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alo之下[双重生救赎]》 1. 重生 《Halo之下[双重生救赎]》全本免费阅读 [] 20xx年四月的雨季。 【距离杜修延死亡事故已过去五年,是苏溪成为赛车机械师的第四年。】 杜修延死后,苏溪从普通赛车锦标赛的工程师助理开始做起。 五年不懈努力,才在年初进入一家F2车队。 为帮助所在车队进行媒体宣传,作为萨克逊车队工程师团队的一员,苏溪被邀请试驾赛车。 很早就知道当方程式赛车手不容易,直至现在她才知道一个车手竟然要受这样的“酷刑”。 坐上赛车驾驶舱的那一刻,苏溪觉得自己的灵魂都仿佛被驾驶座椅困住, 与驾驶普通车辆不同,坐在赛车里,身体近乎半躺,双腿抬起来,眼前视野有限,需要将头尽量抬高才能看清前面的障碍物。 在如此奇怪的驾驶姿势下,双手要在极为狭小的空间内操作方向盘,观察方向盘上的参数,同时还要保持前进的速度。 工作人员正准备进行赛车点火,但是苏溪感觉到无比难受,身体被座椅禁锢,碳纤维材质的座椅会按照人体工学做出贴合身体的弧线…… 但腰背仍然硌得难受。 她头上戴着赛车手头盔,脖子处的安全扣通过HANS(头颈支撑装置)和座椅相连。 出于安全的考虑,车手整个人都是被固定在驾驶舱内的。 她只觉得自己像是被缠绕了满身绷带的木乃伊,几乎动弹不得。 虽然头盔设置了气流通道,但是她仍觉得喘不过气,可能更多是心理上的障碍——类似幽闭恐惧。 她在头盔中喘着粗气,艰难呼吸,只觉得多待一秒就要原地晕厥。 “(不行,我无法呼吸……)” 她求助性地看向车外,用英文艰难地说道,在工作人员点火前,高举双手表示终止试驾。 终于,她从赛车驾驶舱内被释放出来。 * 六年后,巴黎,十一月,阵雨。 【距离杜修延死亡事故已过去十一年,苏溪成为赛车工程师的第十年。】 苏溪为F1车队效力,世界上最有商业价值的赛车赛事。 FIA国际汽车联合会颁奖典礼。 苏溪坐在观众席间走神,直到同事听到了苏溪获奖的消息,才轻轻推了推苏溪的肩头。 她如梦初醒,带着茫然感,听到主持人在用英文互换自己的名字,慢吞吞地从观众席起身,缓步走上了领奖台。 【年度最佳工程师奖:苏溪】 【项目内容:通过改变碳纤维结合力和排列方式,提高了Halo装置刚性和强度。】 Halo装置从材料上有了卓越的突破,象征着F1赛事即将迈入了新的纪元。 这意味着F1赛车不再是世界上最危险的赛事之一,车手的人生安全得到了保障。 典礼的主持人分别用英语法语和西班牙语为到场的来宾介绍着苏溪的成就,但是只有前面几句她还听得清楚,再后面…… 主持人说了什么苏溪已经听不清了,因为她的耳边只有嗡嗡的声音,那些杂音越来越强烈,最终遮蔽了她的听觉。 她的神经性耳鸣可能已经无可救药了。 苏溪站在领奖台,由于耳边的轰鸣声,她有些焦躁不安地皱起眉头,在众目睽睽之下痛苦地闭了闭双眼,使劲摇摇头。 苏溪有神经性耳鸣这件事在业界不是秘密,众人对此有些扼腕叹息。 但这都不影响苏溪本人,作为赛车历史上罕见的华人女工程师,同样在忍受精神折磨的情况下还能对赛车装置改良做出自己的卓越贡献。 苏溪接过奖杯那一刻,她强迫自己调整状态,耳鸣依然存在。 淡而从容地冲观众席点头致意,礼貌地对着话筒用法语和英语对FIA组织表达了简单的感激。 “(六年前FIA决定在F1比赛中采用Halo装置绝对是个明智的决定。)” “(我同样感激卓越的赛车设计师James Koenig先生首度对Halo装置进行设计和实施,我仍旧认为,我只不过是有幸站在了巨人的肩膀上而已,再次谢谢诸位。)” 她生活中的主旋律一直是严肃而高效的,流利而清晰地将获奖词说完之后,毫不拖泥带水地单手拿着奖杯走下舞台。 回到观众席做好,屏幕上开始回放以往赛事当中车手出意外的片段集锦。 坐在黑暗的观众席中,苏溪被耳鸣折磨得坐立不安,蹙眉扶额。 当她看到屏幕上的画面时,精神上的痛苦瞬间在此刻汹涌到极致。 她脸色变得煞白,浑身每个细胞都在痛苦叫嚣。 那些画面将她双眼刺得生疼,本能地抗拒着看到这些画面。 最终,苏溪胃中翻涌,飞奔出会场。 她在厕所隔间内呕吐不止,胃酸甚至将嗓子灼得生疼。 助理小李等候在隔间外,一脸担忧,为她递上了纸巾,轻拍她的后背帮她顺气。 “对不起,苏姐,我忘记跟主办方说你看不得那些,是我的错,对不起。” 小李惭愧得双眼有些红红的,连连跟苏溪道歉,声音带着哭腔。 苏溪在洗手台处用凉水漱了口,并且不停将凉水扑在脸上,这才稍微缓过来。 直到苏溪重新抬起头,脸上的妆容褪去一半,发青的黑眼圈尤为昭彰,形容苍白。 苏溪摆摆手,由于经常呕吐,嗓音总是沙哑,语带轻松:“我没事。” “苏姐,要不我这周末再帮您约个医生吧,你可能就是精神太紧绷了。” 苏溪无暇顾及这个建议,她焦虑地在洗手台周围来回快步走动,右拳紧握,有意无意抵在唇边,呼吸急促,嘴唇发白,指尖颤抖,像是在隐忍着什么。 最后,苏溪妥协了,问道:“小李,现在有烟吗?” 小李本想劝阻她,又想到了她的性子,只得低声提醒道:“苏姐,这里是禁烟区。” 苏溪勾了勾唇角,漫不经心地说:“我知道,当然是出去抽。” 随即从小李手中接过一包女士香烟,转身踏出的了洗手间,走到大楼的露台外。 天上下着濛濛细雨,打火机擦出淡蓝色火焰,在雨幕中跳跃着。 苏溪用手掌半拢住火焰,点亮了被烟纸包裹的烟芯,烟雾从滤嘴透过,抵达她肺部。 一种极致的侵蚀后,绯色薄唇半张,烟雾从口中急促地流溢,沉重地飘散在空中 她抬头看着消失在雨幕中的烟雾,长舒一口气,将肺中的烟雾一口气呼出。 这时,整个人才从紧绷的精神状态中短暂地解脱出来。 今天又是耳鸣又是呕吐的,大概是因为典礼持续的时间太久,她三个小时以上不抽烟就会焦虑得抓耳挠腮。 露台外的风吹得紧,巴黎快进入冬天了,白天的时候落了一场大雨。 此时微雨朦胧,空气湿冷,整个路面反射着波光,如一块窥测夜空的明镜。 苏溪身穿一件单薄的西装,却好像对寒冷浑然不觉,只是出神地看着烟头处的亮光出神。 然后她抬起头,看向远方教堂的穹顶,整点钟声从教堂传出,响彻街道。 一下又一下,钟声深沉,摇晃着整个巴黎。 彼时已然三十二岁的苏溪,对着长夜叹一口气。 沧桑这个词用来形容她的眼神还为时过早,但是她早已显出超乎这个年龄的疲态。 她如此静默而从容地看着这熟悉又陌生的天地。 杜修延,得亏你死得早,不然你就知道这世界有多无聊了。 她的脸,妆容精致,却死气沉沉,像是想到了什么,无意间笑了一下。 笑着笑着,她眼角竟落下了一滴泪来,她抬手拭去,反而加深了眼中晶莹的笑意。 只觉巴黎的妖风吹得人眼睛发酸。 她在身旁的琉璃烟灰缸中掐灭了香烟,打开玻璃门跨步走进了室内。 或许她不该来法国领奖,尤其是在十一月份。 因为,多年前有个人曾经站在保罗·里卡尔赛道的终点处,他容颜清寂,眉眼分外安静,足以令风雨骤歇。 那琥珀色眼眸被浮光照亮,笑意淡而浅,带着 2. 相逢 《Halo之下[双重生救赎]》全本免费阅读 [] 苏溪将6月12日晚上的时间空出来,这是她和杜修延相逢的日子。 但是事与愿违,车队那边打电话给苏溪,正好约她6月12号下午五点去面试。 她压根没想到这时间为什么会这么巧,而且还是下午五点,她这样可能就无法准时去聚会了。 车队面试当天,苏溪带上了自己最近做的一些仿真成果,准备向车队工作人员展示。 她用当年面试二级方程式赛车的认真劲头去面对高校车队,被录取几乎是毫无悬念的。 原本打算一个小时内面完,她就赶紧去赶轻轨。 但是刚面完,对方听说她带了作品过来,就好奇地让她展示一下。 苏溪见有很多车队的工作人员都一起走过来,盛情难却之下给他们看了一下自己用来证明专业水平的仿真成果。 至于一些流体力学设计她就没有提及了,因为这些东西如果突然出现在一个普通本科生身上,未免过于奇怪。 “(这个网格划分得不错,手动处理了很多细节。)” “(材料参数和负载都考虑得比较合理。)” “(本科生能做到这个程度已经不错了。)” …… 车队里大部分是德国学生,和少部分国际学生,他们七嘴八舌用不同外语在相互讨论。 这种情形下,苏溪虽然现在身体健康,但是上一世遗留下来的一些习惯还是会让她忍不住从身旁的包内寻找香烟。 “(不好意思,我还有聚会,先走一步。)” 终于,她主动站起身,客套了几句之后,合上电脑,收拾背包飞快去赶轻轨。 聚餐的地方有点远,轻轨转地铁。 苏溪抵达的时候已经是接近八点了,她看到餐厅内已经有服务员开始在收拾了,她心里有点凉,忙问向服务台: “(请问这里有个聚餐活动是已经结束了吗?)” 前台小姐姐笑容可掬:“(还没有,现在他们在小礼堂那边喝酒。)” 苏溪这才放下心来,顺着前台的手臂所指的方向看到了长廊的尽头。 小礼堂的大门紧闭,外界听不到任何声响,但是她此时却心跳到近乎窒息。 那幽长走廊的尽头,是另一扇世界的大门般。 前台关切问她喝酒前是否需要餐点。 苏溪直直盯着礼堂的方向,敷衍地摇摇头。 她一步步走向那扇门,内心却是将信将疑,她的灵魂是否真的回来了?过去的世界是否仍然有杜修延。 她不知道,也不确定,因为她压根还没有看到真相。 她以为自己会飞奔向前,毫无形象地冲进去,但是她没有。 三十二岁的苏溪,已经慢慢学会了,任由内心惊涛骇浪,面上仍旧处变不惊。 送香槟的服务生先她一步打开了大门,瞬间光线刺目。 门内果真灯光旖旎,人影和酒杯交错。 在门自动关闭的瞬间,苏溪倏然快步上前,将门抵住,急切得如同想要摘取浮光的虔诚凡人。 因为在里面,本就伫立着她生命中的浮光。 苏溪手下略微用力,将门重新打开。 出现在门口的那一刻,她脸上的神情紊乱了几分,她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胸口因为紧张而一起一伏。 如同闯进了一个陌生的世界,眼前的一起似曾相识,但是却带着梦境般的迷幻感,一切都那样的不真实。 站在门口附近的几个同学手中端着酒,听到身后的响动,不约而同地回过头,看到有些迷茫的苏溪,将手中酒杯冲苏溪略微示意。 她一面跟老朋友寒暄,一面目光在人影交错中急切梭巡。 杜修延总是卓然于人群,但此时为什么找寻不到? 以前她总是觉得这个人总是无处不在,她根本不需要费心在人海里找寻他,他总是在自己不经意转头的时候就已经出现在身侧。 但是今天,她偏就找不到他。 她走到了礼堂的深处,仓促地将自己的背包靠墙而放,继续在喧嚣中找寻。 有很多人过来跟她打招呼,她只能敷衍几句。 这根本不是上一世和杜修延相遇的场景。 他们是在晚餐时相遇,杜修延恰好坐在她身旁。 他们在晚餐时自我介绍,如同一切理所应当一样交谈愉快。 那晚餐后也有位于小礼堂的酒会,但是他们一起上了酒店的露台,逃离喧嚣。 在露台上他们香槟相碰,叙述着彼此的理想。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真正的方程式赛车手,竟然与想象中的不同。 杜修延有190公分身高,在赛车手中算是很高。 这就注定他必须将身上的每一寸肌肉都进行严格管理,以适应赛车的人体工学驾驶舱。 这令他看起来比寻常赛车手更加清瘦,刚好能将正装穿得挺立如玉树,多一寸少一寸,都不是恰如其分。 苏溪正欲去寻找当年他们交谈的露台,却一个侧身,便瞥见了远处的那道人影。 多亏了他出色的身高,才能让苏溪轻易在人群中将他定位。 但是彼时人潮汹涌,太多人急于同他搭话,几乎将苏溪顷刻淹没在人潮中。 苏溪见缝插针地往前走,一点点艰难穿过拥挤的人群往前走。 等抵达他侧后方的时候,侍者的餐车恰好经过,正欲切割般将苏溪隔绝开来。 也许是情急之下,也许受到了内心信念的驱使。 苏溪竟然鬼使神差地上前在虚空中一握,恰好隔着衣料于混乱中稳准地寻到他的皓腕。 刹那间,眼前身影侧首,循着这只素白的手看去。 杜修延在人群中瞧见了一张清丽的脸。 她明艳又清冷,明明有一双机敏锐利的眼,却偏偏在刀刃上长出令人不解的悲伤之花。 那眼中的脆弱感与她并不相称,但是却让人难以忽视。 她即将被人潮重新淹没,那双眼中看向他的,不是求助,而是急切。 像溺水之人紧抱浮木那样充满紧迫和求生欲。 苏溪感觉到拥挤,她上一世的心理问题延伸到此刻,她在人群喧嚷总感受到短暂的窒息感。 手下泄力,一寸寸脱离他的手腕。 就在她以为自己即将要脱手的瞬间,一只修长有力的手稳健地反手握着她纤细冰凉的 3. 你叫苏溪 《Halo之下[双重生救赎]》全本免费阅读 [] 阮嘉泽主动站在苏溪身边,周围人自动将他们看做是“一起”的。 社交圈对于单身男女总有一些默契的猜想。 阮嘉泽在一旁没有看出端倪,他每次看向苏溪的眼神都是亮亮的。 但是阮嘉泽对自己的追求,完全是上一世没有发生过的事件。 苏溪站在原地,思索着这场乌龙,阮嘉泽在热情地问她最近怎么样。 她暗自松了一口气,幸好阮嘉泽没有在这个节骨眼上示爱,让她为难。 有些不舍地将放在杜修延身上的目光移开,简短地回答了阮嘉泽的问题。 “还好,忙了一阵小组作业,今天下午刚加入蓝队。” “蓝队?也是,你是学车辆的,进蓝队历练一下也好。” 阮嘉泽虽不是斯图加特大学的,但是他在慕尼黑学机械,蓝队在工程系里并不陌生。 “嗯。”苏溪有些深沉地点点头。 “赛车这方面你不懂的可以问修延,他最近在德国参加二级方程式比赛。” 阮嘉泽一直都是不会让话落到地上的人,上一世是这样,这一世也一样。 苏溪这一次却觉得他们之间的相遇,好像有一些不对劲。 究竟哪里不对劲,好像她说不上来。 可能有点像在和她……避嫌? 杜修延本就不是话多的性格,平时性情冷清,上一世和苏溪多聊了一些,算是破天荒的。 那次之后,杜修延只要在欧洲比赛,都会来德国看她,将自己从世界各地搜罗的好东西都送给她。 她也会给杜修延回礼。 当时在中国学生的小圈子都传遍了杜修延喜欢她,但苏溪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他们之间的关系很微妙,从未成为过恋人。 杜修延从未想要寻求一个答案,他的爱深沉而包容,一直处于等待中,等待苏溪同意的那天。 但是他离世突然,苏溪没来得及给他答案—— 这一世她在图书馆提前遇到了阮嘉泽,再加上她因为蓝队的面试迟到了整整两个小时。 也许就是这些差错导致了有一些事情发生了改变。 她预感到自己和杜修延之间,好像刚好错开了。 蝴蝶效应就是这样。 苏溪觉得如果这是命运的话,她会安然遵从命运。 她打了声招呼之后,就不再强求什么了,转身重新进入人潮中。 她无所谓地长舒一口气,像是想向大脑蒙蔽此刻心里的失落。 其实在苏溪现在的心智看来,她早已坦然接受了很多东西。 至少,他还活得好好的,他在参加F2,为梦想而奋斗…… 还活着,这就足够了吗? 苏溪认为,当她想要加入蓝队而错过了和杜修延的感情,命运轨迹就开始和上一世产生分期乐。 这一次,追寻赛车改革的苏溪应该是不能再和杜修延有故事了。 她不得不固执地想要前进,去为那个遥远的目标而努力。 * 屋外夜风吹拂,朗月当空,空气中带着冷意。 苏溪解脱般走了出来,脑子因为喝了点酒有点晕,但是吹吹风感觉顿时神清气爽了。 她现在明明很健康,但是在人群中待久了,还是会焦虑到整个坐立不安,指尖颤抖,想要忍不住寻找香烟。 人的习惯不管重生多少次都会被保留。 她总能敏锐地找到任何社交场合下可以去户外抽烟的地方,但是现在为了小命她强忍住不抽。 抽烟只不过是她短暂放松的方式,后来她发现,其实打火机的砂轮声也能让她获得放松感。 她坐在露台的扶手上,小腿在半空晃动。 随即掏出口袋里的打火机,在夜色中将砂轮拨动,“嚓”一声,任由蓝色火焰在漆黑的夜色中燃起,又寂灭在长夜中。 她一次次波动砂轮,而又将打火机关上,发出“啪嗒”的脆响。 复而又打开,重新点亮。 这个过程她能重复很多次,并且乐在其中,她喜欢听这声音,也能看火焰看得出神。 这些小动作足以让她放松。 因为她总会认为一簇火焰中,就是一个神秘的未知世界。 不知过了多久,苏溪才意识到自己身旁站着一个人。 对方看到她坐在露台上,正准备离开。 “你也出来透气吗?” 苏溪看清来人,夜色笼罩令他脸上的线条都变得柔和了些,让他不复赛场上的冷酷锐利,整个人气质清润了些。 从眼神到动作,都和月色一样平静。 苏溪不紧不慢将打火机盖上,将带有余温的打火机紧紧握在手心里取暖。 她知道杜修延不抽烟,所以她的措辞中用的是“透气”。 她的主动搭话,让杜修延不得不回应。 “我以为你是出来抽烟的。” 原以为杜修延不会回应她,但是他却说了这样一句具有交流意义的话。 “现在不抽了,只是喜欢听打火机的声音而已。” 苏溪喟然,语气随意。 原本以为对话就此结束,杜修延却在苏溪身后,静默地开口: “你叫苏溪。” 他的声音,淡而清越。 苏溪大大方方地点头:“是的,刚才阮嘉泽介绍过。” 难道他没听清吗? 过了半晌,他才沉声问道:“请问……是哪个溪?” 苏溪有些意外地动作一滞,握着打火机的手不由得紧了紧,若有所思地转头,直勾勾地看向他,眼神寂静: “溪流的溪。” 时间仿佛过了半晌,杜修延像是想起什么,微牵了下嘴角,朗声道: “好,露台留给你,我先进去了。” 苏溪看着他背影,一时哑然,怅然若失。 他回头,深邃的五官有一半浸在月色中,淡漠地提醒道:“这里离地面有五米。” 苏溪低头看向自己脚下距离五米的花园,勾唇一笑,故意问道: “对于你来说,我是洪水猛兽吗?” 她将话说得明白,不用解释缘由,杜修延的智商自会猜到她的意思。 他的声音有些冷硬:“不是。” “那你为什么不愿意跟我多说几句?” 苏溪开门见山地问了一句,双眼毫不避讳地看着他,心里的想法也毫不掩饰 。 他重新看向她,眼神波澜不惊,也不作答。 苏溪看了他半晌,在他看不到的角度里有些苍凉地笑了笑: “不会是因为,你的好朋友喜欢我,所以我们不能对话吧?” 杜修延是个道德感很强的人,他要兼顾礼貌,所以会保持风度来进行简单交流。 但是他知道阮嘉泽对苏溪心意,就不会越雷池半步。 “你可以任意理解。” 他极淡地回答道,眼中冰雪交融,聚成了深渊,愈发让人看不透。 随即他启步离开了露台。 苏溪一个人在露台待了很久,直到夜晚的露水慢慢沾湿衣裳。 聚会进行到晚上十二点左右,大家会转战午夜场。 午夜场安排在乐声震耳欲聋的酒吧,专业DJ助兴,强光射灯晃得人眼花。 如果不是为了多看一眼杜修延,苏溪绝对不想来。 抵达酒吧的时候,杜修延不经意回头,看见苏溪默默跟在身后,双眼在拥挤的人群里始终注视着他。 只是怕他消失那般,心怀忐忑。 但是这一次他狠下心没有在人群拥挤的时候将她拉离。 眨眼间,再回头时,苏溪消失了,这个晚上再也没有出现。 * 酒吧外,寂静长夜下的无人街区。 苏溪在凉风中干呕,因为她无法长时间在人群庞杂的喧闹环境中久待,否则就会引发胃部排斥。 最终她放弃再多看杜修 4. 偶遇 《Halo之下[双重生救赎]》全本免费阅读 [] 那个聚会之后,阮嘉泽回慕尼黑了,苏溪再也没有杜修延的消息,但是生活还得继续。 苏溪成为了斯图加特大学车队的一员,但是她加入时机不是很好。 因为车队忙于准备世界赛,她是新加入的基本上不会分配给她什么重要任务的。 即便如此她还是每天都往车队跑。 蓝队虽然是世界赛里面拿过多次冠军的知名大学生车队,但是毕竟资金和技术上有限,确实无法跟真正的职业车队相提并论。 和F1最大的相似之处那就是都是方程式,而且都需要仔细研究每一年的比赛规则,在规则下完成整车设计。 但是她仍然会感动于学生时代大家工作的热情,作为本科学生来说,蓝队一定算她能够触及的天花板。 在测试车辆的时候,苏溪在人群外观察。 她几乎已经形成了条件反射,注意力会一些安全性能上,比如油箱是否泄露,前后翼是否平衡等。 但是这一个赛季的赛车几乎已经定型,她主要是做制造前的仿真模拟,现在主要做测试时的动静态数据分析。 “(苏溪,干得不错,你以前有车队工作经验吗?)” 一个测试组的大学生同事Chris在工作的间隙有一搭没一搭地对话。 苏溪面对如此简单的问题也语塞了,从灵魂上已经有十几年的车队工作经验了,但是大学生方程式,这还是第一次。 “(还没有经验。)”她从电脑屏幕将视线转移开,看向对方如实回答。 “(方便问一下,你为什么想加入蓝队呢?)” 其实这种动机问题在首次团队交流当中一般都会被问到。 苏溪知道自己想做的事情在现在看来有些离谱,但是这确实是她的目标所在。 “(我以后想去赛车方向就业,蓝队的工作经验可以让我尽快找到发展方向。)” 非常写实的回答,她真就这么想的。 “(你想去什么类型的车队呢?也是方程式吗?)” 由于在车队工作是无偿工作,所以进入车队的很多学生都怀揣着梦想。 “(我最大的目标是F1。)”苏溪平和地笑了笑,语调有些平静。 回答她的是一阵沉默,Chris思忖了一下,才礼貌而委婉地说道: “(苏溪,首先我觉得你的梦想听起来十分了不起,但是我目前好像没有听过F1车队的设计工程师中有女性。)” Chris和那些一味打击她的人是不一样的,因为看得出他极尽努力想使用更委婉的说法去表达心里的疑惑。 苏溪对这样的说法毫不介意,的确,现在的F1连基本的安全规则都还在完善当中。 但是在苏溪所看到的十二年后的未来,虽然女工程师已经数量稀少,但是越来越多的女性工程师受到了认可加入了顶级车队。 在她看来,这不是不可能,而是已经实现的东西。 苏溪闻言,平和地笑了笑,说道: “(我想这就是车辆工程专业至今没有限制性别的原因,任何性别的人都可以去前赴后继地成为那个卓越的人,诚然,现在F1没有被人熟知的女性工程师,但是我相信,她们和我一样,正在赶来的路上。 )” Chris将苏溪的话听得非常认真,当话音落下的时候,他看向苏溪,她的面容,从容而坚定。 “(那蓝队一定是给你的职业生涯带来第一份履历的地方,加油,有问题的话可以随时问我。)” Chris重新回到了自己的工作台。 良久之后,他才在远处用只有苏溪听得到的声音说。 “(苏溪,我有时候佩服那些勇敢说出自己目标的人,他们都非常了不起,我一直不敢对别人说……我的梦想也是进入F1车队,像梅奔车队的首席工程师James那样。)” 苏溪点鼠标的手忽然停下了动作,她侧头看向Chris,回答道: “(一定会的。)” 苏溪曾经是如此害怕人生进入三十岁,其实她怕的不是衰老,而是一事无成,但是如今她如此庆幸她进入了三十岁。 因为当年的自己不会如此平和地面对前路,她也无法让自己说出的话语充满的力量。 这天苏溪从车队出来的时候,天上正在下下雨,手机上的天气预报也说最近连续几天都有雨。 她淋着小雨,心情放松地往公寓走,一面拿出手机查询最近的F2赛事信息。 她早已提前买好当天观看比赛的门票。 但其实这场比赛的结果她早已知道,杜修延的驾驶风格在这个人生阶段还没有完全展示出来。 在霍根海姆赛道上,杜修延其实并没有夺冠,因为天气原因,有好几辆赛车出师不利在赛道上出现失误而退赛,杜修延当时拿的第四的名次。 当然,这些都是她后来才知道的。 当初苏溪一点都不关心赛车赛事。 如今的杜修延如果想进入F1,只需要在三个赛季里拿到足够的积分就能取得超级驾照。 算起来如果是按照上一世的发展来看,杜修延还需要至少一年的时间才能拿到超级驾照。 不知道是被怎样的想法驱使,周六那天依旧下着小雨。 苏溪还是去亲自看了霍根海姆的赛道。 霍根海姆赛道并不算著名的危险赛道,她知道自己应该放心。 苏溪找了一个视野好的地方,从高处观察赛道的布置,包括弯道是否狭窄,有多少连续弯,路面是否崎岖。 她在山顶上站了很久,看着赛道有些出神。 虽然是濛濛细雨,但是只要站得够久,头发总会沾湿,又恰好不会滴水。 看得差不多了,苏溪沿着下山的路往回走,在的路上却刚好迎面遇到一个让她心脏一滞的身影。 此时雨下得有点大了,视线有点迷蒙。 苏溪顶着小雨,胡乱用右手将眼睛周围的水珠拭去,顾不得自己此时头发潮湿的狼狈,说了一句:“这么巧。” 杜修延独自一人,撑着一把黑色的长柄伞,脚步停顿下来,笔直地站立在雨幕中,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一双眼清冷得仿佛和凉丝丝的雨幕融为一体。 直到看到了苏溪对自己打招呼,他才礼貌性点点头: “赛道开放日,准备上来看看。” 有几个小水滴乘机钻进苏溪的眼中,让她眼睛有些发涩,难受地眨了几下,将右手呈碗状,挡在了自己的额头前。 她一时不知该怎么解释自己为什么出现在这里的,便顺口说道:“我也是。” 杜修延视线落下,看到她费力挡雨的模样,又淡淡移开了视线: “听说在 5. 欲言又止 《Halo之下[双重生救赎]》全本免费阅读 [] 雨水在簌簌下落,时而掀起一阵风,将雨水灌入了伞下。 似乎没有想到她会问出这样的问题,杜修延很轻微地一顿,然后侧头看向她,寂静的眼中露出了一丝意外的神色,但是转瞬即逝。 苏溪毫不避讳地转头看他,微微仰起头,对他刚才的神色变化好像感到颇为满意,嘴角漾起一丝微笑,在嘴角的梨涡还是显现的时候,及时垂下了头。 杜修延收回视线,在一阵短暂的沉默后,淡声道: “如今的霍根海姆赛道已经经历了重大改造,变得更短更紧凑,赛车在直道上的优势难以发挥,再加上最近有雨,发生意外事件的可能性会变大。” 他的语气虽然像是在说着事不关己的事实,但是她明白杜修延在谈及赛车的时候,任由他语调平缓,但他的眼中是有光的。 从前苏溪从未主动问起赛车相关的事情,再加上她对赛车了解匮乏,所以一般她顶多只能充当一个合格的听众,听杜修延跟自己讲述他的梦想之物。 她其实如今比任何时候都明白,当年的杜修延是多么希望自己能参与到这样的话题中来。 但是结果每次他等来的都是一种久久的沉默和茫然,还有来自苏溪的一次次回避和拒绝。 苏溪大概最遗憾的事情之一就是,当苏溪可以去谈论赛车的时候,一回头,发现身后的路早已是自己孤身一人。 她抬眸看着雨幕,一边走一边伸出手去接雨水,直到那雨滴混合凉风从指缝中穿过的时候,她才又一次感受到这个世界带给自己的真实。 “是啊,这个赛道最有意思的地方大概是有四条直道从森林中穿过,在车神塞纳的时代,这里可以创造出极快的直道速度,他三次在这里夺冠,算是塞纳的的福地。” 对于这一代赛车手来说,塞纳的时代象征着一个传奇而不复返的时代。 “我也希望这里会成为我的福地。” 杜修延从半山腰上看去,平静而专注地看着视线中能看见赛道,语气中的疏离好像不知不觉间减轻了些。 苏溪知道这里不会是杜修延的福地,因为他这次不会在这里夺冠。 但是这一点都不妨碍,杜修延拿到超级驾照之后会迅速成长起来…… 成为让人铭记的车手。 苏溪深吸一口气,尽可能去摒弃自己的上帝视角,给杜修延一句真心的鼓励:“一定会的。” 杜修延脚步停下,转头静看着她。 一把雨伞的两端,她从眼前这熟悉的面容下,再也看不到昔日的眼神。 但是她仍然会感到内心的慌乱,好像担心自己内心的空洞被人看穿。 他启唇道:“到了。” 然后将雨伞重新递给苏溪,这一次苏溪没有拒绝,而是大大方方地接过。 他开了后备箱,从里面拿出了另外一把一模一样的长柄伞兀自撑开。 苏溪站在原地,在这个瞬间竟然有一点担忧,因为她感觉到他们之间的对话,大概只能到这里了。 她没有主动说再见,只是静等着他说什么。 “你一会儿回学校方便吗?” 这是一句很随意而自然问候。 其实要说不方便也没那么不方便,但是这个场景下,她摇摇头。 虽然知道杜修延只是客套,但是也许上帝能暂时原谅她此时短暂的厚颜。 “我参观完赛道可以顺路送你回去,你要在车上先等我吗?” 杜修延准备去山顶看,其实苏溪刚才在山顶看赛道的行为也是受到了杜修延的影响。 一般来说,他会带着苏溪,刻意等到日落。 日落时分的景色,美不胜收。 于是苏溪在赛前或者赛后都会找一天,独自爬上附近的山头,去欣赏不同赛道的日落,最美的一场在墨西哥。 此时浑身沾满雨水的苏溪,身上少了很多冷冽之气,她看着杜修延,继续摇头:“我不用在车里等你,一起上去看吧。” “你之前……” 苏溪语气坚定地打断:“还想再看一遍。” 杜修延的目光清淡,带有一丝疑惑,但是最终没有多说什么。 他们一人撑着一把伞,原本并行而上,但是伞面宽阔有时候会挡住来往的车辆,于是杜修延主动退到苏溪的身后,两人一前一后往山顶上走。 苏溪对这个场景若有所思,因为以往上坡的时候,杜修延走在她的身后,但是下坡的时候,杜修延会走在自己的前面。 她曾好奇地问其中的缘由。 他的回答是:因为不管你在哪种场景下跌倒,我都能最快抓住你。 但实际上,苏溪从未跌倒,不过他一直都会保持这样前后顺序。 不过此时此刻,杜修延走在自己的身后,也许只是巧合。 毕竟他们只有一面之缘,还不熟。 “诶……” 很久之后苏溪没有听到身后的动静,突然间停下脚步转头看去。 她突然停下,但是杜修延反应极快地停住,依旧站在她身后,只不过保持着距离。 在这个瞬间,苏溪刚好可以和他平视,她一直觉得这个对视的角度正好。 她在杜修延略带疑惑的目光中,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我还以为你不见了,想确定一下。” 苏溪重新转身保持着之前的步伐节奏往上走。 像是为了能让苏溪知道身后有人似的,一路沉默的杜修延忽然问了一句: “你对赛车感兴趣吗?” 这个问题……现在的答案当然是…… 苏溪背对着他双眼亮了亮,用力点头:“很感兴趣,我以后也想进方程式车队。” “去担任工程师吗?” 他的语气缓和了很多,带有隐忍的探寻意味。 苏溪毫不避讳地承认了,她知道杜修延这个人的一大个人魅力就是,不会轻易否认任何人的梦想。 因为他也是梦想之人。 这一次苏溪没有突然停住,而是逐渐放缓脚步,转身面对着他,好奇地问道: “你呢,你想成为很厉害的车手对吗?” 杜修延神色平缓,他不是野心外露的人,但是他依旧会承认梦想。 “是啊,我正在路上。” 苏溪忽然间觉得这个回答听起来有些耳熟,这正是她昨天在车队办公室回答Chris的时候用的话。 这种不经意的巧合对于她来说,也像是铺捉到什么开心的事情一样,脸上不住露出了笑容。随后她收敛笑容看着他的双眼认真问道。 “赛车是高危运动,你会怕吗?” 相同的问题苏溪曾经问过一次了,她仍旧还想再次听到他的答案。 “危险在所难免,一场赛事中充满无数未知状况,但这同样是赛车比赛的乐趣所在,在规则之下极尽发挥创意,去一次次推动技术革新,拥有区别于其他体育竞赛的自由度。或许我想的只有让赛车在我的手中在可控范围内发挥最大的性能而已。” 6. 难道他也重生了 《Halo之下[双重生救赎]》全本免费阅读 [] 坐进车内的时候,苏溪浑身还是沾满雨水的,车厢中的空气似乎能感觉到湿润,尤其是当车内空调打开的时候。 杜修延垂眸在车内导航中寻找苏溪公寓的地址,眼神专注而安静。 苏溪安静地坐在副驾驶,看着挡风玻璃上的雨刮器出神。 十多年前的雨刮器,无法做到全视野清晰,况且还是这辆车的配制在当下已经是极高了。 发愣之际,汽车发动了。 修长白皙的手在握普通方向盘的时候格外轻松,德国有很多路段不限速,杜修延可以轻易在大雨中将速度拉到汽车的上限。 但是他似乎没有这么做。 他侧头问道:“你有高速恐惧吗?” 苏溪对于高空和高速的适应力都极强,她默默摇头,全程脸部红心不跳。 于是杜修延在直道上将速度拉满。 苏溪想到了他过往的习惯,在无声的车厢内不住问了一句: “你并不喜欢开普通车是吗?” 因为她过往接触的很多车手,下了赛道都不喜欢碰车。 因为家用车和赛车驾驶逻辑不一样,车手长时间和赛车接触,自然而然会对工作以外的时间开车产生厌倦。 他双眼目视前方下雨的空旷告诉,淡漠而诚实地说: “确实不喜欢。” 苏溪猜对了。 她会沉默地在内心产生某种幼稚的窃喜。 车子抵达苏溪公寓楼下,苏溪准备下车道别,刚解下安全带就发现,杜修延 在认真地注释着这个红色的木头房子。 “这房子……”他静思一瞬,随意将视线移开,评价道,“看着别致。” 看起来似乎有种熟悉感,但是想不起来。 苏溪看了一眼自己租的公寓,是普通的斜顶小洋房,房东是住在楼下的一对德国老夫妻。 他们将自家花园打理得井井有条,院子里还有两只长耳兔,是苏溪的花园宠物。 但是这只是德国最常见的房子,硬要说哪里不一样,可能就是足够古老吧,好像是二战的轰炸中幸存下来的。 “上来喝茶吗?” 苏溪知道杜修延大概率拒绝,但是她还是发出了邀请。 “不用了,把伞带上。” 杜修延果然又恢复了寻常表情,不再对这所房子流露半点好奇。 苏溪看了一眼下车到正门的距离,十米不到,压根不需要撑伞。 但是她想着如果撑伞下来,或许她和杜修延之间能多一点别的联系。 于是她道谢后将雨伞撑开下了车。 她还没说归还的事情,杜修延先一步将她的后路堵死。 “伞送你了,不用还。” 苏溪愣了一下,目送他驱车离开,不断劝自己乐观点。 * 霍根海姆排位赛当天,苏溪一个人坐在观众席默默去看了比赛。 这场比赛并非杜修延人生中的关键比赛,而且结果她早已知晓,但是当看到车手积分的时候,她还是狠狠被震惊了一下。 超级驾照的前提是车手在三年内在的资格赛中累计拿到40分,但是杜修延竟然有30分之多。 也就是说从积分上看,杜修延即便在这场比赛中只需要冲进前六,就可以稳拿超级驾照。 但是苏溪记忆里分明不是这样的,她记得杜修延从现在算起至少是一年后才拿到超级驾照的。 苏溪坐在观众席上,再度确认了他的积分。 她开始对这个重生的世界产生了疑虑,这一世的杜修延起步太快,她始料未及。 不过她要等比赛开始之后才能做出进一步判断。 她清楚记得,霍根海姆赛道之所以不能成为杜修延福地的原因是。 杜修延的驾驶技术以及所驾驶的赛车,当年在多弯道上优势不大,再加上雨天驾驶的原因。 所以不管是从什么方面来分析,杜修延在这场比赛中优势不大。 但是在看完正常排位赛下来,竟然是杜修延夺得杆位(跑出了最快圈速),成功拿下正赛第一发车位。 对于冠军车手来说,排位赛如果能夺得杆位,在正赛中优势很大,不出意外大概率夺冠。 这就意味着…… 这一世的杜修延有极大的可能提前一年以上拿到超级驾照。 再结合苏溪对杜修延以往驾驶水平的了解,她从这一世的杜修延身上发现了更多惊人的可能性。 直到比赛结束,苏溪仍旧在原地思考了很久。 她的心情久久无法平复,因为她想到一种震撼的可能性…… 既然自己能重生,那是不是意味着杜修延也能重生。 但是这个猜测似乎也不合理,因为这一世的杜修延,完全没有关于苏溪的记忆。 苏溪仍旧坚信,如果杜修延也是重生的话,他不可能装作不认识自己。 如果杜修延真的是装作不认识她…… 苏溪回过神,茫然地眨眼,看向车队策略组所在的方向,却已经看不到杜修延的人影。 那确实是一件让人伤感的事。 第二天的正赛苏溪没有买到票,所以没能抵达现场观看。 但是有赛事播报的,正如苏溪所预料的那样,杜修延在比赛前45圈都保持着领先优势,转折发生在第七十圈的时候。 由于有赛车前胎抱死,撞向赛道,导致安全车出动,虽然工作人员及时清理赛道,但是比赛规定:安全车一旦出动,所有赛车必须在安全车后面行驶。 这意味着杜修延会被后面赛车追上,在比赛前半程建立的优势将会丧失。 一旦安全车挪开,就有可能被后方赛车赶超。 苏溪依照经验判断,杜修延最坏的结果就是错失冠军,但是排名前三问题是不大的。 听到比赛进入到最后一圈的时候,杜修延仍然保持领先,但是被后方车辆咬得很死。 第二名车手试图在弯道寻求超车机会,但是却因为雨胎打滑而直接撞上了前方杜修延所驾驶的车辆。 双方车辆高速碰撞,导致杜修延的赛车短暂失控,但是被及时救回,惊险地跑完剩下半圈。 F2方程式德国霍根海姆站比赛落下帷幕,杜修延夺冠。 但是因为最后一圈的碰撞,杜修延左腿骨折,而且被掉落的碳纤维材料刺中的情况下坚持完赛,刚完赛就被工作人员从驾驶舱移出,紧急送医。 一场欢喜一场忧。 苏溪呼吸一滞,脑海中想起当年圣马力诺的惨剧,整个人条件反射的发抖,脸色惨白地跌坐原地。 她好像又想呕吐了。 只能一遍遍给自己乐观的心理暗示。 见惯了比赛受伤状况她知道,这种伤势不致命,在比赛中已经算很乐观情况了。 而且这一次杜修延能在雨天被撞之 7. 纹身 《Halo之下[双重生救赎]》全本免费阅读 [] 病房内外,一明一暗,苏溪置身于长廊的昏暗中,神情委顿。 她心里藏着幽微的念头,却好像此时被看出了什么,她不敢确定。 带着很多复杂的念头,她将手中的长柄伞放在了病房门外,摇摇倚靠着墙,靠墙体的摩擦力来立着。 她思绪万千,向前一步走进了病房。 一旁的德国同事跟杜修延告别,便带着公文包先走一步。 房内只剩下苏溪和杜修延两个人,偌大的病房内并不是消毒水的味道,也许更接近百合花的味道。 苏溪知道她本该内心不安,但是她多想从杜修延的眼中看出点别的什么,想验证自己白天的猜想。 “我无意打扰你休息。”苏溪平静而礼貌地说道,站在病床的不远处,没有靠得太近。 “还不至于打扰。” 杜修延不以为然,语气很淡。 他左腿刚做完手术被悬起,他身上也换上了病号服,但是他却没有显出丝毫狼狈,病号服穿在他身上并没有让他像赛场上那么飒爽帅气,却意外将他的疏冷削减几分。 他面色如常,大概和身体素质比较好有关,赛车手是用身体来对抗高速转向时的身体压力的,身体机能在长时间训练下肯定会比普通人好很多。 他示意苏溪可以找地方坐,随即目光落下,漆黑的眸子藏着幽邃,似笑非笑地说: “医院告知我访客的时候,我也有些意外。” 苏溪抿着双唇,淡淡微笑:“但是我不会用什么还雨伞的借口,我就是来看望你的。” 还没等杜修延说话,苏溪便打量了一下他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左腿,镇定地说道: “骨折倒不是什么大问题,我只是想看看碳纤维有没有扎到致命的地方,但是看你的状态,应该没什么大碍。” 杜修延的眸子暗沉了几分,刻意将视线从她身上移开,像是强忍着内心的某种排斥: “你不觉得自己的关心有点过头吗?” 苏溪波澜不惊地看向他,坦坦荡荡地说道:“不觉得。” 杜修延眼神微讶,似乎苏溪的行为和回答都时常带有出乎意料的地方。 原本苏溪的脸色因为在户外等待了五个小时之久而有些发白,但是进入室内后好像缓和了一些,但是她的脸色仍旧是白的。 他轻易可以猜出她应该在有些寒冷的地方待了很久,因为她走进室内的时候有扑面而来的凉意。 他似乎不忍说重话,只有视线移开的时候才在沉吟中尽可能将语气放缓,说道: “你我素昧平生,有些多余。” “多余……” 苏溪的眸光黯淡了几分,像是晴天朗日下,被人突然关了灯。 她若有所思地反复品味着这个词,不管她再怎么给自己正面的暗示,还是在此刻感到一份很浅的失望。 她重新看向他的时候,双眼带着一种千帆过尽后的沉稳,但声音却清澈动听: “是因为阮嘉泽,所以多余吗?” 像是没预料到她可以如此直白地提及问题的内核。 杜修延顿了顿,一时语塞,重新看向她,眼神沉冷了几分。 苏溪看到眼前这张熟悉的面容,记忆里鲜少见到他流露出这样的神情。 外界很多人对杜修延作为一个车手的评价往往是,锐利、冷酷,且好胜,轻易让对手感到害怕。 但是当他走下赛道,却又好像卸下所有抵御外敌的盔甲,给她展现诚挚柔软的一面。 苏溪曾觉得不管外界如何形容他,他在自己眼中总是带着清浅温柔的笑,带着宠溺神情来注视她。 他的爱意张扬,而又小心翼翼,生怕惹她不高兴。 笑容可以点亮他冷峻的面容,让他看起来没有在媒体上那样生人勿近。 像是想通了一样,苏溪对刚才的问题的答案的没有半分兴趣,她正色道: “无论如何,我想确定一件事……你在那天聚会之前认识我吗?你一直都擅长雨天开弯道大的赛道吗?” 杜修延蹙起了眉梢,似乎没有找出什么逻辑联系。 “这两个问题有什么关系吗?” “没什么关系,我只是想确认一下。” 苏溪的语气不知不觉间语气变得强烈,她甚至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有些激动地像着病床上前几步。 纤细的手指有些颤抖,为了不让人察觉自己的颤抖,她下意识将双手交握在一起。 “我之前不认识你,至于弯道雨天的驾驶,一直都是我的短板,所以平时练习得多,我依旧感到不擅长。” 杜修延将信将疑地看着她的眼睛,像是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声音很低沉地将这两个问题清晰地回答了一遍。 苏溪终是松开了自己交握的双手,泄气般收回目光,眼神再看向杜修延的时候,却已然是空濛和茫然。 她总想从这张冷漠的脸上看出点破绽,来佐证自己的猜想,但是她从杜修延棕色的眸子中,只看到了疑惑。 杜修延没有撒谎,自己在他眼中就是实实在在的陌生人。 不过苏溪倒是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在重生后的这个世界,并非一切都一成不变,至少在她察觉到的范围内,可能命运是有细微的变化的。 比如她和阮嘉泽的提前偶遇,阮嘉泽对她莫名其妙的喜欢,杜修延对她的漠视和疏远,杜修延驾驶技术的突然提高…… 大家的命运之轮已经悄然偏离了轨迹。 苏溪直起身,重新平复了自己情绪,自嘲地笑了笑,她略低抱歉地颔首: “不好意思,之前我有些唐突了。” 但是当她再次抬眸的瞬间,她脸上有了细微而复杂的变化,刚才的歉意被一种透不过气的悲伤所笼罩。 杜修延亲眼目睹,一个人的神色,竟然可以如此瞬息万变。 让人看不懂半点。 苏溪叹了口气,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嘴角漾起不带感情的笑意,说道: “重新再跟你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叫苏溪,现在在斯图加特大学读车辆工程,梦想是成为奔驰的车身设计师……” 这是上一世苏溪第一次见杜修延的时候的自我介绍,当年她性格外向,可以轻易对陌生人说出自己的梦想。 如今,她只是想公式化地复原上一世相识的场景,只不过她眼里早已空茫一片,不复当年懵懂无知的光彩了 8. 天使的叹息 《Halo之下[双重生救赎]》全本免费阅读 [] 翌日天气终于放晴,阳光穿透层层树叶,留下一地金色的斑驳,空气中还残留着雨后的湿润。 苏溪从早上七点就盯着刺眼的阳光去了学校,蹭了航空航天专业的课之后,午饭后马不停蹄地一头扎进车队的工作中。 一直等到太阳下山,她才从办公室出来。 苏溪知道白天肯定有很多人去探望杜修延,所以她刚好错峰探望。 等回公寓做完简易的晚饭后,天色已经轻易进入深蓝的夜幕。 她乘轻轨进入市中心,在主火车站附近下车。 路过花店的时候,她本没有太多雅兴买花的,但是那清润的花香恰好在空气中捕捉到。 于是她走进花店,在满眼的花束中难以抉择,最后选中了一盆带土壤的紫风铃。 但是苏溪仔细端详了紫风铃之后觉得颜色有些单调,于是又买了一盆白风铃。 紫白两色放在一起,才相得益彰。 她满意地付了钱,两手各抱着两盆花,不慌不忙地从花店步行去医院。 苏溪一路上这两盆花很是吸睛,但是她心里颇为满意。 抵达病房的时候,只剩下杜修延和昨天那个德国同事了。 杜修延见到她,微扬了好看的眉梢,流露出沉郁交融的气象,表情几乎没有波动,眼里没有半点意外之色。 眉宇间流转着某种寂然,像是刚落完雨清溪,潺潺流淌得笃定。 苏溪站在门口礼貌点头,娴静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略带稚气的得意。 “我来看你了。” 她先友好地先和那个德国同事寒暄一番之后,和昨晚的时间点差不多,那个德国同事拿上公文包走了出去。 不出所料的是,杜修延的病房内放满了来自各方关心的小礼物,花束也放了很多。 苏溪心中了然一笑。 她只知道杜修延未来会很受人喜爱,没想到从F2时期开始就有很多人在关心他了。 或许该庆幸一下,再过一年,她就不可能像现在一样随心所欲地见到他了。 “今天好些了吗?” 良久之后,才慢吞吞地从病床上传来一声寡淡的“嗯”,就没有后文了。 打了个招呼,苏溪不顾杜修延诧异的目光将自己的两盆花放在了一堆礼物旁边。 杜修延躺在病床上,腿依旧还是保持着昨天的姿势被略微吊起,当他仰头平躺的时候,可以轻易将他侧脸看清。 他的骨相是极美的,眉骨和轮廓都仿佛经过仔细思量后才精心雕刻,下颌线流畅而清晰,身着浅色的病号服,比任何时候都清介有致。 仿佛他周围的风也变了颜色,令人意外地想起了春日阑珊。 靠近他的时候,能轻易捕捉到干净清爽的气息。 人的嗅觉记忆往往很深刻,她对杜修延身上的香味很熟悉,有种松叶林被细雪压过后的苦涩清香。 “你不会以为我能拖着伤腿去照顾这两盆花吧?” 杜修延看到两盆不同颜色的风铃,有些无奈,但是两盆花放在一堆礼物当中,好像是最能让人印象深刻的。 “我想着你应该不缺花束,那些花枝离开土壤就顶多坚持两周,但是我送你带花盆的,等你出院之后还能带走,更保值。” 苏溪找来纸巾,自顾自擦拭着花盆边缘上泥土,不动声色地解释道。 看她的模样,好像确实没有开玩笑。 听到“保值”这个词,杜修延本想保持沉默,嘴角却很小地抽动了一下,抬手抚了抚额。 苏溪原本专注擦拭花盆的动作顿了一下。 她能察觉出杜修延对她的态度在转变。 沉默总比拒绝好。 苏溪抬眼看他,眉梢半挑,凝视着他,一字一顿地说道:“这是我这辈子第一次送别人花。” 她说话间,清亮的嗓音被浸染上了几分深沉。 每次她都在观察着杜修延的表情变化,但是对方面容波动都是面对陌生事物的正常波动。 别人总说,她的浪漫丧失在了理性之下,但是她重活一世还是用着自己最原始的逻辑。 当其他所有的花束都枯萎不堪,她送的花还能陪他走过更远的时间。 这怎么不浪漫了? “你需要帮助的时候,可以告诉我。” 苏溪说完这句话之后,顺手帮杜修延将地上成堆的礼物稍微摆放整齐,因为她和杜修延都有强迫症,看不得一地乱象。 当她整理好一切之后,余光却发现杜修延微微侧头,好像正安静地看向她这个方向。 苏溪站起身,看着堆放整齐的大小盒子,还有按照颜色大致分类的鲜花,才满意地长舒一口气。 她还要再病房内待上一个小时以上,只要看多了凌乱,她又会忍不住焦虑。 “你为什么会选在这个时间点来?” 杜修延率先打破了室内的沉默,低声问道。 “这叫错峰探望,而且……我不喜欢人太多的场合。” 待久了她会下意识想逃离,因为人员混杂,气息和声音都是错乱的,让她感到焦躁不安。 苏溪坐在单人沙发上的姿势不是特别松弛,看起来有些乖巧,但是她的语气总是很平淡的。 正是这份平淡,让人总以为她性子过于冷漠,乃至冷血。 两人在病房内沉默,但是谁也没有再主动说话。 杜修延静躺在病床上,抬眼看着医院白色的天花板,余光瞥见苏溪竟然在一旁默默打开了肩上的双肩包。 紧接着她拿出了自己的电脑,放在茶几上,开始沉默地研究CAD设计图。 设计图对于其他人是有保密性的,因为她一直在的试图复原自己上一世的一些设计。 但是她对杜修延的人品有绝对信任,所以她可以当着杜修延的面工作。 杜修延自然也无意窥探她的电脑,只是觉得眼前这个人每次都能有一些让人意外的举动。 “为了不打扰你休息,我陪你到十点,然后我就离开,你有什么需求可以告诉我。” 苏溪注意到了杜修延的疑惑,她的语气总是带着不属于这个年龄的漠然和严肃。 尽管她说的内容都本该充满温情。 “请便,”他继而问道,“我看视频会打扰你吗?” 苏溪侧头看了他一眼,用相似的语气说道:“请便。” 杜修延面 9. 替身 《Halo之下[双重生救赎]》全本免费阅读 [] 想到以前的种种,苏溪缓缓转头看向杜修延。 除了这张脸和躯壳一模一样以外,她似乎遇到的已经是另一个人,一个有着另一种命运的人。 天地间,拥有那段前世记忆的人,只剩下苏溪一人,她内心的遗憾和孤独不再会有人知晓,更妄论理解。 这件病房的夜晚似乎很适合工作,因为苏溪感觉在这里,她的心能够松弛下来,不再偶尔条件反射地颤抖。  她对着电脑进入了心流状态,渐渐忘记了时间的流逝,工作效率比之前快很多。 苏溪每天将自己放在高压的学习环境里,和时间赛跑。 要复原她曾经设计模型并不难,但是结构的优化和材料的进步应当是齐头并进的。 受限于这个时代的技术发展,也许苏溪从未来带来的设计,某种程度上有点乌托邦了。 不过无论如何总有办法去修正和解决的,她先将自己的部分做好就行。 当苏溪将电脑关机的时候,却猛然发现室内的照明系统已经自动变成了柔光睡眠模式。 其实以及过了午夜十二点了。 她之前明明说好的待到十点来着…… “不好意思,我没注意时间,在你这里学习莫名效率很高……” 苏溪低声抱歉地说道,将电脑装回背包。 病床上的杜修延也在继续自己的工作,并没有困意被打扰的样子。 “没关系,正好我一会儿和学校那边有个远程的会。” 他淡淡回道,并没有看苏溪,只是依旧专注地盯着电脑屏幕。 身体已经坐起,面前有一个床上平台可以安放电脑,他似乎已经开始在做一些数据模拟了。 这句话瞬间打消了苏溪心里的罪恶感。 她好奇地问道:“你现在结束硕士学习了吗?” 其实杜修延和她年纪差距不大,但是当初他为了早点把握车手的黄金年纪,就提前将课业修完了,但是苏溪当年是按部就班的。 所以她是知道杜修延是提前毕业的,具体提前多久,她就不了解了。 “已经结束了,现在偶尔参与一些教授的科研项目,负责实验室以外的数据分析。” “原来是这样,一边当车手一边兼顾项目应该很累吧?” 按照苏溪的性格,她大概率说不出任何关心的话。 但是此时她回想起以前杜修延隔一段时间来找自己,才明白原来他是在繁忙中抽空的。 “是挺累,但也有一些乐趣。” 杜修延并没有在她面前有什么隐藏,语气总是平静。 这一次,她错过了和杜修延的原路线发展,她却看见了很多以往自己看不到的东西。 比如杜修延决不允许苏溪来医院探望受伤的他,也绝不带着可见伤口来见她,为的只是永远在苏溪面前保留自己最充沛饱满的情感和状态。 他也不会将自己面临的压力告诉苏溪,因为当时苏溪的课业压力很大,反过来杜修延有时候还会帮自己分担一部分学业压力。 当年苏溪有一门力学杀手课,就是杜修延自己学完一遍之后再慢慢辅导她的。 他非常聪明,似乎可以将自己手中的事做到尽善尽美。 只可惜,他的工作充满不确定性,即便他当年没有任何操作上的失误,但是他还是被对手不小心撞到了车后翼导致在弯道上发生高速撞墙的事故…… 苏溪一直盯着杜修延这张脸,在回忆中难以自拔,每次一想到那场事故,她就会不可控制地红了眼眶。 杜修延似有觉察,抬眼看她的瞬间,正好看见这一幕。 苏溪从记忆里瞬间清醒,然后有些无措地避开他的视线,低头将背包拎起。 “我先走了,明天再来看你。” 在她打开病房门锁之前,杜修延启唇唤道: “苏溪……” 这是这一世的杜修延第一次有些郑重地叫她的全名。 苏溪的手狠狠顿了一下,立刻回头有,内心带着紧张和不确定。 杜修延将电脑合上,用一种严肃而矜冷的语气问道: “你想通过我的脸去看到谁?” 原来,杜修延已经察觉到了。 苏溪对此并不意外,即便她每次都在刻意控制,但是也有好几次,她看到杜修延这张脸的时候,失了神。 每次她从记忆中惊醒的时候,才知道自己刚才又盯着杜修延神游了。 她目前对于自己这部分行为有些难以控制。 “看到你的时候,总能让我轻易想起一些往事,但是……我对你没有复杂的的想法。” 杜修延并没有责怪她的意思,镇定自若地说道: “是,我当然不会认为你对我有意思,嘉泽跟我说过你拒绝他的理由。” 苏溪想起来了,她之前在和杜修延相遇之前,就已经跟阮嘉泽强调过,自己有喜欢的人。 所以从事情发展的时间线来看,虽然苏溪的行为有些奇怪,但是杜修延自然不会认为苏溪喜欢自己。 苏溪点点头,思绪有点乱,也不知道从何解释,又担心越描越黑。 但是她仍然关心一件事,那就是…… “那我明 10. 一个充满遗憾和悔恨的故事 《Halo之下[双重生救赎]》全本免费阅读 [] 那只银斑缅因被苏溪取名为六月,因为她在六月快结束的时候拥有它的。 六月在苏溪身边陪伴了整整十二年,在苏溪前往法国领奖的前一周死在了宠物医院。 病因是肾衰竭。 这一次杜修延没有送她六月,但是她会自己坐火车去拜仁州将六月接回家。 她预约了六月当年出生的猫舍,猫舍的主人是一对荷兰老夫妇,六月的父母是他们从荷兰带来的赛级猫。 六月的父母血统好,对于现在苏溪此时来说,价值不菲,需要将近4000欧。 苏溪一早去赶火车,来到猫舍的时候,见到了五只幼猫缅因。 不知道是不是冥冥之中的缘分,有一只虎头虎脑的缅因从苏溪进门开始就喵喵叫个不停。 猫舍内宽敞干净,猫舍主人是严格按照规定来配种,坚决拒绝让猫过度生产。 苏溪换上防尘衣走进猫窝,那只一直叫唤的小猫立刻欢脱地跑过来,蹭着苏溪的小腿。 她注意到这只小猫的面具颜色,一眼就能认出来是上一世的六月。 她有些惊喜地蹲下,然后伸出手,让小猫去熟悉她的味道,尚处于幼猫阶段的六月,眨巴着可爱的圆眼,来来回回蹭着她的手。 在返程的火车上,苏溪将六月放在航空箱里带回了斯图加特。 猫舍主人在她走之前,友好地叮嘱了一番。 六月是只母猫,但是他们由衷希望苏溪可以在六月长大后及时做绝育,不要让六月受太多痛苦。 苏溪欣然答应,实际上苏溪从未让六月生产。 将六月带回公寓后,苏溪惊喜地发现六月竟然一点都不怕生,一从航空箱落里出来就欢脱地到处跑。 不像上一世,六月将自己藏在沙发后很久,大概两天后才可以出来活动的。 苏溪看着六月可爱的身影,突发奇想地换了一句: “六月,来吃猫条了!” 结果六月就好像真的知道自己的名字一样,耳朵动了动,朝苏溪跑了过来。 苏溪觉得有些奇怪,因为当年教了六月很久,才让六月知道自己的名字。 她在六月低头认真享用猫条的时候,又尝试唤了一声:“六月。” 六月停下了动作,立刻仰头看她。 苏溪眸光闪了闪,又一连叫了几声六月的名字,都有反应。 苏溪忽然间热泪盈眶,将六月抱在怀里,“六月,真的是你……” 六月似乎感受到什么,一双充满灵气的圆眼透着往日熟悉的神采,乖巧地喵了一声。 六月还有一个特殊技能,当苏溪将手伸出摊开的时候,六月会将小爪子安放在苏溪的手心。 这是猫咪在和主人建立了很深的信任之后才会有可能被训练的举动。 于是,当苏溪小心翼翼地将右手摊开的时候…… 她认真地看着自己的手心,心脏砰砰直跳。 终于,猫爪轻轻放上,如同条件反射一般,那大而菱形的双眼,呈现浅金色的光芒。 此刻,意外让苏溪感到莫大的安慰。 * 暮色笼罩在城市的上空,最近白天天气燥热,到了晚上太阳落山之后,地面才开始降温。 安排好六月的猫罐头之后,苏溪今日出门赶轻轨的步伐比平时轻松很多。 她刻意掠过了昨晚的不愉快,如昨日一样进入杜修延的病房,询问他好些没有。 “明天可以出院了。” 杜修延仿佛也像是将昨晚的插曲完全忽略了一般,看向苏溪的眼神间并没有承载太多信息。 但是这对于苏溪来说似乎不是什么好消息,因为杜修延一旦出院,就意味着自己可能再也不能以探视的名义出现了。 苏溪眼色黯然了几分,但是嘴上却说道:“看来腿真的没有大碍。” “平时需要用拐杖,换个地方静养而已。” 杜修延解释说。 “那我今天算是最后一天在你的病房里工作学习了?” 苏溪明知答案,但是却还是无法克制内心某种希冀被点燃。 杜修延没有直接回答这个与非的问题,转而问道:“在这里工作有什么特殊之处吗?” “……很安静。” 苏溪原本正凝视着床头,随即将视线转向拉开窗帘的窗台,搜肠刮肚之后才找出这样一个稀松平常的理由。 她总是改不掉这种条件反射般的口是心非,短短几秒钟之间,在脑海中想了很久,最终还是说了实话。 “在你身边工作让我很安心,一种由内而外的松弛感,让我很容易进入心流状态。” 她的态度如此真诚,真诚到任谁看了这样真挚的一双眼,都无法去质疑她说话的内容。 杜修延眼神凝滞很短地一瞬,随即深深地看进了苏溪的双眼。 是一种探寻,而非对她产生兴趣。 她从杜修延的眼神中读懂了一些意思。 他似乎并不信这个理由,甚至觉得荒唐,但是他没有直白地拒绝苏溪的到来。 于是,苏溪坦荡地看向他,略带玩味地问道: “想知道原因吗?想知道就问我,我可以告诉你前因后果,但是你要留给我充足的时间,因为我将会诉说很久。” 但是说着说着,她的眸子又不知不觉变得肃穆而深沉起来。 “是一个怎样的故事?” 静默了一阵,杜修延平和的眸子中终于多了一些波澜。 “一个充满遗憾和悔恨的故事。” 苏溪又重新笑了起来,但是眼尾却涤荡着哀凉。 她用这种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语气,反而让人会莫名心生某种不忍。 杜修延看了她一阵,别开视线,看向窗外,夜色在他眼中寂然摇晃,声音又低沉了几分。 “我现在还不想听这个故事……” 苏溪脸上笑意更深,她有一瞬间真的想说出一些真相。 准确来说她从见杜修延的第一眼起,她就觉得自己应该将自己心中浓烈沸腾的情感倾泻而出。 但是她也不知道从何说起,也不知道谁会安静倾听,而不将她那过往的一辈子,当做一个玩笑。 无言中,苏溪走到病床旁的单人沙发上,拿出电脑,启动CAD。 但是今天,她的状态似乎不佳,脑海中的思绪太多,让她有些透不过气。 她合上电脑,又拿出自己的法语课本默默温习。 这一次,她所有的动作,都被对面那双眼尽收眼底。 由于苏溪之前所在车队的老板和资方都是法国人,她为了获得这份工作而特意去学了法语。 但是她的法语并不是强项,仅限于日常交流,不能作为工作语言。 在苏溪的计划中,法语是这一世重要的一环,因为FIA(国际汽联)虽然可以用英语,但是里面大部分成员母语都是法语。 她必须从语言上确保万无一失,不管是 11. 我会怀疑你不属于这个世界 《Halo之下[双重生救赎]》全本免费阅读 [] 在那一瞬,他全然看不懂苏溪眼中没有流淌而出的热泪,不知道她从何流泪。 是因为感激,还是因为感动。 他曾以为苏溪是个外壳坚硬的人,她目标明确又充满行动力,不善于表达柔软的感情。 但是她竟然会因这样简单的话而泪盈于睫。 杜修延试图想开口阻止她哭泣,但是还没等他做出行动,苏溪就已经自己调节好情绪。 “说得跟生离死别似的……” 他无奈地放缓语气,像是在思考了很多种解决方案后,最终一无所获的束手无策。 这一刻,他忽然很想知道苏溪心里那个漫长的故事。 只是……这个想法还没有强烈到他非知道不可。 苏溪最终用意志力将泪水堵住。 对于无从解释的眼泪,苏溪会强迫自己忍住。 一旦流泪,她就会溃败,而无力往前。 “我还是……继续工作吧。” 眼眶的红肿还未消逝,苏溪重新打开了电脑,认真而安静地通过操作电脑而慢慢平复下来。 她不会让消极情绪停留太久,如果过多沉浸在情绪里,会耽误很多工作。 这一次,苏溪面向杜修延而坐,电脑屏幕是背对着他。 这个角度,苏溪可以轻易用余光看到他。 她一旦认真工作起来,就很少偷看他了,甚至耳边自动屏蔽一切的杂音。 以至于,连杜修延拄着拐杖从病床上下来,一步步走到她身边,她都未曾察觉。 电脑屏幕忽明忽暗,苏溪平静而专注地注视着眼前的画面,那些清晰流畅的专业线条组成的模型倒映在她黑亮的眼中。 他可以从苏溪眼中看到那些模型在旋转和放大,在一次次仿真中被调整和优化。 “方便旁观一下你的工作内容吗?” 考虑到有些设计会涉及保密协议,杜修延在车队待了多年,自然是很尊重版权,一定会征求同意。 于是他发出了礼貌的询问。 苏溪猛然抬头,发现杜修延不知何时已经站立在自己面前,垂目看着自己。 她并没有受到惊吓。 “可以,很荣幸。” 对于这种请求,苏溪觉得很惊喜,甚至从心情中捕捉到一丝期待和跃跃欲试。 她自如地笑了一下,主动往旁坐了一下,让出了身旁的位置,将电脑调整了角度。 “你直接坐下看吧,可能有些地方还需要请教一下你。” 车手的想法对于工程师来说非常关键。 杜修延虽然不是专业的工程师,但是他有高能物理学的学术背景和赛车驾驶经验,让他明白自己的设计并不是难事。 而且据她了解,杜修延也学过空气动力学的内容,不知深浅,但是他确实参与过车架设计。 “从今年新赛季的规则出发,FIA规定前翼要和车体同宽,前翼上方500毫米出必须有一个中性区,并且将扩散器后移……”(注*) 苏溪先阐述了一下规则,每一年FIA出台的规则不一样,会直接影响到工程师对于赛车的总体考虑。 所以一切设计都并非苏溪生硬从未来照搬,而是在比赛规则的框架下进行的。 “在新规则之下,赛车在高速行驶的时候空气动力学性能受到影响,从而导下压力不足,这时候可以考虑改变内翼片,做成多层设计,并且通过增加外倾角,来弥补因为规则改动导致的下压力不足。” 苏溪紧接着将自己在规则之下画的内翼片局部图呈现出来,紧接着就是车架形状的改良。 “车架的思路是考虑到,要尽可能减少车前方气流对于车身的阻力,同时想办法将这份阻力转化成让赛车牢牢紧贴地面的下压力。” “所以首要考虑V型车架,将两侧做出一点的偏角,并且在这个基础上将车架前表面做成多重相互平行的V型结构,做到将气旋分流,降低气流干扰。” “但是这只是我的初步构思,因为真实情况会更为复杂,而且和车手自重和体型有关系,要进一步做风洞测试我才能确定V字夹角和其他参数。” 苏溪的设计图严格来说算是草图,参数都是她临时加上的。 她将自己的图纸点开,并且用红色和绿色箭头标上了气流方向。 杜修延看了这个设计图,眸色渐深,陷入了短暂的沉思。 他一字不落将苏溪的讲解听在心里,在脑海中几乎可以复原出苏溪构想的赛车模型。 中间夹杂很多他未曾听过的新型理念。 “你是本科第二学期?” 这是杜修延问出的第一个问题。 在他看来,苏溪的描述,专业、简洁、老练,很多细节的改良思路充满自信,就好像她已经经历了很多次实验失败后的经验之谈。 但是由于她太过于流畅,而且对任何一个部件的解释都细致入微,倒是让人打消了她在伪装的嫌疑。 因为在一个专业车手面前谈造车技术,也是三言两语就能看出破绽的。 而且苏溪提到的风洞测试,由于做一次测试的成本极高,所以全世界仅限那几个财力雄厚的顶级车队才能提供这样的资源。 斯图加特大学也有自己的风洞测试基地,但是非航天专业的普通本科学生几乎没有接触到的可能。 她的描述中,虽没有一个字在标榜自己的经验和技术,但是吐露出的任何一个字,背后都代表着无数场试错和巨大的金钱成本。 “是,本科第二学期。”苏溪知道杜修延在怀疑什么,她微牵唇角,如实答道。 他复又问道:“你亲自做过风洞测试?” 苏溪面对这个问题,不觉地笑了。 杜修延果然很会抓重点,这个问题足以解答他心中的很多疑问。 “做过,而且不止一次,一年中要进行很多次,一般用四比一的仿真模型。” 这也是实话。 “你是说,本科第二学期的你,不止一年的造车经验?” 他挑眉,但是彼时眼中带着沉思,仿若风雪寂静。 苏溪在心里想到:准确来说,是十年造车经验,五年锦标赛工程师,两年F2方程式赛队工程师,和三年F1车队工作经验。 原本她有望在获奖的第二年擢升车队技术总监,可惜她先一步猝死了。 不然,F1历史上将会出现一位最年轻女性技术总监。 “嗯。” 苏溪故意将所有的其他信息隐去,她观察着杜修延的反应 12. 她的灵魂被禁锢在圣马力诺 《Halo之下[双重生救赎]》全本免费阅读 [] 人的大脑的保护机制之一就是遗忘,遗忘能让人不总是沉浸在过去的伤痛中。 而那些记忆,只有苏溪一人记得,她的大脑,似乎还总是停留在上一世。 “这么说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如果再跟你详细地解释的话,可能会脱离科学了。” 她默然垂眸,静静地诉说,过了很久,当她看向杜修延的时候,脸上又重新扬起笑意。 她的笑,总是带着很复杂的层次,就像她构思的那些的赛车结构一样。 杜修延凝视着她,却洞悉未果,因那双眼中所情愫,实在含着深海般的伤悲。 “也许我可以理解成,你有一段和现在生活无关的获得性记忆,从而将你困在了和现世无关的那段记忆里。” 是啊,她多年来,好像灵魂被困住了,被困在十一年前的圣马力诺赛道上。 她尝试过很多方式,将杜修延遗忘,可以每每处于安静的环境中,那些静谧却又无数次在敲打她。 听完杜修延的话,苏溪愣了一瞬,也不知他如何精准地描述出这份特殊的感觉的。 “是啊,那段记忆里有你的存在,但却是截然不同的人生。” 苏溪为了让自己现在肢体放松下来,强迫自己试着将后背靠上沙发的后背。 据说人在内心感到不安全的时候,尽可能让身体有所依附,不管是靠墙也好,还是紧抱枕头也好。 最好是用温暖的被子将自己裹挟。 尽管苏溪描述得抽象,但是杜修延仍然试图理解。 “所以,在你那段记忆力,有一个‘我’。” 苏溪犹豫了一下,她充分考虑了唯物主义的思路,但是重生本就是不唯物的。 她如实点头:“是的。” 杜修延的视线下意识看向自己的手臂,苏溪此时才注意到他单薄的病号服底下似乎有包扎过的痕迹,只不过被衣料挡住了。 苏溪正欲想查看一番,却被他不着痕迹地挡住了,转移话题般问道: “我们有什么本质区别吗?” 苏溪知道他左手臂有端倪,应该是被碎片扎到了,但是可能没有大碍。 她放心地将注意力重新放到了杜修延的提问上,然后心里有点异样,随即移开视线,看向病房的虚空之处,眸色幽深。 “……他给予我无限的爱,而你不能。” 苏溪总结出这句话之前,踌躇了一阵,语调平静,只不是心脏瞬间还是有破裂般的痛感,让她无声地缓了好一阵。 像是觉得这句话不够有说服力似的,她多解释了一句: “我父母离婚之后各自组建了家庭,我从小都被寄养在奶奶家,后来奶奶去世,就彻底没人关爱我了。” 这也许很多孩子都面临过的问题,当父母双方都重新组建家庭,伴侣性格还比较强势的情况下,这个状况将会变得很糟糕。 “组建家庭了他们对你的爱会有所改变吗?” 杜修延家庭完整幸福,他或许很难想象苏溪的处境。 但是也正因为杜修延在爱的环境长大,他才会热衷于给苏溪很多的爱,让她孤冷的内心照进一束光。 苏溪勾唇,看似在笑,实则却没有在校,她语调故意放得轻松一些: “他们会把我互相推给对方,因为双方都不希望我去打扰他们。” “我很抱歉。” 他礼貌而善意地表达了自己的立场和歉意,尽管他不需要这么做。 这也一方面向苏溪侧面表明,他对她的情况确实无能为力。 苏溪合上电脑,看向病床的方向微微出神,有些怅然若失,深深叹息到: “有什么好抱歉的,这是好事,我在感情方面就像一个吸血虫,只知本能地索取他给我的爱,却没有半点回应。” “这大概就类似于将石头扔进河里,还能听到一声响,将心扔到我这里,就毫无回响。” 她不吝于自黑,不过这总结她倒是自我感觉比较精准。 她不是不想回应,而是她无法开口去展示自己内心的柔软,她心中有太多重压让她逃避他人的善意,也无法将爱说出口。 也许,这是一种疾病吧。 “倒不至于这么说,我个人的理解是,那不是将心扔给你,迫切需要你的反应,而是类似于将心献祭神明,带着足够的虔诚和觉悟,神明很少回应人们,人们也很少寄希望于神迹降临。” 这是苏溪第一次听到的说法,她的眼神凝滞,短暂地升腾了光亮。 原来那场单恋,如果理解成献祭…… 或许苏溪内心的遗憾会因此少了几分,但是她会继续自我懊恼。 因为她不配成为他的神明。 “话说回来,对于现在的你来说,你会将爱献祭吗?” 她好奇这一世的杜修延的想法。 “我不会,我希望爱有回响。” 苏溪点头,了然失笑,得出结论:“那你们果然是不一样的。” 笑完,她才感受到心里的失落。 她收起笑容,静了半晌,低喃道: “那个人,比你疯狂多了。” 那个杜修延,他明明稳重而自持,但是他的爱,却热烈如焰火,恨不得让整片夜空都目睹他张狂的心意。 此刻的杜修延,不由得顿了一下,他心中好奇很重:“如何疯狂?” 苏溪跳过了爱意的情节,认真思索道: “比如……他喜欢跳伞,高空跳水,帆船,极限自由潜……” “你知道吗,在他去世之后,我试图将他喜爱之物统统体验一遍。” 苏溪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语气带着激动。 杜修延眼中难掩一丝惊喜,他可以轻易理解这些,因为他自己也喜欢,但是现在他不想谈论自己,于是问道: “这些你都去体验了吗?” 聊到这里,苏溪突然来了兴致,脸上露出了稚气的笑容: “高空项目都体验了,我甚至去考了滑翔伞和跳伞证,水中项目我试着去潜水和冲浪,但是极限自由潜对身体素质要求太高了,而且我有深海恐惧……这部分没有去体验。” “我根据记忆去了他曾经跟我说过的地方旅行,去中亚,轻易西伯利亚,去东非,我去过最小众的地方是马达加斯加旁边的法属留尼汪……” 杜修延盯着她,瞬间觉得她扬起头的瞬间,眼中带着动人的光。 但是她想到了什么,眼神又黯然下来:“可惜,这些事都是我自己去的,我多想让他知道……” 他将视线收回,心有起伏,一时不知如何安慰才恰当。 但他容色温和,仿若漫不经心地问道: “我倒是很少听到有人喜欢高空项目的,还想去吗?” 苏溪点头:“想去。” “我下一站去西班牙比赛,你如果有空的话,可以 13. 约会伙伴 《Halo之下[双重生救赎]》全本免费阅读 [] 以前每次苏溪无论多晚回家,在开门的瞬间,六月都会在家门口乖巧地蹲着等她。 她今夜怀着复杂的心思回到了家中,在钥匙转动门锁的那一刻,六月就从书桌上跳了下来。 它似乎忘记了自己是只幼猫,在快速奔跑中有些跌跌撞撞,干燥的木质地板会让它的肉垫打滑。 苏溪会心一笑,倾身将六月抱了起来。 趁着现在六月还是小猫,还是随意抱起,等六月成年之后几乎抱不过来。 可是六月似乎时常意识不到自己是只庞大的巨型猫咪这一点,还是会习惯性地站起,眨着乌亮泛着金色的双眼,等人抱它。 六月成年之后,苏溪每次抱它都有些艰难,只有等到杜修延来找她的时候,才可以给六月想要更宽敞的胸抱。 以前有很多次,苏溪看到杜修延将六月抱起的时候,他身材高大,宽肩窄腰,尤其是一双腿笔直而修长。 抱着六月从门口走到沙发,六月如同他身上的挂件般,那一瞬间苏溪终于明白为什么一个赛车手也会成为各大时装周的座上宾,而且毫无违和地登上时尚杂志的封面。 他在沉默的时候会给人清绝料峭之感,这种安静状态下的情绪让他轻易被时尚圈的人注意到。 但是他的优点在于,美而不自知。 他总是无比郑重地问苏溪:“苏溪,我是不是有点丑啊?” 苏溪会无比困惑从参考文献中转过头看他,回道:“哈?你要是丑,让大家怎么活?” “那为什么……”他刹那间想脱口而说什么,但是又想到苏溪不喜欢那些陈词滥调,于是脸上又重新露出笑容。 苏溪继续一脸冷漠地继续看文献,实际上她也想说点温情的话,但是她说不出口。 后来苏溪才知道,原来自己是回避型人格,而且爱无能。 她确实有病。 当杜修延出现在自己的公寓里面对她面对六月的时候,嘴角笑意淡淡,像是春日里的阳光,柔和明亮又不至于太灼烈。 恰到好处的暖意。 在他垂眸看向六月的时候,会有一种让人向往的温柔从他有力白皙的指节处流淌而出,让苏溪会不住恍神。 温柔的巨人…… 难怪他送自己缅因,因为他就是温柔的巨人,至少在她面前是的。她会有很短暂的一瞬间在想。 她也想成为一只猫。 但是她不知道想成为猫,是因为可以吃了睡睡了吃,无忧无虑,还是因为…… 她好奇那不知有多温暖的怀抱。 她猜测过,但又忍不住想到,那一定让人轻易上瘾,她害怕迷失其中。 苏溪抱着六月,在电脑前登记了期末考试。 德国的学制比较自由,只要修完学分就可以毕业,所以学业上苏溪还可以进一步压缩时间。 本科课程还是基础课程,但是学校对于基础学科的底层逻辑非常讲究,需要高度理解才可以稳过考试。 当年将她折磨得死去活来的学科,如今看来,似乎已经没有那么复杂了。 刚报名完考试,苏溪准备去睡觉的时候,发现手机上多了一条微信消息。 赵蔓:【苏溪,现在应该是德国的凌晨吧,很抱歉现在找你,我可能遇到了一些麻烦……】 看到找个名字的时候,苏溪顷刻间头皮麻了一下,呆在原地。 她几乎是颤抖着回复消息的:【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你尽管说。】 赵蔓几乎是秒回,说明她确实是守着消息求助。 【苏溪,你最近手头宽裕吗,能不能向你借点钱?】 苏溪看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心脏忽然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因为她上一世同样的时间,也收到了赵蔓的求助。 这一世,赵蔓还是面临了相同的困境。 赵蔓是苏溪在国内的中学时代的好友,命运很哭,母亲早逝,父亲嗜赌成性,还有一个四处惹祸的弟弟。 按照上一世的发展脉络,此时赵蔓应该在国内家中,被债主追到了家门口,几乎每天半夜都不得安宁。 苏溪之所以知道得这么详细,是因为…… 当年的苏溪,不知道赵蔓需要填的窟窿有多大,力所能及地给了她两万,但是远远不够。 苏溪再度回国的时候,是在老家的夜场门口,目睹赵蔓嘴角带血头发凌乱被人赶了出来。 她脸上,精致的妆容已经被弄花,穿着皮裙吊带,双腿瘦得跟两根竹竿似的,看上去已然变了个人。 赵蔓和她坐在附近酒店前的台阶上,兀自点了一支烟,双眼无神地抽着: “苏溪,我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去借了高利贷,他们不肯放过我,十万本金,滚了一年变成了一百多万,我根本无能为力……” 后来,苏溪才知道,当年赵蔓描述的那些触目惊心,已经不是全部残酷的真相。 即便如此也足以让人震撼。 赵蔓哪怕出卖自己也没能换上钱,那些在赵蔓大学的贴吧散播她的不雅照,让她受到无数攻击和谩骂又求助无门,最终在家中喝了百草枯。 而一切悲剧的源头,是那十万块。 那一刻苏溪才明白自己的无力,她无力帮助身边的任何人,眼看他们在自己的生活里寂寞消逝。 上一世赵蔓没有具体告诉苏溪她需要多少,这一次苏溪直接往国内打了微信电话,问赵蔓一共需要多少。 答案是十五万。 苏溪也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未来的苏溪年薪丰厚,但是对于现在的苏溪来说,依旧是一个天文数字。 在次日上午十点的时候,苏溪留了自己短期内需要用的钱,剩下所有欧元都兑换成人民币,全部打给了赵蔓。 然后她嘱咐赵蔓,先去还一半,然后再争取一个月以上的时间,她再去想办法。 无论如何,被打被威胁,都不可以去借高利贷。 赵蔓在电话那头泣不成声,不断对苏溪说着感谢。 于是当杜修延隔了一个晚上重新出现在苏溪家门口的时候,苏溪几乎一穷二白。 她之所以敢这么做,是因为她确实有办法一个月内筹到剩下的钱,只不过……需要冒一些风险。 苏溪下楼的时候,杜修延刚好从车后座上走下来,他依旧需要用拐杖,但是状态比之前好很多。 他今日身穿淡蓝色暗纹衬衫和一条深色西裤,应该是为他量身定做的尺寸,因为制服要刚好卡身体尺码才会更衬气质。 “没想到你真的会来。” 杜修延给自己发消息的时候,苏溪还以为是不是看错了,当他作为一个不大熟的人出现早晨出现在自己家门口的时候。 苏溪有种莫名不真实的感觉。 “答应你了,就肯定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