到头上一般。 透心凉,真清爽。 他原本感觉有些疲惫的精神,也瞬间恢复过来。 经过短暂的恢复之后,他立刻展开了脑海中的神秘画轴。 他最关心的,还是剪纸术升级到三级之后,再刷出来的纸灵: 陆潜 寿命:18/25+ 境界:凡人(45/5 潜能点:5 精神力等级:3级 术法:剪纸术3级(/12+ 剪纸术3级,附带纸灵类型:纸相公、纸新娘、明光铠、郁垒神荼、纸船 术法:精神力灼烧 术法:精神力感知 真气:2缕(/1+ 武技:灵武拳(大成级(/12+ 剑术:金翎剑法(进阶级(/8+ 第45章 神荼郁垒 纸相公:使用精神力剪纸新郎图案,可收摄男性生魂,将其变为剪纸主人的丈夫。纸相公会拥有生魂生前的性格和记忆、并完全受剪纸主人的驱使,且不能离开剪纸主人。 纸新娘:使用精神力剪纸新娘图案,可收摄女性生魂,将其变为剪纸主人的妻子。纸新娘会拥有生魂生前的性格和记忆、并完全受剪纸主人的驱使,且不能离开剪纸主人。 这两张剪纸图样,同样是男女分开的一套,而且也可以摄取生魂。 不但可以摄取,而且是可以长时间将生魂禁锢在纸人中。 最离谱的是,它所收摄的生魂,居然可以重新激发其性格和记忆。 人有三魂七魄。三魂为天魂、地魂、命魂;七魄为一魄天、二魄灵、三魄气、四魄力、五魄心、六魄精、七魄英。 三魂七魄,共同组成了人的精神气场,缺一不可。 然而,三魂七魄,既与人的肉体密切关联,却并非完全寄托于肉身。 正所谓,天地二魂常在外,唯有命魂驻其中。 人死之后,命魂和七魄会自行消亡,天魂无究其踪,唯有地魂留存,也就是通常所谓的“阴魂”。 正常来说,人死后的地魂会归于地府。如果未进地府,那么独存的阴魂,也会很快消散意念,成为孤魂野鬼。 当然,这是指对普通人而言。 而有些人死后,魂虽已飞,却由于“怨憎”等念不消,七魄仍存于身,就会发生尸变,成为行尸走肉的僵尸。 这两张剪纸,居然可以将收摄的阴魂,重新觉醒其意念! 关于魂魄的细则,陆潜此时还并不太了解。但当他看到“纸相公”和“纸新娘”剪纸时,心中已隐约有些不安。 他的内心深处,隐然已察觉到,他的这门剪纸术,恐怕是一门非同小可的诡术! 这剪纸术,究竟算不算是门术法,陆潜此时,已经在内心中产生了一丝怀疑。 陆潜的意念在神秘画轴之中,仔细地打量了一番这两张剪纸图案。 “纸相公”直接被他抛弃掉了,他可没兴趣给自己弄个1号出来。 “纸新娘”,倒是大有用途。 这张剪纸的图案,是一张盛装的新娘,霞披凤冠,单就剪纸技艺来说,其难度相当高,比“纸相公”繁复了十倍不止。 而且,剪纸新娘,必须要用大红纸,剪出来的大小,几乎跟成人身高相仿。 不过,以陆潜的手艺来说,这倒不算太难,只不过是多花费些时间罢了。 剪纸术升到三级后,画轴上出现的第三张剪纸图样,则是一件陆潜最为渴望的防御型的纸灵: 明光铠:使用精神力剪纸铠甲图案,可穿到身上形成护甲。刀枪不入,并且可以抵消部分内劲伤害,需要消耗精神力。 简单来说,就是按照图样剪一副纸甲出来。纸甲拿在手中,是普通的纸。穿到身上,就变成了坚固的铠甲。 刀枪不入这点,凡人制造的精良铠甲,也可以做到。 但可以抵消内劲伤害,这个意义就太大了,再精良的铠甲也做不到这一点。 而且,这副明光铠穿到身上之后,重量几乎不会增加,非常轻盈。 陆潜如果将这套铠甲拿到市面上去卖,估计百炼境的修者们也会打破头来抢。 不过可惜的是,这套铠甲只有他自己能穿,别人穿上只会是一件普通的纸衣,没有任何效果。 第四张剪纸图样,同样又是一对纸灵:神荼(shu、郁垒。 神荼郁垒:使用精神力剪纸神荼和郁垒图案,贴在门上,可以驱邪避凶、震慑恶鬼。 这是印有神荼和郁垒两位神祇。 神荼长眉虬髯,身着金甲,披束鬼索;郁垒白面短须,身穿白袍,执桃木剑。 在使用之时,将两神剪开,神荼贴于左门扇、郁垒贴于右门扇。 将这两位贴在门上,那么住在房间里,基本上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一般二般的妖邪鬼怪,都无法进门。 也就是说,今后只要有屋的地方,对陆潜来说,就是安全屋。 …… 最后一张纸灵图样,是一张小船。 嗯,就是一个普通的纸船,小孩基本上都叠过: 纸船:使用精神力剪纸纸船图案,遇水则长,可乘坐数人。虽是纸船,但很坚固。 纸船剪起来非常简单,功能也很单一,就是可以撑船渡水。 这一下,陆潜工具齐全,旱路水路皆可走得了。 唯一可惜的是,这五张纸灵,没有一件是攻击型的。 不过,即便如此,陆潜也已经很满意了。 陆潜当即从箱笼里翻出剪刀和纸,剪了起来。 左丘玲看到陆潜的动作,惊讶地道:“你……你还有心思剪纸?” 陆潜点了点头,没理会她。 左丘玲见状,扁起了嘴。 她双目幽幽,看了陆潜一会,问道:“我原本以为你只会小纸人呢,没想到你还有这么多手段。你那个大老虎和火鸦,能不能教教我?” 陆潜专心致志地剪纸,没理会她。 不大一会,一副纸铠甲就成型了。 左丘玲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陆潜,见他居然剪出一副铠甲来,有些惊异地问道:“你这个铠甲也是纸灵?” 听见“纸灵”两个字从左丘玲口中说了出来,陆潜微微一顿,停下手中的活计,抬头看向她,道: “什么纸灵?” 左丘玲脸色微微一变,目光躲闪了一下,道:“我是说,你这副纸铠甲,也是可以用的么?就像你的……大老虎和火鸦一样?” 陆潜看着左丘玲,忽然间想起来一件他之前未曾留意的事情。 他沉吟了一下,道:“有没有用,我得试一试才知道。” 说罢,他即刻站起身来,将纸铠甲穿在身上。 这副纸铠甲是用硬纸剪的,穿到身上,倒真有几分铠甲的模样。 左丘玲一脸好奇地看着他,问道:“你这纸铠甲,穿到身上有什么用?” 陆潜耸耸肩,道:“只有到用的时候才能知道。” 说罢,他坐下来,继续剪起纸来。 左丘玲看着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终究还是没把嘴里的话说出来。 陆潜这一次剪纸,耗费的时间颇长。 左丘玲专心致志、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直到最后,脸上才露出一丝惊讶的神色,道: “你这剪的是什么,纸嫁衣?不对……这是……纸新娘?” 陆潜抬头看向她,道:“这是给你剪的嫁衣,你喜欢吗?” 左丘玲脸上立刻露出嫌弃的表情,撅起嘴道:“死人才穿纸衣裳呢……” 说罢,她突然瞧见陆潜身上穿的“纸衣裳”,不由得撇了撇嘴。 陆潜见状,道:“我们穷人家的孩子,哪有那么多讲究,有衣裳穿就不错了。” 说完,他继续剪纸。 这一次剪的,则是神荼郁垒。 剪完之后,陆潜直接拿起剪刀,将神荼和郁垒从中剪开,分成了两个。 左丘玲见状,奇道:“你这个是……门神?” 说完,左丘玲眼睛一亮,道:“这个门神,是不是……真的可以驱鬼辟邪?” 陆潜点了点头,道:“当然。” 左丘玲听了,脸上立刻露出振奋之色,兴冲冲地道:“那你教教我好不好,还有你那个老虎和火鸦,都教给我好不好?” 陆潜戚眉道:“上次教你的小纸人你都还没学会。” 左丘玲闻言一滞,道:“那是你教得不好。这次你好好地教我,我好好地学。” 陆潜望着她,笑道:“你上一次也是这么说的,也没见你好好学。怎么,现在觉得老虎和火鸦更厉害,就能用心了?” 左丘玲眼珠一转,道:“是啊。我以前还以为你只会一个小纸人呢,谁知道你会这么多。” 陆潜认真地想了想,道:“上次教你小纸人,是你拿灵武拳换的。这一次,你准备拿什么换?” 左丘玲一怔,看着陆潜,道:“你想要什么?” 陆潜目光一转,站起身来,走向左丘玲。 左丘玲下意识地站起身,看着慢慢地向她逼近的陆潜,脸上露出一丝警惕之色,道:“你……你要干什么?” 陆潜脸上露出一丝坏笑,道:“我要悄悄地告诉你。” 他说话间,已经走到了左丘玲身前,却仍在逼近。 左丘玲看着快要贴在自己脸上的陆潜的面孔,不由地向后退、向后退。 直到,退到了木屋的墙壁上。 陆潜左手擦着她的头脸,按到墙壁上,又向前迈出一小步。 两个人,几乎是胸贴着胸、鼻尖贴着鼻尖。 左丘玲的一双小手按在陆潜的胸膛,两只大眼睛眨啊眨着,脸上现出一丝不安的神色。 她的呼吸,也急促了起来。 两个人的心跳,几乎在同时,骤然加速。 亲身感受到陆潜强劲而有力的心跳,感受着他炽热的气息喷在自己的脸上。左丘玲迟疑了一下,最终闭上了眼睛。 她的一双手,也松懈地垂了下来。 陆潜见状,不再犹豫,直接吻了上去。 他的左手,轻抚到她的脸上,右臂绕到她身后,将她抱住。 左丘玲柔软的身躯,登时一僵。 陆潜的右手,用力揽住她,手慢慢地向上游走,抚到她的背、她的脖颈。 左丘玲的身躯,随着陆潜大手游动的位置,不由得发出一丝战栗。 也不知是因为窒息、还是其它原因。左丘玲的眉头皱起,再度抬起手,似乎是想要将他推开。 这时,陆潜的左手捧着她的右半边脸,右手轻抚着她的脖颈。 他的双手,猛一用力—— “咔吧”一声。 左丘玲的脖子,就被扭断了。 第46章 纸新娘 陆潜缓缓地抬起头,他的嘴唇上,已经沾染了些鲜血。 有些香甜,有些腥咸。 左丘玲圆睁着双眼,脸上兀自带着一丝痛楚的表情。 鲜血,从她嘴角溢出,慢慢地往下流着。 陆潜望着她的面孔,轻轻地叹了口气。 他的右手从她的脸下拿开,左丘玲的脑袋,立刻向左一歪。整个脑袋,就平躺在肩上。 她的鼻孔和嘴巴,已经没了气息。 陆潜左手轻轻在她脸上一拂,合上了她的双眼,然后双手松开,退后两步。 左丘玲的尸体,靠在墙壁上,慢慢地向下滑去。 陆潜回转身,绕过篝火,走到自己剪纸的地方,从地上拿起神荼郁垒,然后来到门口,一把将门拉开。 一股冷风,立刻灌进来,吹动着陆潜的头发。 不过随后,外面的风就安静了下来。 这间木屋,只有一扇门。 不过没关系,神荼郁垒并排着贴在一扇门上也可以。 神荼在左、郁垒在右。 将两个门神贴到墙上后,陆潜关上了门。 木屋再度跟外界隔绝,外面的月光也透不进来,木屋的中央,篝火散发着火光,照映的房屋四角一片漆黑。 陆潜将精神力覆到双目上,看向左丘玲的尸体。 她的尸体,还有些温热,并没有什么变化。 陆潜的目光一转,便看到黑暗的墙角里,隐约蜷缩着一个半透明的身影。 看到这身影后,陆潜再度走回去,从地上捡起他刚刚剪的纸新娘,双手拿着纸新娘的肩膀和头顶,将其抖开。 然后,他看向蜷缩在墙角的幽影,以精神力将其锁定,心中默念道:“收——” 瞬间,墙角的幽影,就消失了。 下一刻,陆潜就感觉到,手中的剪纸新娘,微微一震。 陆潜松开双手,退后一步,目不转睛地看着纸新娘。 薄薄的一张纸片,竟凭空立在那里,既不摇晃,也没有一点要倒下的迹象。 然后,陆潜便发现,纸新娘的身体,在慢慢地变宽。 就像是吹气球一样,它的身躯,逐渐变大,最终,变成了真人大小。 她身着大红色的嫁衣,头戴凤冠。 她那张原本是镂空了的俏脸,不知在何时,变成了跟左丘玲一模一样的脸。 脸上的肌肤,白皙、滑腻,看起来竟跟真人的肌肤一般无二。 随后,她的一双大眼睛,忽然张开。 她眨了眨眼睛,然后抬起头,看向陆潜。 她的脸上,突兀地溢出了一丝笑容,张开樱口唤道:“相公。” 说着,她张开了双臂,扑向陆潜,一把将他抱住。 陆潜下意识地将她回抱住,双目却看向墙根下、左丘玲的尸体。 怀中的佳人,肉感十足,颇有弹性,甚至就连肌肤也分外的细腻和光滑。 跟真人的触感,几乎没有丝毫差别。 而他眼中那具、跟怀中佳人一模一样的尸体,也真实地斜依在墙根下。 这两个真实,加在一起,给陆潜一种极为荒诞的不真实感觉。 唯有怀中的那具躯体,冰凉的没有一点温度,就连贴在自己脸上的俏脸,同样是一片冰凉。 似乎隐约地在提醒着陆潜,这是纸新娘。 “相公,你的怀里好温暖。” 此时,陆潜的精神力全开,正处于高度紧张之中。 怀中佳人的一句话,将他从空洞的状态中拽了回来。 然后,他便敏锐地感觉到,随着两人的接触,陆潜自身的体温,正在一点一丝地渡到纸新娘的身上。 随着体温的传递,他怀中那具冰凉的身体,也渐渐开始温热了起来。 过了好一会,陆潜将怀中的纸新娘推开,看着她的脸庞,问道: “你是谁?” “相公,我是左丘玲啊。” 陆潜又问道:“你是怎么死的?” 左丘玲道:“相公,是你杀死的人家啊。毫无征兆地就直接扭断了人家的脖子,你真坏。” 陆潜看着她的脸庞,娇俏之中带着一丝的幽怨,就好像,是情人之间微不足道的打闹。 下意识地,陆潜退后了一步,望着左丘玲,认真地问道:“那……你不恨我吗?” 左丘玲听了,收起脸上的笑容,认真地说道:“你是我的相公,我不会恨你。而且,我会永远地忠诚于你。” “嘶……” 陆潜揉了揉僵硬的脸,再度退后两步。 脚下的大地,似乎有种轻微的旋转。 一股莫名的恐慌,直击陆潜的内心。 纸新娘。 这就是纸新娘? 剪纸术? 这就是剪纸术? 在此时此刻,陆潜的内心中,感觉这剪纸术,与其说是术法,更不如说是一种诡术。 诡异的术法。 诡异到,让他有些害怕。 “相公,你怎么了?” 左丘玲察觉到陆潜的异状,走上前来,将他扶住。 她歪着头,仔细地盯着陆潜的脸庞,看了一会,说道: “虽然相公杀了我,但我也可以永生都跟相公在一起了,还是很开心的。” 永生? 是的,以目前看来,或是“永生”。 只要陆潜保住她栖身的纸灵,她就可以永久地呆在里面。 死人不会再老死。 陆潜深吸了几口气,慢慢平复下剧烈动荡中的心绪。 然后,他扶着左丘玲,在篝火旁坐下。 左丘玲扫了一眼篝火,有些恐惧地道:“相公,你注意点,人家怕火烧的。” “嗯。” 陆潜坐在地上,已经完全平复了心情。 他想了想,先问道:“先来说说吧,你为什么会到这里来?” 左丘玲答道:“我到这里,是来找相公你的。” 陆潜道:“你不是被山匪追击,误打误撞来的?” 左丘玲点头道:“是,我那是骗你的。其实山匪也是有的,只不过是我自导自演的一出戏罢了,他们顺手杀了我的随从而已,并没有追击我。” 陆潜奇道:“既然是你导演的,为什么还让他们杀了你的随从。” 左丘玲言简意赅地说道:“为了让他们闭嘴。” 听着左丘玲的话,恍惚之间,陆潜想起了,他初次跟左丘玲见面时的情景: “还没请教,公子的大名?” “陆潜。” “陆潜?这个名字,怎么感觉有些熟悉……” “我家祖孙三代都生活在这里,从没出过远门,更没去过湖柳城。要攀关系,请出门左转。” …… …… 陆潜问道:“你早就知道我的名字,还知道我的住址,也知道我会剪纸术,对不对?” 左丘玲点头道:“是的,相公。” 第47章 剪纸术的来历 听到她肯定的回答,陆潜终于证实了自己的猜测: “你来找我,是为了得到我的剪纸术?” “是的,相公。” 陆潜深吸了口气,道:“那么说说吧,你是怎么知道我的,又是怎么知道我的剪纸术的。” 左丘玲说道:“这件事情,还得从我爷爷跟你爷爷说起。” 陆潜诧异地问道:“我爷爷?” 左丘玲道:“是啊。你爷爷当初,就住在湖柳城,跟我爷爷还是好朋友。后来,不知道为什么,你爷爷离开了湖柳城,搬到了赵家屯。” “我爷爷是什么时候搬离湖柳城的,我是在湖柳城出生的吗?” 左丘玲讶异地看着陆潜,问道:“相公,你都不知道你自己是在哪里出生的吗?” 陆潜脸一板,道:“回话。” “哦……” 左丘玲继续说道:“据我所知,你爷爷离开湖柳城时,还并未娶妻。” “那你是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 左丘玲忽然俏皮的一笑,道:“其实,很多事情,都是我偷听来的。” 这一点,陆潜倒不觉得奇怪。 左丘玲继续说道:“我记得,好像还是我小的时候,你爹来到我家,跟我爹两个人,关在书房里嘀嘀咕咕的,不知道在说什么。我好奇之下,就跑过去偷听,听到你爹生了个儿子,名叫陆潜,还大我三岁。” “然后呢,你还听到什么了,我爹为什么去湖柳城找你爹?” 左丘玲摇摇头,道:“我那时候还小,很多事情也听不明白。后来还是等我长大之后,跟我娘说起来,才知道你的名字,以及你住在赵家屯。” 陆潜道:“这么说,关于我们家会剪纸术的事,你也是从你爹妈那听来的?” 左丘玲点头道:“是。” 陆潜呼了口气,他没想到,这门剪纸术,居然是他们陆家的家传的一门术法。 这么说,他这副躯体的原身、以及他的父亲、爷爷,都会剪纸术? 剪纸术,陆潜练了才不足一个月,关于它的种种神奇,已经是深有体会了。 那么,原身既然祖孙三代都会剪纸术,为何还会一直隐居在这小小的赵家屯里,一直都没有创建什么成就? 更离奇的是,他们三个,都先后丧命了。 尤其是原身,十八岁就莫名其妙死了。 陆潜心里想着,嘴上又问道:“这么说,是你爹派你来,想要从我手上套取剪纸术的?” 左丘玲摇摇头,道:“不是的。我曾经,对剪纸术也很好奇,也曾央求我爹想办法把这门术法给弄过来。但不知道为什么,我爹听了却很生气,还严厉斥责我,让我不要打这门术法的主意。” “哦?” 这一下,陆潜有些迷茫了。 左丘玲的爹是一门之主,跟自己家又有深交。按说,以他的见识,不应该不知道剪纸术的神奇之处。 如此神奇的术法,难道说他一点都没兴趣吗? 还是说,这其中,有什么不为他所知的隐秘或阴谋? 波谲云诡,这其中一定是有什么重大的秘密。 陆潜看着左丘玲,道:“可是最后,你还是来了。” 左丘玲点点头,道:“我是以探亲为名,背着我爹妈偷偷跑来的。” “为什么?” “一方面是因为,我对这门剪纸术本身就有些兴趣……” “另一方面呢?” “另一方面,是因为……我曾将剪纸术的事情,偷偷告诉了施文会,他对这门术法更有兴趣,一直撺掇我来将这门术法弄到手。” “施文会,他是谁?” “他是湖柳郡郡守施衍林的儿子。” “你为什么会听他的话?” “因为……我跟他很要好。我们两家,早有婚约。” “看起来,你很爱他了,是不是?” 左丘玲先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道:“我现在,只爱相公一个人。相公,我跟他还没有成亲,我们也都……都谨守礼法……” 陆潜想了想,又问道:“可是,当初我教你剪小纸人时,我并没有觉得,你对这门术法很感兴趣的样子?” 左丘玲道:“我爹娘以及我爷爷,对你们家这门术法,忌讳颇深,从不主动提及,更没有详细跟我说过。因此……” 陆潜插嘴道:“因此,你当初只见了小纸人收摄生魂的功用,其实也并没有觉得有多了不起?” 左丘玲点头道:“是。更多的,我只是觉得好奇。但单纯就收摄生魂来说,小纸人虽然很便捷,但其实也并不算太高明的术法。 更何况,你都已经教给我了,而我这人又比较懒…… 当然,这门术法,就我个人来说,还是很了不起的。只不过,学起来似乎着实有点费事。” 陆潜又道:“然后,你今晚见我施展火鸦和老虎,发现我的剪纸术还有诸多威力很大的纸灵,就又来了兴趣?” “是的,相公。” 听左丘玲说完,陆潜仰起头,陷入了沉思之中。 这么说,在这世上,知道剪纸术的存在,并且也知道他陆潜会剪纸术的,至少有左丘玲的爹娘爷爷、和湖柳郡郡守,这两家人。 不知出于何种原因,跟他们陆家看起来似乎交情颇深的左丘家,对他的剪纸术并不是太感兴趣。 但湖柳城郡守施家、至少是施文会本人,对之却兴趣浓厚。 陆潜继承了“陆潜”的身体,但并没有继承他的记忆,因此,对他们家祖孙三代的过往,近乎一无所知。 甚至于,他父亲和爷爷的姓名,他都不清楚。 他只知道,“他“的爷爷和父亲,都早早死了。 而原身,更是十八岁就死了。 死亡原因,他都不清楚。 陆潜穿越来时,就在自家床上躺着。 而后来通过跟村里人的接触、尤其是他的邻居玉芬婶,陆潜大概能够确定,原身既没有受伤、也没有生病,很可能是在半夜暴毙的! 他穿越来的这一个月,曾经多次旁敲侧击地,从玉芬婶等人口中套出来不少话,基本上可以确信,至少在外人看来,原身身上并没有发生什么特别奇怪的事情。 因为没有线索,陆潜当初就暂时将调查原身死因的事情按了下来。 然而,如今看来,不但是原身的死因,他父亲和爷爷的死因,他也必须要搞清楚了。 他爷爷当初莫名其妙地离开湖柳城、迁居到赵家屯,也是一个谜。 这些事情,他必须要搞清楚。 而想要搞清楚这些事,赵家屯,他是必须得回去的! 但是,祝士衡知道他在赵家屯的住址,这一点很麻烦。 从祝士衡的过往经历推断,他在武技修为上,应该不会有太高的造诣。他的强项,应该也是在诡术上。 对于诡术,如今的陆潜,也未必就会怕他。 等天亮了,先去一趟王家营吧,做一些准备。 陆潜一边想着,目光不经意间落到左丘玲的尸体上。 今天发生了太多事情,让陆潜的精神很紧张,因此他一察觉到左丘玲不对劲,就立刻动手了。 冲动是冲动了些,但结果也并没有做错。 先下手为强,总好过后下手遭殃。 左丘玲循着陆潜的目光,也看向自己的尸体。 两个人默默地看了一会,陆潜开口问道: “你的尸体,该怎么处理,你有什么想法吗?” 第48章 骑驴老头 月已落山。 东方的启明星,开始变的耀眼。 熊熊的篝火,也将燃尽。 没有趁手的工具,陆潜只好用木棍和石头,在山脚下掘了一个浅坑。 陆潜左右看了看,依山傍河,此间的环境还可以。 “相公……” 看着东方露出一丝鱼肚白,左丘玲轻唤了陆潜一声,脸色有些紧张。 她只能做夜新娘,白天不能现身。 陆潜走过来,双手按在左丘玲的肩上,双目直视着她的脸,道:“放心,只要我活一天,我就会保着你。” “嗯。” “晚上再见。” 陆潜说完,双手抓起左丘玲的肩膀,往上一提。 一个“大活人”,倏地变成了一张剪纸人。 陆潜将她折叠起来,收入怀中。 隔着衣衫,陆潜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胸口里装的纸新娘,他的心头,仍旧挥不去那一种诡异的感觉。 陆潜越来越觉得,这个世界有点毛病。 非但有毛病,恐怕病的还不轻。 篝火已冷。 陆潜小心地收拾起左丘玲的尸骨,埋葬。 夜色褪去,晨曦已现初光。 四下里一片灰蒙蒙的颜色。 灰蒙蒙的山路上,一个骑驴的老头,不知在何时出现,踱到了陆潜身后。 老头停下驴子,就在驴身上坐着,默默地看着陆潜。 看了一会,他突然开口问道:“年轻人,你在做什么?” 陆潜拍了拍双手,掸了掸身上的土,回头看向老头。 这老头身材矮小,须发皆白,看起来怕不有七十岁,全身上下,瘦的只剩下皮包骨头,全身加起来恐怕也没六十斤重。 而他胯下的毛驴,同样瘦弱不堪。 不过,这老头的精神看起来很不错,身体也还算硬朗。 陆潜拱了拱手,道:“安葬一位故人。” 老头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从毛驴上跳下来,往一旁的木屋走去。 陆潜见状,目中精光一闪,开口问道:“老丈,这么早,您来做什么呢?” 老头走到木屋门口,双眼正盯着木门上的神荼郁垒看。 他听到陆潜的问话,脸上登时露出苦相,叹息道:“唉,我这一把老骨头了,大清早地还得赶来收货。” “收货?” 陆潜登时想到,屋里站的那些楦草人。 老头抱怨地吐槽了一句,摇了摇头,然后回转身,拉开了木门,走了进去。 陆潜走上前去,先将贴在门上的神荼郁垒收起来,然后往屋里看去。 屋门没关,但屋里特别黑,只隐约能看到些人影。 老头进屋后,果然奔着那些楦草人走去。 只见他来到第一个楦草人前,伸出干枯的手,就去脱他的衣服。 他将这人身上的衣服,扒了个精光,然后弯下腰,一只手抓住这人的一只腿,突然将其倒提起来。 老头的身高,只刚刚到这个楦草人的胸口,即便是提着腿将他倒拎起来,它的脑袋也拖到了地上。 他嘴里嘟嘟囔囔的,也不知在抱怨着什么。一边抱怨着,一边将另一只手伸进楦草人的嘴里,掏了起来。 从楦草人的嘴里能掏出来的,自然只有稻草。 他掏一会稻草,然后拎着楦草人抖了抖,再继续掏。 随着他掏出来的稻草越来越多,楦草人的身体,也越来越扁。 最终,当他将楦草人身体里的稻草完全掏干净了,这个“人”,也只剩下了两张皮。 老头将楦草人的人皮铺在地上,然后蹲下身子,将人皮像卷布一样卷起来。 卷完了一个后,他将卷好的人皮放在地上,站起身来,又走向下一个楦草人。 看样子,他是准备将这些楦草人都掏空了,卷起来带走。 这就是他的“货”了。 这老头进门之时,曾跟神荼郁垒正面对视,而这两位门神,却没有丝毫反应。 看样子,这老头应当不是妖邪恶鬼之流。 但是……他看起来,无论如何也不像是一个正常人。 陆潜的内心里纠结了一下,最终还是用精神力覆到双目上,向老头看去。 精神力覆盖下,他眼中的老头,并没有发生什么变化。 只不过,他的周身,多了一圈淡淡的、浅黄色的光芒。 如果他是妖的话,他的身上,应该会发出青色的光。 但这浅黄色的光芒,代表着什么,陆潜却不清楚了。 不过,无论如何,这老头不是正常的人类,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年轻人,在背后偷偷看人,可不好。” 陆潜心中微微一惊,他居然察觉到了自己的精神力注视。 他连忙撤去了双目上覆盖的精神力,然后道歉道:“抱歉,是小子唐突了,老人家您别见怪。” 老头“嘿嘿”一笑,道:“不怪,不怪,我一个入土的老头子,见什么怪?” 他一边说着,一边缓缓转过身来,看向陆潜,干瘦的脸上,露出一丝奸诈的笑容。 正当陆潜感到不解时,老头伸手一指某个楦草人,开口道:“不过,这两件货物,是你弄坏的吧?” 他伸手所指的,正是昨晚被陆潜剖开肚皮的两个楦草人。 陆潜不明白他的用意,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说道:“老丈,您是什么意思呢?” 老头听了,将脸一板,不悦地道:“损坏了别人的东西,自然得赔啊。” “呃……那您看,要怎么赔呢?” 老头眼珠一转,道:“我看你这小子也怪懂礼貌的,我老人家也不为难你,就算你一两银子一个吧。” …… 陆潜怀疑,这老头是不是能看穿自己。 他身上,不多不少,刚好只有二两银子。 这还是他在祝家得的赏赐。 陆潜撇了撇嘴,苦着脸道:“老丈,您可真会要。” 老头奸笑两声,伸出手来,道:“别废话,给钱。” 陆潜看着这个干瘦的小老头,忍住一掌糊他脸上的冲动,乖乖地掏出那两小块还没捂热的银子,双手递到他的手上。 老头掂了掂手中的银子,立刻笑了,笑得一双闪着精光的双眼都眯成了一条线。 “不错不错,你这个年轻人,很不错。” 一边说着,他从怀里掏出来一个黑乎乎的、不知道多少年都没洗过了的小口袋,将新收的两小块银子装进口袋里,然后珍而重之地将小口袋揣进怀里。 “诶,年轻人,别光傻站着,搭把手来……” 老头刚收完了钱,就招呼陆潜过来干活。 陆潜立刻抢了上去,道:“好嘞。老丈,咱这工钱是怎么算啊?” 老头一听,一张脸登时拉成了驴脸,他一把抓住了陆潜的手,将他推回去,忿忿地道: “怎么了,怎么了,干一点活就要工钱?亏我还看你小子像个好人,去去去,一边去。” 陆潜立刻就势退了出去。 老头又独自开始干了起来,一边干一边嘟嘟囔囔的:“现在的年轻人,越来越不知道尊敬老人了。唉,真是世风日下……” 陆潜退出屋子,立刻扭头就走,走出了百十来丈,直到那间木屋消失在了视野中,他才站住脚步,掏出一张奔马纸灵,丢在地上。 那张奔马图样的剪纸,落地之后,身体立刻长大,变成了一匹真模真样的高头大马。 陆潜上马,立刻直奔王家营而去。 骑马果然比走路快多了,不多时,陆潜便来到王家营村外。 他看了看四下里无人,当即下马,将奔马收起,揣进兜里,然后信步往村中走去。 ----------------- ----------------- ps:这两天,可谓是饱受评论区轰击。 左丘玲生前一堆人骂,“死后”又一堆人骂,我好像把两边都给得罪了。 这本书从一开始似乎就受到了很大的争议,很意外。 关于评论: 对一本书的人物和故事,每个人都有不同的看法、甚至截然相反的看法,我感觉这很正常。作者也不宜什么都写得特别细特别满不留一点白。 不过,透过一些评论,我也隐约能感觉到,好像有一部分人,其实并不太喜欢看作者创造的故事和架构的世界,只是喜欢看自己想要的、或者自己能够很容易理解的故事和世界。 这一部分,我不知道有多少。我争取努力靠拢吧,但也不能完全靠拢,毕竟没有一个故事或一个角色能让所有人都满意。 然后,关于近期的剧情,稍稍解释一点: 有的作者喜欢平铺直叙,顺序展开;我个人习惯先抛结果,倒叙阐释缘由。看过我上本书的朋友应该都理解,新朋友可能会感觉突兀、甚至于无法接受。 我想,这只是行文习惯的不同,我个人喜欢一些强冲突的转着。如果大家都不喜欢,我只好等下本书里再改掉这个习惯了。 最后,求票! 很意外,居然只上了一轮推荐就断推了! 我还一直感觉成绩不错,追读挺多的。 看来是别人的追读更多,还是把咱给挤下去了。 只好下周等复活了,拜托各位大佬尽量每天都能追读一下,尤其是周二的章节一定要追读。 太难了。 第49章 河神庙 此时,晨阳刚刚升起,王家营村里的一座座房子里,炊烟袅袅升起。 折腾了一夜,陆潜也有些饿了,可惜今天不是赶集的日子,街上没有卖馄饨之类的小摊。 集市街上,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 王二姐的豆腐摊,也闭着门。 陆潜走了大半条街,才看到一家卖烧饼的铺子开着门,赶忙上去买了两个烧饼填肚子。 其它的铺子,几乎都关着门。 买了两个烧饼,陆潜已经身无分文了。 原本他有二两银子,本想着去王记粮铺把欠账当了、然后再买点米,缩到一个地方练剪纸术。 可惜,天不遂人愿。 那该死的老头。 到现在,陆潜也没想明白,那老头是个什么东西。 原本,陆潜还以为他可能跟王二姐有些瓜葛,也是个妖精,结果竟然不是。 也不是鬼。 似乎也不是人。 难道是……神? 山神? 土地爷? 一想到这里,陆潜就有一种荒诞的感觉。 妖鬼遍地,这世上要是真有神,那才是见鬼了。 想到王记粮铺,陆潜突然间想到了他的邻居,那个寡妇。 想到那个寡妇,他就想到了她的丈夫王有财。 那个猪妖。 它曾经说过,它在村东的河神庙里藏了十两银子。 十两银子! 陆潜立刻心动了。 正好这大清早的,人们都还没出门。 大白天,鬼怪也不会出来活动。 想到这里,陆潜一边啃着烧饼,一边往东走去。 出了王家营村向东,正是陆潜日常来赶集时走的路,他最熟悉不过。 向东走了大概有十里,站在大路上往下看。 路边是一道斜坡,斜坡下面是一条河。 河边,斜坡上,有一座小庙。 陆潜左右看看,四下里无人,便迈开腿往那座小庙走去。 这座庙确实不大,而且破败不堪,早已荒废掉了。 实际上,现如今几乎已经没有人去拜庙烧香了。 老百姓也不傻,求神无用,又何必去求? 这座庙之所以能够存在,是因为人们懒得过来拆。 一座庙,一扇门,两扇窗。 两个门扇,已经丢了一个,剩下的一个半开着。 庙里的空间不大,一眼便看到,正对着门口立着一尊神像,神像的身上已经沾满了蜘蛛网。 这是一尊少见的、站立的神像。 泥塑的人形站像,身上穿着少少的衣服,只遮住了重点部位。 双眼大如铜铃,加上一张血盆大口,就占据了大半张脸。 它手中拿着一柄鱼叉,脚踏波浪,怒目前视。 陆潜对这个世界的神明并不了解,因此不知道这河神造型的来源。 他也不关心。 除了这尊神像之外,庙里便没什么物什,只扔着少量的杂物。 地板上,还遗留着几尊便便,也不知是谁的杰作。 陆潜伸手捂住口鼻,踏进庙里。 进入屋里,他就往东北角望去。 墙角下,堆着一小堆杂草、烂木头之类的东西。 他走过去,将杂物拨开,便看到墙角下,有一个不大的坑。 坑内空空如也。 陆潜登时一愣,居然被别人捷足先登了? 难道说,是茂昌县的捕快,最终捉住了猪妖王有财的精魄,逼供逼出了藏银的位置,这十两银子被他们起走了? 这倒很有可能。 果然,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有道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 人越倒霉,就越是倒霉。 没奈何,陆潜只得起身离开。 然而,当他刚刚走到门口、还未出门时。 他的耳边,忽地听到,一阵极小、极细、几不可闻的窃笑声。 若非他的精神力远胜于常人,根本不可能察觉到这笑声。 而且,这笑声之中,似乎带了一丝嘲弄的意味。 陆潜霍然回头。 庙里的空间很小,除了一座神像,根本不可能再有能藏人的地方。 陆潜只扫了一眼,就将注意力放到了神像身上。 神像的外观,没有任何变化。 只是它的一张脸……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陆潜只看了它一眼,就有一股忍不住上去将它抽烂的冲动。 他绕着神像,走了一圈,仔仔细细地将它打量了一遍。 这是一尊泥塑的神像,身上的彩绘已经掉了大半,露出里面的一层光滑的外壳。 可见,虽然这只是一座极其普通的河神庙,但这尊神像的做工还是可以的。 它的外表虽然有些陈旧,但是很完整,身上几乎看不到任何缝隙。 陆潜看了一圈,也没在它身上发现有任何可以藏入或者藏物的地方。 难道说,是自己幻听了? 以陆潜如今的修为,幻听这种事情,几乎不会发生在他身上。 然而,里里外外地观察了数圈,他都没有发现有任何异常存在。 无奈之下,他也只好离开。 陆潜的脑后虽然没有长眼,但是精神力感知覆盖出去,对于身后发生的事情,他也能够了解一二。 就在他又踏足到庙门口的瞬间,他忽然感觉到,身后的神像,面部似乎发生了某些变化。 这一次,他虽然没有听见笑声。 但是,他隐隐地,好像感受到了有一张笑脸。 嘲讽的笑脸。 陆潜霍然回头。 神像的脸,依旧如初。 陆潜盯着神像的脸看着,向前踏出一步,忽然一拳,击在神像的肚子上。 “嘭”的一声,神像的肚子就被击破了。 随着泥块,有一锭白灿灿的东西,就掺杂在泥块之中,一起滚落。 陆潜弯腰看去,便看到一锭雪白的银元宝。 他将银元宝捡起来,仔细看了看。 这只银锭,显然质地很好。 元宝的底座上,还打了一道钢印。 钢印上,写了四个字: 茂昌县制。 即使是陆潜,一眼也能够看出来,这银锭大约就是十两重。 茂昌县的库银,十两。 这不是老猪王有财藏的那锭银子,还能是什么? 只是,王有财明明是说,将这锭银子埋在了庙内的东北角。 可是,它却偏偏出现在了神像的肚子里。 更加诡异的是,神像的肚皮,并没有任何被破开——又补住的痕迹。 那么,这锭银子,是如何放进神像肚子里去的? 陆潜抬起头,看着神像的脸。 他的脑海中,突地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随即,他又摇了摇头: “这世界上,不可能有神。” “真有神存在,那就没天理了。” 他攥起银元宝,转身出门。 来到河边,陆潜寻了一块相对较为平整的石板,将银锭放在石板上。 然后,他用精神力灼烧照射到银元宝上。 不大一会,银元宝就开始融化,慢慢地变形。 最终,整锭银子,瘫软在石板上,变成了一片。 陆潜操起刀,将变成了片状的银子,剁成了三四十块。 官府的制银,就算他敢花,也没人敢收。 因此,也没有哪个傻帽会拿着官府制银的银锭出去浪的。 这种银子,想要处理,也简单的很,融了就行。 陆潜舀起河里的水,将一块块碎银浇凉了,然后才收起来,揣进了兜里。 当他再度回到王家营时,炊烟已熄,街上的行人也多了起来。 王家营是本地最大的村子,比祝家庄还要大得多,人口也比之多得多。 当然,像祝士衡那种财主,王家营村就没有能与之相比的了。 陆潜直接来到王记粮铺。 铺子似乎是刚开门,老板王根申正坐在柜台后面,眯着眼似在睡回笼觉。 也不知昨晚他干什么了,如此操劳。 “王老板——” 陆潜喊了一声,王根申立刻惊醒过来,张开眼一见是陆潜,又懒洋洋地躺了回去。 然而下一刻,他蹭地站起来,望着陆潜道:“是你小子啊——” 第50章 李寡妇家 陆潜笑道:“是啊。” 王根申立刻探过头来,瞪视着陆潜道:“你是不是在我这里赊米了?” 陆潜点了点头,道:“是啊,我当时就告诉你了。你还说,让我自己去称……” 王根申一手拍额,怪叫一声,道:“诶呦,总算是找着了……你可不知道,这么些天,我被我婆娘训得……” 陆潜觑了他一眼,道:“我可是提前告诉你了的……” 王根申手抚着额头,一脸痛苦的表情。 听到陆潜的话,他立刻伸出手,道:“废话少说,还钱。” 陆潜也不跟他废话,直接抛出一块碎银给他。 “嗯?” 王根申看了一眼柜台上的碎银,狐疑地打量了陆潜几眼。 这陆潜是什么穷样,他可是一清二楚。 这小子,从哪搞来的银子? “你……打哪发财了?” 陆潜苦着脸道:“发什么财,就这么一小块银子,你也能放眼里?” 王根申啧啧两声,还是收起银子,拿秤约了约,一边说道:“我给你找钱,还是……” 陆潜摆摆手,道:“剩下的,给我秤些米面、麦子和菜籽。” “嗯。”王根申秤好了银子,一边给陆潜准备东西,一边说道:“你准备种子早了点啊,幸亏我这有。” 陆潜随口说道:“早种早有收成。” 王根申睨了他一眼,撇嘴道:“就你这……趁早还是别种地。” 他称好了东西,分别装了几个小口袋,一并递给陆潜。 陆潜却不忙着收起,而是问道:“根申哥,我想在你们村租间屋子,住上几日,你看有没有空闲的房子?” 王根申一听,立刻来了兴趣,凑上来问道:“咋了,被你们村哪个小寡妇‘缠’上,脱不开身了?” 他说到“缠”字时,还故意加了个重音。 陆潜摆摆手,道:“嗨,别提了。” 他只说了个“别提了”,却不往下展开说。 王根申“嘿嘿”一笑,似乎不必陆潜来说,他就已经脑补好了后面的剧情。 皱眉稍思了一下,王根申眼睛就是一亮,一手拍案,道:“你别说,还真有。” “哦,谁家?” 王根申往自己旁边,努了努嘴。 陆潜循着他嘴角指的方向,看向了他旁边不远处的一座宅子,愕然道:“王……王有财家?” 王根申冲他挑了下眉,补充道:“李寡妇家。” “李寡妇呢?” “当然是被官差抓走了。嘿,偷盗库银,估计很难回来了。” 这李寡妇,最终还是被官差抓走了。 不过,陆潜也并不感到意外。 只是…… 陆潜冲王根申问道:“这行吗?” 他的意思是问,他们家没有别人了吗? 王根申道:“行啊,这家就算绝户啦。你只管放心住,我去跟村长说,保准便宜,反正空着也是空着。” “好。” 住这寡妇家里,更好。 说罢,陆潜又掏出一块碎银,交给王根申。 “呦呵?” 这下王根申真有点诧异,他掂了掂那块碎银,道:“你要住多久?” 陆潜道:“先住着,银子也在你这存着,等我不住的时候再说。” 王根申点了点头,还是当面将银子称了一下,道:“八钱。你去吧,只管住,她家里什么都有,铺盖你都不用准备。” 说完,王根申低头找了一下,找出来一串钥匙来,交给陆潜,道:“给,她家钥匙都在我这呢。” 陆潜招呼了一声,取了几个口袋,扭头就走向李寡妇家。 一座大院,一排瓦房,一间配房。 院中的一切,跟陆潜上次见时,并没有多大区别。 只是屋子里,翻腾地有些乱。 陆潜简单收拾了一下,最后来到正屋。 屋子里,迎面便是那个大炕。 床铺有些凌乱。 看到这张床,陆潜立刻想起来,当初躺在床上的那口猪。 他的脸上,登时露出了厌恶之色。 陆潜将炕上的铺盖被子一股脑撤了下来,丢在一边,然后去柜子里,翻出一套新的来,重新换上。 收拾停当后,这便算是他临时的家了。 这李寡妇的家,看起来还算殷实,比陆潜自己的破屋强一些。 收拾停当后,陆潜放下箱笼,只将纸灵都抽出来,贴身装好。 然后,他又拿起从祝家抢的两把钢刀,用布包了打一个包裹,背在身上。 王家营,有全镇唯二的一家铁匠铺。 陆潜出了门,就直奔铁匠铺而去。 陆潜剪纸为生,从不种田,因此也没光顾过铁匠铺,跟铺子的老板并不熟悉。 村子里的铁匠铺,大多数都只打造一些农具。 当然,在这乱世,刀、枪、甚至是箭簇,也是很多人都需要的。 “老板,能不能帮我打一把剑?” “剑?” 民间练刀的、练枪的,远远多于练剑的。 因此,陆潜这要求,让铁匠登时一愣。 铁匠看了陆潜两眼,沉思一番,道:“能。但是,剑比较费事,要贵一些……” “多少钱?” 铁匠想了想,然后伸出五指,翻了一下,道:“一把上好的剑,至少也要十两银子。” 又是十两? 铁匠又补充道:“当然,你要是要铁剑也行,那就便宜多了。” 陆潜摆摆手,道:“就要钢剑。” 说罢,他解开背上的包袱,将两把刀丢出去,道:“这两把刀抵给你,能抵多少钱?” 铁匠拿起刀看了看,脸上露出一抹讶色,道:“这刀不错……嗯,这两把刀,可抵一把剑。” 陆潜听了,点点头,摸出一块银子,递了过去,道:“劳烦师傅费心些。” 铁匠接过银子,有些惊讶。 他干打铁这么多年,只见过砍价的,还是头一次见自己加价的。 不过,他马上就明白了陆潜的意思,当即收起银子,道:“好。我用最好的铁,尽我所能,打一把好剑给你。” 听到这句话,陆潜终于满意地点了点头。 “需要几天时间?” 铁匠沉吟了一下,道:“三天。三天后,你来取剑。” “好。” 回到家里,陆潜对自己接下来的日程,做了些安排。 如今有几两银子垫着,陆潜暂时不用为吃饭发愁。 以后,每天一早一晚剪纸,各二十张。 其余时间,则用来苦练灵武拳。 纸灵威力强大,但这解决不了陆潜自身脆弱的问题。 不是什么事情、在什么场合下,都是可以用纸灵解决的。 如果是在猝不及防的情况下,受到突然袭击。以陆潜原先的身手和反应速度,连纸灵都来不及掏出来,就会死翘翘了。 因此,武技还是要用心去练的。 他如今的灵武拳虽然已经升到了大成境界,但是对这拳法的运用经验、以及自身体格的增长,还是要靠他自己再多加锤炼的。 当然,比之从头练起,他这点锤炼的时间,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了。 到了晚上,陆潜犹豫了一下,还是将左丘玲的纸新娘掏了出来,放在地上。 如同上次一般,纸新娘一落地,立刻膨胀起来。 眨眼间,一个活蹦乱跳的左丘玲,就出现在他面前。 左丘玲看着陆潜,灿然一笑,道:“相公,一天不见,人家好想你啊。” 陆潜看着她,同样一笑。 看到他的笑脸,左丘玲笑得更灿烂起来。 陆潜突然想到一件事情,好奇地问道:“白天一天……你都在哪?” 第51章 鬼修(求票) 左丘玲道:“我就一直呆在相公的怀里啊。相公的怀抱,好温暖。” 说完,左丘玲转了个身,四下里扫了一眼,突然“咦”了一声,道:“相公,咱们搬新家了吗,这是哪里?” 陆潜点点头,道:“王家营,我新租了个房子。” 左丘玲眨了眨眼睛,道:“相公是担心,那祝士衡会找到你原来的家里去?” 陆潜点点头,道:“一时半刻,想必他也找不到这里来。” 这一天里,陆潜多次查看神秘画轴,潜能点一直都没增加。 也就是说,祝家老太爷、和游水山的那位“秦师妹”,俩人在棺材里,被神火飞鸦灼烧,一直都没死。 一天过去了,想必神火飞鸦的火焰,早已熄灭了吧。 陆潜对左丘玲道:“你自己玩吧,屋子里很安全。我去做饭。” 李寡妇的家,北屋是一排联排的瓦房,不用出屋,穿过侧面的一间小门,就是厨房。 厨房里,锅碗瓢盆一应物什俱全。 左丘玲神色一暗,道:“相公,我好没用,饭都不会做。” 陆潜笑道:“你那么怕火,做什么饭。” 左丘玲听了,嘟起了嘴。 陆潜来到这个世界,烧火做饭早就习以为常了。 不多时,香气弥漫。 左丘玲被这股香气吸引,钻了进来,道:“相公做的什么饭,好香啊。” 一边说着,凑到陆潜身旁,使劲闻了闻。 陆潜看了她一眼,忽然说道:“你能吃饭吗?” 左丘玲听了,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摇了摇头,一张小脸登时垮了下来。 她吸了吸鼻子,道:“好怀念相公做的鱼啊。” 陆潜听了,心中一动,道:“简单。” 说罢,他走出厨房,抄出自己剪纸的家伙,很快就剪了一条银鱼出来。 然后,他将银鱼放入盛水的木盆里,一尾肥鱼,就在水中游了起来。 左丘玲见了,不由得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像个小馋猫一样。 她突然蹲下身子,伸手将银鱼抓起来,凑到嘴边,张嘴一吸。 她的一张小嘴,“呲溜”一下,居然就将整条银鱼吸进了肚子里。 几乎只用一口,就吞掉了整条银鱼,左丘玲砸吧砸吧嘴,眼巴巴地看着陆潜,道: “好吃。相公,还有吗?” 陆潜有些讶异地看着左丘玲,她还真能吃鱼? 他心中一动,双眼盯着左丘玲,问道:“你……有没有感觉到自己,有什么变化?” “变化?” 左丘玲呆了呆,道:“肚子饱了些……咦,我好像……好像感觉我的魂体,更加凝实了些。” 陆潜脸色微微一变,又问道:“变化大吗?” 左丘玲稍微感应了一下,点头道:“很大。我感觉我的魂体,各方面都加强了许多。” 陆潜听了,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剪纸银鱼,可食用。 他吃了银鱼之后,虽说对身体也有增益,但是效果……似乎并没有那么大。 难道说,他搞错了,这剪纸鱼,其实并不是给人类吃的,而是转给魂体吃的? 左丘玲同样想到了什么,一双大眼睛,突然闪出亮光来。 很显然,她也明白了过来。 陆潜问道:“你以前听说过鬼修吗?” 左丘玲摇摇头,道:“没听说过。” “嗯。” 陆潜沉吟了一下,道:“没事,回头我帮你搞鬼修的功法来,到时候你可以尝试一下。” “真的吗?” 陆潜点了点头,道:“当然,你忘了,祝士衡?” “祝士衡?” “对。这个祝士衡,神神鬼鬼的,他那里,十有八九有关于鬼修的功法。” 左丘玲戚眉道:“找他要功法,只怕不容易吧?” 陆潜道:“事在人为。” 今天,左丘玲吃银鱼发生的变化,突然提醒了陆潜,给他打开了另外一个思路。 这个祝士衡,相貌奇怪,修炼的功法明显诡异得很。 而且,他还把自己的老爹弄成了僵尸,神神秘秘的不知在鼓捣什么。 再加上,祝长青、祝彪这些祝家人,身体所发生的诡异的变化。 这些因素加在一起,让陆潜不得不怀疑,这祝士衡,似乎是正在研究,如何修炼某些鬼修的功法。 甚至于,他已经得到了某些功法。 鬼修功法,只有鬼才能够修炼,人是不可能修炼的。 但是,如果将自己,变得人不人、鬼不鬼…… 亦或者说,通过对自身“鬼化”的改造,或许,能够修炼一些鬼修的功法,也说不定。 从种种迹象来看,祝士衡所做的事,似乎是有这个倾向。 关于他这样做的原因,陆潜自然不得而知。 不过,按照陆潜的这一猜想,他倒是不得不去跟这位祝老爷,碰上一碰了。 这件事也不急,他先潜心修炼,等有了十足的把握再说。 “相公,你真好。” 左丘玲说着,一把扑进了陆潜的怀里。 陆潜伸手,轻抚着她的头发,道:“你既然已经是我的人了,我当然要为你考虑。” “嗯。” 陆潜又去剪了一条银鱼,左丘玲吃了,打了个饱嗝,伸手摸了摸肚子,道:“相公,我好饱,吃不动了。” 两条银鱼,正常得有五六斤了。 左丘玲这性格爱好,还果真是没变。 陆潜吃罢了饭,便开始了日常功课。 现如今,陆潜的摄魂小纸人,有一百五十多张,暂时够用。 奔马一张,够用。 小兔三张,暂时先这样。 仆力小纸人八张。 田亩一张。 神火飞鸦原本还剩二十四张,昨晚和今天早上又剪了二十张,共有四十四张。 吊睛白额二十六张。 明光铠一张。需要再剪一张备用。 纸新娘再剪两张备用。 纸相公零张。算了,也剪一张备用吧,天知道将来有没有用到的时候。 神荼郁垒有两张,其中一张已经贴到了屋门口、一张贴到院子大门上。 嗯,再剪一张备用吧。 剩下的,就均匀地剪了神火飞鸦和吊睛白额。 神火飞鸦的威力自不用说。 而吊睛白额…… 弄百十头猛虎放出去,任谁来也够他喝一壶的。 今天的四十张剪纸剪完,陆潜便盘膝坐在床上,恢复了一下精神。 一个时辰后。 陆潜从床上下来,穿戴整齐。 他内穿明光铠,外面罩了一件长衫,然后将缝制了许多口袋的腰带系上,将所有的纸灵分门别类地装好。 左丘玲见陆潜这副打扮,不禁奇道:“相公……你这是要出门啊?” 陆潜点点头,道:“出去溜达一圈,看能不能撞见几只鬼。” 左丘玲撇嘴道:“怎么,我这只漂亮鬼,还不够你看么?” 陆潜伸手捏起一张仆力小纸人,道:“我要的鬼,是用来做苦力的,你要来吗?” 左丘玲听了,嘴一扁,道:“不要。” 说完,她有站起身来,凑到陆潜身旁,道:“相公,我能跟你一起出去么?” 陆潜头向外一歪,道:“当然。” 左丘玲一听,登时心花怒放,原地蹦了起来。 然后,她搀着陆潜的胳膊,两人相依出门。 此时,月光正亮。 皎洁的月光照在大地上,安静的村庄,没有一丝动静。 宛如一副画卷。 第52章 王祖望家的女儿 王家营。 王祖望家。 北屋。 王祖望老两口,和他们十五岁的女儿,在灯下坐着,满脸愁容。 “咭咭咭……咭咭咭……” 时不时地,门外就传来一阵怪笑声。 以及,令人刺耳的挠门声。 三个人,时不时地望向门口,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愁容。 王祖望神色憔悴,眼圈深陷,叹息一声,道:“睡觉吧,别管它们了。” 他媳妇瞪了他一眼,道:“一群丧东西整晚趴在门口挠门,你能睡得着?” 王祖望叹息一声,道:“睡不着怎么办,就天天晚上跟它们这么耗着?” 他媳妇看了自己闺女一眼,道:“还是早点找个人家,把蓝儿嫁了吧。” 王祖望怒道:“我没找么,是我没找么?” 闺女王小蓝听了,立刻摇摇头,道:“爹,我不嫁,我不嫁给狗剩。他又穷,长得又丑,个子还矮……” “不嫁?你不嫁……你不嫁干脆就把我们三口全都扔出去喂鬼,一了百了。” 王祖望媳妇叹了口气,道:“他爹,狗剩这孩子,别的咱都可以不嫌弃。但是……你就算是把女儿嫁他,等到成亲的那晚,还有‘讨喜鬼’这一关呢,他能找着陪婆?” “他找不着,他找不着……我给他找。总好过丧死在家里……” “唉……那也行吧。要不闺女,咱就嫁了?” 王小蓝使劲摇着头,道:“我不嫁,我不嫁,我死也不嫁给狗剩。” 王祖望恨铁不成钢地看着闺女,道:“你当我不知道你想嫁谁么?就你这样,长得又丑、吃得又胖,懒得跟猪一样。你想嫁,你想嫁也得人家肯要你。 再过上几年,等你脸上再长出那些个丧东西来,就是狗剩……就是狗剩都不要你了……” “爹,你……呜……” 王小蓝气得哭了出来,眼泪从一双小眼睛里流出来,顺着那张圆圆的、像皮球一样的脸蛋流了下来。 她一把扑进了母亲的怀里,呜呜呜地哭了起来。 王祖望媳妇搂住水缸一样粗的女儿,不悦地白了她丈夫一眼,嗔怪道:“你这老头子,哪有这样说自己闺女的。” 王祖望满脸恼怒地瞪了媳妇一眼,道:“你还说,还不都是你惯的?” 说完,他气得站起身来,伸手指着闺女,道:“你不嫁,你不嫁狗剩就嫁给鬼吧,外面有那么多等着要你呢。” 王小蓝听了,一下子坐直了身体,伸手抹了抹眼泪,看着她爹道:“我就算是嫁给鬼溜子,也不嫁给狗剩。” 说罢,她扭头就向外跑,一把拉开房门,冲了出去,叫道:“来吧,都来吧。” 她这一突兀的动作,骇地老两口面如土色,急忙就往外冲,想要将他们女儿拉回来。 “闺女,快回来,你疯了?” 王小蓝好像是彻底豁出去了,她就站在门口,望着空荡荡的院子,歇斯底里地吼道: “来啊,你们都来吧,来亲我啊……” 她一声喊完,呼哧呼哧地喘起了粗气。 整个小院里,却是寂然无声。 过了一会,居然没有任何动静。 王祖望两口子站在门口,面面相觑。 她媳妇冲着闺女小声道:“闺女,快回来,你被嘬到脸了没?” 王小蓝伸手摸了摸脸,狐疑地摇了摇头,道:“没有,它们没亲我。” “怪事,刚才它们明明都在门口呢。闺女,快点回来,进屋来,咱们再慢慢商量,好不好?” 王祖望此时也没了脾气,同样央求道:“好女儿,快点回来,咱不嫁狗剩了好不好?你让我……你让我再想想办法。” 王小蓝回头看着自己的亲爹,问道:“当真?” “当真,当真,你快回来。” 王小蓝的脸上,这才露出一丝喜色,返身回屋。 通过今天的这一壮举,王小蓝突然间觉得,这些个鬼溜子,似乎也没传说中那么可怕。 她高耸的胸膛,不由得高高地挺起来。 …… 逛了大半个村子,好不容易发现鬼溜子踪迹的陆潜二人,正伏在王祖望家的墙头上,恰好看见了这一幕。 原本,有五个鬼溜子,趴在他们家门口,又是桀桀鬼笑、又是挠门抓窗。 然而,等王小蓝出来后—— 五个鬼看了她一眼,立刻做鸟兽散,退散到了院子四边。 竟没有一只鬼敢凑上前! 看到这诡异的一幕,陆潜跟左丘玲不禁面面相觑。 左丘玲突然“噗嗤”一笑,道:“没想到,这嘬脸鬼也看脸。” 听到声音,院子里的五个鬼溜子,同时扭头望了过来。 一眼看见左丘玲,五鬼的十只黑乎乎的大眼睛,蓦地瞪大。 然后,它们伸出舌头,流着哈喇子,就急慌慌地冲过来。 看见它们这副模样,左丘玲脸色微微一变,有些害怕,忍不住道: “你们……你们干嘛,我也是鬼啊?” 陆潜早掏出五张仆力小纸人,右手五指间夹了四张,左手拇食二指捏了一张,用精神力同时锁定了五只鬼,轻喝道: “收。” 如今他精神力等级提升到了三级,别说同时锁定五个目标,就是十个,也不在话下。 院子里的五只鬼,同时消失不见了。 然后,陆潜手中的五张仆力小纸人,同时抖了抖。 不过,它们并不像摄魂小纸人一样,一直抖个不停。而是只抖了一抖,就安静了下来。 小纸人跟陆潜以精神力相连,透过精神力,陆潜感受到,五张小纸人里,有五道恐惧的怨念。 看样子,仆力小纸人囚禁这种普通的鬼溜子,没有丝毫难度。 见五只鬼被驯服了,陆潜将手中的小纸人收起来,留作备用。 北屋里,王祖望三口,明显听见了院子里的动静。 王祖望媳妇颤颤巍巍地问道:“老……老头子,你听见,听见什么没有?” 王祖望迟疑了一下,道:“好像……外面有人说话?” “还是……是个女鬼?” 听见他们的谈话,左丘玲突然将头转向陆潜,冲他俏皮地一笑,然后纵身一跃,凭空飘飞到了王祖望家屋门口。 随她而去的,还有一股劲风。 或许是,因为他们刚刚进门,忘记了插门。 “呼”的一声,这股急风,竟将门吹开了。 陆潜坐在墙头上,看见这一幕,心中暗道:“左丘玲虽然没有学鬼修功法,但是一些最基本的法门运用,还是无师自通了。 想不到,她在鬼修一道,似乎还有些天赋?” 左丘玲站在屋门外,隔着门、跟屋子里的三个人相望。 她灿然一笑,冲他们招了招手,道:“你们好呀。” 王祖望三人,被突如其来的阴风吹开了门,就吓了一跳。 这时,看到门外,出现一个——貌似美丽的女子。 头上戴着高高的红色凤冠,身上穿着大红的嫁衣。 一身红里,只有一张娇俏的白脸。 那是一张纯白的脸,没有眼睛、没有鼻子、只有嘴。 而且,她身上穿的衣服、头上戴的凤冠,一眼就能看出,是纸做的! 王祖望三人,看到了一个身穿大红纸衣的女人,站在自己的门口,都是一呆。 三个人中,王祖望的胆子最大。 他飞速扫了左丘玲一眼,当看到她脚下时,心头突然一突。 她的脚上,穿了一双娇小的红色绣鞋。 一双脚,并没有踩在地上,而是离地数寸,凭空漂浮着。 月光照在她身上,好像直接穿体而过,没有留下一道影子。 王祖望哆嗦了一下,惊叫道: “鬼呀——” 第53章 左丘玲的诡术(周二求追读) 左丘玲看见三人惊慌失措、乱作一团,“嘻嘻”一笑,然后抽身而退。 她整个人,如同纸片一般,直接飘飞回了墙头。 看到这一幕,就连陆潜,都露出了艳羡之色。 飞行,可以说是每一个后世人的,最大梦想。 陆潜见她飘回墙头上,自己先跳下墙头,落到外面的街道上。 左丘玲跟着飘落,站在陆潜身旁,一把缠住了他的胳膊。 陆潜觑了她一眼,道:“你这是干嘛,想在王家营留下关于你的传说吗?” 左丘玲“嘻嘻”一笑,道:“可以吗,相公?” 看见她一脸可爱的模样,陆潜不禁伸手刮了一下她的俏鼻,笑了笑。 左丘玲缠住他的胳膊,道:“放心,我没有让他们看到我的脸。” 说罢,她的脸突然一变,就在陆潜的眼皮子底下,消失了。 她整张脸的部位,变成了一片空白。 陆潜见状一愣,道:“你这是……什么时候学会的?” “这……不用学啊,我的魂力强了一些,就自己会了……” 左丘玲想了想,道:“这算是……顿悟?反正突然间就懂了。” 陆潜闻言,不由得想起了祝士衡。 他也有一张,镜子脸。 难道说,鬼修功法—— 或者说,所谓的诡术,就是这么来的么? 世间万物,皆有其理;相克相生,存亡断续。 这世界,妖鬼遍地,与人共存。世间长了,碰撞出一些新的东西来,也并不奇怪。 至于这些新东西美好与否,那就不是凡人的力量所能够左右了。 陆潜的心底,隐约有一种感觉。 这个世界,恐怕会发生一些变化。 亦或者,某种变化,正在发生。 夜色已深。 空旷的大街上,没有一个人影。似乎这世界的人,早已丧失了在夜晚出行的能力。 陆潜在王家营的街道上转了两圈,却只收获了七只鬼。 这边的鬼,似乎比赵家屯少一些。 据左丘玲所言,湖柳城的鬼更少。 城外听闻会有一些,至于城中则几乎一个都没有。 他们这个地方,晚上居然会有数量如此众多的鬼溜子公然在街上晃荡,在左丘玲看来,这反倒是一件奇事。 村外的“东西”或许会更多一些。不过,陆潜可不愿冒这个险到村外去。 而且,七个苦力,暂时也够用了。 陆潜携着左丘玲,当即便回到了家中。 重新在门上贴好神荼郁垒,回到房间里,陆潜立刻取出“方田”纸灵,铺在地上。 方田纸灵,展开有五尺长、四尺宽。右侧,是一块接近四尺见方的方正田地。左侧,有一座磨坊,还有一片平整的麦场。 陆潜将五男二女七个仆力小纸人丢在方田上,七张小纸人,立刻“活”了过来,纷纷在纸上站立起来。 然后,陆潜发了一个简单的指令,众苦力立刻就忙碌起来。 他们走进磨坊里,取出犁耙等农具,开始耕地。 陆潜和左丘玲蹲在方田边上,看着这些在方田上忙碌的小纸人,都是一脸好奇和兴奋的样子。 一时间,陆潜想起了前世看过的某部动画。 这些个鬼溜子,估计生前多数都是附近村庄的,它们不会耕田,理论上不可能。 然而,这些人行走在田地上,一个个都是懒洋洋的,一副磨洋工的样子。 尤其是拉犁的两个小纸人,每迈出一步,就好似有千斤之众。 像这样干下去,一块田怕不是要耕种一个晚上? 陆潜见状,不禁皱起眉头。 然后,他从七个小纸人中,挑选了一个最“强壮”的,将它指定成监工。 然后,这个小纸人,立刻兴奋地取出一根鞭子,开始抽打干活慢的人。 这个办法立竿见影,效率立刻高了起来。 等耕完了田,原本平整的纸上,翻起了新鲜的泥土。 甚至,就连陆潜的鼻端,都闻到了泥土的芬芳气息。 “先种点什么呢?” 左丘玲兴奋地看向陆潜,从小到大,她还是第一次看人耕种。 哦,准确地说,是看鬼耕种。 “先种点麦子看看吧。” 陆潜稍加沉吟,立刻就取来一小口袋麦种,将其放在方田上。 然后,立刻就有小纸人走过来,开始播种。 下一步,就该浇水了。 这项工作,只能由陆潜亲自来干了。 按照方田的描述,使用无根水浇灌更佳。 不过,目下没那个条件,陆潜只好用井水。 他打来一瓢井水,然后用手洒在方田上。 也只用了一点点,就浇灌完毕。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方田上,就开始冒出了嫩芽。 然后,这些麦苗,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生长。 不到一个时辰,方田上,就“变”出来一块沉甸甸的、金黄色的麦穗。 陆潜指定的监工还可以,而且明显是种田的老手。 在他的指挥下,将仆力小纸人分成了几波,割麦、打场、磨面、翻耕,播种,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又是一轮新的耕种,开始了。 而同时,一小口袋雪白的面粉,就被放在了麦场边上。 陆潜捏起这一小口袋看了看,有些意外,收货竟远比他预料的多。 当然,总量肯定也没那么多。 不过,一个多时辰就能收割一轮,如果彻夜不停地干下去,一晚上的收货应当也很可观。 跟这些个鬼溜子,陆潜自然用不着客气。 满大街都是鬼,大不了他明天继续出去抓。 左丘玲见陆潜有些困顿,开口道:“相公,你去睡一觉吧,我来看着他们干活。” 她只能晚上出来活动,白天除了睡觉,什么都干不了。 此时,左丘玲正神采奕奕地,摩拳擦掌,颇有要大干一场的样子。 “嗯……那好吧。” 陆潜点头同意,便去床上睡觉。 有这玩意在,今后他至少不用再为吃饭发愁了,也不必在整日吃那些粗粮。 想到这里,陆潜不禁泪流满面。 堂堂一个穿越者,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居然才刚刚能够温饱。 不过,种麦子显然不是陆潜的目的,明天还得出去一趟,弄些药材的种子或者幼苗种下试试,看生长速度如何。 如果药材也能够速生,那他省钱可省大法了。 一边想着,陆潜躺在床上,熟睡过去了。 而这时,有一位不速之客,正在怒气冲冲地赶来。 祂飞到陆潜的家门外,正要凌空飞进院子里—— 陡然,一道强光闪过,形成一面透明的光墙。 祂一头撞在光墙上,直接坠落到地。 第54章 春日 这位不速之客,生得身材高大,身上穿的衣服只兜住了裆,露出黝黑的肌肤。 祂看起来很是健壮,浑身肌肉虬结,一颗大脑袋上,长着两只铜铃般的大眼。一张血盆大口,几乎拉到了两个腮边。 祂从地上爬起来,手拿一根鱼叉,瞪着一双牛眼,怒气冲冲地道: “我是本地的河神,何人胆敢阻拦我?” 四下里,一片静谧。 没有人回答祂。 河神见状,往两边扫了一眼,然后,祂的目光,便注意到了院门。 两扇木门上,贴着一对门神。 河神察觉到这一异状,立刻走过去,来到门口,一脸狐疑地看着两扇木门上的门神图案,诧异地道:“这年头,还有门神在?” 神荼郁垒,都没理会祂。 河神见了,不禁大怒,举起手中的鱼叉喝道:“呔,我是本地的河神,要进这院子找陆潜小子算账,你们又是哪路神仙?” 神荼郁垒,仍没理祂。 “咦,难道这不是门神,只是一幅画?” 河神“哼”了一声,不悦地道:“他奶奶的,还敢糊弄本神。” 说完,祂竟正冲着门,直接硬闯,似乎要从正门而入。 就在此时—— 一只大手,突然从木门上伸出来,一把攥住河神,用力一捏。 “噗”的一声,河神硕大的身子,连一声惨叫都没发出,就直接,被捏爆了。 大手张开,只剩下了掌心里的一缕残灰,随风飞散,不见了。 然后,大手再度缩了回去。 一切,又都恢复了原样,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世间,只是又少了一个微不足道的小神。 …… …… 或许是由于郁垒神荼的存在,陆潜的这一觉睡得很踏实。 他已经有许久没有睡得这么安心了。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朦胧中,他突然感觉到,有一团柔软的冰凉,挤进了自己的怀里。 嗯? 陆潜一下子惊醒过来,霍然张开眼睛。 然后,他便看到,左丘玲不知何时脱了衣服,钻进了他的被窝里。 而几乎在同时,一只冰凉的小手,已经将他握住。 见成功把陆潜吵醒了,左丘玲的脸上,现出一抹害羞的神色,不由得埋下了头,将小脑袋埋进了陆潜的怀里。 这一下,陆潜彻底醒了。 “嘶——” 感受到那一环冰凉,陆潜的身上,不禁起了一层颤栗。 “相……相公,咱们……咱们好像还没有做过……夫妻该做的事……” …… …… 草堂新铺开,春睡日迟迟。 次日,陆潜一觉,直睡到了日上三竿,才醒过来。 他随手一摸,怀中的佳人,却已经不见了。 陆潜掀开被子,被窝里,只剩下了一张跟她几乎等高的纸新娘。 望着这一张薄薄的纸片,躺在褥子上,陆潜不禁有些呆。 过了好一会,他才轻轻地叹了口气,将左丘玲收起来,起身下床。 地上,铺着一张方田,田地已经荒芜了。 七张小纸人,整整齐齐地平躺在麦场上,排成了一排。 而方田的旁边,则多了一大堆物什。 一大袋面粉,足有大几十斤。 另外,地上还堆放着各种青菜,满满地摆在屋子的一角。 看到这一幕,陆潜的嘴角,不禁勾起一丝笑容。 这一晚上,看来收成还不错。 这个左丘玲,还是很能干的嘛。 陆潜扫视了一圈左丘玲昨晚的战果,满意地点了点头。 然后,他蹲下身子,准备收起方田。 鬼不能在白天出现,只能等到晚上再干活。 然而,当陆潜的指尖,刚刚触到方田的边缘时,他突然一愣,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他的目光,看向了躺在麦场上整整齐齐的七张仆力小纸人。 陆潜突然发现,他失去了跟这七张小纸人的精神力联系。 而那七张小纸人,则看起来像是普通的剪纸一样,再没有丝毫灵性。 陆潜有些诧异,他捏起一张小纸人,仔细看了看。 突然,他明白了过来。 七张仆力小纸人,居然全都,“死”了! 陆潜的目光,又转向了方田之外,那些丰硕的战果。 他恍然大悟。 这七张小纸人,怕不是一刻不停地干了一晚上,都给累死了吧? “左——丘——玲——” 陆潜几乎从牙缝里,喊出了这三个字。 诚然,满大街都是鬼。 但是,耗材也不能这样消耗吧? 怪不得,这小妮子,昨晚将近凌晨时,偷偷地钻进了自己的被窝,像一只小猫一样的温顺。 原来是闯祸了! 陆潜以手扶额,有些头疼。 他为什么会将这件工作、交给一个这么不靠谱的人去干? 看样子,他今天白天不但需要出去找药材的种子和幼苗,晚上还得继续出去捉鬼。 算了,七只鬼而已。 陆潜决定,今天晚上得多捉一些回来,也好让它们轮轮班。 要是有小纸牛就好了,耕田这活,确实有些费人。 可惜没有。 陆潜将方田收起来,去准备早饭。 至于那七张死掉的仆力小纸人,已经变成了废纸,直接丢进了灶火里。 又是新的一天。 吃罢了早饭,陆潜先剪了十五张仆力小纸人,加上他原本剩下的一张,足有十六张。 八个人一组,耕这一块田足够了。 这时,陆潜突然间反应过来。 七个人干一块田,一晚上,就算都是些弱鬼,也不至于都给累死吧? 这左丘玲,昨晚到底干了什么? 今天晚上,得好好审一审。 然后,陆潜还是剪了五张银鱼。 银鱼既然对左丘玲有用,陆潜自也不吝喂养一下这个小馋猫。 嗯,顺便自己也可以吃一条。 陆潜猜测,精神力等级提升,或许剪出来的银鱼也跟之前不同了。 忙完这些之后,陆潜来到院中,开始练拳。 做完了例行功课,已经到了巳时近末。 陆潜简单冲洗了一下,然后找到纸笔,写了几张药材的清单。 这份药材清单,来自于左丘玲,有服用的,也有进行药浴的,对于锤炼身体都有很大的好处。 陆潜没有将所有药材都写在一张纸上,而是将其打乱,分在三张上面。这样,药方即便给了别人,旁人也看不出他是要干什么。 王家营没有药铺,最近的药铺,也在县城上。 不过,村子里有一个郎中,他自家就有一块药田,种药材已经多年了,从他那里,陆潜或许能找到自家需要的东西。 除了郎中外,村里还有许多采药人,他们或许知道一些药材的分布地。可惜的是,陆潜不知道村里都是谁擅长采药,只好先找郎中问问了。 收拾好东西,陆潜便出门去了。 这个时间,人们大多都在村外的地里劳作,街上没什么人。 当然,这也是陆潜选择这个时间出门的原因。 王家营的郎中,是本村人,同样姓王。 他的住处,陆潜还是知道的。 第55章 药方 陆潜跑了三个村,奔波了一圈,还是没能将一张药方所用的草药凑齐。 这本也在情理之中,乡村里面,不论是郎中还是采药人,都只会采集一些日常所需的治病的草药。而左丘玲给的药方,却是用来增强健体的。 山野小民,自然消费不起这种药。 而陆潜身上所剩的银子,则一下子就见底了。 一夜暴富不容易,一夕返贫却很轻松。 看样子,想要凑齐这些草药,还得往城里去一趟。 日落西山,夜幕降临。 各家早都在日落之前,早早吃了饭。 这个时代,没有网络和手机,晚上又不能出门。 村子里的人,夜生活极度匮乏。 除了一些最原始的枯燥运动,别的好像也没什么娱乐项目可干。 酉时还没过,多数人家都已经熄了灯,整个王家营,早早就进入了梦乡。 只剩下淡淡的月光,为熟睡的古村盖上了一层薄被。 不过,陆潜自然是例外。 左丘玲一放出来,就兴奋地向陆潜扑来。 一双眼睛,都是水汪汪的。 做完了最原始的活动,陆潜从浴桶中出来,只趿拉着鞋,任凭身上的水珠自由滚落。 反正晚上也不会有客人造访,在自己家里穿不穿都无所谓。 陆潜走到堂屋,将手拭干了,然后取出方田,重新铺在地上,准备开始晚上的工作。 左丘玲显然跟陆潜是同样的想法,不过她身上不能沾水时间太久,她扯了一块长巾,一边擦拭着身上的水,来到陆潜身后,又去给他擦头。 陆潜将今天收到的药材一部分药材种子和幼苗都取出来,放到一边。 左丘玲立在陆潜身后,一边给他擦拭着身体,一边看着他的动作,道: “相公,这些药材,都是我给你的方子吗?” “嗯。可惜不全,先种一点是一点吧。” 左丘玲惊讶地道:“相公是想用这块方田来种药材?” “嗯……嗯?” 陆潜听到左丘玲说话,猛然间顿住手上的动作。 他这时才忽然间想起来,苦力没有了,谁来种田? 刚才浴桶里的水温太高,剧烈运动后有些缺氧。 陆潜迷迷糊糊的,竟将这事给忘了,还傻乎乎地准备要种药材! 陆潜丢掉手上的种子,站起身来,看着左丘玲。 看到他的目光,左丘玲显然有些心虚,连忙拿毛巾去给他擦脸,好像把他的眼睛嘴巴挡住就不会受训斥了一样。 陆潜一把拨开她的手,瞪着她道:“说说吧,昨晚是怎么回事?” 左丘玲吐了吐舌头,道:“我哪里能想到,你那些小纸人都那么没用,连鞭子都抗……” “嗯?” 陆潜瞪大双眼看着她,吃惊地道:“你去拿鞭子抽它们了?” 左丘玲垂下头,用洁白的脚趾头扣着地板,嘟囔道:“谁让它们这么懒,干活都不卖力气……” 陆潜听了,伸手捂住了眼睛。 他的眼前,似乎出现了一副画面。 一身大红嫁衣的左丘玲,手里拿着一条鞭子,满脸兴奋地看着方田。 田亩上,那些辛勤劳作的小纸人,稍有懈怠,便要挨一鞭子。 好家伙,这么点的小纸人,能经得住你的鞭子? 怎地,最后把他指定的监工,都补充上去干活,连鞭带打,活活给累死了? 左丘玲歪着头,扁着嘴,专心致志地用脚趾扣着地板,也不说话。 见她这副样子,陆潜忍不住伸手拍了她一巴掌。 “啪”的一声清脆的响声,带起了一团洁白的波浪。 “诶呦……” 左丘玲就坡滚驴,顺势往前一扑,扑进左丘玲怀里。 她一边擦拭着陆潜的胸膛,一边扬起小脸,笑嘻嘻地道:“相公,别生气了嘛,大不了,今晚我再陪你出去抓几只回来。” 陆潜没好气地道:“抓几只回来,再被你打死?” “不会啦,以后……我下手清点就是了。” “嘶……就你这手,还能轻?” “嘻嘻……以后不会啦……” 啵—— “别闹。” 陆潜一把想要拉起她,一边说道:“穿衣服,出门。” 然而,一把没把左丘玲拉起来,反而疼得自己“嘶”了一声。 “唔……” …… …… 半个时辰后,两个人穿戴整齐,静悄悄地出门了。 月光下,陆潜扭头看向左丘玲。 一张白净滑腻的脸上,居然带了些红晕。 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不笑也带了三分笑意。 陆潜摸了摸她身上的衣裳,轻皱起眉头,道:“你老穿这身纸嫁衣,也不是个事,去给你搞两套衣服穿吧?” 左丘玲点点头,道:“相公给我剪两身就行了,就是每次回去的时候还得换回原来的衣服,有点麻烦。” 陆潜原本是想要给她买两件衣服的,听她这么说,不由得又改了思路。 稍加思索了一下,陆潜道:“回来给你剪一身衣服穿上试试,也未必就需要换。” “嗯。” 两人出了门,这一次目标很明确,直奔王祖望家而去。 王家营村人虽然不少,但适龄未婚的,也只有他家这一个姑娘。 适龄未婚的姑娘,最容易招惹鬼溜子。 然而,到了王祖望家后,他们家里里外外,却不见一个鬼影子。 “这是什么情况?” 左丘玲摇了摇头。 陆潜决定蹲守,与其出去漫无目的地找,还不如蹲在这守着。 一个时辰后…… 王祖望家里都熄灯了,还是看不见半个鬼影。 左丘玲道:“要不,咱们出去找找?” “出村去?” 听到左丘玲的提议,陆潜有些迟疑。 出村去,是不是危险了点? 左丘玲点点头,道:“我看相公的药材还缺了几样,正好我可以出去找找。我会飞,找起来很快的。” 听到这里,陆潜不禁有些心动。 他们这里的鬼虽说不少,但至今还没听说过有会飞的。 左丘玲这个技能,倒是有点优势。 而且,就算是村外,在主要道路旁边,每隔不远就会有一座木屋。真碰上了什么棘手之事,他们可以钻进木屋里。 到时候,将神荼郁垒贴到门上,料也无妨。 想到这里,陆潜点了点头,道:“好吧。不过你就算会飞,也得非常小心。” “嗯。” 第56章 老人与小女孩 王家营村,位于大山的山口。 往北,是崇山峻岭;往南,是一片丘陵,还有大片的河谷平坦地面。 茂昌县县城,就坐落在那个地方。 正因如此,王家营正卡在进山的咽喉要道上,这也造就了王家营的繁华。 当然,所谓的繁华,也只是相对而言。 从王家营往南,有一条大路,直通县城。 此刻,月光下的大路上,正奔驰着两头猛虎。 两头猛虎的背上,还驮了两个人。 这两人,自然便是陆潜和左丘玲。 陆潜之所以选择这个方向,是因为这里地形环境相对没那么险恶,比之深山之中,显然安全了许多。 而且,他今天白天,出去跑了几个村子,走的也正是这边,对于四周的环境相对会熟悉一些。 两人一口气跑出去十五六里,来到一处荒凉的岗坡顶上。 再往前,是一处大下坡,道路弯弯曲曲地,蜿蜒而下,等到了底部,又是一片平地。 而下方道路的右侧,正坐落着一个村庄。 村子不大,一片黑暗。 月光下,这座小小的村子,尽收在眼底。 村子里,既看不到一个人,也没有一只鬼。 看到这一幕,陆潜感觉有些奇怪。 相较于赵家屯、或者祝家庄,山外这边的夜,也未免太平静了些。 王家营只在昨晚发现了几只鬼溜子,而这边的下山屯村,更是连一只都没有。 陆潜看了一会,伸手一指左边,道:“咱们去那边转转吧。” “好。” 左丘玲答应了一声,然后凌空而起,漂浮在空中。 她身悬半空之中,几与斜月等齐,低头冲陆潜嫣然一笑,道:“相公,要跟上我哦。” 陆潜点了点头,拨转虎头,往左疾奔而去。 左丘玲身在空中,陆潜跑在地面,两人相隔不远,向左侧奔去。 转了好大一圈,一路上非但看不到一个鬼影,就连野兽动物都不见一只。 左丘玲越飞越是纯熟,渐渐地有些性起,飞得越来越快,陆潜胯下的猛虎,居然都有些跟不上了。 不大一会,她便消失在了陆潜的视野里。 陆潜皱了皱眉,用精神力感应了一下,还是没有叫住她。 纸新娘不能离主人太远,对这一点想必左丘玲心中也有数。 又走了一会,前方一片稀疏的林中,现出一座小木屋。 左丘玲飞在前面,想必早看到了这座木屋。 陆潜用精神力知会了左丘玲一声,让她搜索一下木屋的四周,然后自己骑虎来到木屋前。 这是一座本地常见的木屋,外表看来并没有奇特之处。 陆潜用精神力感知了一下,意外的发现,木屋里面,居然有一个人。 大晚上在野外碰到活人,这还真是少见。 陆潜一抬腿,落到了地面上。 他将两只老虎留在屋外,自己悄悄走过去,猛地推开了屋门。 小屋当中,燃着一堆篝火。 在篝火边,用木头支了一个架子,架子上横着一根笔直的木棍,木棍上穿着一只开剥好的野兔、和三条鱼。 看样子,这是正在烧烤。 然而,陆潜一见那三条鱼,就觉得奇怪。 三条银色的鱼,跟自己的剪纸银鱼,简直一模一样! 篝火旁边,有两个人。 一个看起来不过八九岁的小女孩,穿着一件打补丁的粉色裙子,躺在杂草上,看起来像是睡着了。 另一个,则是一个胡子雪白的老人。 他的脸上,满是沟壑,皱纹遍布,头顶上光秃秃的,没有一根头发。 坐在篝火边,似乎是在发呆。 陆潜一推开门,老人便扭过头来,看向陆潜。 四目相对,都没有说话。 陆潜只看了他的眼睛几眼,便有一阵目眩的感觉。 这个老人,身体各处看起来都苍老无比。唯有一双眼睛,跟他的年龄却不甚相称。 他生了一双重瞳。 陆潜的目光转开,又看向躺在那里的小女孩。 老人见状,神情立刻紧张起来。 他怒瞪着陆潜,道:“年轻人,出去。” 陆潜站在门口,既不进去,又不离开。 他看了小女孩几眼,然后将目光转向老人,问道:“她死了?” 老人的重瞳,死死地盯着陆潜。不经意地,陆潜的目光,竟又被他的重瞳捕捉住了。 “年轻人,人都会死,该怎么办呢?” 陆潜一怔,他说的好像是句废话。 人会死,能怎么办呢? 陆潜集中精神,使劲将自己的目光移开,又看向躺在地上的小女孩,问道:“她是怎么死的?” 老人似乎答非所问地道: “相信我年轻人,晚死不如早死。” “什么?” 陆潜听着他说的话,感到十分奇怪。 猛然间,他想到了什么,霍然转头,又看向老人: “你……是你杀了她?” 老人满脸皱纹的脸上,突然露出来残酷的笑。 他无声地干笑了两声,对陆潜道: “你不是,也杀了她么?” 陆潜的心头,陡然一震,看向老人的目光,攸地冷了下来。 老人看着陆潜的神情和动作,却并不以为意,只微微点了点头,道:“很好。也许,你能够活下来。” 陆潜声音冰冷地道:“我当然能活下来。” 这时,一个小女孩,突然从老人的背后,探着头出来。 这小女孩,八九岁的模样,头发蓬乱,但很可爱。 她的身上,穿着一件粉色的衣服。 她整个人,是一副半透明的样子,身体有些虚幻,看起来就好像是一个魂体。 从老人身后露头出来,她神情复杂地看着陆潜,道: “相信我,早死比晚死强。” 老人点了点头,道:“既然注定毁灭,与其垂死挣扎,不如早早加入。” “加入什么?” 陆潜一边问着,一边看着老人身后的小女孩。 他一眼就看了出来,她正是地上躺着的那个小女孩,的魂体! 虽然如此,但陆潜的内心,仍旧有着强烈的不安。 下意识地,他又扭过头,看向了篝火对面,小女孩本体躺着的地方。 眼前,是熊熊的篝火。篝火上烤着的兔子,已经开始呲呲地冒着油。 透过篝火,他便看到一张俏脸,正歪着头,一脸奇怪地看着他。 看样子,她看着他,已经有一会了。 坐在篝火对面的左丘玲,看着陆潜,奇怪地问道:“相公,你在自言自语地说什么?” 第57章 失去的一天 小木屋的中央,篝火很旺。 烤肉和烤鱼的香气,夹杂着柴火燃烧的味道,逐渐从篝火上弥散出来。 左丘玲歪着头,一脸疑惑地看着陆潜,问道:“相公,你在跟谁说话呢,什么死啊活的?” 陆潜使劲眨了眨眼睛,隔着篝火、又看向坐在他对面的左丘玲。 那里只有她一个人坐着,其余的什么都没有。 更没有小女孩。 陆潜低下头,然后便看到。 他自己也根本不在小木屋的门口,而是—— 他就坐在老人坐的位置上。 木屋的门关着,这间不大的小木屋,被旺盛的篝火照得通明。 小木屋里,除了他们两个,又哪有第三个人? “相公,你怎么了?” 左丘玲伸出手,冲着陆潜摆了摆,似乎是想要把他唤醒。 陆潜自始至终一直都醒着。 至少他自己到现在也是这样认为的。 刚刚发生的那一幕,仍旧刻印在他的脑海中。 只是,他现在想起来,却感觉好像是发生在很遥远之前一般。 记忆竟然出现了一丝丝的模糊。 陆潜闭上眼睛,努力地想回忆起那老人和小女孩的模样。 老人还好,虽然想起来很费劲,但陆潜终于想起了他的模样。 但那个小女孩,陆潜却只是记得她的样貌。 但关于她的脸,竟完全是一片空白,一点也记不清了! 这时,突然有一双手,搭在他的肩膀和胳膊上,还推了推他。 陆潜扭头一看,便见左丘玲站在他身旁,弯下腰看着他,脸上的神色、似乎有些担心的样子。 “相公?” 陆潜呼了口气,道:“我没事。” “哦……” 左丘玲听他这样说,就默默地退了回去,坐下。 陆潜想了想,问道:“你跟我说说,最近两时辰发生的事情。” 左丘玲惊奇地瞪大了眼,看着陆潜,道:“相公你怎么了,刚刚发生的事情都忘了?” 陆潜道:“你说。” “咱们……咱们出来找药材跟鬼啊,折腾了一晚上,好不容易都找齐了,然后相公你说饿了,就去打了一只野兔来,要烤着吃。” 陆潜看了一眼正架在篝火上烤的银鱼,缓缓伸手入怀,向一只口袋里摸去。 然后,他掏出来两张银鱼纸灵。 他身上原本装了五张银鱼纸灵,而如今却只剩下了两张。 左丘玲见状,嘻嘻一笑,道:“当然,还有我最爱吃的银鱼。” 陆潜点了点头,又问道:“咱们从家里出来多久了?” “多久了?” 左丘玲想了想,道:“至少得有五个时辰了吧,再有一个时辰天就该亮了。” 陆潜听完,闭上眼睛,心中默默地道:“看样子,自己至少失去了四个多时辰的记忆。” 好像喝醉了酒、断片了一样。 然而,他的脑海中,却又凭空多出来了一段记忆。 陆潜的意识,进入脑海中的神秘画轴: 陆潜 寿命:18/24+ 境界:凡人(45/5 潜能点:5 精神力等级:3级 术法:剪纸术3级(13/12+ 剪纸术3级,附带纸灵类型:纸新娘、纸铠甲、郁垒神荼、纸船 术法:精神力灼烧 术法:精神力感知 真气:2缕(1/1+ 武技:灵武拳(大成级(3/12+ 剑术:金翎剑法(进阶级(/8+ 嗯,一切如常,并没有什么异常。 看到这里,陆潜稍微放心了些。 然后,陆潜再度伸手入怀,将身上的十六张仆力小纸人都掏了出来。 其中,两张男小纸人是空白的。 而其余十四张小纸人,里面竟都装了一只鬼。 在陆潜的记忆里,他今天出门时,只带了十六张空白的仆力小纸人。 左丘玲道:“今天运气真是不错呢,一口气抓了十四只鬼,这下劳力够用了。” 陆潜点点头,道:“药材也找齐了吗?” 左丘玲冲他身旁努了努嘴,道:“找齐了。” 陆潜扭头一看,便见自己身旁放着他的箱笼,箱笼里,摆放着整整齐齐的一排,都是各种药材的幼苗。 其中,居然还有七八支只有小拇指粗细的山参。 陆潜不禁有些惊讶地道:“这里居然还能找到野山参?” 左丘玲得意地拍了一下胸脯,道:“都是我找到的,我厉害吧?” 陆潜点点头,道:“厉害。” 左丘玲说完,又戚了戚眉,道:“不过,相公,你今天已经夸过我了呢,怎么同样的话又说了一遍。” 陆潜微一愣神,又想起记忆里那个老人,跟他说了些莫名其妙的话。 咦,他都说什么来着? 早死……早好? 加入……加入谁? 陆潜的心底,隐约有些担心。这件事情,实在是有些诡异。 但是他想了半天,却是丝毫摸不着头脑。 “相公,是不是该加点佐料啊?” “嗯,烤肉当然要加佐料……” 陆潜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句,然后扭头去自己的箱笼旁翻了起来,翻出来些盐巴之类的物什,拿起来就往烤肉上倒去。 左丘玲得意地道:“看吧,还是我考虑得周全,省得咱们像昨晚一样挨饿。” “嗯……” “嗯?” 昨晚? 陆潜突然间想了起来,他“今晚”出门时,根本就没带盐巴之类的佐料! 而左丘玲,当然也没跟他提过这个建议。 陆潜的手,突地顿住了,问道:“今天是哪天?” 左丘玲摇摇头,一耸肩道:“我怎么会关心日子?” 陆潜再次打开神秘画轴,又复仔细看了起来。 术法:剪纸术3级(13/12+ 剪纸术经验多了四十点! 原来,他失去的不是四五个时辰的记忆。 而是一整天的记忆。 也就是说,今晚他们已经是第二次出村了! 可是,他们昨晚出来,干了些什么,怎么回的家,今天一白天都干嘛了,记忆里竟是丝毫没有。 嗯,除了剪纸术,灵武拳的经验也多出来一点,甚至真气也多了一丝。 看样子,他今天的功课是一点都没落下。 看到这里,陆潜不禁隐隐有些害怕。 幸亏有神秘画轴这个参照物,如若不然,他莫名其妙地丢了一天的记忆都不知道! 看来,在搞清楚他记忆消失的原因前,他得每晚把左丘玲放出来,时时带着。 左丘玲吸了吸鼻子,伸出小舌头舔了舔嘴唇,道:“好香啊。相公,是不是可以吃了?” 看着左丘玲垂涎欲滴的模样,陆潜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 去他的,这操蛋的世界! “开吃。” 第58章 王二姐的风韵 次日,一大早,陆潜便回到了王家营。 路过铁匠铺,他意外地发现,今天铁匠开门竟出奇地早。 铁匠正在收拾摊子,一眼看见陆潜,不禁皱起了眉头,苦笑道:“我说小伙子,虽然我说是三天,但你这来得也忒早了吧?” 陆潜一愣,这才想起了,今天是他跟铁匠约好了取剑的日子。 他来到王家营,已经三天了。 陆潜走过去,问道:“那好了没?” 铁匠摇摇头,道:“还没有。嗯……你再过一两个时辰再来吧。” 一边说着,他从架子上抽出一把剑胚,给陆潜看了看。 陆潜点点头,道:“好,我晚点再来。” 清晨的街道上,并没有什么人。 陆潜回到家中,先补了个觉,然后就开始了日常功课。 剪纸,练拳。 时日长了,还是有些枯燥。 如今陆潜的拳力、拳术,都还可以。 只是身体强度和反应速度,还是有欠缺。 这就直接导致了他身法的欠缺。 而这一点,就算是潜能点也无法弥补,只能靠多久练习,以及—— 嗑药。 如今草药的问题解决了,以后的进境应该会大大加快一些。 等忙完了,已经是巳时时分了。 陆潜见时间差不多了,便收起好东西,背起箱笼出门去了。 外出时,主要的东西,基本上都会随身携带着。 出了门,陆潜便发现,街道上的人似乎多了。 一开始,他也没有在意,径直向铁匠铺而去。 铁匠铺前,居然也热闹了起来,门口围拢了好几个客人。 这些人,看起来还面生得很,似乎不是王家营村的。 随后,陆潜便醒悟过来。 今天是十六,赶集的日子。 看样子,这些都是其它村子的人,趁着赶集来定做和修补农具来了。 陆潜没急着过去,而是站在一棵树下,等了一会,直到人都走了,他才快步上前。 抬眼看见陆潜,铁匠就俯身从架子上拿起一把剑,放在打铁的案子上,同时回头吩咐自己的小徒弟: “去把剑鞘拿过来。” 陆潜也不客气,直接将剑拿起来,掂了掂,随手把玩了一下。 剑长二尺七寸,宽不足三指,掂在手里,还有些重量。 剑柄只是很普通的木柄,上面缠了些细线,并没有过多装饰。 不过,乡村里的铁匠,能做成这样已经不错了。 剑够锋利就行。 铁匠扬起头,问道:“怎么样?” 陆潜点点头,道:“不错。” 铁匠“嘿”地一笑,道:“这把剑,也算得上我的得意之作了。喏,再送你一把剑鞘。” 陆潜接过剑鞘,见只是一把普通的木头刻出来的,连漆都没上,更不用说雕刻什么花纹了。 不过,陆潜对这些也不在意,收剑入鞘,将剑插入背上的箱笼里,道:“多谢了。” “好说。” 陆潜转回身,正要离开。就在这时,冷不防一个人突然从背后过来,一把拍在他肩膀上。 陆潜回头一看,眨了眨眼,才认出来,竟是王祖望。 王祖望也不知是从哪跑过来的,有些喘,喘了两口气,才道:“可算找着你了。小陆师傅,你不去守自己的摊,在这儿晃悠什么?” 陆潜干笑了两声,道:“出来办些事情,这不正准备回去呢。” 王祖望焦急地道:“我要些喜庆的剪纸,布置新房用的。这你都知道,你看着弄吧,多剪些,快去弄,我一会就去你摊子上拿。” 呦,还是一笔大生意。 陆潜今天原本不想出摊,不过想想兜里仅剩的几个铜板,还是决定将这笔生意接下来。 他家里存的纸虽然不少,然而一个月下来,也要用尽了,怎么说也得先把买纸的钱挣回来。 这王祖望倒真是个急脾气,效率也挺高的,这么快就给他闺女找到合适的人家了? 陆潜双手抱拳,先道了声喜:“就交给我吧,我挑最好的花样剪,保准让你满意。” 他心里却暗爽了一把:“就喜欢这样的主顾,这一下可算能把那些存货打扫打扫了。” 陆潜这一个来月,一直是剪的多卖的少,可存下不少货。 王祖望叹了口气,摆摆手道:“可别道喜了。赶紧去,我着急用,今晚就成亲。” 一边说着,他撩开步子就走,不一会就消失在街角了。 留下陆潜独自站在原地,有些发愣: “这里的风俗……晚上成亲?” 这是嫌婚礼上不够热闹吗? 陆潜心里纳罕,但他一个赵家屯人,又不好开口跟人询问,只好将这事按下,起身向集市街走去。 今天的集市街,比往常更为热闹,出摊的也多出许多。 不过好在,常赶集出摊的都有自己固定的摊位,倒也没人去因为他不在就抢占了去。 陆潜刚放好东西,耳边就响起王二姐清灵的笑声:“哟,小陆哥,你这来得可真够早的啊,我都帮你推掉三波生意了。” “哈?” 陆潜一抬头,便见王二姐摇曳着水蛇般纤细的腰肢走了过来,手上还拿着一块炸糕。很显然,她刚刚也是出去开小差了,怪不得空着豆腐摊不见人。 陆潜听了,不禁有些懊恼地道:“真的?唉,你就不会让他们等等我?” 王二姐“切”了一声,道:“谁知道你今天来不来?” 一边说着话,王二姐已经凑到了陆潜跟前,几乎跟他咬着耳朵调笑道:“怎么,新娶了媳妇,起不来床了?” 这王二姐,怎么就这么喜欢往人身上磨蹭? 不过还好,她今天的嘴倒是不臭,甚至还有点糯糯的甜。 陆潜便也懒得欠开身,任凭她跟自己贴身站着,道:“我这穷小子,哪里有人肯嫁给我?” 王二姐抬头看着他白净的脸,仔仔细细地看了会,然后一双眼睛,笑得弯成了月牙: “没有姑娘要嫁你吗?要不,就让二姐收了你?” 一边说着,她竟伸出一根葱白的手指,挑起了陆潜的下巴。 …… 他这是,被调戏了? 当着满大街的人,陆潜还真有些抹不开脸,尤其是,大街上已经有许多人侧头看了过来。 他们对面那个修鞋的老头,更是抬着头、瞪着眼、张着嘴,两眼瞬也不瞬地盯着他们看。 一张满是皱纹的脸上,充满了艳羡和嫉妒之色。 “看什么看,臭老头,还修你的鞋不修了?” “啊……修修修……” “赶紧的,我着急走呢。” “是是是……” 被这么多道目光注视着,陆潜也忍不住老脸一红,退后一步。 王二姐对这些目光却是丝毫都不在意,她“咯咯”一笑,倒是没有再向陆潜迫近。等笑完了,又开始吃起她的炸糕。 几口将剩下的小半块炸糕吃完了,王二姐伸手在自己的衣裳上擦了擦手上的油,就毫不见外地翻起来陆潜的剪纸。 翻看了几张,她抬头望向陆潜,问道:“前两次赶集,你怎么没来?” 说完,伸出灵巧的舌头,打了个圈,轻轻一卷,就将挂在嘴角的炸糕渣子卷进了嘴里。 看到这一幕,就连陆潜,都忍不住一颗心怦然一动。 这王二姐明明看起来年龄并不大,却偏有一股子成熟的风韵,全身上下,无处不透着娇艳的妩媚。 就算明知道她可能不是人,看到方才那一下勾魂的动作,也不禁有那一刹的失神。 不过,陆潜立刻便醒过神来,然后脸上露出一丝神秘的笑容,道:“接了一个大活,自然顾不上来赶集了。” 他本是想让自己的神色自然点,以来掩饰自己一刹那的失态。可惜他做出的这副表情,多少有些夸张了。 听陆潜说到“大活”,王二姐一双眸子登时一亮,她又凑过来,问道: “哦?听说祝老爷十分慷慨,这是真的么?” …… …… …… ps: 45、46、47三章改了一下,主线剧情大体不变,增加了一个大伏笔。建议重读。 关于这三章,想了好几天,还是决定改一下,把伏笔提前放出来。 熬到四点多才鼓捣完,七点还得爬起来上班。但愿能起得来。 伏笔不用太纠结,后面一步步会揭开。 如果给大家带来了不好的阅读体验,很抱歉。 第59章 纸陪衣 听到王二姐的话,陆潜不禁一怔,她怎么知道自己去祝家了? 虽然陆潜没有说话,但他此刻的脸色,还是被王二姐读懂了。 她“切”了一声,道:“咱们这十里八乡的,最近除了祝老爷家,还有谁家能给你大活。我要连这个都猜不着,那笨也笨死了。” 陆潜听了,点点头,道:“嗯,很慷慨。” 王二姐扫了眼街上,然后将嘴巴紧凑到陆潜的耳边,小声说道:“听说那晚上,祝家庄死了不少人啊?你能活着回来,还挺厉害的。” 看样子,祝家庄的事,早就传开了。陆潜一直都没跟人接触,是以不知。 陆潜的脸上,现出一抹惊讶。 他看着王二姐,道:“是么,发生了什么事?” 王二姐眉尖一挑,狐疑地看着他,道:“你就住在祝家,你不知道?” 祝家老太爷葬礼,祝家请了不少人去,都住了下来。甚至于,很多人至今都还没回来。 对于王二姐有此一问,陆潜也不觉奇怪,道:“我干完了我的活,就提早走了,这几天一直窝在家里没出门。怎么,祝家出事了?” 王二姐看着陆潜,看了一会,道:“你小子倒是好运气,害得我白担心了几天,还以为你死了呢。” “嗯?” 王二姐这句话,似真似假,陆潜一时间还真分辨不出来。 “是出事了,听说死了好多人,还真是可惜了。” 陆潜诧异地道:“什么可惜了?” 王二姐脸色微微一变,笑道:“我是说,那些死了的人,还真是可怜。” “哦……” 陆潜不疑有他地道:“他们办个葬礼,能出什么事,为什么会死人?” 王二姐摇了摇头,道:“这就不清楚了。自从葬礼那天之后,便没有见有祝家庄的人出来过,也没人敢去祝家庄。” 陆潜不太清楚,王二姐这个街头社得来的消息有几分真、几分假。 不过,如果祝家真的没人出过村,他倒是可以稍微安心一些。 这时,忽然有个青年走来,到了陆潜的摊子前,看了看,问道:“老板,这剪纸怎么卖?” 他嘴里问着陆潜,一双眼睛却是偷偷地瞟向了王二姐。 王二姐嫣然一笑,轻拍了拍陆潜的肩膀,回自己的豆腐摊去了。 陆潜笑着道:“那要看你要什么?” 青年有些腼腆地道:“我头一次成亲,不知都该要些什么?” 又是一个成亲的? 陆潜振起精神,立刻介绍起来: “戏水鸳鸯、龙凤呈祥、金童玉女、抱鱼娃娃、各色窗花、双喜红……这些都是极好的,要不要都来一些?” 那青年皱了皱眉头,道:“没有……没有陪婆穿的纸陪衣么?” 又是陪婆。 看样子,陪婆是本地人结婚时的标配啊。 而且,她竟然是要穿纸衣服…… 陆潜立刻想了起来,他穿越来时,原身留下了一些剪纸的存货。 其中,就有两件纸衣。 那是用红纸剪成的衣服,颜色倒是很鲜艳,但是样式…… 陆潜不知道该如何形容。 有一点像新娘子穿的样式,还有一点……有点类似寿衣的样式。 或者说,是这两种风格的一种……拼接? 这就是陪婆穿的纸陪衣么? 陆潜不太确定,但以他的身份,确实不应该不知道纸陪衣的事。 他稍加思索,便立刻反身,从他的箱笼里找出一件纸衣来,摆在案子上,给那青年看。 那青年见了,眼睛一亮,道:“对对对,就是这种。还是……还是陆师傅的手艺好些啊。” 陆潜暗舒了口气,看来蒙对了。 他笑了笑,道:“论剪纸的手艺,咱别的不敢说,在王家营,应该没人比我更强。” 那青年听了,也笑了笑,却没有说话。顿了顿,他才问道:“这件纸陪衣,多少钱?” 陆潜稍加沉吟,道:“算你五十个铜板好了。” 青年听了,立刻瞪大眼睛,道:“这么贵。” “这……不贵啊,你看这……” 讨价还价一番,最后以总价八十文成交。那青年打包了一堆东西,终于满意而去。 陆潜看着那一堆铜板,比他出几次摊赚得都多。他这时才明白,原来这个行当,挣钱的地方在这呢! 看样子,但凡是成亲的,旁的东西可以不要,纸陪衣是必需品。 陆潜思索了一下,然后将剩下的一件纸陪衣,连同一大堆喜庆用的东西,统一打了个包,准备卖给王祖望。 这样的一条路服务,要他一百五十文,不算贵吧? 过了一会,又一个中年妇人走来,问道:“老板,纸陪衣有吗?” 陆潜笑道:“当然有。” 一边说着,他将给王祖望准备的纸陪衣抽了出来。 “多少钱?” “六十文。” “这么贵?” “不贵啊,你看……” 忙活完生意,抬头看了看太阳,已经正午了。 街上的行人,也渐稀少起来。 陆潜肚子有些饿,便撂下摊子,准备出去找些吃的。 今日的王家营集市,来赶集的人很多,各种卖小吃的很多。 陆潜见上午王二姐买的炸糕,看起来很不错的样子,便直奔卖炸糕的摊子而去。 买了几样吃食,打成了两包,陆潜回到摊子,见王二姐仍旧懒洋洋地坐在棚子下面,他便走了过去,将其中一包吃食递了过去。 王二姐张开眼睛,看见陆潜的动作,双眸攸得一亮。 她接过陆潜递来的东西,当着面打开,看到里面的各色小吃,凑上去闻了闻,然后满意地点了点头,道: “这发了财,还知道惦记着姐姐,难得啊。” 陆潜笑道:“哪里,理应如此。” 吃罢了饭,陆潜见街上没什么人,王祖望又没来,便直接在摊子后面铺了张轻便的草席,躺上去眯觉。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的耳边,忽然听见“得得”的马蹄声。 听声音,这马还不止一两匹。 陆潜仍旧躺着,眯着的眼,微微张开,从铺面底下往街上看去。 街道上,走来一条条马腿,粗看起来,就不下五六匹马。 头马走到他附近,来到王二姐豆腐摊前,突然停下。 后面的骑客见状,也都纷纷停住马腿,驻足不前。 然后,陆潜便看到,一双黑面白底的厚底马靴,从马上跳了下来。 这名骑客,明显是名男子,衣着华贵,一看就不是本地人。 当然,本地人也不会骑马来到集市上招摇。 那名骑客来到王二姐的豆腐摊前,停住不动。 铺子挡着,陆潜躺着的动作下,只能看到他的膝盖以下。 “姑娘,小可施文会,这厢有礼了。敢问姑娘芳名?” 初时,陆潜并不觉异。这时,听到“施文会”三个字,他眉毛一动,登时留意起来。 施文会,湖柳城郡守之子,左丘玲的未婚夫。 哦,前未婚夫。 他怎么会来这里? 这个问题,根本就不需要多想。 这个施文会,当初撺掇左丘玲来这里找他,意在夺取他的剪纸术。 看样子,他是久不见左丘玲回去,竟亲自来了。 第60章 郡守公子 王二姐扫了他两眼,道:“施公子看起来面生得紧,不是本地人吧?” 施文会笑道:“姑娘慧眼如炬,在下是湖柳城人,我爹就是城中郡守。” …… 看样子,这是个银枪镴枪头的样子货,这还没说两句话呢,就先将老爹的名头搬了出来。 而且,这个施文会,在家里恐怕也不是很得宠。从心理学上说,人越缺什么,就越爱炫耀什么。 王二姐果然吃了一惊:“啊,郡守大人的公子啊,真是失敬。” 陆潜没从她这句话里听出有多少受宠若惊的意思,然而施公子却是有不同的解读: “啊,这也没什么。家父是家父,我是我,姑娘也不要太在意我的身份。” 王二姐掩口嘻嘻而笑,道:“施公子还真是个谦逊之人呢。” “嘿。从小我爹就常教导我,做人要谦虚谨慎。从他老人家做了郡守之后,对我们的要求,反而更加的严苛了。真是……” 陆潜听着有些无语,左丘玲会看上这种人? 王二姐笑道:“施公子来,是想要些豆腐么?” “嗯?” 施文会一愣,这才留意到,王二姐是卖豆腐的。 看到这里,他不禁摇头一叹,道:“像姑娘这样标致的人,就是在湖柳城,也极少见呢。没想到,居然会明珠蒙尘,在这里摆摊卖豆腐。” 王二姐听了,轻叹一声,道:“人家一个弱女子,没人疼爱、无人可怜,能怎么办呢?” 施文会一听这话,登时就来劲了。 大庭广众之下,陆潜听他的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敢……敢问姑娘芳名?” 王二姐道:“奴家姓王,闺名姿容。” “倾国姿容别,多开楚白丁。姿容,姿容,当真是好名字。” 王姿容。 陆潜还是第一次知道她的名字。 王姿容掩口轻笑,道:“公子是否要可怜奴家,买一些豆腐呢?” “买,买。姑娘卖多少,我全都要。” 王姿容轻笑道:“奴家这里的豆腐,可着实不少呢。” 施文会似掏出一锭银子,交到王姿容手中,道:“十两银子可够了?” 王姿容笑道:“买这些寻常的豆腐,自然是够了。不过,公子想要吃新鲜嫩滑的豆腐么?” “吃豆腐,当然得吃新鲜嫩滑的……姑娘可有么?” “当然有了。不过,这豆腐的要现磨,还得劳烦公子,一同跟我进去,等上一会呢。” “不劳烦,不劳烦……” 这时,施文会身后,有一个男子很夸张地咳嗽了一声,道:“公子,咱们还有要紧事办呢,你看这个剪纸摊……” 不等他说完,施文会便怒道:“啰嗦什么,本公子做事,还要让你来吩咐吗?” “属下不敢。” “哼,都老实在外面呆着,等本公子吃……买完了豆腐再说。” “是。” 施文会说完,就由王姿容拉着,走进了豆腐坊。 随着一阵清脆的风铃响声,两个人的身影,便没入了豆腐坊月白色的门帘里。 然后,里面便传来了王姿容放荡的娇笑声。 施文会的一众下属见状,也只好下马,站在街道上等候。 其中,有一个身材高大的汉子,来到陆潜的剪纸摊前,问道:“老板,你这剪纸怎么卖啊?” 陆潜从地上起来,抬头一看,便见一个身穿黑色劲装、腰间挎刀的汉子站在他的摊子前面,随手捡起一张剪纸画,漫无目的地看着。 他们这一行,共有十人。除了这名高大汉子以及施文会外,其余八人分列两侧,手按刀柄,一副谨慎的模样。 陆潜明白,他们这一行人,此来是找左丘玲来了,更是来找他陆潜的。 很显然,眼前这个肌肉男,心思十分缜密。陆潜的剪纸摊子,已经引起了他的注意。 不过,他显然是想不到,身怀剪纸术术法之人,竟会在村庄的集市上摆摊售货,似没将他跟陆潜联系在一起。找他说话,看样子多数是探听消息来的。 陆潜问道:“不知客人想要什么剪纸?” 高大汉子伸出一只蒲扇大手,随意地在货摊上拨弄了几下,最后挑中一张双鱼弄浪,道:“这张?” 陆潜趁着这个机会,悄悄地打量了他一番。 这汉子浑身气血旺盛,即便隔着衣服,也能看到其身上虬结结实的肌肉,一看便是武道高手。 比之日前所见的那位县衙的捕头,似乎不遑稍让。 这是一个劲敌。 陆潜见此,心中先多了几分小心,面色平静地道:“五文钱。” 那壮汉直接伸手入怀,摸出来五个铜板,丢在摊子上,却连那张双鱼弄浪的剪纸也不拿,而是问道: “听闻贵地有一个赵家屯,那里有一位名叫陆潜的剪纸师傅,剪纸手艺十分了得。不知小兄弟,可否认得?” 陆潜早知他会有此一问,刚准备要糊弄过去—— 就在这时,一个路过的女子不知怎地就听见这句话,立刻走过来,冲陆潜笑道: “小陆师傅,可以啊,你这剪纸的手艺,连这些远来的贵客都听说了,还专程跑过来找你呢。” 一边说着,她冲陆潜眨了眨眼睛,笑了笑。 那表情似乎是在说:“瞧瞧这阵仗,肯定是大生意,还不赶紧地伺候好了?” 陆潜看这女子,三十岁上下,脸型倒不难看,只是脸上坑坑洼洼的,就显得就有些可恶。 她显然认识陆潜,这并不奇怪,可惜陆潜并不认识她。 如果可以的话,陆潜现在很想将手伸进她嘴里去,向两边拉一拉,好好夸赞一下她的机灵劲儿。 听到这女子的话,那壮汉的脸上,露出一丝意外的神色。 他立时看向陆潜,双目中的一道寒光,一闪而没。 陆潜脑筋急转,正在想着说辞。 就在此时,他一抬眼,便远远地看见,王祖望一路小跑地跑过来。 一边跑,一边喊喊着: “小陆师傅—— 陆潜—— 我的剪纸好了没有——” 陆潜的脸上,挤出一抹笑容,应道:“好了,我给你拿。” 说着,他弯下腰去,去地上拿早给王祖望准备好的包裹。 他弯腰的时候,左手下垂,一张吊睛白额剪纸,悄无声息地落到了地上。 白天时,陆潜的两只袖子里,总会放一张吊睛白额、一张神火飞鸦,用来应付各种突发状况。 陆潜的动作很轻微,那张吊睛白额又落到了铺面下面,壮汉站在陆潜面前,都没有看见。 等陆潜拿起那个包裹,缓缓地站直了身体时,王祖望已经上气不接下气地跑了过来: “多……多少钱?” 陆潜将包裹交给他,道:“一百五十文。” 王祖望直接拿出一个钱袋子,倒出一堆铜板,只大概数了一下,就将钱袋收起,拿起包裹,扭头就走。 那个脸上坑坑洼洼的女人,一脸得意地冲陆潜挑了下下巴,笑道:“回见啊。” 说完,就心满意足地走了。 陆潜笑吟吟地看着她的背影,右手袖在袖中,没有说话。 他的铺子前,转眼又只剩下了一个人。 街上的行人,也都是匆匆而过,并没有人再注意他这边。 “倒是我走眼了,没想到陆潜兄弟还是大隐隐于市啊。” 那壮汉双目紧盯着陆潜,笑着低声说了一句。 然后,他脸上的笑容倏地一收,道:“不知陆潜兄弟,方不方便跟我们走一趟呢?” 他的一只手掌,握在刀柄上,掌背上青筋已经暴起。 看起来,这把刀在瞬间就能出鞘。 陆潜如今的身法,也不能完全确定,自己是否能够躲得过去这一刀。 第61章 卖馄饨的小贩 陆潜脸上带着一丝微笑,静静地看着那名壮汉,并没有做出丝毫能引逗对方立刻拔刀的愚蠢小动作。 对方的目的,陆潜十分清楚,因而他不会轻易对自己下杀手。 这就是机会。 陆潜在等猛虎长起来,届时同时丢出神火飞鸦,杀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这壮汉不但修为了得,而且为人极为机警,一看就是个老江湖了,寻常的手段根本就瞒不过他的眼睛。 如今陆潜也唯有依仗着信息差,先打他个措手不及,再丢二三十张猛虎出来,以量取胜。 就算他是百炼境巅峰,也未必能架住群虎啃噬。 只是这样一来,在这闹市之上,就得整些大动静出来了。 就在这时,一股血腥气,忽然弥散到了陆潜的鼻端。 血腥味很淡,如果放在以前,陆潜绝对闻不到。 如今他的灵武拳已经颇有些造诣,身体素质也明显提升,跟原先大不相同,就连嗅觉也变得灵敏起来。 而他身前站立的壮汉,脸色却早已变了。 他霍然扭头,看向豆腐坊,口中喝道:“跟我来——” 说着,“呛”的一声拔出腰刀,如一头灵敏的豹子,向豆腐坊冲去。 只两步,就跨到了豆腐坊门口。 他钢刀在前,切豆腐般轻易地将门帘削成了两半,人跟着直入进门。 另有两名护卫,也紧随着他的脚步冲了进去。 从中间断开的门帘,再度垂下,并拢起来。 剩下的六名护卫,则纷纷拔刀在手,将整个豆腐摊团团围住。 陆潜身前的案子下,吊睛白额已经长到了野狗那么大,只需要眨眼的功夫就会将这布案顶起来。 他稍一犹豫,就探出一只手,抓在猛虎的背上。 一头小型的猛虎,瞬间缩起来,变成了一张剪纸。 陆潜左手拿起剪纸,装入一个口袋里,随手将口袋里的一沓吊睛白额剪纸都捏在了手中。 三名护卫,冲入豆腐坊后,就像投入水中的石子,瞬间就没了动静。 只剩下一丝丝淡淡的血腥味,继续从豆腐坊中向外弥散着。 街上的摊贩和行人们,被这边的动作所吸引,目光都转了过来,一脸诧异地望着王二姐的豆腐摊。 过了好一会,豆腐坊里,居然静得出奇,没有一点动静。 只有微弱的磨盘转动时发出的扎扎之声,在四周安静的瞬间,隐隐能够听见。 陆潜斜眼看向豆腐坊,心中微微有些惊讶。 在外面的六名护卫,见状有些按耐不住了。 其中两人站出来,对剩下的四人道:“你们守好这里,我们进去看看。” 说完,两人一前一后,又进了豆腐坊。 小小的豆腐坊里,挤了这么多人,只怕是已经挤满了。 然而,这两人进入之后,仍旧石沉大海,没溅起一点波澜。 过了一会,仍不见屋里有动静。外面的护卫面面相觑,脸上都现出惊异之色。 “公子爷?” “古头领?” “齐大哥?” 外面的护卫,先后喊了三声。 又等了好一会,豆腐坊里,却仍旧一片安静。 或许是由于看着这些人带刀的缘故,集市上的人,都远远地观望着,没有人敢靠近过来,显是怕连累到自己。 豆腐摊对面修鞋的老头,也悄悄地向后缩了缩,靠在墙根下,垂头不语。 外面剩下的四名护卫,此时已经有些骑虎难下。四个人终于忍不住,凑在一起商量起来。 四人商量了一番,似乎有了定计。 然而,他们刚刚散开,还不待有何动作—— 这时,突然有一个人高声喊道:“哎哎哎,你们怎么回事,懂不懂规矩?” 陆潜扭头一看,只见在他斜对面不远处,那个卖馄饨的瘦弱青年,突然站起身,向他们走去。 一边走着,还一边指着四名护卫道:“王二姐的豆腐摊,只允许进入一个人。你们这进去这么多人,还想要再进吗?” 四名护卫,见是一个瘦的跟猴一样的卖馄饨小贩,登时便不在意,满脸不耐烦地驱赶道:“滚开,多管闲事。” 岂料,这瘦弱青年却并不买账,而是继续向前走去,指着出言不逊的那青年的鼻子道:“你这个人,怎么说话的?” 那名护卫皱着眉头,左右扫了一眼,见近处无人,便靠近那个卖馄饨小贩,左手搭着他的肩,右手一刀就捅进了他的肚子,用力一搅,就将他的肚子搅烂了。 “你一心找死,那也怪不得……” 当那名护卫将刀拔出来时,却一下子愣住了。 他的刀上,并没有鲜血,只是沾了些绿色的液体。 而那卖馄饨的小贩肚子虽然破开了一个大口子,却并没有鲜血涌出来,只有少量的绿色液体流出。 “干什么干什么,你怎么能胡乱动刀?” 卖馄饨小贩皱起眉头,满脸不悦地看着自己的肚子,然后手伸进兜里,摸出一张做馄饨皮的面皮来,双手拉住面皮一扯,就将面皮扯大了些。 然后,他将面皮贴在自己肚子上,正好将刀口盖住。 绿色的液体,也顿时不再流出来,他的肚子,也恢复了原样。 四名护卫见了,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的脸上看到了一抹骇然之色。 陆潜的脸色,同样微微一变。 他的目光,快速环视了一圈。 对面修鞋的老头,蹲在地上,低着头,一副老实人的模样。 炸油滚的胖男人,仍旧在油锅前忙碌着,只是偶尔看过来一眼。 挑货郎是个十七八岁的男子,此时正蹲在屋檐下面,头斜仰四十五度角,看着天空,似乎是在算计着生计。 做刺绣活的女子二十岁左右,瘦巴巴的,其貌不扬,正在忙着手中的活计,对外面的事似乎毫不关心。 …… 而远处,街道上那些赶集的人,似是因为这里发了冲突,都是脸色大变地向后退去。 一个卖馄饨的小贩,也是妖? 这条街上摆摊的,不会只有他一个是人吧? 一个荒诞的念头,突然出现在陆潜的脑海里。 他们要都是妖,非但不吃人,还风雨无阻地每个集上过来摆摊,苦哈哈地图什么? 玩? 哦,还是有一个吃人的。 亦或许…… 第62章 礼貌的小关 卖馄饨的小贩皱着眉头看了看自己衣服上被刀攮开的破洞,非常不满地道: “你看看,衣服都给我弄破了?” 如果他只是一个寻常卖馄饨的小贩,这种反应毫不足奇。 一个苦哈哈,可能只有一两件衣服。破了一件,对他来说当然是大事。 相较之下,好像肚子破了、肠子被绞烂,只是衣服上沾的泥巴。 不叫事。 四名护卫对视一眼,其中一个,脸上陡然现出一抹狞色,然后突然挥刀—— 一刀就将卖馄饨小贩的脑袋砍了下来。 脑袋落在地上,咕噜噜一滚,滚到了陆潜脚下,停住。 那张脸,正朝上,对着陆潜。 他的脸上,仍然保留着皱眉忿忿的神色。 “你……我都说了,不要动刀。” 陆潜的耳边,再度传来卖馄饨小贩的声音。 而地上,卖馄饨小贩的脑袋,保持着原样,脸放佛凝固了一般,一动不动。 陆潜抬头时,便见卖馄饨小贩,仍旧站在原地。 他断开的腔子里,喷出一股气流,溅射出些绿色的液体出来。 那有些发闷的声音,竟是从他腔子里发出来的。 那四名护卫,看着眼前这个会说话的无头人,登时骇得面如土色,齐刷刷地退后两步。 这时,卖馄饨小贩的腔子里,再度喷出一股气流,同时他的声音也传了出来: “你弄破了我的衣服,你说怎么办?” 出手刺了小贩一刀的护卫,脸色煞白地咽了口唾沫,声音干涩地道: “要不……我赔你钱?” 卖馄饨的小贩,腔子里喷着气道:“早说嘛,这不就结了?” 那名护卫,登时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思议。 卖馄饨的小贩有些不耐烦,伸出手道:“拿钱。” “多……多少……多少钱?” “一……一件衣服多少钱啊?怎么着,以为我要讹你不成啊?我……我小关穷虽穷,但最讲道理了,从来都不讹人。” 这一句长言下来,绿色的血点已经围绕着他,在他脚四周喷了一地。 那名护卫额头上的冷汗都冒出来了,他立刻将身上的钱全都掏出来,然后看向自己的三名同伴。 这三人此时倒很是义气,同样将身上的钱都掏出来,递到他手上。 那护卫双手捧着钱,颤颤巍巍地伸过去,要交给卖馄饨的小贩。 然而,卖馄饨的小贩,却并没有接。 陆潜低头一看,只见自己脚边的脑袋,忽然原地一滚,转了半圈,将脸面向护卫那边。 他的脑袋,长大眼睛看了看,然后,他才从腔子里喷出话来:“这……还差不多。” 一边说着,从不讹人的小关,伸手将钱接过来,揣进了口袋。 然后,他扭转身,径直向陆潜走来。 随着他脚步迈动的同时,地上的脑袋,又转了一下,将脸面向陆潜,张大眼睛看着他。 看样子,这个无头人,还是需要自己脑袋上的眼睛才能看见。 卖馄饨的小贩走到陆潜面前站定,然后双手抱拳,冲他鞠躬。 他不客气还好,这一鞠躬,陆潜的眼睛,正好看到他断开的腔子的切面。 绿色的血,红色的肉,白色的脊椎,还有气管呼哧呼哧往外喷着气: “小陆师傅,不好意思,我能拿回我的脑袋吗?” 陆潜仔细地看着他的腔子,看了好一会,有些纳罕: 从构造看,好像跟人是一样的啊? “陆……陆师傅?” 陆潜收回目光,道:“讲道理的小关?” 小关一拍胸脯,道:“当然了,我小关最讲道理了,从不讹人。” 陆潜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小关一怔,呐呐地道:“陆……陆师傅,您……您也不讹人吧?” 陆潜听了,展颜一笑,道:“当然,我从不讹人。” 地面上,小关的脑袋,一张倾斜向天上看着的脸上,登时露出了憨憨的笑容。 “那……那我就拿回……” 陆潜原本微笑的脸,脸上的笑容倏地收回。 他板起脸,不悦地道:“我还以为,你会讲道理呢。” 小关的脸顿时一愣,腔子里喷着道:“怎……怎么?” 陆潜眨了眨眼睛,一脸认真地道:“我给你保管脑袋,你不需要向我付保管费吗?” “保……保管费?” 小关的脸上,现出了迷茫的神色。 陆潜摊开手说道:“对啊,不然你的脑袋被野狗叼走了,怪谁?” “哦……那……那您看,您要多少保……保管费?” “嘡啷”一声,一名护卫手中的刀,脱手掉到了地上。 陆潜抬头一看,只见那四名护卫,肩并着肩,密集地站成了一排。 四个人,都抻着脖子,瞪大眼睛,张大了嘴,一脸震惊地看着陆潜。 甚至于,就连嘴角的哈喇子流下来了,都不知道。 刀脱手了,都没有任何察觉。 陆潜没理他们,又回头看向小关,认真地问道:“小关,我问你啊。 是你的脑袋值钱,还是衣服值钱?” 小关毫不犹豫地道:“当然是衣服值钱。” “那……我就收你一半的衣服钱,怎么样?” 小关一听,一张脸登时拉了下来: “去你的吧……” 他扭头就走,地上的脑袋都不要了。 看到这一幕,陆潜的脸色,微微一变。 他插在口袋里的手,悄然往上提了提。 然而,他的手还没从口袋里掏出来,小关突然顿住了身子,然后又转回身。 他的脑袋,也配合着,再度转过来。 “陆师傅,打个商量成不成?” “你说。” 小关皱眉思索了一会,伸出一根手指,咬牙道:“一……一成?” 陆潜想了想,道:“都是熟人,那好吧。” 小关地上的脸,登时笑了起来。 好像生怕陆潜反悔,小关立刻掏出钱,然后他手捧着钱,蹲下身子,凑到自己的脑袋边,似乎是想让眼睛看得更清楚些。 然后,他认真地数了数钱,最后数出来一把铜钱,交给陆潜。 陆潜接过钱看了看,点了点头。 小关立刻弯腰从地上抓起自己的脑袋,双手将脑袋按到了脖子上。 他的安装技术很好,脑袋跟脖子之间,露出一条细细的缝隙。 小关站直了身体,不让脑袋掉下来,然后伸手掏出一张面皮,用双手抻着,抻成一个长条,一点一点地贴到脑袋跟脖子之间的细缝上。 他用了两张面皮,才将脖子完整的一圈沾好了。 然后,小关晃了晃脑袋,已经恢复如初。 活动完脑袋后,他看向陆潜,面无表情的脸上,似乎带着一丝丝的厌恶。 跟先前对他的态度,完全不同。 尤其是,当他的目光,看向陆潜手中的钱时。 小关看了陆潜两眼,然后一言不发,扭头走了。 修鞋的老头,微低着头,一双眼皮抬起,在偷看陆潜。 当他触碰到陆潜的目光时,立刻哆嗦了一下,又低下头。 炸油滚的男人仍旧在忙碌着,不时地扫陆潜一眼,当碰到他的目光时,报以友善的笑容。 挑货郎仍旧在看天,脸上的表情逐渐开始忧伤,一副濒临破产的模样。 陆潜环视了一圈,目光最终又落到卖馄饨的小关身上。 他回到了自己的馄饨摊,蹲在地上,双手放到膝盖上,歪着头,又恢复了他一贯的动作。 陆潜的心中,有些纳罕: “自己刚刚对他如此无礼,他居然都不敢反抗?” 为何他们,对他如此礼貌? 陆潜仔细地回忆了一下,好像,以前不是这样的啊? 不过,从前他对这几个小贩也没怎么留意,更没有打过交道。 虽然摆摊常见,但连话都没说过。 这个卖馄饨的小关,他倒是有点印象,貌似是一个急脾气的人。 那么,他方才对自己的态度,就有问题了。 与其说是礼貌,倒不如说…… 再无理的人,面对强权时,也会变得礼貌起来。 可是,他们害怕他什么呢? 一阵风铃声,忽然响起来。 第63章 变戏法 陆潜扭头一看,只见豆腐坊的门帘掀起来,一个人从里面走出来。 这是施文会的一名护卫。 他的手中,提着一提豆腐。 紧接着,又是一名护卫。 刚刚进入豆腐坊的人,鱼贯而出。 每个人的手中,都提着一提豆腐。 好像,他们进去,就是去买豆腐去了。 一直都在门外的四名护卫,一脸愕然地看着自己的这些同伴。 今天,让他们意外的事情似乎有些多,以至于,他们一时间好像脑子都有点转不过来了。 直到最后,施文会和那名身材高大的壮汉走出来时,他们才反应过来。 他们的目光,在施文会和那名壮汉护卫头领身上扫过一眼,然后都走向自己的头领,低声向他汇报起来。 他们不敢拿手指,一边说着,一边用目光瞟着卖馄饨的小贩。 一向面容冷酷的护卫头领,满脸微笑地认真听完了手下的汇报,然后又满脸微笑地点了点头。 除此之外,不发一言。 “头儿?” 头领没理会他们,手中提着豆腐,径直往前走去。 那四名护卫,不由得一愣。 他们面面相觑,不得已,又走向自己的主子、施文会。 一番汇报完毕,施文会却也是同样的表情。 微笑,点头,不发一言。 一名护卫焦急地道:“公子爷,我们真的没有说谎,我们说的都是真的,您……” 施文会仍不理会他们,而是径直走到街上,骑上马。 一行人,陆陆续续地走回自己的马匹,骑马,往东。 最后只剩下了四名护卫,对视了一眼,然后急忙上马,追了过去。 王姿容依旧是最后出来。 她的额头上,有些细密的汗珠,似乎这一番有些劳累。 她出了门,伸手撩了撩头发,然后目送她的客人们骑马离去。 然后,她的目光,就落在地上。 地面上,零零散散地沾了些绿色的液体。 一直到,陆潜的脚旁,都沾染了许多。 王姿容抬起头,扭动着纤细的腰肢,满脸微笑地向陆潜走来。 她走到陆潜面前,笑着道:“刚才,我好像听到外面有些动静呢。” 说着,她不由地,向小关瞟了一眼。 卖馄饨的小关,仍旧低着头,好像在看地上的蚂蚁,丝毫没注意到她的目光。 陆潜没有避讳,扭头看了小关一眼,然后回头看向王姿容,笑道:“也没有什么事情。” 王姿容见状,敛起脸上的笑容,又向陆潜靠近了一步,近乎贴到了他身上。 然后,她将嘴凑到了陆潜的耳边,用手挡着,小声说道:“你不知道,那个小关,其实他以前是变戏法的。” “哦?” 陆潜似不经意地,向后退出一步,跟王姿容拉开了距离。 王姿容一脸认真地点了点头,道:“当初我第一次见时,也很惊讶呢,演得跟真的一样。” “呵呵……” 陆潜干笑了一声,道:“是挺不错。” 王姿容眼睛一亮,道:“你也喜欢变戏法?” 陆潜点点头,道:“还行吧。” 王姿容又往他身上凑来,小声道:“要不……你晚上到我家来?” 陆潜有些惊讶:“去你家?” 王姿容道:“我家里有只猫,也会变戏法。” 陆潜失笑道:“真的假的?” 王姿容认真的点点头,道:“是真的呀。你要不信,晚上自己去看?” 陆潜想了想,道:“还是改天吧,我今天有事。” 说完,陆潜就开始收拾摊子。 王姿容惊讶地看着他,道:“怎么,你今天这么早就收摊了么?” 陆潜冲她努努嘴,道:“没纸了,就是有人买,我也剪不了了。” 王姿容看着陆潜空空的箱笼,“哦”了一声,没有再说话。 陆潜收拾好了东西,背起箱笼,就要离开。 这时,王姿容突然又叫住了他。 “嗯?” 陆潜回头望去。 王姿容脸上,那标志性的笑容不见了,反而露出了一丝忐忑的神色。 她望着陆潜,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似乎,她也感觉到,陆潜或许,以后不会再来赶集了。 王姿容走到陆潜身旁,最终抬起头,一脸认真地看着他,说道:“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陆潜点头,道:“你说。” 王姿容沉思了一下,似乎是在组织语言。 然后,她看着陆潜,问道:“假如……我是说假如啊。” “嗯。” “假如有一天,我们都会死去。你准备怎么办?” 陆潜笑道:“这个,好像不用假如。” 王姿容追问道:“那假如呢?” 陆潜听了,他的意识,进入脑海的神秘画轴,展开: 陆潜 寿命:18/23+ 潜能点:5 陆潜说道:“生老病死,人之常理。真到了那一天,还能怎么办呢?” 面对着陆潜的反问,王姿容沉默了。 陆潜感到有些奇怪。 怎么好像又有人跟他提“死”字。 好像,最近这个字在他脑海中出现的频率有点高啊。 可是,还有谁提过呢? 陆潜皱起眉头,不由地问道:“你是……有什么话想要跟我说吗?” 王姿容展颜一笑,道:“没什么,只是随便聊聊。” 她的话,明显有些言不由衷。 陆潜犹豫了一下,没有再继续追问。 王姿容在他的眼中,此刻有一些些可怕。 施文会的那名护卫头领,明显实力很强的样子。 然而在王姿容面前,却连一声惨叫都没发出来。 虽然,那些进入豆腐坊的人,从表面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变化。 但是陆潜心里明白,等他们出来时,他们的身体,都已经被掏空了。 王姿容在无意之中,也算是帮了他一个忙。 只可惜,也不知她是毫不在乎,还是目光短浅。 居然留下了活口! 而这个屁股,陆潜必须得替她擦。 湖柳城郡守,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一郡主城,是有七品气海境的高手存在的。 而施文会他爹作为郡守,陆潜可不信,他调动不了这样的高手。 就算只是八品通脉境,也不是如今的陆潜能够招惹得起的。 一旦施文会死在此地的消息泄露出去,只怕立刻会有大批的高手杀过来。 施文会的人虽说是被王姿容杀的,但陆潜他能逃脱掉干系吗? 那是不可能的事。 现在他唯一能够做的,就是斩草除根。 这样,一时半刻,施家或许还注意不到他们这里。 陆潜感觉有些头疼,他的麻烦事似乎越来越多了。 了解一样是一样吧。 陆潜在王家营买到足够的纸,然后便出村而去。 田野里,看看四下无人,陆潜直接取出一张吊睛白额,变出一头猛虎。 然后,他骑虎而去。 陆潜沿着他来王家营的路,向相反方向而行。 他大约也知道,施文会一行人的目的地会是哪里。 果然,走出不远,他就发现了地面上密集的马蹄印。 猛虎的速度,快过奔马。 到了傍晚时分,陆潜远远地便看到,前方有一队骑士,正在不紧不慢地往前走。 这些人,不是施文会他们一行,还能是谁? 陆潜远远地吊在后面,就这么跟着。 最终,他来到了一个十字路口。 那晚,陆潜和左丘玲从祝家庄逃出后,就是来了这里。 从此向东不远,有一个小木屋。 施文会他们一行人,果然是奔着那个小木屋去了。 王姿容的这一手,也不知是什么妖术,还当真是奇妙。 施文会一行人,走到小木屋前,便即停下,下马。 然后,一行人,推开木屋的门,就走了进去。 转眼间,门外就剩下了十匹马,和四个人。 那四名没有进过王姿容豆腐坊的侍卫,呆呆地站在门口,一脸愕然。 他们已经多次尝试跟走进屋里的人沟通,但没有丝毫结果。 四人站在门外,呆了一会,其中一人突然说道: “你们说,公子爷他们,会不会已经被人给拘走了魂魄?” 第64章 善后和遗财 陆潜悄然来到小木屋附近,在地上丢出十五张吊睛白额纸灵。 不多时,十六只猛虎出现,围拢在陆潜四周。 陆潜一招手,十六只猛虎四下里散开,分从四面,悄然向小木屋围拢过去。 太阳已经西斜,缓缓落下山去。 四下里,天地开始变得灰蒙蒙起来。 四名护卫商量了半天,最终决定,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将公子抢出来,强带他回去。 这时,由一名护卫当先,站在木屋门口说道:“公子爷,天色已晚,咱们该启程了。” 木屋里,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音。 “公子爷?” 仍旧没有回音。 当先那名护卫,冲身后的三名同伴使了个眼色,然后朗声说道:“公子爷,请恕属下得罪了。” 说罢,他一把推开门,当先冲了进去。 其后三人,紧随而入。 随即,木屋里就传来了四声惊呼。 这时,陆潜领着四头猛虎,已经悄然靠近木屋,来到了门口。 陆潜站在门外,向里望去。 木屋没有窗户,只有一扇门能透进些光亮。 不过,以陆潜如今的眼力,这样的光线下,室内的环境还是能够看清的。 同样的房间,同样的一面墙前,站着同样的一排人。 唯一不同的,这些人的脸孔变了,变得熟悉了。 施文会一行人,此刻就静悄悄地站在墙根下,面无表情、一动不动。 此时,四名护卫,已经发起狠来。 其中一人,大吼一声,冲上前去,一把将施文会扛起来,扭头就往门外跑。 他刚刚跑到门口,就一眼看见,堵在门口的陆潜。 那护卫微一愣神,随即便反应过来,这是在集市上见过的那个剪纸的小子。 他的脸色,瞬间大变,立刻就向后退去,跟正跟在他后面向门外冲的三名护卫,撞了个满怀。 四个人慌乱了一阵,才定下神,一脸惊异地望着陆潜,道:“你……你想要干什么?你……搞清楚了,我肩上……肩上扛的可是郡守大人的公子。” 陆潜轻笑一声,道:“你确定,你肩上扛着的,是施公子吗?” 说完,他就开始向后退去。 木屋里空间狭小,而他们四个人手上有刀,放老虎进去,容易吃亏。 不如将他们放出来,在开阔地上收拾。 扛着施文会的那名护卫,也不知是不是被吓得心神错乱了,到了此时,居然都没觉察出肩膀上的人有什么异样。 他见陆潜主动后退,居然没有要把他们堵在屋子里的意思,不禁大喜。 等陆潜退开了,他立刻拔腿就跑出门。 他们四个,此时已经拿定了主意。等一出门,他们就上马,然后一刻不停地连夜跑回湖柳城去。 再也不在这个鬼地方多停留片刻了! 陆潜见那名护卫跑出了门,突然又说道:“你不觉得,你肩上扛的人,有点轻么?” 那名护卫此时正在奔跑之中,闻言忽然一愣,骤然停下了脚步。 他拿下肩上的施文会,搁在自己的双臂上,然后双臂平伸出去。 他的双臂上,放着的哪是个人,简直就像是一捆稻草! 那名护卫怪叫一声,一把就将手中的“公子爷”抛了出去。 而这时,屋顶上、木屋的墙壁两侧,四只猛虎,已经现出了身影。 它们如同灵猫一般,松软的爪子踩在地上,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直到它们走到四人的背后,四名护卫都没有察觉。 四只猛虎,猛扑出去。 那四名护卫,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猛虎咬断了脖子。 其中一名护卫,猛虎下嘴潜了一点,只咬断了一半脖子。 他被老虎用爪子踩在地上,还在喘气。 陆潜走到他面前,蹲下身子,问道:“你们这次来,目标是什么?” “我……我不知道……” “你们的目的地是哪里?” 那名护卫的脑袋,被一只虎爪按着,半张脸都快陷进了泥土里面了。 他喘着气,一动也不敢动,只是看着陆潜,问道:“我……我告诉你,你就不杀我吗?” 陆潜点点头,道:“杀不杀你,对我来说,都无所谓。” 那名护卫迟疑了一下,还是说道:“赵家屯。” 这条信息,不用他说,陆潜也猜得到。 陆潜继续问道:“去赵家屯做什么?” “不知……啊——” 陆潜冷冷地说道:“你要是再这样说话,我保证,你的两只耳朵都会没的。不过没关系,反正你就是没了耳朵,也还能听见。” 一边说着,他将一只刚撕下来的血淋淋的耳朵,丢在那护卫的嘴前面。 “我说,我说…… 我……我也是听他们说的,说是……是要去赵家屯找……找一个会剪纸的小子。我……我也不明白,会剪纸有……有什么……” 说到这时,他突然醒悟过来,一脸惊讶地看向陆潜。 陆潜没理会他惊异的目光,继续问道:“找到他之后呢?” “不……不清楚,应该是……是绑走吧……” “你们郡守府,有多少个护卫?你们郡守大人,可以调动多少军士?” “嗯?” 那护卫一愣,似乎没想到陆潜的话题跳转得这么快。 “怎么,很难回答么?你要不要,先吃点东西,补充一下?” 陆潜蹲在他脸前,一边说着,伸出手指拨了拨地上的耳朵,向他嘴上拨去。 那护卫使劲绷住嘴,不让自己的耳朵进到自己的嘴里。直到陆潜松开了手,他才吐出一口气,喘息了两下,用带着些哭音的沙哑嗓子道: “求你……我还在流血。” 陆潜淡淡地道:“所以,你最好说快点,别一直结结巴巴的。” “郡守府上,有一百私兵。城中常驻兵马有三千,但郡守大人能直接调动的不超过五百人。” “这些人中,修为最高的是谁?” “童自生,郡守府的教习,八品通脉境。还有……还有一名术士,是郡守大人的私人客卿,我不知道他的修为是多少,但是府中上下,连同郡守大人在内,对他都很尊敬。” “那个术士,都会什么术法?” “我……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在郡守大人属下五年了,从来都没见过他出手。不过,府中自郡守大人以下,对他都很尊敬。” 听着他讲述这些,陆潜脸上的表情,始终都没有任何变化。 “湖柳城中,没有七品气海境的存在吗?” “有。他是游击将军,不归我们郡守大人调遣。” “你们郡守大人,有几个儿子?” “五个。施文会排行第三。” …… …… “那个,小……小爷,你能不能先帮我止血,我的血……都快要……流干了。” 陆潜戏谑地道:“我有这个义务帮你么?” “你……你不是说……” “我说什么?” “你说过不杀我的?” “我也没说要救你啊?” 说罢,陆潜站起身,轻轻掸了掸身上的尘土。 这名护卫地位虽然不高,但毕竟是郡守的亲卫,从他口中,陆潜还是问到了不少事情,对湖柳城也有了个大概的了解。 然后,陆潜开始矮个扒尸,将这些人身上的财物及重要的东西都搜罗出来,倒也小发了一笔。 施文会的“皮”仍扔在木屋门口的沟里。 这小子出手阔绰,身上应该带了不少钱。然而,想到施家的那名术士,陆潜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去动他的东西。 术士的手法诡异莫测,外人很难去揣测他的手段。 就像陆潜自己的手段,旁人见了,同样也会大吃一惊。 钱够花就行,陆潜对这些黄白之物并不着迷。 可是,就任凭他的皮囊丢在外面? 陆潜想了想,最后指挥一只猛虎,吊起施文会的皮囊,丢进了木屋。 剩下的,就等那个老头来收拾吧。 小木屋里,立着一个个“皮囊”。 看着他们,陆潜不由得想道:“王姿容将他们碾死,他们的魂,都去哪了?” 这个世界,人死之后所遗留的阴魂,可是不入地府、不坠轮回,都会留滞在人间的。 夜幕已经降临,视野逐渐被黑夜笼罩。 陆潜站在木屋门口,一边沉思着,一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胸膛。 他穿越来时,自己这副身体的原主人已经死了。 那么,他的魂,又去哪了? 第65章 药浴 一股凉凉的夜风吹起,带来一些湿朝。 随后,一滴雨点,落在陆潜的脸上。 要下雨了? 陆潜心中一喜,等了多日,田亩需要的无根水终于有着落了。 陆潜从地上捡起一把刀,然后来到一具护卫的尸体前,斩断了他的双臂和双脚。 尸体还温热,鲜血从断肢里流出来些,将泥土染成了红色。 不过没关系,一场雨,足以将这些血冲刷干净。 然后,他又走向另外三具尸体,如法炮制,一一斩断了他们的双臂双脚。 做完了这些,陆潜找了一个袋子,将这些断臂断脚以及地上扔的刀都装进去,准备找个地方埋了。 将地面收拾干净了,他让四只猛虎分别托起一个断肢的尸体,自己又骑上一只猛虎,准备离开。 “咔嚓”一声,一道惊雷,将浓黑如墨的天空斩破。 陆潜骑上猛虎,刚刚准备要离开,突地又顿住了。 他让猛虎后退两步,借着第二道闪电的亮光,向开着门的木屋里看去。 之前,他将施文会的皮囊丢进木屋时,他就趴在地上。 而如今,地上的施文会却不见了。 陆潜抬头一望,便见施文会不知何时回归了队伍,笔挺地站在墙根下。 好像某个有强迫症的人,不喜欢皮囊被杂乱的堆放,必须要摆置得整整齐齐。 陆潜的双目瞬也不瞬地盯着施文会。 数息之后,电光消失,他的眼前再度陷入了黑暗之中。 在电光即将消失、眼前的光线瞬间开始暗淡之际,陆潜的嘴角勾起,忽然冲着施文会,露出一个莫测的笑。 在黑夜降临后,他嘴上的笑,一闪而逝。 陆潜的脸,瞬间又冰冷了下来。 拨转虎头,离去。 骑在奔驰的猛虎上,陆潜的脑海中,回忆起了不久前王姿容跟他的对话: “假如有一天,我们都会死去。你准备怎么办?” “这个,好像不用假如。” “那假如呢?” …… 那一夜,同样是在这间小木屋里。 变成纸新娘的左丘玲,还曾说道: “从某种意义上,我这也算是永生了。” 是的,死人不会再老死。 …… 算了,先不去管她。 …… …… 陆潜还没回到王家营,天空中就已经下起了雨。 村庄里,这才刚到了掌灯时分,大多数人的家里却都是一片漆黑,没有点灯。 街道上也没有一个行人。 陆潜见状,直接驱着猛虎,一路冲回了家。 院子里,放着几个木桶木盆,这是陆潜早准备好了、就等着接雨水呢。 回到家后,陆潜先将神荼郁垒贴到门上,然后将四具尸体放置到了西厢房,并排着丢在了地上。 然后,他从怀里掏出了左丘玲,将她展开,放到地上。 薄薄的纸片人,立在地上,然后就像吹气球一样,鼓囊了起来。 恢复了人形的左丘玲,张开眼,一眼看到陆潜,展颜笑道:“相公。” 下一刻,她就发现了地上的四具尸体,微微一愣,诧异地道:“相公,你弄来这几个尸体做什么?” 陆潜笑道:“做人肉包子,你吃不吃?” 左丘玲登时撅起了嘴,一脸厌恶地道:“不要,人家只吃你的鱼。” 陆潜沉吟了一下,说道:“你反正也不用睡,给你派个活干吧,以后你每晚过来盯着它们。” “啊?” 左丘玲皱起眉头,不高兴地道:“人家怎么说也是个女孩子,你就拿我干这个,大半夜地看尸体?” 陆潜道:“你也是鬼,你怕什么?” “哦,也是哦……” 左丘玲看着地上的尸体,歪着头想了一下,问道:“相公,你让我看它们,是想看一下,它们是如何变成僵尸的吗?” 陆潜点了点头,道:“那只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你仔细留意一下,它们的阴魂,会不会回来找它们的尸体。” 伟人说过,实践出真知。 左丘玲道:“我明白了。可是相公,看这些有什么用呢?” 陆潜嘱咐道:“一旦你发现了什么异常情况,就立刻喊我,然后把你看到的都原原本本地告诉我,我自有我的用处。” “嗯,既然相公有用,那我一定会好好干的。” 陆潜说完,转身出门。 “哎呀,下雨啦。” 回到堂屋,左丘玲忽然想到了什么,“咦”了一声,道:“相公,今晚不用我耕田啦?” “呃……种田也不用你一直盯着看。” “哦……” …… …… 次日,陆潜终于得到了他的第一份药材。 左丘玲这个炼体的药方,很是复杂,所需的各类药材多达三十余种。 这些药材,被分成了两份。 其中一小份,熬制成药液,用来内服。 另一部分,则分成了数份,分别炒制、熬制、浸泡,最终都投入浴桶之中,用来外浴。 陆潜第一次制药,着实费了不少手脚,花费了一天的功夫,浪费了诸多药材,一直忙到了深夜,最后还是在左丘玲的帮助下,总算完成了。 左丘玲从小便用这些药,虽然不用她亲自炼制,但炼制和使用的过程,她还是很清楚的。 堂屋内,热气缭绕,到处都充斥着一股药味。 但是,这些味道非但不刺鼻,还有一股浓重的香味。 当然,这也不是纯粹的香气,中间掺杂了诸多奇怪的味道,非常的冲。 陆潜只泡了一刻钟,便受不了了,站起身来,趴在桶沿上,“哇”的一口吐了出来。 左丘玲端着一碗清水走来,一边拍着陆潜的背,一边说道:“一开始都是这样的,等时间长了,你适应了这个味道就好了。” 陆潜吐了一会,看着吐在盆里的污秽物,其中掺杂着许多黑渣。 看样子,这份药方的催吐效果,同样也会驱除他体内的杂质。 当然,淬炼肉身、祛除杂质,这不是一两日可以完成的,更不能靠吐,最终还要依靠其它方式慢慢地排泄。 等陆潜漱完了口,左丘玲又端了一碗药汤来,喂给陆潜:“来,现在可以喝了。” “呼……这练什么也是不容易啊。” 左丘玲笑道:“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了,这些药材,旁人想用还用不起呢。” 木桶外,不远处,屋地上“开”出来四块田。 十几个小纸人,正在田地上忙碌着。 药材的生长周期,远高于小麦稻谷那些农作物。 至少也要一夜的功夫,那些药材才能先后勉强长成,一晚上最多也就能种出一轮来。 想要药性更好一些,那就要白天也留着让药材继续成长,连续数日再收割。 不过,陆潜才刚刚开始药浴,生长年份最低的药材也就够用了。那些药性高的,得等到以后再用。 这样一来,小纸人们每晚只需要翻一次地、种一次田,就可以休息了,工作量大大减轻。 陆潜见此,便又剪出三张田亩。四张田亩铺在地上,将屋地都快铺满了。 四块田亩供给他一人用药,足足有余。 左丘玲继续说道:“相公,你第一次药浴,最少也要泡上一个时辰。直到……直到你感觉到不适为止。” 陆潜一愣,问道:“什么叫不适?” 左丘玲听了,俏脸登时一红,道:“哎呀,到时候……你自然就知道了。” 见她这副模样,陆潜登时悟了。 每个人的体质不同,药浴的最佳时长也不一样。这个时间,需要靠自己来琢磨。 这一刻,陆潜感到有些庆幸。 幸好有左丘玲这位行家从旁指点,不然他就算得到了药方、搞到了药材,一时半会只怕也掌握不了正确的使用方法。 浪费药效不说,一个使用不当,甚至会对身体造成反噬伤害。 一个多时辰后。 随着雾气蒸腾,药液透过肌肤,不断地渗进体内。 此时的陆潜,不但周身燥热,就连体内,也开始热了起来。 一股热流,自丹田处,开始生出,而且越来越热。 陆潜坐在浴桶之中,越来越燥热难当。 随后,丹田的那股热流,开始向身体四周冲击开来。 甚至于,一股热流,直冲脑际,陆潜在瞬间感受到了一股战栗。 陆潜浑身的肌肤,都已经变得通红。左丘玲冰凉的小手从他身上划过,放佛有一块冰在摩挲着他的肌肤。 那股清凉的感觉,难以言喻。 终于,陆潜艰难地抬起头,看向左丘玲。 被陆潜口中炽热的气息喷在脸上,左丘玲的呼吸,也急促了起来。 “相……相公,你第一次,一定要……坚持到最后,对你……会大有好处的。 后面……后面就没这么难受了。” 又过了一刻钟。 陆潜突然从水中站起身,双腿用力,直接从浴桶里跳了出来。 “啊……相公……” 小纸人们,坐在田垄上,望着田地里不断生长的药材。 有的药材,长出一丛细密的长叶,像浓郁的青草。 有的药材,叶不茂盛,根系却很发达,一根粗壮的根茎,拱入了泥土之中。 第66章 阴风入室 夜半。 一股阴冷的风忽然吹来,自门中灌入房间。 田垄上的小纸人,遇阴风而失色,急忙匍匐到地上,才没有被吹走。 堂屋里的灯,却一下子被吹灭了。 屋内屋外,登时陷入了一片漆黑之中。 阴风骤起,而又骤停。 浓重的黑夜,依然压不住那畅快的节奏。 “你……嗯……没关门吗?” “相公……别管……它……” …… …… “嗯?你的手怎么还是这么凉?” 陆潜感觉到,似有一只冰凉而坚硬的手,忽然压在他的背上。 一开始他没注意,还以为是左丘玲的手。然而下一瞬,他就感受到,有两根尖锐而又坚硬的物体,即将要咬破他后背上的肌肤。 电光火石之间,一股冰凉的寒气、瞬间冲散了他有些麻木的大脑。 那不是手,而是……尖锐的牙齿。 有东西,向他后背上咬来! 陆潜的双臂,此刻都压在了左丘玲的背下。 此时的他,已顾不上做任何反应,直接抱着左丘玲,猛然向一侧滚去。 滚动之中,他就感觉到,他的脚碰到了一颗人头。 陆潜不及细想,直接一脚踹在那颗脑袋上。 他整个人侧躺在地板上,借着这一踹之力,身体在湿滑的地面上向前滑去。 地上摆放的凳子,一下子就被他撞倒了两把。 滑出数尺之后,陆潜一挺身,从地上跃起,站起身来。 “呀——” 坐在他双手上的左丘玲,叫了一声,一记粉拳砸向陆潜的胸膛。 随后,她突然间感觉到不对劲,回头看去。 当她看到身后的物什时,身体顿时一紧,惊呼道: “啊,僵尸……四只僵尸!” 陆潜此刻,精神力已覆盖了双目。 他早已看到,地面上,爬着四个“人” 这四个“人”,没有双脚,没有双臂,它们匍匐在地上,像蛆虫一样往前蠕动着。 借助双目中的蓝光,在这黑暗之中,陆潜也隐约看清了它们的脸。 它们脸色铁青,双眼圆睁,张着嘴,口中两颗獠牙凸出,十分尖锐。 厢房里放着的那四具尸体,居然这么快就变成了僵尸,而且…… 好巧不巧地在这个时候悄悄“蠕”进了他的房间! 看见这一幕,陆潜有些懊恼。 刚刚他太投入了,漆黑之中,居然没有察觉它们爬进了房间里。 甚至于,有一只僵尸竟已爬到了他身旁,往他后背上咬去! 若非他修炼灵武拳有成,反应够快,真被僵尸咬上一口,那后果…… 此时思来,都感觉不寒而栗。 不过,好在陆潜事先已经砍掉了它们的双臂和双脚。 这些僵尸没了手脚,攻击力和行动力都大大减低了。 陆潜恼道:“我脸朝下了,你是脸朝上的,怎么都没看见僵尸进来?” “啊……人家,人家闭着眼了…… 相公,它们已经爬过来了。” 爬在最前面的僵尸,脑袋已经来到了陆潜的脚下。 它却没去咬陆潜的脚,而是趴在陆潜身前,拼命仰起身子,满脸凶恶地张开嘴,竟想要够着去咬挂在他身上的左丘玲。 陆潜冷哼一声,精神力凝聚到僵尸身上。 “轰”的一声,这只僵尸身上,立刻燃起了大火。 失去了水分的尸体,又有尸油,果然好烧多了,用精神力灼烧一点就着。 陆潜退后两步,避开这熊熊的火焰,然后将后面的三只僵尸逐个点名,都烧了起来。 四堆火焰,登时将房间都照亮了。 一股臭味,随着升腾而起的黑烟,也弥散开来。 陆潜皱起眉头。 四堆篝火挡在他身前,将他挤到了墙角,正好挡住了他往屋门口走的路。 这四只僵尸本来蠕动就慢,篝火一烧,渐渐失去了动静。 陆潜见状,膝盖微微弯曲,两个光着的脚掌用力一踩地面,纵身而起,直接跳跃过火堆。 随着两声尖叫,陆潜两度纵跃,横掠过整间屋子,落到了门口。 看了看被大火包裹住的僵尸,左丘玲回过头,看向了陆潜。 然后,她“噗嗤”一笑,道:“相公,你没……被吓到……嗯?” 说着,伸手去擦了擦他额头的汗珠。 陆潜道:“我有没有被吓倒,你感觉不到吗?” “坏相公……” “屋里太臭了,咱们去院子里吧。” “嗯……相公你冷不冷?” “你说呢?” …… …… 当晨曦的第一缕阳光投射到大地上,天终于又晴了。 王家营一如往常一样平静。 人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日复往日,轻易也不会有什么大事发生。 当然,偶尔有个人出门了再也没有回来,或是谁的脸上又多出来一个坑。对他们来说,这也不算什么大事。 然而,悄然间,人们却忽然发现,他们村的夜游鬼变少了。 也不知道是谁先发现的,慢慢地就变成了村子里流传的话题。 六天时间,一晃而过。 陆潜在坚持开始用药后,他的身体已经开始了明显的变化。 左丘玲的这个药方,还真不错的样子。 陆潜现在,每日里除了完成固定的功课,就开始摆弄药材。 成熟的药材不好带,但可以通过晾晒烘干等步骤,做成方便携带的半成品,用一只只小口袋都收起来。 三月二十三,春分已过。 又到了播种的季节。 这天早上,陆潜还没睡醒,耳边便听到了“砰砰砰”的打门声。 陆潜从床上惊起,扭头向窗外看去。 太阳已经高高挂起,阳光有些刺眼。 陆潜昨夜睡得太晚了,竟然睡到了这么晚。 不过一觉醒来,依旧神采奕奕。 砰砰砰…… 敲门声变得更猛烈起来,显然是由于敲门没有效果,开始转为砸门。 陆潜皱起眉头,这王根申有什么事,这么急得敲门? 知道他住在这里了,也只有他的“邻居”,王记粮铺的王根申了。 陆潜下床穿衣,看了看地面上,昨晚种的药材已经收了,整齐地分门别类摆放到了一边。 四张田亩,荒芜地躺在地板上。 看到这一幕,陆潜的嘴角不禁露出了一丝微笑。 看看样子,昨晚自己睡了之后,左丘玲也没闲着。 她现在做事情越来越用心了,好像突然长大了一般。 陆潜回到床边,掀开被子。 原本平躺在被窝里的左丘玲,已经只剩下一张人形纸片。 陆潜突然发现,对于这些,他此刻居然已经习惯了。 将左丘玲收起、折叠好,放入怀中。 然后,陆潜将屋子收拾了一下,一边应声,一边出去开门。 院门外,站着两个人。 看到他们,陆潜不由得一愣,失声道:“你们怎么找来的?” 第67章 不速之客(周二求追读!!!) 门外站着的不是别人,竟是赵家屯的村长赵有德、和他的邻居玉芬婶。 两个人一眼看见陆潜,脸上就没好脸色。 赵有德伸手指着陆潜,满脸不高兴地道:“唉,你……你这孩子。” 玉芬婶也道:“小潜啊,你怎么不回家,跑到王家营来租房子住了?” 看见二人的神色,陆潜顿觉歉然。 他们显然是听说祝家庄出了事情,又见他没回来,还以为他出事了。 这两人,竟然出来寻找他,都找到王家营了! 陆潜一边想着措辞,一边讷讷地道:“那个……” 赵有德摆摆手,道:“啥也别说了,赶紧收拾东西跟我回家。” “啊?” 赵有德一瞪眼,道:“啊什么啊,你就让人家凤儿一直等着你啊?” “凤儿?” 玉芬婶一白眼,不高兴地道:“小潜,不是婶子说你啊,你这老大不小了,也该考虑给你们陆家留个后了。” “留后?” 这都哪跟哪啊? 陆潜皱起眉头,伸手阻住他们,道:“等等……有德爷爷、玉芬婶,你们在说什么啊?” 赵有德和玉芬婶见状,都是一愣。 两人对视了一眼,赵有德诧异地问道:“怎的,你不知道?” “我知道什么?” “安排你成亲的事啊?” “成亲,我跟谁成亲?” 陆潜先是一愣,旋即明白过来,感情这俩人,已经背着他给他说好了一个媳妇? 玉芬婶讷讷地道:“你不知道给你娶亲的事,那你逃的哪门子婚?” 陆潜失笑道:“我都不知道这事,逃什么婚?” 玉芬婶听了,脸上的神色顿时缓和了下来。她一拍大腿,对赵有德说道:“你看叔,我就说小潜这孩子没这么不懂事。唉,都怪咱们,害得人小凤白哭了一场。” 赵有德悻悻地道:“那天我跟祝家的人提了一嘴小潜的亲事,还以为他们嘴快给说出去了呢……” 说完,他看着陆潜,道:“你这孩子,没事不回家、住到王家营来干嘛?” 玉芬婶看着这间院子,也是道:“是啊,看你这孩子,浪费这钱干嘛?” 陆潜看着他们,感觉有些纳闷。难道祝家庄的事,他们都没有听说? 赵有德对刘玉芬摆摆手,阻住她的话头,然后对陆潜说道:“赶紧把房子退了,跟我们回家成亲去。” 听见这句话,陆潜沉默了下来。 回赵家屯? 顿了一顿,陆潜抬起头道:“啊,有德爷爷,玉芬婶子,咱们别在门口站着了,进来说话吧。” 两人也没跟陆潜客套,见他让开了门,便相跟着走了进来。 打量着这座院子,玉芬婶兀自摇头叹气:“唉,这孩子……” 看样子,还在为他心疼租房的钱。 这也难怪,陆潜穷成了啥模样,玉芬婶可是一清二楚的。 此刻的她,恐怕是有点恨铁不成钢吧。 …… 这些日子,陆潜一直在想,他自来到这个世界后,发生的事情。 尤其是,关于原身和他的家人。 如同一团纷繁的乱麻,让他找不到头绪,感到头疼。 也正由于此,陆潜这几日也曾多次想过,回到赵家屯去,将这些事情搞清楚。 至于祝家庄那边…… 过去这么久了,祝家庄那边一直都没什么动静,也不知祝士衡在忙什么,好像完全把他这个人给忘了。 对陆潜来说,这样更好,只要给他一些时间,将剪纸术升到四级,他就没什么可怕的了。 即便是现在,凭借神荼郁垒,陆潜自信,就是对上祝士衡他们,至少自保应该没什么问题。 而他的原身一家的迷雾,却是如鲠在喉,让陆潜越来越难心安。 关于这件事,他眼下也只能去赵家屯、赵家屯人的身上,寻找一些线索出来。 赵有德和玉芬婶,他们两人跟陆家很熟悉。陆家的事情,他们应该最清楚。 如今他们两个,自动送上门来了。 陆潜虽然不清楚他们知道陆家多少事情,但此时他也许有一个最直接可靠的办法可以搞清楚。 他的兜里,装了两张纸相公,三张纸新娘。 看着两人的背影,陆潜心头一跳,立刻将这个念头掐断了。 他怎么会莫名地生出这种想法来? 赵有德和玉芬婶,已经走进了屋里,自寻个凳子坐了下来。 玉芬婶见陆潜沉着脸不说话,以为他不愿接受这门亲事,有些焦急,语重心长地道: “小潜啊,听婶子的,你得赶紧给你们陆家留个后啊?” 陆潜抛却掉内心的胡思乱想,看看玉芬婶,失笑道:“婶子说这话,好像我快死了一样。我今年不过才十八岁,还很年轻呢。” 听见陆潜说一个“死”字,玉芬婶和赵有德的脸色,同时一变。 看着两人神色的变化,陆潜不由得一怔。 怎么,他们似乎……知道陆潜活不长? 陆潜心道:“看样子,这两人果真知道些什么。” 他们如此焦急地催促陆潜成亲,目的恐怕也并没有那么单纯。 这倒也不是说他们会有什么坏心思。 只是…… 或许在他们的心中,“让陆家留后”这件事,比之他成亲,更加重要。 …… 玉芬婶的脸色先扭转过来,她瞪了陆潜一眼道:“你这孩子,胡说什么呢,别说不吉利的话。” 赵有德则好像并没那么在意,他语重心长地道:“你今年已经十八了,不管怎么说,都已经很大了,该有后了。 这不正巧,有住家的闺女也长大了,你俩打小就熟悉,那个叫……对,青梅竹马。你们成亲,这不挺好的吗?” 赵有德一句话,又是“留后”,他们这是真心盼着他成亲,还是拿他当生育机器了? 青梅竹马…… 原身的青梅竹马? 一个想法,突然就从陆潜的脑海中萌生出来。 这让原本对这场拉郎配并不感冒的他,立刻就上心了。 陆潜的心跳,忽然就加快起来。 他快速将心中的想法再盘算了一遍,感觉值得一试。 有了这个想法后,陆潜的心思,悄然就扭转了过来。 陆潜又想到,他一直头疼,如何从赵有德、玉芬婶他们身上,打探到有关自己原身一家的信息,但始终苦于身份无法开口询问。 而这些事情,他的“青梅竹马”小凤应该知道一些。 小凤不知道的事,她作为陆潜的妻子,去向人询问,也很合理。 至于如何向小凤解释,那倒是好说了。要是连自己的媳妇都摆布不了,那他也不用活了。 看起来,这门亲事对他来说,倒是一举两得之事。 即便是只有第一“得”,这件事也值得一干! 将整件事情思虑了一遍,陆潜最终拿定了主意。 他点了点头,道:“这件事,就凭有得爷爷和玉芬婶做主吧。” 听到陆潜松了金口,赵有德和玉芬婶两人顿时展颜开笑。 赵有德捋须道:“哎,这才对嘛。你爹不在,你的事,原本也该由我来做主。虽说你是姓陆,但在我眼里,你跟我们赵家的孩子没有任何区别……” 听着这位老村长絮絮叨叨的话,陆潜的心境,一时间有些复杂。 他对这位老村长并不熟悉,但从赵有德对他的态度来看,似乎并不像玉芬婶那样对他亲近。 陆家在赵家屯属于外来户,而陆潜如今又是陆家的独苗。 在这种情况下,赵有德直接抢过来担子,把他的终身大事给办了。 无论怎样,他对陆潜、或者说对他们陆家,已经极负责任了。 看起来,赵有德跟陆家,必然有着极深的渊源。 小凤…… 陆潜对这位姑娘,没有任何印象。 也不知她,长得什么模样? 第68章 这副身体的前主人 三月时节,午后的阳光,已开始有些耀眼。 荒野岗坡的小路上,一辆驴车正在缓缓往北而行。 车是陆潜租来的,赶车的是赵有德。 老把式了,技术很好。 陆潜和玉芬婶则坐在车厢里。 车厢里,还放着一堆口袋。 白面、小米,全都是细粮。 看着这半车的粮食,玉芬婶两眼放光,不由得再度感叹道:“小潜啊,你还真行啊。短短的这些日子,你竟挣下了这么多!” 在庄户人家看来,这世上什么东西,都抵不上一袋袋的粮食金贵、让人踏实。 赵有德卖弄地打了个响鞭,“嘿”了一声,道:“亏得我到各家各户去借粮,还准备给你置办一场酒席呢。这下子白舍了我这张老脸咯。 你小子,可比你爹强多了。你爹除了败家……” 玉芬婶急忙打断他道:“行了有德叔,跟孩子说这些干嘛。” “嘿嘿嘿。咋,说他爷爷我说不得,说他爹我还说不得了?要不是他,能把家里好端端的日子搞得这么穷,连老婆都……” 说到这里,赵有德忽然闭上了嘴。 听见这话,陆潜目光一闪,却没有说话。 玉芬婶从车上拿起两块布,转移话题道:“我说有德叔,虽说咱村里不兴这个,但小潜既然买了布,还得给他们两个做身新衣裳吧,毕竟这成亲也是大事……” “唔……”赵有德想了想,道:“叫老边媳妇做,她手最巧。” “这纸陪衣小潜自己会弄,倒不用咱操心。陪婆找谁来做啊,讨喜鬼这关可也不好过呐?” “我早找好啦,让庆阳来,小伙子壮实,火力旺,能抗住。” …… 听着两人唠嗑,陆潜的心中,不由得有一股暖流涌过。 虽说,他跟两人认识的时间并不长。但看得出来,他们对陆潜真是好。 这些,怕是有一大半是看的陆潜他爷爷的面子。 看样子,原身的爷爷在村里威望很高。 驴车走得很慢,走一半还得歇口气,拖拖拉拉地,直到接近傍晚,他们才回到赵家屯。 还没到村口,陆潜远远地便看到,有一个年轻姑娘站在那里张望。 她身上的衣服很朴素,甚至还打着好几块补丁,扎着一根黑亮的辫子,鹅卵形的脸蛋,一双大眼睛。只是脸上的皮肤、想是风吹日晒的缘故,稍微有些皴,不像左丘玲的脸那样光洁。 不过,她的个子很高挑,尤其是一双腿很长,看起来修长而有力道。 相较于她的年龄,她的发育显然要多成熟一些。 她先瞧见了赶车的赵有德,脸上登时露出喜色。随后看见了陆潜,脸蛋一红,扭头就跑开了。 这……就是小凤? 玉芬婶扭回头,对陆潜笑道:“看看,人小凤可不知道你是今天回来,这怕是天天都在你家门口瞧着呢。” 果然是她! 一时间,陆潜有些许迷茫。 前世今生,他还是头一回娶媳妇。 …… …… 夜幕降临,当左丘玲再度出现时,她望了望四周的环境,眨了眨眼,诧异地道:“相公,你回家了?” “嗯。” “回家做什么?” “娶媳妇。” “哦……” 左丘玲的脸上,顿时现出一抹失落。 她垂下头,摆弄着衣角。 “怎么了,你不高兴了?” 左丘玲摇摇头,然后将头抬起来,展颜一笑,道:“怎么会,相公早晚都是要娶媳妇的。” 顿了顿,她问道:“是……你那个玉芬婶,给你说的亲?她……她到王家营寻你去了?” 陆潜点了点头。 “哦……” 左丘玲道:“你邻居,对你还真是好。” 陆潜走到她身前,双手扶住她的香肩,低下头看着她的脸,问道:“你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出来。” 听到这里,左丘玲再也忍不住,哭了出来。 只可惜,她没有眼泪。不然的话,此刻只怕泪水扑簌簌的已落了下来。 左丘玲哭着说道:“相公娶了媳妇,我以后是不是再也不能出来了?呜……” 陆潜伸手将她揽入怀中,伸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背,道:“傻丫头,怎么会?” 左丘玲哭道:“可是……可是你怎么跟你媳妇解释,我的存在?” 陆潜只稍加思忖,便说道:“直说。” 左丘玲抽噎着,说道:“她……她一个普通的女孩子,能……能接受的了吗?” 陆潜的右手,按在她的脊背上,停下了动作,坚定的道:“我会让她接受的。而且,活在这个世上,她也没有你想得那么脆弱,没那么难接受你的存在。” 左丘玲抬起头,仰望着陆潜,问道:“真……真的么?相公你……你不会骗我吧?” “当然。其实我有一些事,不得不暂且留在赵家屯,不过我早晚会离开这里的。” “什……什么事?” “关于我……我的爷爷,我的父亲,以及……我现在这副身体……的前主人。” 陆潜这句话,左丘玲一开始没反应过来。等她反应过来后,蓦地瞪大了眼睛,震惊地望着陆潜,吃吃地道: “前……前主人?相公,你这句话……是……是什么意思?” 陆潜松开了环抱她的双臂,将之交叉在胸前,抬头斜望着屋顶,道: “前主人的意思就是,我的这副身体,原本有一个主人——” 说完,他低下头,看向左丘玲,道:“我其实是鸠占鹊巢。” 左丘玲的脸色,已震惊到无以复加。 她呆呆地望着陆潜,望了好一会,才说道:“那他……前主人呢?” “死了。” “他死之后,你……你的灵魂占据了这副躯壳?” “你可以这样理解。” “那……那相公你……你是谁?” 陆潜看着她,忽然笑了。 他笑道:“你问的这个问题,很好。” 顿了一下,他继续说道:“你是我的纸新娘,所以你永远只属于我,明白吗?” 左丘玲点了点头,道:“我明白,我能感觉到。一旦我离开相公你,我就会不存在了。” “嗯,你能明白这一点,那便是好。记住,我跟你说的话,不要跟任何人提及。” “是。” 陆潜收起笑容,将目光转向了它处,继续说道:“因此,对于我现在这个身份,他的一切,我都不太了解。包括他的父母、他的爷爷,他身边的关系…… 所以,我现在需要了解这一切,你明白吗?” 看着陆潜不威、不怒、不喜、不悲的一张脸,左丘玲突然浑身一颤,下意识地退后了一步。 她呆呆地望着陆潜,问道:“相……相公,那一晚,你不会……不会是为了想从我口中,了解到这些事,才……才杀了我,把我变成了……变成了你的纸新娘的吧?” 第69章 一切的开端(求追读!!) 陆潜皱起眉头,有些恼怒地道:“那天不是我杀的你。想要知道这些事,我大可慢慢地问你,干嘛要杀了你?” “哦……” 听到这句话,左丘玲激动的心境,才逐渐平复了下来。 顿了一会,她突然间想到了什么,抬起头,惊讶地看着陆潜,道:“相公,你是怀疑……怀疑你这副身体的前主人,他……他的阴魂,会来跟你争夺身体了?” 陆潜有些意外地看着左丘玲。 这姑娘脑子其实并不笨,只是或许从小被宠坏了,有时候行事缺乏思考。 经过了这一场巨变,她明显成熟了许多。 陆潜点了点头,道:“这只是我的猜想,还没有被证实。” 左丘玲想了想,道:“相公,你怀疑,那天杀我的,是……是他?” 陆潜点头。 左丘玲皱起眉头,有些迷茫,似是自言自语地道:“我们此前并没有见过面,而且……而且我们两家毕竟是世交,他……他干嘛要杀我?” 陆潜眉头微戚,道:“好些事情,也正是我想要了解的。” 说完,他苦笑了一声,道:“来到这里,我也是迷迷茫茫、混混沌沌的。时至今日,我也才刚刚理出了一点点头绪。这些话,也唯有能对你能说说了。” 左丘玲听了,认真地点了点头,道:“是。” 随后,她又抬起头,看向陆潜,问道:“相公,有什么是我能帮你的吗?” 陆潜霍然回头,看向她,道:“我正需要你帮我。” …… …… “这一切的一切,都要从那一天开始说起。 那天的夜,猩红的月亮,就挂在天际。” “红月降临,我也曾听过许多。但那究竟是开始,还是终结?” “呵呵呵呵。陛下,我、和我们,终其一生,就是在追求这个答案。” “你们得到了吗?” “还没有,陛下。” …… “祂们,为何要抛弃我们这个世界?” “陛下,准确地说,是割裂。至于是不是抛弃,时至今日,我们并不清楚。” “祂们,为什么要跟我们割裂?” “或许,是厌恶我们吧。” “神和鬼,都厌恶我们?” “是。就连我们自己的‘神’,不同样也厌弃我们吗?” 上三品境界,就可以称为人间之神。 可是,上三品境界的修者,在大离皇朝,却从来都没出现过。 不是千百年来、大离从没有人修到过这种境界。 而是当修为达到一定程度之后,他们却纷纷选择离开的大离。 …… “红月,在何时,会再度降临?” “或许……快了。” “有什么办法,可以……避开吗?” “我们正在研究,陛下。目前,还没有结论。” …… …… 不得不说,赵有德的办事效率就是高。 次日一早,陆潜还没吃完早饭,赵老边媳妇就来了。 赵老边媳妇并不大,看起来,最多不过三十岁,一个文文静静的女人。 她给陆潜量了一次身体,就脸红了三回。 忙活完了,她拿起陆潜在王家营买的两块新布,看了看,脸上不由得现出艳慕的神色: “这块布,可真好。” 说完,她看着陆潜,一双眼中现出异样的神采。 赵老边媳妇长得很小巧,虽然说不上多漂亮,却也不丑。 虽说她的脸上有两个坑,但是大家都有,这也没什么,谁也不会笑话谁。 只是……她那副不大的小身板,胸前,居然长了四个。 鼓囊囊的,以至于她的整个上身,胖了一倍还多。 更兼她体矮臂短,给陆潜量体时,就不可避免的要压上去。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陆潜也不禁有些尴尬,等她量完了,就连忙将两块新布交给她,道: “麻烦嫂子了。” 说罢,陆潜拿起早准备好的一口袋小米,递给了她。 赵老边媳妇诧异地接过小口袋,一看里面竟是黄橙橙的小米,登时脸色大变,急忙将口塞塞回陆潜手里,道: “陆兄弟,这个我可不能要,太贵重了。” 陆潜伸手阻住她,笑着道:“嫂子误会了,我这可不是答谢你的意思,这是给小侄女的。” 在他们这种山村里,互相帮忙干点活,可没有给报酬的习惯。 陆潜也无意坏这个规矩,便直接扯到孩子身上。 这年头,给孩子小米,就相当于送零食了。 “那也不行……” 连推带搡,两人拉扯了好一会,陆潜才将她“送”出门去。 赵老边媳妇脸红红的,只得无奈道:“那我去小凤那了,新衣裳这两天就给你们做好。唉,小凤也是个好孩子,也有福气。” 陆潜点了点头,目送她离开。 有那么一瞬间,陆潜还真想就在这个村子里,娶上个老婆,就这么默默无闻地住下去。 大城市里,外面的世界,真就好吗? 陆潜要跟赵小凤成亲的事,很快就传遍了整个赵家屯。 或许是他们这个小村子,已经很久没有喜事了。 更兼陆潜拿出了大批的吃食,准备“大摆宴席”。 村子里的人,喜气之下,也都跟着忙碌了起来。 原本按赵有德的意思,恨不得今晚就让他们成亲,先种下孩子来。 然而,看着热情高涨的村民们,赵有德也不由得重视起来。 他找人看了期后,将婚期定在了四月初二。 对此,陆潜自然没有意见。 四月的夜,已经开始有了暖意。 到了初二这天,早早吃了午饭,村民们便聚集到陆潜家门前,大桑树下的那一大片空地上,开始支起来大锅,摆放桌椅板凳,忙碌了起来。 就连陆潜的那辆驴车,都被打扮一新,驴头上还给戴了一朵大红花。 陆潜穿上一身崭新的湖绿色长袍,坐在屋里。 陆潜 寿命:18/2+ 境界:凡人(46/5 潜能点:3 精神力等级:3级 术法:剪纸术3级(77/12+ 剪纸术3级,附带纸灵类型:纸新娘、纸铠甲、郁垒神荼、纸船 术法:精神力灼烧 术法:精神力感知 真气:23缕(8/1+ 武技:灵武拳(大成级(8/12+ 剑术:金翎剑法(进阶级(5/8+ 九天的时间过去了。 灵武拳和金翎剑法的进展仍然很缓慢,不过,坚持药浴下,陆潜的体质却是直线提升。 他的力量,尤其是身体的灵敏和反应能力,已经有了质的飞越。 只是…… 陆潜的注意力,落在了寿命上: 寿命:18/2+ 他当初为何,就只加了两点寿命呢? 第70章 陆潜大婚 陆潜对此,感觉极为不解。 按他的性格,在潜能点较为充足的时候,他至少也要将寿命加到二十五岁左右吧? 二十岁? 这可不大符合他的性格。 陆潜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 “小潜—— 小潜?” 玉芬婶的喊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陆潜不假思索地,将五点潜能点又加到了寿命上。 然后,玉芬婶便冲进了屋里。 她看了陆潜一眼,道:“你又不是大姑娘,缩在屋里做什么呢?” “呃……” “你赶快出去准备吧,我们要收拾新房了。” 一句话说完,便见屋门外,又有几个妇女嘻嘻哈哈地走了进来。 这帮子已婚女人凑在一起,尤其又在这个日子,讲起段子来,就连陆潜都有点吃不消。 他匆忙跟众人打了个招呼,然后直接逃出了屋子。 黄昏时分。 娶亲队伍出发了。 一般人闹哄哄的,打着红灯笼,赶着驴车,直奔赵有住家。 赵有住家,看起来比陆潜家更破。 陈旧的土坯房,放在穷困的赵家屯,都显得有些寒酸。 不过,房里房外,都收拾得很干净。 木门上、窗棂上,同样贴着大红喜字。 赵有住在村里没什么亲戚,即便是嫁女,家里也没几个人。 山村里成亲,并没有那么多的规矩,这穷乡僻壤也讲不起那么多“规矩”。 一帮人吵吵嚷嚷地,就涌着陆潜进了屋。 这间房子的窗户很小,外面的天色还没黑,屋子里却已经提前进入了黑夜。 屋里只点了一盏豆大的油灯,反而更显昏暗。 一进门,便有一道红色的身影映入眼帘。 赵小凤身穿大红色的嫁衣,坐在炕沿上。 赵老边媳妇看起来普普通通,手艺倒当真不错。 给他们做的两身衣服,不但胖瘦得体,样式也很鲜亮。 赵小凤的脸上,按旧俗敷了一层白粉,涂着红唇,一抬眼看见众人簇拥的陆潜,双眸一亮。 听见众人起哄声,她立刻又扭转头去。一张脸上由于涂着厚厚的白粉,也显不出红。 闹哄哄地热闹了一会,赵有德分开人群,走了进来,道:“小凤,吉时到了,拜别了你爹,就跟陆潜走吧。” 赵小凤听了,神色登时有些复杂,她站起了身,走到父亲赵有住面前,道:“爹,女儿嫁人了。” 说罢,一撩衣服,就要跪下去。 陆潜见状,也上前一步,站到赵小凤身旁,也要跟着她跪下去。 赵有住是一个老实本分的庄稼人,更兼老来得女,等女儿出了嫁,家里就又剩下他一个人了。 他的眼中闪了些泪花,两手一把拉住女儿女婿,道:“别跪,别跪,衣服弄脏了……” 众人哄然而笑,男女分成了两波,分别簇拥到陆潜和赵小凤身后。 “陆潜,还不快背上你媳妇走人。” “诶,都是要抱出去,哪有背的。” “亲一个……” “别闹别闹,怎能在人娘家闹……” 赵小凤看了陆潜一眼,道:“还是自己走着去吧,潜哥打小就身子骨弱……” “呦,这就开始心疼你相公了?” “你这不行妹子,过了门要受欺负的……” 陆潜看了赵小凤一眼,见她神色间有些迟疑,当即走到她面前,背过身,弯下腰。 赵小凤见状,也只好爬到了陆潜的背上。 “哎,这个不算,进门的时候要抱着下去。” 陆潜背着赵小凤出了屋,将她放到驴车上,然后拉着驴车开始返程。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一帮人打着红灯笼,前呼后拥地,闹闹哄哄地回到了陆家。 陆潜家门外,大锅里冒着热气,香气已经在山坡上散了开来。 大桑树下,一个人端坐在那里。 这是一个很年轻的小伙子,穿着一件半黑半红的纸衣,既有些喜庆、又有些丧气。 这便是赵有德亲自找的陪婆。 陆潜虽然不明白,成亲夜为什么要找个陪婆来,但还是对他微笑点了点头。 小伙子看起来应该是第一次做陪婆,脸色很是紧张。 陆潜没有父母亲人,拜天地时,便只好望东虚拜。 “随着一声‘入洞房’,众人哄然而散,都出了门,去外面吃席去了。” 有一个跟陆潜年龄相仿的青年,临出门时还回头对他眨眨眼,道:“容你们两口子先云雨一回,一会可得出来喝酒。” 房门关闭,屋子里,就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屋子里安安静静,屋外却是一片喧闹。 酒已上桌,菜已开席。 赵有德站在一旁,冷眼看着村民们皆已上席,他突然招招手,唤来一个身强力壮的年轻人,小声对他吩咐道: “你去,把赵有住杀了,免得他坏事。” “好,我带俩人去。” 那人听了,先是一怔,愣了一会,才一咬牙,转身离去。 刘玉芬站在赵有德身后,幽幽地望着他,道:“我们这么做,对得起……对得起陆大叔吗?” 赵有德没有回头,而是幽幽地道:“陆大哥,对咱们都有恩,更是我的挚爱亲朋。” 说完一句话,他顿了一顿,突然叹息道:“可是,祝家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刘玉芬的身体,轻轻哆嗦了一下,道:“你……原来你全都是为了这个,为了……钱财?” “我为了咱们全村人都能过上好日子,有什么不对么?再说,我安排陆潜成亲,让他给陆家留个种,这也算对得起陆大哥啦。 反正他陆潜注定是个短命鬼,早死几日晚死几日,又有什么分别?” 刘玉芬颤声道:“小潜……这孩子真的会短命吗?” 赵有德负手而立,道:“剪纸术,夺命剪,剪一刀(注释1,夺一岁。” “当初他爷爷,还算克制,但也没活到五十岁;到了他爹,三十几就死了。这陆潜……嘿,你也见过了,整天埋头鼓捣那些个玩意,他能活到现在还不死,已经是命大了。” 刘玉芬听了,也叹息着摇了摇头,道:“他们家的那门剪纸术,也果真是可怕。我曾见过陆潜他娘,活生生的成了一个纸人……唉。” 说到这里,刘玉芬好像突然间想起来什么,开口道:“有德叔,我看这世道……像是越来越乱了。我看……我看祝家的那个教,还是信了吧?” 赵有德一张脸蓦地一冷,斥道:“好什么?把人炼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有什么好?我看,你与其跟了他们,还不如……还不如……” 这时,有一个中年汉子,突然凑过来,小声说道:“爹,其实我看……我看陆家那剪纸术,还是很不错的,既能捉鬼,还能给自己剪个媳妇出来……” 赵有德狠狠地瞪了儿子一眼,骂道:“你娃鬼迷心窍了,啊?你说那再好,剪了就没命,有什么用,啊?” 他训斥完儿子,又扫了一眼身边围拢过来的几个人,沉声说道: “等祝家的钱到手了,我就带你们离开这个穷乡僻壤,到城里享清福去。” 众人闻言,喜不自胜,道:“我们都听村长的。” 赵有德见状,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然后,他突然回头,看向刘玉芬,冷冷地问道:“你不说话,是什么意思?” 谁都没注意到,刘玉芬身后,一张八仙桌下面,趴着一只剪纸小兔。 那小兔子,只是一张薄薄的纸片,却能够站立在地上,幽幽地看着这些人。 …… …… 注释1:“一刀”在这里是量词,指一定数量。 第71章 赵小凤的心思 房间里。 一双婴儿手臂粗细的红烛燃起,将这间不算太大的屋子照得很明亮。 赵小凤坐在床上,满脸欢喜。 她扭过头,看了一眼陆潜。 只看了一眼,她便又将头扭转回去,垂下下巴,道:“潜哥……” 陆潜呆呆地坐在炕上,脸上挂着一丝微笑,整个人却是一动不动,好像失了魂一般。 赵小凤唤了一句,继续说道:“咱俩成了亲,以后地里的活都还让我干,你就专心剪你的纸。咱们……咱们的日子一定会越过越好的。” 淳朴的姑娘,说出了她新婚的第一句誓言。 陆潜没有说话,仍是呆呆地坐着,甚至于——连脸上的表情都没有一丝变化。 赵小凤似是害羞,仍旧低头摆弄着自己的衣角,低声道:“等咱们干上几年,日子过好了,也……有了娃,咱就再盖一个新房子。” “我这么说,你也别太有负担,不行我就出山去,再多开荒出几亩地来,多种出来的粮食,你拿去王家营集上卖了。这样攒几年,加上你剪纸挣的钱,也能够再盖一间屋子了。” “潜哥,你说这样好不好?” 她见陆潜一直不吭声,不禁有些慌,忍不住抬起头来,向陆潜看去。 陆潜仍旧呆呆地坐着,一言不发,一动不动。 赵小凤见陆潜这副模样,有些狐疑,忍不住唤道:“潜哥?” 陆潜仍旧像是一根木头一样,呆呆的不动。 赵小凤见状,真有点慌了,她伸手拉住陆潜的胳膊,晃了晃,道:“潜……” 岂料,她拉着陆潜的胳膊,只是一晃。陆潜的身体,却如毫无支撑一般,自行往炕上倒了下去。 不过,陆潜刚刚倒下,下一瞬,他的双目之中,就恢复了清明。 陆潜“噌”地又坐起来,眨了眨眼睛,看向赵小凤,道:“怎么了?” 赵小凤打量了陆潜几眼,道:“你……刚才是睡着了么?是不是太累了,要不要躺下休息一会?” 陆潜摇了摇头,道:“没事。” 他双手按在腿上,双眼直视着前方,目光之中,现出一抹冰凉: “又是祝家。老虎不发威,就拿我当病猫了?” “好啊,既然都选了今天这个好日子,那我就会上你们一会。” 午门外,村民们已经开始吃喝、吆五喝六起来。 灯笼的光虽然暗淡,但月亮已经露了头,多出了些亮光来。 陆潜稍加思索,又想要进入小兔的视野。但侧头一瞧,看见赵小凤一脸忐忑,不由得收起双目中的凶光,对她笑道: “可能是太困了,我刚刚竟然眯了一会,你说什么了?” 他刚刚进入了小兔的视野,暂时失去了自己的视野。她说的话,几乎一个字都没听见。 赵小凤面色一紧,急忙道:“那你躺下睡一会吧,一会还要出去陪他们喝酒呢?” 陪他们喝酒? 陆潜的嘴角,不由得又勾起了一丝冷笑。 他对赵小凤摆摆手,示意不用,突然问道:“你爹身体还好吗?” 小凤摇了摇头,道:“不太好,他腿上一直有毛病,你也是知道的。这年岁大了,毛病就更多了。” “嗯。” 陆潜应了一声,想了想,却终究没有说话。 房间里,再度陷入了沉默。 少倾之后,陆潜扭头看向自己的新婚妻子,问道:“你刚刚说什么?我没听到。” 赵小凤道:“潜哥,我刚刚盘算了一下。我家有五亩地,你家也有五亩地,可惜你不种田一直荒着。以后我把这十亩地都种起来,每年能打不少粮食呢。” 陆潜有些意外地道:“你一个人能种十亩地?” 赵小凤一挺胸膛,道:“你可莫要小看我,我家里的地从十三岁开始就是我在种了。” 十三岁,也就刚刚上初中的年纪吧,就将家里的重活一肩挑了起来。 陆潜摆摆手,道:“这些你不用考虑,以后你家的地你也不用再种了。” 赵小凤吃惊地道:“那怎么成,不种田咱们吃什么?再说,将来咱们有了……得养活三口子人呢。” 陆潜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问道:“你知道我们家有一门剪纸术吗?” 赵小凤点头道:“知道啊,潜哥你不是一直都剪纸吗。” “哦?” 陆潜一句话还没问出口,赵小凤便接着道:“只可惜咱这穷乡僻壤的,不大好卖吧?” …… 陆潜道:“我说的,不是这种剪纸。而是……那种剪纸,你从来都没听人说过?” 赵小凤迷惑地摇摇头,道:“潜哥你说的是什么啊,什么这种那种的,不就是剪窗花吗?” 陆潜仔细盯着小凤观察着,见她的神情不似作伪,看样子,这村子里知道他家会剪纸术的,只有村长赵有德寥寥几人,并没有传播开。 而且,赵小凤显然并没有掺和赵有德他们的事情,甚至于说,她跟自己一样,同样是他们布在棋盘上的棋子。 赵有德安排赵小凤嫁给陆潜,一则是为了诓骗陆潜回来,二则是为了让她给陆家接个种、给他自己减轻一些心中的罪恶感。 在赵有德眼中,赵小凤也只是一个工具罢了。 可惜的是,有些棋子,天生下来,就是要掀棋盘的。 想到这里,陆潜又问道:“你觉得,赵有德怎么样,是个什么样的人?” 小凤有些意外,她没想到,在这新婚之夜,陆潜居然会跟她讨论一个老头子。 不过,小凤还是想了想,说道:“有德伯伯做村长三十多年,在村里很有威望。就是……就是人未免霸道了些。” 陆潜笑道:“你嫌他强迫你爹、把你嫁给我了?” 小凤听了,脸上现出一丝扭捏的神色,将头歪了过去。 她用后脑勺看着陆潜,道:“那……倒没有。这也算……也算他唯一为我们家做的好事吧……” 陆潜看着她,她的脑后,扎了一根又粗又长的辫子。 他原本有很多话想要问她、想跟她说。 左丘玲的事,也本也准备等客人都散了,只剩下他们之后,再跟她由浅入深地抖落出来。 可惜,眼下却出了变故,没时间了。 陆潜忽然伸手揽住她的肩,开口道:“小凤——” 小凤被陆潜一条坚实的胳膊揽住,全身登时一紧。她转回了头,却不敢直视着陆潜,低声道:“潜……哥。” “我给你变个戏法,好不好?” “嗯……嗯?” 小凤原以为他会有进一步动作,她毕竟是未经人事的姑娘,此刻全身都紧绷着,内心里正自紧张,不知该怎么办好。 没想到…… 新婚之夜,陆潜竟要给她变……变戏法? 这是什么调调? 陆潜站起身,走到屋子中央,然后从怀里掏出来一张纸,当着小凤的面抖开了。 “这是……一张剪纸,新娘子。” 陆潜点头,他双手拎着那张剪纸,将她放在地上。 薄薄的纸片,竟在地上立住了,然后身体迅速膨胀。 转眼间,一个活色生香的美人,就站在了那。 小凤瞪大眼睛看着,她没想到,陆潜还真是给她变戏法。 第72章 剪命刀 看到凭空出现的美人,就站在她面前,赵小凤一下子惊呆了。 她一抬腿就从炕上站起来,落到地上,双目圆睁,目光瞬也不瞬地看着左丘玲。 直到,将她全身上下,仔细地打量了个遍,才呐呐地道: “潜……潜哥,你……你还会……大变活人呐?这位姑娘……这位姑娘是……” 她话说到一半,猛然醒悟过来,恍然大悟道:“哦,这就是……表妹吧?” 说罢,她上前两步,一把就拉住了左丘玲的双手,笑着道:“看看我家这一口子,多不靠谱,这大喜的日子,还把表妹给藏……哎呀,你……妹子,你的手咋这么凉啊?” 左丘玲没说话,扭头看向了陆潜。 陆潜走过来,走到了她俩身侧,先用左手按到了赵小凤身上,对左丘玲说道: “来,我跟你们介绍一下。这一位,是我的妻子,小凤。” 小凤听了,脸上登时洋溢出了笑容。 然后,陆潜又将右手,放到了左丘玲肩上,对小凤道:“小凤,这位是左丘玲,也是我的妻子。” 左丘玲听了,浑身一震,惊讶地看向陆潜。 她万万没想到,他竟会当面这样介绍她。 小凤脸上的笑容,倏地不见了。拉着左丘玲的手,也僵住了。 陆潜神情淡然,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小凤,一双明亮的眸子,如同平静的湖泊,没有任何波澜。 至于平静无波之下隐藏的是什么,恐怕也只有他自己知晓了。 小凤愣了一会,抬头看向陆潜,道:“潜哥,这是……是什么时候的事?” “就前几天。” 小凤的双目,忽然有些红,她看着陆潜问道“那……你为什么还要娶我?” 陆潜道:“这件事,说起来比较复杂,但咱们现在没时间细说了,你要是想听,我以后会告诉你;你要是想反悔、想悔婚,现在也还来得及。” 听见“悔婚”两个字,小凤的身体轻轻一震,道:“不……” 她吐出一个字,便看向左丘玲。 这时,左丘玲也恰好回过头来在看她。 两个女人,无意中对视了一眼,都心虚得扭过去头。 小凤定了定神,然后对陆潜道:“潜哥,我虽然不懂什么大道理,但也知道女人要从一而终,咱们既拜了天地,岂有反悔的道理? 俗话说得好,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小凤既然嫁给了你,那么你的一切,我都会接受。” 说完,她再度回头看向左丘玲,拉住了她的双手,道:“姐姐应该比我大一些吧,我以后就叫你姐姐吧。” 左丘玲尴尬地道:“你才是相公明媒正娶的,我叫你姐姐吧……” “相……相公?” 对于这个称呼,小凤显然不大习惯。 陆潜双手在两人的香肩上按了按,道:“称呼的事后面再说,现在没时间了。” 说完,他扭头对左丘玲说道:“呆会你跟在我身后,跟着我悄悄潜出去,去小凤家,把她爹接过来。” 小凤一愣,道:“潜……相……相公,今天咱们成亲的日子,可不兴我爹上席啊。等咱们明天回门……” 陆潜直接打断了小凤的话,让她闭嘴,然后仔细跟左丘玲交代了一下,小凤家在什么位置、什么样的房子,以防她搞错了。 左丘玲听完后,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了,相公。” 然后,陆潜又用精神力,将一句话传递给左丘玲: “有人去杀小凤的父亲了,你去把他救下来。” 左丘玲听了,又点了一下头。 小凤狐疑地看着两人,道:“潜哥,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在瞒我,我爹是让人给你递话了吗?你别听他的。” “没有。”陆潜对小凤说道:“你安心在屋里坐着,其它的事情不要管。” 说罢,他扭头就往外走去。 左丘玲,则紧贴在他身后,用他的身体挡住自己的身影。 陆潜拉开门,便见外面的大桑树上,挂了许多盏红灯笼。 红灯笼下,摆放着十几张桌子。 桌上都坐满了人,吆五喝六地,都吃喝得正尽兴。 女人早都回家了,剩下在这吃饭的,几乎都是男人。 在陆潜开门出去的瞬间,左丘玲一闪身,就消失在了黑夜里。 这时,终于有人发现陆潜了,立刻笑着跟他打招呼:“怎么这么快就完事了?” 他一句话,立刻就吸引了众人的目光,都看向陆潜。 随后,轰然而笑。 陆潜目光扫过,便见赵有德坐在最远处的一张桌子上。 刘玉芬居然没回家,就坐在他身旁。 她见陆潜看过来,立刻冲他挥挥手,示意他回家继续造娃,外面的事情不用管。 陆潜点了点头,冲着众人一抱拳,道:“大家都吃好喝好了。” 村子里的人,平日里就是吃些粗粮,就这也时常吃不饱。 陆潜准备的,是白面大席,还有酒有肉。 众人吃喝得正尽兴,听到陆潜这话,登时轰然叫好。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陆潜总感觉,他们虽然在看着自己笑,但那笑容里,总有几分戏谑的味道。 陆潜再度一抱拳,也不等他们招呼,就退回屋里,直接插上门闩。 赵有德先前的一番话,再度出现在陆潜的脑海中。 然后,他的意识就展开了神秘画轴: 陆潜 寿命:18/25+ 按照赵有德的说法,剪纸术在剪纸时,所消耗的,并不止是精神力,还有寿命。 剪纸术,夺命剪,剪一刀,夺一岁。 很显然,陆潜当初并非没有多加寿命,他是多加了,但是,寿命却在悄无声息之中掉了。 甚至于,就连他自己,都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寿命掉了。 当初他究竟给自己加了多少寿命,陆潜此时想来,竟完全想不起来。 就好像,那一段记忆,被一股神秘力量,完全剥夺了一般。 这是什么力量呢? 寿数之力么? 原身、他爷爷、他父亲,他们是没有神秘画轴的,所以看不到自己的寿命。 他爷爷比较克制,活到了五十岁左右。 他父亲三十岁。 原身,十八岁。 对这一点,陆潜可以理解。 真正了解到剪纸术的强大,是很难抵御这诱惑,狠心将其放弃的。 他们不像陆潜,能够直接看到自己生命的终点,因此,心中总会抱着一丝侥幸。 这也是人之常情,不足为奇。 陆潜如今想起来,已经搞不清楚他究竟是从何时开始掉寿命的,但有一点,应该是显而易见的: 剪纸越多,寿命掉的越多。剪纸术等级越高,寿命掉得越快。 但是,剪纸术想要升级,却偏偏需要多剪纸。 因此,普通人是不可能将剪纸术练到很高等级的。 想到这里,陆潜不禁露出了苦笑。 他原本觉得,这门剪纸术很神奇,只需要消耗一点精神力,就能够变出如此众多奇异的纸灵。 隐然之间,有一种占便宜的感觉。 然而…… 果然,这世上,没有一件东西是可以白拿的。 想要得到,就必须付出对应的代价。 …… “潜……相公,你怎么插门了,不出去喝酒了?” 第73章 讨喜诡 陆潜道:“不喝了,跟他们喝酒有什么意思,还不如咱俩说说话。” 一边说着,来到小凤身边,挨着她坐下。 小凤一笑,道:“都是一个村的,抬头不见低头见,还是应承一下比较好。” 她嘴上虽然这么说,但终究还是一副很开心的样子。 陆潜发牢骚般地道:“成亲干嘛都要对到晚上?” 小凤道:“没办法,只有晚上成亲,才能让鬼溜子们知道我成亲了。不然,它们再每天晚上来家骚扰,我可受不了了。” …… 原来是这个缘故么? 陆潜又道:“这讨喜鬼也不知什么时候来。” 听见“讨喜鬼”三个字,小凤的脸色登时变得难看起来,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不见了。 陆潜笑问道:“怎么,害怕啦?” 小凤白了陆潜一眼,道:“哪个新娘子不怕讨喜鬼,那可是会进屋的。不过,陪婆应该会把它勾引走吧……” 陆潜这才明白,原来,成亲时,需要“陪婆”去将讨喜鬼勾引走,避免它去骚扰新人。 怪不得,他要扮女装。 为什么用年轻小伙子? 大抵是因为,年轻小伙子火力旺盛,不太容易被讨喜鬼阴气侵蚀倒毙吧。 陆潜问道:“你对我家的事,了解的多吗?” “你家的事?”小凤疑惑地道:“我小的时候,你常带着我玩。后来公公死了,你改去玉芬姐家里吃饭,就不怎么找我了。” 说罢,她歪着头,看向陆潜,问道:“潜哥,你后来怎么不找我了?” 陆潜心道:“八成是他从那时开始研究剪纸术了,自然就没空、也没心思去找你了。” “我得忙着挣钱吃饭啊。” “哦。”小凤点了点头,显是认同了他这个说法。 一个“哦”字,过后,陆潜也没有再说话。 两个人,一时都沉默了下来。 随后,他们像是突然感应到什么,同时抬起头来,向门口看去。 屋里安静,而屋外的喧闹声,不知在什么时候,也消失了。 外面,静悄悄的,静得让人心慌。 陆潜和小凤,对视了一眼。 两个人,都从对方的眼睛里读到了三个字: 讨喜鬼,来了。 小凤“嗖”的从炕上跳下来,就要往衣柜里钻。 看样子,在成亲之前,已经有人教过她不少东西了。 陆潜一把将她拉住,示意她不用钻衣柜。 小凤把嘴巴凑到他耳朵边,小声道:“我躲进去,以防万一。” 陆潜摇摇头,坚定的道:“没有万一。” 小凤惊讶地看向陆潜,不明白他何以如此笃定。 陆潜也没有过多解释,只是拉起她的手,放到了自己的大腿上。 被一只温热的大手按着,小凤一颗怦怦直跳的心,登时缓和了不少。 这时,外面忽然传来一个惊愕的声音: “这……这讨喜鬼是个女的。这是……这是抢新郎来啦!” 听到这句话,陆潜跟小凤对视一眼,都是一愣。 往常,成亲之夜,都是男讨喜鬼来抢新娘。 今天陆潜结婚,怎么来的偏偏就是女讨喜鬼! 小凤惊愕地看着陆潜,脸上不禁现出一抹担忧之色。 陆潜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不必在意,然后嘴巴凑到她耳边小声道:“我先眯一会,有事就叫我。” 说罢,陆潜仰身往炕上一躺,就闭上了眼睛。 小凤忧虑地看着陆潜,显是想不到他这个时候居然还有心情睡觉。 顿了顿,她从炕上下来,悄悄地走到门口,拿起一把柴刀,然后再回到炕上坐下。 陆潜则是直接进入了小兔的视野。 小兔在桌子下面,睁开眼只能看到一双双腿。 陆潜控制小兔,转回身,向村外看去。 大桑树外,出村的小路斜着向上,抵达一个高岗的岗顶。 岗顶再向外,则是一个下坡路。因此有人自村外来时,往外是脑袋先露出来。 陆潜一眼便看到,岗顶处,一个红色的盖头,忽然出现。 紧接着,一个身穿大红嫁衣的女子,款款而来。 她双腿并拢,双手交叉放在小腹前,足不点地,像轻烟一样飘然而来。 她一双小脚上,穿着两只绣花鞋。红色的鞋面,仿佛用血浸泡过一样,红得都想要滴出血滴来。 她全身上下,都被衣服和盖头遮得严严实实的,只有一双手露在外面。 十根手指,煞白煞白的,真称得上是“葱白玉指”。 讨喜鬼是“现形鬼”,至少它们在讨喜时是现形的。 因此,非但陆潜能看见,就是普通人也能看见她。 这时,先那声音又从高处传来: “不……不是一个,是……是……是一群!” “来了一群!” 看样子,那人是爬到了大桑树上,在向村外看。 他这么一喊,村民们齐刷刷地都站了起来。 “陪婆”也站起身来,手足无措地看着众人,最后冲赵有德喊道:“村长,来的是女的,我怎么办?” 赵有德冷声道:“照旧。” “可……可是……可是一群呢,我只有一个人。” 又一个人道:“有德叔,讨喜鬼怎么这身打扮,这可……这可从来都没见过啊!” “你又没见过女讨喜鬼,怎么知道女讨喜鬼不是这身打扮?” “就是,讨喜鬼这是来抢新郎的,穿嫁衣盖红盖头不是应该的吗?” “好了,都开始吧,过来了。” …… 这时,“讨喜鬼”已经来到了大桑树下。 只听“哐”的一声锣响,一个中年男子,扯开嗓子喊道: “上‘团圆香’——” 陆潜控制着小兔,悄悄从桌下蹦出来,来到一处开阔的地面,张眼一望。 便见大桑树下早被清出来一块空地,空地上有一个中年大叔,左手拿着一面铜锣,右手拿着一根锣槌,张开双臂、岔开双腿,左右来回跳,一边敲锣、一边嘴里呜啦呜噜地唱。 就像跳大神一样。 而随着他又跳又唱,“陪婆”则站出来,挡在讨喜鬼进屋的路上。 成亲之夜,陪婆的职责就是拦下讨喜鬼,不让它进洞房,去骚扰新人。 一般来说,点“团圆香”这样说唱一回,很容易就将讨喜鬼引到陪婆身上,然后陪婆陪它戏耍一番,等讨喜鬼满意了,自就会走了。 然而,任凭大叔又唱又跳,这讨喜鬼看起来,对陪婆却似毫无兴趣。 这种状况,众人完全没遇见过,不由得都慌乱起来。 一个人压低声音喊道:“脱,脱衣服。” 陪婆听见了,立刻往身上一撕,将身上的纸陪衣撕开。 “全脱。” 扮演陪婆的小伙,将心一横,将身上的纸陪衣整个就撕了下来。 纸陪衣里面,竟一件衣服都没穿,陪婆顿时光洁溜溜的。 扮演陪婆的是本就个血气方刚的小伙子,还没成家。这时看着身材窈窕的“讨喜鬼”,也发起狠来,他展开双臂,强行拦住讨喜鬼。 第74章 十位新娘 “来吧——” 陪婆大吼一声,跟讨喜鬼正面相撞在一起。 然后,两个“人”,便“合体”了。 两人合体在一起,只持续了瞬时。 然后,讨喜鬼就从陪婆背后“飘”了出来。 就好像,陪婆的身体,透明无物一般,讨喜鬼直接就从他身上穿体而过。 陆潜看到,讨喜鬼在穿出他身体时,将一个近乎透明的人形物体带了出来。 那近乎透明的人,跟陪婆长得一模一样,好似他的灵魂。 透明的灵魂,被讨喜鬼带出三步远后,身形开始扭曲变幻,最后变成一缕青烟,钻进了讨喜鬼的红盖头里。 陪婆赤着身,全身的皮肤在那一刹那间,迅速暗淡了下来。 而后,陪婆突然浑身抽搐起来,一边抽搐着—— 一股白色液体向前方喷出去。 抽搐大约持续了四五息的功夫才停止,然后,他向前一栽,整个人趴到了地上,一动不动了。 就像死了一般。 这一幕,看得众人都惊呆了。 按照经验来说,讨喜鬼虽说会给陪婆带来一些伤害,但那至多不过是损伤些元气、甚至是大病一场,过不了多久就会恢复回来。 然而,眼前这个一身大红嫁衣、盖红盖头的讨喜鬼,却似乎并未遵从历史经验。 她走到了陆潜家门口。 两扇木门上,左右两边各贴了一张门神。 神荼、郁垒。 讨喜鬼在门前站定,忽然一转身,向后退去,站到了门右侧。 过了好一会。 讨喜鬼站在门前,像是迎门侍女一样,一动不动。 “跳大神”的大叔见状,壮着胆子走向陪婆,喊道:“庆阳?” “赵庆阳?” 陪婆赵庆阳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大叔壮起胆子,弯下腰去扳赵庆阳的肩膀,将他翻过来。 赵庆阳的脸已经变成了紫黑色。 他瞪大双眼,张着嘴,面部表情保持着一种欢愉的姿态。 大叔伸手去探了探他的鼻息,随即脸色大变。 然后,他缓缓站起身,回头对众人说道:“死了。” “啊——” 他这句话,立刻引来了一片惊呼声。 做陪婆赔掉了性命的,这还是第一例! 这时,又一只讨喜鬼,出现在了村口。 它同第一只讨喜鬼一样,仍是红盖头、大红色的嫁衣、红色的绣花鞋。 看见又来了一只,众人都有些慌乱: “怎……怎么办?” 赵有德没好气地“哼”了一声,道:“还能怎么办?撤。” 听见一个“撤”字,众人大喜,登时做鸟兽散。 转眼间,大桑树下的这片空地上,就看不到一个人影了。 只有爬在树上的那位,才顺着树干滑下来,然后撒腿就跑。 陆潜的眼前,只剩下空荡荡的地面。 第二只讨喜鬼走到陆潜门口,同样也不进去,而是退身站到了门口的另一边,跟第一只讨喜鬼面对面地站着。 然后,是第三只、第四只、第五只…… 前前后后,总共来了八只讨喜鬼,站在门口两侧,一边四个,并肩而立。 她们就在那里站着,一动不动,似乎并没有闯进屋去抢新郎的打算。 等了一会,村外却再也没有讨喜鬼进来。 而村内,却有一道红色的身影,飘飞过来,同样穿着大红色的嫁衣。 陆潜抬眼一看,却是左丘玲飞回来了。 左丘玲一落地,就看到了眼前两排八个“新娘子”,登时一怔,脸上现出诧异之色。 陆潜用精神力跟她沟通,问道:“人呢?” 左丘玲四下扫了一眼,然后就发现了陆潜的小兔子,蹦蹦跳跳地向她蹦过来。 见状,左丘玲摇摇头,道:“去晚了。” 陆潜默然。 少倾后,陆潜又道:“卷起来一股风,把她们的盖头吹开,我看看下面盖的是什么。” 左丘玲闻言,感觉好玩,立刻双手掐诀,再一挥手—— 然后,就有一股阴风,从“新娘子”们脚下向上卷起来,吹乱了她们的衣衫,将她们的盖头也都吹了起来,向外飘去。 这是左丘玲新悟出的诡术,虽然简单,却很实用。 陆潜将其命名为“阴风诀”。 阴风过后,八位“新娘子”的头,都露了出来。 看到这八张面孔,陆潜不由得一愣。 “讨喜鬼”,在他们本地可谓是大名鼎鼎,无人不知,就连陆潜都听闻过一些。 在前人的描述中,讨喜鬼的形貌总是丑陋不堪、奇形怪状。 这并不奇怪,如果讨喜鬼都是帅哥美女,那新娘新郎也未必会对之如此恐惧了。 因此,在红盖头被吹开的那一刻前,陆潜的印象里,还是以为他将要看到的,会是些怎样的丑八怪。 然而,当她们现出了庐山真面目,陆潜一眼在她们脸上扫过,却是大感意外。 这些讨喜鬼非但不丑,而且个个年轻貌美。 虽然,她们的脸色煞白如纸,红唇涂抹得过分鲜艳。 然而,这非但不影响她们的容貌,红白之间,却更显其娇艳。 看着这八位绝色新娘,陆潜的心中,不禁泛起了疑惑: 就拿这样的讨喜鬼来考验新郎? 新郎扛得住吗? 陆潜正疑惑间。 突然,只听“吱呀”一声,陆潜家的门,突然被从里面打开了。 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门口,挡住了从屋里射出来的灯光。 只剩下他身体两侧,有黄色的光芒透出。 他望着门外的八位新娘,嘴角勾起,露出了笑容。 然后,他的目光一转,又看向了站在稍远处的左丘玲。 左丘玲看了看他,又扭头看向地上的剪纸小兔。 小兔不知在何时,倒在了地面上,一动不动。 左丘玲弯下腰,将小兔捡起来,揣进怀里,然后再度抬起头,看向门口。 陆潜站在门口,冲她招了招手,然后扭身向屋里走去。 门外的八位新娘,立刻跟了进去,鱼贯而入。 左丘玲见状,一闪身,便如同一阵风一样卷过去,跟在队伍的末尾进了屋。 然后,她将房门关上了。 屋里,龙凤红烛高燃,将这间不大的屋子照得很明亮。 刚进屋的八位新娘,整齐地站成两排,面向炕头。 炕前,赵小凤站在那,目瞪口呆地望着眼前的这一切。 左丘玲则上前两步,挨着新娘子站在了队尾。 陆潜站在一旁,伸手指向两排佳人,对赵小凤道: “小凤,这些都是我在外面找的妻子,你看怎么样?” 第75章 陆潜复死 听到陆潜的话,赵小凤僵硬得将头扭转过去,看向“陆潜”。 她张了张嘴,却是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小凤看着“陆潜”,看了良久,终于说出话来:“潜……潜哥,你的脸……你的脸怎么……” “陆潜”望着她而笑,道:“是不是像是死人的脸?” 小凤“咯噔”了一下,吃吃地道:“潜……潜哥,你别……你别吓唬我。” “陆潜”摆摆手,不在意地道:“没什么,死一回罢了。小凤,今天咱们成亲,我必须要回来。” 小凤莫名其妙地看着他,道:“潜哥,怎么你说的话我都听不明白呢?” “陆潜”“嘿”一声笑,不再说话,开始翻弄起自己的东西。 当他翻到一大堆纸灵,多达近千张吊睛白额和神火飞鸦时,他的脸色瞬间变了,破口大骂道:“这……这傻子,怎么剪了这么多,不要命了!” 左丘玲忽然开口问道:“别人死了,都会失去神智,变成了毫无意识的孤魂野鬼。怎么你……怎么你死了还会有意识?” 小凤呆呆地望着左丘玲,吃惊地道:“你……你在胡说什么啊,潜哥好好的在这,什么死了?” 左丘玲望着小凤,忽然咧嘴一笑,道:“你累了,睡吧。” 小凤一愣,然后她的一双眼皮,立刻就抬不起来了,踉跄着退后两步,倒在炕上,昏睡过去。 “陆潜”觑了小凤一眼,似乎并不在意。 他转头看向左丘玲,道:“那是因为,我娘传给了我一套功法,让我死后仍能够保留意识和记忆。” “你娘? 功法?” 左丘玲呆了呆,忽然间想到了什么,脸色瞬时大变,道:“你……你们把你娘弄成纸新娘,原来是为了……原来是为了让她研究鬼修的功法,然后能为你所用?” “陆潜”没有否认,而是说道:“我知道我早晚都会死,提前布局谋划,又有什么不对?” 说罢,他笑了笑,道:“事实证明,这是对的。不然的话,我现在跟她们这些无脑的东西,又有什么区别?” 左丘玲道:“你……你当初杀死我,把我变成鬼新娘,也是这个用意?” “陆潜”没有答话,而是看了左丘玲几眼。然后才说道:“我那是为你好。你早晚都会明白的,做纸新娘,比做人好。” 左丘玲一滞,说不出话来。 顿了顿,她又问道:“你死之后,就一直潜藏在你的身体周围,一直想要回来重新占有你的身体?” “陆潜”道:“你在说什么傻话?按照正常情况,我死之后,我的尸体就会被人用火烧了,我还回什么来?再说就算是我回来也没用啊,死魂要是占据尸体就能再‘活’过来,天底下还有死人吗?” 说完这句话,“陆潜”顿了一顿,继续说道:“不过,我万万没想到,居然会有一个家伙,凭空占据了我的身体,让我的肉身又活了回来! 嘿,当初偶然间看到我重新活蹦乱跳的样子,你能想象得到,我有多么的吃惊。” “然后呢?” “然后?然后我就尝试着重新回到我的身体上。真没想到,嘿,居然成功了!” 左丘玲道:“然后,你就控制这副身体,杀了我,把我变成了纸新娘?” “陆潜”皱了皱眉头,很不开心地道:“我跟你说了,你做纸新娘比做人好。你现在不明白,将来早晚都会明白的。” 左丘玲冷笑一声,道:“我明白什么?你是想说,纸新娘可以长生是吗? 可是,你能永远地占据这副躯体么?‘你’能长生吗?你这副身体要是死了,我不还是会死?” “我……我早晚都会想到办法,夺回我的身体的。你回头也劝劝这个傻子,别让他一直剪纸,让他也多活些日子,替我好好地保存肉身。” 左丘玲神情萧索地道:“我会的。” 说罢,她忽然鼓足了劲,大声尖叫起来,喊道:“陆潜——” “陆潜”被这声尖叫吓了一跳,他重新看向左丘玲,板起脸,张开嘴,似乎是想要说话。 然而,他的嘴只是张了张,就再度闭上。 跟着他的嘴闭上的,是他的脸色。 他脸上的青黑色,迅速退却,倏地再度转变成了白色。 左丘玲瞪大双眼,看着白脸陆潜,开口道:“奇变偶不变?” 陆潜眨了眨眼,随口回道:“符号看象限。” 听见陆潜答对了暗号,左丘玲终于松了口气。 这是陆潜跟她事先约定好了的暗号,就是为了确认陆潜是不是陆潜。 而同时,陆潜听见左丘玲问这句话,立刻就可以确认,刚才的他,身体又发生了意外状况。 不然的话,他从迷蒙之中被左丘玲的尖叫声唤醒,需要回想好一会,才能明白自己刚刚出了状况。 并且,也不能确认,是有人窃取了他的身体。 因此,在听见左丘玲说出“奇变偶不变”五个字的同时,陆潜瞬间便领悟过来,立刻将精神力感知展开。 然后,他便发现了一个幽影,缩在房间的某个角落里。 虽是“初次见面”,但陆潜仅凭精神力感知,也立刻就确认了对方的身份。 这个世界,所有人在死后,阴魂都会滞留下来,而不会消失或归入地府。 那么,陆潜的原身死了,他的阴魂,自然也不会例外,仍然存于世间。 当陆潜想明白这个道理之后,就开始怀疑,那一晚自己亲手掐断左丘玲脖子,是原身的阴魂窃据了他的身体干的! 可惜,阴魂在暗,他在明。 原身的阴魂想要找到他很容易,反过来陆潜想要找到这个阴魂,却很难。 后来,当赵有德和刘玉芬找到王家营,要陆潜跟他的“青梅竹马”小凤成亲时,陆潜立刻就想到了,利用小凤将原身阴魂引诱出来的计划。 没想到,这一计划,居然成功了! 原身的阴魂,感到被陆潜的精神力锁定,立刻就知道大事不妙,闪身往窗口蹿去。 然而,陆潜早抽出一张摄魂小纸人在手,口中喝道:“收——” 下一刻,陆潜手中的小纸人,立刻剧烈挣扎了起来。 “波”的一声,小纸人破裂。 一团阴冷,出现在陆潜身后,竟要往他身上钻去,看样子,是妄图要重新夺回身体! 在这一刻,陆潜多日苦修的“灵武拳”,终于在关键时刻发挥了作用。 陆潜脚一点地,立刻横移出二三尺远。 他的手中,再度取出一张摄魂小纸人,口中喝道:“收!” 当陆潜感受到,手中的小纸人轻轻一震后,他立刻松开手,将精神力灼烧照射到小纸人上。 “轰”的一声,小纸人悬浮在空中,燃烧起来。 小纸人在燃烧中,冒出一缕青烟。 青烟袅袅升起,逐渐幻化出一个人形。 这道人影,看起来,分明就是陆潜的模样! 然后,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青烟消散了。 燃烧成了灰烬的小纸人,熄灭了火,轻轻飘飘的掉落。 在那一瞬间,陆潜感觉,自己的身体,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好像,他对自己的身体,感知得更加清晰了一些。 陆潜还没来得及细细地体味,目光便察觉到,随着原主魂灭,房间里的八位新娘,她们脸上木然的神情,突然间发生了些变化。 好像,是将要从迷惘之中惊醒了一般。 陆潜目光一闪,立刻掏出两张纸新娘,然后以精神力锁定了八个新娘中的两个,口中喝道: “收——” 八个新娘,瞬间就消失了两个,只剩下六个。 剩下的六个,一脸迷惘地四下看看。 然后,她们的脸色,逐渐发生了变化。 开始变得,狰狞起来。 陆潜看着她们,脸上现出一丝犹豫之色。 旋即,他一咬牙,又先后取出六张纸新娘—— “收——” “收——” “收——” “收——” “收——” “收——” 原先有些拥挤的房间,顿时空旷了下来。 左丘玲看着刚刚空出来的那片空地,看了看躺在床上熟睡的赵小凤,最后将目光落在陆潜手中的一叠纸新娘上。 她呆呆地看着陆潜,道:“相公,你收这么多新娘子,吃得消吗?” 左丘玲说完,伸出手指盘算了一下,也不知在盘算什么,然后又说道:“要不,咱们从今晚开始种枸杞吧。” 第76章 阴秽 陆潜瞪了左丘玲一眼,斥道:“就你话多。” 左丘玲吐吐舌头,冲他扮了个鬼脸。 刚刚的变故,持续的时间并不长,陆潜感觉,就是他莫名其妙地从小兔视角,回到了自身。 好像就只过去了一刹那。 幸好有左丘玲从旁配合,让陆潜终于解决了这个心腹之患。 陆潜手中拿着一叠纸新娘,对左丘玲道:“说说吧。” 左丘玲“嘻嘻”一笑,便将刚才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讲给陆潜听,一个字都不错地原样转述。 因为陆潜对她的要求就是,描述事情要极近客观,完全还原复述。 不然,这其中一旦加入了转述之人自己的理解甚至是重构,那么事实的真相,就很有可能会走样了。 陆潜听完后,沉吟了一下,没有说话。 过了好一会,他开口道:“这件事,你怎么看?” “我?” 左丘玲一愣,反问道:“什么事怎么看?” “你刚刚说的事。” 左丘玲摊开双手,道:“不知道。很多事情,我也不明白。” “嗯。” 陆潜的原身做事情,还真有些莫名其妙,他居然还妄图将来夺回身体,重新复活,简直是痴人说梦。 不过,他都变成鬼了,脑子要是正常、那才不正常吧。 这件事情,从左丘玲的描述来看,跟自己的猜测大差不差。 不过,原身的母亲,被变成了纸新娘,看起来应该是颇有深意的。 从表面看,是为了让她研究诡术,为他将来死后变鬼做铺垫。 可是,仅仅只是如此吗? 陆潜有些怀疑。 但一时之间,他又抓不到什么着力点,只得将这件事暂且放下。 陆潜想了一会,又问左丘玲道:“你现在,都学会什么诡术了?” 左丘玲扳起指头,说道:“阴风诀一个、变形一个、入梦一个、吸阳一个……” 阴风诀,就是吹起一股阴风,阴风可大可小,可阴可冷,这取决于施法者的魂力强弱。 虽然看起来这只是一门很普通的诡术,但魂力达到一定强度的话,也是很恐怖的。 人的力量,分为肉体力量和精神力量,用陆潜的话来解释,就是物理力量和精神力量。 武修锻肉体、养真气,甚至于在此基础上演化出真灵之气,施展出法力,这些都是基于肉体而存在的。 鬼,失去了肉体,只剩下精神。 因此,魂力,也是一种精神力。 剪纸术,所使用和修炼的,同样也是精神力。 因而,从某种程度上说,陆潜的剪纸术,跟鬼修的功法,是属于一类的。 这也是,陆潜时常感觉剪纸术诡异的主要原因。 因为从本质上,剪纸术,也是一种诡术。 只不过,它是一种较为特殊的诡术。 变形,是指左丘玲的身体可以变化成为各种形态,甚至可以化作一缕青烟,钻入肉眼都看不见的缝隙里。 做到这一点,对人类来说很难,但对鬼来说,并不算什么。 入梦,是可以将人催眠,并进入他的梦境之中。甚至于魂力强大者,可以强行制造一个梦境,将人拉入其中。 吸阳,可以吸食活人的阳气、甚至是生吞生魂。 陆潜见左丘玲说到“吸阳”时,还舔了舔嘴唇,不禁问道:“你刚才……吸人阳气了?” 左丘玲摇摇头,道:“没有。我只是吃了个生魂。” 说完,她砸吧砸吧嘴,道:“很美味,感觉跟吃你的银鱼差不多。” 陆潜一怔,道:“你把谁吃了……” 刚说完,他立刻就反应过来。 左丘玲刚刚出去救小凤她爹去了,吃的自然是赵有德派去的杀手。 鬼会吸人阳气,或者吃生魂,这并不奇怪。 陆潜突然间发现,这才过去不到一个月,左丘玲,貌似已经很厉害了。 尤其是,在对付活人方面。 一口吃掉一个生魂,这对于没有抵挡鬼邪手段的人,杀伤力极大啊。 左丘玲继续说道:“还有……还有一个……” “什么?” “嘬脸。” “嗯?” 陆潜看着左丘玲,问道:“你说的……就是那种嘬脸?” 左丘玲点点头。 陆潜一颗心不由得一慌,急忙问道:“你……你可以控制的吧,你没对我用过吧?” 左丘玲嘻嘻一笑,点了点头。 她说道:“我感觉,这好像就是我自身天然就携带的一种阴秽,只不过是用嘴传播的。” 陆潜点点头,若有所思地道:“看起来,每个人在死之后,都会携带一种阴秽。” 他想到了各种嘬脸鬼,不同嘬脸鬼,嘬在人的脸上或者身体上,会带来不同的变化,这应该就是每个人所携带的阴秽不同。 想到这里,陆潜看着左丘玲,好奇地问道:“你知道,你‘嘬脸’后,会给人带来什么样的变化吗?” 左丘玲脸上似笑非笑,看着陆潜说道:“会导致,身体的某个部位增生。” “哦?” 陆潜问道:“是健康的增生,还是不健康的变种?” 左丘玲摇摇头,道:“相公,我又不是大夫,我怎么知道。” 说完,她眼珠一转,看着陆潜道:“相公,要不要,我给你做个试验,尝试一下?” 陆潜道:“要是你的试验失败,还能退回吗?” 左丘玲一脸遗憾地摇了摇头,道:“恐怕只能割了……” 陆潜仰起头想了想,然后说道:“我倒是无所谓,我就怕你受不了。” 左丘玲眨了眨眼睛,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陆潜。 然后,她突然间醒悟过来了,登时满脸羞怯,啐道:“哎呀相公,你想到哪里去了,人家说的是手指啊,可以先拿手指试验一下啊。” 陆潜似笑非笑地道:“我说的就是手指啊,你想到哪里去了?” “你……坏相公。” 陆潜“嘿嘿”一笑,顺手将左丘玲揽入怀中。 他的脑海中,不由得想起了,两人逃出祝家庄时的情形。 在祝家门口,他们曾经被两个“七条腿”的人拦住去路。 陆潜当时就怀疑,他们增生出来的腿,跟嘬脸鬼有关系。 如今看起来,祝士衡肯定是通过某种方法,豢养了一批嘬脸鬼。 然后,他挑选一部分人,通过相应的嘬脸鬼,制造出了多肢人。 这跟左丘玲所说的部位增生,应当属于一类。 陆潜仔细地回忆了一下,当时那两个六足人,他们多出来的五条腿,都十分灵活,看起来跟人正常的肢体似乎没有什么异样。 因此,以这种方式来增生肢体,是对人完全有益的吗? 虽然从表面看,似乎是这样,但陆潜对之仍然抱有怀疑。 剪纸术剪纸都要付出寿元的代价,肢体增生,会没有代价? 陆潜想了想,便将这件事抛到了脑后。 祝士衡肯定是做过了大量的试验,来验证不同嘬脸鬼的效果和弊端。 他此时可没心劲和时间去鼓捣这个。 陆潜松开左丘玲,拿起手上的一叠纸新娘,道:“我们来认识一下新朋友吧,看看能从她们口中得到些什么。” 左丘玲眼睛一亮,道:“相公,你是说,她们可能会不同的诡术?” 陆潜点点头,道:“一问便知。” 说着,他用左臂搭着一摞纸新娘,右手从中抽出一张来,放到地上。 然后,是第二张。 第三张。 …… 第77章 小凤懵了 赵小凤躺在炕上,兀自还在熟睡。 屋里,八名身着盛装的新娘站得整整齐齐,面向陆潜弯腰拜道: “相公……” 那一瞬间,陆潜恍惚有种回到前世某种场所的感觉。 只可惜处身的这间昏暗的小破屋实在有点不搭调。 陆潜一眼扫过,八位新娘虽说不都是人间绝色,但个个身条极佳,虽形色各异,但看起来极是赏心悦目。 这原身的审美,竟跟自己如此相近。 陆潜的目光,最后瞟到了左丘玲身上,见她眼神暧昧,不由得轻咳了一声,道:“先介绍一下自己吧,叫什么名字,打哪来,都会什么功夫?” 第一个新娘开口说道:“相公,奴家景艳秀,茂昌县人,生前是万花楼的头牌,众姐妹中,数我的功夫最好了。” 陆潜皱起眉头,立刻打断她道:“我问的不是这个功夫,而是……你们做了鬼之后,都有什么能力诡术,明白吗?” 景艳秀一摇妩媚的身姿,道:“相公说那个啊,那人家不会。” 陆潜惊讶地瞪大眼睛,道:“什么都不会?” “什么都不会。” “那你会亲人脸吗?” “嘻嘻,人家只会亲相公的脸。” 陆潜脸有些黑,他沉住气,问道:“我是问你,你要是亲活人的脸,他的脸会有什么变化吗?” “没有。如果有的话,那他应该只会有一种变化。” “什么?” “他会爱上我。” “……” “下一个。” 第二名新娘,先向陆潜福了一礼,然后樱唇轻启,开口道:“相公,奴家高天燕,高家屯人。奴家……奴家也不会别的,做饭还行,生前伺候相公也还……” “好了,你别说了。下一个。” 陆潜有些诧异,又是一个什么都不会的? 看样子,也不是所有的鬼,都会觉醒诡术、携带阴秽。 原身找来这几个玩意,只是用来娱乐的吧? 第三个新娘上前一步,道:“相公,奴家卞梦晓,来自湖柳城卞家,生前会家传武技地笼刀法和八卦掌。死后会入梦和吸食生魂。” 听到这里,陆潜顿时精神一振,总算有一个有用的了。 地笼刀法和八卦掌,陆潜自然没听过,他扭头看向左丘玲。 这个卞家湖柳城的,左丘玲应该知道。 果然,左丘玲点点头,道:“三流武技,不值一学。” 陆潜点点头,看着卞梦晓问道:“你吸食生魂,是怎么吸食的?” “我可以附身到人的身上,从他身体里将魂抽出来,然后就可以吃了。” 她这么一说,陆潜顿时想了起来。方才好像就是她,穿过陪婆的身体,抽出了他的魂。 不过可惜,她会的左丘玲也都会。 陆潜的目光,又看向第四位新娘。 第四位新娘上前一步,刚要开口说话,一个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 “潜哥,你在做什么?” 陆潜回头一看,只见赵小凤居然醒了,她一手捂着头,皱着眉头坐起来: “我怎么睡着了,头好痛。” 陆潜见她突然醒来,顿时也觉得有些头痛。 不过也无所谓,这些事情,早晚也是得让她知道的。 小凤从炕上坐起来,抬眼看见,屋子里居然又多出八位新娘来,顿时瞪大了眼睛,面色大变,张着嘴,许久都说不出话来: “潜……潜哥,这……这是什么情况?” 陆潜扭头看向左丘玲,左丘玲则冲他吐了吐舌头。 小凤艰难地将头转向陆潜,看着他问道:“潜哥,这是……她们是……” 她嘴里虽然是在问,然而这八位佳丽,各个身着凤冠霞帔,比她这位正牌新娘都穿得正式,是什么人,还不是一目了然吗? “潜……潜哥,你也没跟我说,你今晚成亲,要娶……要娶这么多新娘子吧?” 陆潜摇摇头,道:“不是。她们……她们跟左丘玲一样,是……” “哦,她们也是你变戏法变出来的吧?” 小凤恍然大悟,她的目光扫了左丘玲一眼,然后又落到八名新娘身上,有些忐忑地道: “潜……相公,那你今晚……还会把她们都变回去的吧?不然的话,这么多妹子,咱家炕头也着不下啊?” “当然。”陆潜毫不犹豫地回答道:“不过不是现在,我还有话要问她们。” “问……问她们?” 陆潜点点头,伸手抚摸了一下小凤的秀发,道:“小凤,有好些事你还不明白,我会慢慢讲给你听的。” “嗯。” 看着陆潜,小凤忐忑不安的心,终于安定了下来。 小凤突然间想起来什么,抬头向门口看了看,有些惊讶地道:“我这是睡了多久,门外怎么没动静了,他们都走了吗,讨喜鬼来过了吗?” 陆潜摇摇头,道:“他们都走了,但是讨喜鬼还没来。” 眼前的这八位新娘,显然不是讨喜鬼,而是原身召唤来的。 也不知道这货是怎么想的,大喜的日子还把他在外面找的野女鬼都召了来,这想搞一个大团圆吗? 这八名女鬼,在被收为纸新娘前,显然是没有灵智的,跟其它的野鬼没多大区别。 只是,原身不知用了什么法子,能够控制她们,日常为自己做一些娱乐的事情。 小凤登时不悦道:“他们怎么能这样,没有陪婆,讨喜鬼来了咱们怎么办?” 陆潜道:“没事,万事有我,你先睡一会吧。” “睡……睡?” 小凤看着一屋子的人,顿时有些不知所措。 万大娘昨天刚刚教过她,新婚之夜,该怎么睡觉。 可是……眼前的境况,跟万大娘教的可不一样啊? 陆潜道:“你别多想,明天我再慢慢告诉你。” 说罢,他扭头看了左丘玲一眼。 今晚,确实有好些事情要做。 让小凤瞧着,陆潜怕把她给吓死了。 还是让她睡觉为好。 左丘玲立刻走过来,伸手拉住小凤,笑着道:“是啊凤姐,你先睡吧,万事都有我们呢。 今晚相公确实有好些事要做,你也参与不进来,别的事等明天再说吧。” “参与?” 小凤脸色顿时一变,嗫喏了一会,终于开口说道: “我……我才是今晚的新娘子!” 第78章 剪纸术四级 清凉的夜,十分宁静。 而赵家屯村,一多半的人家都亮着灯。 这一反常态的异常情况,似乎在预示着,今夜注定会是一个不平静的夜晚。 村口,陆潜家。 小凤躺在炕上,身上盖着被子,再次被左丘玲“哄睡”了。 左丘玲坐在炕沿上,静静地看着陆潜。 陆潜则走到景艳秀身前,面对面地看着她,然后双手抓住她的双肩,往上一提。 景艳秀便再度变成了一张薄薄的纸人。 其余新娘,显然是头一次看到这一幕,脸上都现出了震惊之色。 就连左丘玲,都瞪大了眼睛看着,因为她也从来没见过纸片人变成纸新娘时的情景。 陆潜扭回身,冲左丘玲招招手,让她过来。 等她走到身边,陆潜便将手中的景艳秀交给她。 然后,陆潜走到高天燕面前,同样将她提了起来。 不大一会,八位新娘,又都重新变成了纸片人。 左丘玲手中拿着七张纸片人,歪着头道:“相公,问了半天,好像除了第一个外,别的都没什么用。” 陆潜点了点头,这八个纸新娘,确实都没什么本领,甚至连她们死后的记忆都完全没有,陆潜问了半天,也没得到多少有价值的信息。 当然,他对人死之后所变的阴鬼,又多了一层了解。 人死之后,三魂七魄只剩下了地魂,就连地魂都多少会有些残缺,成为残魂,因而丧失了记忆和灵智,变成了未开化的孤魂野鬼。 鬼同样可以修炼,随着修为的增加,会逐渐进化出一些智力,掌握一些诡术神通,甚至会重新开口说话、觉醒生前的记忆。 死后的阴魂,就只剩下最原始的需求,和生前的部分性格。 如果没有外力干扰,它们大都会受这两项驱使它们的行动。 生前强大的人,死后的阴魂相对会更强一些。不过陆潜推测,这跟肉身强弱关系不大,主要取决于精神力的强弱。 比如陆潜,他如果死了,一定会是一只比较强大的鬼。 再如他的原身,虽然新死不久,却明显比普通的鬼要强许多。假以时日,恐怕会成长得更加厉害。 陆潜瞥了左丘玲一眼,道:“怎么,你对那个景艳秀感兴趣?” 左丘玲回头瞥了熟睡的小凤一眼,然后才压低声音说道:“嘻嘻,我想见识一下她的功夫。” “怎么,你想学?” “相公如果喜欢,也未尝不可啊。” 陆潜右手抚摸着她的秀发,笑道:“你这个小妖精,已经很好了。” 说罢,他将左手的纸新娘,放到了烛台上。 纸新娘,很容易就燃烧起来。 左丘玲惊讶地道:“你怎么把她给烧了?” 陆潜淡淡地道:“又没什么用,留着干嘛?” 左丘玲很意外地看着陆潜,道:“我还以为,你们男人都喜欢妻妾成群的感觉呢。” 陆潜静静地看着烛台,没有说话。 然后—— 潜能点+1 …… 陆潜 寿命:18/23+ 境界:九品百炼境(1/15 潜能点:65 精神力等级:3级 术法:剪纸术3级(113/12+ 剪纸术3级,附带纸灵类型:纸新娘、纸铠甲、郁垒神荼、纸船 术法:精神力灼烧 术法:精神力感知 真气:25缕(2/1+ 武技:灵武拳(大成级(12/12+ 剑术:金翎剑法(进阶级(7/8+ 剪纸术,还差七十点就能升到四级了,而他现在只有六十四个潜能点,还差六点。 陆潜估计,祝士衡既然买通了赵有德骗他回家,今晚应该就会来拜会自己,剪纸术等不到明天再升级了。 陆潜想到这里,又拿起第二张纸新娘,点燃。 潜能点+1 潜能点+1 …… 陆潜烧了七只纸新娘,终于凑足了七十个潜能点,然后将它们都加到了剪纸术上。 随着身体一震,一股熟悉的感觉,再度涌上脑海。 再度展开神秘画卷: 陆潜 寿命:18/23+ 境界:百炼(2/15 潜能点: 精神力等级:4级 术法:剪纸术4级(/4+ 剪纸术4级,附带纸灵类型:哭娃娃、笑娃娃、剪月门、蜂鸟 陆潜这些日子,随着不断药浴,身体素质提升极快,更兼灵武拳得到了巩固,前日修为就已经入品了,跨入了九品百炼境。 剪纸术升到了四级,陆潜最关心的,自然是新出现的纸灵。 他再度展开画卷,四张剪纸图案,便出现在了画卷之上: 哭娃娃:爱哭的娃娃,哭声含有强烈的精神力攻击,能哭到让人崩溃。使用需要消耗精神力,精神力越强效果越佳。 笑娃娃:爱笑的娃娃,你可以在它的笑声中感到愉悦,变得更有力量和更加迅捷。使用需要消耗精神力,精神力越强效果越佳。 剪月门:可剪出一轮明月,通过它你可以沟通另外一处折叠的空间。 蜂鸟:一只小小的蜂鸟,可以飞行,可替换视野。 看到这四张纸灵,陆潜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这几张纸灵,都有些奇怪。 “哭娃娃”是精神力攻击,但只通过描述,陆潜一时间不大明白它的具体作用。 就只是让人崩溃吗? 怎么个崩溃法? “笑娃娃”比较简单,可以直接提升他的力量跟敏捷,非常有用。 “剪月门”则就比较奇怪了。 陆潜想了想,然后掏出纸来,先剪了一张“剪月门”。 这张纸灵剪起来最简单,就是一个不足五尺见方的圆。 左丘玲看见陆潜剪了个圆出来,好奇地凑过来看了看,道:“这是什么,新的纸灵么?” 陆潜道:“应该是个……月亮。” “月亮?” 左丘玲吃惊得瞪大了眼睛。 陆潜一手拿起剪月门,高举起来,然后松开手。 “剪月门”立刻就发生了变化。 原本是一张平平无奇的白纸,毫无依托的挂在空中,倏地变成了银灰色,还夹杂着一丝浅黄的颜色。 它的身上,散发出柔和的光芒。 宛如一个满月银盘,跟真的月圆几乎一模一样。 散发出来的光芒,顿时将昏暗的房间照得通明。 左丘玲惊奇地道:“哇,真是一个月亮啊?” 她一边说着,便抬起手,伸手往上摸去。 当她的手触摸到这轮“月亮”时,她的手竟然直接插了进去,消失不见了。 看到这一幕,陆潜不禁心头一跳。 左丘玲的手在月亮里动了动,然后看向陆潜,道:“相公,里面好像是空的。” 说罢,她将手拿了出来。 陆潜心中一动,随手从地上拿起一个板凳,就投向剪月门。 板凳碰触到银灰色的圆月,就像掉进了一口井里一般,立刻没入其中,不见了。 看到这一幕,陆潜有些明白过来了。 这剪月门中,应该是一个异度空间。 这样想着,陆潜伸出手去,将大半个手臂都伸进了月亮里,掏摸了一会。 然而,里面空空如也,他并没有摸到板凳。 第79章 剪月门 陆潜看着这轮挂在屋里的明月,暗道:“看样子,需要人进去看看。” 他虽然相信自己剪的纸灵不会有什么危害,但保险起见,还是先找个人进去看看比较好。 左丘玲仿佛读懂了陆潜的意思,道:“相公,要不我先进去看看?” 陆潜看着她,摇了摇头,道:“让功夫好的去吧。” “功夫好的?” 左丘玲一脸疑惑地看着陆潜,旋即明白过来,看向了搭在她手臂上的景艳秀。 陆潜伸手拿起景艳秀,放在地上。 随即,妩媚多姿的景艳秀再度出现,她张眼看见陆潜,立刻展颜而笑,道:“相公。” 陆潜点点头,道:“你进去看看。” 景艳秀早看见里屋子里多出来的一轮月亮,惊讶地道:“相公,这是什么?” “月亮,你上去看看,看看里面有什么。” “好的相公。” 景艳秀说着,整个人立刻悬浮起来,飘到月亮前,头往里一伸,就钻了进去。 随着她进入月亮,陆潜立刻就失去了她的精神联系。 “糟糕,忘了纸新娘不能离自己太远了。” 剪月门里的“异度空间”,从理论上说,跟陆潜所在的已经不属于同一个空间了。 说近的话,可以说他们距离很近。 如果说远,那么也是真的很遥远。 想到这里,陆潜立刻放出精神力,进入了剪月门里。 没想到,他的精神力还真的可以进去。 而且,精神力进入剪月门后,他立刻就跟景艳秀建立了联系。 然后,他的意识里,就传来了景艳秀惶恐的声音:“相公,怎……怎么回事,我刚刚……我刚刚感觉自己立刻就要永久的消失掉了。” 陆潜用精神力,将一句话传给她:“没事的。你告诉我,你现在在哪,都看到了什么?” 他的精神力感知,只能感觉到,那边是一个很广阔的空间。 也很空旷,除了一个孤零零的身影,没有任何一个物体。 “相公,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里……这里是一片一望无际的田野,充满了月光,前面还有一棵……有一棵很大很大的桂花树。” 陆潜奇道:“月光?桂花树?那你能看到你那里有月亮吗?” 景艳秀道:“没有,不知道月光是从哪里来的。” 陆潜沉思了一下,问道:“你看到一个板凳没有?” “看到了,就在前面的桂花树下。” “好,你先不要乱走,去拿起板凳回来。” 景艳秀沉默了一会,有些不安地问道:“相……相公,我看不到我进来时的月亮,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出去。” 陆潜沉吟了一下,道:“你能感应到我的方位吗?” “能。” “照我这边来。” “好的。” 少倾,一颗脑袋,从剪月门上的银光里钻了出来,正是景艳秀。 景艳秀一眼看见陆潜,脸上登时露出了喜色,道:“相公,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我出不来了。” 陆潜冲她摆摆手,示意她下来。 景艳秀手里提着一个板凳,就从空中的月亮里钻出来,落到地上。 陆潜接过板凳看了看,并没有什么异常。 景艳秀有些好奇、又有些不安地向陆潜问道:“相公,那里面……那里面是什么地方?” 陆潜没有回答她的话,又仔细地问了一番,然后想了想,对她说道:“你呆在这里别动,我进去看看。” 说罢,他向左丘玲使了个眼色。 左丘玲点头,然后当先进入剪月门。 陆潜伸手扒住剪月门的下边沿,一纵身,也钻了进去。 “相公小……” 随着陆潜的脑袋钻了进去,景艳秀的话在耳边戛然而止。 瞬间一片寂静。 陆潜的双脚落在了地上。 这是一片褐色的土地。 天空是银色的,没有边际。 大地相对平整,同样望不到边际。只有极远方,依稀能够看到地面起伏的一些轮廓。 一眼望去,目力所能及的尽头,尽是一片空旷。 只有前方二十丈外,耸立着一棵高大的桂花树。 左丘玲已经飞到了桂花树前,正仰头打量着它。 陆潜先感应了一下,发现能感应到景艳秀的位置,这才舒了口气。 幸好有两个纸新娘在,不然就他自己,一旦贸然进来,到时候再出不去了,那时就傻眼了。 看来,即便是自己剪的纸灵,在使用之时,也需小心谨慎些。 对于未知的事物,抱些敬畏之心,没有坏处。 陆潜观察了一会,就大步向前走去,来到左丘玲身旁,问道:“看出什么了吗?” 左丘玲一扭头,对陆潜道:“相公,你有没有听过一个传说?” “什么传说?” “传说月亮上有桂花树。” 左丘玲的双目之中,闪过一抹异色,道:“相公,这棵桂花树如此高大,绝不是咱们那里能长成的。你说……这里会是月宫吗?” “月宫?” 这里会不会是月宫,陆潜不清楚,但这里肯定不是他们那个世界所在的空间。 不过,他倒是可以在这里建造几座房子,作为他的一个秘密基地。 田亩也可以转到这里来。 陆潜如今已经跨入百炼境,原先所种植的药材年份,已经不大够用了。 但是在外界的话,仆力小纸人只能在晚上出现,白天就会消失。这样一来,他所种植的药材,最长就只能生长一个晚上,除非他在白天亲自去打理。 只生长一晚上的话,药材的年份自然会差上许多。 如果能够将田亩移植到此处,仆力小纸人便可以昼夜不歇地工作,药材也可以持续生长,不需要他过多操心。 而且,此间面积广阔无边,只要他愿意,完全可以放几百张田亩进来,只需要多抓些阴魂来收入仆力小纸人罢了。 嗯,回头先放一张田亩进来试试。 左丘玲又说道:“听说,月宫里的桂花树,长出的桂花可以用来酿酒,酿出的桂花酒很好喝。相公,咱们等桂花开了,再酿酒如何?” “唔……” 女人的思维,就是跟男人不同。 陆潜抬头,看了看这株枝叶茂盛的桂花树,心道:“既然桂花树可以在这里生长,其它东西应该也可以吧?” 左丘玲继续说道:“只是不清楚,这桂花什么时候会开。不过也没关系,咱们有的是时间,可以慢慢等。” 她越说越开心,有些兴奋起来。 然而,下一刻,她突然间想到了什么,脸色一变,道:“哎呀,相公,等这桂花开了,不会被别人偷走吧?” 陆潜一愣,道:“别人?” 左丘玲道:“是啊,相公。这世上,可不止你一个人会剪纸术。万一也有别人,剪一个剪月门出来,那他……会不会也能来到这里。” 听到这句话,陆潜心中顿时一惊! 这左丘玲说的,也并非完全没有可能啊? 紧接着,陆潜又想道:“如果他剪两个剪月门出来,放到不同的位置。那么,他分别通过两个剪月门进来,进入的,会不会是同一片空间、同一个地点?” 想到这里,陆潜不禁皱起眉头,深思起来。 第80章 蜂鸟夜巡 陆潜和左丘玲,携手出了剪月门,重新回到了房间里。 他本想往远处探查一番,可惜距离过远就会失去跟景艳秀的精神力联系,那样他极容易会迷失在这片世界里,危险太大了。 因此,只得作罢。 景艳秀乖乖地就站在剪月门下,见陆潜出现,立刻笑着道:“相公。” 说着,伸手把他从剪月门上搀扶下来。 看着景艳秀,陆潜心道:“原以为这纸新娘多了没什么用,如今看来,还是有些用途的。” 不过,像景艳秀这样的纯花瓶,还是一只残缺的花瓶,陆潜还真没多大兴趣。 景艳秀窥着陆潜的脸色,也不知道是不是察觉了什么,她上前一步,道:“相公,天色不早了,奴家服侍相公就寝吧。” 说着,不待陆潜点头,就上手来解他的衣服。 陆潜一把抓住了她的手,笑道:“不急,还有事情要做。” “哦……” 景艳秀有些失望的“哦”了一声,道:“相公想要做什么,奴家可以帮忙吗?” 陆潜摇摇头,道:“你想做什么就做些什么吧,不出这间屋子就行。” 说罢,他来到桌旁,操起剪刀,又开始剪纸。 屋子里点了这么大“一盏灯”,将房间的每一个角落都照得亮堂堂的,光线比之原先的油灯强了何止数十倍。 陆潜终于告别了原先的小黑屋了。 景艳秀见陆潜自去忙碌,目光闪烁几番,走向左丘玲,道:“妹妹,你叫什么名字呀,跟了相公多久了?” 陆潜没管两个女子聊天,而是专心致志地剪起纸来。 不大一会,一张“哭娃娃”,一张“笑娃娃”,便出现在他手中。 这两张小纸人,手掌大小,跟“摄魂小纸人”相仿。 不过,外形容貌,与之截然不同。 “哭娃娃”是一个坐姿的胖娃娃,扎了两根羊角辫,身上只穿了个肚兜。胖嘟嘟的脸上,张着嘴,一副随时想要哭出来的模样。 “笑娃娃”同样也是坐姿,比哭娃娃稍瘦,扎了一根羊角辫,身上也只穿了一件红肚兜,张着大嘴,一副开怀大笑的模样。 看着这两个娃娃,陆潜实难相信,它们会拥有多大的威力。 至少看起来,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跟“吊睛白额”比好像差远了。 两张娃娃,各剪了两张。一对使用,一对收起来备用。 然后,陆潜开始剪“蜂鸟”。 蜂鸟很小,剪起来比较复杂。陆潜花了好一会功夫,才剪完一张蜂鸟。 这张纸灵,只有他小拇指大小。身体小,就意味着容易潜藏,不会轻易被发现踪迹。 而且,蜂鸟可以飞行,无论是移动速度还是视野,都远强于剪纸小兔。 陆潜拿起刚剪好的蜂鸟,走到屋门前,开门,将其放飞出去,又将门关闭。 然后,陆潜坐在凳子上,闭上双目,进入了蜂鸟的视野。 下一瞬,他再张开眼时,眼前已是一片夜空。 他飞得并不太高,眼前,一侧是赵家屯的房舍,另一边则是村外的旷野。 夜风吹在身上,感受着周围空气的浮力,陆潜头一次感受到了鸟的快乐。 什么时候他才能飞啊。 陆潜控制着蜂鸟,先围绕赵家屯村转了一圈。 在转圈的过程中,陆潜发现,他居然可以用蜂鸟的身体作为支点,向四周展开精神力感知,覆盖二十余丈的范围。 这一发现,让陆潜有些惊喜。 也就是说,以后他不必亲身进入蜂鸟的视野,就可以依托它,将他的精神力感知投放到远距离外,展开一个搜索点。 并且,这个搜索点,还是可以快速移动的。 虽说这样不如眼睛看得清楚,但好处也是显而易见的。 首先,他不必离开本体的视野,就可以借助蜂鸟四处探索。 而且,以他如今的精神力强度,可以同时控制多个蜂鸟,同步执行搜索。 陆潜一边摸索着蜂鸟的能力,一边搜索完村子四周,并没有什么发现。 然后,他就向村中,一座最大的院落飞去。 那是村长赵有德的房子。 远远地,陆潜便看到,他的院子里,四周的围墙上,挂了一圈红灯笼。 飞到了近处,陆潜才发现,这些红灯笼,跟他今晚成亲时,村民们拿的灯笼并不相同。 每一个灯笼上面,都印着两张光屁股的男娃娃图案。 两个男娃娃隔着灯笼,面对面趴着,屁股露在了外面。 然而他们的脸,同样也是露在外面,跟屁股一个方向,看起来,就像是脖子被拧了半圈。 这种灯笼,陆潜并非头一次见到。 上次他在祝家,就见过跟这种灯笼一模一样的灯笼。 而今,这些灯笼,竟出现在了赵有德家。 红灯笼围着赵有德家的院墙挂了一圈。 这些红灯笼的作用,陆潜也很清楚。挂在院墙上,可以阻止鬼邪入内。 陆潜扫了一眼,然后飞越围墙,落在院中的一棵树上,向下看去。 院子里有许多人正在忙碌着。 这些人,陆潜并不陌生,他们都是赵家屯村的人。 而且,他们是刚刚在陆潜家吃完了席。 没想到,他们竟都没有回家,而是来到了赵有德家里。 院子地面上摆放着许多根漆黑的竹筒。 这些竹筒,长逾一丈,一头粗、一头细,两根粗细不同的竹筒套在一起。 几十根竹筒,都是一般,外形几乎都一模一样。 院子的一边,放着一辆马车。 马车上,放着许多密封的木桶。 马车旁,有七八个人,正围在那里忙碌着。 他们分成了两组,一组人拿着竹筒,一组人则搬起马车上的木桶,将密封打开,然后抱着木桶,往竹筒粗的那头里面灌着一些黑色的液体。 将一根竹筒灌满了,就有人将其拿走,整齐地摆放到一边。 然后,重新再拿一根竹筒,继续往里灌着黑色液体。 陆潜看了一会,忽然间明白过来。 这些黑色的液体,原来是火油。 所谓的火油,说白了,就是石油。 这里的人们没有炼制石油的技术,当然他们也不需要炼制,反正都能点火。 这些灌满了火油的竹筒,那就显而易见了。 就是喷火筒。 使用时,他们在竹筒粗的一端、间隔一些距离立一支火把,或者直接往竹筒上捆一根烧红的铁丝。 然后,只需要将主动对准目标,推动竹筒上细的一头,就能将竹筒里灌的火油喷射出去。 火油在喷射的途中被火把或者烧红的铁丝点燃,连火带油一起喷到目标上。 乞丐版的火焰喷射器。 不过,看这竹筒的长度,这种简易的喷火筒,其喷射距离恐怕也不短。 更兼火油一旦点燃,极难扑灭。 因此这喷火筒虽然简陋,却也不可小觑。 他们深夜聚集在此地,制作这些喷火筒做什么呢? 其用意,不言而喻。 这时,一个声音,突然传入陆潜耳中: “这祝家还真是有能人啊,连喷火筒这种法子都能想得到,还能搞来这么多火油。” “是啊,这一车火油,够咱们点多少年灯了。” “你傻不傻,这玩意能点灯吗?” “嘿嘿,我只是觉得有点浪费。” 院子里的人正聊着天,只听“吱呀”一声,北屋的房门打开,一个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陆潜扭头一看,正是赵家屯的村长,赵有德。 第81章 来自湖柳城的信 “村长。” “有德叔。” “有德爷爷。” 看见赵有德出来,众人齐声打起了招呼。 言辞之中,更透着恭敬。 如今的赵有德,在村民里的位置,似乎又拔高了不少。 对于众人的恭谨,赵有德显然很受用。 他开口说道:“大伙都小心些,这些火油极易燃烧,落上去一点火星,就把这院子给炸了。” “嘿嘿嘿,有德叔,您就放心吧,都嘱咐好几遍了。” “嗯。” 看着忙碌的众人赵有德满意地点了点头。 一个三十多岁的汉子,就站在屋门口处,对赵有德问道:“有德叔,咱们什么时候动手,待会怎么干?” 赵有德摆摆手,道:“不急不急,等到了子时,祝家人来了,再行动。到时候,你们就听我的号令,悄悄地从四面把陆潜小子的房子围了。” 那汉子道:“就用这喷火筒,烧他的房子?” 赵有德点点头,道:“不错。陆潜小子最大的依仗,就是他门上贴的那两张门神,祝家对此也很是忌惮。咱们的任务,就是把他的房子点了,门窗都烧毁了,让他贴不了门神。” 陆潜暗自一惊,这赵有德,居然连他的神荼郁垒都知道? 看样子,他与原身爷爷、当前的交情非同一般。 亦或者,当初他们或许曾经共同对付过鬼邪,原身爷爷显露了些剪纸术,这才被他看到了。 那汉子奇怪地道:“有德叔,这门神咱们家家户户都有,陆潜那小子的门神有什么特别的,莫非他的门神、还真是神?” 赵有德一瞪眼,道:“叫你们干什么你们就干什么,少打听。” “哦。” 陆潜借助蜂鸟的身体,隐藏在大树中,居高临下,一眼扫去,只见这院子里的喷火筒,少不下五六十支。 到时候,这些人,每人拿上一支,从四面八方对着他的屋子喷火。别说屋门了,到时候就连他自己也得被烧成了灰。 不得不说,赵有德这一手当真毒辣。 神荼郁垒虽然厉害,但只是用来对付妖魅鬼邪的,凡人靠近,祂们是绝不会出手的。 赵有德专门找这些村民凡人动手,看样子,他对神荼郁垒知之颇深啊。 这时,又有人开口问道:“有德叔,这祝老爷为了得到陆潜,竟会下这么大的血本,我怎么没看出这小子有什么特别的?” 赵有德冷笑一声,道:“这祝老爷,要人是假,要剪纸是真。” 众人听了,不禁面面相觑,都是吃了一惊: “乖乖,搞这么大的阵仗,花这么多钱,得够买多少剪纸了?这祝老爷,怕不是疯了?” 赵有德冷笑一声,道:“他发他的疯,咱们只收咱们的银子,其余的事情,一概不管。” “是,有德叔说的对。” 赵有德站在门口看了一会,然后又反身回屋,关上了屋门。 陆潜见状,振翅飞了起来,落到他窗台上。 然后,他用蜂鸟尖锐的喙啄在窗户纸上,啄出一个小洞来,透过小洞向里看去。 房间里,有一张方桌。 桌面上,摆着烛台,和一封信。 方桌两边,各坐了一个人。 坐在内侧的,是一名身穿黑色夜行衣,面庞白净的年轻人。 赵有德走进屋子,先瞧了这名年轻人一眼,立刻就皱起了眉头。 然后,他就在他对面坐下,拿起桌上的信。 陆潜一眼瞧见信封上的字: “赵有德族长钧启。” 信封的封口已经被撕开了,显然,里面的信早已被人看过了。 赵有德捏着信封,想了一下,然后将里面的信纸抽出来,展开。 他年纪大了,眼神显然不好,就将信纸向烛台凑了过去。 这样一来,陆潜刚好能看到信上的内容。 这封信,并不长: 有德吾叔,见字如晤。 前信收到,闻叔欲携族人迁居湖柳城,不胜自喜。一应所需,皆由侄儿妥善安排,无需挂怀。 对陆潜的处治,一切皆尊叔之意,余并无异议。 然则,念我两家世代交好,有一私念,务请应允。待事毕之后,请以棺椁匮其尸、以纸人容其魂,携之同来。由余祭之,以全通家之好。 另,闻叔与拜月教徒共事,甚为不安,特遣弟子五十,前来助阵。 最后,是信的落款:左丘胜。 湖柳城,左丘胜。 写这封信的左丘胜,不会跟左丘玲有什么关系吧? 如果……如果是他的话,他又怎么会跟赵有德认识呢? 赵有德看完了信,又将信纸折叠起来,慢慢地装进了信封里。 坐在他对面的、身穿黑衣的年轻人,开口道:“赵族长,这信你都看了两遍了,考虑得怎么样了?” 赵有德皱着眉头,疑惑地道:“你家门主,要陆潜的尸体和阴魂做什么?据我所知,你家门主对他们陆家的剪纸术,似乎不是很感兴趣吧?” 黑衣人淡淡地道:“我家门主的心思,岂是我能知晓的?但是——” 他话锋一转,忽地多出了几分阴冷:“门主的吩咐,必须要完成。” 赵有德皱起眉头,苦笑一声,道:“我这是何苦来哉,眼巴巴地给你们门主写了封信去。” 黑衣人道:“怎么,这件事情,很难办么?” 赵有德摇摇头,道:“我这里有什么可难办的?关键是祝家那里。” 黑衣人道:“当时,祝家人是怎么跟你说的?他们是要人,还是只是要剪纸术?” 赵有德道:“那倒具体没说,但我打量着,祝士衡是冲着剪纸术来的,恐怕得要活人吧?”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顿,道:“要不,咱们跟他谈谈,等他们要到了剪纸术,咱们再去把陆潜的尸体要回来?可是这阴魂怎么办?” 黑衣人摇了摇头,道:“不妥,那样太被动了。” 赵有德摊开手,道:“那怎么办?” 黑衣人冷冷的道:“这有什么难办的,你们就按原计划执行,先让他们动手。” 赵有德一听,脸上露出了狐疑之色。想了想,他道:“你的意思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黑衣人点头道:“正是。” 说罢,他伸手入怀,再将手掏出来时,手中已多了一个小小的稻草人。 这稻草人,扎得并不算很精细,稻草人的脖子、手腕、脚腕,各系了一根红色的带子。 赵有德看着这个稻草人,疑惑道:“这是什么?” 黑衣人道:“这是引魂之物。我需要你去,弄到陆潜的头发和血来。弄到这两样东西,只等陆潜一死,我就可以把他的魂引过来。剩下的事,那就好办了。” 赵有德好奇地道:“这么神奇,不需要念什么咒语吗?” 黑衣人抬头望着赵有德,没有说话。 赵有德有些不高兴地挥了挥手中的信,道:“怎么,你还信不过我吗?就连你们门主,对我都是客客气气地叫一声叔。” 黑衣人脸上,白净的面皮,原本紧绷着。听见赵有德的话,他面色一松,笑道:“赵族长说的是哪里话,对您,我是既信任、又尊敬。照理来说,我该称呼您有德爷爷才是。” 赵有德“哼”了一声,道:“那可不敢当。” 黑衣人再次伸手入怀,掏出一张黄色的符箓来。 符箓上面,画着一些鲜红的符文和奇怪的字。 他拿着符,说道:“先将他的血,滴入稻草人的眼睛和嘴巴里;将他的发丝,用红绳困在背上。最后,用这道符,将稻草人裹住,然后再念: 荡荡游魂何处留,惊虚异怪荒山头;今架紫梁门亭柱,须儿须儿速速归。 念完了咒,再大叫三声他的名字,就好了。” 赵有德听了,连连点头,赞道:“想不到你小小年纪,竟然还懂这样高深的道法。” 黑衣人笑道:“哪里,只不过是皮毛小术罢了。” 赵有德站起身来,道:“好,我立刻就去办。” 说罢,转身出了屋门。 黑衣人静静坐着,望着他的背影,脸上忽然泛起一丝冷笑:“老东西,还敢跟我耍花招。” 第82章 左丘胜(周二求追读) 陆潜切断了蜂鸟的视野,回到了自己的视野。 房间里,一切如常。 陆潜张开眼睛,扭头看向左丘玲,问道:“你爹叫什么?” 对陆潜突如其来的问题,左丘玲显的有些诧异,道:“我爹?左丘胜啊,怎么了?” 果然是他! 湖柳城,泰阳门门主,左丘胜! 这赵有德,伙同祝家合谋自己,居然还偷偷写信告诉了左丘胜。 这老家伙的这一手,着实让陆潜感到意外。 他是怎么跟左丘胜认识的? 而左丘胜见信,知道陆潜身处危险之中,非但不予营救,反而点名要他的尸体和阴魂! 这更是诡异。 左丘胜给赵有德的回信,虽然言辞很客气。但是,从黑衣青年对待赵有德的态度看,左丘胜对赵有德显然并不如何看重。 不看重,才是正常的。以左丘胜的身份来说,正常情况,他根本就不可能跟赵有德这样的山野村夫产生关联。 陆潜估计,赵有德能够搭上左丘胜的线,只怕十有八九还是因为他们陆家的关系。他本身跟左丘家,应该没什么关系。 那么,有一件事情,就可以得出结论了。 左丘胜给赵有德回信,并且派遣五十名弟子赶到这偏僻之地,所图谋的,正是他陆潜。 准确的说,是他的尸体。 左丘胜要自己的尸体做什么,而且还必须要他的阴魂? 左丘玲看着陆潜,疑惑地问道:“相公,你怎么突然问起我爹了,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陆潜沉吟一番,最终没有直言,而是问道:“你爹……以前有没有提起过我?” 左丘玲想了想,然后摇摇头,道:“没有。我只是在小时候偷听过你的名字,后来还是我娘说起过你。但是也没说什么,只是说咱们两家关系不错,然后知道有你这么个人而已。” 陆潜听了,点了点头。左丘玲年龄还小,又是个女孩子,有些事情不告诉她,也很正常。 随后,陆潜又想到,原身的爷爷,当初在湖柳城住的好好的,为何会突然举家搬迁到赵家屯这么个小村庄里? 并且,按照左丘玲的描述,原身的父亲,这么多年,也只去过湖柳城一次。 这是世家通好的样子吗? 陆潜将前后的事情认真的想了一遍,愈发感觉,这件事情里,透着令人捉摸不透的诡异。 左丘胜知道学习剪纸术的代价是寿命大减,因此,他自己不学、也不让女儿左丘玲探问这门诡术。 这很正常。 剪纸术,剪命刀。只要剪纸,寿命就会不断缩减。 而剪纸术想要升级,就必须要大量剪纸。 这是一个几乎无法克服的悖论。 按照常理来说,没有人可以在寿元耗尽之时,将剪纸术修炼到很高的等级。 而低级的剪纸术,虽说也很神奇,但远远达不到让人为之不要命的地步。 更何况,几乎所有的修者,毕生所追求的,是炼出真灵之气,脱去凡身,长生不老,登临大道。 因此,寿元对于修者,极其珍贵,半点都不可浪费。 剪纸术这等大耗寿命的邪术,自然不会被修者们看中。 因此,左丘胜如果想要图谋他陆潜,看中的绝不是他的剪纸术。 那么,他要自己的尸体和阴魂,用意何在呢? 这时,陆潜在不经意间,瞟了左丘玲一眼。 一道灵光,骤然划破脑海。 他突然间想到,既然世间无人可以将剪纸术升到高等级,那么这门诡术,是从何而来,又是如何传承下来的呢? 如果活人不能够练剪纸术,那么能够修炼的,自然就只有死人了。 假如死人可以修炼的话。 难道说,左丘胜是想要把他炼成尸傀? 死人是没有寿命。对死人来说,削减寿命,毫无意义。 如果这一设想成立的话,那么左丘胜的动机,便能够解释了。 假如左丘胜可以将陆潜的尸体和阴魂炼成尸傀,而成为尸傀后他还可以继续修炼剪纸术。 那么,对左丘胜来说,简直是完美。 可是,死人真的可以练剪纸术吗? 陆潜不清楚,暂时也他无法去验证。 至于说,这么多年过去,为何左丘胜到此时才来找他,这也很好解释。 左丘胜是一名武修,他自身是不通炼尸之术的。或许,他是恰好刚刚得到了一门炼尸术法,才冒出了这个念头。 亦或许…… 具体详情,他无法推知。 不过,有一个人,应该知道一些。 这时,左丘玲看出陆潜神思不宁,她微戚着眉头,来到他面前,小声问道:“相公,你……怎么了?” 陆潜抬头看向左丘玲,思索了一下,问道:“有一个人,男,二十五六岁年纪,五尺稍余,很瘦,很白净,长得很秀气,丹凤眼,鼻子不大,小嘴,薄嘴唇……” 听着陆潜的描述,左丘玲初始不解。听到后来,她突然间想到了什么,讶异地道:“相公,怎么你说的……你说的这个人,跟我爹的一名弟子很像啊?” 陆潜问道:“谁,他叫什么名字?” 左丘玲道:“谭渊观。” 陆潜问道:“你确定是他吗?” 话刚说完,他突然想起来什么,立刻操起剪刀和一张纸,剪了起来。 不多时,一个男人的轮廓样貌,便显现出来。 剪纸画,也是一种画。 左丘玲拿起陆潜刚刚剪出来的纸人看了看,点头道:“没错,就是他,谭渊观。他是我爹的得意弟子,早在五年前就已经踏入九品百炼境了。” 陆潜点点头,他就知道,左丘玲能认出他来。 这个谭渊观,既能够被左丘胜委以重任,自然是他很亲近的弟子,左丘玲当然不可能对他没印象。 果然,从左丘玲的口中,陆潜问到了他的名字。 陆潜问道:“这个人怎么样?” 左丘玲想了想,道:“这个谭渊观是个孤儿,从小就被我爹收养,快算得上是他半个儿子了,平日里我都以师兄相称。 我这位师兄,武学天赋不错,人很聪明,更擅长打理各种事物,因此很被我爹看重。” 陆潜点点头,这跟他想象的也差不多。如果他是个只知修炼的苦修之辈,也不可能被左丘胜派来执行这种任务。 看样子,这个谭渊观,即便不是此次泰阳门派来赵家屯的领头人,也必是其核心人物。 这样一个人,或许可以利用一下。 左丘玲说完了,对陆潜道:“相公,你……你看到他了?” 陆潜沉默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 左丘玲的脸色,顿时不自然起来。 有些欣喜,又有些忐忑。 她的双手,交叉在一起,互相捏着手指,一副不安的样子。 过了一会,她才再度开口道:“他……他此刻……就在赵家屯?” 陆潜点点头,道:“是。你想见他吗?” 左丘玲呼了口气,道:“我如今是相公的人,一切都听相公的。” 陆潜“嗯”了一声,道:“或许会有机会的。” 说罢,他拿起剪刀,又开始剪纸。 他的精神力等级升到了四级,每天可以剪纸五十张。 因而,今天他还能剪十张出来。 陆潜先是又剪了两张蜂鸟,又剪了一个剪月门、两个哭娃娃。 然后,陆潜就将两只蜂鸟放了出去,飞向村外,延伸出去一二十里的距离,开始探查。 而他所剪的第一只蜂鸟,则继续留在赵有德家,监视他家里的举动。 虽说,在陆潜没有替换视野过去的情况下,蜂鸟自己侦察的信息有限,但总好过于无。 做完了这些后,陆潜坐在炕上,开始养神。 此时距离子时还早,留给他的行动时间,还很充裕。 然而,偏偏却有人,不想让他休息。 陆潜的门口,突然传来了“砰砰砰”的敲门声。 …… …… ps:第一卷的高潮已拉开帷幕,不过好像有些迟缓了。 其实这本书的成绩还行,至少我感觉还不错,比上一本书强不少。 然而,在收藏不断增长的情况下,追读直接掉了一半,更兼同期的书都很猛,以至于断推了,连第三轮推荐都没上去。 追读崩掉的原因,我大概也知道了。不过没办法,我自己看不到追读数据,得不到及时的反馈。 说实话,没想到,很意外。 自发书以来,女配一直都有人在骂,直到今天还有人在骂,说我不会写女角色。我没见过一个说这个女角色好的。 然而,一个转着,竟会带给一部分人带来这么大的打击,让这么多沉默的读者直接弃坑了。 把我给整不会了,我也不知道这个角色写的是好是坏了。 当然,左的结局是注定的,只是怎么写的问题。 这本书原定的基调就是黑暗风,一个……很绝望的世界,主角从绝望中一步步扛起来。我个人比较喜欢强反差。 但是好像有点太压抑,大部分人都不喜欢,中途修了下大纲,扭转了一下剧情走向。 网文或许还是稍微欢乐轻松一点好。 啰嗦半天,有点词不达意。 最后,还是求一下追读。 这周如果上不去推荐,可能就只能裸奔上架了,到时候只能拼订阅要推荐了。 希望大家能喜欢这本书。 第83章 以彼之道(求追读) 听到敲门声,陆潜立刻张开了眼睛。 这赵有德,动作倒是很快,向他讨血的人,这么快就登门了。 “小潜,小潜你睡了吗,我是你玉芬婶啊。” 赵有德会派刘玉芬来,陆潜并不感到奇怪。 而刘玉芬来此的目的,自然是想方设法得到他的血和头发,以便在他死后、能够让谭渊观施法召唤他的“阴魂”。 陆潜闭上眼睛,暗想道:“这个刘玉芬,不大可能会知道什么关键的信息,审问的意义不大。 她如今跟祝家搅到了一起,而祝士衡擅长诡术,自己反倒需要提防,祝士衡会在她身上种下什么诡术,可以窃听信息、或者施展出什么秘法来。” 想到这里,陆潜再度张开眼睛,对左丘玲使了个眼色,用精神力跟她传音道:“你去,杀了她。” 左丘玲蓦地瞪大眼睛,惊讶地看着陆潜,一脸疑惑之色。 不过,看着陆潜明澈而坚定的眼神,左丘玲没有多问,而是点了点头。 然后,她身形一晃,就在原地消失了。 砰砰砰。 敲门声继续传来: “小潜,我是你玉芬婶啊,你睡了吗?小……” 门外,刘玉芬的呼唤声,戛然而止。 少倾之后,左丘玲化作一阵轻烟,再度从门缝里钻进了,落入屋中,显出原形。 她看向陆潜,冲他点了点头。 陆潜见状,便再度闭上双眼,安心休息起来。 半个时辰后。 陆潜睁开眼睛,从炕上跳下来,开始收拾东西。 他将常用的纸灵,都塞进了口袋里。而口袋里装不下的,则一股脑装进了他的箱笼里。 左丘玲见状,问道:“相公要出去吗?” 景艳秀也凑过来,一脸关切地看着他,道:“相公……” 陆潜背起箱笼,看着他们,道:“我出去一趟,你们两个呆在屋子里不要出门。” 说罢,他扭头看向左丘玲,道:“今晚有任何人靠近,一律格杀勿论。注意保护好门上的神荼郁垒,我最多一两个时辰就会回来。” 听到陆潜的话,左丘玲神色也不由得凝重起来,点了点头,道:“是,相公。” 陆潜望着左丘玲,伸手轻拍了拍她的肩,冲她一笑,道:“今晚,怕是会有一场恶战。” 左丘玲和景艳秀的脸上,立刻现出了担忧的神色,两人齐声说道:“相公你小心啊。” 陆潜轻笑一声,道:“放心吧,相公是不会那么容易就让你们灰飞烟灭的。现在旁人想要杀我,也没那么容易。” 左丘玲目不转睛地望着陆潜,抽了抽鼻子,似乎已经带了些哭音:“相公……” 陆潜看着左丘玲,不由得伸出双臂,将她揽入怀中,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 景艳秀站在一旁,看着他们,满眼羡慕。 陆潜见状,也抱了抱她,然后转身出门。 门外,一具尸体,正躺在地上。 刘玉芬的身上,没有任何一丝伤痕,但显然已经没气了。 陆潜看着她,不禁叹了口气,轻声道:“你为何要害我呢?” 说完,陆潜拖起她的尸体,将其拖到了一边的黑暗角落里,然后丢出一张神火飞鸦。 如今的赵家屯,他已经找不出一个可信之人了。 呵,说到底,他终究是个外姓人。 陆潜扭身向村里走去,他潜身而行,直奔赵有德家而去。 赵有德家里,大多数都是赵家屯的村民,他们空有一膀子力气,倒是不足为虑。 然而,那名泰阳门的谭渊观,是个资深的百炼境高手,而且为人十分机警,足是个劲敌。 陆潜来到赵有德家外,不敢过分靠近,而是找了个隐蔽的所在,藏身其中。 然后,他将视角切到了蜂鸟身上。 他控制着蜂鸟,将赵有德家探查了一圈,然后就飞出了院子,向陆潜的藏身之地飞去。 赵有德家,大院里,众多村民已经将喷火筒全都灌满了油。 不过,他们却都没回家,而是在院子里三三两两的坐着,正在低声聊天。 一旁的马车上,只剩下了两桶火油,仍在车上放着。 屋里,赵有德仍然和谭渊观对面而坐,不知在谈些什么。 陆潜此时身在外面,视角不敢久离躯体,因此只匆匆看了一眼,便离开了蜂鸟的视角。 他稍加思索了一下,然后掏出一打吊睛白额纸灵,开始围着赵有德的院子,将一张张纸灵放下。 陆潜一口气放出八十只猛虎,将赵有德的院子团团围住,这才来到一处山坡下,爬了上去。 这座山坡距离赵有德家不远,居高临下,可以俯视整座院落。 陆潜站在山坡上,扫了院子一眼,掏出两张神火飞鸦。 一张指向院中装有火油的马车,一张指向北屋、赵有德和谭渊观所在的房间。 两张神火飞鸦,同时丢了出去。 然后,他又掏出两张神火飞鸦,直接将其中一张丢向了院子的另一边、人群和喷火筒密集之处。 陆潜丢出神火飞鸦很有技巧,三张飞鸦,几乎在同时抵达目标。 “轰”的一声,院中的火油,瞬时被点燃,冒出一团巨大的火光。 而北屋里,同样也被破窗而入的火鸦燃起大团的火焰,火焰瞬间就将屋子填满了。 院子里的人,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登时都被点燃了。 惨叫声、呼喊声,顿时响彻了赵家屯的夜空。 这也算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吧。 这时,突然“嘭”的一声响。 北屋的屋顶,破开了一个大洞。 一个人,身上冒着火光,直接从洞里跃了出来。 他跃到屋顶上,立刻就地一滚,想要扑灭身上的火焰。 可惜,神火飞鸦的火,可不是那么容易就扑灭的。 然而下一瞬,陆潜就愣住了。 那人的身上,突然冒出一团白气,将他整个人包裹住了。 然后,他带着那团白气,从屋顶上向外跳去,直接跳出了院子。 他的身形,在半空之中,便冲出了那团白气。 他身上熊熊燃烧的火焰,竟然熄灭了! 那团白气,也不知是什么东西,居然能扑灭神火飞鸦的火焰! 这泰阳门,果真有些门道。 不过,对此一幕,陆潜早有所料,因此他才在赵有德家周围、布下了重重围困。 这时,他立刻指挥猛虎,围堵上去。 同时,陆潜向那人逃窜的方向直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