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金丹开始做神君》 2、出发收徒 管事:“是的。” “怎么让孩子出来干活,宋知礼人呢?” 管事摇头叹气:“日日借酒消愁,连床榻都不下。” “着实不像话,灵根废了,人竟也废了,爹早年还将他当作继承人培养,竟如此烂泥扶不上墙。”宋知秉把儿子交到侍女手中,扬声喊道:“小珲,你过来。” 田埂上的男孩转过头来,衣服虽破,但还算整洁干净,五官很漂亮,就是瘦的厉害,眉骨高,一双黑色眼睛藏在阴影里。 闻言,并未调转脚步,而是继续担水走远,一点面子不给。 宋知秉被拂了面子,维持不住伪善的面孔,嗤声骂道:“没规矩的杂种。” ***** 东方天空泛起鱼肚白,一抹橘黄缓缓升起,染红了周边云雾,一望无际的灵田,平坦肥沃,佃户的房子稀稀落落散布其间,溪边一座低矮的泥瓦房子,院子里放着农具、石碾,还养了一群鸡,鸡屎遍地。 宋知秉实在没忍住,催发一道去尘符,将院子清理干净才踏进去,推门,一股浓郁的酒臭味扑鼻而来,侧间木板床上躺着一个鼓包,没有起伏,死了一样,宋知秉挥手掀开破破烂烂的被褥,底下的男人面色枯黄,头发稀疏而凌乱,眼下青黑,哪还有一丝宋家嫡长子的意气风发。 “宋知礼,越来越不像话,爹让你到庄子上,是让你熟悉庄子运作,你却整日躺在床上,什么都不干,难道要让爹养你一辈子?” 宋知礼捂住耳朵,连眼皮都不抬,裹着被子翻过身去。 “小珲才七岁,你竟然让他替你干活?”宋知秉继续对着大哥说教:“是,我知道,你不想要孩子,但是,爹也是为了你好,你灵根好,万一能传给儿子,日后也有个保障不是?” “虽然小珲只是杂灵根,但比凡人强多了。” 测灵石宝贵,但稍有积累的修真家族都会备着,宋家子弟每满六岁测灵根,小珲去年测过,是最下等的杂灵根。 宋知秉的儿子宋元玉刚测出单灵根,所以他愈发嘚瑟,想到曾经的自己,因为灵根差,对大哥只能羡慕嫉妒,望尘莫及,现在那人却跌到泥土里,谁都能踩一脚,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都是命。 “天九派马上大选,老祖也传话要收徒,元玉灵根不错,定会被老祖选中。” “爹说了,此次大选,花霄城由他负责,到时候安排小珲去落鲲峰做杂役,平时有元玉照看,说不定也能得些好处。” 宋知秉一个人絮絮叨叨,对着视他如空气的大哥一顿说教,说到身心俱爽,才挥袖离开,心里盘算着,等爹来了,定要带他过来瞧瞧大哥这不思进取的模样。 宋元玉今日穿了一身雪蚕丝织就的外袍,还小,没束发,只拢在脑后,身边跟着两个炼气一层的侍女,提着银丝香笼,走哪儿熏哪儿,生怕庄子上的泥土味熏到这位金尊玉贵的小少爷。 佃农的孩子都在田间劳作,五六岁的孩子,浇水拔草施肥,都能干,衣服上的补丁一层盖一层。修真界,凡人如蝼蚁,他们这些依附修者的佃农,连凡人都不如,说得好听叫佃农,其实就是修者豢养的奴隶,整日辛勤劳作,能混口饱饭吃就不错了。 高高在上的修者少爷并不会同情这些人,在他看来,他们能在花霄城生活,是他们的造化,外界妖魔横行,动辄毁城灭池,没有修者保护,凡人焉有活路。 “喂。”宋元玉止步路边,再往前就是烂泥田埂,他不想过去:“宋珲,我听爹爹说,你也有灵根,不过是最下等的杂灵根,看在都是宋家人的份上,我同意你做我的杂役。” 宋珲并不理他,继续给晶婆果树浇水,宋元玉气圆了眼睛,骂他:“和你爹一样,都是烂泥扶不上墙的东西,要不是有爹爹和爷爷,你以为你们还能留在花霄城?” 说着捡了块石头丢过去,没砸到人,砸掉两颗青色灵果。 “哎呀,脏!”旁边的侍女赶忙给小少爷擦手。 晶婆果虽然只是一级灵果,但果肉香甜多汁,灵气温和,修者大多爱吃,一个售价十颗一级灵石,一棵成年果树最多可结三四十个,每个都登记了,现在无端端砸掉两个,回头管事又要扣到他头上。 宋珲面露怒意:“你到底想干什么?” “你不是聋子啊。”宋元玉丢掉擦手的香帕:“回去好好问问你爹,怎么做仆役,等到了落鲲峰,你还是这副听不懂人话的死样子,惹怒了老祖,可就不是掉两颗果子这么简单了。” 宋珲握紧拳头,却不敢动手,因为他知道,不管事实如何,最后受惩罚的,永远都是他,不如不理,当耳旁风就好了。 他继续浇水,宋元玉深觉无趣,又挖苦两句,在侍女的再三催促下,转身离开。 忙到日头西落,宋珲浇完最后一棵树,挑起水桶,默默往回走,路过其他佃农的房子,格子窗口洒出晕黄烛光,青黑色炊烟袅袅升空,而溪边那间,院门大开,里面黑洞洞的,像个吃人的怪物。 他不想进去,可不进去,又能去哪里。 屋内酒气熏天,宋珲轻手轻脚,还是被宋知礼发现了,宋知礼一扫白日被宋知秉骂的一声不吭的窝囊样,坐在床上,厉声道:“过来!” 宋珲放下手中的东西,走到床边。 “跪下。” 双膝还没触地,就被宋知礼一巴掌甩在脸上,啪的一声,宋珲本就瘦弱,直接被这巴掌甩倒在地,接着就是劈头盖脸一顿骂,骂他没种,软骨头,攀附宋知秉一家,骂他不要脸。 “我怎么会有你这种儿子!”宋知礼身体早被烈酒掏空,骂两句就开始咳,边咳边骂:“你不要脸,我还要,别以为有灵根就能修炼,你就是个垃圾,最下等的杂灵根,这辈子都别想进天九派!” “你想去做杂役,做宋知秉儿子的走狗,做梦!你要是敢去,我亲手掐死你!” “杂种,和那个女人一样,为了几两银子就爬上我的床,害我声名扫地,我堂堂双灵根筑基修士,竟然和凡人生了孩子……” 黑暗中,宋珲捂脸倒在地上任他辱骂,早已习惯。 他曾经短暂的对父亲有过孺慕期待,后来懂事了,知道那不该是父亲该有的样子,哪怕是庄子上最穷的佃农,都不会随意辱骂殴打妻儿。宋珲的母亲在他四岁那年就病死了,那只是一个可怜的农户女,因为付不起地租,被管事强压到宋知礼房中。 宋知礼什么时候死? 宋珲捂住饿到刺痛的腹部,他想亲眼看着他死,等他死了,就可以毫无牵挂的离开这个恶心的地方了。 ***** “什么?老祖亲至?” 宋长老接到消息,吓的满身虚汗,拦住段长老再三确认:“真的?没弄错?” 段长老还要安排其他事情,哪有时间耽搁:“是的,花霄城大选,老祖亲至。”说罢飞身踩上一柄青色长剑,御剑远去。 老祖为了收徒,竟如此大张旗鼓,看来势在必得,宋长老又是后怕又是得意。 天九派唯一的金丹老祖,为了他单灵根的孙子,亲自出门收徒,此等荣耀前所未有,虽说老祖命数将尽,但她三百余年的积累,手中高级材料不知凡几,又如此看重元玉,日后定然全数传给这唯一的弟子。 宋长老想想都激动,玄灵丹宗虽好,但太遥远,单灵根在涂泱界凤毛麟角,在玄灵界可就排不上号了,能进玄灵丹宗内门不错,却到底不如金丹老祖亲自教授。 再说了,玄灵丹宗又不会跑,先把眼前的好处拿到手再说。 连忙给庄子上的宋知秉传话,让他好生准备,老祖亲至,万不可怠慢。 十日后,静谧的灵田上空划过数道剑光,往日在田里干活的孩子们都收拾齐整,在管事的带领下,一排排跪在大厅里,迎接天九派收徒的仙人们。 鲤鱼跃龙门,不过如此,这些孩子是继续当佃农,还是踏上仙途,全看今日。 “恭迎寒霜真人!” “恭迎寒霜真人!!” “恭迎寒霜真人!!!” 庄子内外齐声高呼,聂双双面无表情踏入门内,起初她也不习惯,后来就随他们去了,要是不让他们跪拜迎接,那些人反倒担惊受怕,担心自己哪里得罪了她。 聂双双穿一身淡绿长裙,及腰白发只简单挽了髻,斜插一枝碧玉簪,看面容,不过二十三四岁,柳叶眉桃花眼,却不爱笑,嘴角常年下撇,积起细微纹路,说明她并不是看起来那般年轻。 依旧收敛了金丹威压,但气势犹在,底下的孩子除了宋元玉,没一个敢抬头。 “开始罢。” “是!”宋长老捧着一盒测灵石出来:“从第一排最左位开始,一个个来。” 宋元玉就跪在第一排最左位,闻言起身,今日换了身衣服,还是雪蚕丝织就,里头掺了金线,绣着松柏祥云,走动间流光溢彩,还正儿八经束了冠,小脸严肃,有种故作大人的幼稚感。 宋元玉接过银针,刺破食指,挤出一滴指尖血,滴到测灵石上,测灵石溢出耀眼蓝光,经久不散,十息后,还是只有蓝光,代表他是单水灵根,光辉耀目,说明灵根上等。 单水灵根! 出来这么多天,总算有个像样的了,聂双双坐正,眼含期待:“叫什么名字?” “回老祖,我叫宋元玉。” 啊…… 期待落空,兜头一盆冷水浇下,她就知道没这么简单,好在聂双双常年面无表情,也没人敢看她的脸色,声音清冷淡淡,公事公办:“单水灵根,上等,可愿入我天九派?” “愿意。” “好孩子,到我身后来。” 宋元玉依旧端着,没听出其他意思,觉得老祖就是要收他为徒,下巴昂的跟天鹅似的,倒是宋长老眉头微蹙,怎么不是可愿拜我为师? 难道是打算回天九派再正式公布? “下一个。”宋长老收起思绪,不敢妄加揣测,反正最后都是元玉,单灵根可就这一个。 3、杂灵根 一连测了十来个,都没有灵根,毕竟是凡人的孩子,没有灵根才是常态,除了第一个,第一个孩子姓宋,衣着不凡,举止有礼,听说这处灵田山庄是宋长老的私产,那宋元玉大概是宋长老的亲戚吧。 聂双双百无聊赖,盯着宋长老给其他孩子测灵根,宋长老如芒在背,里衫湿透,要不是穿的多,恐怕都要洇到外头来。老祖她到底什么意思?满意还是不满意?难道还在为之前的事恼怒? 任凭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出,聂双双压根不在意他隐瞒宋元玉的灵根,她只是在想,宋长老怎么就没有叫宋珲的亲戚,又不能直接开口问,愁死了。 后来又测出两个四灵根,四个五灵根,六十五个孩子,只测出来七个,大部分都很差,尽管如此,那些有灵根的孩子依然很兴奋,他们的家人也很开心,有灵根就代表能修炼,哪怕只是最差的杂灵根,都能让他们一家脱离佃户的身份,过上普通人的生活。 那七个,聂双双每个都亲自问过姓名,没有叫宋珲的,至于凡人,没有灵根根本不可能修炼,更遑论炼丹。花霄城大选接近尾声,聂双双从满怀期待到希望落空,难道她不是主角,就注定不能参与剧情,甚至连配角都找不到? 罢,找不到就算了,不强求,四五十年也够活了。 聂双双眼眸半阖,宋长老松了口气,开始着手安排带新弟子回门派,宋知秉一会儿看向屋后,一会儿看向门外,庄子里佃户的孩子都测完了,还没看到宋珲,就猜到定然是宋知礼从中作梗。 不想让小珲做杂役,那怎么行,岂不是少了许多乐趣,他偏不如他的意。 想当初,他可是整整做了十年。 “爹。”宋知秉凑到宋长老跟前,装作欲言又止,低声提醒道:“大哥实在不像话,天天喝的烂醉,让小珲干活不说,天九派五年一选,他竟拦着,不让小珲过来。” 宋长老这才想起大儿子与凡人苟合生下的杂灵根孙子,皱眉道:“没来就没来,不差这一个。” 清溪镇测灵仪式已经结束,他们还要去下一个村镇,怎能为一个杂灵根耽搁时间,老祖阴晴不定,这会子不知道心情如何,宋长老哪敢触她霉头。 “爹,小珲才七岁,我实在不忍心看他失去这唯一的机会。” “胡闹。”宋长老甩袖:“测灵仪式不是儿戏,他自己误了时辰……” 聂双双只是收敛了金丹威压,不是聋了:“天九派收徒,每个孩子都有机会,不过耽误些许时间,无碍,把人带来。” “是。”宋长老赶忙躬身应是,瞪了宋知秉一眼,使眼色让管事去带人。 宋知秉目的达到,低头退到后面。 没过多久,庄子管事拎着一个瘦弱男孩进来,两条腿好像有问题,不能走,耷拉着,管事一放手,他就跌趴在地,露出来的胳膊青青紫紫,满是伤痕。 聂双双皱起眉头。 宋长老脸色也不好看,他那大儿子,自打灵根被废,就性情大变,成日只知道喝酒,喝醉了就发酒疯,闹得整座宅子不得安宁,后来打发到庄子上,消停没两年,又闹出强占孤女的事,还弄出个儿子。 本以为他做了父亲,会稍微有点担当,谁知竟干出打断儿子双腿的事。 只因他自己不能再修炼,就要断了儿子的仙途。 “伸手。” 不管是不是他孙子,在他的庄子上,孩童被打断双腿,宋长老的面子都挂不住,又不能在同门尤其是老祖面前丢脸,只能装不认识,反正这些人也不知道宋珲是谁,不过杂灵根,加入天九派也是做最下等的杂役,时间一长,谁还记得。 长针扎破食指,挤出一滴血,滴到测灵石上,测灵石先是闪过金光,又掺入绿光,随即加入蓝光、红光、褐光,五色缠杂光辉黯淡。 “五灵根下等。”俗称杂灵根。 宋珲看向视自己如陌生人的宋长老,偷笑的宋知秉,昂着下巴的宋元玉,冷眼旁观的众人,还有那个坐在主位上,眼神冰冷淡漠的白发仙子。 他一直都知道,他是个笑话,可笑他今天才彻底清醒。 “叫什么名字?”听到是杂灵根,聂双双就不抱期待了,只是来都来了,总要一一问过。 她知道,修真界弱肉强食,凡人如蝼蚁,这个孩子之前过的很苦,但能测出灵根,就能修炼,日后总会比现在过的好些,待会儿再赏点伤药,多的,聂双双做不了,也不打算做,世道就这样,她一个人,没办法改变世界。 宋珲额头点地:“我叫宋珲。” !!! 什么!这杂灵根小脏孩竟然是宋珲!? 不会吧,杂灵根也能成为炼丹大师?该不会是重名? “我是他爹,我不允许他拜入天九派!”门口跑进来一个衣衫不整的酒鬼,一身酸臭味,刚才管事去带人,他没拦住,一气之下逞着酒劲追过来,大放厥词。 “放肆!”宋长老大声喝道:“还不快滚出去!” 宋知礼酒劲上头,并不听老爹的,指着宋知秉骂:“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做梦,我就是打死他,都不会允许他给你儿子当杂役!” 宋长老脸气的通红,只觉得其他人窃窃私语,定是认出了宋知礼,在看他笑话,烂泥扶不上墙的东西,等过了这遭,就把他关起来,省的丢人现眼。 “区区杂灵根,真以为天九派想收?你不愿意就算了,赶紧带你儿子滚。”宋长老还要装不认识,只要老祖不在意,等元玉拜她为师,日后就连掌门,都不敢拿这事儿当他面说。 宋知礼听到这话,突然就酒醒了,刚才那副发疯模样,不知道几分真几分假,他定定看向宋长老,那个曾经亲自教他修炼入门的慈父,现在看他的眼神,却像看仇人一样。 宋知秉不会在宋长老气头上搞事,做不成杂役就不做,以后有的是法子折辱他们,父亲都对他们失望透顶了,他就不信他们还有翻身的机会。 宋珲静静趴着,不发一言,没什么好说的,不会有人信他帮他,人人都说妖魔可怕,可他觉得,人心更可怕。 宋知礼红着眼眶,粗喘两口,大步走过去,拎起宋珲的衣领,像拎起一捆干柴。 主位上的聂双双终于开口:“慢着。” 宋珲也好,重名也罢,事情到这份上,聂双双发现自己并不能冷眼旁观,拯救不了苍生,改变不了世界,至少天九派这一亩三分地,她还是做得了主的。 “宋珲,你可愿加入天九派?” “他不愿意。”宋知礼抢先回答,拽着宋珲就要离开,聂双双一指点去,灵力迸发,轻描淡写将人掀出门外。 “我问他,不是问你。” 又送出一道灵力,托着宋珲站起来,七岁了,却不如六岁的孩子强壮,脸颊高高肿起,只能看出一双眼睛生的不错,黝黑,像被遗弃的流浪小狗,不吵不闹,认命的可怜。 于是再问出口的话就变成了:“宋珲,你可愿拜我为师?” 平地一声惊雷。 在场众人:!!? 震惊脸互相对视,然后从对方脸上看到如出一辙的震惊,宋长老和宋知秉惊得合不拢下巴,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老祖不是为元玉而来的吗?怎么问杂灵根的宋珲愿不愿意拜师? 这也太…… 可问话的人一脸正经,被问的人惊诧过后,点头:“我愿意。” “善。” 寒霜真人,天九派唯一的金丹老祖,她的首徒,就这么离谱的收完了,五灵根,一个连主峰杂役都不一定能选上的杂灵根。 她到底在想什么? “那我呢?”宋元玉到底年纪小,又被家里宠惯了,宋长老和宋知秉一直说老祖会收他为徒,他也这么认为,但现在老祖先收了宋珲,完全不问他,他就忍不住了:“我是单灵根,老祖不收我吗?” 宋长老被宋元玉吓出一身冷汗:“元玉,退下,休得胡言。” “你很好。”聂双双并未生气,想了个理由:“但你是单水灵根,我主修剑,教不了你。” “轩渺峰的严长老水木双灵根,于符阵一道颇有研究,你更适合拜他为师。” 轩渺峰的严长老筑基后期,符阵之学在整个涂泱界确实拔尖,但涂泱界属万道剑宗域下,虽然远离万道剑界,但修者多习剑,谁学符阵那没用的玩意儿,打架的时候阵还没布好,就被剑修一剑劈了。 宋长老几欲呕血,这还不如自己教。 聂双双是真好心,寒霜真人之前多次游历,遇到好几个如意五行宗的符阵高手,真的厉害,水灵力柔和兼容,修剑天生比金、火灵根弱一截,其实炼丹也挺合适,这不是天九派没有拿得出手的炼丹师嘛。 啧,完了,天九派没有厉害的炼丹师,宋珲怎么办,上哪儿学炼丹? 聂双双挥袖,唤出一团疾行云,如意五行宗出品,四级顶阶代步法器,没别的用途,就是速度快。 “其他新弟子交给你们了。”聂双双用灵力卷着宋珲踏上疾行云:“先走一步。” 疾行无声,云过无影,老祖拎着新收的徒弟眨眼间消失在原地。 “宋师兄,刚才老祖在,没好意思问,那位可是令郎宋知礼?”一同跟随聂双双在花霄城收徒的宣长老指向倒在门外的男人。 聂双双没用多少灵力,只是宋知礼的身体早被烈酒侵蚀,不堪一击,晕的不省人事。 “是他。”宋长老摆手,让宋知秉赶紧把那丢人现眼的玩意儿弄走。 “如此,就更要恭喜宋师兄了。”宣长老连连拱手:“宋珲被老祖收做首徒,日后宋家一脉,可就飞黄腾达了,更别说还有个单灵根的宋元玉,轩渺峰日后也定是宋家囊中之物,唉,我怎么就没这福气,得两个争气的乖孙呢。” 听着像贺喜,又有点阴阳怪气。 宣长老拍拍宋长老的肩膀:“日后少不得仰仗师兄,师兄可别嫌我多有叨扰。” 宋长老闻言,眉头稍展,没错,宋珲也是他孙子,日后的好处还不都是宋家的,轩渺峰虽战力不强,但颇会赚灵石,油水充足,细想来,倒也不错。 “哪里哪里,师兄弟之间,何谈仰仗,都是为了天九派,门派强盛,才是立世之本。” …… 宣拂御剑跟在宣长老身侧:“爹,你捧他做什么?” 宣长老意味深长:“捧得越高摔得越重,你且看着,老祖定会收拾他。” “为什么?” “宋元玉是他亲孙,单水灵根,天九派有多少年没收到单灵根了?” “少说五六十年。” “世家子弟,哪个不曾提前测灵,真以为别人不知道他打什么算盘。”宣长老哼笑一声:“老祖还未坐化,就想着另投别派,把资质最好的藏着掖着,不让拜师,真当老祖是软柿子?老祖今日收杂灵根为徒,让单灵根去学符阵,就是打他宋峦山的脸。” 天可怜见,聂双双真没想那么多,她要想报复,直接武力镇压就是了,哪用得着搞这么多弯弯绕绕,她这会儿愁的只有怎么教宋珲炼丹。 4、闹事 涂泱界有三大门派,天九派居东南,衡阳派居中,雪幽派在西北,还有一些独立的修真家族,散修联盟等。 其中衡阳派最大,有三位金丹真人,一位中期两位初期,所辖地域也最广,天九派只有寒霜真人这根独苗,五十年内坐化,雪幽派也只得一位,初期修为,晋阶不久。几百年来,三大派还算安稳,小摩擦不断,面子上过得去,都说三角关系最稳定,天九派和雪幽派虽弱,但都明白,一旦其中一方被衡阳派吞下,剩下的那个,被吞并只是时间问题。 七十年前,雪幽派金丹真人陨落,青黄不接,天九派暗地里出过不少力,当然好处也没少拿,两派交界地的中等灵石矿脉,就是雪幽派掌门亲自奉上。 西北苦寒,灵物难生,雪幽派修炼功法多依靠灵石,一得到寒霜真人重伤的消息,就按耐不住,在灵石矿附近惹事,是试探,也是态度,他们要灵石矿。 “老祖,事情就是这样,近来矿上的修奴被煽动闹事,三位炼气管事重伤,一位筑基管事轻伤,再这样下去……” 聂双双饮下灵茶,挥手打散蜃影,捏捏眉心:“知道了。” 潇洒日子没过几天,事儿就找上门来,雪幽派此番作为,实在不上路子,寒霜真人还没死,就这么急轰轰抢上门,丝毫不讲情面,若是任由灵石矿被抢走,可想而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她想摆烂,但不能占了原身的躯体和身份,却不管天九派的死活,再者,抢灵脉的事不解决,以后甭想过消停日子。 “我新收了徒弟,还未告知各位老友。”聂双双望向姬清:“发帖,请他们来落鲲峰喝拜师酒。” 姬清瞥一眼泡茶的宋珲,眉头微蹙:“这……” 收杂灵根为徒,已经够离谱了,还要现到外头去,生怕别人不知道天九派后继无人么? 聂双双看出他的担忧:“你且去,我自有打算。” “是。”姬清拱手退出茶厅,他觉得不妥,但不会阻止,毕竟天九派还靠寒霜真人撑着,他也不够资格与别派金丹真人交谈,只盼老祖能活的久些,至少等他结成金丹。 宋珲腿已经治好了,头发整整齐齐束在脑后,还是瘦,不过一口吃不成胖子,修炼也是,聂双双刚教会他吐息,这会子才炼气入门。 “师尊。”宋珲放下茶壶:“我是杂灵根。”他不怕丢脸,他怕他资质太差,给师尊丢脸,刚才掌门的眼神,他看懂了。 “嗯,我知道。”聂双双又抿了一口红君眉,茶香四溢,灵气充裕,招呼大徒弟:“你也喝,对身体好。” 宋珲见师尊浑不在意,他都替她着急:“我资质太差,会给您丢脸……” “你担心这个?不怕,不过寻个由头斗法。”聂双双伸出杯子,示意倒茶:“是我斗,不会让你上阵,你到时候只管收礼就好。” 他们不是想试探她的伤势么?打一架不就知道了。 “我昨日给你的百素心经,有没有哪里看不懂?”百素心经是天九派内门弟子所习功法,能练到筑基后期,各种灵根都适用,用来打基础最好不过。 宋珲摇头:“都看不懂。” 他连字都认不全,更遑论修仙功法,勉强认得的字,组成句子又不理解了,虽说旁边有配图,但宋珲不敢瞎练,怕练错走火入魔,他又不敢打扰老祖,就先找了几本识字的书在看。 …… “那我从第一层开始教,待你练会了,再教第二层。” 宋珲手指握紧,眼神闪烁:为什么,为什么我资质这么差,师尊还愿意教我?收宋元玉为徒不好吗?单水灵根,学什么都会很快吧。 聂双双并不知道大徒弟心中的困惑,掏出功法玉简开始讲,讲着讲着,发现他不识字,但她没直接问,也没什么好问的,之前被虐待成那样,上哪儿读书识字,是她没考虑周全。 说到底,宋珲现在才七岁,不管他日后能不能成为书中的炼丹大师,半百结丹,现在也只是一个三观还没建立的幼童。 要不说老师难当,聂双双这才一个徒弟,就已经倍感压力了。 花了两个时辰讲完第一层,替宋珲摆正姿势,留他一个人在修炼室打坐,聂双双换了身轻便衣服出门。 虽说穿过来之后,顺利吸收了原身的记忆与修为,伤势痊愈,催动灵力水到渠成,但她到底没正儿八经打过架,在掌门和徒弟面前表现的很有把握,其实还是有点虚,是以准备出去练练手。 落鲲峰原本只住着寒霜真人,聂双双穿来以后,一天要吃三顿,还都要吃新鲜的,就配了一个小厨房,有一个厨子和两个杂役,再后来宋珲住过来,跟着她一起吃,不需要杂役伺候,还能帮忙打扫洞府,落鲲峰就没加人,还是这几个。 这个点小厨房已经开始准备晚饭了,忙忙碌碌,连主菜带点心,要准备七八道。 聂双双御剑凌空,踏着本命灵剑化作一道遁光,往东而去,涂泱界虽是修者界,但仍有妖魔出没,时不时冒出来伤人,天九派辖下的东海,万里海底有一处空间裂缝,妖魔就是从裂缝中偷渡而来。 空间裂缝到处都有,封是不可能封尽的,也不可能弃界不要,反正穿越裂缝的妖魔数量有限,等级不高,各界门派大能自行处理,处理不掉的由五大宗门出手,只是到这地步,伤亡都很惨重。 传说五大宗门所在大界,都有一处直通妖魔主界的裂缝,由化神大能看守镇压,别人不知道真假,聂双双知道,本书主角就是魔尊穿过裂缝潜入万道剑界,与万道剑宗一炼气杂役所生。 最初在万道剑宗当剑奴,后因资质绝佳,被门内元婴道君选做炉鼎,服用各种灵丹妙药催涨修为,一举突破金丹,正要享用时,主角觉醒魔族血脉,重伤逃出,此后是长达五十年的逃命生涯。 欺骗、背叛、被挚爱出卖追杀,看透人心险恶。 从一开始害怕厌恶自己的半魔之体,到最后主动接受,自灭道心,成就魔神,率领妖魔大军血洗修者界,成为这万界唯一的至尊魔神。 万道剑界离这儿十万八千里,鞭长莫及,还是先管好自己吧。 聂双双停在东海上空,海风列列,海腥味扑面,落日余晖烧红了天边云彩,层层叠叠,偶有大型妖兽飞过,感知到聂双双,远远就避开了。 东海镇有天九派修士常驻,负责防备妖魔入侵,这可是苦差事,那些没根基的筑基修士才会被分派到这里,寒霜真人早年也待过,一待就是三十年。 她一心修炼,不以为苦,还常常出海除魔,几次生死关头突破,别看她只有金丹初期,修为是实打实打出来的,衡阳派那位靠丹药堆出来的金丹中期,不一定打得过她。可惜受资质所限,在金丹初期迟滞百余年,迟迟不得突破,最后道心不稳,滋生心魔,才重伤亡故。 聂双双望东海镇,高大的城墙上亮起星星点点的火把,渔民们忙碌一天,俱都歇下,有钱人在烟花之地流连忘返,喝酒的、吃茶的、听书的,众生百态,虽然原书中并未提及,但这些人确实热烈而又真切的活着。 城内飞出六道剑光,到海边换乘大船,聂双双认出那是天九派修士,便落到船头,那些人忽然看见一个青衣白发女子从天而降,修为深不可测,还以为是修成人形的弧月期魔族,吓得半死,还是带队的筑基修者早年远远看见过寒霜真人,认出那是自家老祖。 “寒霜真人。”许自山抱剑拱手,心想,求救信才发出去,援军就到了,竟还是老祖。 “你们这是要出海除魔?” 听到这话,许自山便知老祖不是收到求救信前来的,而是恰巧在附近,便解释道:“回禀真人,前方探哨来报,海底裂缝突然涌出十多个星海期魔族,恐对东海镇不利。” 星海期与修者筑基期同阶,但魔族嗜杀,生性暴虐,虽同处一阶,却比人类修者强,十几个星海期魔族,若真闯入东海镇,后果不堪设想。 聂双双本就是来打架的,闻言道:“带路。” “是。” 有老祖坐镇,大家都松了口气,说实话,星海期魔族入侵,就凭他们,定然阻止不了,但他们不可能弃东海镇不顾,只能一边求救一边周旋,现在老祖来了,定能杀的他们片甲不留。 听闻老祖之前驻守东海镇时,就经常出海除魔,从无败绩,怪不得能以三灵根中等资质,百八十岁晋阶金丹,他们还需多加努力。 宝船是专门造来出海的灵石法器,两层,有护盾和武器,速度也快,就是耗费灵石颇多,若不是此次魔族数量多,他们也不会启用此船。 聂双双立在船头,单手握剑,今天连簪子都没戴,只束了发,白发随风飞舞,此时落日已尽,天际一片暗紫,一轮圆月爬升,洒下万顷银辉,海面波光粼粼,海下漆黑一片,不知藏了多少庞然大物。 忽然,一人破水而出,正是天九派探哨,身后几团奇形怪状的魔族紧追不舍,探哨看见大船,连滚带爬逃上来,甫一落到甲板上,就吐了口血,大喊道:“有弧月期魔族,逃,快逃啊!” “别怕,老祖在。”许自山给他喂了颗疗伤丹药:“你且打坐恢复。” 聂双双早就挥剑迎了上去,第一回打架,把握不住分寸,金系灵力涌入本命灵剑中,只见漫天金色剑光,横纵交叉,来势汹汹的魔族无处可避,迎头撞上,就像陡然炸开的烟花一般,烟消云散。 血滴雨一般落下,聂双双一袭青衣,凭风而立。 7、你可真敢想 塌鼻子男生就是段皓轩,今日关长老让他们去藏书阁,找往年师兄师姐的修炼心得看,什么修为上什么楼层,所以他们只能在一楼转悠,但炼气五层以下,外头招来的弟子或许愿意看,这些长老子孙,向来不缺好东西,压根看不上。 寒霜真人的修炼心得,有,但只有筑基和金丹的,放在藏书阁最好的位置,有阵法保护,需要一大笔门派贡献点才能换。 “还不知道能不能筑基,就想看老祖的修炼心得。”宋元玉嗤笑:“好大的口气。” 天九派弟子不允许私斗,有违者慎行峰领罚,不能打,还可以吵架,宋元玉和段皓轩两个人天天斗嘴,都快成新弟子一景了,宋元如起初还管,后来见他们只是吵吵,就随他们去了。 段皓轩专戳他肺管子:“我不是老祖徒弟,就只能看看老祖的修炼心得,不像某些人,哥哥是老祖首徒,平时也能得老祖指点吧?” 宋元玉脸气的通红:“你!”恨的牙根痒痒,见他站在楼梯口,便故意刺他:“好啊,有本事你就上去,去三楼录老祖筑基期的修炼心得,二楼那些,想必段少爷也看不上。” 段皓轩原本只想去二楼,三楼筑基期才能上,他炼气一层,强闯三楼只有被罚的份,但又不想被宋元玉说住,正想办法,恰好看到楼梯下的宋珲,诶哟一声:“这不是宋珲宋师兄吗?入门这么久,还是头一回见,宋师兄可好?” 宋珲不动:“我很好。” 宋元玉白眼翻到天上,平时在传道峰,不知说了多少宋珲的坏话,这会儿脸皮够厚,师兄都叫上了,人家是金丹老祖的弟子,和各峰长老一辈,又是你哪门子的师兄。 “师兄在看什么?”段皓轩噔噔噔下楼,看到书架排头上的游记两字,笑道:“师兄喜欢看话本啊,这里的话本不好看,都是老掉牙的情节,我家里有好多新出的,改日给师兄送去。” 话本? 宋珲先前没注意,听他一说,才反应过来,手中这枚玉简既不是功法也不是修炼心得,原来是话本。 西边楼梯下的四五排书架,都是这类玉简,名为游记,其实里面水分很多,传道峰的弟子管这几排叫话本杂书,实在没事儿干才来瞅一眼。 当然也有好这口的,比如隔壁书架的蓝衣女孩,听到说话声,颇为不悦,收起灵力,隔着书架瞧了一眼,她袖口里藏着的金色灵兽,也悄悄冒出一个头,又被摁了回去。 “不需要,我不喜欢看。”宋珲将玉简放回书架上:“藏书阁不宜喧哗,失陪。” 宋珲无意跟他们寒暄,他知道,他们是因为师尊才巴结他,他也不需要这些表面朋友。 等宋珲走了,一个弟子拿起他看过的玉简,催动灵力阅读,看了没多久,扑哧笑出声来:“炼气期去秘境,还和金丹真人、元婴道君夺宝,他竟喜欢看这个?” “也是,杂灵根嘛,这辈子都到不了筑基,可不得幻想炼气期夺宝。” 另一个弟子伸手去抢:“什么什么,让我看看?”看了没一会儿,也跟着嘲笑:“哈哈哈,笑死我了,金丹真人和元婴道君都抢不过他,那劳什子虚空灵珠,自成一界,里面有万年灵草、万年灵果和寒冰灵泉,偏偏被一个炼气期得了,做梦也不做真实点,好没见识。” 虚空灵珠? 隔壁书架的蓝衣女孩皱皱鼻头,虚空灵珠却有其物,不过失踪已久,五大派遍寻不得,便封锁了消息,你们才没见识。 “也不知老祖看上他哪点,竟选他做徒弟。” “我看他长得不错,日后定是个美男子,老祖她……” “闭嘴,你不要命了,老祖都敢编排!” …… 一群人因为口出狂言,吓得半死,急匆匆跑了,倒是没人提上二楼三楼的事。待他们离开,蓝衣女孩绕到这排书架,拿起那枚游记玉简,仔细阅读起来,看了半晌,嘟囔道:“什么嘛,编的也太离谱了。” 金色灵兽探出毛茸茸的脑袋,像紫貂,但毛发纯金,背上还有灵力所化的透明翅膀,飞过去,把小鼻头凑到玉简上嗅嗅,唧唧叫了两声。 “嗯嗯,今天就看这么多,回去罢,我累了。” 玉简放回原位,依旧灰扑扑,低级灵玉所制,毫不起眼。 傍晚,宋长老捧着衣衫饰物去落鲲峰找宋珲,明日拜师礼,这么重要的日子,全涂泱界有头有脸的人物都要来,可不能丢脸,老祖繁忙,不记得准备那些身外之物,就由他们宋家代劳,也卖老祖一个好。 宋珲不想见他,又担心别人说他目无尊长,影响到师尊的声誉,这个节骨眼上,不想多生事端,见就见,只在山脚,说了话就走。 “小珲。”宋长老看到宋珲下来,笑着招手,好一副慈祥长辈的模样:“怎么穿着弟子服,还好我早有准备,这些都是雪蚕丝制的,你明日穿,还有这些,虽是饰物,但都是护身法器,价值不菲,花费不少灵石……” “我不要。” “你现在是老祖嫡传弟子,代表的是老祖,是宋家,是天九派,不能穿的太寒酸。” 一朝成为老祖弟子,就金尊玉贵起来,他在灵田庄子上,被打骂,被侮辱,饿的只能吃野草的时候,怎么不说他寒酸。 宋珲后退两步:“如果你找我,只是为了送衣服,那不用,我不稀罕。” “怎么跟爷爷说话的,没规矩!”宋长老唬下脸:“你也这么跟你师尊说话?” “师尊和你不一样。” 宋长老自认打一棍子给颗甜枣:“我知道你生爷爷的气,可我之前确实不知道知礼虐待你,那个蠢货,我已命人将他的双腿打断,你尽可放心,他再也打不了你了。” 他打断宋知礼的腿,更多是给老祖表态,他思来想去,觉得那日老祖突然收宋珲为徒,定是因为看不惯宋知礼作践儿子的行为。 宋珲笑出声,觉得痛快又荒唐,若不是被师尊带走,他还生活在那个恶心的地方,会疯吧。 “这还不够?你到底要爷爷怎么做才能消气?” 宋珲冷笑:“那我要花霄城外的灵田庄子,你可舍得?” “你才多大,要灵田庄子做什么?” “等你舍得,再来找我。”宋珲转身离开:“我还要陪师尊用晚膳,不送。” 小兔崽子! 攀上老祖的大腿,就人五人六,连他都敢不放在眼里,宋长老本想摔了衣衫饰物,想想没舍得,又转去送给传道峰的宋元玉,宋元玉日后知道那些东西是宋珲不要的,气的当场把衣服全烧了。 **** 九月十五,晴空万里,天九派使了术法,令落鲲峰上祥云漫天,云间彩虹架桥,灵鸟翩飞,灵脉也敞开了口供应灵气,浓郁程度是平日数倍。 那些来落鲲峰跑腿的弟子,恨不能原地打坐修炼,一时又想到今日主角竟是一个杂灵根,羡慕者有之,嫉妒者有之,只盼那宋珲在外派面前丢了大脸,让老祖厌弃他。 姬清忙里忙外,意气风发,那枚弧月期魔丹用红绒布托着,浮在大殿上空,这可是老祖修为依旧的凭证,定要叫那些人看到,看清楚。 落鲲峰顶,钟声阵阵,山门大开,贵客或乘灵兽车架,或乘千帆宝船,又或御剑而来,雪幽派来的最早,那位金丹真人如今二百零三,乃水灵根变异的冰灵根,修行雪幽派功法事半功倍,才能百五十岁便结成金丹,撑住雪幽派。 风净青脚踏幽冰剑,所过之处,灵气纷纷结冰。 “寒霜道友,许久不见,风采依旧啊。”风净青虽是冰冷根,但长相儒雅温和,未言三分笑。 聂双双冷着脸,要感谢原身生性不爱笑,否则她真不知道该摆什么表情。 抬手,一指点在结冰的灵气上,那灵气便如热汤浇沃,水气蒸腾,原本被寒冰灵气冻住,行动不便的天九派门人压力骤减。 “落鲲峰上还有筑基弟子及炼气弟子,净青道友不妨收一收威压。” 风净青还是笑:“独居惯了,倒忘了威压,道友莫怪。”说罢指向身侧的黑衣少女:“听闻道友喜得爱徒,我便把这劣徒带来,让两个小的结交结交。” 黑衣少女肤若白雪,容貌昳丽,修为炼气七层,看模样,不超过十五岁,资质绝佳。 “见过寒霜真人,小女名叫落莲生。” 嘶--- 这不是主角那白月光挚爱吗?可她是天圻御兽宗内门弟子啊,怎么在涂泱界,还成了风净青的徒弟? 这个角色吧,不坏,就是立场不同,可主角当时也厌憎自己的魔族血脉,把她当真爱,坦白一切,她却选择毫不留情地背叛诛杀,这点很难评,当时评论区吵的昏天黑地,骂什么的都有,越骂作者越疯狂,最后搞出个魔族覆灭修真界的结局。 现在穿到书里,看到还是少女的落莲生,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她肯定想不到,自己这一生会与魔神爱恨纠缠,最终落到囚困魔域,眼睁睁看着奉为正道的师门,被魔族屠杀殆尽的境地。 看的久了,落莲生微微抬头,面露不解。 聂双双只得敛起思绪,招手:“小珲,带她入座。” 宋珲今日还穿着那身内门弟子的蓝袍,举止得体,丝毫看不出来一个多月前,他还在灵田庄子上干农活,甚至被生父以一己私利打断双腿。 “我今年十四,你几岁?” “七岁。” 落莲生笑弯了眼:“那你得叫我姐姐,小珲弟弟。” 宋珲没怎么和女孩子说过话,还是个极漂亮的少女,一下子红了脸。 风净青浅啜一口灵酒,开玩笑道:“日后说不得,要与寒霜真人做亲家。” “噗---”聂双双一口茶喷出来。 让小弟和白月光结亲,你可真敢想啊! 8、冲突 “咳咳!”聂双双找补:“茶太烫,净青道友稍后再饮。” 风净青看不出喜怒,举杯道:“许久没来,天九派的灵酒越发好喝了,走的时候,少不得要腆着脸皮,问道友多要一些。” “些许灵酒,无妨,道友自取便是。” “什么灵酒,我最爱喝灵酒了,可不能少了我。” 一粉衫女子迈下车架,步步生花,云鬓玉钗,端的是肤若凝脂,人比花娇,来人正是衡阳派金丹真人云无月,初期修为,具体年龄未知,两百多不到三百的样子,驻颜有术,听闻祖上是合欢宗的。 “你可少饮些,饮多了便发酒疯,着实头疼。”又一白衫青年迈入大殿,也是衡阳派的,金丹真人玉岫烟,就是那个丹药堆起来的中期,快四百岁了,面容维持的不错,只是眼角眉梢略显老态。 衡阳派一下子来两个金丹,玉岫烟也来了,这位可是稀客,平时连山门都不出,可见重视。姬清刚要高兴,就见玉岫烟恭恭敬敬请一位青年进殿,才知道自作多情,人家是专门陪万道剑宗执事的。 这位执事,来涂泱界九年有余,寒霜真人也只交税供时见过一面:“万道友拨冗前来,有失远迎,快请入座,玉道友和云道友也请入座。” 万珒今年一百三,十五年前结丹,按岁数,是在场最小的,可地位却最高,看着挺随和,实则处处看不上涂泱界这小地方,闻言并未坐下,而是指向绒布托盘里的弧月期魔丹:“这便是那蝠魔的魔丹?” “正是。” “那日我闭关,没看到,现在看来,此魔丹品质极佳。”伸手,将魔丹招入手中把玩:“蝠魔魔丹用来炼剑正好,附毒增速,不若抵在此次的税供里,便算做一千五级灵石罢。” 一千五级灵石? 弧月初期顶阶魔丹,又是这般完好无损的品相,打底五千五级灵石,要是去拍卖会上,碰到舍得花钱的主,一万也能卖。 万道剑宗严禁门人收受好处,但没说不允许压价,有规定,就有钻空子的人,只要不是太离谱,贪墨了税供,上头并不怎么查。 天九派五年交一次税供,每次交一千块六级灵石,雪幽派同等,衡阳派则要上交两千,其他修真家族与散修联盟,按大小,多的交五百,少的交两百,光是税供,就快把他们都掏空了。 一千块六级灵石就是十万块五级灵石,聂双双浑身上下加起来,才两百来块六级灵石,一想到辛辛苦苦挖来赚来的灵石,全进了万道剑宗的口袋,别说聂双双,在场所有人脸色都不好看。 万珒认定她不敢拒绝,公然将魔丹收入纳虚戒中,噙着志得意满的笑容,迈上高台,坐到与聂双双并排的位置上。 聂双双很想抢回来,但不是现在,只得先按下:“说起这枚魔丹,想必万道友已然听闻,东海海底的空间裂缝,此前从未有弧月期魔族穿过,不知道友是否传讯给万道剑宗,派人支援?” “区区弧月期魔族,等同金丹期,你们不是能对付么?”万珒自顾饮酒:“剑宗内事务繁忙,哪能处处顾及,要是能处处顾及,还要你们做什么?” 啪— 是风净青捏碎了酒杯,澄黄酒液顺着指腕流下,酒香四溢,他却笑道:“寒霜道友,与我换一个结实点的酒杯罢。” 姬清连忙安排人去换。 刚才那番话,说的着实难听,玉岫烟忙站起来打圆场:“万道友说笑,弧月期魔族虽等同金丹期,但魔族嗜杀生性暴虐,涂泱界还有众多筑基、炼气和凡人,实在不敢冒这个险。” “虽然你们不是万道剑宗门下,但也是万道剑宗域下,都是我万道剑宗的子民。”万珒就是故意敲打他们,也知道过犹不及的道理,见好就收:“那七个星海期魔族我已派人,由传送阵押送至谷水界,谷水界执事是我师叔,他已答应我,安排金丹后期的师兄来涂泱界接任。” 谷水界与涂泱界隔了三十一个界,是管辖这一片五十三个小界的中界,有元婴道君坐镇,他说这话,未必不是威胁,聂双双手指微动,万道剑宗天高皇帝远,但谷水界的元婴道君和即将接任的金丹后期,她却不得不顾忌。 好气! 都是一派老祖了,还要受辖制,麻烦事一桩接一桩,没个消停。 “那就好,有金丹后期修士前来,我们尽可放心了。”云无月举杯:“来,我敬大家一杯,为了涂泱界!”说罢一饮而尽,非常豪爽。 玉岫烟:“万道友任期将满,难得涂泱界各位长老家主都在,就借寒霜道友的酒席,我领敬一杯,提前给万道友送行。” 万珒:“众位不必客气,接下来三个月,还望大家守望相助,多多关注各自境内的空间裂缝,发现问题及时沟通,提前解决。” 聂双双心中狂骂,都穿书了,怎么还能听到发现问题及时沟通,提前解决的话术,不由回忆起前世领导不作为,她被压着越级处理异常,被其他部门领导痛批时的痛苦。 不愿意管就不管,非得说场面话,光说不做还要拿好处,聂双双没忍住冷笑出声。 万珒听到了:“聂道友似乎有意见?” “不敢。”聂双双只喝灵茶:“我既没有元婴道君的师叔,也没有金丹后期的师兄。” 万珒起身,面色不善:“你觉得我仗势压人?” 聂双双放下茶杯,与他对视:“难道不是?” 在现实世界,她为五斗米折腰,不敢反抗,怕丢了工作,最后加班猝死,难道穿书以后还要继续忍,早死晚死都是死,反正百年后,在座的每个都跑不掉,为何不肆意一回! 大殿内,别说修真家族与散修联盟那帮人不敢说话,就连衡阳派也不敢吭声,帮谁都不好,帮寒霜,得罪万道剑宗,帮万珒,那就是背弃涂泱界。 风净青笑着打破寂静:“两位道友不如上斗法台比试一场,只为切磋,无关恩怨。” 他亦看不惯万道剑宗执事,只是没想到聂寒霜会跳出来,他和她交集不多,印象中不是冲动冒进之人,难道是坐化在即,放纵天性? 无所谓,不管谁赢他都不亏,是以乐见其成。 万珒金丹初期,一向看不起涂泱界的金丹,他和玉岫烟交过手,金丹中期,不过尔尔,聂寒霜三百多岁还在金丹初期,能有多厉害,斩杀弧月期魔族又如何,蝠魔而已,他也能杀。 万道剑宗威严神圣不可冒犯,她竟敢当场驳他的面子,不给她个教训,日后如何管教这些小界土著。 “道友间斗法常有,我也曾与万道友比试过。”玉岫烟又出来打圆场:“万道友虽年轻,修为却颇深厚,我亦不敌。”这句话是说给聂双双听的。 “聂道友前些日子受了伤,艰难斩杀弧月期魔族,那魔丹只算一千颗五级灵石,确实太少,也不能怪聂道友生气。”这话是说给万珒听的,一方面将双方冲突缩小到魔丹定价,一方面强调,只是聂双双有意见。 还不忘把拱火看戏的风净青带上:“刚才风道友也说了,只为切磋,无关恩怨,这里我最年长,就厚着脸皮当个裁判,二位比试,点到即止不伤性命,可好?” 万珒:“聂道友意下如何?” 今日本是落鲲峰拜师酒,也是姬清和天九派门人期盼已久,扬眉吐气的日子,这位万执事,进门先低价明抢魔丹,又出言讽刺,连敲打带威胁,众人心中都憋着一口气,修道者,修的是道心,没道理受了欺负,还要憋屈隐忍。 聂双双添一把火:“既然要比,有彩头才好。” “好,你说,赌什么?” “我赢了,魔丹还我,天九派此次税供免除,我输了,魔丹送你,且税供加倍,如何?” 云无月眼眸微瞠:好大的口气! 这是料定自己能赢啊,也太看不起万执事了。 瞥一眼万珒,果然,已经气笑了:“好,很好,聂道友到时候可别赖账。” 说起赖账,倒让聂双双想到一个保障:“你我以道心立誓,斗法台上定胜负,今日之事就此揭过,日后双方互不追究。” 要是输了不甘心,故意报复,就会滋生心魔,修为不得寸进。 在修真界,斗法之前立心魔誓很常见,毕竟各派之间摩擦不断,又不至于不死不休,那就斗法,赢家说了算,斗法之后此事便了,日后不得以此寻衅。 万珒不觉得自己会输,答应的很干脆:“好。” 姬清恰好进门:“老祖,斗法台阵法已开。” 聂双双微笑:“万道友,请。” 天九派早年阔过,鼎盛时期有六位金丹真人,还有一位后期,差一步迈入元婴期,那个时候,涂泱界灵脉尚未开采殆尽,灵气充裕,几乎每个门派都有斗法台。 阵法开启后,金丹期在台内比试,灵力波动都困在阵法内,不会波及观众,后来金丹期越来越少,涂泱界各大势力趋于稳定,就不怎么有金丹期的比试了。 9、斗法台 云照峰斗法台,乃是远古大能一剑劈开,偌大一座山峰,拦腰而断,切面光滑如镜,至今仍能感受到一丝火灵气,可见其灵力强大。 听闻自家老祖要与万道剑宗的金丹执事切磋,连外门杂役都放下了手中的活计,跑到斗法台凑热闹,没位置坐就席地,还有爬树的,放眼望去全是人。 云无月、风净青、玉岫烟坐第一排,他们各自带了侍从或弟子,侍立在侧,其他筑基修士坐第二排,间隔颇远,天九派各长老和筑基修士间杂其中,修真家族有子孙拜入门派,散修联盟有生意往来,管事的几个,大都认识,边寒暄边猜测今日谁能胜出。 有胆大的,不仅拿出蜃影石录蜃影,还组了局,做起了买定离手的生意,两位金丹真人立下心魔誓,光明正大上的斗法台,赌赌输赢怎么了。 “寒霜真人也太沉不住气,一颗魔丹而已,送给执事又如何?”有那胆小的窃窃私语:“为何非要激怒他,万道剑宗怪罪下来,整个天九派都跑不掉。” 许自山一巴掌拍他肩上:“我认得你,你家在花霄城开剑铺的,我记得你们镇店之宝是把四级碧岭剑,很合我意,不如送给我?” “说什么胡话,四级碧岭剑价值两万颗四级灵石,凭什么送给你?” “就凭我是天九派筑基修士,比你修为高,你敢得罪我?” “我怎么不敢得罪你,我在花霄城开剑铺,每年都给天九派交足额的租金,从未短缺,就是寒霜真人来,也没有强抢的道理!” “哦,你也知道啊。”许自山冷下脸:“我们天九派,五年一次税供,从未延误,那万道剑宗的执事,之于万道剑宗,不过就是我之于天九派,他又有什么道理,强抢我们老祖拼死斩杀魔族得到的五级魔丹。” “弧月初期顶阶魔丹,有价无市,卖一万颗五级灵石都不过分,一万颗五级灵石就是百万颗四级灵石,你连两万颗四级灵石尚且不愿,凭什么觉得百万颗四级灵石可以拱手让人?” 那人被怼的无话可说,自讨没趣,甩手换了个位置。 许自山怼人怼的痛快,其实心中亦有不安,万道剑宗势大,若谷水界那位元婴道君是个护短不讲理的,天九派也无力反抗,但别人都欺负到头上,还唯唯诺诺,只会让别人觉得你软弱可欺。 老祖的做法,他相当支持,而且觉得老祖一定能赢。 “许久没见,你还是这驴脾气。”一美艳女子施施然坐下,皮肤微黑,穿一身青色长袍,指甲很短,手中握着一把带倒刺的长鞭,天九派用长鞭的只有一个,慎行峰的令狐长老,令狐鸢。 “我说你也别在东海镇混了,回慎行峰帮我做事罢。” “令狐师姐。”许自山拱手:“东海近来不太平,我既已接了看守裂缝的职责,就不能半途而废,老祖当初镇守东海镇三十年,无一只妖魔侵入,我自当向老祖学习。” “啧,当真是头倔驴。”令狐鸢偏头,与自家徒儿说笑:“星现,你对灵兽颇有见解,瞧瞧这位许师叔,可是倔驴投胎?” 名唤星现的女孩就是那日在藏书阁看闲书的蓝袍女弟子,大名陈星现,五年前加入天九派,水木双灵根,今年十五,炼气六层修为。 知晓自家师父爱说笑,并不搭腔,得罪人的事,她才不干。 “无趣,还是看斗法罢。”令狐鸢托腮,看向聂双双的眼神,并不比许自山少半分崇拜。 她拜入天九派时,寒霜真人才筑基中期,在弟子中,资质不显,也没有后台,被派去驻守东海镇,一去就是三十年,死在东海镇的弟子不少,寒霜真人却能在战斗中晋阶后期,回门派后闭关,一举突破金丹,自此在涂泱界有了一席之地。 涂泱界金丹真人稀少,金丹女修更甚,虽说人人都有求仙问道的资格,但女子天生比男子艰难,从她们出生起,就被灌输了满脑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的思想,女子当贤良淑德相夫教子,不该抛头露面。 这样的世道风气,令许多女子都觉得打打杀杀不雅观,自愿当那笼中鸟,也有被情爱所困,整日与别的女子攀比,为男修争风吃醋,却不愿意把时间用在修炼上。 她有一个双生哥哥,与她一样,都是三灵根,从小到大,家里的好东西都是哥哥的,父母望子成龙,拼命赚灵石供养哥哥,她却什么都没有,一起拜入天九派后,连聚灵丹都不舍得吃,哥哥却可以当糖豆嚼。 父母告诉她,她迟早要嫁人,在家有父兄保护,嫁了人有丈夫保护,不需要她挡在人前,自然就不需要资源修炼,可当哥哥戏谑着说要把她送给慎行峰长老当侍妾时,年方十五的令狐鸢心中压抑,说自己不愿,却被父母一顿说教。 凭什么,凭什么哥哥可以拥有一切,她却只能给大她百岁不止的糟老头子当侍妾,以换取哥哥被长老收做嫡传弟子? 她也是人,有灵根,甚至修炼速度比哥哥还快,为什么要牺牲她,只因她是女子? 令狐鸢不明白,躲在山里偷偷哭泣,恰好遇到回门派交魔族尸体的聂寒霜,穿着束袖长衫,素面朝天,衣角上还沾着斑斑血迹。 她问她为什么哭,彼时还没变心狠手辣的令狐鸢哭着说出心中委屈,聂寒霜沉默半晌,问她愿不愿意跟她去东海镇,会很辛苦,而且危机四伏,她愿意去的话,她可以帮她解决家里的事。 令狐鸢没有犹豫,于是,聂寒霜用大把灵石换令狐鸢自由,把她带去了东海镇,温室娇花直面东海的腥风血雨,她却不怕,反而很兴奋,原来女子除了嫁人,也还有别的路可走。 粉白的皮肤晒黑,漂亮的指甲因为打架不方便而剪短,她越走越远,最终成为慎行峰的令狐长老,人人畏惧,而她的哥哥,沉迷酒色,迟迟过不了筑基,不到百岁就死了,她的父母也早就化作了尘土。 是老祖给了她第二条命,让她知道,女子亦可与男子比肩,而不是屈居之下。 令狐鸢看向斗法台上衣袂翻飞的聂双双,是啊,正是她不畏惧,不屈服,迎难而上,才能在男修掌控的世界里,撕开一番天地。 “星现,去。”令狐鸢朝不远处的赌局点点:“把灵石都拿上,压老祖赢。” 许自山看了她一眼,也掏出全副身家,二十多块四级灵石:“我也压老祖赢。” 令狐鸢嫌弃:“啧,忒寒酸。” 场内专心对敌的聂双双自然不知道其他人对她的看法,对面的万珒虽是初期,却不能掉以轻心,他是万道剑宗弟子,功法高级,身上法宝恐怕也不少,和只有一具肉身的蝠魔不一样,年纪轻轻便突破金丹,资质比她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她唯一能胜过他的,便是多活的那两百年,不断战斗累积下来的经验和本能,哦,还有一条,她不怕死,因为她始终觉得这只是一本书而已。 11、卷徒弟不如卷自己 聂双双闭关了十日,伤势终于大好,也就得空把之前拜师酒收到的礼物,一一拆开来看,名义上是恭贺她喜得爱徒,但实际送的礼物都是送给她,并不是送给爱徒的,只有垂丝山庄的庄主,送了一枚玄灵丹宗的基础炼丹法诀玉简。 垂丝山庄专养雪蚕,早年依附雪幽派,后来雪幽派上一位金丹老祖意外陨落,风净青还没结丹,就转投了天九派,前些日子聂寒霜重伤,他得了消息,转头又和雪幽派联系上,打算抱回雪幽派的大腿。 算盘珠子打的,姬清都听见了,可聂双双穿了过来,先是斩杀弧月期魔族,后又打败万道剑宗执事,垂丝山庄的葛庄主脸皮够厚,巴巴的又贴上来。 玄灵丹宗的东西,没点手段弄不到,他也算走了狗屎运,正好送到了点子上。 “无碍,墙头草而已,不足为惧。”聂双双听完姬清的讲述,熄了召见葛庄主咨询炼丹的念头,先冷处理,无需特别在意。 其实世界上,本就是墙头草居多,你强,便讨好,你弱,便舍弃,要真各个都去计较,那日子就不要过了。 玉简里写的很详细,图文并茂,很像化学书,看着跟做实验似的,介绍了三十二种炼气期常见丹药的炼制,最后还提了一嘴筑基丹。 筑基丹这玩意儿,能提高筑基的概率,比方说这人原本只有五成的可能筑基,服用筑基丹的话,能提升到八成,在中小界,筑基修士才是门派的中坚力量,炼气只是修仙入门,筑基之后,才是真正踏上仙途。 这也是为什么,筑基丹明明只是三级丹药,却能卖出四级的价,而且供不应求,天九派每年都要花大把灵石去采购筑基丹,也才得十几颗。 要是能把买筑基丹的灵石省下来,就能给东海镇布个更厉害的防御阵法了。 聂双双一头扎进炼丹中,宋珲才七岁,自学应该学不起来,天九派也没个炼丹的,她只好自己先试,毕竟当初高考,化学考了a+来着,估摸着有点天分? 姬清开心没几天,又开始头疼,自家老祖座不打了,关不闭了,剑不练了,在落鲲峰搞了个地火室,有模有样的炼起了丹。 宋珲还是日日修炼,就是效率太慢,自从聂双双捣鼓出聚灵丹,就天天吃,他师尊好像要用丹药,把他的修为堆上去。 待宋珲突破炼气三层,聚灵丹药效骤减,因为服用太多丹药,体内积累了不少丹毒,聂双双看他嘴唇发紫,一拍脑袋,开始钻研清毒丹,等清毒丹炼出来,寒冬已至,大雪纷飞,马上都要过年了。 聚灵丹原材料便宜,普通灵田就能种,清毒丹稍微难搞一点,不过问题不大,东海镇自上回聂双双斩杀了弧月期魔族后,虽说再没弧月期穿过来,但星海期和丹辰期魔族还有,不仅数量变多,频次也提高了。 世道不太平,实力才是关键,聂双双打算在天九派推出聚灵丹+清毒丹的组合,把一批炼气弟子的修为加速推上去,再想办法多搞点筑基丹,这样,大家活命的机会能多一些。 光靠丹药堆修为,没有实战和心境的历练,打不过还是打不过,东海有现成的战斗机会,到时候管你有没有后台,统统丢去东海镇除魔。 虽然阻止不了魔族入侵,但,聊胜于无吧。 过年这些天,花霄城里夜夜张灯结彩,热闹非凡,那些气派的店面门口,都用法术装点着,要么是流光溢彩的透明蝴蝶,要么是会说话的灵兽,还有水龙、火龙,会自己讲故事的大灯笼,吸引了一群又一群游人。 “老祖,上香的时间快到了。”姬清拱手立在炼丹室外。 上香? 对了,每年年底,子时一过,就得去给天九派历代祖师上香,大致汇报今年的情况,再往龟壳里扔六枚铜钱,问一问来年的运势。 时间过的真快,都过年了,又老一岁。 聂双双捏捏手腕,看一眼角落乖乖打坐的宋珲,好像胖了点,也长高了不少。 “今儿过年,下山玩去罢。”聂双双给他一袋灵石:“看上什么就买,若有好吃的,带些回来给我尝尝。” 宋珲本不想去,有这时间不如多翻两页书,听完后半句,没说什么,接过钱袋:“好。” “别一个人,多找几个同伴,注意安全。” 宋珲垂下眼眸,无奈,他一直都在落鲲峰修炼,从不往传道峰去,除了在藏书阁遇到几次同门,根本不认识其他人。 “我刚才听见昭儿说要去花霄城看烟火。”姬清发出一道传音符:“你去淮林峰,我让他们等你一起。” 昭儿大名姬语昭,是姬清的宝贝女儿,双灵根资质,过完年十八,炼气七层修为。 “去罢。”聂双双摆手,那姑娘她见过,温柔娴静,并不自恃身份,对杂役弟子也很客气,门内风评极佳。 “是,弟子告退。” 宋珲独自下山,路过小厨房,看到大厨和杂役在院中摆了红泥火炉,铜盆里红汤翻滚,正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大厨喝的鼻头通红,看到宋珲,喊他:“小宋,过来吃肉。” “不了,师尊让我去花霄城。” “那你可得走快些,走慢了,烟火都放完啦!” “花霄城好,热闹,我年轻的时候,就爱去城里喝酒,嗝---” 宋珲与他们挥手:“你们慢慢吃,我先走了。” 他对过年的记忆,只有无止尽的谩骂,哭泣,娘还在的时候,会偷偷给他煎蛋饼吃,那是他吃过最好吃的东西。 被师尊带回落鲲峰后,没有人骂他,也没有人打他,他不会饿肚子,还有吃不完的灵丹,就好像,到了另外一个世界,如果不是师尊,他现在应该瘫痪在床,和只会喝酒殴打自己的父亲同处一室。 等到忍无可忍,他会弄死那个男人,再一把大火燃尽…… “宋师弟。”姬语昭站在山门口朝他挥手,她接到父亲的传讯,便驾着白羽雁过来接人,省得他走路。 宋珲略感诧异:“姬师姐。” 站在姬语昭身侧的小师妹催促:“快些快些,晚了就没有好位置了。” 来的三男两女,都是淮林峰弟子,姬语昭最大,闹不过师弟师妹们,才管爹爹借了白羽雁,带他们去花霄城夜游。 白羽雁是三级灵兽,有筑基初期的修为,背宽九尺,站六个少年人绰绰有余,宋珲跳上白羽雁的背,白羽雁昂首咴鸣,扇动雪白的大翅膀,朝花霄城飞去,速度不快,很平稳。 宋珲之前只乘过师尊的疾行云,太快了,都看不清底下的风景,白羽雁正好。 万家灯火,潮流如织,依山而建的花霄城在夜色中,就像是仙山楼阁一般,美不胜收。 淮林峰是掌门一脉,也算是聂寒霜的亲信,淮林峰弟子早就听闻老祖收了个杂灵根徒弟,好奇有余,也有不服气的,但宋珲几乎不出门,半年来,他们连宋珲的面都没见过。 有一刘姓弟子没忍住:“宋师弟,你这是,炼气三层了?” “嗯,十天前刚突破。” “嘶---你入门才多久,竟已突破炼气三层,你真的是杂灵根?”他是三灵根,花了一年半才晋阶炼气三层,在同门中都算快的。 宋珲点头:“嗯。” 另一个男弟子也没忍住,凑过去问:“怎么这般快,是有什么技巧么?” 姬语昭回头制止:“古师弟。” 就算有技巧,那也是老祖亲传,怎能随便追问。 宋珲:“我每日修炼,都会服用两枚聚灵丹。”师尊之前就说过,要让门下弟子服用丹药提升修为,所以没什么好隐瞒的。 “什么?”最后那位江姓男弟子,嫉妒的脸都扭曲了,聚灵丹是一级丹药没错,那也没得天天吃,还吃两颗,太奢侈了,他们淮林峰,炼气期弟子一年才分得两瓶聚灵丹。 姬语昭眉头微蹙,好心提醒:“服用丹药,是可以加快修炼,但是药三分毒,丹药吃多了,丹毒侵入经脉血肉,反倒于修行有碍。” “师尊还赐了清毒丹,每月服用一枚,可以清除丹毒。” “老祖思虑周全。”姬语昭点头,不再多问。 那位古师弟酸的直冒泡:“还是老祖大方,聚灵丹都能当糖豆嚼。” “古乐郡,咱师父亏待你了?你要不爽,别在淮林峰呆啊。”小师妹白了他一眼:“酸死了。” “我不是这意思。”古乐郡挠头:“我说说还不行?” 跟姬语昭玩的不错的弟子,本性都不坏,也单纯,情绪都摆在脸上,宋珲没从他们身上感受到恶意。 换做以前,他会沉默不语,因为他觉得他不需要朋友,那些人接近他都是为了师尊,但渐渐的,他也明白一些事,他不可能永远依靠师尊,他要成长,要变强大,这样才能保护想要保护之人,不再任人摆布。 不是交朋友,只是招揽帮手而已。 “师尊说过,年后要让炼气期弟子服用聚灵丹修炼。” “此话当真?” “真的。”宋珲从腰间乾坤袋中拿出三个白玉瓷瓶:“聚灵丹对我已无用,这里还剩五十多枚,送给你们。” 古乐郡伸手想拿,被姬语昭拦下:“聚灵丹一枚售价十五颗一级灵石,若对你无用,可以卖掉。” 白羽雁背上的六个人,宋珲过完年算作八岁,她十八,最小的小师妹十三,收一个八岁师弟的东西,和骗人有什么区别,宋师弟不知道物价,他们又不是不知道。 “师尊所赐,卖掉不好,若对师姐师兄们有用,不如与我换些东西。” 12、看烟花 “换东西好,我和你换。”古乐郡打开乾坤袋,摆出不少小玩意儿,有灵果、法器,还有话本玉简:“你看上什么,尽管挑。” 以物易物,姬语昭不好再拦,反正有她在,也不怕宋师弟被忽悠。 有古乐郡带头,另外两个师兄也拿出物品来交换,小师妹和姬语昭也换了十枚,聚灵丹是一级顶阶丹药,用于补充灵力,能用到炼气后期,只有嫌少,没有嫌多的。 多余的丹药换完,宋珲身上多了二十多颗晶婆果,十数张引水符,一把小巧的寒铁匕首,一对枫鹿角,还有两只活的一级青鼻兔。青鼻兔是小师姐宣晴的,宋珲以为她养着玩,谁知是养来吃的,还附带给了烹煮法子和调料,说起吃法来,头头是道。 师尊喜欢美食,正好带给师尊。 “这是哪家的聚灵丹?”宣晴拈起一丸棕褐色丹药,嗅嗅:“不是玄灵丹宗,不是露丹门,也不是赵家铺子的。” 一般来说,出售的丹药,其包装上会印有产出门派,修真界最出名的丹药商就是玄灵丹宗,品质好价格高,有钱人才舍得买,在涂泱界,常做丹药生意的还有露丹门和赵家,也都会在瓶身上刻印自家标记。 宋珲拿出来的聚灵丹,瓶身没有署名,但丹药品质极佳,味正色纯,一看就是好丹,不至于籍籍无名。 “是师尊炼的。” “老祖炼的?”宣晴大吃一惊,漂亮的杏仁眼眨巴眨巴,抬手把丹药塞进嘴里,闭目开始打坐炼化。 江师兄呆愣当场:“老祖……不是剑修么?” 古乐郡把聚灵丹藏到乾坤袋最里头:“已经换给我了,不可以后悔!” 姬语昭惊讶过后,很快反应过来,看向宋珲,难得带上羡慕的语气:“老祖待你可真好。” “嗯。”宋珲点头:“师尊最好了。” “好东西。”宣晴消化完,两眼放光:“比起玄灵丹宗亦不差,若能服用此丹修炼,不出半月,我便能突破炼气五层。” 老祖修剑,涂泱界称得上第一,竟连炼丹也如此优秀,到底是谁在传扬老祖灵根不好,结成金丹全靠苦修和实战,只会闷头修炼的人,能随便搞搞便搞出品质不亚于玄灵丹宗的聚灵丹么? 传道峰的关长老忽然打了个喷嚏,揉揉鼻子,继续招呼段长老和严长老喝酒。 刘师兄迫不及待:“我也试试。” 姬语昭御驶白羽雁下降:“不急,回去再试,花霄城到了。” “不若回去罢,烟火也没甚好看的。”刘师兄苍蝇搓手:“我这会儿特别想打坐修炼。” “行,要回去你自己走回去。”宣晴两手叉腰,横眉竖目:“也不知道刚才,是谁非要跟出来,下回再求我,可没你的份了。” “师妹饶我这回,我这人就是心急,你又不是不知道。” 白羽雁落到城墙上,城墙守卫认出他们是天九派弟子,并未阻拦。 城墙十米一台,台上架着熊熊燃烧的火盆,把墙角缝隙都照的透亮,五十米一座守卫亭,由炼气修士看守,墙下护城河绕城而过,十六座石桥凌架其上,石桥颇高,三层的游船都能自由通过。 船上欢声笑语,软纱飘飞,暖风熏人醉,美貌歌姬柔声歌唱,藕节似的胳膊露在外面,把那三个没见过世面的师兄眼睛都看直了。 “非礼勿视。”姬语昭挡住宋珲的眼睛:“别带坏小孩子。” “不看不看,不能看。”古乐郡猛摇头,忙扯着另两个下城楼去了。 烟火就在河面上放,还没到时间,最佳观赏点的河边酒楼里,已经坐满了人,路边也都是人,小吃摊子、灯笼摊子、放河灯的摊子、糖人摊子,还有那卖狗皮膏药和乱七八糟小玩意儿的摊子,人来人往,挤都挤不进去。 姬语昭:“别往里挤了,我们一会儿回城楼上看也一样。” 宣晴:“时间还没到,先去城里逛一圈儿罢。” “花霄城有哪些好吃的?”宋珲目标明确,只记得给师尊带好吃的回去。 古乐郡:“我知道,西街有一家烤肉铺子,专做炙烤郁灵羊,滋味绝佳。” 灵兽灵谷滋味好,亦能补充灵力,比辟谷丹好太多,只是价钱颇贵,一般人不舍得花这钱满足口腹之欲。 宣晴率先迈步:“那我们就去西街。” 西街靠里,人稍微少些,大都是一些剑铺、灵丹、法器、灵酒和灵食店,还有几家香料、布料铺子,垂丝山庄在西街就有一家专卖雪蚕丝布匹的店,也承接成衣订单,店铺又大又阔气,连门帘都是雪蚕丝制成,映着烛光,华美异常。 雪蚕丝是三级顶阶材料,寻常刀剑难伤,防火防水,别说炼气修士,筑基修士都不一定买得起,姬语昭是掌门独女,才只得一身雪蚕丝衣裙,宋元玉却有好几件轮换着穿,而宋珲,在被聂双双带回去之前,连雪蚕丝是什么都不知道。 几人从店铺门口经过,与宋长老一家刚好碰上,宋元玉长高不少,只随口提了两句衣服嫌小,宋长老便带他来店里订做成衣。 宋长老看到宋珲,眉头一皱,看到他和淮林峰弟子走在一起,眉头皱的更紧,宋知秉知道他爹和掌门不对路,故意跳出来质问:“你既有空下山玩,怎的不回家,一朝拜入落鲲峰,连家都不认识了?” “确实不认识,毕竟,那地方我一天都没待过。” 宋珲握紧拳头,隐忍只会让对方更加蹬鼻子上脸,不敬长辈又如何,是他们视而不见在先,他们若能有自知之明,离得远远的,他便只报复宋知礼和庄子管事,若想贴上来,从他身上要好处,就别怪他不给脸。 “身为宋家嫡长孙,过年不回家拜祭祖先,你还有理了?” “往年都不拜,怎么今年就要拜。” 宋知秉几步下来,指着他呵斥:“若不是我,你还在庄子上吃苦,哪有今天的好日子,不知感恩就算了,还忤逆长辈。” “好了。”宋长老出来唱红脸:“小珲,我知道你怨恨我们早年对你不管不顾,爷爷现在知道错了,也在尽力弥补,给爷爷一个机会好么?” 这话说的,若是有不知情的路人路过,都会觉得爷爷苦口婆心,小孩子斤斤计较,长辈都认错了,当然是选择原谅啊,都是一家人,何必撕破脸皮。 “正好遇到,跟爷爷去店里做几身衣裳。”说着想牵宋珲的手:“垂丝山庄布料不错,有几匹四级顶阶的,给老祖……” 宋珲抬手挥开,后退两步。 宋知秉:“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啊!” “宋长老。”姬语昭拱手:“宋师弟还有其他事要做,今日却是不便,衣服的事,不如以后再说。” “他能有什么事?” “自然是老祖吩咐的。”姬语昭微笑,并不怯场:“老祖还在等我们回去呢。” 把寒霜真人搬出来,宋长老也无话可说,姬语昭又是掌门独女,多少要给些面子,就是这小姑娘,跟他爹一样爱管闲事,之前还考虑过和姬家结亲,现在看来,此等女子,宋家可消受不起。 两拨人不欢而散。 走出一段路后,古乐郡这呆头鹅,忍不住问:“姬师姐,宋长老是宋师弟的爷爷,你为什么拦着不让他们带走宋师弟?” “没有为什么,我只是看宋师弟不愿意。”宋长老的行事作风,她听她爹说过一些。 唯利是图,对他有用的,便奉若珍宝,对他无用的,便弃若敝屣,如此心狠,对待杂灵根的孙子,又能有几分真心,不过是攀附老祖罢了。 宋珲真心道谢:“多谢姬师姐。” “不用客气。”姬语昭给他出主意:“往后他再敢为难你,你便还把老祖搬出来,老祖是你师尊,也是你的靠山。” “老祖对你这般好,我相信,只要你说清楚,老祖定会站在你这边。” 宋珲若有所思:“嗯……” 是了,他现在有师尊,不再是那个无依无靠,任人欺辱的孩童,有苦不必闷在心里,独自承受,他不可能永远依靠师尊,但在他尚未强大之前,师尊就是他最坚实的后盾。 六人去店里吃了一顿烤肉,宋珲又打包了半只炙烤郁灵羊,收到乾坤袋中,打着饱嗝往河边走,越往河边越热闹,路两边摆满了小摊子,大家或多或少都买了点东西,路过最后一个巷口时,竟有一个赌石摊子。 宣晴爱看热闹,带头往里挤,刚挤进去,就见一少女赌出一块三级灵石矿,一群人围着她出价,少女把灵石收进包里,一叠声说不卖,挤了好久才挤出去。 “哇,好厉害,那么大一块,起码能有百十枚灵石。”刘师兄羡慕的直搓手:“宣师妹,我们也去买两块试试?” “走!” 赌石摊子一时生意火爆,连河边都有不少人听说,往这边挤过来,只是后面出的都不行,更多的是烂石头,那块三级灵石矿就像昙花一现般,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了。 “我见过她。”宋珲对姬语昭多了几分信任,同她说:“是天九派弟子,我在藏书阁遇见过。”那个看杂书话本的。 “哦?竟是天九派弟子,倒是好运气。” “什么?天九派的!”古乐郡买到两块烂石头,正生气,闻言抓住宋珲的胳膊:“你知道她是哪峰弟子吗?快告诉我,我要找她求教挑灵石矿的技巧。” “既然是技巧,能随随便便教给你?”宣晴也挑到两块烂石头,揉揉脸颊,嘟嘟囔囔道:“怕不是托,不然怎的就她选到三级灵石矿。” 砰--- 远处烟花绽放,一朵接一朵爆开,金色、红色、蓝色的烟火交织在一起,映在河面上,像漫天繁星,璀璨星河,又有烟火凤凰,拍打着翅膀,从天而降,于众人头顶掠过,火气扑面,有那些个站的高的,免不了被点着头发,捂着脑袋吱哇乱叫。 “哎呀,这都开始了,快快快,我们快去城墙上。” “走快些,一会儿全放完了。” 几人急匆匆跑回城墙,白羽雁还在城墙上等他们,见到姬语昭,亲昵的蹭了蹭她的掌心,烟花漫天,又被寒风吹落,不知何时飘起了白雪,细细簌簌,很快便将河面上的游船盖上一层白色。 13、杀人夺宝 回程时,雪越下越大,姬语昭不得不让白羽雁飞低一些,天地间苍茫一片,就显得底下山林中熊熊燃烧的火焰分外扎眼。 宣晴探头远眺:“有人斗法。” 江姓师兄性格谨慎,抢先道:“白羽雁毛色雪白,飞高一些,隐入雪幕中,他们不会发现我们的。” 修真界弱肉强食,杀人夺宝之事屡见不鲜,闲事少管,明哲保身才是上道。 姬语昭不是愚善之人,纵有不忍,也不会拿师弟师妹的性命去冒险,正要装没看见,御驶白羽雁离开,古乐郡却诶了一声: “那不是赌石那姑娘吗?开出三级灵石那个。” 刘师兄恍然大悟:“定是被人盯上,故意尾随,要杀人夺宝。” 宣晴二话不说撸袖子:“天九派弟子,岂能被外人欺负,走,我们去帮她!” 杀人夺宝,若杀的是同门师妹,性质就不一样了,姬语昭嗯了一声,让白羽雁飞到火圈上空,往下望去,只见绿衣少女撑起一个水盾,苦苦支撑,偷袭者灵力高深,火势延绵不绝,再继续烧下去,迟早会把水盾破掉。 “他的修为我看不透。”姬语昭面色凝重,她是炼气七层,对方便在炼气七层之上,但久攻不下,应该尚未到筑基期,约莫九、十层的样子,她是同行弟子中修为最高的,亦无必胜的把握。 “先传讯回门派求援。”姬语昭决定独自下去:“我身上有几件防御法器,你们在上边待着,注意安全。” “师姐,我和你一起去。”宣晴拉住姬语昭的袖子:“我不怕。” 古乐郡:“对,我们一起去,人多势众。” “这可不是人多势众的时候……” “哼,就知道那小姑娘不是散修,果然有同伴。”众人耳边忽然响起一声冷笑,那人捏着传讯纸鸟闪到白羽雁背上,灵力催动,狂风乍起,把一行六人全吹了下去。 白羽雁虽然是三级灵兽,但终归只是被修者驯养的灵兽,平时只负责载人,性子温顺,与那战斗灵兽不一样,那人甩出一道流星锁,缠住白羽雁的翅膀,白羽雁惊叫挣扎,斜扎进密林中,庞大身躯撞落了树枝上的积雪,噗噗噗盖了满头满脸。 “天九派弟子。”地上那人认出他们的衣服,动作一顿。 古乐郡有几分胆色,把师弟师妹护在身后:“是,既然知道我们是天九派的,我劝你尽早收手,这里可是天九派的地盘,你敢杀天九派弟子,就等着被追杀到天涯海角罢!” “两位道友围攻我这位师妹,想必是为了三级灵石。”姬语昭朝陈星现招手,强自镇定谈条件:“既是为财,何必伤人性命,三级灵石矿我可以做主给你们,你们拿了便走,我们日后互不相识,也不追究,可好?” 陈星现早就无力支撑,收起水盾,咽下嗓子里的血沫,跑到姬语昭身侧。 这次是她认栽,原以为隐匿行迹之法无人可破,没想到那人身上竟也有一只金翅紫睛貂,闻着味儿找到了她,躲都躲不掉。 “你们这些大门派弟子,惯会说场面话,若今日放你们离开,明日便能领着师父师叔追杀过来,当我们傻?” 姬语昭竖起三指:“我可立心魔誓。” “刘老三,废话少说,动手!” 刚才负责放哨的男人突然出手,还好姬语昭反应快,扔出一枚二级灵气罩,二级灵气罩是炼气顶阶法器,就算是炼气十层,也要攻击数十次才能击破。 可她算错了,刘老三是炼气十层不错,另外一个男人却是筑基期,他们本就是穷凶极恶的亡命之徒,怎可能放他们活着离开,天九派弟子又如何,他们连衡阳派弟子都杀过。 灵气罩应声而碎,姬语昭躲闪不及,差点被割断脖颈,还是一直观察情势的江姓师兄将她扑开,又扔出一道封存筑基期剑招的三级灵符,将那筑基修士笼盖在内。 江姓师兄炼气六层,用尽全身灵力才催动三级灵符,这也是他保命的杀招,若不能重伤筑基期修士,他们这群人,今天凶多吉少。 姬语昭虽免于身首分离,但面颊上仍被划了一道,血珠子直往外冒。 宣晴扑过去:“师姐!” 刘老三似乎并不担心同伴,还怪罪对方:“赵大哥,好好一个姑娘,脸给你划破了,日后还怎么嫁人啊。” “之前虐杀女修时,怎不见你怜香惜玉。”赵大破开剑招,身上虽有伤痕,但都是轻伤,约等于毫发无损。 筑基期与炼气期之间隔着一条鸿沟,若今日只有刘老三,他们还有活命的机会,可偏偏还有一个筑基期。 江师兄面如死灰,古乐郡和刘师兄只有炼气五层,一招都挡不住,宣晴双目含泪,抱着姬语昭的胳膊,袖中藏着把匕首,若不幸被抓,死都不能被折辱。 陈星现嗓音干哑:“对不起,是我连累你们了。” 宋珲一个炼气三层,反倒成了全场最镇定的人。 “今天真是个好日子,有了那三级灵石矿,筑基丹不必发愁了,还有三位漂亮女修。”刘老三奸笑,面孔上火光闪烁,横肉都泛起油光:“赵大哥,你知道我的,且留她们一命,叫我好好享用一番。” 宣晴再也忍不住,高声怒吼:“我死都不会让你得逞,你们等着吧,师父一定会为我们报仇的!” “还是杀了罢,反正你对死尸也能起兴致。”赵大面色阴冷,甩出流星锁,锁头弯钩带倒刺,寒光凛冽,直取宣晴细弱的脖颈。 刘老三拍腿大喊:“好歹留个全尸!” 却见天九派那堆弟子中最小的那个,才炼气三层,竟然站起身,挡在了师兄师姐身前。 一个毛都没长齐的臭小子,还想英雄救美,赵大嗤笑出声,攻击去势未变,流星锁速度极快,不过三息便攻至面前,正要割下那小子的头颅,他身上却蓦然爆发出一道金色剑光。 赵大瞬间被剑光吞没,死之前都没搞明白,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扑通 一分两半,死不瞑目,血汩汩而出,染红了大片白雪。 刘老三作恶多端,几次死里逃生,只呆愣一瞬,便认清形势,转身就跑。 “杀了他!”姬语昭率先追上,江、古、刘三位师兄随即跟上,陈星现炼气六层,也拔剑追了上去,宣晴才四层修为,跟上去也没多大用,便留下照看宋珲。 宣晴心有余悸:“刚才,是老祖?” “是,也不是。”宋珲伸出手腕,露出一截绿玉镯:“师尊给了我三道剑招保命。” “呼---”宣晴这才放下心来,拍拍宋珲的肩膀:“还好有你,不然这次我们死定了。” 火圈没了灵力,渐渐熄灭,很快被雪花掩盖,天地间恢复默然寂静,宣晴拿出把伞给宋珲,叫他在原地等,她去给白羽雁解流星锁,白羽雁摔下来的时候撞到了头,正晕着,体型又大,宣晴爬上爬下,好一会儿才把它解开。 等忙完,追杀刘老三的五人回来了,身上都有伤,但万幸,刘老三被金丹剑招吓破了胆,姬语昭五人心中怒火熊熊,战意昂扬,五打一,拼着受伤也要把人杀了。 这是姬语昭第一次杀人,没有害怕,也没有恶心,像这种穷凶极恶的坏人,杀多少她都不害怕。 姬语昭:“尸体我烧了,这是他的乾坤袋。” 宋珲:“还有赵大的,尸体我也烧了。” 姬语昭擦掉脸上的血,笑了,又变回温柔娴静的大师姐:“你还小,以后这活儿让你宣师姐干。” “宣师姐去救白羽雁了。” 白羽雁两眼晕圈,被宣晴领回来,摇头晃脑,走路一歪三倒,差点又撞到树上,把七人逗的哈哈大笑,刚才还紧张低沉的气氛,一下子被风吹散了。 经此一役,七人都成长不少,也增进了彼此的信任,相信不久的将来,他们会成为真正的朋友,可以放心交出后背的同伴。 宋珲后半夜才回到落鲲峰,大厨他们都歇下了,酒喝的太多,鼾声震天响。 他蹑手蹑脚回到洞府,经过地火室时,往里看了一眼,发现师尊还在炼丹,本想偷偷离开,却不想聂双双一直记挂着他,他刚上山,她就发现了。 很浓的血腥味儿。 “受伤了?” “没有。”宋珲推门进屋,低落的像淋了雨的小流浪狗:“师尊,我杀人了。” 聂双双哦了一声:“没受伤就行。” “师尊不问我为什么杀人?” 聂双双睁开眼睛:“世道险恶,问心无愧即可。” 在原著中,宋珲是魔族阵营,收养他的魔族夫妇也是和善派魔族,追随主角,是因为他觉得主角可以一统魔域,带领那些好战的魔族去霍霍修者界,让想要安稳过日子的魔族们免于战火。 本心不坏,立场不同而已。 现在宋珲成了她徒弟,至少目前还在修者界,就是不知道她稍微扇动的蝴蝶翅膀,会影响到多少原剧情,宋珲有了处处为他着想的师尊,还会帮助魔族攻打修者界么? “这是我分到的战利品。”宋珲从兜里掏出一只金色灵兽:“给师尊养着玩,这种灵兽名叫金翅紫睛貂,听说很会寻宝。” 金翅紫睛貂,这不是主角正宫的寻宝金手指吗!? 聂双双一惊:“你们杀的,可是女子?” 宋珲摇头:“不,是两个男的。” 14、师徒谈话 金翅紫睛貂是成长型灵兽,不定级,换句话讲,只要吞食的天材地宝够多,突破十级也不是没可能,主角正宫那只出场时就有七级,等同元婴,可化形,寻宝技能满点,甭管什么秘境,只要有它在,一个宝贝都不会错过。 聂双双看向被宋珲提着后脖颈的金色小兽,紫色眼睛水润润,翅膀耷拉着,可怜兮兮的。 寻宝技能点满,对应的战斗能力就差了,所以只能依附强大的主人,不然找到了宝贝也护不住。 眼前这只才三级,不一定是主角正宫那只,就算是那只,聂双双连宋珲都收了,不差一只灵兽,如果剧情无论如何都会走向既定的结局,那也没什么,不就是个死,没在怕的,说不定死了就能回去了,然后发现这都是一场梦。 聂双双伸手,小毛球完全不敢反抗,还唧唧叫了两声,讨好意味十足。 “就叫金球儿罢。”摸了两下,又递回给宋珲:“岩池秘境就要开启,你带着,多寻一些好东西。” 岩池秘境是涂泱界一处小秘境,只得二级,偶尔出一些三级的灵兽灵草,十年一开,开启信物由三派共掌,算是炼气弟子的历练之所。 是历练,也是比赛,可以抢东西,但不允许杀人,弟子们遇到危险时可捏碎传送符传出秘境,所以没什么危险。 “谢师尊。”宋珲接过,想了想,补充道:“今天遇险,是淮林峰的师兄师姐一直保护我。” 聂双双点头:“姬掌门性格稳重,教出来的徒弟亦不差。” “我以后可以常去找他们么?” “当然可以。”聂双双一愣,招手,揉了揉宋珲的头:“是我没考虑到,你还小,除了修炼,还应该多交朋友。” “师尊不担心他们接近我是别有所图吗?” “人与人之间,都是有所图的,就看图什么,以及你愿不愿意给他们。”聂双双直视他的双眼:“如果因为担心,就不交朋友,那就得不偿失了,吃亏也不怕,吃一堑长一智,慢慢你就能学会分辨了。” “我知道了师尊。”宋珲转身欲走,又想起姬语昭那番靠山言论,抿了抿嘴,回身:“师尊,以后宋长老来找我,我可不可以不见他?” “想见就见,不想见就不见,没人敢逼你。” 聂双双并不知道宋长老是他爷爷,也没人跟她提起,她一直以为宋珲只是农户家的孩子,宋珲平时寡言少语,三棍子打不出个闷屁来,今天却出奇话多,不由问他:“你怎么忽然问这个,可是有人为难你?” 宋珲没点头也没摇头,只说:“宋长老不是好人,师尊别信他,他虽然是我爷爷,却……” “他是你爷爷?”聂双双惊讶,宋长老是宋珲的爷爷,宋珲还能在宋长老的庄子上被打断双腿? 这爷爷怎么当的,竟像全然不知道有这个孙子,聂双双回忆起收徒那天的事,眉头渐渐皱紧。 宋珲的腿是被他酒鬼爹打断的,宋长老就算不认识孙子,儿子总该认识,他却能视而不见,若不是聂双双干预,因为名字把宋珲收入门下,那宋珲会经历什么,聂双双不用多想也能猜到。 怪不得,他对修者没多少感情,一边是欺辱他打他的人族,一边是收养他教他修炼魔功的魔族,帮哪个,还不是显而易见。 宋珲索性敞开话匣子,把他在宋家的经历,全都讲给师尊听,讲他的酒鬼父亲,讲他可怜的母亲,讲那个剥削佃农,动辄打骂扣钱的庄子管事,讲那些不敢反抗修者的凡人,懦弱但还有良心,若不是他们偷偷接济,他早就饿死了。 聂双双听完,忽然有种感觉,宋珲他并不只是书里的一个角色,他是人,一个活生生的人,幼时凄苦,流落异界,如果有人拉他一把,他便不会过的这么辛苦。 随着她在此方世界越待越长,认识的人越来越多,她还能什么都不做,安心看着修真界覆灭吗? 宋珲唤她:“师尊?” 聂双双回过神来,捏了捏眉心:“时间不早,快去睡罢,宋家的事我知道了,你放心,我会处理的。” “多谢师尊。” 第二日 聂双双喊姬清过来议事,一是说服用丹药快速提升炼气弟子修为,另外一件为了宋长老。 丹药一事,姬语昭昨夜一到家就跟他讲了,他已经提前惊讶过,原以为老祖只是瞎捣鼓,没想到竟真能炼出品质不亚于玄灵丹宗的聚灵丹。 能快速提升弟子修为,他当然不会拒绝,只是:“炼气弟子颇多,以天九派的资源,恐怕无法兼顾。” “不必兼顾,能拿多少资源,还是要看弟子本身,不久后岩池秘境开启,便按名次分配,另外门派贡献点也可以兑换。” “还有炼丹,你去问问,哪些筑基弟子愿意学。”聂双双怕没人愿意,又补充到:“不止聚灵丹,日后我解析出其他丹药的炼法,也会一并传授。” 这等好事,不亚于天上掉馅饼,但姬清能做掌门,当然不止看表面,他嗅到了一丝急迫。 “老祖为何如此心急?” 聂双双总不好说她知道剧情,只旁敲侧击提醒:“东海镇,穿过裂缝的魔族越来越多,恐怕有大动作,修者界不再安全,要提前做准备。” “是老祖,姬清明白了。” “嗯,还有宋长老。”这个聂双双就直接问了:“他平日可有犯过什么大错?” 姬清讶然:“宋长老他……?” “我打算撤掉他长老一职。” 姬清虽不明白宋长老哪里得罪了老祖,但能把宋长老搞下去,他自然愿意:“墨松镇的灵石矿由宋家监管,去年修奴闹事,最终送回门派的灵石,比往年少了三成。” “哦?他贪灵石了?” 姬清摇头:“只是怀疑,但还未找到证据。” “要什么证据,灵石少这么多,早该引咎辞职了,若不是他干的,也该早早查明原因上报,而不是视而不见。” 换作她以前的老板,年产值少30%,整个公司从上到下,谁都别想少挨喷,过年也得给我留下来加班写报告,哪还能吃好喝好,带孙子去奢侈品店消费? 16、开启秘境 岩池秘境位于珠山峡谷,峡谷长千里,深百丈,棕褐色岩石裸露在外,周围寸草不生。 峡谷横亘在三派交界地,五百年前还是三不管地带,后来有一天,忽然爆出漫天霞光,三派金丹真人呼啸而至,争争抢抢好几年,结果发现只是个二级秘境,再争下去也没意思,便商议共享。 信物一分为三,每十年开启一次,能拿多少灵物全凭本事,允许抢夺,但不许杀人,每个弟子身上都有传送符和弟子牌,最后按个人获得的弟子牌数量进行排名。 越往前奖品越好,今年第一名的奖励中甚至有三级月流砂,那可是月之精华,其蕴含的灵力温和且滋养,可软化经脉中的杂质沉淀,和筑基丹一起服用,只要心境不是太拉垮,能保筑基一次成功。 三派几乎同时抵达,各派运送弟子的手段都不一样,天九派随意,有御剑,有用云团,还有乘坐飞行灵兽的,衡阳派财大气粗,一水的法器宝船,雪幽派则是雪原狼拉的雪车。 三方会面,浩浩荡荡,弟子千数不止,其中衡阳派最多,天九派和雪幽派加起来都比不过,一则衡阳派金丹真人最多,所辖地域也最广,弟子人数最多,二则秘境不是谁都能进的,三派十年一比,以比赛结果决定下一次开启时,能进多少弟子。 是以衡阳派名额越来越多,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修真界全凭实力说话。 天九派此次参与秘境比赛的弟子,修为要求炼气四层以上,宋珲闭关三月,踩着及格线成功入选,姬语昭也凭借那次战斗,心境提升,一举突破八层,其他五人或多或少摸到了晋阶的界限,此次秘境之行后,必能有所突破。 这届新弟子中,除了宋珲入选,还有个宋元如,心境沉稳,不骄不躁,完全不像宋家能教养出来的孩子。其他新弟子才一层两层,饶是宋元玉单水灵根,也不过将将突破三层,传道峰再也没人偷偷骂宋珲杂灵根废物,宋珲是废物,那他们岂不是连废物都不如。 也有从长辈口中听说宋珲晋阶四层,都是老祖拿丹药堆的,鄙夷之余,更多是嫉妒,杂灵根都能堆到炼气四层,若他们也有丹药服用,肯定晋阶更快。 宋元玉在家闹着要用丹药,被宋长老劈头盖脸骂了一顿,墨松镇新去的许长老油盐不进,查到不少蛛丝马迹,此次秘境之行,老祖都没允他出门,必是下定主意要整治宋家,正愁的焦头烂额,宋元玉还找过去闹,说老祖待宋珲如何如何,可不是找骂。 “听闻寒霜道友近来热衷炼丹,不知进展如何?”风净青还是那副笑模样:“若能炼出筑基丹,倒省了千里迢迢去玄灵丹宗求购。” 聂双双皮不笑,肉也不笑:“小打小闹,当不得真。” “此次秘境之行,前十名都有筑基丹,第一名还有三级月流砂。”云无月娇笑着飘来,披帛卷成一朵花:“是玉师兄特意找方执事换的,花了不少灵石,他倒大方,拿出来做奖励。” 方执事? 是了,前一任执事万珒十年期满,年没过完便离开了,新来的这位执事亦住在衡阳派,还未露过面。 舍得拿三级月流砂出来,说明他不缺这东西,聂双双一金丹老祖,都没见过这玩意儿,云无月这段话,是点明新执事的身份,乃万道剑宗内门弟子,和万珒不一样。 “人既已到齐,便速速开启秘境,五日之期,众位道友再聊不迟。”衡阳派另一位金丹真人石观海大步走来,要不是玉岫烟抽不开身,他都不想管。 新弟子比赛有甚好看的,不如出门历练,他都卡初期好久了,一直找不到突破的契机。 秘境开启,除了要信物,还要金丹真人同时灌注灵力,聂双双上回和万珒比试的蜃影石,石观海手上就有一枚,她是赢了没错,但只是惨胜,要不是万珒惜命,谁赢还不一定。 他自认涂泱界战力最强,此时灌注灵力,就存了比较的心思,火灵力汹涌而出,势要压聂双双和风净青一头。 风净青依旧噙着八风不动的微笑,聂双双没能理解他的暗中较劲,有人愿意多出灵力,那不是好事么,还冲他点头示意,云无月的嫌弃之色溢于言表。 头脑简单,四肢发达,说的就是这种人。 伴随一阵嗡鸣,灵力激荡横扫而开,一个金色透明法阵陡然出现在峡谷上空,轮转不休,符文跳跃,渐渐成型,其繁复精美,令人目眩神迷。 “秘境已开,五十人一批,按顺序进。” “切记,弟子牌丢了没关系,拿好传送符,有危险就捏碎传出。” “凡事三思而后行,切不可冲动冒进。” “最后一条,弟子间不得互相残杀,如有违者,一经查证,便逐出涂泱界,知道了吗?” 底下一片知道。 会有这条规定,是因为最开始历练的时候,出过一次事,死伤惨重,最后只有五十多人活着出来,可就算有了不许杀人的规定,每次秘境比赛,仍有很多弟子身受重伤,甚至灵根尽毁,仙途断绝。 修者,与天争命,与人争命,与己争命,没有绝对安全的道路可走。 宋珲站在姬语昭身后,小脸严肃,他们组十个人,姬语昭是队长,除了那夜一起战斗的江、古、刘三位师兄、宣师姐、慎行峰陈师姐,还另有三位弟子,两个轩渺峰的,一个灵植峰的,都是炼气七层。 “姬师妹,秘境危险,你还是跟我们一起罢?”一个油头粉脸的男人靠过来,自以为魅力十足:“上次我也来了,知道哪里有好东西,到时候都给师妹。” 这人叫段至贤,听泉峰段家一脉,今年二十九,炼气十层,和他一组的,也都是九层、十层的弟子。 段长老直肠子大老粗,对门派忠心一片,就是过分宠溺后辈,结果一辈不如一辈,段至贤自信愚蠢,段皓轩欺软怕硬,姬清说过他好几回,都不顶用。 “不必。”姬语昭直接拒绝:“我已组好队伍,临时更改,大家都不方便。” “哪有不方便,我们组都是九层十层的弟子,多你一个不多,战斗的时候你只管躲在后面就好。” 姬语昭耐心告罄,礼貌微笑后,不再答话. 段至贤却像听不懂好赖话,还在那儿嘚吧嘚:“虽然岩池秘境只是二级秘境,但里面也有三级灵兽,和门派驯养的灵兽不一样,凶悍嗜血,上次我就遇到一只三级黑甲鹳,差点折在里头。” “对了,姬师妹可喜欢绒朏?” 绒朏是一种二级灵兽,乖顺可爱,可抚人心,主人越宠爱它,它就越可爱,涂泱界多送绒朏以表心意,若对方收下,便是答应了追求。 “你瞧,这里头是什么?”宣晴唤出一面水镜,竖在段至贤面前。 段至贤在水镜中看到自己的脸,还眯眼欣赏了一下:“怎么?” 宣晴悄悄拨动水流:“你再看。” 油头粉面男瞬间变成一只黑丑癞蛤蟆,满头大疙瘩。 “你!”段至贤挥手打散水镜,还想继续打人,被姬语昭拦下。 “你什么你,我看你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重。” “噗,好大一只癞蛤蟆。”又一组弟子经过,带头的是紫涧峰宣家人:“段师兄,我都没看清,你怎么就打散了。” 段至贤自觉受辱,正要发火,负责这批弟子传送的筑基修士过来了,他就没发作的成,憋得面色铁青。 姬语昭是看在她爹和段长老的交情上,不想闹得太难看,才多有忍让,不是怕他,不过炼气十层而已,又不是没杀过。 瞥一眼兀自生气的段至贤,将队友护在身后,若段至贤敢做出什么,她不介意让他吃点教训。 传送阵金光闪过,众人眼前一霎雪白,接着便是坠落的失重感,大约十息后,才落到实处,秘境很大,传送阵位置随机,数千弟子传进去,鲜少有直接碰面的。 宋珲就独自传到一棵大树上,树冠如盖,日光倾泄,耳边尽是鸟叫虫鸣,和外面寸草不生的珠山峡谷对比鲜明。 拿出显影石,催动灵力,石头上陆陆续续冒出十个小红点,东南西北四个方向都有,全打散了,离他最近的小红点在正东,约莫五里路,他收拾好,手握青木剑,刚要往东出发,兜里的金球儿却冒出来,唧唧唧让他往西边走。 西边有两个小红点,间隔十里,不算太远。 它要往西,那便往西,反正队友都打散了,显影石也分不清谁是谁,往哪儿去都一样。 金球儿除了能寻宝,也能避开危险,一路上,遇到高级灵兽或者其他门派的弟子,就会提前让宋珲避开,若无危险,一人一兽便扎过去挖灵草,宋珲收进乾坤袋,金球儿则是直接吞,它也要升级的好吧。 炼气虽不能御剑,但脚程比凡人快许多,十里路半炷香就到了,还未靠近,便感受到灵力波动,前方有人斗法。 宋珲麻溜儿上树,发现打架的有三拨人,蓝色衣服一波,浅金色一波,还有黑色一波,蓝色是天九派,正是他们小组的,姬语昭和陈星现,浅金色是衡阳派,有四人,黑色是雪幽派,也是两人。 抢夺的灵物是二级紫芒莓,已经成熟,浑圆剔透的灵果挂在枝头,香的金球儿都咕咚咽了口口水。 17、秘境内的危机 天九派和雪幽派人少,临时合作免不了互相防备,衡阳派四人修为不高但团结,所以场面僵持着,一时难分胜负。 二级紫芒莓是二级丹药紫旭丹的主材,有生肌活血之效,亦可直接食用,紫芒莓对生长环境的要求较为苛刻,水质稍有不对,便会又酸又苦失去效用。 眼前这棵紫芒莓树,年头不长,成果只得十颗,品质却很好,不管是拿去卖,还是自己用,都不错。 姬语昭反手挡掉一记水剑,秀眉微蹙,她和陈师妹正好传在一起,有陈师妹的灵兽带路,很快找到这棵紫芒莓树,才摘了两颗,雪幽派的人来了,二话不说直接开抢,四人过了几招,衡阳派的人也找来了,一同加入混战中。 “再打下去,灵力波动会引来更多的人。”姬语昭高声提议:“树上有八颗灵果,我们一人一颗,正好够分,何不就此停手。” 雪幽派一位男弟子略有意动,附和道:“秘境里还有更好的,若为此出局,得不偿失。” 衡阳派弟子明明是最后来的,却不肯退让,还叫嚣道:“我赵师兄已在赶来的路上,你们要是让出紫芒莓,我可以劝师兄放你们一马,让你们在秘境多待两日,不然才进来便被打出去,多丢人。” “哈哈哈哈,还不快跑,赵师兄是炼气十层,我可提前告诉你们了。” 雪幽派弟子不信:“少诈我,你们分明没用传讯,哪来的帮手。” “对啊,就是诈你,怎么了?”衡阳派弟子攻势不变,嬉皮笑脸,分不清哪句真哪句假。 姬语昭给陈星现使了个眼色,两人同时收手撤退,不管有没有炼气十层的赵师兄,再打下去,势必会引来更多的人或灵兽,她们已经摘得两颗,没必要再争剩下的,就如那位雪幽派弟子所说,得不偿失。 她俩一跑,雪幽派弟子压力陡增,心里把姬语昭和陈星现骂了八百遍,却仍然不肯撤,侥幸心理认定衡阳派弟子使诈,他俩自恃炼气八层,打三个七层一个六层的,怎么也有对半的胜算,哪能眼睁睁看着灵果被抢走。 姬语昭和陈星现跑了,但没跑远,又绕了回来,躲在一棵大树上,看有没有捡漏的机会,宋珲摸过去,三人汇合,躲那儿一起看。 剩下的六人你来我往打了一阵,雪幽派弟子竟还隐隐胜了一头,在成功偷袭致使衡阳派六层弟子出局后,形势更往雪幽派倒去,可惜,没等他们高兴,远处突然飞来一道剑气,直接把雪幽派一位八层弟子打出局。 炼气十层,还是两个。 “赵师兄,秋师姐!” 雪幽派仅剩的那位弟子这会子想逃了,但被两个炼气十层围攻,刚才又耗费了大量灵力,当然逃不掉,强撑了十多招,被赵师兄一掌打在后心上,吐血出局。 “还有两个天九派女弟子,往那边逃了。”衡阳派弟子指向姬语昭撤退的方向:“肯定还未走远,我们去追她们。” 陈星现脸都绿了,啐了一声:“晦气。” 还好她们早有准备,撤退的时候也不忘隐藏踪迹。 待衡阳派五人跑远,再三观察无人经过,三人才下树,宋珲掏出把铲子,往紫芒莓树走去。 陈星现:“你干什么?” 宋珲解释:“灵植峰的水长老近来在落鲲峰种灵草,挖回去试试。” 姬语昭观察四周:“水长老极擅种植,说不定真能种活。” “真的!?”陈星现拍手,激动道:“我们等会儿把遇到的灵果树,都挖了带回去罢!” 落鲲峰,刚和葛大掰扯完,划分好区域并约定以后互不打扰的水月溪忽然打了个喷嚏,插下最后一支木篱笆,抬头,看向山腰上的大片坡地,揉揉手腕,想:这地儿种点灵果树倒不错,等老祖回来,就找老祖申请灵石去采买。 彼时聂双双正在峡谷外打坐养神,云无月不想搭理石观海,就找风净青喝酒聊天,筑基长老们时刻关注着传送阵,这才开启没多久,就有十多个弟子传出来,好在都是轻伤。 云无月貌美有手段,风净青笑面虎,两人各怀鬼胎,还能相谈甚欢,从回忆自己初次秘境历练,到修炼艰难,感叹现今的灵气纯度不如以往,涂泱界资源日益减少,衡阳派竟千年未出元婴道君,她亦困在金丹初期,止步不前。 风净青就问她,衡阳派与万道剑宗执事相交匪浅,怎么不去外界寻求机缘,云无月苦笑,她知道自己的斤两,在涂泱界还能安安稳稳做个金丹老祖,出去就不一定了。 比起那万中无一的机缘,眼前的富贵繁华,更迷人眼。 “近来金岭上的空间裂缝不稳,魔族偷渡愈发频繁,不知雪幽派辖下的空间裂缝可有异常?” “是比往年多些。”风净青浅啜一口清酒:“去岁送往谷水界的魔族,剑宗可有查出什么?” “此次剑宗派方执事前来,便是为了此事。”云无月压低声音:“方执事乃万道剑宗内门弟子,三百岁不到的金丹后期,是谷水界元婴道君的爱徒,单金灵根,有传言说,他已摸到后期界限,差一丝机缘便能修成元婴。” 一堆废话。 风净青挑眉:“重点。” “净青道友勿急,我说这些,便是说明剑宗对此事看重。”云无月顿了顿,才道:“我只听玉师兄提过两句,那些魔族不肯招供,还妄图自爆,元婴道君用了搜魂之术,才知晓他们穿过裂缝,是来剑宗寻找魔子的。” 聂双双倏地睁开眼。 风净青难得敛起笑容:“魔子……” “星海期魔族知之甚少,那个弧月期魔族说不定知道的多些。”可惜被聂寒霜杀了,云无月耸肩,玉岫烟和方执事近来守在金岭,就是准备活捉弧月期魔族,连秘境开启都没来。 风净青手指敲杯:“万道剑宗域下三千界,从何寻起。” 云无月:“等秘境比赛结束后,方执事便会召集各位道友,日后少不得要守在空间裂缝周围,直到问出魔子所在。” 聂双双脸都麻了,魔尊竟然这么早就在找儿子。 主角的魔族血脉爆发后,一直在修者界逃亡,直到逃进魔域,才知晓自己的身份,彼时他经历了师尊欺骗,师门追杀,挚爱背叛,以为四处找寻他的生父会不一样。谁知等待他的竟是血脉祭祀,魔尊对他毫无父子之情,认他回去,只是为了吞噬他,成就自己。 主角反杀魔尊后,彻底黑化。 “魔子为何会在剑宗域下?” “谁知道呢。”云无月举杯,一饮而下:“反正不是什么好事,还是尽早除掉以绝后患为好。” 修者要杀他,魔尊要杀他,世界之大,竟无一处容身之所,所以他才毁灭世界,让所有人陪葬。 杀一人可救万万性命,但此人尚且年幼,对师门一腔热忱,会迈出最后一步,都是万万人所逼,该杀,还是不该杀。 聂双双垂下眼眸,唯有沉默。 秘境内,宋珲三人成功救下两位队员,一个宣晴,还有一个灵植峰弟子付有宝。 他俩一个四层一个七层,压根不敢冒头,付有宝学积云成雨术的,战斗力还不如宣晴,循着显影石找过去时,正被两个衡阳派弟子追着打,差一点出局。 “姬师姐!”宣晴跑过来,抱住姬语昭的胳膊:“他们太坏了,故意守在灵草周围,趁人采摘的时候搞偷袭。” 姬语昭捡起掉在地上的弟子牌,数了数,居然有八块,除开他们自己的两块,还有六块,都是偷袭得来。 “你该庆幸这只是比赛。”若是那些深山老林,无主秘境,可不是被抢走弟子牌那么简单。 “知道了。”宣晴抿嘴,她知道外面危险,但知道和实际遇到,是不一样的。 吃一堑长一智,上次雪夜遇险,让她明白了财不露白,此次采摘灵草被偷袭,也让她知道,在外注意观察四周,不要被宝物迷住眼睛。 “是我一时激动,非要去采灵草。”付有宝挠了挠头,一脸歉意:“宣师妹让躲着等你们,是我非要出来。” “我没有责怪你们的意思。”姬语昭叹气,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他们之前从未离开过门派,一时不查很正常,她只是担心他们受伤。 “下次注意。”宣晴晃晃姬语昭的袖子,又恢复成自信张扬,受尽宠爱的小师妹,招呼陈星现和宋珲:“走,我们去找其他师兄,希望他们能撑久一些,别在我前面被打出去。” 姬语昭这组,一个八层,三个七层,两个六层,两个五层,还有两个四层,水平只能算中下,他们也知道排位进不了前十,可能前百也没有,所以他们目标不高,秘境开启五天,能撑过三天就行。 三天之后,炼气低层弟子都清理的差不多了,七层以下不宜再出现,拿着现有的弟子牌躲起来,直到秘境比赛结束,这样他们小组还能得到一些奖励,姬语昭想突破自己,到时候独自行动,拼一把。 可是计划赶不上变化,他们才找到古乐郡和江寻,就遭遇了一队雪幽派弟子,同时显影石上十个小红点灭了三个,这就说明,没汇合的三位师兄,被打出局了。 18、危机四伏 尽管金翅紫睛貂可以提前预警,但目前还是幼兽,能力有限,无法躲过所有人。 雪幽派一行六人,都在炼气七层以上,其中一个宋珲认识,一身黑衣,明艳而美丽,正是风净青的徒弟落莲生,落莲生被一众弟子围在中间,显然是这队人中领头做主的。 “好巧。”她认出宋珲,笑着走到队伍前:“几月没见,你竟已炼气四层了,比我当初还快些。” 宋珲拱手,疏离中略带一丝防备:“见过落道友。” 姬语昭将师弟师妹护在身后。 “既然是认识的,那就别动手了。”落莲生身侧一位长相俊朗的男弟子轻蔑道:“我们只要弟子牌,其他你们在秘境内寻到的东西,尽可带走。” 他亦是风净青的徒弟,名叫冷苍,金水双灵根,资质虽不如落莲生,但水灵根颇强,非常适合修习雪幽派功法,已经炼气九层。 天九派这七个,小的小,弱的弱,要不是莲生师妹认识,他一人就能解决。 任谁被当面看轻,脸色都不会好看,天九派七人握紧武器,并不打算直接交出弟子牌。 “越往后人越多,修为也越高,等到最后一日,他们会到处找人,你们队伍炼气低层的人多,坚持不到最后。”落莲生和他们交情不深,能让他们毫发无伤的出去,自认仁至义尽。 毕竟这是比赛,遇到了便要夺取弟子牌,连同门都能动手,更何况其他门派,此时交出弟子牌,既能免于受伤,也能带些东西出去,不至于空手而归。 这些话是实话,但高高在上的蔑视,未尝不是一种侮辱。 不过一场比赛,遇到了便堂堂正正比一场,没有畏畏缩缩,未战先怯的道理,不打,又怎么知道谁输谁赢。 “动手罢。” 不用姬语昭多说,七人同时进攻,无一人退缩。 落莲生挡下陈星现的进攻:“这又是何必,我并不想伤害你们。” “我已经给过你们机会了,既然你们不想要,那就别怪我不客气。”冷苍冷哼一声,长剑挽出剑花,一剑挡住古乐郡,一剑隔开江寻,他俩一个五层一个六层,根本不是冷苍的对手。 不过五六招,古乐郡和江寻便被挑掉武器,剑指咽喉,姬语昭飞身而上,桃花剑倏然绽放,粉色花瓣飘飞,啪啪击打在冰霜长剑上,硬是将长剑打偏出去。 “我不打女人。”尤其是漂亮女人。 冷苍看向花瓣雨中,纤腰盈盈的姬语昭,如此美丽的女子,应该被人保护,而不是拿起剑保护别人。 姬语昭厌恶那些把她看作娇花的眼神,不管是段至贤还是眼前的雪幽派弟子,好像她身为女子,就注定比不过男子,只能做依附于他们的美人灯,失去保护便会被风吹熄。 可她偏不要做美人灯,而要做那熊熊燃烧,不会熄灭的野火,就像她的剑,桃花纷飞,弱而不绝,每一片花瓣都是一道剑意,汇聚在一起,便是那不灭的野火,生生不息。 桃花旋转,合成一柄巨剑,朝冷苍刺去,冷苍飞快后退,长剑舞出残影,水汽溢出,如水滴般飞溅,所触之物皆冻为寒冰,粉色花瓣一片片凋落,为茂盛密林染上一层肃杀,桃花巨剑很快被消耗掉六成,只剩细细桃枝,与冷苍的剑对上。 到此为止了。 冷苍停住脚步,两手握住剑柄,正要一剑将桃枝斩断,那桃枝却突然炸开,化作六十四道剑意,直刺而来,原来刚才的花瓣只是障眼法,桃枝才是绝杀。 噗噗噗 桃枝太近,冷苍躲闪不及,饶是竭力闪躲,仍被刺中好几剑,剑意灵力所化,不伤血肉,却打乱了他经脉中的灵力运行,灵力一瞬停滞,姬语昭已杀至近前。 冷苍瞠大双眼:“你……” 姬语昭打碎了他的传送符,声音清冷:“不过如此。” 这一场对决,手起刀落,太快了,谁都没想到,冷苍会输给一个炼气八层的女修。 “冷师兄!”落莲生救他不及,反被陈星现的灵兽咬了一口:“嘶---” 陈星现后退,伸出手接自家灵兽:“财宝,回来!” 雪幽派另外四人本打算先除掉最弱的宣晴和宋珲,没想到付有宝和宋珲配合默契,一个用积云成雨术,一个学师尊扔灵藤种子,搞了个绿油油还带刺的乌龟壳,劈半天都没劈开。 没想到天九派这队炼气低层组,竟还有些本事。 落莲生捂住伤口:“走!” 姬语昭挡在她身前,木剑点地:“现在,轮到你们留下弟子牌了。” 落莲生视线停在姬语昭微微颤抖的手腕上:“你再厉害,能敌得过我们五人联手?再打下去,两败俱伤,不如就此停手。” 雪幽派四位弟子围住姬语昭,陈星现、古乐郡和江寻忙靠过去,宋珲三人从龟壳走出,也站到姬语昭身侧。 “好。”姬语昭收起剑:“就此别过。” 落莲生看了宋珲一眼,与四位弟子一道转身离开。 古乐郡松了口气,与江寻对视一眼,抹掉额头上的虚汗。 宣晴弯腰去捡冷苍身上掉下来的弟子牌,宋珲也去帮忙捡,却不想已经走出百步远的雪幽派弟子,其中一个忽然返身杀回来,直朝姬语昭而去。 姬语昭刚才只是强撑着,不能露怯,其实打败冷苍,已耗尽了她全身灵力,此时同为炼气八层的弟子偷袭,她根本躲不过。 “小心!”宣晴丢掉弟子牌,飞扑过去,挡在姬语昭身前。 传送符应声而碎,宣晴吐出一口血,身形虚晃,传送出秘境。 姬语昭只来得及碰到她的手指:“宣晴!” 古乐郡和江寻提剑迎敌,雪幽派另外四位全部返身回来,刚才一番试探,便知姬语昭无力再战,他们当然要替冷苍报仇。 一片混战下,古乐郡和江寻不敌,被打出秘境,落莲生有意留下宋珲,只打伤了他,付有宝只是灵植弟子,撑了七八招后,也被打了出去,雪幽派同样折损两位弟子,现在天九派只剩三位,雪幽派也剩三位。 姬语昭吞下一枚聚灵丹,过度使用灵力的经脉隐隐作痛,她已打红了眼,今日哪怕拼着经脉受伤,也要和雪幽派弟子同归于尽。 落莲生也服下一枚丹药,脸上不再是温柔和善的笑,少有的显露出好战本性。 战斗一触即发,远处却忽然有人惊喜道:“赵师兄,这里有个五灵根的!” 正是之前抢夺紫芒莓的衡阳派弟子。 那弟子也认出姬语昭和陈星现,诶了一声:“没想到你们俩还挺会躲,两天了,让我好找。” 被唤作赵师兄的炼气十层修士,身形高大,肌肉贲张,背一把门板似的大剑,毫不怜香惜玉,挥手就要斩。 宋珲起身阻拦:“放过她们,我跟你们走。” 他刚才听到他们说五灵根,便知他们要抓自己,既然要抓,那就是对他们有用。 “不然,我便捏碎传送符,自行出局。” 赵师兄收回剑:“好。” 然后面向雪幽派三人,落莲生咬牙:“我知道你们找五灵根是为了什么,那个地方,我知道在哪儿。” “哦?”赵师兄挑起肆意乱长的野生眉,这倒是意外之喜,于是挥剑把雪幽派另两个弟子送出局,指向落莲生:“你留下,带路。” 22、魔修 聂双双听完宋珲的梦,才恍然明白,为什么原书中的宋珲,以杂灵根资质可以半百结丹,概因他体内有远古魔族的血脉,肉身躯壳非常适合修炼魔功。 现下又意外继承了魔族祭碑,兜兜转转,还是踏上了魔修的路子。 她所做的一切,是不是注定徒劳无功? 原书剧情以主角视角展开,配角的身份背景大都三言两语带过,宋珲一出场就是金丹期炼丹大师,只在主角不经意问起他的曾经时,提了句他来自涂泱界花霄城。 落莲生出场早,与主角筑基初识,但那也是从天圻御兽宗开始,弦星辰虽是正宫,却更像寻宝工具人,人设还不如落莲生出彩,只交代了她与天圻御兽宗宗主有血海深仇,所以才全心全意帮助主角攻打修者界。 聂双双不知道的是,原书中没有详细写明的背景,其实都有根源可寻。 如果她没有穿来,按照原书的剧情,寒霜真人会重伤亡故,天九派乱成一团,东海镇会在那次弧月期魔族袭击中被屠杀殆尽,裂缝后方等待消息的魔族军队就不会投鼠忌器,他们会穿过裂缝而来,占领涂泱界。 宋珲流落魔界,被魔族收养,风净青为保护落莲生逃走,死守界河直至战死,落莲生自此发誓除尽天下魔族。 弦星辰在魔族地界艰难求生,而她的叔叔趁她父母出门找她时,偷袭暗害,致使她父母双亡,夺得天圻御兽宗宗主之位后,还四处散播谣言,说她与魔族勾结,派人追杀她,一步步将她推入主角阵营中。 聂双双的出现,保下了东海镇,天九派依然是涂泱界三大派之一,涂泱界未被魔族占领,风净青还活着,宋珲没有流落魔界,弦星辰还顶着陈星现的名字,为了躲避联姻藏身在天九派,每日里忙忙碌碌,只为给自己和财宝多挣一口吃的。 那些因涂泱界陷落而起的故事,早被她的蝴蝶翅膀扇掉了,只是她自己还不知道。 “师尊。”宋珲盘坐起来,试图运行灵力,却发现体内经脉堵塞,一丝灵力也无:“我是不是,不能修炼了?” 聂双双张了张嘴,安慰的话一句也说不出来。 宋珲低下头去,看向自己的手,想起那个日日借酒浇愁,把不满全部发泄在母亲身上,动辄打骂他的烂人,宋知礼,他名义上的父亲。 他也会变成他那样? 不,不要。 他好不容易从泥潭中挣扎出来,有了爱护他的师尊,有了可以交付后背的朋友,已经见过阳光,如何再回到从前不见天日的黑暗中去。 宋珲拽住聂双双的衣袖,黑色眼睛里盛满哀求与绝望:“师尊,您别送我回去。” 别放弃我。 聂双双面露不忍,宋珲灵根已毁,又接受了远古魔族的传承,摆在眼前的,只有修炼魔功这条路,就算现在控制住他,不让他修炼,但血脉已经激发,没办法回头了,早晚而已。 魔族大致分和善派和嗜杀派,两者最根本的区别在于血脉,血脉越高等纯粹,魔功传承越完整,血脉低等驳杂,则传承缺失,也能修炼魔功,但因魔纹不全,越修炼越控制不住体内的嗜杀暴虐,影响心智。 宋珲能半百结丹,可见他血脉之高,聂双双不担心他的心性,但随着修为提高,他身上会出现返祖现象,最明显的便是魔纹,万一被发现,就算宋珲无意害人,也会被所谓的名门正道追杀。 她能护得住一时,却护不了以后。 宋珲得不到回应,眼神渐渐黯淡,正要松开衣袖,聂双双却回握住他的手,翻开,摁到床板上。 “放心,我不会送你回去。”聂双双催动灵力:“但我现在说的话,你听好了,仔细想过,再回答。” 宋珲连忙点头:“师尊说什么我都听。” “岩池秘境中曾经生活过一支魔族,白城就是他们建造的城池,你们在地下室下面看到的那块白石碑,是他们传承功法的魔族祭碑。” 宋珲一愣,想到他的梦境,虽然像隔了一层水雾般看不太清,但他隐隐约约感知到一点,那些故事和他有关,不,是和他的祖先有关,只是他没敢往那方面联想。 “你体内有远古魔族的血脉,魔族祭碑感应到你,自行转移到你身上,你灵根已毁修为尽废,是因为你修炼的功法与魔功相斥,传承了魔功,自然就不能再修炼人族功法。” “师尊,我,我不是魔族。” “我知道你不是魔族,但你身具魔族血脉,便可修炼魔功,这世上还有一种修者,叫魔修,便是以人族之躯,修炼魔族功法,他们大多生活在修者界与魔域交界处,那些界五大宗门管辖不到,混乱且危险。” 原书主角就是逃到一处名为沧琼界的地方,与宋珲相遇相识,成为了朋友。 “这便是你的魔纹。”聂双双示意他看向手腕,因金丹灵力涌入,稍稍显露出一截,银灰色,线条流畅,嵌在血肉肌理中,繁复而精美,有种摄人心魄的美丽。 “待你结成金丹,魔纹便会浮于体表,世人惧怕魔族,厌恶魔族,仇视魔族,对魔修一概视之,你一旦被发现,就会引来追杀,除非到那些地方去生活。” 聂双双收回灵力,与他对视:“你,要修炼魔功么?” 宋珲是一个独立的个体,她不会替他做决定,她会尊重他的选择。 宋珲心下慌乱,还不能接受自己是魔族后代的事实。 他时常听到魔族偷袭村镇的故事,在他的认知中,魔族都是坏的,很坏很坏,他不想成为宋知礼那样的烂人,但也不想变成坏人。 魔纹褪去,露出宋珲手腕上的疤痕,聂双双蹙眉:“什么时候受的伤?” 宋珲抽回手,盖住疤痕,心口剧烈跳动,他想起被父亲打断双腿,关在家里不让出门时的绝望,想到被赵显割开手腕,摁在墙边放血时的无力反抗。 在选择成为什么样的人之前,他更需要的是……力量。 只有自身强大,才能决定自己的道路,而不是任人宰割,魔修又如何,只要他行事端正,问心无愧,他就能堂堂正正活在这世上。 “师尊。”宋珲深吸一口气:“我要修炼。” “就算成为魔修,我也不会变坏,我以道心立誓,绝不会滥杀无辜。” “嗯,为师相信你。”聂双双并不觉得意外,揉揉他的头发:“如果那时候我还活着,交了朋友,记得带回来给我看看。” 死之前见见主角,至少提醒他一下,魔尊不是好东西。 ***** 宋珲的伤势只有聂双双知道,所以他修为恢复后,并未引起多大的关注,养伤期间,姬语昭领着淮林峰弟子来看过两回,送了不少伤药,陈星现也来过,还帮她师父送了两回密报。 岩池秘境比赛的最终结果排出来了,个人赛衡阳派赵显排第一,姬语昭第二,落莲生第三,陈星现第四,宋珲第五,团体赛天九派第一,衡阳、雪幽并列第二。 另外就是新珠山峡谷的分配,当时只说按比赛结果分,但没说具体分法,衡阳派死皮赖脸要按第一的个数分,衡阳派个人赛第一,天九派团体赛第一,所以各得五分之二,雪幽派只得五分之一。 风净青撺掇聂双双去闹,聂双双没搭理,衡阳派这体量,若不是方念归面子大,起码要占掉五分之四,剩下的五分之一由天九派和雪幽派瓜分,能得五分之二,她已经很满意了。 有了新地方,就要派长老去管理,段至贤和宣远两人不合,在秘境中大打出手,丝毫不顾同门情谊,最后为抢夺月光石而死,这事上面都知道了,两边都有错,但都不觉得自家子孙有错,反把错怪到对方身上。 段长老和宣长老相看两厌,几次言语激动差点动手,再这样下去,下面的弟子有一学一,迟早内乱,姬清知道段长老没心机,怕是斗不过宣长老,就把他调去管珠山峡谷,听泉峰由新升的许长老管理。 许长老调查墨松镇灵石缺失有功,抓到了宋长老贪墨灵石的证据,他用贪下的灵石置办了花霄城外的灵田庄子,家里还藏匿了许多灵石,甚至贿赂监察人员,篡改门派账目。 数罪并罚,剥夺长老头衔,庄子和灵石没收,幽煞井底思过一个月,一个月,不死也要去掉半条命,宋家没了宋长老,短时间内翻不起风浪,宋长老贪污灵石的事,他们心里清楚,判罚时一个都没吭声。 24、炼丹&布阵 嘭--- 又炸炉了…… 聂双双打开炉盖,紫金炉底漆黑一片,丹药四分五裂,废的不能再废。 天九派没有学炼丹的,都没人交流,玄灵丹宗的基础炼丹玉简里头只有炼丹步骤,又没写炼制失败的情形和原因,她只好自己瞎琢磨。 隔空取来半颗,嗅嗅,有股干焦味,应该是烘烤过头,失了水分,最后成丹关头禁不住高温炼化,就炸开了。 既然如此,就减少烘烤时间,保持云英草的水分,或者从辅材入手,多加一份静水花。 引水洗净丹炉后,聂双双继续下一炉,她炼的是二级云魄丹,一种辅助类丹药,打坐修炼前服用,可协助炼化灵气中的杂质。 一级丹药只需一味主材,四味辅材,二级丹药也只要一味主材,却需要十二味辅材,主材与辅材的融合,辅材添加的步骤和分量都有讲究,别说,还挺有意思的。 聂双双小时候梦想过长大以后做科研工作,但她是孤儿,能上大学已经不易,毕业后赶紧找工作还助学贷款,哪敢想考研考博那些,为了多挣钱,找了个特别忙的工作,结果加班过度猝死。 又连炸了六炉,终于成了。 八枚天青色丹药静静躺在炉底,清香扑鼻,丹身光华流转,渐渐隐没,竟是二级上品。 不错不错。 赶紧把刚才犯的错和验证步骤用玉简记录下来,挥手将丹药收进玉瓶,抻了下腰,准备叫厨房搞点儿烧烤。 “老祖。”姬清在厅内等候多时,见地火室开门,忙起身相迎。 “嗯,有事?” “这是我草拟的门派大比章程,还有对应名次的奖励及丹药分配,请老祖过目。”往年大比他绝不会来打扰老祖,这不是今年有丹药分配,直供到筑基,他不敢擅自做主。 “这些事你们看着办就好。”她是一派老祖,把控好大方向就行,下面的事由下面的人做,不必事事亲力亲为,见姬清面露为难,便给他出主意:“你把各峰长老都叫上,每人出个方案,然后匿名贴在公告栏上,叫弟子投票,哪个票数多用哪个。” 既然是门派大比,弟子们的意见也很重要嘛。 这法子新颖,若能出几套好赛制,还能轮换着用,比赛也有看头。 “是,老祖。” “这是我刚炼出来的云魄丹,便添进前三名的奖励中罢。” “云魄丹!?” 姬清接过玉瓶打开,细细嗅闻,却是云魄丹无疑,还是上品,老祖这才涉猎炼丹多久,就能炼出二级上品丹药了? 术业有专攻,不是修为高,就代表炼丹炼器也能信手拈来,金丹老祖炼出炼气期丹药不难,但能炼出上品的,绝不容易,若是谁都能炼,玄灵丹宗的生意不必做了,每个门派自己炼丹就能供上。 去年老祖重伤,他天都要塌了,愁的夜不能寐,又随随便便收杂灵根为徒,后来事实证明,老祖不仅伤势痊愈,依旧能打,杂灵根徒弟也十分优秀,不仅修炼进境快,心性亦不错,搞出地火室后,不过大半年时间,就炼出了上品丹药。 不愧是老祖,修剑、收徒、炼丹,样样都厉害。 “午后让严长老过来一趟,往后筑基丹不必采买了,多下来的灵石给东海镇换个更厉害的防御法阵。” “是。”姬清这会儿对老祖盲目崇拜,说什么信什么,老祖说能炼筑基丹,就一定能炼。 没等到下午,严长老就风风火火跑上落鲲峰,摊开三个五级防御法阵让聂双双选,彼时她还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嫌弃五级法阵拦不住金丹后期,不够好,最好要拦的住元婴期。 “有没有六级的?” 六级法阵能扛下元婴初期的攻击,严长老手上恰好有一个,金雷火云阵,金雷主攻,火云防守,还是他当年游历的时候,意外所得。 他原以为老祖能舍得布五级法阵就不错了,怎么现在话里话外听着想布六级的。 能布六级肯定布六级,谁不想待在安全的地方,要东海镇能布下来,他都想自请驻守东海镇了。 但严长老手头这个,不仅需要金丹真人主持布阵,其阵眼所需的九九八十一枚金雷火球乃六级法器,他才筑基后期,炼不了,只能去如意五行宗定制,非常昂贵。 聂双双喝一口茶:“主持布阵好说,定制需要多少灵石?” 严长老报了个数。 聂双双沉默半晌:“那三个五级的我再看看,倒也不必太高级,还是要注重性价比。” 严长老不知道性价比的意思,但他能理解,就是天九派没那么多灵石布六级法阵。 “老祖既属意金雷火云阵,不若先布这个火云阵。”严长老挑出一枚玉简,建议道:“火云阵增加金雷便是金雷火云阵,日后有了金雷火球,替换掉阵眼即可,非常便捷。” 也就是先布个低配的,回头有钱了再升级。 聂双双点头:“善,先布火云阵,你下去准备罢,若有阻碍先找姬清,姬清解决不了再找我,尽快把阵布好。” “是。”严长老拱手退出,退到一半,问:“天九派的护山大阵,云泽弦音阵也才五级,日后若有多余的灵石,能否先改护山大阵?” 天九派的护山大阵,得有三十年没维护了。 主要剑修门派不怎么讲究防御,对他们来说,进攻就是最好的防御,别人敢打上门来,那就把他们杀出去,杀到他们不敢再来,而且环境太安全,会丧失危机感,失去变强的迫切感,只有枕在刀尖上生活,才能不断变强。 如意五行宗就是完全相反的想法,他们一辈子都在追求更结实的法阵,最好是万年乌龟壳那种,化神都打不进来,致力于给每一寸土地盖上保障,但有个致命缺点,一旦法阵被破开,那就任人宰割了。 最好的状态是进可攻,退可守,既要能打,也要防御高。 何其艰难,聂双双也就是想想,她连升级护山大阵的钱都没有:“不急,东海镇靠裂缝近,那边的安危要紧。” “是。” 其实能布五级法阵已经很好了,毕竟之前才四级,顶多拦一拦星海期魔族,拦不住弧月期的,星海期若数量多,也是拦不住,所以多靠筑基修士出海除魔,死伤自不必说。 能有安全的后盾,谁不想要,不过是大阵耗费颇多,而筑基修士源源不绝,想必是老祖早年驻守东海镇,知晓除魔不易,才愿意耗费灵石布阵。 严长老回头看了眼落鲲峰,由衷希望老祖能多活几年,若能寻得一枚延寿丹,冲一冲金丹中期,就更好了。 26、未来掌门 一等弟子少,决赛排的靠前,宋珲和古乐郡打完,俩人台上撂狠话,台下勾肩搭背,并进入二等四强的陈星现一起去围观姬语昭的决赛。 和姬语昭对决的是一位炼气十层修士,听泉峰公孙弘印,已经年过三十,长相普通过目就忘,没有修炼什么厉害功法,能赢全靠基本功扎实。 公孙弘印之前因为不听段至贤的话,被处处排挤,虽是听泉峰弟子,却连段长老的面都没怎么见过,是以段长老离开花霄城去往珠山峡谷,他没随行,作为前听泉峰弟子,也非常识趣的没往许自山跟前凑。 往年大比,他早被段至贤和他的狗腿联手淘汰,今年没人从中作梗,竟然打进了决赛。 姬语昭大家都认识,台下都是给姬语昭呐喊助威的,公孙弘印谁啊,听都没听过,穿着寒酸,也没甚厉害法器,竟还用着入门时发的一级紫铜剑。 “开始了?”江寻打完八强赛过来,几人扭头看他,他摇了摇头。 “没事,我们来年再战。”古乐郡勾住他的肩膀:“必拿第一!” “得了吧。”宣晴才不给他留面子:“你连宋师弟都打不过,拿什么第一,吹牛第一么?” 古乐郡作势要掐,宣晴忙伸手指他,杏仁眼瞪的溜圆:“古乐郡,你敢动手,你知道我玩不起的!” “好男不跟女斗。”古乐郡不是真想动手,小师妹的嘴有多毒他又不是第一天见识:“改明儿叫你得个厉害夫婿,管的你温柔贤淑,言行有礼才好。” “你好狠毒!”宣晴脸涨的通红,扑过去打他:“谁说我要找夫婿了,我这辈子都不找夫婿!” “好了好了,师妹,你就饶过他吧,斗法开始了。”江刘两位师兄拉架,也挨到几记,陈星现抱臂旁观,觉得他们合该挨打,要是有谁敢咒她找夫婿,她必打的他们满地找牙。 宣晴又踹了古乐郡一脚才消气:“你再敢说胡话,我就告诉师姐。” 古乐郡捂着被掐痛的胳膊,委委屈屈:“好好好,我错了,我再也不说了。”脾气差嘴又毒,谁敢娶啊,他以后一定要找个温柔和善的妻子,可不能像小师妹这样。 斗法台上,姬语昭和公孙弘印互相见礼,公孙弘印为人耿直,不会因为对手是掌门之女而故意留手,不管和什么人对局,他都一视同仁。 姬语昭展开桃花剑,开局先试探,两朵桃花飘落,朝公孙弘印疾飞而去,公孙弘印抬剑格挡,啪啪两声,紫铜剑被打出两个豁口。 台下众人哄笑,这什么垃圾剑,他到底怎么赢到决赛的。 姬语昭面色沉静,并不会因此觉得自己必胜,能赢到决赛,站到她面前,必然有几分本事。 公孙弘印似乎听不到台下的嘲笑,开始主动攻击,和姬语昭你来我往对拆了十几招,剑招虽不漂亮,甚至一板一眼到死板的地步,但经过千万遍的挥砍,早就刻进了身体记忆中,灵力运转分毫不差。 姬语昭越打越心惊,台下的人只看得到他剑招简单,但姬语昭知道,他每一招都是计算好的,如何格挡,如何进攻,如何角力,每一招都正好卡在她剑招最弱处,一次是巧合,那五次十次呢? 他的攻击犹如屠夫的分肉刀,顺着肌肉纹理,总能找到最薄弱的点,然后切开。 姬语昭渐渐陷入公孙弘印的分解漩涡里,出招畏畏缩缩,怕被对方看破弱点,一旦开始害怕,那对局便会往另一边倾斜,姬语昭被逼至斗法台边缘。 台下无人再笑,大家都傻了,咋回事儿啊,怎么姬师姐反而在被压着打呢? 有意思。 聂双双被请来颁奖,正好看到最后一场对局,和炼气弟子不一样,她能看见灵力流动,自然就能看懂台上发生了什么。 姬语昭身形翩飞,桃花旋转,像一只粉色灵鸟,而公孙弘印的攻击像一张网,网住了鸟儿的天空,越缩越小,若再不挣脱,鸟儿便被扣在网下,翻不了身了。 公孙弘印仍是那副波澜不惊的老实人模样,老实人太老实,有时候也挺吓人的。 姬语昭冷汗涔涔,似乎也感受到了那张没有形状的网和从四面八方涌来的压迫感,她再一次催动三朵桃花,桃花交错着飞出,轨迹煞是好看,却只有一朵打在了紫铜剑上,留下一个豁口。 对了,紫铜剑。 他的打法再精妙,再能识破自己的弱点,却不敢强攻,概因他没有厉害的剑,无法击破她的防御,只能用这种方式消耗她。 所有计算,不过是为了掩藏没有利器的短板。 姬语昭眸光乍亮,不再畏缩,俯身握剑直冲,被看破就被看破,被击中就被击中,他的剑不致命,也挡不住她的全力攻击。 满天花瓣飞舞,姬语昭浑身的气势从鸟儿蜕变成苍鹰,一往无前,势要冲破把她拦在地上的网,一飞冲天。 聂双双微笑,这姑娘可比她爹厉害多了,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是个当掌门的好料子。 紫铜剑断,闪烁着寒光的花瓣锁住公孙弘印的咽喉,姬语昭翩然落地:“你输了。” 公孙弘印只可惜自己的剑断了,并不可惜自己输掉比赛:“嗯,我输了。” 台下爆发轰然欢呼,虽然刚才有一段打的很憋屈,但赢了就是赢了,大师姐无敌,宣晴激动的上蹿下跳,把头上簪的花儿摘下来往台上扔。 姬语昭请他起身:“你若有一把更好的剑,我就输了。” 公孙弘印摇头:“不,还是你赢。”你有赢的气势和自信,赢的光明正大。 姬清老怀甚慰,偷偷擦泪,他和夫人只得这一个女儿,从小寄予厚望,她也从未让他失望,不管是做人还是做事,都当得优秀二字。 宣长老嫉妒的眼睛发绿,这么好的子孙,怎么就没投生到宣家,还好只是个女儿,抬手推了推身侧的宣拂:“我叫你多和她接触,你去了没有?” 宣拂啊了一声:“去了去了,可她似乎对我无意。”姬语昭对他的态度,和对杂役弟子的态度无甚区别。 “对你无意你就放弃了?能不能有点坚持,你要是能娶到姬语昭,别说紫涧峰长老,天九派掌门都是你囊中之物。” “知道了爹,待会儿我就去准备贺礼,亲自去恭贺她拿下门派大比第一。” 宣拂对姬语昭也无意,姬语昭漂亮归漂亮,但缺少风情,滋味寡淡,还是花霄城花船上的姑娘更合他心意。 倘若宣长老会读心,知晓儿子心中所想,定会暴起把他狂揍一顿,想他一世精明,怎么生出这么个草包玩意儿。 聂双双找来严长老:“公孙弘印对灵力流动感知细微,更适合学阵法,正好东海镇阵法升级,让他去那边罢。” 严长老也看出来公孙弘印不错,但:“他是听泉峰弟子……” “无碍,许自山知道他适合什么,定不会阻拦。” 27、陈星现 “师姐最牛!师姐最棒!”宣晴挤过众人跑到最前面:“师姐无敌!” 姬语昭笑着摇头:“好了,再夸下去叫别人要笑话。” “谁敢笑话,大师姐就是最厉害的。”宣晴叉腰环视,台下众人都是来给姬语昭加油的,自然不会否认,都笑嘻嘻应和,一叠声说大师姐最厉害,反倒把姬语昭弄不好意思了。 她回头,看一眼公孙弘印,公孙弘印面色如常,衷心恭贺她获胜。 倒是个宠辱不惊,老成持重的,与他的打法如出一辙。 姬语昭任由宣晴勾着自己的胳膊,偏头问:“接下来是宋师弟和陈师妹的斗法,在哪?” 宣晴:“贰十陆号斗法台,还要再歇半个时辰,不急。” 古乐郡:“走走走,先去占位子,我一定要站在第一排看陈师妹暴打宋师弟。” 江寻无语:“你输就输了,怎么还恨上了?” 刘汜揶揄他:“就是,小古,你这心态可不行,输了不服气自己加练,指望别人算什么。” “我没有,我就是觉得陈师妹会赢。”古乐郡百口莫辩:“还有宋珲,我迟早会打败他的!” 陈星现和宋珲稍落后一些,听到前面吵嚷,先道:“宋师弟,我可不会因为你在秘境里帮过我就留手。” 宋珲笑笑:“我也不会因为师姐给我紫芒莓就故意输。” 陈星现拍拍他的肩膀:“那就好好比一场。” 一等弟子决赛已毕,围观众人有的离开,有的跟着大部队去看二等弟子的半决赛,公孙弘印捡起自己的断剑,下台,台下有一轩渺峰弟子朝他拱手:“公孙师兄,这边请。” 公孙弘印这人认死理,不然也不会被段至贤打压还默默留在听泉峰:“我是听泉峰弟子。” “老祖和严长老还有许长老正在一处,唤师兄过去,师兄快些走罢。” 公孙弘印这才跟着离开。 半个时辰后,贰十陆号斗法台。 二等弟子半决赛,陈星现对宋珲,赢了的晋级决赛角逐第一,输了争第三,宋珲炼气六层,一年多前还在灵田庄子上饿着肚子挑水浇树,如今能进半决赛,他已经很满足了。 今年大比,大概率止步于此,明知会输但仍然竭尽全力应对和放弃抵抗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心态,宋珲能成为聂双双认可的弟子,当然不止一个名字,心性才是。 陈星现虽是慎行峰弟子,但她不用鞭,用剑,且是双剑。 令狐鸢当初挑中她,就是看她敢打,时下的女修,一大部分修仙只为容颜永驻,害怕受伤留疤,害怕流血弄脏自己的漂亮衣衫,不是抚琴品茗,就是熏衣赏花,是美丽的花瓶,昂贵的摆件。 不是说这种想法有错,女子本应与男子一样,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但世道对女子多加桎梏,潜移默化中弱化她们,哄骗她们成为男子的附庸,她无法干预所有人的想法,只能尽自己所能,给愿意出头的女子一条路走,正如当初寒霜真人给了她一条路。 双方持剑,拱手见礼,斗法正式开始。 陈星现看过宋珲的比赛,知道他步法独特极擅躲避,就像滑不溜手的泥鳅,一旦让他有游走的空间,那她的攻击就是徒劳无功,只是不断消耗自己的灵力。 所以一开始就采用快攻,极快,剑招四面八方环绕,满台剑光,一招接一招,看的台下众人目不暇接眼花缭乱,古乐郡张大嘴巴,呼吸都忘了,宣晴扒住斗法台边的护栏,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 宋珲应对吃力,只能竭力闪躲,但无论他往哪个方向躲,都必有两道剑光守着,被逼挥剑格挡,身形迟滞的瞬间,更多剑招追扑过来,无穷无尽。 这种打法极耗灵力,陈星现赌的就是她比宋珲高一阶,灵力比他多,宋珲必定会在她灵力耗光之前被她的剑招锁定。 半决赛斗法,从开始到结束半柱香都不消,宋珲就被陈星现的攻击打乱阵脚,逼出了斗法台。 霸道凶猛,酣畅淋漓完全不拖泥带水,宋珲都拱手认输了,众人还没反应过来。 然后就是迟来的: 哇--- 好快! 我都没来得及看,那是什么剑招? 怎么这般快…… 令狐鸢悠然靠回椅背,压住上翘的嘴角,免得翘到天上去。 水月溪忍不住提醒她:“你徒儿赢了老祖亲传,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又没使诈,凭本事赢的。”说着瞟了眼高位上的聂双双:“老祖要是为这生气,就不是老祖了。” 聂双双当然不生气,毕竟宋珲的人设就是炼丹大师,武力值稍逊,但她没想到弦星辰居然这般能打,在原著中她更多承担了被主角拯救的戏份,落难要主角搭救,报仇也要靠主角。 看她在斗法台上神采飞扬的样子,很难想象她竟背负着血海深仇。 不,不对。 聂双双蹙起眉,陈星现是发自内心的快乐,没有伪装,她有血海深仇的话,绝不会如此,耀眼的像个小太阳。 难道还没到时候? 万道剑界离得远,她一乡下郊区的金丹老祖,远离权力中心,没有任何理由去万道剑界找一个小弟子,告诉他,他的元婴师尊收他为徒是把他当炉鼎,他的魔尊父亲找他是为了血脉祭祀,她敢说,对方也不敢信。 就算信了,她又怎么解释,解释她所知道的一切,解释她知道主角是魔尊的儿子,到时候被万道剑宗当成魔族细作扣下,死都不知道怎么死。 可弦星辰现下在涂泱界,是天九派慎行峰弟子,就在眼前,如何视而不见。 但她又担心不管做什么,弦星辰最后依然会背负血海深仇,就像宋珲,兜了一大圈,还是成了魔修。 啧…… 斗法台前,陈星现和姬语昭笑声交谈,宣晴抱着她俩的胳膊摇晃,朝古乐郡做鬼脸,古乐郡拽着宋珲的手发誓吹牛下次一定赢回来,江寻和刘汜捂脸苦笑。 少年人的喜怒哀乐,明媚耀眼,就算这只是一本书,聂双双也无法否认,当前的他们,都是热烈而鲜活的人。 找个机会问问罢,做了总比不做强,宋珲虽是魔修,但还在修者界,有师尊有朋友,拥有快乐的少年时光。 弦星辰本是天真活泼,自信张扬的小姑娘,不该背负那么重的仇恨,跟在主角身边,忘了曾经的自己,她有更好的路可以走。 ***** 令聂双双十分在意的弦星辰的血海深仇的根源,此时正在驶往涂泱界的宝船上。 界河宽广,一望无际,七层宝船落在海里,也如一片落叶般,毫不起眼。 “我们提前说好,你再不许提联姻的事,不然我跟你没完!”一美艳女修独倚栏杆,她的美貌犹如盛开的雪中红梅,连晚霞都逊色于她。 她对面的儒雅男修无奈:“好好好,不说,我是怕了你们娘俩了。” “你要再把小星星吓走,我这辈子都不会再回御兽宗,合欢宗不缺我们两口饭吃。” 28、误会 夫妻俩压低修为,改容换貌,伪装成普通的筑基修士,于界河守卫处登记入界,再经由传送阵传至霞枫城,霞枫城是衡阳派主城,比花霄城大十倍不止,亭台楼阁,浮空仙山,银练一般的瀑布飞流直下,满城尽是红枫,层层叠叠,绵延不绝。 长相平凡的妇人遥望一眼仙山上的衡阳派:“听闻方念归在这儿,要不顺道去拜访一下?” 络腮胡男修闻言,脸拉得老长:“方念归,我就知道,你还惦记他。” 妇人立马甩脸子,一把扯住男修的耳朵:“弦问声,我给你脸了是不是?” “哎哎哎,是我,是我惦记他,松手松手,别人看着呢,有辱斯文。” “我就知道你一直介意我是合欢宗弟子,好啊,你要是心里有怨,那就和离,没了你我照样活得好好的。” “息怒,夫人息怒,我哪敢,是我,是我离了你就活不了,我就是,担心方念归他……” “方念归怎么了?不就是曾经追求过我么?我又没答应他双修,一百年前的事了,你还惦记着,心眼儿针尖大,活该你一直耽搁在金丹后期,结不成元婴。” 弦问声双手合十,小声认错:“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花照陵撒开手,狠狠剜了他一眼,转身离开,步伐迅速,边走边抱怨:“我怎么就瞎了眼,跟你合籍,那些老匹夫说送星辰去联姻,你不吭声,女儿跑了你不着急,天天就记着些琐碎小事,多大的人了,越活越回去。” “联姻我已经拒了,也一直在找星辰,这不是才找到行踪,马不停蹄就来了。”弦问声跟在后面,一步不敢落,还要好声解释:“和夫人有关的事怎么能叫小事,在我心里……” 两人一个生气一个哄,直到花霄城,花照陵都没给弦问声好脸色瞧,弦问声是天圻御兽宗嫡传,下一任宗主候选人之一,但他性格单纯温和,不喜欢争权夺利那一套,便常年在外游历躲避纷争,和花照陵就是在游历途中认识的。 花照陵是合欢宗元婴长老之女,名动天下的大美人,追求者甚多,谁都没想到她最后会选择弦问声,弦问声虽然也能勉强算入天才一列,但不是顶尖的那一拨,在很多人看来,是配不上花照陵的。 弦问声因为娶了花照陵,被御兽宗其他势力忌惮,几大长老逮到机会联手进言,让弦星辰和如意五行宗宗主幼子订亲。 表面上看着是捧弦问声,有了合欢宗和如意五行宗的支持,何愁登不上宗主之位,但那位宗主幼子传闻是个傻的,让弦星辰和他订亲,和卖女儿有什么区别,一个弄不好,还会得罪两边人。 几大长老卡着宗主闭关的节点提,让弦问声以为宗主已经答应,他不好贸然打扰宗主闭关,只能等,这期间,不知是谁把联姻一事传到弦星辰耳朵里,一个没注意,女儿就溜了,一溜就是五年,要不是过年夜里突然感应到保命法宝被催动,还不知道要找到什么时候。 “散修?”天九派守山门的弟子查看完名碟,抬头看向两人:“求见掌门?” 弦问声拱手,微笑得体:“是,我们夫妻有要事相商,烦请通报一声。” 把名碟递回:“不好意思,掌门没空,不见。” “这位道友,真的有要紧事。”弦问声凑过去,悄摸塞给他一包灵石,沉甸甸的,数量不少:“这些就当是跑路费。” 看门弟子觑了他一眼,掂了掂手里的灵石,翻了个白眼丢回去:“你当我是什么人。” “道友可是嫌少?我这儿还有。” “哎你这人,听不懂人话是吧,快走,再不走,我可叫人了!” 花照陵没眼看,两步过去拽着弦问声的胳膊,把人拽下山,到得山脚,训他:“我们现在就是普通散修,掌门凭什么见我们?” 弦问声也不恼,解释道:“我先试探试探,这天九派虽小,防御却严,护山大阵我没认错的话,应该是云泽弦音阵,能闯,就是动静大点。” “你还想闯山门?”花照陵眉毛揪成一团:“算了,这事儿我来,你别掺和,我怕你动静搞太大,又把女儿吓跑。” 他俩隐瞒身份,隐藏修为,就是怕弦星辰收到消息再次溜走,弦星辰小时候为了捉迷藏,特地缠着外婆学了隐匿行迹之法,她若有心躲藏,很难找到,还有财宝,也是个会躲的。 花照陵的办法就是守,反正弦星辰就在花霄城这一圈,花霄城只有天九派,弦星辰九成九就藏在里面,有一分可能她当初只是路过,但她年纪尚小,做散修太危险,筑基之前最好背靠门派,弦星辰性格谨慎,知道该怎么选。 这一守,就是两个月,风雨无阻,终于让他们守到了。 这天弦星辰和宣晴、宋珲、江寻、刘汜、古乐郡领了去珠山峡谷押送灵草的门派任务,姬语昭门派大比第一,得了一瓶云魄丹,正在闭关冲击筑基,没和他们一起。 六人有说有笑下山,刚出山门,眼前两道白光闪过,弦星辰就被一个络腮胡男修抓住了胳膊,头发花白但身形妖娆的妇人抱住弦星辰就哭:“小星星,娘找的你好苦---” 弦星辰双目圆瞠,一时忘了反应。 其他几人听到妇人自称娘,一时摸不准他们和陈师妹的关系,也愣住了。 弦星辰眼眶酸涩,几欲落泪,但一想到侍女的窃窃私语,想到爹桌上的八字庚帖,想到叔叔送来的双心玉佩,以为他们是来捉她回去定亲的,强压住想念父母的感情,挣扎: “我不认识你们,快放开我!” “星辰,是我,是爹啊。”弦问声抹掉伪装,露出那张年轻儒雅的面孔,与五年前一模一样。 弦星辰撇开脸:“放开我。” 宣晴上手扒拉:“快松手,陈师姐都说不认识你们了,这里是天九派,休得放肆!” 古乐郡大声喊:“你们再敢纠缠不放,我们可要动手了!” 宋珲、刘汜拔剑,江寻摸不透对方修为,忙传讯喊人帮忙。 “别闹,跟娘回去……” “我不回去,我不要回去!” 几人撕扯间,一道剑光横斩而来,直攻弦问声面门,弦问声不再压制修为,抬手迎敌,只见他袖中飞出一张画卷,画卷中踏云猛兽倏然睁开双眼,眸色鲜红,咆哮一声破画而出,一口咬住了金色剑光。 “两位道友压制修为,纠缠我派弟子,所图为何?”聂双双单手握剑,迎风而立:“这里是天九派山门,是否太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宋珲几人跑回聂双双身后,三言两语解释了刚才的冲突。 聂双双蹙眉,看向被花照陵抱在怀里的弦星辰,原书里没细说弦星辰的身世,只说她与天圻御兽宗宗主有血海深仇,至于是什么血海深仇,却没明写。 画卷御兽,天圻御兽宗的嫡传秘法。 难道这两人是天圻御兽宗派来的? “我们夫妻无意冒犯,只是为了寻找女儿,还望道友见谅。” 宣晴:“你胡说,陈师姐明明不认识你们!” 姬清带了一帮筑基修士前来,将弦问声和花照陵团团围住,这两人虽是金丹修为,但敢在天九派山门闹事,哪怕拼死,也要留下他们。 云泽弦音阵已开,踏云猛兽护在二人身前,眼似铜铃,云雾翻涌,双方一触即发。 不管是为了弦星辰还是天九派的声誉,聂双双都不会任由他们在山门放肆。 聂双双握紧剑柄,正要催动灵力开打,弦星辰突然跪倒:“爹,娘,求求你们,回去罢,别再找我了,你们就当没我这个女儿。” “不要逼我,我死都不会和元丰定亲。”弦星辰眼神发狠:“你们非要送我联姻,就只能把我的尸体送去。” 花照陵落泪,抱住女儿低泣:“傻孩子,娘怎么会逼你呢,娘宁愿和你爹和离,带你回合欢宗,都不会逼你联姻的。” 弦问声猜测其间必有误会,忙解释保证:“联姻的事,我已经拒绝了,你放心,谁都不能逼你。” 弦星辰愣住,泪眼朦胧抬头:“可是,可是叔叔说爹和宗主已经应允了,隔日就送我去如意界。” 他说不愿见她被傻子拖累一生,困在如意界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才冒险送她离开。 弦问声将踏云猛兽收回画卷内:“叔叔?苗离江?” 聂双双也是一愣,苗离江,那不是天圻御兽宗宗主么?听着好像是弦星辰的亲戚啊,那哪来的血海深仇? ***** 天圻界,天圻御兽宗 百兽园内,一长发俊美男子俯身喂鱼,那鱼只有小指长,通体透明,在夜光中微微泛着蓝光。 有人靠近:“离江真人。” 男子并不抬头,只低低嗯了一声 “他们去涂泱界了。” “涂泱界?” “万道剑宗域下,非常偏远。” “知道了,做干净点。” “是,属下告退。” 29、怀疑 御兽宗现任宗主殊华道君元婴初期修为,五十年前突破中期未果,反而受了重伤,一直断断续续闭关养伤,久不问事,御兽宗表面风平浪静,内里暗潮汹涌,弦问声不想做宗主,可他身处其中,就注定逃不开漩涡。 他的存在,碍了别人的眼,挡了别人的路,不是游历躲避就能解决问题的。 他与苗离江少年相识,一同进入内门,一同入选嫡传,共同经历生死,虽是结拜兄弟,却比亲兄弟还要亲,他怀疑过很多人,唯独没有他。 “也许只是误会,离江向来视星辰如己出,听到定亲,一时慌乱,先把星辰送走再说。” 那会儿他也以为宗主答应了,庚贴是真,双心玉佩是真,长老们又步步紧逼。 “呵。”花照陵冷笑出声:“既是误会,这么多年为何不提?我们为了找星辰,四处奔波焦头烂额,他可曾解释一句?” 弦问声讷讷:“也许是怕我们责怪。” 弦星辰也跟着凑:“保命法宝还是苗叔送我的呢。”还嘱咐她万事小心,待筑基后再回去,父母和宗门那边他会想办法周旋。 花照陵看着替苗离江辩解的父女俩,一口气梗在喉头,气的头疼。 她当初选择弦问声,就是看中他心思单纯,直率坦诚,追求她只是为了她,不是为她的身份和地位,弦问声也从未令她失望,处处以她为先,可现下看来,他就是太纯粹,凡事总往好处想,自己淡泊名利,就以为别人都不争不抢。 弦星辰跟她爹一个性子,心大的很,别人说什么信什么,尤其亲近之人,完全不设防。 “爹,娘,我想继续留在天九派,这里很自在,我还交了许多朋友。” “涂泱界虽偏远,风景却不错,我也正打算……” 嘭-- 花照陵一巴掌拍碎了茶几,慈母形象只维持了几日,荡然无存:“你们俩,现在就给我滚去收拾东西!” 弦问声和弦星辰缩脖子,不敢违逆但无声反抗。 “好好好,你们不走是吧,不走我走!” “夫人---” “娘---” 聂双双领着方念归登门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副景象,一个令晚霞都逊色的绝色大美人站在碎木堆里,左边跪着道侣,右边跪着女儿,训的他们头都不敢抬。 “咳咳。”方念归清清嗓子。 弦问声麻溜儿站起来,把儒雅潇洒的对外形象捡起来,补补还能用:“方道友,许久未见,不知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我来视察东海海底的空间裂缝,听闻弦道友和照陵在这儿,特意来拜访。” 那声照陵,把弦问声酸的直冒泡:“我们好的很,马上就回天圻界了,日后有缘再聚。” 弦星辰拉她爹袖子,小声提醒:“我不回去。”被花照陵瞪了一眼,又老实低头。 方念归提醒:“近日恐怕不行,界河正起风浪,怎么也要过了十一月才安全。” “那还有传送阵。” “传送阵只到榴花界,榴花界与御兽宗域下各界都不通,反而绕远了。” 花照陵也不是非要现在回去,她就是看不得父女俩被苗离江哄的团团转,准备回去当面对质,直接撕破脸。 殊华道君重伤不愈,嫡传弟子里只有弦问声和苗离江是金丹后期,谁先突破谁就是下一任宗主,她不信苗离江毫无私心,利益当前,亲兄弟都能反目,何况只是结拜。 “进来坐。”花照陵拂袖,将茶几碎木碾成粉末,又一袖子卷起送出门外,撒到花园里的树根底下。 聂双双眼皮一跳,乖乖,好生暴力。 弦问声怕夫人用不惯外头的,总是随身携带各种用得着用不着的东西,落鲲峰客室内茶几碎了,他就从纳虚戒里拿出一张新的,煮水泡茶,泡的是五级灵茶千日兰,泡开后满室清香。 弦星辰喝不了五级的茶,也不想和一屋子金丹真人共处,请示后溜之大吉。 聂双双浅啜一口,灵气浓郁直冲天灵盖,非要形容的话,跟和兰花味雪碧差不多,喝完就想打嗝。 弦问声和花照陵突然到来,是为了找女儿弦星辰,从那日听到的话里,大致能猜到弦星辰是为了躲避联姻才逃到的涂泱界,但她爹娘显然没同意这桩婚事,是有人误传消息,故意吓走弦星辰。 苗离江,未来的御兽宗宗主,弦星辰叫他叔叔,话里话外十分信任他,但日后却与她有血海深仇,除了杀父杀母,聂双双想不到别的。 怎么提醒? “多年未见,你连孩子都有了。”方念归叹了口气:“当初你的合籍大典我没去,准备的贺礼一直没机会送给你。” 弦问声:“什么东西,不稀罕,你自己留着。” 花照陵瞥一眼警告,但也不会多做令人误会之事:“贺礼就不必了,时过境迁,过去的事,该放下就要放下。” “是啊,该放下就要放下。”方念归饮尽杯中茶,鲜衣怒马恣意张扬的少年时光早就湮没在时间长河里,千言万语只得一句:“知道你过的很好,就好。” “你不是来视察空间裂缝的么?”弦问声下逐客令:“茶喝完了,赶紧走。” “不急,还能再叙会儿旧。”方念归只是触景生情,突然怀念起过去的自己,并非念念不忘:“听闻御兽宗即将换任新宗主,你不在天圻界待着,来这儿做什么?” 话题来了! 聂双双忙发言:“我虽身处涂泱界,亦有所耳闻,接任的可是离江真人?” 花照陵笑了一声:“万道剑宗域下的偏远小界都传开了,苗离江的名声可真响啊。” 方念归:“聂道友有所不知,御兽宗新宗主尚未选定,你眼前这位弦道友也是宗主候选。” 聂双双装作惊讶的样子:“这倒不曾听闻,道友勿怪,是我孤陋寡闻了。”又表示不解:“御兽宗即将换任,这个节骨眼上,道友为何出远门?” 弦问声:“正是为了星辰。” “那日我也听到了,是离江真人送星辰离开御兽宗的,他如此为星辰着想,好不容易找到星辰的踪迹,怎么没一起来?” 弦问声嗓音干涩:“他,不知道。” “哦,原来如此。”聂双双点到即止,起身,招呼方念归:“方道友,时间不早,我们这就出发罢。” “弦道友,花道友,先告辞了,有时间再一起喝酒。” 两人离开,屋内陷入静谧,落针可闻。 花照陵冷哼:“旁观者清,弦问声,你还要替你的好兄弟辩解么?” 弦问声叹了口气:“回宗门后,我会找他问清楚。” 他明知道他不想争宗主之位,他想要,明说就好,他定会支持他,为什么要大费周章把他引走。 30、东海 明玹界界河卫所 守卫摆手打发今日第十六个问航线的人:“涂泱界界河乱流,航线已封,近日不再开启。” 憨厚的中年男人脸上堆满笑容,塞去两枚一级灵石:“麻烦小哥了,我们就在这附近住着,若复航,还望告知一声。” 守卫已然习惯收受好处,把灵石揣兜里:“最快也要到十一月底,且回去等消息罢。” 贿赂完守卫,中年男人回身,望向一望无际的界河,无奈,着急也没用,过不去就是过不去,界河乱流时,空间都会扭曲,稍有不慎便会被乱流撕碎,或者卷到其他地方,能捡回一条命的寥寥无几,没人会冒这个险。 “当初谈这笔生意的时候,可没说过要白等一个月。”一斗笠蒙面男子蹲坐在界河石柱上:“我的时间有多贵,你不是不知道,原先那个数,可不够。” “界河乱流,这种意外谁能预料?” “那也是你们考虑不周。”另一粉衣男子打了个哈欠,手指翻飞,数枚银针交错穿插:“要么加钱,要么换道,耽搁的时间都得另补灵石,你看着办。” 这两位都是栾音阁的顶级金丹杀手,要价极高,元婴之下从未失手,若不是为了做事干净,无后顾之忧,谁愿意和这些暗夜里的豺狼打交道。 中年男人忍了又忍,翻出界图,勾勾画画,最后选了一条最快的路:“改坐传送阵去蓼柩界,由蓼柩界转道谷水界,谷水界有传送阵到榴花界,再从榴花界去涂泱界,能快半个月。” “你说了算,反正传送阵的灵石你出。” 四个传送阵,其中还有一个远距离传送阵,一来一回,一个人便要花掉百枚六级灵石,舍得花这个钱的,背后一定不简单。 粉衣男子又打了个哈欠,挤出两滴眼泪,无所谓,拿钱办事,雇主是什么人,要杀什么人,他们并不在意,那些人命,在他们看来就是明码标价的货物,只分值不值得出手而已。 ***** 涂泱界,东海 聂双双与方念归飞出百里远,寻得一处无人小岛,落下,白金色环岛沙滩,海水渐次由深蓝变为浅蓝再至淡绿,满岛的蒲葵树,只有一些海鸟和小型海兽栖息在此。 岛不大,金丹神识便可轻易铺满,像这种无人海岛东海上有很多,早年也有人住,后来禁不住魔族侵扰,便都迁到陆地上去了。 浪花拍岸,溅起一蓬蓬细沫,又顺着潮汐落回海里,被海水卷上来的贝壳、珊瑚、海兽尸骨,散落在沙滩上,被日光晒的发白。 “界河乱流,东海倒是风平浪静。”方念归捡起一截红色珊瑚,捏碎了,又丢回海中。 “十日前有魔族穿过裂缝而来,都是丹辰期,已被东海镇修士尽数剿灭。” “听闻你在东海镇布了五级火云阵?那可要不少灵石。” 说起来,大阵布这么快,多亏了当初万珒赌输的一千块六级灵石,这事儿自己偷着乐就成,可不能当方念归的面说。 “是,近日便可完工,方道友可要一观?” “回程时去看一眼。” 两人很快将海岛探完一圈,走到最东边,方念归极目远眺,远处海天一线,只有云团低垂,一部分在海里,一部分在天上,分不清海与天的界限。 不由发问:“你可知东海的尽头是什么?” “不知。”聂双双也很好奇:“传说东海没有尽头,不管怎么飞,依旧是海。” 界河之所以叫界河,是因为只要前行,便能抵达另一界,海就不一样了,这里的海,漫无边际,力竭而死也寻不到另一处大陆。 也许有另一处大陆,只是返虚之下破不开虚空,看不透迷障罢了。 “走,去东海镇,我请你喝酒。”方念归唤出本命剑:“明日还得劳烦聂道友陪我往更远处一探。” “应该的。”探查东海裂缝都是为了涂泱界的安全,聂双双当然不会拒绝。 二人御剑回飞,速度极快,湛蓝天空上两道金色遁光呼啸而过,聂双双只金丹初期,方念归金丹后期,拼起速度来,并不慢多少。 落日西下,漫天霞光,海面波光粼粼,宛如星河倒置,华光璀璨,这份平静忽然被一群厮斗的海兽打乱,浪潮翻涌,奇形怪状的海兽咬作一团,血水四溢,引来更多的海兽,从远处来,从海底来,越聚越多,黑漆漆,全是海兽背脊。 方念归停住:“它们在抢什么东西?” 事出反常必有妖。 聂双双御剑往下:“下去看看。” 这群海兽不过三四级,只是数量多,看着可怖,对聂双双和方念归造不成威胁,二人直奔厮斗中心,血腥味混杂着海腥味扑面而来,越近越能感受到灵压,有灵压,必是天材地宝。 无需多言,二人互相配合,杀进海兽群中,扒开最底下一座海鲸,发现宝物已被一头长条形海兽夺走,吞进嘴里,闷头往海底扎,聂双双当即往下追,受海水阻挡,御剑速度下降不少,竟一时跟不上。 这样下去不行。 聂双双拿出数枚绞龙藤的种子,以灵力催发,绞龙藤瞬间破壳而出,见水疯长,方念归也扔出一根黑色绸带,蛟龙入水般朝海兽追去,那海兽速度再快,也顶不过左右夹击,先被绞龙藤缠住尾巴,又被黑绸带趁势捆住,再不能逃。 二人视线相对,点头示意,游到海兽身前,海兽挣扎不休,那宝物卡在它嘴里,咽了一半,另一端太大,卡住了,不上不下。 能被绞龙藤追上,也有这部分原因,它快要噎死了。 聂双双系住露在外面的横刺,踩着海兽坚硬崎岖的黑脑袋,使老鼻子劲才拔出来。 宝物长约五尺,像戟,棍身通体黑色,雕有暗纹,卡在外面的横刺其实是月牙弯刀,对称的,除了一对弯刀,还有一对直刀、一对短刃,锈迹斑斑,棍身与刀头之间镶了一颗水色宝石,正是它在散发灵压。 这根本不是天材地宝,而是法宝! 七级以下称法器,七级之上才能称法宝,七级什么概念,元婴,聂双双的本命灵剑才六级,那都是金丹期顶好的灵剑了。 弦星辰身上的保命法宝是七级的,乃苗离江特意寻如意五行宗内门长老定制,也是因为这件法宝,父女俩都不曾怀疑过苗离江的动机,如果要害一个人,为何还送她法宝? 那海兽忘了刚才差点噎死的事,被绞龙藤和黑绸带捆着,还要挣扎抢夺法宝,嘴巴张的老大,内里四排利齿,牙缝里还卡着其他海兽的肉。 聂双双观察过后,把法宝丢给方念归,这东西毕竟是法宝,他要起了抢宝的心思,聂双双自认打不过,不如主动退让,她还不想葬身海底。 方念归指指上面,示意上去再说,这件突然出现的法宝,造型古朴,不是当下的武器样式,少说三千年前,或许更久,搞不好,东海海底有个大能墓穴,又或者是……秘境。 他有些激动,忽而听到聂双双传音:‘小心!!’ 一团漆黑如墨的东西疾速驶来,直奔方念归而去,这速度,起码六级,方念归金丹后期,应对起来都有些吃力,聂双双不由后怕,海里本就是海兽的地盘,东海浩大,无边无际,谁知道底下究竟藏了多少庞然大物。 不该自恃金丹,涂泱界无敌手,就觉得处处都能来去自如。 ‘逃,逃到海面上去,有更厉害的东西过来了!’方念归破开黑水,御剑朝上。 聂双双也赶紧往上蹿,他俩刚才追海兽追的痛快,这会子反被海兽追着屁股咬,真是一报还一报,还好法宝在方念归手上,追聂双双的不多,只需要闷头逃跑就行。 对不住,我也没料到海底有这么多厉害海兽,死贫道不死道友,多担待。 哗啦两声,二人冲出海面,来不及蒸干海水,又往上飞了好几百丈才敢停下,追上来的海兽跳出海面,又狠狠砸进海里,砸晕了好多没离开的低级海兽,就算够不着聂双双和方念归,还是不肯离开,兀自周旋。 “噗--”方念归吐出一口血,刚才为了快速破开黑水包围,强行使用秘法,经脉受了伤,至少闭关三月才能养回来。 聂双双心有余悸:“方道友,你还好吧?” “无大碍。”方念归服下一颗丹药,压住伤势,看了眼游荡的海兽:“走,回去,法宝先放我这儿,道友放心,我不会独吞。” 聂双双说实话:“没有你,我也带不上来,道友不必客气。”刚才但凡贪心点,死抓着不肯放,就算方念归不跟她抢,还有那堆海兽等着吞她。 “那好,这件法宝我收下,回头折算成灵石给你,道友不必推辞,是我占了便宜。”法宝的价值,灵石无法衡量,确实是方念归占了便宜,他这话没说错。 “好,那我就不客气了。” 方念归比上一任执事万珒强多了,不仅有责任心,人也和善,眼睛没长在头顶上,做事留余地,自己吃肉,也不忘给别人留点汤,和这种人合作,不用担心背刺,万道剑宗要都派这样的执事来驻守就好了。 31、盘龙三方戟 死里逃生,自然顾不上喝酒,两人没去东海镇,收拾收拾赶紧飞回天九派,方念归顾不得疗伤,先翻阅典籍查找此形制的法宝出自何年份。 这件虽是七级法宝,但炼制手法粗糙,能评上七级全靠那枚水色宝石,简单粗暴地镶嵌在棍身与刀头之间。 剑修用剑,方念归也不例外,他想要这件法宝,就是想要这枚水色宝石,若能镶到本命灵剑上,他的灵剑是不是就能晋阶七级,但他不敢轻易取下,怕有所损坏,还是要亲自往如意界跑一趟。 方念归翻典籍,聂双双也翻,宋珲给聂双双送饭食的时候,她正盘坐在蒲团上,周边散落一地玉简,竟没直接用饭,而是让宋珲放到一边,过会儿再吃。 “师尊,您在找什么?”宋珲把食盒放到矮桌上:“我帮您一起找吧?” 聂双双没客气,抬手虚点,把三头棍身的法宝勾勒出来:“就这个,找找是哪个年代的东西。” 宋珲近来修炼魔功,练的越多,接受到的传承越多,有时候晚上做梦,都是先祖生活的场景,有些地方模糊,有些地方清晰。 虽然没人明说,但他知道,随着修为提升,会看的越来越清楚,直到突破化神后,魔族祭碑上所记录的一切,都将呈现在他眼前。 巧的很,师尊勾勒出来的这件武器,他在梦境中见过,似乎叫: “盘龙三方戟……” “恩?”聂双双抬头,诧异:“你识得这件法宝?” 宋珲摇头又点头:“我不知道,我只是在梦境中见过,我的先祖知道。” 嘶--- 聂双双想起廖英曾说过,岩池秘境是数万年前由魔族尊者劈开,自成一界。 宋珲先祖认识的东西,那起码万年起步。 远古秘境! 聂双双呼吸一窒,和岩池秘境那种里头没甚宝物的低级秘境不一样,东海底下这个,随便飘出来的盘龙三方戟都是七级法宝,里面还有多少更高级的宝贝,她都不敢想。 她又快速把原书剧情捋了一遍,完全没有关于这个秘境的剧情,也是,涂泱界除了介绍宋珲背景时提过一句,再没出现过,连背景板都算不上。 贴到脸上来的秘境,没道理不闯,万一寻到什么万年灵药,高级功法,突破金丹中期不是梦! “来,同为师说说,关于这件盘龙三方戟,你知道多少?” “十万年前,紫耀擎天大帝将始陆分裂成一万九千界后,各族为了抢夺资源,战乱不断。”宋珲努力回忆:“我看到的不多,只知道盘龙三方戟是人族军队的制式武器。” “人和人打,人和妖打,人和魔打,魔和妖打,约三万年前,五大宗门及妖魔两域的格局初定,延续至今。”聂双双之前为了了解宋珲的状况,翻过典籍,对于始陆分裂有几句语焉不详的记录,几万年的战乱,在典籍里不过三两句话。 万道剑宗自恃紫耀擎天大帝正统传人,又传承几万年,对于这方面的记载会多一些,聂双双通过宋珲的魔功传承,知道他们从东海海兽嘴里抢来的法宝是盘龙三方戟,方念归也从门派典籍中翻到了,忙传讯给远在谷水界的廖英,请师尊定夺。 十日后,廖英经由榴花界传送阵,再次到访涂泱界。 除了他,同行的还有十数位金丹修士,都是万道剑宗内门弟子,本土金丹修士云无月、玉岫烟、石观海、风净青收到消息后,也纷纷赶到东海镇。 弦问声和花照陵赶巧因为界河乱流,困在涂泱界没离开,未知秘境人人皆可进入,就算这里是万道剑宗域下,廖英也不能阻止他俩,传出去,万道剑宗弟子将来在御兽宗域下难行走。 “见过廖英道君。”弦问声与花照陵拱手行礼。 “嗯。”这俩对他来说亦是小辈,廖英端坐在玉椅上,问:“殊华道君可好?” “一切安好。” 廖英此人,于修炼一途十分顺遂,不管在哪个阶段,都是天才风云人物,大部分时间说话,都比较不留情面。 “嗤,我倒看他寿数将近。”廖英看向弦问声:“我记得你也是御兽宗嫡传,这时候不在御兽宗等继任,跑来这里做什么?” 这个问题,很多人问过他,以往他都不在意,因为他并不想当宗主,这些时日被花照陵提着耳朵训,又被聂双双点到苗离江既然关心弦星辰,为何不一起出来接人的矛盾点,更别说,当初是他瞒着所有人送弦星辰离开的。 怀疑的种子一旦落下,就会生根发芽,再也无法忽视。 “界河乱流耽搁了,待通往明玹界的航线复启,便启程回天圻界。” 廖英不再多问,视线落到聂双双身上:“那日你将盘龙三方戟直接让给念归,你竟一点都不想要?” 聂双双:“我是剑修,此物于我无用。” “你可有祸水东引的想法?” 这一问,用上了元婴威压,聂双双差点没被压跪下去,强撑着站住,从嗓子眼里挤出:“不曾,我真的不想……” “说实话!” “我打不过方道友,怕他杀了我。” 廖英这才满意,收起威压,打一棍子给颗甜枣,又夸道:“心性品质皆不错。”从纳虚戒中取出数枚玉盒:“这些小玩意儿拿去,算是我替念归抵给你的。” 方念归:“师尊,我自己来。” 廖英对徒弟亦不留情面:“你身上能有什么好东西?” 方念归赧然,他身上确实没什么好东西,还准备找师兄师姐凑灵石来着。 聂双双得了廖英两回夸奖,也受他两次威压,说真的,他最后被同门针对暗害,多少也有性格方面的原因吧! 随随便便试探,高高在上评判,今天问她这番话,未必不是下马威和警告,警告他们别动歪心思,乖乖配合,这样才有汤喝。 “能用这种玉盒装的,无一不是千年以上的六级灵草。”石观海贱兮兮嘲讽:“若去玄灵丹宗,说不定能换颗延寿丹回来。” 七级法宝和延寿丹哪个珍贵,谁不知道。 聂双双把玉盒收起来,心说你懂个屁,要不是她放弃法宝,这会儿都寄了,此次海底秘境之行,还要靠廖英开路,廖英脾气再差,至少秉性正直,只要不犯到他的底线,就不用担心他下黑手。 延寿丹怎么了,正缺呢! 她不会因为两次威压就记恨廖英,说到底,是她太弱,没有话语权,人元婴道君,指望他对金丹初期客客气气,凭什么。 但她也咽不下这口气,不就是元婴,她还不信冲不上去,到时候非得把廖英压到无话可说才行。 32、下海 聂双双不搭理石观海,石观海也不懂察言观色,他不去找万道剑宗那群金丹别苗头,非要找聂双双,好像比过她,就能稳坐涂泱界战力第一的位子。 “上回秘境历险,聂道友重伤,现下既已得到灵草,何必冒险,不如回去闭关,冲一冲金丹中期。” 他说的上回,就是聂寒霜重伤身亡,聂双双意外穿来的那次,秘境惊险,折了好几个金丹,逃出来的,或多或少都有伤,聂寒霜走的最远,差一点得到机缘,却不曾想那机缘是前人留下来故意坑杀后人的。 修真界就是这样,那些大能墓穴、秘境,并不都是宝地,危机比机遇更大,甚至有专门设伏夺舍的,修仙一途,除了资质心性,运道也很重要。 石观海以为聂寒霜必死无疑,不止石观海,涂泱界的金丹都觉得她必死无疑,却没料到,她不仅伤势痊愈,灵力更上一层楼,也再见不到英雄迟暮的死气,说不定,真要让她在坐化之前突破中期。 不会被夺舍了吧? 聂双双面无表情:“你是不是嫉妒廖英道君赠我灵草?” “怎么会!”石观海矢口否认:“我就是瞧你没骨气,七级法宝,说不要就不要,聂道友好大的胸怀。” “哦,我没骨气,你有骨气。”聂双双干不过廖英,对石观海可用不着客气:“石道友这般有骨气,待会儿自己找路,可别跟在廖英道君后面,别叫我看不起你。” 石观海:“你!” 典型的双标,见不得别人好,你退让就是你没骨气,我跟在后面,就是我有大局观。 云无月掩面:“玉师兄,你能不能管管他,衡阳派的脸都被他丢尽了。” 玉岫烟眉毛都没挑一下:“我管他作甚,我又不是他爹。”多大的人了,说话做事不过脑子,不吃点儿教训不长记性。 石观海自讨没趣,他又不可能真的一个人走,别到时候秘境没找到,反被海兽吞了,方念归金丹后期,都在海兽嘴下吃了亏,他才初期,哪敢逞这个能。 被怼了,心里不爽,御剑挤到玉岫烟和云无月中间。 “那聂寒霜,会不会被夺舍了?虽然我看不出来,但她好像比之前厉害许多。” 云无月翻了个白眼,懒得回答,玉岫烟忍了又忍,才提醒他:“你知道夺舍是什么样子?神魂与肉身不合,且夺舍之人无法夺取原身记忆,你看不出来,难道廖英道君也看不出来?” 变强就是夺舍,编排人也不是这种编排法。 石观海刚要发表长篇大论,两人不愿再听他瞎扯,一个飞去找花照陵攀交情,一个去找方念归联络感情,石观海吃了一嘴风,左右观望,最后朝玉岫烟追去: “玉师兄,带我一起啊!” 众人御剑飞了两个多时辰,才到聂双双和方念归遇到海兽群的地方,廖英道君的车架一直不紧不慢飞在最前面,拉车的蛇尾鹫是陆地灵兽,无鳃,聂双双还在想这大家伙怎么下水,就见廖英扔出一枚核桃,核桃见风就涨,噗一声变成一艘梭形宝船,稳稳落到海面上。 和普通横渡界河的宝船不一样,这艘宝船只有一层,暗红色,毫不起眼,船身狭长,两头尖尖,一看就是速度极快,且非常适合深潜的宝船。 石观海咧开嘴,要往船上落。 方念归拦住他:“我师尊说了,允许你们跟在后面,但能不能进入秘境,还看各位自己的运气。” 往直白了说,就是能让你们跟着已经给足了脸面,还指望一路护送到秘境里头? 弦问声和花照陵也有宝船,虽不如廖英,但跟上应该没问题,夫妇俩因着弦星辰的关系,邀请聂双双同乘,聂双双当然不会客气,风净青则当场结了一个梭形冰船。 玉岫烟原以为能一路蹭到秘境门口,就没准备下海工具,此时见廖英的船已经沉下去一半,忙用数枚避水丹请风净青现结冰船,好歹没因此掉队。 海水幽蓝,越往下越暗,聂双双站在宝船甲板上,透过透明防御罩望向上方,光一点点消失,有点像前世看过的深海之旅纪录片,周围寂静一片,只余耳膜的鼓噪声。 宝船能掩藏灵力波动,伪装成一块沉石,令海兽感应不到,对宝船视而不见,聂双双从未到过如此深的海下,看着那些庞然大物从船头掠过,仍不免感叹造物主的神奇。 在原书中,一个连背景板都算不上的地方,居然都拥有如此完整的世界观设定,太真实了,如果每本书的背后都是一个完整的世界,那还是书么? 她快要分不清哪边是真,哪边是假了。 居然还有温跃层! “聂道友,那处便是东海海底的空间裂缝?”花照陵指向远处泛着幽蓝亮光的狭长缝隙。 和普通传送阵不同,裂缝周围的空间极不稳定,荧蓝色光点四处逸散,非常美丽,亦非常危险,海兽都知道躲着它,远远绕开。 聂双双顺着手指看去,原来裂缝不在万里海底,而在温跃层上,那些人看到灰色厚重的温跃层,就以为到了海底,殊不知底下另有一番天地。 廖英的核桃船一头扎进温跃层中,像扎进了灰褐色云雾,不过这可不是云雾,内里暗流涌生,稍不注意,便会迷失方向,弦问声丝毫不敢懈怠,远远坠在核桃船后方。 大约半刻,宝船破开温跃层,抵达未有人至的深海世界,这里一片漆黑,什么光都没有,核桃船也不见了,神识范围内根本感知不到。 无尽深海令人心生恐惧,金丹亦不例外。 弦问声说话都压低声音:“怎么办?” 聂双双拿出一块显影石,上面小红点一闪一闪,距离他们并不远:“我在方道友身上留了记号。” 弦问声喜上眉梢:“真有你的。” “不过这底下,神识似乎伸展不开。”花照陵很快意识到问题:“我们须得时刻注意周围,万事小心。” 弦问声拍马屁的动作十分熟练:“夫人言之有理,你不说,我都没发现。” 花照陵一掌拨开他的脑袋:“开你的船!” 有显影石指示,三人磕磕绊绊跟在核桃船后面,忽然,船身似乎撞到了什么,猛地颠了一下。 弦问声一愣:“什么东西?” 花照陵心生不安:“管它什么东西,赶紧绕开。” “这艘宝船,能干扰海兽的神识,让它们以为我们只是坠海的石头。”聂双双再次确认:“是吧?” “我买的时候,店家是这么说的……” 嘭-嘭-- 这回撞的更明显了,船身翻了好几圈,他们要不是修士,这会子得满船打滚,可是修士也好不到哪儿去,他们看不到,感应不到,根本不知道撞船的是个什么东西。 神识能突破宝船防御,觉察到他们,无尽深海里,究竟都是些什么怪物!? 花照陵:“还不快跑!!” 嘭-- 又是一声,宝船似乎被拽住了,难以向前,防御罩嘎吱作响,像快被挤碎的玻璃,灵力波动再也掩藏不住,细微亮光闪过,聂双双看清了。 一个硕大的暗红色吸盘,死死吸在透明防御罩上,还在蠕动。 卧槽!深海变异大章鱼,恐怖片诚不欺我! 33、海底神宫 嘎吱声不绝于耳,防御罩不堪重负,单凭这个大吸盘,不难猜测到本体有多巨大,深海中,神识伸展不开,恐怕灵力也不如陆地上,在海水重力、阻力、压强的削弱下,金丹也得压成筑基。 这样下去不行。 得在防御罩挤破之前寻到机会逃脱。 “宝船上有什么攻击法阵?” 弦问声:“雷光、钟火、飓风。” 雷光不行,太亮了会招惹更多海兽,钟火也不行,这里是海底,火系攻击削减的厉害,那就只剩飓风。 花照陵和聂双双想到一处,异口同声:“用飓风阵!” 聂双双又拿出最常用的绞龙藤种子,以灵力催发,将宝船上上下下裹了三层,就算到时候防御罩被压破,也能扎大章鱼一身刺。 “防御罩不知道能撑多久,先服避水丹。”花照陵又提醒:“若扛不住,就往上面逃,秘境都是小事,命最大。” 聂双双表示知晓,她也没指望一次成功,反正秘境就在东海底下,大不了这回就当练习,下次准备充分再来。 弦问声开启了飓风阵,宝船外围的水流突然疾速旋转,原本应该旋成飓风,但他们在深海里,飓风没有,倒是造出了水龙卷,威力虽不如陆地,但也足够将变异大章鱼的吸盘搅开。 有用。 而且因着水流旋转,宝船的速度一下子加快不少。 弦问声:“飓风阵还有这妙用?真不错,灵石花得值。” 嘭-嘭-- 大章鱼不死心,又缠了上来,而且它那吸盘居然可以汲取灵力,放在飓风阵阵心的一枚六级灵石没撑过半炷香,就被吸光了,啪嗒碎成三截。 吸足了灵力的大章鱼,力气更大,把宝船砸的哐哐作响,如果这会儿有光,聂双双就不止看到一个吸盘,而是很多个大吸盘,密密麻麻,把宝船都包住了。 “我去,还能这样?”弦问声傻眼了:“飓风阵不仅没能造成伤害,还给它送了一波灵力!” 花照陵和聂双双面色也不太好看,这大章鱼可以汲取灵力,所有的攻击都不再奏效,反而成了它的养分,棘手,一个弄不好,他们仨都逃不掉。 弦问声小声:“飓风阵还开么?” “开什么开,再给它送灵力?还嫌它力气不够大?”花照陵忍不住训他:“你能不能想想办法,别光杵着。” “我的画卷御兽都是地上跑的,天上飞的,就是没有水里游的,离江的御兽倒是有水系的,要是他也在这儿就好了。” 花照陵气的不想说话。 防御罩摇摇欲坠,与防御罩贴在一起的绞龙藤被挤断了几根刺,落下来,扎到聂双双手背上,一点点麻,不过四级灵植的毒素,对她造不成什么伤害。 麻……毒素…… 聂双双眼睛一亮:“开,让它吸!” 不就是会吸灵力么,让你吸,吸个够。 回身跑进舱内,拿出数枚六级灵石并之前意外得来的五级黑芋花汁,将灵石泡进黑芋花汁中,浸透了,再放到飓风阵阵心上。 黑芋花汁有麻痹神经的作用,陆上都不常见,更别说海里,这只变异大章鱼指定没见识过。 六级灵石的灵力瞬间被大阵吸走,在防护罩外形成水龙卷,又被大章鱼的吸盘吸走,丝丝缕缕的黑色毒气顺着灵力流动,统统被大章鱼吸进体内,但大章鱼何其庞大,这么点毒素,恐怕毒不翻它。 “用这个。”弦问声递来一支玉壶:“魇仙水,六级灵酒。” 花照陵也拿出一支玉瓶:“野醉青,也是六级的。” 好家伙,毒不翻,也要醉死它是不是。 干得漂亮。 聂双双扔出两个瓷盆:“泡上,慢慢来,一颗一颗喂。” 大章鱼得了好处,不舍得一口吞掉他们,只把他们藏在触手中,像吃糖似的,吮得滋滋作响,越吸越有味儿,只觉今日的猎物滋味真不错,怎么吃都吃不完,吃的它在海里惬意翻滚,醉生梦死。 啪-- 最后一个吸盘松开,大章鱼终于醉死过去,飓风阵阵法周围碎了一圈六级灵石,足有百枚,吸了百枚六级灵石的灵力还不爆体,起码是六级海兽,往上猜,七级都有可能。 “快走。”聂双双看一眼显影石,两个小红点相隔甚远:“我们落后很多了。” “聂道友稍等。”弦问声擦擦戒子,拿出一张空白画卷:“我试试能不能收服它。” 对啊,他是御兽宗嫡传,专门搞御兽的,要是能收服大章鱼,后面再遇到其他海兽,就能让大章鱼上了。 “弦道友,请务必收服它!” 弦问声这人心大,怕老婆,有时候还有点蠢蠢的,但专业能力绝对没问题,大章鱼又是醉死的状态,只花了一炷香时间,便将大章鱼收进了画卷中。 空白画卷上浮起水墨海浪,一只缩小的章鱼闭着眼睛,沉在浪中。 聂双双左看右看,发现比起章鱼,它更像一只鱿鱼,头大,与触手等长,两个硕大的眼睛挂在脑袋两侧,仔细看,还有六排小眼睛。 “只有五级。”弦问声收服海兽后,便能知晓海兽的状态:“海底不知岁月,不晓得它活了多少年才能长得这般大,它吸了百枚六级灵石,此时正在突破的边缘,要不了多久便能晋升六级。” “它能感知到我们,而我们发现不了它,便是因为这个。”花照陵示意聂双双看大鱿鱼的外皮:“这层粘液,可以隔绝神识,而它表皮的经脉末梢非常灵敏,可以穿透粘液的干扰。” “那我们把粘液涂在宝船外面,是不是也能隔绝神识?” “应该可以。” 两人扭头看向弦问声,弦问声表示了解,把沉睡中的大鱿鱼唤醒,让它吐出一大盆粘液,然后爬上爬下把宝船全涂了个遍,后来的航程中,果然很少有海兽能发现他们,就算发现了,也有六级大鱿鱼出去解决。 弦问声还给大鱿鱼起了个名字,叫汲灵。 约莫一天时间,他们终于追上了廖英的核桃船,此时已路过海床,正在往海底峡谷降落,本来过了温跃层后,周围温度骤降,这会儿竟提高不少,一串串的气泡从宝船周边浮过,咕噜噜往海面升去。 蓦然,核桃船爆发出耀眼白光,跟在后面的三人久不见光,差点没被亮瞎,闭眼好久才敢睁开,睁开眼后,饶是见多识广,看过许多科幻片的聂双双,都被惊艳的忘记了呼吸。 七彩炫光,漫天星河,长达百米的软体动物悬浮在海水中,垂下万千丝绦,像霓虹灯带,一亮一熄,闪烁不停。 这还不是最震惊的,最震惊的是峡谷底下竟然有一座城,一座沉睡万年的人族城池,十六柱拱门,每根石柱都是一个雕像,或持剑,或盘坐,或掐诀,或挽手,就这么静静矗立在海底峡谷之上,闭目微笑,睡着了一般。 宝船从雕像石柱前驶过,聂双双抬头仰望,莫名鼻酸,差点落泪。 跟随核桃船,穿过一处海中池,宝船浮出水面,哗啦啦水声滑落,防御罩自动收起,三人跳上台阶,发现先到的廖英一行跪趴在地,朝巨大的中央宫殿行礼。 聂双双正奇怪,忽然感受到一阵熟悉的威压。 又是廖英!! 啪一声被压跪在地,弦问声和花照陵也一样,被迫跪倒磕头。 廖英的声音遥遥传来:“先圣陨落之地,需秉敬畏之心。” 先圣? 当今世上,能称先圣的,只有跟随紫耀擎天大帝,自爆元神,将始陆分裂成一万九千界的十二位返虚真神。 这里,竟是返虚神君的陨落之地!? 34、热闹 天九派外山密林,三人掩藏在树影下。 “你耍我?”粉衣男子银针翻飞,闪着寒光的针尖离中年男子咽喉只余一厘,表情漫不经心,动作满是威胁。 “我怎么敢耍你。”中年男子直呼冤枉:“他们确实仍在涂泱界,尚未离开,这点我可以保证。” “人呢,在哪?”粉衣男子摊手:“我们是来杀人的,不是来陪你玩寻人游戏的。” 斗笠蒙面男子靠在树上:“直说吧,你想杀谁,藏了一路了,栾音阁有栾音阁的规矩,这笔生意我既已应下,就不会反悔。” 粉衣男子低头欣赏自己饱满的指甲,嗤笑道:“五大宗门嫡系我杀过不少,都没你这般讲究。” 栾音阁拿钱办事,有三不问,不问雇主,不问目标,不问恩怨,中年男子当然知道规矩,他只是不想过早暴露弦问声夫妇的面容,以免引出其他意外,现在既已到达涂泱界,可以告诉他们了。 “你们要杀的,就是这对夫妻,男的金丹后期,女的金丹中期,事成之后付尾款,两位可有疑问?” 弦问声是御兽宗内门嫡传,一直在外游历,小有声名,花照陵更是名动天下的大美人,两人一看,便认了出来。 粉衣男子眼珠骨碌一转,不知想到什么,笑个不停。 斗笠蒙面男子:“他们不止这个价。” 中年男子捏一把汗,加钱好说,只要不临时反悔就行:“事成之后,尾款按两倍给。” “五倍。” “……好,希望两位,不要堕了栾音阁的名声。” 三人在天九派没找到人,转道去花霄城,刚进城,就听见来往修士高声谈论东海海底突然出现的秘境,连谷水界的元婴道君都来了,还有那么多金丹修士,肯定是个大秘境。 可惜啊,他们修为太低,不是筑基就是炼气,东海海底还有空间裂缝,随时有魔族冒出来,实在不敢冒险下海抢一杯羹。 秘境? 中年男子拉住路过的摊贩,十分熟练地塞去两枚灵石:“这位道友,还请与我们讲讲秘境之事。” 摊贩觑他:“你们才筑基吧?” “是。”他们都压低了修为,修为比他们低的看不出来。 “筑基就别下去了。”摊贩把灵石收兜里,劝道:“东海危险的很,海兽啊,魔族啊,筑基下去根本没活路。” “不下去,就看看热闹,涂泱界的金丹真人都去了?” “不止,听闻有法宝降世,附近各界的金丹都来了,我这辈子就没见过这么多金丹真人。”摊贩摸出一张黄竹纸:“你们去东海镇瞧瞧热闹就行,那里近来热闹的很,喏,地图,算你便宜点,十枚一级灵石。” “多谢道友。” 法宝降世,弦问声夫妇必定也去了,怪不得找不到人。 中年男子花钱买下地图后,三人闷头往东海镇赶去。 “李大毛,你也忒不厚道,一张地图卖十枚一级灵石。”酒楼里打酒的店小二围观全程,皱鼻子打趣。 “他不缺这个钱,我不缺地图,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怎么就不厚道了?”李大毛摸出刚得的灵石,又递过去一支竹筒:“梨花白,打满。” 店小二点数:“十枚?那可打不满。” “嘶---要我说,你们这梨花白卖这般贵,才不厚道呢。” “去去去,喝不起别喝……” 东海镇原本只是一个小渔村,天九派多年经营才扩大到如今的规模,前段时日寒霜真人又拨了一大笔灵石给东海镇布下五级大阵火云阵,附近村镇的人都迁了过去,好在阵法够大,容下他们之后还有许多空地,听闻金州城里的人也正准备搬过去。 城墙扩了又扩,整个东海镇大兴土木,干的热火朝天,加之秘境传闻,许多修士赶过来,指望寻得一丝机缘,主路上的摊子都比平时多出一倍不止。 “哗啦--” 有一队筑基修士从海中冒出来,翻上船就跑,后面追着奇形怪状的海兽,一路追到东海海边才罢休。 平时渔民打鱼,不会出海太远,遇到的海兽都比较低级,炼气就能对付,若要远航,便会出灵石请筑基修士随行,也能全须全尾的回来,概因高级海兽都在深海,几乎不会到海面上来。 秘境现世,海兽也跟着跑出来了,往后东海镇的渔民还怎么讨生活。 在海边观望的修士拦住他们,问:“那秘境比海底裂缝还要往下,你们可下去了?” “嗐,别说了,谁敢下去,底下都是海兽!”一男子逃命逃的上气不接下气:“你们还是死了这份心吧。” “不止海兽,连空间裂缝都比往日大,这要冒出来一堆魔族怎么办,我要待在城里,可不敢再下海了。” “东海底下竟有这么多海兽,我以前从没遇到过,真是命大。” 海边闹哄哄一片,粉衣男子收起银针,衣衫被海风吹得猎猎作响,偏头笑问:“下海?还是在上面等?” “自然要下去。”蒙面男子压低斗笠,法宝,七级之上才称法宝,若能夺得一线机缘,晋阶元婴有望。 ***** 海底宫殿 行完跪拜之礼后,万道剑宗一行原地打坐恢复,聂双双这才发现,他们或多或少都受了伤,廖英也不例外,与花照陵对上视线,双双装作受伤的样子,打坐调息。 半个时辰后,海中池哗啦水响,衡阳派三人和风净青上来了,冰船破破烂烂,好几处漏水,风净青笑容不再,一上来就吞药打坐,云无月脸色煞白,玉岫烟仿佛老了十岁,石观海更是一条胳膊断了,正汩汩冒血。 石观海瞥见聂双双三人几乎毫发无伤,哼了一声,刚想说话,被玉岫烟摁下来。 廖英率先起身:“人已到齐,走罢。” 聂双双看看廖英,再看看后来的几人,心想,为什么不叫他们磕头?但她只是想想,元婴道君的心思,别乱猜。 宫殿台阶不知设了什么阵法,不能使用灵力,只能步行,宫殿巨大,台阶少说有千阶,饶是他们金丹修为,光靠脚一步步走上去,也累的满头大汗。 聂双双是第二个登上去的,廖英是第一个,她爬的时候专心致志,没关注周围,踏上最后一阶时对上廖英的视线,心口一咯噔,不是吧,又要用威压压我? 廖英没说话,板着那张完全看不出岁月痕迹的脸,与聂双双平视。 是的,平视。 咱廖英道君不止面容年轻,身高这些年也没长,和聂双双差不多高,只不过平时要不坐着,要不别人跪着,没有比较看不出来而已。 聂双双被看的发毛,索性撇开视线,看其他人到哪儿了。 这一看不得了,怪不得廖英要用奇怪的眼神看她。 方念归金丹后期,廖英道君最得意的弟子,这会儿才爬过三分之二,弦问声和花照陵互相扶持,落后五六阶,大部分刚过二分之一,石观海连二分之一都不到,聂双双只能看到他头顶。 唔,有点秃。 不是,他秃不秃和我有什么关系,重点在他们为什么爬这么慢? 不过一千级台阶,各位都是金丹真人,不至于吧。 廖英若有所思,聂双双仿佛被教导主任凝视,在尴尬地抠出三室一厅之前,方念归上来了,一上来就两腿发软坐倒在地。 “走了多少阶?” 方念归喘着粗气回答:“三千余阶。” “恩。”廖英点头:“看来这便是登仙台了。” “登仙台是什么?” “远古时期,测根骨资质的地方,根骨资质愈佳,台阶愈少,登阶越快,越有升仙的可能。”廖英看向聂双双:“我走了两千阶,你呢?” 聂双双睁眼说瞎话:“两千五。” 方念归不知道聂双双提前多久,再加上聂双双之前主动让宝,令他十分信服,闻言点头:“师尊果然没看错,聂道友心性资质都比我好,之前是我愚昧,只以灵根修为视人。” 廖英没说什么,转身:“我们先进去。” 聂双双:“我等等花道友和弦道友,他们马上上来了。” “随你。” 35、幻境 是不是年久失修,坏了? 廖英什么资质,年少筑基,百岁不到结丹,寿命未半成婴,她都三百三了,还在金丹初期挣扎,怎么可能比得过廖英? “聂道友,扶我一把。”花照陵自打筑基后,就没走过这么多路,气都喘不顺:“这台阶怪的很,不能用灵力,足足四千级,累死我了。” 聂双双握着花照陵嫩如凝脂的手腕,心中疑惑更甚。 不至于吧。 也不可能光对她失灵。 弦问声和花照陵前后脚,也累够呛,还要分心思照顾夫人,从纳虚戒中取出两把摇椅,自己席地而坐:“夫人快坐下歇歇,喝口灵泉润润嗓子。” 招呼聂双双:“聂道友也坐。” 聂双双摆手:“我不用,你们快打坐调息,廖英道君和方道友已经先行进殿了。” “聂道友体力甚佳,佩服佩服。”弦问声又看向阶下:“他们怎么这么慢?” 聂双双照搬刚才廖英的解释,告诉他们这里是登仙台。 “竟是登仙台,居然还有登仙台现存于世?”花照陵调顺呼吸:“我还以为那些都是远古传说。” “聂道友上来这般快,走了多少阶?” “两千五。” 夫妻俩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震惊,聂寒霜比他们年长,修为却不如他们,资质怎么可能优于他们。 不是看不起聂寒霜的意思,只是就事论事。 花照陵沉思:“也许,聂道友的根骨更适合修炼远古功法,彼时灵气浓郁,并不拘泥于灵根,反以五灵根为最佳,若是五灵根来登台,说不定只要千阶。” 对啊,这里是远古登仙台,早不适用于现在的修仙体系,她比廖英阶数少,只能说明按远古体系,她更容易升仙。 这里又是返虚神君的陨落之地,万一寻到一本远古功法…… 聂双双两眼放光:“有道理,我们快进去罢。” 三人快步走进大殿,入目一片空旷,非常空旷,黑色石板地面,不知用何法拼成,看不出一丝接缝,纤尘不染,光可鉴人,十六根朱红漆柱,四四排列,柱身刻着浮雕,有花草、鸟兽、人物、祥云等等。 聂双双抬头看向穹顶,穹顶上挂着巨幅彩绘,颜色鲜艳如昔,完全看不出来沉在海底数万年,上有山川河流,日月星辰,东升西落,万物共生。 “是始陆。”弦问声看的目眩神迷,不禁幽幽叹息:“有生之年,得见始陆风貌,死而无憾。” “死什么死。”花照陵揪他耳朵:“能不能说点吉利的。” “哎哎哎,不死,不死,我们都要活着出去。” 见物怀古的感伤氛围荡然无存。 “那边有四道门廊。”聂双双环视一圈,没发现廖英和方念归,他们没出去,殿里也没其它出口,只能往里走。 走近一看,发现每道门的门头上都刻了字,远古字体和现下不太一样,形似神似,而且内蕴灵力,字会流动变幻,或凝雾、或落雨、或结霜、或飘雪,猜也能猜到,从左到右依次为:雾、雨、霜、雪四宫。 弦问声:“挑哪个?一起还是分开?” 花照陵:“当然一起,远古秘境,里面太多未知,还是一起行动为好,互相有个照应。” 聂双双点头同意,同行一路,弦问声和花照陵的人品自不必说,修为能力都靠谱,可以放心交付后背。 既然决定继续同行,选路就靠投票表决,聂双双看向他俩,发现他俩居然在等她做选择。 ?? “是这样,聂道友上登仙台,仅用了两千五百阶,修行机缘看运势,秘境中更要,由聂道友选,说不定能容易些。” 聂双双心想,看不出来,你俩还怪迷信的,而且不是两千五,是一千,说出来怕吓坏你们。 把四宫挨个儿看了一遍,没看出来哪里不一样,也没有那种玄之又玄的吸引感,既然这样:“我名聂寒霜,便选霜宫如何?” “好。” 打算的很好,可惜前脚一起进,后脚就分开了,聂双双一脚踏进冰天雪地中,寒风呼啸,鹅毛大雪如倾如盖,天地间唯有苍白。 搞什么?这是霜宫?这雪宫吧! “花道友---弦道友---” 无人回应。 好冷,怎么这么冷,我都金丹了,为什么会觉得冷? 聂双双低头,不仅发现自己个子变矮了,衣服破烂不说,连鞋都是破的,两个大脚趾支在外面,冻得紫红,手也是,紫红发胀,满手都是冻疮,这会儿冻的没知觉,等缓过来,一定痛痒难耐。 幻境,这一定是幻境,找到破绽就能出去了。 聂双双吸吸鼻子,捂紧窜风的衣服,一步一步往山下走,走到一半,实在累的不行,寻了个避风的石头坐下。 卸下背篓,想翻翻看里面有没有御寒的东西和食物,结果只发现豁口的小锄头和几株算不上灵草的普通草药,还有半块剌嗓子的杂面饼子,用草纸包着,压在最底下。 聂双双上辈子在孤儿院都没吃过这么难吃的东西,简直难以下咽。 修真界看似光鲜亮丽,寻仙问道,羽化登仙,可生活在最底层的凡人,却连饭都吃不饱,这块难以下咽的杂面饼子,就是他们一天的口粮,还有许多人,连杂面饼子都吃不起。 饿到极致的时候,就没心情计较难不难吃了,聂双双就着雪水,囫囵将饼子嚼碎咽下去,肚子里好歹有点东西,力气也回来些许。 这幻境也忒真实了,聂双双呼出一口气,继续往山下走,好歹赶在天黑之前,找到了一处隐藏在雪松间的小村落。 村口的狗子似乎认识她,只懒懒趴在柴堆里,并不叫唤。 要不要这么惨,这种大风大雪的天气,狗都知道躲在窝里,她却淌了半天雪水,手脚冻的开裂,呼吸都觉得喉间烧灼难忍。 “姐,你今天挖到什么了?”村口茅屋的窗户被推开,一个扎着朝天髻的小男孩探出头来:“可有挖到兰茅草?” 怪不得狗不朝我吠,原来这就是我家,幻境设定还怪全的。 聂双双不认识兰茅草,只把背篓拿下来,往屋内走,屋内烧着火盆,比外面暖和不少,一个面色蜡黄的妇人靠在火盆边纳鞋底。 “娘?” 妇人抬起头,却并不是聂双双想象中的慈眉善目,反而嫌弃道:“怎么这么晚,快去做晚饭,等你爹回来没东西吃,又要打你。” 朝天髻男孩冲过来夺走聂双双手中的背篓,惊喜道:“有五株,明日让爹爹去城里换成钱,给我买饴糖吃!” 妇人把背篓拽走:“吃什么饴糖,这些钱要攒着让你念书娶媳妇的。” 聂双双愣在原地。 靠,这都是什么家人? 妇人又瞪向聂双双:“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弄吃的!” 罢罢罢,都是幻境,不值得生气,反正她也饿了,先去搞点吃的填填肚子。 聂双双转身去隔壁灶房,先翻橱柜,再翻米缸,米缸里还剩一点米,薄薄的一层,没肉没蔬菜,连咸菜都没有。 家徒四壁。 聂双双叹了口气,生火,淘米,煮粥,顺道煮了一大锅沸水,她手脚还冻着,一会儿得好好泡一泡。 “娘,娘,怎么有股米香?”堂屋里小男孩吵嚷道:“娘,姐把米煮了!” “什么!?” 妇人撂了鞋底跑来,看到陶锅里沸腾的米粥,气的两眼翻白,冲到灶边把聂双双揪起来一顿抽:“聂招娣,你疯了是不是!这些米是留着过年吃的,你,你!” 聂双双现在是小孩身体,根本挣脱不开妇人的钳制,她的手脚刚刚回温,本来就痛痒难忍,此时被妇人狠狠抽打,更是痛到钻心。 “别打了,别打了。”聂双双边躲边辩解:“灶房里只有米,我不煮粥煮什么?” 妇人横眉竖目,一巴掌甩过去:“你还敢狡辩!” “又怎么了,吵吵闹闹的,我在门外都听到了。”一矮壮男人推门进屋,见妇人把瘦弱女孩堵在角落里抽打,皱眉道:“怎么又打招娣?” 小男孩看热闹不嫌事大:“爹,姐把咱家最后的米煮了。” “啧。” 聂双双捂着胀痛的脸,心想,至于吗,一个幻境,搞这么些恶心人的情节,难道是要她反杀? 又怕这是考验心性的心魔幻境,万一杀了人,被判定为心性下下,永远困在里面出不去,那可怎么办。 “别打脸。”矮壮男人并不心疼自己瘦弱的女儿:“下溪村的老王头,今日找我,说要跟我家换亲,他儿子今年十七,招娣十四,正配,我同意了。” “老王头?他那闺女我见过,又丑又胖,配不上我们家小虎。” “老王头说,到时候让她多带些陪嫁。” 这什么狗屎父母,聂双双怒了,但她现在一没灵力,二没体力,要是叫嚷着不肯嫁人,肯定要被揍,不如等晚上,天黑透了,再逃。 于是没吭声,缩着脖子躲在灶台后面,又变回那个沉默寡言,任劳任怨的聂招娣。 陶锅里的粥,她是一口都没喝着,全进了矮壮男人和小男孩的肚子里,不仅没粥喝,还因为擅自把家里仅剩的米煮了,被罚晚上不允许吃东西。 咕--- 聂双双饿的挠心挠肺,不用刻意忍,也睡不着,干瞪着眼睛,等他们都睡熟了,把家里能吃的都揣上,从窗户翻了出去,不是不想拿钱,钱都在他们睡铺底下压着,拿不到。 外面风雪停了,积雪映着白光,把破旧的小村落照的亮堂堂,聂双双捧着包袱,一路跑的飞快,还好她家在村口,还好狗子没叫唤,没惊动到村里人。 她一直跑一直跑,不敢歇息,直到旭日初升,暖橘色的日光染黄雪白的天地,她定睛一看,淦,又跑回来了,还是那个村子。 幻境剧情不允许她脱离! 36、聂寒霜 聂双双麻了,这幻境到底想干什么? 就纯看?什么都不做? 吱呀一声,门开了,妇人出来倒夜香,看到聂双双傻愣愣站在门口,怒道:“大早上不见人,作死啊!” 聂双双拎着包袱,随口编了个理由:“我去找吃的。” 行,不就是不允许走,那她就留着,看看幻境到底想考验她什么。 妇人警惕:“你是不是想跑?” “哪能啊,我要跑,早跑了,站门口干什么。” “哼,谅你也不敢,山里有野兽,外头还有妖魔作乱,你一个小姑娘,出去就是个死。” “嗯,对,我不跑。”聂双双进屋:“我去弄早饭。” 这回她学乖了,没煮粥,煮了一锅杂面糊糊,端出去之前,先给自己盛一碗,然后故意拌了很多泥灰在里面,反正烂糊一团,看不出来。 她打不过,跑不了,恶心报复还不行么! 那家人果然没吃出来,矮壮男人吃完要去城里上工,小男孩吵着要一起去,要拿草药换饴糖,妇人边纳鞋底边偷瞄聂双双,怕她跑,草药都不允许她去采了。 聂双双乐得消停,大雪天,连狗都在家里趴着,她却要出门淌雪,这都过的什么日子。 就这样过了十来天,矮壮男人忽然带了几个陌生人回来,有个穿红簪花的老婆婆,进来就把聂双双上上下下捏了个遍,一会儿嫌弃她瘦,难生养,一会儿嫌弃她面相刻薄,没个笑脸,克夫,叨叨叨一顿贬,反正哪哪都不好。 哦,原来是那老王头请的媒婆,特意来杀价的。 矮壮男人当然不肯退让,当初老王头亲口应承的嫁妆,一分都不能少,不然就不嫁,聂双双冷眼看着他们吵,怕唾沫星子飞溅到自己身上,还往后退了退。 最后的结局,聂双双依旧要嫁,嫁不嫁由不得她做主,她就是那待价而沽的货物,父母据理力争,不过是为了多卖一些价钱。 没有喜服,没有酒席,只有一身灰褐色的新衣服,聂双双就这么被领出了门,村人们漠不关心,连眼神都欠奉,聂双双跟着接亲队伍走啊走,终于走出了小村落,又走啊走,走到了另一个小村子。 新郎是个傻子,呵呵傻笑,涎水流了一下巴,新郎的妹妹她看到了,小姑娘不能说丑,就是长得壮实,忙前忙后,端茶送水,还不知道自己的命运早已注定。 这幻境什么时候是个头?不会还要洞房吧? 聂双双接受不了这个,握紧手心的碎瓷片,如果真要走到那一步,她不会再忍,心魔就心魔,到时候把所有人都杀了才痛快,要疯就疯个彻底。 幻境似乎听到了她的内心,拜堂还没开始,村口忽然闹哄起来,好多人跑去看热闹,老王头还想继续,结果唱念的媒婆也跑了。 原来是天九派的仙人来收徒,二十年一选,要收有灵根的孩子去修仙。 聂双双一愣,天九派,这幻境还知道天九派? 不对,天九派明明五年一选,哪来的二十年,编也不知道编像一点。 所有没测过灵根的村民都可以去,连那个只会流口水的傻子新郎都被老王头牵了过去,聂双双也跟着去,她倒要看看幻境究竟要搞什么名堂,结果整个王家村,两百多口人,连个杂灵根都没测出来。 除了聂双双。 聂双双测出来三灵根。 恩?新剧情? 老王头家哭着闹着,打滚撒泼不肯让聂双双跟着走,天九派此行带头的是个筑基女修,看向聂双双的眼神充满怜惜,挥退所有人,只问聂双双:“你叫什么名字?可愿随我回天九派。” 这还要思考? 当然愿意! 虽然幻境中她的名字叫聂招娣,但她不喜欢这个名字:“我叫聂双双,我愿意跟仙师回门派。” 话音落下,画面陡转,一阵流光闪烁,岁月如白驹过隙,聂双双从外门弟子做起,勤修不辍,突破炼气中层,一眨眼,又回到原来的村落,村里火光漫天,叫声凄厉,长着翅膀的绿皮魔族浑身鲜血,桀桀狂笑。 村口的屋子烧成灰烬,那个曾经打骂她的妇人倒在墙角,生机已绝,小男孩埋头浮在水缸中,矮壮男人则被魔族利爪穿胸而过,鲜血飞溅。 【你后悔吗?】 有声音在聂双双脑海中响起。 聂双双莫名其妙:【后悔?后悔什么?】 【后悔没早一些回家,没能救下你的父母和弟弟,魔族偷袭,他们都死了。】 【啊,这个,不后悔,甚至还想鼓掌。】 那声音一愣,显然没料到聂双双会这么回答,顿住几息,气急败坏道:【这不是你的心魔吗?这不是你内心最后悔的事情吗?】 【你有没有搞错,我为什么要后悔,这就一幻境,就算不是幻境,这种不把女儿当人,动辄打骂,当成牛马使唤,随随便便把她许配给一个傻子,只为给弟弟找媳妇的家庭,有什么好拯救的?】 【唉……】 另一道声音加入,聂双双一愣,这声音,听着耳熟。 【这是我的心魔,却不是她的心魔。】 是聂寒霜,真正的聂寒霜!! 她没死,她还活着,藏在识海深处,聂双双一直都没发现。 【别怕,我只是她最后一丝执念。】 聂双双眼前的景象忽然扭曲,破败的村落如水雾般隐去,周身陷入一片黑暗,一道金色剑光劈开天地,聂双双忍不住闭上眼睛,微风拂过,亮光透过眼皮,温暖橘红。 【这些都是真的,我原名聂招娣,拜入天九派后,改名为聂寒霜,我把最痛苦最想忘记的记忆封印在识海深处,可封印终究只是封印,不会因为我想忘记就消失,我迟迟不得突破中期,便是心魔关难过。】 原来如此,怪不得聂寒霜的记忆里,从没有与家人相关,她还以为和她一样,都是孤儿。 可一路看下来,竟还不如孤儿,这样的家人,要来何用。 霜宫的幻境掀开了聂寒霜封印在识海深处的记忆,放出心魔,想要困住她,却没料到,那并不是聂双双的心魔。 聂双双睁开眼,一道半透明的人影立在面前,穿着惯常穿的淡绿色长袍,发丝披散,和她这个半吊子不一样,聂寒霜周身气势锋利,比她强大得多。 【我的心魔,不是因为没能救下父母和弟弟,而是看到他们死去,我很开心,甚至感到痛快,修者修心,当心怀天下,我却因为幼时凄苦,耿耿于怀。】 【我从未和任何人提起,连我师父都不知道,我怕他们失望,怕他们觉得我没有心,连血缘亲人都可以见死不救。】 【心中有恨,道心不稳,难成大道。】 聂双双很想抱抱她,她也这么做了:【我不失望,我觉得你做的很对,良心是给值得的人,而不是一而再再而三迫害自己的人。】 【换我我也恨,大家都一样,修者心怀天下,你也是天下人之一。】 聂寒霜微微一笑,如寒冰化水,枯木逢春:【谢谢你,让我知道我不是一个人。】 半透明人影化为光点消散,剑光湮灭,黑暗褪去,聂寒霜最后一丝执念解开,与聂双双真正合二为一,从今往后,聂双双是聂寒霜,聂寒霜也是聂双双。 因为年少时的经历,所以她愿意耗尽灵石,救下令狐鸢,除了令狐鸢,还有很多无名无姓之人,成为金丹老祖后,更是将天九派二十年一选改为五年一选,也是涂泱界唯一允许女子立户的门派。 但受时局观念所限,不明白学识和独立对女子的重要性。 放心,我会秉持你的信念,不敢说挽救天下人,至少会尽我所能,让修者和凡人都能安居乐业。 出去后就颁布律法,天九派辖下不允许盲婚哑嫁,女子定要自己愿意,才能结亲,若过的不顺心,随时可以和离,办女校,用女官,让女子拥有更多的自由和选择权。 37、霜宫长剑 幻境已破,聂双双迈出走廊,进入真正的霜宫,四壁结霜,连地上都是,宫殿顶上镶着月光石,冰晶反射着细微光芒,如水晶般璀璨。 宫殿正中的台架上摆着一柄长剑,周身结着厚厚的霜,呈钟乳石状蔓延至地面,偌大的宫殿,只放了这一把剑,让人想忽略都难。 聂双双心有所感,走到长剑前,伸手,握住结霜的剑柄。 长剑嗡鸣一声。 “放开我!” 咦? 是幻境里那个气急败坏的声音。 剑灵!? 刚才的幻境是它在搞鬼。 能生出剑灵的剑,可不简单,怎么都得八级往上,聂双双怎么可能松手,不仅不松手,还伸出另一只手,两手握紧,硬生生把剑从结霜的台架上掰了下来。 剑灵无能狂怒:“我不喜欢你,你这个夺舍的魔修!” 聂双双催动灵力涌入长剑,剑身寒霜化水,又蒸腾成雾气散去,宫殿里的寒霜也尽数消散。 “不是夺舍。” “我就是她,她亦是我,我们是同一个灵魂。” 聂双双与聂寒霜合二为一的瞬间,感知到了一部分因果,她隐约知道,她是聂寒霜的转世,窥得天机,又机缘巧合下回到前世,这里头她说不清,反正她现在能确认,此方世界并不只是一本书,而是真实存在的。 以及…… 聂双双挥动长剑,灵力运转自如,毫无阻滞,肯定道:“我破开你的幻境,灵剑已自行认主,你伤害不了我。” 剑灵哇哇大叫:“你使诈,你耍赖,我不服!” 聂双双好笑,拈指弹了弹剑身:“行了,出来吧,输了就是输了,几万年的老家伙,别这么输不起行不行?” “谁说我输不起!”剑灵浮现,是一个扎着揪揪的小女童,白色长衫,银白发色,眼睛却是赤红色:“你不是我主人,我的主人只有一个,那就是息水神君,洡。” 聂双双啊了一声:“原来这里是息水神君的陨落之地。” “我主人才不会!”小女童头发炸开,正要发怒,却突然打住,嘴翘的老高,大哼一声盘腿坐下,扭过头去。 “跟我讲讲你的主人吧。” 剑灵努着嘴,不回答。 聂双双接着问:“你一直在沉睡,还是醒着?” “这里还有其它活物吗?你一个剑灵会不会很无聊,很孤单?” “你知不知道外界已经过去多久了?” 这个问题问到了她心坎里,剑灵悄悄转动耳朵:“多久?” 聂双双轻声叹息:“十万年。” “居然过去十万年了……”剑灵眼神恍惚,怅然若失,又自闭了。 聂双双喊她两声不答应,指望不上,只好自寻出路,可霜宫的霜已化尽,还是没有门,要出去只能往回走,回到进来的那个大殿,但走廊里充斥着灰色雾气,看不到弦问声和花照陵的身影,显然还在幻境之中。 况且这么大一座宫殿,不可能只有雾、雨、霜、雪四宫。 再找找。 聂双双试着用灵力、神识探查,皆无所获,甚至爬上爬下把宫殿摸了个遍,都没找到哪里像出口。 要不用剑劈开? “都怪紫耀!”聂双双一个人忙活半晌,小祖宗终于再次开口:“要不是他出的馊主意,主人也不会死。” 聂双双停下挥剑的动作:“紫耀,紫耀擎天大帝?” 剑灵十分鄙夷:“他居然自称大帝?太不要脸了吧!” 聂双双:“不,是后人封的,跟随紫耀擎天大帝自爆元神的十二位返虚真神,称先圣。” “都怪他都怪他,哄得大家团团转,大坏蛋!” 看来这位剑灵,对紫耀擎天大帝相当有成见,但十万年前的事,记载甚少,未知全貌不予置评,聂双双不知道谁对谁错,听着就好。 剑灵发了好一阵疯,把紫耀擎天大帝从头骂到脚,又从脚骂到头,骂到最后自己觉得索然无趣,飘到聂双双肩头坐好: “我叫小霜,这里是我的房间,所以叫霜宫。” “主人陨落后,我一直在沉睡,是你们擅自闯入,把我惊醒的。”小霜说到一半,又开始嫌弃:“区区金丹,哼,要不是你使诈,怎么可能破得了我弄出来的幻境。” 聂双双不跟她计较:“霜宫有你,才叫霜宫,那雾雨雪三宫里,也都放着拥有灵识的法宝?” “怎么可能。”小霜叉腰:“只有我好不好,那些死物怎么能跟我比!” “行,你最厉害,你独一无二。”聂双双捧她:“那三宫里分别有什么?” 小霜吃软不吃硬,顺毛摸就很好哄:“雾宫主阵,雨宫主器,雪宫嘛,主杀,你运气最好喽,碰上我,只是幻境,不然死很惨,死无全尸那种。” 聂双双指指身后:“幻境由你控制,能不能把我的朋友放出来?” “当然。”小霜眼珠骨碌碌转:“我可以放过他们,但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行。” 小霜板起小脸,正色道:“找到我主人的遗骨,把我和她葬在一起。” 聂双双掂了掂手中的剑,说真的,毕竟是高级灵剑,而且运用自如,但是…… 剑灵择主,不离不弃,她愿意成就这份跨越十万年依然不变的情谊。 “好,我答应你,但你要帮我找到一份适合我的功法,还有法宝。” “成交!” 话音落下,就见她扇动小手,走廊里的灰色雾气忽然翻涌滚动起来,过得十息,扑扑两声,吐出来两个人形气团。 花照陵双目泣血,弦问声状若疯癫,明显陷入了极度恐惧中,两人缓了好一阵才缓过来。 “不好意思,我失态了。”花照陵抬手整理发髻,手还略微颤抖:“但我记得,我尚未找到幻境关窍,是聂道友救了我?” “是小霜。” “小霜?” “此地主人,息水神君的剑灵。” 嘶--- 夫妇俩倒吸一口冷气,这才看到,聂双双手里握着的银色长剑并不是她的本命灵剑,她肩头端坐着一个双髻女童,巴掌大,银白发色,赤红眼睛,一看就不是人族。 竟是剑灵? 他们还在幻境中苦苦挣扎,差点出不来,聂道友连返虚神君的剑灵都收服了。 这实力,这运气,弦问声佩服的五体投地,果然,当初邀请聂道友同行的决定,做的再正确不过。 聂双双扶花照陵起身:“可要打坐休息?” “不用,幻境只是心神耗费甚剧,于灵力体力无碍。” 聂双双点头,问小霜:“出口?” “那边。”小霜指向西侧宫墙:“按我说的做。” 宫墙后面,是息水神君的祭祀神台,现下什么情形,她也不知道。 息水神君选在那里自爆元神,与数位魔族尊者同归于尽,也许里面什么都没有,也许里面全是魔族死后,久久不愿消散的亡魂戾气。 洡姐姐,我来找你了,当初你把我关在霜宫,这次你休想撇下我,我才不要一个人独活。 38、返虚遗骨 有小霜带路,聂双双一行分外顺利,路过几个宫室,在小霜的指点下,每人都拿到两三件东西,既没有走空,也不会触动宫室禁阵,就是太顺利了,反倒心里空荡荡的,没着没落。 花照陵和弦问声亦有同感,而且他们一路走来,再未遇到第四个人,连廖英都没出现,那可是元婴道君。 几人转过回廊,一座白玉砌成的超大平台蓦然撞入眼帘,整体呈圆形,上小下大,四周有围栏,围绕平台的河道早已干涸,岩石皴裂,数不清的白骨几乎要将河沟填平。 白骨一层叠一层,俱都仰着头,奋力向上攀爬,死了数万年,指骨仍死死嵌在石缝中,不肯掉落。 除了场景诡异些,周边并无邪恶气息,反而灵气充足,比外面还要浓郁。 小霜迫不及待:“上去看看。” 聂双双停下脚步:“这是什么地方?” “祭祀神台。”小霜催她:“你答应过我的,要帮我找到主人的遗骨,我已帮你寻得功法,你可不能反悔!” “我不会反悔。”聂双双看向祭祀神台的长阶,猜测:“息水神君在上面?” “恩,应该是,我们先上去瞧瞧,别怕,有我在,神台不会攻击你。”又看向花照陵和弦问声:“你们不行,不能跟上去。” 花照陵拉住聂双双的胳膊,摇头,示意她不要上去,又私下传音道:‘聂道友,此地诡异,我心里不安,还是先离开为妙。’ 聂双双也觉得不妙,但她已经答应了小霜,就不好毁约,天道轮回有因有果,承诺一旦应下,违诺是要付出代价的。 “你们在这里等我,我陪小霜上去看一眼就下来。” “多加小心。” 聂双双点头,握紧冰霜长剑,飞身踏上长阶,这里的长阶不是登仙台,不限制灵力使用,聂双双两次踏步,便腾空飞了上去。 祭祀神台上空旷无比,有微风,还有一个极美丽的蓝发女子,盘坐在神台正中,头发卷曲,如海藻一般泄下,眼眸微阖,双手结印于膝间,仿佛只是在打坐调息。 不会吧。 小霜讷讷:“洡姐姐……” 聂双双心口重重一跳,差点没跪下来,这果然是息水神君的遗骨。 肉身依旧,面色红润,和活人没两样。 不,周围没有活人的气息,她确系陨落,且陨落很久了。 “呜呜呜---洡姐姐---”小霜嚎啕大哭:“你骗我,你把我关在霜宫里面,还让我找新主人。” “我才不要找新主人,我要和你一起,哪怕魂飞魄散,我也要和洡姐姐一起。” “我是你的剑灵,怎能独活,你把我小霜当成什么了……” 空荡荡的神台,只听得到小霜的哭声,凄凄惨惨,余音不绝。 聂双双一步步走至遗骨前,将长剑放到息水神君身侧,小霜则由聂双双肩头跳到息水神君怀里,抬手擦了把眼泪,带着鼻音跟聂双双道谢:“谢谢你,你人真好,好人会有好报的。” “不客气。” 聂双双不敢直视息水神君的遗容,哪怕她早已陨落,返虚神君的威压犹在,和廖英的威压不一样,返虚神君是人间真神,半步神仙,在远古,都是作为真神受万民信仰祭拜的。 传说紫耀擎天大帝自爆元神后,有一部分元神破开虚空,飞升成仙,是十万年来,唯一飞仙的圣人,自始陆分裂为一万九千界后,修真界再无一人飞升,最多只到返虚,渐渐的,连返虚也没了。 如今修真界最高修为只有化神,近五千年,无一人突破返虚,百年后伍子易成就至尊魔神,也只是返虚而已,并不是真正的神。 “原路返回就可以出去,霜宫没了我坐镇,心魔道幻境不足为惧。” 聂双双离开的脚步一顿,忍不住回头提醒:“进来的不止我们。” 她愿意放弃生出剑灵的宝剑,尊重小霜的选择,其他人可不一定。 小霜听懂她的意思,点头:“我自有打算。”等她叙完旧,就献祭灵心,一把火把祭祀神台烧个干净。 返虚神君的尸骨,稍加炼制便是十级神器,聂双双竟能一丝贪心未起,明明长剑已经认主,只要一声令下,她就无法拒绝,但她依然信守诺言,将她送到洡姐姐身边。 所以小霜才说聂双双是好人,若不是道心坚定,心思纯善之人,也不可能破掉息水神君的禁制,成为小霜的新主人。 聂双双没多说上面的情形,招呼花弦两位道友离开,才回到霜宫出口,就听得右后方一道巨大的爆炸声,回声阵阵,连大地都在震颤。 三人回头,就见方念归扶着廖英,从倒塌的宫墙碎石中飞出,紧追在他们身后的黑色阴影堵在炸出来的破洞处,似乎是受到什么限制,不能出来,一道道扭曲的怪物脸孔不时浮现,无声嘶吼。 廖英受伤了,他可是元婴道君。 花照陵和弦问声对视一眼,不由庆幸,这事儿,真的,不信运都不行,在场要是有个会观气运的术士,高低得被聂道友的满身紫光亮瞎。 紫不紫光聂双双不知道,方念归神识扫到这边三人,马上靠过来,看到聂双双,那就跟见了亲人一样。 “聂道友,我师尊为了救我,受伤了。” 聂双双心道我又不是瞎子,我能看见,而且你师尊受伤,你找我有什么用,我只是个金丹初期啊。 方念归也受了伤,只比廖英好点,在里面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这会儿六神无主:“怎么办,聂道友,我师尊受伤了。” “有没有丹药?先喂疗伤丹药。” “有。” 廖英忽然偏头吐出一口淤血,挑开眼皮,气若游丝:“死不了,慌什么,拿玉春丹给我。”又扫一眼聂双双三人:“你们,和念归一起替我护法,待出去后,必有重谢。” 聂双双看向挣扎不休的黑影,已有一部分挤出墙外,要不了多久就能破开禁制:“此地不宜久留,霜宫心魔道已毁,我们从霜宫出去。” 廖英:“是你破的?” 聂双双点头。 方念归:“聂道友,你真厉害,我们选了雪宫,差点死在里面,要不是,要不是师尊……” 雪宫……这运气,四选一,偏偏选到主杀的,也是没谁了。 廖英服下丹药:“等我半刻钟,否则出海危险……” 话音未落,霜宫内突然闪出数十道银针,直扑廖英面门而去,还有两把极细的匕首,一把扎向花照陵后心,一把刺向弦问声咽喉,速度极快,上来就是杀招。 “小心!” 弦问声甩出御兽画卷,踏云猛兽破画而出,挡在花照陵身后,花照陵则挥帛打开刺向弦问声的匕首,夫妇俩第一反应都是救对方。 聂双双一剑劈进霜宫,把偷袭的两人逼出行迹。 廖英气的眼睛发红:“找死!”他是受伤了,不是要死了,区区金丹,竟敢偷袭。 那两人便是栾音阁的粉衣男和斗笠蒙面男,原是冲弦问声夫妇来的,后来听闻东海海底有远古秘境,便想分一杯羹,刚巧选了霜宫,刚巧一出来就遇到了重伤的廖英和目标人物,想都没想,直接偷袭。 一击没能得手,又接了廖英一剑,自知碰到硬茬,退的也很快,丝毫不恋战,直接擦着宫墙,闪进了后方的九曲回廊里。 方念归想追,被廖英喝止:“走。” 39、神君陨落 “师尊!” 胆敢偷袭师尊,他就是豁出这条命,也要杀了他们。 “先出去。” 廖英比方念归想的多,见聂双双三人毫发无伤,又行色匆匆,就猜到里面也不安全,还有:“雪宫里那些东西,要追……” 话音未落,就见炸出来的洞口金光爆闪,声如裂帛,从边缝撕裂,嘶吼的黑影怪物汹涌而出,洪水一般无穷无尽。 聂双双往霜宫后退:“快跑!” 方念归一把背起廖英,脚下生风,紧跟在弦问声后面闪入过道,疾驰数里才敢停下。 “没追来?” 众人心有余悸,闻言回头看,出口处雪亮一片,没有黑影怪物,花照陵摸了摸石缝:“霜宫亦有禁制,它们过不来。” 四宫应该都有禁制,以防黑影怪物逃出,伤及无辜。 雪宫外墙被廖英炸了个洞,禁制被破坏,黑影怪物挤出裂缝涌到祭祀神台区域,却是只能往里,不能往外。 黑影怪物不能通过禁制,人却可以。 廖英很快想到这点,冷笑一声:“去外面守着。” 那些怪物,连他都打不过,那两个偷袭者不过金丹,进去只有死路一条,就算侥幸没死,逃进霜宫里,他们在门外守株待兔,也不怕报不了偷袭之仇。 出去后,廖英扔出一枚金色透明盾牌,六级顶阶的法器,可变幻大小和外形,牢牢卡在霜宫门廊上,随后寻了个角落坐下,闭目疗伤,花照陵和弦问声一人关注殿外,一人关注霜宫入口。 方念归本想一起守,聂双双见他身上有伤,本来之前遭遇海兽时受的伤就没痊愈,就让他也休息会儿,至少先把灵力恢复。 一起下海的修士,除了廖英和方念归,其他人不见踪影,有可能困在雾宫和雨宫,也有可能已经死在了雪宫里面,那两个偷袭的金丹,不是涂泱界修士,那就只能是听到消息,赶来的其他界的修士。 聂双双估了一下,打他们下海,怎么也得有半个月了,她和花照陵说起这事,花照陵笑着拿出一个雕刻精美的石漏。 “是十六日又四个时辰。” 聂双双接过,好奇翻看:“这东西能计时?” “恩,小玩意儿,我之前自己做来玩的,聂道友若喜欢,便送予你。” 聂双双推辞:“不用。” 花照陵硬塞进聂双双手里:“收下吧,这东西做起来简单,回头我自己再刻一个。” “如此,那我就不客气了。” 正说着,最左边的雾宫里忽然跑出来三个人,跑在最前头的石观海边狂奔边哈哈大笑:“我先找到的出口,好东西由我先挑!” 云无月和风净青紧随其后,三人看到大殿才反应过来,他们并没有闯出雾宫,而是绕回了原地,石观海跑得快,看见外面的登仙台,气得破口大骂。 风净青神识扫过,发现殿内有人,看到是聂双双他们,愣了一下,随即发现廖英也在,闭目盘坐在后方。 廖英道君竟然受伤了,还伤得不轻。 心思百转,最终还是选择拱手见礼:“廖英道君。”又与其他人一一打过招呼。 石观海此行,先是断了一条胳膊,接着爬登仙台爬了两万多阶,然后在雾宫里迷了路,凑巧遇到风净青和云无月,三人互相猜忌合作,一起寻找出口,谁知兜兜转转十来天,又回到了原点。 好处一点没有,还废了不少法器丹药,心里自然愤愤不平,此时看到卡在霜宫门廊上的金色盾牌,便质问道:“你们进了霜宫,为何把入口堵上?” 难道里面有什么好东西,怕我们抢宝? 弦问声略过偷袭一事,只道:“里面有怪物。” 云无月低声惊呼,怪不得廖英道君会受伤:“那怪物,不会跑出来吧?”连廖英都打不过,他们这些金丹,岂不是没有活路。 “似乎受四宫禁制所限,不能出来,此地暂且无虞。” 石观海偷偷打量他们,心想,什么怪物,莫不是编出来骗人,要真有怪物,他们为什么守在大殿不离开,还把路堵死。 里面定有宝物。 但他不敢打扰廖英和方念归,心里想归想,嘴上不会说,一圈扫下来,视线落到聂双双身上:“聂道友,不知那怪物什么模样,与我们说道说道,这万一要是出来了,我们也好有所防备。” 聂双双说实话:“我只看到黑色影子,并未与其交手,方道友应该更清楚。” 方念归亦在疗伤,这话答了等于没答。 石观海面露不悦,认定他们说谎:“你们说有怪物,所以把入口堵上,可又说不清楚是什么怪物,耍我呢。” 风净青也不信,有心试探,便故意顺着石观海的话说:“秘境本就是无主之地,大家都为寻求机缘而来,此举是否不妥?” “不信,自己进去看便是。”廖英掀开眼皮:“金盾为我所设,但进无妨。” 云无月一听金盾是廖英放的,当即表示:“我当然相信道君。” 风净青和石观海脸色难看,此次秘境之行,到现在一无所获,别说七级法宝了,连六级都没有,深海倒净是些厉害海兽。 不到黄河心不死,没亲眼见到,总是不肯信,寻仙问道本就危机重重,若被人三言两语吓到,还修什么仙,躲在洞府别出门才最安全。 石观海嘿了一声:“我倒要进去瞧瞧是什么怪物。” ***** 四宫之后,粉衣男和斗笠蒙面男艰难逃生,雪宫涌出来的黑影怪物紧追不放,不管用什么方法,都只能将黑影打散,打散的黑影碎成几瓣,十息之内就涨大成新的黑影怪物,越杀越多,根本杀不干净。 粉衣男边逃边骂,原本围绕在身边的上千根银针现下一半都不到,银针是他的本命法器,每根都日夜祭炼,心随意动,百里范围内调动自如。 可一旦沾到黑影,就会被黑影污染,再不能用,那些银针上都有他留下的神识烙印,每丢失一根银针,他的神识就被扯断一丝,痛的他快疯了。 斗笠蒙面男也没好到哪里去,刚才逃脱不慎,被黑影沾到左脚脚腕,直接烂了一大块,是那种腐烂,流出来的血都是黑的,必有剧毒,可又不能停下来疗伤,只能先封掉左脚灵力,避免毒素乱蹿,这样一来,速度又慢不少。 粉衣男为躲避黑影袭击,一脚踩空,滚进了祭祀神台下的白骨坑中,原以为此次不死也要重伤,谁知想象中的黑影吞食并未出现,那些嘶吼的黑影面孔狰狞,却不能跃过河沟一步。 “赵辛!往这边来!” 赵辛抬头,一座白玉砌成的超大平台近在眼前,河沟里白骨累累,殷殊就坐在白骨堆中朝他招手,黑影在河道外围徘徊,不敢靠近,连忙催动灵力冲进去,果然,追他的黑影也被拦在了河道之外。 “差点死在这儿。”殷殊头痛欲裂,赶紧服用丹药疗伤:“银针失了大半,我现在连金丹中期都不如。” 赵辛看向自己烂了一半的小腿,扯下面罩,囫囵塞进嘴里,拿出匕首,直接开刮,刮到腐肉去尽,鲜血流出才停手,又抹上极好的生肌药膏,不多久,肉就长出来了,新长出来的肉通红一片,青筋虬结。 “你可真能忍,一声都不叫。”殷殊围观全程,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未免毒素乱蹿,刮肉时不能用灵力,完全就是生忍。 赵辛放下裤腿,用面罩把畸形的脸重新罩上:“找路。” 殷殊随手拽着一根腿骨起身,小声抱怨:“这回不会折在这儿吧……” 两人往祭祀神台的台阶走,谁都没发现,赵辛刮肉时流出的鲜血渗入白骨之中,端坐在高台上的神君遗骨轻微一颤,微阖的眼眸缓缓睁开,原是眼睛的地方只剩两个黑窟窿,内里黑影涌动,和那黑影怪物如出一辙。 小霜有所感应,抬起头,心神巨震:“洡姐姐……” 雪宫里封着的不是别的,正是息水神君的心魔,息水神君陨落十万年,心魔仍然盘旋不散,雪宫禁制已破,心魔涌出,赵辛的血污染了神台白骨,心魔瞬息回到息水神君的躯壳中。 息水神君不再是息水神君,她变成了魔神。 殷殊听到小霜的声音,脚步一顿:“谁?” 赵辛:“上面传来的。” 咕噜噜--- 白骨滚动,殷殊和赵辛同时回头,看见了此生最壮丽、最邪性,也是他们生前的最后一个画面。 只见鲜血如潮水般,从神台倾泻而下,将堆积如山的白骨染成红色,那些风化十万年的白骨活了过来,粘到一起,组成一个红色骷髅巨人,巨人没有腿,那些滚动的骷髅是它的下半身,瞬间吞没了两个渺小人类。 整个神宫,轰然震动。 殿内打坐的廖英突然睁开双眼:“不好!”扭头对上聂双双的眼睛:“里面究竟有什么东西?” 聂双双也慌的不行,长剑已认主,小霜可以直接和她神识传音,神宫震动的瞬间,小霜哭嚎着喊她帮忙。 “里面,里面是息水神君的遗骨,刚才她的剑灵说……”聂双双深吸一口气:“说她堕为魔神了。” 魔神…… 廖英眉头皱紧,扔出核桃船:“我留下,你们先走,去万道剑宗求援。” 方念归:“师尊我也留下!” “魔神出世,修真界在劫难逃,赶紧出去通知宗主!” 弦问声也拿出宝船,花照陵喊聂双双:“聂道友,快啊。” 聂双双立在原地不动,抹了把脸:“我得留下。” 40、神宫崩塌 花照陵听到聂双双不走,一咬牙,也要留下,被聂双双好说歹说劝上船,托他们帮忙照看东海镇和天九派,万一,要是有个万一,能救多少是多少。 云无月急得一直催,完全不关心玉岫烟和石观海,方念归还问两句同门怎么办,廖英嫌他啰嗦,直接一袖子扇进海中池。 聂双双劝人离开的时候,说的很有把握,其实心里根本没谱,她也不知道四宫能不能拦住魔神,要是拦不住,整个修真界都得玩完。 左右都是死,不如拼一把。 神宫震动引发海底地震,顶上挂着的始陆彩绘摇摇欲坠,大殿里只剩下廖英和聂双双,当日同行的万道剑宗金丹修士,一个都没出来,恐怕凶多吉少。 廖英率先踏入霜宫廊道:“你指方向,我开路,剑灵一事,路上细说,务必说清楚。” 聂双双点头应好,闭目感应小霜所在,给廖英指了个方向,二人全速前行,一路穿过宫殿回廊,路上一只黑影怪物都未遇到,只听得到重物撞击声,震耳欲聋,越靠近祭祀神台越清楚。 转过最后一道墙角,白玉砌成的祭祀神台撞入眼帘,原本快将河沟填平的白骨统统不见了,聂双双往下看了一眼,目眩神迷,才知道这条环绕神台的河沟,居然有百尺深。 嘭-- 嘭嘭-- 一条巨大的,缠绕着黑色阴影的红色骷髅臂膀,在神台另一侧,猛然抬起砸下,大地随之震颤,碎石尘土被震飞起来,又摔落在地。 聂双双瞪大双眼,怪不得一路上都没遇到黑影怪物,全跑这儿来了! “剑在神台上?” 聂双双回过神,点头:“对,在上面。” 廖英抽出本命灵剑:“我引开骷髅怪物,你去取剑。” 聂双双多加小心还没说出口,廖英已经飞远了,元婴道君全力一击,裹挟着雪白剑影从天而降,流星坠落一般劈进骷髅臂膀中,势如破竹,由白骨堆积而成的胳膊瞬间分崩离析,轰然崩塌。 骷髅巨人仰天嘶嚎,空洞的眼眶中,两豆黑红火焰,汹涌而出。 还是自己多加小心吧。 聂双双深吸一口气,飞身翻上神台,霜宫长剑仍在,静静摆在息水神君身侧,息水神君的遗骨还保持着盘坐的姿势,海藻般的头发飘散开,时舒时卷,仿佛在水中荡漾。 神台上还有两个意想不到的人,风净青和石观海,两人正刀剑相向,打得不可开交。 他俩竟然摸到神台来了。 廖英气势磅礴的一剑,不止劈开了骷髅巨人的臂膀,也惊动了台上两人,风净青和石观海同时收手,看向台下。 “廖英?” 又发现刚飞上来的聂双双,风净青脸上八风不动的微笑早就不见,冷笑道:“聂道友不是说里头有怪物,危险,怎么自己又进来了?” “呵呵,返虚神君的遗骨。”石观海剑指聂双双:“怕我们抢就直说,何必编出谎话诓人,你到底还是涂泱界修士,不是万道剑宗弟子,竟帮着外人谋夺涂泱界的宝物。” 聂双双白眼都要翻到天上,指着台下的骷髅巨人:“这么大的骷髅怪看不见?” 风净青:“这骷髅怪一心砸墙,并不攻击旁人,不知聂道友所谓的危险何在?” 聂双双:“骷髅砸墙是在破坏禁制,待四宫禁制破除,海底神宫再无阻拦之力,魔神降世,整个修真界都在劫难逃。” 石观海笑得前仰后合:“哈哈哈哈,可笑,魔神降世都编出来了,聂道友,你真当我是傻子不成?” 聂双双无语凝噎,什么叫永远别想叫醒装睡的人,这就是,他俩现在认定她在说谎,解释那是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小霜声音细弱,犹在颤抖:“别废话,快来帮忙,我要撑不住了!” 石观海环视四周:“谁?谁在说话?” 风净青则一眼落在长剑上,惊讶道:“剑灵,是剑灵……” “剑灵!?”石观海双眼爆发出贪婪的光芒,飞身朝霜宫长剑掠去。 聂双双和风净青同时阻拦。 “别乱动!” “竖子敢尔!” 三人混战打作一团,聂双双怕他俩乱来放出魔神,风净青和石观海则一心抢夺长剑。 聂双双把石观海一剑逼退,风净青趁机夺剑,聂双双收势回身,石观海的攻击也落到风净青身上,风净青只能退开,聂双双探手欲拿,风净青的攻击后至,石观海也杀过来,将聂双双逼出长剑范围。 面对宝物,再无合作可言,谁都别想碰到剑。 廖英和骷髅巨怪也打得不可开交,廖英攻势迅猛,但骷髅怪无穷无尽,劈碎的胳膊,要不了多久又能重新长出来,根本杀不死。 台上台下僵持了约莫一刻钟,石观海率先不敌,眼见着灵力将尽,他突然大喊一声:“风道友,我只要长剑,返虚神君的遗骨全部给你,你我合作,我助你一臂之力!” 风净青两个都想要,心里盘算一番,朗声应道:“好。” 聂双双气的眼皮直跳,好话不听,非要作死。 风净青的冰剑铺天盖地,将她团团围住,聂双双挥剑劈砍,却再拦不住石观海,石观海看了一眼,狞笑返身,在小霜的尖叫声中,握住了长剑剑柄。 “不要!!” “哈哈哈哈哈,我石观海,涂泱界再无……” 息水神君的长发倏然垂落,沉静的面容一瞬扭曲,眼眸拉的狭长,斜飞入鬓,嘴角勾起,整张脸上下逆转,嘴变眼,眼变嘴,极尽妖邪,再无人样可言。 石观海眼眸瞪大,喉间嗬嗬两声,艰难回首:“救,救我……” 啪嗒-- 只余白骨的手掌掉落在地,犹如烈火焚纸,自碰到剑柄的手指起,直至发尖,不过两息之间,血肉尽化。 石观海再不济,那也是金丹初期,说没就没了。 聂双双和风净青愣怔当场,直到息水神君,不,息水魔神调转脖颈,贴地朝两人扑来。 两人同时后退,风净青这时候不说聂双双骗人了,也不要剑灵和神君遗骨了,闷头逃命,生怕跑慢了被魔神化成一摊白骨,连元神都留不住。 聂双双给廖英传音,一回头,发现息水魔神正朝自己追来。 淦! 大喊两声小霜,无人回应,聂双双头皮发麻,御剑奔逃,被逼到极致后,速度快的只剩一道残影,直朝霜宫而去,只盼四宫禁制能拦上一拦,至少坚持到万道剑宗高手赶到。 聂双双直奔霜宫,风净青也直奔霜宫,聂双双速度一提再提,马上赶超风净青的时候,风净青忽然一剑挥来,剑气直取咽喉,聂双双侧身闪躲,去势一滞,就这一瞬间,息水魔神的手碰到了聂双双的剑。 灵剑骤黯,嗡鸣一声,从中而断,聂双双心神大恸,摔落在地,一口血喷将出来,本命灵剑被毁,直接去了半条命。 手臂被息水魔神的发丝笼盖,一股极阴寒的气息挤进经脉,先是酸麻,然后是钻心剧痛,聂双双痛叫一声,浑身湿透,勉力运起灵力抵挡,但金丹与魔神,相差何其悬殊,她的灵力就像洪水中的泥筑堤坝,水一冲,就散了,毫无阻挡之力。 难道今日命绝于此? 聂双双眼底赤红一片,眼睁睁看着肘部以下化为白骨,一咬牙,正要舍弃斩断,息水魔神手中长剑突然爆出耀眼白光,霜寒之气顺着白骨爬上来,挡住了阴寒气息的进攻。 小霜! “放松,灵力交给我。” 聂双双稳住心神,看向从长剑上剥离的小霜,原本巴掌大的剑灵迎风而涨,身形拔高至成人,白发飞舞,周身灵力哔啵作响,霜寒之气竟如火焰一般吞吐不休。 这是……灵识燃烧。 “你……”不要命了。 小霜点头:“闭上眼睛,我们去把她喊醒。” 狂风骤起,聂双双耳边轰鸣阵阵,眼前陷入一片黑暗,与此同时,祭祀神台轰然垮塌,四宫崩裂,困在雾雨两宫的修士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碎石压入地底,猩红岩浆渗出,很快溢满河沟,咆哮着朝外奔腾而去。 廖英与骷髅巨人双双沉入岩浆底部,海底神宫摇摇欲坠,赶往海面的两艘宝船感受到海水的推力,奇形怪状的海怪们争先奔逃,统统往上涌去。 东海镇 许自山与令狐鸢站在岸边,望向风云聚集的海面,黑云层层,海浪翻滚,压城而来。 “海啸来了,快开启阵法,所有人去城中避难!” 40-50 第41章 息水珠——入V开始 “紫耀师兄。” “洡, 返虚之上是什么?” “当然是升仙啊,你问这个做什么?” “师祖、师尊、师叔师伯他们,直到坐化, 都没能飞升。” “师祖说了, 飞升看仙缘。” “你说,这世上,有神仙吗?” “有吧, 我也不知道,我又没见过。” …… 聂双双睁开眼,黑暗散去, 一个俊美到无法用言语描述的男人背手立在树下, 三千发丝如瀑, 连日光都偏爱他,穿透树叶洒下的斑驳光影, 印在描金画银的玄色衣袍上,恍若神祇。 风和日丽, 云蒸霞蔚, 五彩神鸟翱翔云间, 百鸟跟随其后, 鸣声如歌, 绕梁不绝, 登仙台探入云下, 求仙问道的凡人奋力攀爬,再往下, 就是人族聚居的城池, 隔得太远,忙忙碌碌的人群尽如蝼蚁一般。 这是…… 十万年前, 尚未沉入海底的息水神宫? “近日,我偶然间寻得一古籍残片。”紫耀从袖中拿出一物,青黑厚重,隐有玉石之光,竟是远古神兽玄武的背甲:“我苦苦参详数月,从中悟出一丝天机,你可知,何为仙缘?” 洡摇头,仙缘飘渺,玄之又玄,她虽已返虚,却仍未参透天道。 “功德、信仰。” 洡不解,看向脚下城池,又点点身后耸入云端的祭祀神台:“我已受万民祭拜,镇此地水土,保一方太平。” “不够,要救天下黎民于水火,开创新纪,保人族繁荣昌盛,传承不绝,如此才能功垂万古,信仰不断。” 洡陷入沉思,良久才道:“人族势弱,妖魔得天独厚,唯有返虚神君庇护之地,人族才能安居乐业,但始陆之大,妖魔强盛,靠你我,恐怕救不了天下黎民。” “所以,此道凶险,或许会丢了性命,你可愿随我一试?” “可……” “不行!”聂双双听见自己说,不,不是,是小霜,她现在在小霜的记忆中。 “小霜。”洡转头,水蓝色长发自肩头滑落,露出半张白玉雕琢般的面庞:“不要胡闹。” “洡姐姐,我们活得好好的,干嘛要冒险,仙缘要慢慢寻找,不能走歪门邪道。” 紫耀并不恼怒,把那块玄武背甲放入洡手中,笑道:“小霜说的不错,息水境治理的很好,确实不必冒险。” 聂双双看见自己伸手将背甲拂落:“什么脏东西,拿走拿走!” 洡低声呵斥:“小霜,不得无礼!” “无妨,我过段时日再来。”话音刚落,人已消失不见,只余青黑背甲静静躺在原地。 狂风乍起,树叶簌簌吹落,打着旋儿飞向远方。 小霜抱臂,扭头:“洡姐姐,你凶我,我生气了。” 洡俯身,捡起背甲,顺势坐在玉凳上:“紫耀师兄百步踏上登仙台,当世无人能出其右,师祖都说,如果紫耀师兄都不能飞升,就没人能飞升了。” “那是他的事,与你有什么干系。” “我总要帮他的。”洡握紧背甲,眺望城池边缘,那里密林耸立,危机四伏,叹道:“别怕,若有危险,我会护你周全。” “我是你的剑灵,是我护你周全!”小霜暴跳,随即反应过来:“你答应他了?不行,我不允许,我不允许你冒险,紫耀大骗子……” 洡却不理她了,任由她上蹿下跳抱怨个不停,只闭目,独自沉思。 画面水雾般淡去,聂双双想,原来紫耀擎天大帝自爆元神,将始陆分裂成一万九千界,分人、魔、妖三域,并不全然是为了人族存续,更像是……为了飞升? 记忆跳转,聂双双共享小霜的视线,看到紫耀身边的同伴越来越多,他们募集军队,遍寻天材地宝,铸造法器,主动进攻妖魔之地,夺下一块又一块资源富饶的地方,建城池,设法阵,将人族迁过去,繁衍生息。 不过数十年,人族数量大增,以紫耀为首的十三位返虚神君香火鼎盛,迟滞已久的修为,终于有所松动,就当他们以为可以靠此一步登天之时,妖魔两族联手发起反攻。 七位魔族尊者围攻息水境,紫耀被困虚仙深谷,无法驰援,洡望向熊熊烈火中的城池,被魔族尊者控制神魂,化为魔物的无辜生民,互相残杀,不死不休,惨叫嘶吼声响彻天际。 往日的息水神境,一朝沦为人间炼狱。 洡一口鲜血涌上喉头,几近入魔。 “洡姐姐,我来挡住他们,你快逃,去找紫耀,他们追不上你的!” “不。”洡摇头苦笑:“来不及了,紫耀他……” “洡姐姐!” 洡不管小霜的叫嚷,亲手抹去血契,将长剑封存在霜宫,又剥离自己的心魔,封在雪宫,孤身踏上祭祀神台,引七位魔族尊者及数万魔物入内,强撑十日后自爆元神,天地震荡,无边海水自她体内涌出,漫灌而下,将整个息水境淹入海底,再不见天日。 “找到新主人,然后,杀了我……” 偌大东海,无边无际,竟是息水神君所化,返虚神君之力,恐怖如斯,与真神何异,他们竟还不满意,为了追求那所谓的飞升,强夺他族气运,最终害人害己。 仙缘飘渺,不可强求啊。 “洡姐姐,醒来,快醒过来。”小霜身形虚淡,手足已不成形,灵识燃烧之痛却比不过心中之苦,霜寒之气化作的眼泪,一颗接一颗砸在聂双双的白骨胳膊上,渗入水蓝发丝之中。 “已经过去十万年了,人族传承从未断绝,不要再困在过去,可以放下了。” 阴寒气息稍顿,聂双双憋住气,赶紧催动灵力,将剩余的阴寒气息逼出。 “你说过要保护我,要保护大家,千万不能入魔啊。” “保……护……”息水魔神神智一瞬清明,脸上神情扭曲,时而温和,时而愤怒,时而痛苦,竟不像同一个人。 “洡姐姐!洡姐姐!” “保护……息水境。”血泪滴落,息水魔神收回发丝,面容回转,眼内黑影重重,磕磕巴巴回应:“我,没能保护,是我的,错,我的错……” 小霜嚎啕大哭:“不怪你,我不怪你。” 聂双双长出一口气,总算捡回一条命,正想收回手拿药疗伤,却被恢复理智的息水神君抓住白骨手掌,往后一扽,直接戳进了腹腔内部。 不,不是…… 触手一片空空,并没有想象中的肠子脏腑一类,息水神君陨落已久,留下的只剩空壳,还有关在她体内的魔族尊者的元神。 他们以息水神君的躯体为战场,从十万年前斗到现在,从未休止。 “取息水珠。”洡艰难控制住逸散的魔气,朝聂双双扬起一个扭曲的笑容:“快,杀了我们。” 刚刚退去的魔气又顺着胳膊爬上来,聂双双抵御不及,又被蚀去半条臂膀,痛的满头虚汗,惨叫出声。 区区金丹,真的承受不了太多,这还不如直接死了痛快。 “听洡姐姐的,我帮你!”小霜人形俱散,仅剩的灵识附在聂双双胳膊上,帮她抵御魔气。 事已至此,聂双双只能咬牙深入,顺着息水神君的力道,在空荡荡的腹腔内摸索,手掌齐根没入后,碰到了一颗温热的珠子,猜到那是息水神君说的息水珠,忙一把攒进手中。 一串玄妙的法咒传入耳中,聂双双神识一颤。 “跟着念。” 聂双双跟着念。 息水珠幽蓝的光芒透体而出,息水神君双手骤然抓紧,差点把聂双双的手掌扭断,又有无数魔气挣扎乱撞,似要破体而出,被息水神君的皮囊死死拦在体内。 双方僵持间,聂双双灵力不济,经脉剧痛,额头青筋暴起。 “不行了,我要死了。” 息水珠汹涌的神力涌进聂双双体内,犹如久旱逢甘霖,皴裂的经脉一瞬间恢复如初,还没等聂双双高兴,又被紧跟进来的魔气摧毁殆尽。 淦! “接着念,不要停。” 聂双双仰头嘶喊:“啊啊啊啊——” 我跟你们拼了!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灵力不要命似的运转,小霜灵识汇入经脉,还有息水神君的灵力,息水珠的神力,魔族尊者的魔气,聂双双整副身躯就像烧烫的铁水,经脉浮出体表,蔓延出瑰丽的魔纹,金丹碎了又补,补了又碎,持续了整整一日。 终于,息水神君的遗骨砰一声,化为飞灰,霜宫长剑寸断,爆冲之力横扫而开,聂双双仿佛被蛮牛当头撞上,七窍喷血,闷哼一声晕倒在地。 获胜的息水珠滴溜溜转动,没入聂双双体内,占据了丹田内金丹的位置,金丹上魔纹密布,被逼至角落,不敢反抗。 息水珠的神力缓缓流转,滋养着破碎的经脉,只剩白骨的手臂,迅速生长出血肉,聂双双昏迷中仍然疼的皱起眉头,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体,已然完全变了一副模样。 不止她,海上的涂泱界,也变了样,海啸整整三天三夜才停歇,又伴随地裂之灾,天九派在姬清的带领下,四处救灾,东海镇有五级大阵火云阵护着,除了主干道裂了条缝,未有人员伤亡。 于是更多人涌向东海镇,许自山忙得不可开交,还好有弦问声与花照陵两位金丹坐镇,才没乱起来,各种安排都有条不紊的执行下去。 那位万道剑宗的执事行色匆匆,一刻未留,衡阳派的云无月也一副吓破了胆的模样,从核桃船下来后就落荒而逃。 姬语昭来送物资,愁眉不展:“虽说老祖的长命灯未熄,可总不上来,不会出事吧?” 宋珲握紧拳头:“师尊不会有事的。” 弦星辰:“走,去问我爹娘。” 第42章 东海镇 三人踏入城中央的松鹤府, 迎面碰上一个中年男人,满面愁容,弦星辰越看越眼熟, 停下脚步, 试探喊道:“赵叔?” 弦星辰离家五年有余,已长成亭亭玉立的少女,这会儿穿着蓝色弟子服, 头发简单束在脑后,只横插一根木簪,虽不如花照陵一般明艳动人, 但眉目间有其父母的风姿, 自不会差。 那人不必思考, 便猜到她是谁:“星辰小姐。” “你怎么在这儿?”弦星辰还未起疑心,仍念着苗离江的好:“苗叔叔可好?” “好, 很好。”赵权打起精神,把刚才的谎话又说一遍:“你们久不回御兽宗, 离江真人担心, 便派我来寻你们。” “我暂时还不回去, 代我向苗叔叔问好。”弦星辰笑笑, 指向大厅:“我爹娘可在里面?” “在, 天九派的掌门也在, 正在议事。” “正好, 我们也有事要禀,先进去了, 赵叔慢走。” “好。”赵权点头应声, 抬脚欲走,想想又回头, 补充道:“星辰小姐,殊华道君病重,离江真人令我带话,速回宗门,你也劝劝问声真人和照陵真人,早些回去,涂泱界是万道剑宗域下,别派事务,不必费神去管。” “嗯嗯好,我会劝他们早点回去的。” 赵权目送三人进门后,脸上笑容褪去,心中暗恨。 那日他和栾音阁两位杀手下东海秘境,越过空间裂缝后,突遇深海海兽围攻,那两人故意祸水东引,害他身受重伤,还好他早有防备,留了一手,不然都回不来。 现下弦问声和花照陵全须全尾的上来,还帮着天九派镇守东海,那两人却始终不见露面,应是死了。 赵权一时拿不准弦问声和花照陵知不知晓杀手的事,自己又身受重伤,修为差一点跌回筑基,就这么夹着尾巴回去,实在不甘心,也没法跟离江真人交代,忍了两日后,终是登门拜访试探。 弦问声对他态度无异,得知他被海兽所伤,再三感叹深海危险,却丝毫不提秘境里的事,只送了他一瓶疗伤丹药。 花照陵不咸不淡,提及离江真人盼望他们归家,也是三言两语打发过去,态度好像有什么不一样,又好像没什么变化。 罢,待过几日伤势稳定,界河复航,先回御兽宗再说,暗杀之事,日后再做打算。 “爹,物资到了。”姬语昭月前成功筑基,已是一名筑基修士,近来主要负责押送物资和赈灾,事情办的漂亮,天九派上下无不信服。 姬清招手:“来得正好,段长老传信来,珠山峡谷有一批灵草灵谷成熟,你们赶紧去一趟,把东西押回门派,交给水长老炼制。” 姬语昭刚忙完上一茬,还没休息,又被亲爹指派了新任务,令狐鸢都看不下去,咳嗽两声提醒:“掌门师兄,语昭、星儿和小珲才到,好歹休整一下再出发。” “灾情要紧,不妨事。”姬语昭并不觉得累,也不嫌麻烦,父亲器重她,是认可她的能力,她高兴还来不及,总比那些迂腐老头,觉得女孩子抛头露面不好,日日关在家中插花品茶强的多。 弦星辰走到花照陵身后,低声问:“娘,老祖有消息了吗?” “还未。”花照陵摇头叹息,摸了摸跳到她肩上摆尾讨好的财宝。 “今日浪潮稍缓,我正组织人手出海搜寻。”姬清朝弦问声和花照陵拱手:“还要麻烦两位真人护航。” 弦问声:“应该的,何时出发?” 秘境中的事他没多说,说多了不过徒增恐慌,方念归已回剑宗求援,横竖他人在这儿,要死也是他先死,况且有廖英道君在,聂寒霜的长命灯也未熄,说不定,那魔神已经解决了。 宋珲:“我也要去!” 姬清直接拒绝:“不可。” “可我担心师尊。” “不行就是不行,东海风浪未息,海兽聚集,比平日危险十倍百倍,炼气御不了剑,去了也是添乱。” 宋珲不吭声,掌门说的话没错,可师尊遇险,他却什么忙都帮不上,太没用了。 “你是老祖唯一的亲传弟子,万一有什么闪失,反倒让老祖分心。”许自山拍拍他的肩,开解道:“大家担心老祖的心都是一样的,我们必会把老祖寻回来。” 别说炼气,寻人的队伍连筑基初期都不要,东海今时不同往日,他们此行亦是冒险,炼气期就别去送死了。 “我去准备东西,一个时辰后出发。” 姬清与姬语昭吩咐几件事后,起身离开,令狐鸢和许自山各自去忙,花照陵看向弦星辰,知晓自家女儿那胆大妄为的性子,特意吩咐道:“不许偷偷跟着,到时候我会查船,被我找出来,有你好看。” 弦星辰把财宝抓回自己兜里,嘟囔:“知道了知道了。” 弦问声儒雅微笑,看向姬语昭,姬语昭猜出他们一家三口有私事要聊,便招呼宋珲:“宋师弟,我们去安置点分发物资。” 宋珲只能熄了偷偷溜上宝船的心思:“好。” 待屋内再无第四人,花照陵才撇下脸,眉头紧皱,面上尤带怒意。 弦星辰小心翼翼:“娘,怎么了?” “我和你爹,在秘境中被人偷袭,险些丧命。” “啊!?真的?受伤没有啊!”弦星辰抱住花照陵,上下翻看。 “没事,幸而有聂道友和廖英道君。”花照陵捉住弦星辰乱翻的手:“我之前还以为,那两人只是意图夺宝,随手为之,可赵权在这儿,我不得不多想。” 弦星辰不解:“赵叔怎么了,他是苗叔叔派来寻我们的,还叫我劝你们早些回去呢。” 花照陵恨铁不成钢,抬手戳她脑门:“我也不多解释,你给我听着,日后离他们远点,知道吗?” 弦星辰捂住脑门:“哦。” “那两人的画像,我已刻录下来,派心腹去查了,想来要不了多久就会有消息。”弦问声握住夫人的手:“待聂道友平安归来,我们就启程回御兽宗,我绝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你们母女二人。” 东海镇,城墙外临时安置点,地裂之灾中房屋受损的灾民都安排在此处,灰布帐篷一顶接一顶,绵延出去数百米,此地有筑基修士坐镇,炼气修士巡逻,外有五级大阵保护,灾民们精神面貌都不错。 一路走来,有施粥点、烧水区、药棚、物资交换区,甚至连临时学堂都搭好了,外头人声鼎沸,内里书声朗朗,热闹而又充满生机。 “臭小子!”一麻布妇人凶神恶煞,揪住一个蹲在街边看热闹的男孩的耳朵,脚下生风,往学堂走来,边走边骂:“但凡我晚生几年,都用不着指望你去念书,吃饱喝足还有免费的学堂上,你竟还偷溜出来玩,再让我逮到,看我不把你屁股揍开花!” “娘,娘,我错了,我知道错了,别打我。” 围观众人哄笑,也有那善意的,劝说小孩儿就是贪玩,可别把孩子打坏喽。 临时学堂的门帘掀开,宣晴从里面出来,看见姬语昭,眼睛都亮了,扑上来抱住姬语昭的胳膊:“师姐,你可算来了,这几日快把我忙死了!” 姬语昭摸摸她的脑袋:“我给你们带了好吃的,一会儿给你。”又看向学堂:“这是你弄的?” “江师兄弄的,他点子多,说小孩儿们整日在安置点乱晃,忒闹腾,还容易出事,不如全拘起来念书,消磨消磨精力。” 姬语昭夸赞:“是个好办法。” “宣晴仙子。”刚才凶神恶煞的妇人拎着小男孩过来,满脸堆笑:“不好意思啊,我儿子又溜出来了,给你们添麻烦了。” 宣晴松开手,站正,一副可靠大姐姐的模样招手:“没事,快进去吧,正要放饭呢。” “哎哎,谢谢仙子。” 原本听说,那些修仙的仙人,俱都高高在上,看不起凡人,要么缴纳大额税供,要么依附仙家做仆人,才能得到仙人的庇护,生活在安全的城池中。 现下看来,都是以讹传讹,天九派这几位仙人,就很和善,并不会随意辱骂殴打他们,给吃的给喝的,还给看病,等地裂之灾停止,还会派人帮他们重建家园。 这样好的仙人,合该刻了长生牌位供起来,保佑他们多活些时日才好。 引起海啸和地裂之灾的海底神宫已经完全坍塌,聂双双得息水珠保护,周身结出一个空泡,顺着水流飘荡。 聂双双忽然惊醒,弹坐起来,全身骨骼嘎嘣作响,浑身臭不可闻。 我没死!? 她捏捏胳膊,又捏捏大腿,灵力流转顺畅,并无阻滞,就是这味儿…… 呕,好臭! 空泡内空气不流通,臭气堆在一起,直冲脑门,聂双双忙服下避水丹,收起空泡,引海水将身上的污垢冲刷干净,换了身干净衣服后,神识内探,才发现识海丹田大变了模样。 原本剑意凌空的识海,一条银练自虚空垂下,咆哮奔腾,湍急的水流聚成湖泊,沿着经脉末梢,渗入身体内部,一颗水色剔透的珠子,静静悬在丹田正中,原本待在这儿的金丹,被逼到角落,金丹上满是魔纹。 魔纹! 聂双双心中大骇,想起息水神君把她手扽进肚子里,让她取息水珠,还有那阴寒魔气与息水珠在她体内斗法的事,定是那事造成的。 我不会变成魔族了吧? 聂双双环顾四周,息水神君的遗骨没了,小霜也没了,周围黑漆漆,只远处慢慢固化的岩浆,有些微光芒流出。 还好,息水神君没堕为魔神,小霜和她,也算是合葬在一处了。 第43章 息水珠妙用 聂双双试着催动息水珠, 息水珠内力量磅礴,稍稍溢出些许,就令她经脉胀痛, 返虚神君的本命神珠, 与她隔了元婴、化神、返虚三个大阶,力量悬殊岂止鸿沟,万一哪天大发神通, 她只有活生生撑死的份。 头疼。 还有金丹,金丹倒是十分听话,催动灵力时身上并无魔纹浮现, 灵力醇和, 亦无一丝魔气, 好像只是在金丹上留下了一些漂亮纹路,没有其它影响。 而且她的修为, 竟一连突破两个小阶层,到得金丹后期, 之前周身的恶臭污垢, 都是神力与魔气相斗时, 冲刷经脉排出的杂质沉积, 类似于洗经伐髓, 她现在经脉通透宽厚, 体内生机勃发, 再活一百年不成问题,算是因祸得福。 可息水珠与金丹魔纹, 却不知是福是祸。 聂双双叹了口气, 此事只能日后慢慢琢磨,当务之急先回门派。 于是起身朝海面浮去, 浮出数十米,回头望去,沉睡在东海海底十万年的息水城全数坍塌,被海底火山喷发出的岩浆冲毁掩盖,想起在小霜记忆中看到的繁华城池,不禁感叹沧海桑田,世事无常。 神识舒展,本想捡捡漏,结果发现岩池边趴着一个人。 廖英! 廖英先前和骷髅巨人一同沉入岩浆之下,后来息水神君借助聂双双和小霜的力量,与遗骨内纠缠厮杀十万年的魔族元神同归于尽,心魔炸散,骷髅巨人也就没了力量,廖英强撑一口气,从岩浆内爬出,但身受重伤,陷入昏迷,要不是元婴之躯,淹都淹死了。 聂双双探其脉搏,细若游丝。 还活着。 赶紧给他塞了一颗回源丹,那已是她身上最好的疗伤丹药,可金丹期的药,哪治得了元婴的伤,一颗下去,都没甚动静。 聂双双又把住他的手腕探入灵力,廖英伤的太重,竟无力抵抗,经脉丹田全无阻拦地呈现在聂双双眼下。 一圈下来,发现其经脉俱损,元婴浑身裂纹,双目紧闭,隐在溃散边缘,若无灵药,怕是要跌落神坛,终生修为下跌,再无寸进。 廖英此人,品性正直纯善,遇事没有先逃,而是留下抵挡魔神,哪怕自己命丧黄泉也在所不惜,比逃跑时故意害她的风净青强多了,虽然有时候行事高傲,说话不留情面,但瑕不掩瑜,这样愿意牺牲自己的好人,聂双双是打从心里敬佩的。 敬佩也没用,她身上没有灵药,救不了他,只希望方念归快去快回,尽早带廖英回剑宗疗伤,以万道剑宗的资源,应该有两三成机会可以稳住修为。 聂双双正待收回灵力,却发现收不回来。 诶? 双方拉扯下,刚才溢出的息水珠之力,竟顺着她的灵力一起进入廖英经脉内,那一丝精纯至极的神珠灵息,忽然被廖英丹田内开裂的元婴吸入口中,水蓝色光辉流转,元婴眉上的一道裂纹,竟然愈合了。!!? 聂双双赶忙收回手,来回翻看,那息水珠,竟有疗伤奇效,连元婴损伤都能治! 是了,息水珠与魔气相斗时,她的经脉与金丹,都是碎了好,好了碎,还有她的胳膊,昏迷前只剩白骨,这会子也血肉俱全,更别说之前本命灵剑被毁,身受重伤,醒来却突破金丹后期,这些都是息水珠的功劳。 聂双双心口砰砰直跳,不得了,要是被别人知道,怕是连化神元君都要来追杀她。 身怀重宝,却无抵御之力,下场只有一个。 聂双双陷入两难,廖英,救还是不救? 犹豫间,海底震动,火山又有喷发的迹象,聂双双甩袖捞起廖英,往海面浮去,途中趁廖英昏迷不醒,又偷偷送去两道灵息,再多不行,怕被廖英发觉,三道灵息恰好能稳住元婴溃散的趋势,至少能撑回万道剑宗,也就能多几成恢复的机率。 返途时,聂双双惊奇的发现,她的神识可以铺展开了,原先阻隔神识的重水,对她已无效用,想来也是息水珠的功劳,息水珠是息水神君的本命神珠,整个东海都是由她所化,任她来去自如,似乎不是难事。 她原是金木水三灵根,修剑主金,木水为辅,现下有了息水珠,对于水系灵气的亲和力比以往高出千百倍,水系术法心随意动,毫不夸张的说,在水中,她有把握甩掉全盛时期的廖英。 因着神识可以铺开,聂双双就有多远放多远,以便探到海兽,可以尽早避开,但总有漏网之鱼,比如说可以隔绝神识的深海大鱿鱼。 一只黑白分明的呆愣大眼,就这样突然出现在聂双双身前,看形状,比弦问声收服的汲灵还要大上一圈。 聂双双想起它硕大的吸盘,能把宝船防御罩生生挤碎的力道,不由头皮发麻。 但眼前这只…… 暗红触手蠕动着伸过来,聂双双却不动,因为,她感知到它没有恶意,是的,不是开玩笑,她真的感知到了海兽的情绪。 柔软触手圈主聂双双的脚,动作轻柔地将她送到大脑门上,聂双双识海中响起一道愉快的欢呼声,大鱿鱼顶着她欢快地转了个圈儿,摆动触手朝海面游去。 妈呀,这息水珠,太牛X了! 聂双双蠢蠢欲动,想着要不把廖英治好算了,以廖英的品性,应该不会泄露出去,万一泄露了,她一头扎进海里,任谁都捉不住,但是,天九派的人却跑不掉,她毕竟是一派之祖,还有许多人仰仗她而活。 升出温跃层时,聂双双惊奇地发现,原本斜亘在温跃层上的空间裂缝不见了。 翻遍记忆,修者界内也不曾有空间裂缝消失的传闻,自从始陆分裂,空间裂缝伴随而生,这东西就一直在,从未消散过。 奇怪。 又看见远处有一冰船,被海兽包围,时有寒冰剑气刺出,但寡不敌众,冰船明显不敌,被裹挟着往海下坠落。 风净青! 聂双双咬牙切齿,这家伙,居然还活着。 要不是他,她本命灵剑不会被毁,也不会被魔气腐蚀掉胳膊,虽然因祸得福,她修为暴涨,还得到了神器息水珠,但不能掩盖风净青差点害死她的事实。 聂双双冷眼看着冰船掉进温跃层中,并未出手相帮,笑话,不落井下石就不错了。 大鱿鱼将她送出海面,挥动触手依依挥别后,沉入海中,聂双双没了本命灵剑,无法御剑凌空,好在有疾行云,速度虽赶不上御剑,但还能凑活,总比游回去强。 聂双双把廖英平放在疾行云上,催动前行,天色乌沉,小雨细密,浪潮翻涌不息,距离他们下海,已经过去一多月。 这算快的,有时候秘境历险,没个三五年出不来,天九派有姬清管着,聂双双并不担心,况且还有弦问声和花照陵。 正想着,前方海兽聚集,正在围攻一艘宝船,一只眼熟的大鱿鱼在波浪间翻滚,正是弦问声的御兽,汲灵。 聂双双忙调转疾行云的方向,朝宝船飞去。 “聂道友!”花照陵看到聂双双,甩动披帛,腾空而上,抓住聂双双的手就是一顿捏:“太好了,你没事,我就知道你会没事的。” 随后发觉聂双双身上气势凌冽,似乎比她还要强盛。 她可是金丹中期。 “聂道友,你的修为……” 聂双双点头:“因祸得福,我已突破金丹后期。” 花照陵真心祝贺:“太好了,恭喜聂道友!” 两人相携着落到宝船上。 “聂道友。”弦问声上前,看到疾行云上双目紧闭的廖英:“廖英道君他?” “廖英道君与魔神骷髅拼死一战,最终将魔神斩与岩浆之下。”聂双双把功劳推到廖英身上,尽量模糊她与息水神君还有小霜的事:“但廖英道君因此重伤,需得尽快回剑宗疗伤。” 弦问声拱手:“道君大义。” “老祖!”姬清激动的不行,直接跪倒:“老祖您没事真的太好了!” “老祖!”其他天九派门人也跟着下跪。 聂双双忙送出灵力把他们托起来,动不动下跪这事,真让人头疼,将来有机会,一定要把跪礼废除。 “走吧,回去。” “是,老祖!” 有人望向船下:“那些围攻的海兽怎么不见了?” “定是老祖归来,那些海兽害怕,所以逃了。” “对对对,我们老祖道法高深,海兽也不敢冒犯。” …… 聂双双的盲目崇拜者,再添几员大将,吹嘘的话,本人都听不下去,忙招呼弦问声和花照陵进船坐,顺道问问姬清这一个月,天九派有无大事发生。 姬清汇报地裂灾情,聂双双想到海底火山爆发,猜想岸上地裂应是火山爆发引起,还有,东海海下的空间裂缝不见了,不知是否也与火山爆发相关。 许自山:“确实奇怪,我们在海上搜寻老祖时,发现几处海岛,并不在海图之上,是突然出现的。” 姬清:“那些海岛荒无人烟,生活着一些低阶魔兽,不足为惧。” 聂双双忽然觉得不妥,皱起眉头:“魔兽?” 第44章 虚空屏障破去 姬清点头:“对, 低阶魔兽。”迟疑一瞬,问:“是否有哪里不妥?” 弦问声也在搜寻队伍中,那几座海岛他看过, 很普通, 并无异常,特意解释道:“天地万物大致分为灵、妖、魔三类,吸灵气炼化为灵力之兽称灵兽, 对应就有妖兽和魔兽。” “修真界虽然分了人妖魔三域,但灵气不分,修者界也会有妖兽、魔兽诞生, 这很正常。” 这些聂双双知道, 她之前还在东海上见过妖兽, 但东海海上的岛屿,普遍只生活着妖兽和海兽, 那些突然出现的海岛,却偏偏生活着魔兽, 再加上空间裂缝的消失…… 弦问声继续道:“不止兽类, 植物也是, 有时人族亦会生出身负妖族或魔族血脉的孩子, 长大后就成了妖修、魔修, 他们多数生活在边境上的三族混居界, 那边虽然混乱危险, 但人妖魔都能有一席之地。” 弦问声常年游历在外,去过几次沧琼界, 见过许多妖魔后裔, 有的是被追杀,逃过去的, 有的则是举家迁移,世人虽厌恶仇视魔族,但为人父母,总有舍不得孩子的。 聂双双想到宋珲,他就是身负远古魔族血脉,一旦结成金丹,就会魔纹外显,修者界再难立足,虽然十万年前,万物共生,但自始陆分裂后,世间战乱不断,人妖魔三族互相敌对,积怨已久,早就没办法调和了。 “去看看。”聂双双望向窗外,空间裂缝消失,她总觉得心里不安。 “是。”姬清拱手退出船舱。 宝船调转方向,往更东边驶去,东海浩荡,漫无边际,从未有人寻到过它的尽头,现有的海图,也只描绘了探索过的部分,所以他们发现新海岛时,只觉意外,并不会往其他方面深想。 聂双双想得多,是因为她见过小霜的记忆,见过十万年前,息水神君自爆元神,与七位魔族尊者及数万魔物同归于尽。 偌大东海,皆由息水神君所化,正是紫耀擎天大帝等十三位返虚真神同时自爆,才将始陆分裂为一万九千界,现下息水神君封存的心魔,与困在她遗骨内的魔族尊者元神,借小霜灵识献祭和聂双双的协助,彻底消散殆尽,引发海底火山喷发,涂泱界地裂。 再联想到将珠山峡谷填平的岩池秘境,就怕东海的虚空屏障破去,海变界河,连通修者界还好,要是魔界,涂泱界就遭殃了。 “就是这儿。” 聂双双下船探查,周围风平浪静,趴在海滩上的低阶魔兽感应到金丹之威,要么躲进泥沙中,要么趴在地上不敢动弹。 金丹后期的神识扫过,整座海岛一览无余。 聂双双抬手:“再往东。” 如此一直往东航行,又经过了三处新海岛,皆无异常,直到天色黑透,万千星子点缀于夜空之上,天海同辉,原本漫无边际的东海,看到了尽头。 天九派的修士全趴在船舷上,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这,这,这没法解释啊! 弦问声与花照陵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内看到震惊,花照陵捉住聂双双的胳膊:“聂道友,这究竟怎么回事?” 聂双双心神不定,闻言只问:“始陆为何分裂为一万九千界?” 弦问声背书:“远有紫耀擎天大帝,不忍人族在妖魔的威胁下艰难求生,带领十二位返虚真神,自爆元神,将始陆分裂成一万九千界,分人、魔、妖三域……” “东海,是息水神君的陨落之地。” 花照陵想到一种可能,眉头猛然一跳:“不会吧。” 聂双双吩咐姬清:“你们留在船上,照看好廖英道君,注意安全。”又招呼花照陵和弦问声:“我们过去看看。” 花照陵点头:“好。” 三人踏浪而行,摸黑上岸,岸边蒲葵树葱郁,还有很像椰子树的灵植,套着青黑色的壳,挨挨挤挤挂在树顶上。 没有法阵,没有界河守卫,聂双双心凉了一半。 花照陵宽慰道:“也许是未发现的新界?” “但愿如此。” 三人翻过一座矮山,停满渔船的码头映入眼帘,自内凹的海岸线起,一直到半山腰,全是木头搭建的房屋,夜色已深,四处漆漆的,偶有几间亮着烛火,能看见人影晃动。 聂双双刚松口气,就听到旁边的弦问声诶了一声。 “这地方我看着眼熟,似乎来过,夫人你快想想。” 花照陵环视一圈,视线落在码头边的双层小楼上,肯定道:“沧琼界。” 弦问声一拍掌:“对!是沧琼界,我想起来了,那酒楼是一位妖修开的,炙烤白魔虾做的着实不错。” 花照陵掐他:“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吃!” 聂双双怔然,竟是沧琼界。 原书主角伍子易识破炉鼎之事后,重伤逃出,一路逃到沧琼界,与宋珲在沧琼界相识相交,成为朋友,又辗转回到魔域。 魔域! 聂双双急道:“沧琼界与何界相接!?” 花照陵拿出界图,片刻后,面色严肃:“沧琼界往南是黑木界,黑木界是魔界。” “不好!”聂双双返身往宝船奔去:“速回涂泱界!” ***** 东海镇城外,临时安置点,宣晴拉住姬语昭的手撒娇:“师姐,你们再休息几天嘛,地动已经停了,附近村镇的灾民也都安置妥当了,那些灵谷,缓个几日也没事。” 姬语昭抽出手,正色道:“不可,我们已经耽搁了两日,城内炼气修士居多,尚未辟谷,再拖下去,可就没饭吃了。” 他们是城池扩建与灾情安置的中坚力量,既要搜寻灾民,又要帮忙治病,搭建房屋,有时还要解决民众冲突,更重要的是,修士可以施法催长凡俗谷物,这样凡人才有食物吃。 凡俗谷物可以催,灵谷却不行,修士恢复灵力,要么靠打坐炼化灵气,要么靠食用灵物,打坐慢,若无灵谷补充,哪撑得住那么多耗费灵力的事。 “可以去东海抓些海兽垫垫,一样吃嘛。”她就是心疼姬语昭,每日从早忙到晚,四处奔波,修炼的时间都是挤出来的,更别提休息。 古乐郡冒头,诶哟一声:“宣师妹,你要吃海兽你自己吃,我可不吃,腥。” 宣晴一巴掌把他拍回帐篷:“上你的课去,今天的字教会了吗,没教好你出来做甚!” 古乐郡不乐意,抱怨道:“今天明明你当班,是我替你,你还打我?” 宣晴叉腰瞪眼:“我没帮你干活?一个大男人,叭叭叭说个没完,小不小气。” 姬语昭无奈扶额,朝宋珲使了个眼色,宣晴和古乐郡这对欢喜冤家,说不到两句就要拌嘴,劝了也是白劝,随他们去,一会儿就又和好了。 宋珲表示理解,两人默默转身离开,没走两步,竟又碰上前日那个逃课被抓的小男孩,又以同样的姿势,被他娘揪着耳朵,一路往这边拽。 “臭小子,你竟敢去海边看热闹,那是你能去的地方?一个海浪扑上来,被卷进海里,我看谁能救你!” 小男孩苦着脸辩解:“娘,我不爱读书,一看书我就头晕,真不是读书的料,不如趁早学点别的。” “今日海边鱼多,都聚在岸边,我正学抓鱼,多抓些鱼,回来换好吃的孝敬娘。” 妇人发怒:“你给我闭嘴!”揪着小男孩给宣晴道歉:“宣晴仙子,不好意思啊,又给你添麻烦了。” 姬语昭摸出一块糖,递给小男孩,俯身与他平视,笑着问他:“海边鱼多,你可都认识?” 仙子姐姐给糖,小男孩不好意思,挠了挠头发,腼腆回答:“我只认得一些,听那些叔叔婶婶说,有一种叫雪鲟的,往日都要出远海才能捕得,可值钱了,今日却聚在海边,他们特别高兴,正通知大家去抓呢。” 姬语昭笑容不变:“这样啊,但你还小,应该以学业为重,其他的事,等你长大了再说。” 妇人推他:“听见了吗,仙子都说要读书,还不赶紧进去。” 待两人离开,姬语昭才面色微变:“走,去海边。” 一到海边,看见熙熙攘攘捕鱼的人群,姬语昭就感觉不好,今日的海风也比前两日阴寒,远处乌云沉沉,风雨欲来。 爹和长老们都不在,城里只有筑基初期的修士,姬语昭沉思片刻,吩咐道:“快让他们回城,开启防御阵法,一切等掌门回来再说。” 第45章 城内冲突 腊月初七, 涂泱界界河乱流平息,与明玹界及榴花界之间的航线复启,明玹界属如意五行宗域下, 有传送阵至天圻御兽宗域下的蓼柩界, 当初弦问声夫妇来涂泱界,走的就是这条路线。 赵权立在松鹤府外,与弦星辰告别, 又再三让她规劝父母,早日返回御兽宗,弦星辰谨记亲娘的吩咐, 离赵权远远的, 挥手:“赵叔慢走。” 却不知, 她一个炼气,离得再远, 金丹要取她性命,不过探囊取物, 赵权忌惮的, 只是她身上的七级法宝而已。 赵权特意叮嘱:“星辰小姐, 外头不比御兽宗, 危机四伏, 离江真人赠你的法宝, 务必随身携带。” 弦星辰摸了摸腰侧的六角阴阳鱼挂坠:“我晓得, 赵叔一路顺风。” 过年那天,花霄城外雪夜遇险, 大家都以为, 赵大之死,是因为宋师弟身上老祖给的剑招, 其实,她也催动了法宝。 弦星辰年少离家,只为了逃避与五行宗的联姻,谁知五年后父母寻来,方知一切都是误会,他们根本就没同意这桩婚事,也绝不会送她去如意界,苗叔叔与父亲情同手足,没道理不知道父亲的想法。 但苗叔叔赠她七级法宝,元婴之下保命无虞,若有心害她,又为何赠她法宝?说不通啊。 可爹娘在海底秘境,遭遇偷袭险些丧命,那可是栾音阁的杀手,爹娘云游在外,向来与人为善,从不结怨,好友遍布各界,又是谁舍得花巨额灵石,买爹娘的性命。 也许是门内长老,对,定是那群为老不尊提出让她联姻的长老们,他们故意的,只为离间爹和苗叔叔。 弦星辰难得思考大人间的勾心斗角,还跑偏了,就是没怀疑到苗离江身上,可惜了花照陵的七窍玲珑心,偏偏挑了一个心思单纯的丈夫,连带着女儿也心大好骗,愣是没遗传到她的聪慧,好在父女俩足够听话,不然气都气死了。 赵权走了没两刻,又被姬语昭请回来,弦星辰刚收拾完东西,打算与姬语昭汇合去珠山峡谷,看到姬语昭与赵权前后进来,拉住白羽雁:“怎么了这是?” 天色渐暗,忽而飘起细雪,姬语昭三两句说明海边鱼群聚集一事:“事出反常,爹和许长老、令狐长老还有你爹娘,出海搜寻老祖,已有三日未归,我斗胆做主,请赵权真人看顾一二,至少等他们回来。” “好说,赵叔,你就再多留几天吧。” 赵权假模假样:“毕竟是弦门主好友的门派,星辰小姐亦在此求道,应该的。” “多谢赵权真人。”姬语昭拱手行礼,又伸手,问弦星辰要白羽雁的缰绳:“你就留在东海镇,暂时不要外出。” “师姐去哪?” “我回一趟门派,把严长老接过来。”飞身坐好后又吩咐:“我已让公孙弘印开启阵法,我不在的时候,一切听公孙师兄的安排,切记,不可出火云阵。” 公孙弘印就是那个门派大比输给姬语昭的听泉峰弟子,被聂双双指派给轩渺峰后,厚积薄发,没用筑基丹就成功筑基了。 他不是东海镇内资质最老的弟子,但他参与了火云阵的布置,十分熟悉阵法,再者他性子沉稳,不骄不躁,交给他调度,姬语昭很放心。 “师姐我陪你一起。” 姬语昭御驶白羽雁升空:“不用,守好东海镇,我马上回来。” “好,师姐万事小心。” 白羽雁速度很快,不一会儿,天边就只剩一个黑点,看不清人了。 姬语昭突然命令开启阵法,让海边捕鱼的人全部回城,还让筑基修士出城搜寻,将散布在外的人都带回来,多亏她在地裂之灾时,办事得力,大家虽然觉得怪异,但还是听她的命令,全部撤回城内。 城里一下子变得闹哄哄的,宣晴和古乐郡放了课,与宋珲、江寻、刘汜安排灾民进城,好在之前布火云阵时,主城扩建过,否则真容不下这么多人。 “仙人,究竟怎么回事啊,急匆匆的,我篓子里的鱼还没来得及收拾。”一老者询问路边酒楼里的青衣修士,这些天,天九派修士忙里忙外,尽职尽责,人们就以为城里的修士都和善可亲,忘记做小伏低,寻常便问。 可这修士并不是天九派的,闻言一袖拂开,皱眉道:“滚远点。” 老者摔倒在地,哎哟连连,迟迟爬不起来。 周围人群一滞,却无人敢出头,也无人去帮扶。 青衣修士对面的黄衫女子掩鼻轻扇,嫌弃道:“天九派怎么回事,竟让这么多凡人进城,脏死了。” “五级大阵耗费灵石颇多,却用来保护这些人。”青衣修士冷言嘲讽:“真是灵石多,烧的慌。” 说起火云阵,黄衫女子就气不打一处来:“呵,前些时候,我爹找姬掌门,商量东海镇分店的事,竟被拒了,可笑,就这破地方,我垂丝山庄还不屑来呢。” 店内原想出头辩驳的修士,听到两人提及垂丝山庄,便又坐了回去,垂丝山庄专养雪蚕,富得流油,不止涂泱界,在明玹界、榴花界及谷水界皆有资产,把持着涂泱界大半高阶布料生意的垂丝山庄,只是其中一支。 “不屑来,便请离开,东海镇有东海镇的规矩。”一束发少年从人群中走出,搀起倒在地上的老者,运转灵力,轻轻拍在老者腿部,将其错位的骨头扶正。 阻止老者跪谢,示意他离开后,转身走至青衣修士面前,伸手:“东海镇不允许无故斗殴,两位道友,请缴纳罚金。” 青衣修士见他年少,又只有炼气五层的修为,当场甩脸子:“你是个什么东西,敢问我要罚金?” 少年面色如常:“我是天九派听泉峰弟子宋元如,道友进城前,可有仔细阅读城规?” 那东西谁看啊,他早不知丢哪儿去了。 宋元如一本正经:“无故斗殴者,罚十枚一级灵石,拒不缴纳者,逐出城门。” 围观众人见天九派修士出头,仿佛有了靠山,窃窃私语的声音都大了起来,你一句我一句指责青衣修士和黄衫女子过分,那老者只是问问情况,又没冒犯,何必出手伤人。 黄衫女子气的双颊微红,一拍桌子:“我就是不交,你又能奈我何,我是垂丝山庄庄主之女,低贱凡人见我不跪,就是冒犯。” 宋元如的父亲是凡人,他虽是双灵根,却从未看不起凡人,凡人修者皆是人族,修者只不过有灵根,能修行而已,能力越大责任越大,上天赋予灵根资质,是用来行善,而不是为恶的。 “哟,好大的口气。”宣晴听到消息,急匆匆赶来,刚巧听到这番不跪就是冒犯的言论,当即嘲讽道:“他们叫你仙子,你就真当自己是盘菜了,你是元君还是神君啊,就敢叫所有凡人都跪你?” “你!”黄衫女子起身,直接甩袖攻击。 她的法器奇怪的很,竟能吐丝,挥手间,一大坨泛着寒意的蚕丝直扑宣晴面门,古乐郡挥剑劈砍,那蚕丝却绵软弹韧,劈不断,啪一声裹在剑上,古乐郡躲闪不及,手背被蚕丝沾到些许,当即腐蚀掉一片肉。 古乐郡痛叫一声,险些握不住剑。 这么大一坨蚕丝,要是沾到宣晴脸上,宣晴这张漂亮脸蛋,也就毁了。 好狠毒的法器。 江寻怒斥:“这到底还是天九派辖下,你们不守城规,还动手伤人,可是要与天九派为敌!?” “是你们言语辱骂在先。” 宣晴眼睛通红,处理好古乐郡的伤口,一把把他推到街边:“不必与他们废话,直接打!” 黄衫女子炼气七层,青衣修士炼气九层,天九派这边最高的江寻炼气七层,但他们人多,而且城内有筑基修士,闹起来也不怕。 宣晴本就是淮林峰的小师妹,平日里除了古乐郡会和她拌嘴,其他人都顺着她,何曾受气,再说了,东海镇是自家地盘,哪有在自家地盘被别人骑脖子欺负的道理。 宋元如板着脸,想,是他们先动的手,他们只是正当防御,不能算无故斗殴,于是也拔剑加入了混斗中。 这边刚打起来,消息就传到了公孙弘印耳中,他连忙赶来,驱散围观人群,又把混斗双方分开,宣晴硬拼着头发被扯开,也要在黄衫女子的手上还回去两道口子。 “够了!”公孙弘印是筑基,虽然才筑基不久,但对付一群炼气,足够了。 “你们以多欺少!”黄衫女子捂住受伤的胳膊,泫然欲泣:“我是垂丝山庄庄主之女,你们竟敢这么对我,我……” “你什么你!”宣晴把宋珲拉出来:“垂丝山庄算什么东西,他是寒霜真人唯一的徒弟,你再尊贵,能尊贵过他?” 青衣修士一愣,暗道不好,葛庄主派他们来,本就是为了与天九派打好关系,普通弟子打就打了,偏偏是老祖的徒弟。 公孙弘印:“两位道友,来龙去脉我已听说,你们无故殴打老人在先,又出手攻击我派修士,数次违反城规,罚你们缴纳五十灵石,可有异议?” 黄衫女子还要反驳,被青衣修士摁住:“没有异议。”说着就要掏灵石。 “伏天秦,你敢给灵石,这辈子都别再进垂丝山庄一步。” 公孙弘印还是那副油盐不进的表情,一点面子都不给,哪怕你是万道剑宗内门嫡传,在东海镇动手,也得交罚金。 黄衫女子气不过,甩袖离开:“走!” 等那两人离开后,公孙弘印又管宣晴他们要灵石,一人十枚,谁都不能少,宋珲也得交。 宣晴抱怨,明明是他们无理在先,欺负了老人,还要欺负宋元如师弟,她是打抱不平,并不是无故斗殴,为什么要一起罚,被公孙弘印一句话堵了回去:“你是打抱不平,还是火上浇油?” 若不是她出言激怒黄衫女子,古乐郡不会受伤,这场架也打不起来,这件事有许多解决方法,她偏偏选择逞口舌之快。 宣晴瘪嘴,没话说了。 第46章 魔族来了 细雪变密, 黄衫女子与青衣修士一前一后奔出城门,弦星辰正站在门楼上指挥关门,诶诶喊了两声, 那两人却置若罔闻, 一头扎进风雪中。 “筠筠!” “筠姝!” “葛筠姝,你给我站住!” 伏天秦挡在葛筠姝身前,却被她一把推开, 葛筠姝满面怒容,开口便骂:“伏天秦,好个没骨气的东西, 一个金丹就让你怕成这样?” “他们人多势众, 我怕你受伤, 五十灵石给你买发簪都不够,给便给了, 何必再起争端。” 葛筠姝气极,指着他的鼻子骂:“那是灵石吗!?那是我的脸面。” 伏天秦握住葛筠姝的手, 语重心长:“脸面重要, 但你的安危更重要, 你打我骂我我都认, 但我不能让你置于险地。” 见她面色有所缓和, 又道:“庄主吩咐的事是办不成了, 回去你便都推到我身上, 一切由我承担。” “你懂什么,一个小门派, 我葛家还不放在眼里。”葛筠姝终是怒气消减, 不再冲伏天秦发火:“不成就不成,就算我爹知道了, 他也不会责怪我。” 伏天秦迟疑:“天九派,可是涂泱界三大派之一,有金丹老祖……” “没见识的东西。”葛筠姝冷笑一声,刚想说什么,又止住了,只道:“今日之辱,日后我必定全数奉还,你且看好了,我必定让天九派的老祖亲自与我道歉。” 伏天秦暗暗心惊,他资质一般,在大门派挤破脑袋也不一定能出头,才选择投靠垂丝山庄,又凭借出众的外貌,使了一番手段,混到葛筠姝随身侍卫的位置,他只知道垂丝山庄富有,在其他界亦有资产,却不知它背靠的大山是什么。 听葛筠姝的意思,似乎很庞大。 伏天秦心里万分激动,还要装出波澜不惊的样子:“筠筠说的,我都信,可天色渐晚,风雪比白日大许多,这附近穷乡僻壤,只有东海镇规模大些,不若还是回城住一晚,明日再说。” 葛筠姝翻白眼:“要回你自己回,我可丢不起那人。” 伏天秦捧住她的双手,轻轻呵气:“可你手都冷了,雪夜赶路,我心疼。” 笑话,炼气七层的修士,怎么可能吹点风淋点雪就手冷,不过情趣罢了。 两人越靠越近,快要抱在一起时,旁边的枯枝忽然咔嚓一声,被什么东西踩断了,伏天秦警觉回头,挥手一道灵力打出,乒一声,仿佛打在什么硬壳上。 伏天秦忙将葛筠姝护在身后:“什么人!?” 无人回答,只有枯木踩断的咔嚓声,鼠蚁啃食的沙沙声,不绝于耳。 伏天秦拔剑,又扔出一道明光符,暖黄符光照亮了雪后森林,只见密密麻麻的黑壳甲兽,有半人高,头如鼠,背似龟,两只小眼睛通红,见什么吃什么,草皮树木花草,所见之处,全部啃食的干干净净。 数个佝偻畸形的丑陋绿毛怪骑坐在黑壳甲兽上。 葛筠姝双目瞪大,浑身颤抖:“魔,魔族……” “快逃!” 这时候顾不上什么脸面,也顾不上什么丢人了,两人回头狂奔,直往东海镇而去,黑壳甲兽如同潮水一般,紧紧跟在二人身后。 东海镇 被公孙弘印罚完灵石,又被支配到城门上守阵的宣晴一行与弦星辰碰上了面,弦星辰啊了一声:“是他们啊,我就说,怎么喊也不答应。” 宣晴本想抱怨,看到包着纱布的古乐郡的手,终究没说什么。 往日她嘴上不饶人,是师兄师姐担待,不和她计较,外人却不会,今日只是蛛丝,万一是别的什么,伤害了伙伴的性命,到时候追悔莫及。 宣晴坐在城墙上,静静望向被白雪覆盖的树林。 古乐郡招她:“喂,你怎么不说话?”见宣晴沉默不言,还有些不习惯,故意揶揄:“太阳打西边出来,小师妹居然变文静了。” 见宣晴还是不理他,皮痒,非要找事:“你不会在自责,在心疼我吧?” 宣晴忍了又忍,没忍住,一巴掌拍在他背上:“好好养你的伤,废话少说!” 古乐郡在城墙上乱蹿:“哎哟,哎哟,小师妹又打人啦!” “你给我闭嘴!” 江寻捂脸,与刘汜无奈对视:“又来了。” 宋珲一直心里不安,他起初以为是担忧师尊,内心焦躁,可这会儿不安越来越明显,体内灵力躁动不安,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靠近。 那是一种来自于血脉深处的呼唤。 “救命——救命——” “嘘,别吵。”弦星辰竖起耳朵:“我好像听到有人喊救命。” 江寻探头:“我也听到了,似乎是树林里传来的。” “是那两个人!”刘汜指向泥沙路上狂奔的一青一黄两道身影:“他们怎么回来了,不是不肯交罚金吗?” “有什么东西在追。” 黑漆漆,背甲发亮,如潮水一般,还有数个绿毛怪,手中拿着不知何物制成的骨号,吹着人族听不见的曲调。 宋珲双手忽然抓紧,他从岩池秘境传承的魔族祭碑告诉他,那是进攻的号角。 这只是先头部队,后面还有魔族大军! 弦星辰指挥打开阵法:“快放他们进来。” 古乐郡瞥向宣晴,被宣晴瞪了回去:“怎么,在你眼里,我就是那么小气的人?” 人命关天,不管他们之前做了什么,总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他们被魔族杀死。 “救命!快开城门!!” 伏天秦仰头,看清城墙上的人,心口一窒,不好,怎么偏偏是他们,换位处之,如果他现在守着城门,而刚得罪他的人深夜回城求援,他一定当没看见。 眼神一黯。 都怪葛筠姝,要不是她非闹着走,把事情闹大,他早就交了罚金,也不会被魔族追赶了。 “嘶——你抓痛我了!”葛筠姝甩手,同时看清了城墙上的人,如伏天秦一般,她也认为他们不会开门。 心里又急又气,甚至暗暗发誓,若这些人见死不救,等她夺舍归来,定要把他们全杀了解恨。 是的,她身上有家主爷爷亲赐的元神佩,可以暂时容纳她的元神,供她夺舍,可一个人一生只能夺舍一次,此等珍贵的保命机会,居然浪费在了炼气期,气的她几欲呕血。 两个各怀心思的人奔至城门口,刚要翻脸各奔东西,那沉重的城门却开了。 弦星辰趴在门楼上大喊:“快进来啊!” 轰—— 城门闭合,凶残的黑壳甲兽轰然撞在城门上,城墙震动,哨楼上的铜铃当当作响,饶是它们势头再强,仍被五级阵法牢牢阻隔在外。 五级大阵火云阵,可挡金丹后期十次全力攻击,金丹中期以下,只要灵石到位,那就牢不可破,这些黑壳甲兽,不过就是些一、二级的魔兽,指挥的绿毛怪也只是丹辰期魔族,自然打不破火云阵。 伏天秦和葛筠姝气喘吁吁,松劲之后,一屁股坐倒在地,他们想过城门不开,想过日后如何报复,唯独没想过他们会不计前嫌,开门放他们进来,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 “开火攻。”公孙弘印听到哨楼铜铃响,立刻停止打坐,御剑而来,看到城外密密麻麻的魔兽,也只微微蹙了下眉头,马上开始指挥反击。 五级法阵的火攻,火势绵延不绝,烧红了半边天,尖锐的嚎叫声直刺耳膜,肉烤焦的味道被风吹进城内,雪花被热气烘成雨滴,淅淅沥沥。 城里的居民俱被吵醒,或披着衣服,或裹着棉被,立在门口街边张望,并不敢往城门口去,只有炼气修士与筑基修士,急匆匆往各个阵点运送灵石。 伏天秦缓过气来,先安置好葛筠姝,才走上城墙找公孙弘印,先认错,把白日的罚金缴了,话里话外只说是葛筠姝大小姐脾气不懂事,已经知错了,希望天九派的各位道友大人不记小人过,可以原谅他们。 又表示自己炼气九层,是垂丝山庄的人,涂泱界的垂丝山庄依附于天九派,也属天九派辖下,既是一家,有事尽管吩咐,不必客气。 公孙弘印也不客气,待进攻的黑壳甲兽烧绝后,让他出去打扫魔兽尸体。 伏天秦面上一僵,没有立刻拒绝,寄人篱下的道理他懂,没有挑三拣四的资格,况且他刚得罪这帮人,总要做些脏活累活,才好证明他无二心。 “不能出去。”宋珲跳下门楼,拦住公孙弘印:“后面还有。” 第47章 危机 “这位师弟, 莫要担心,空间裂缝不是界河,能传送这许多魔兽与魔族, 已是极限, 近日绝不会有魔族再犯。”伏天秦表态心切,又要显摆自己见多识广,还想给老祖徒弟卖个好:“外面尸骨堆积, 会污了水土,恐引起疫病,还是尽早处理为好。” 宋珲仍拦在城门口:“不能出去。” 公孙弘印身侧的筑基修士颇不耐烦, 心中腹诽, 无知小儿, 些许丹辰期魔族就吓成这样,连门都不敢出, 若是星海期魔族,还不吓得屁滚尿流, 真不知走了什么狗屎运气, 竟被老祖收为徒弟。 一个杂灵根, 两年之内从炼气入门堆到炼气六层, 不知耗费多少丹药, 听闻他服用的丹药, 都是老祖亲自炼制, 而他花费许多贡献点,却只能兑换灵植峰弟子炼制的普通云魄丹, 每念及此, 都嫉妒难平。 嫉妒归嫉妒,又不敢明着得罪, 只道:“公孙师弟,伏道友说的不错,若不小心引起疫病,谁都担待不起。” 公孙弘印与宋珲对视,就在那人以为公孙弘印会听取自己的意见时,他却说:“今夜大家都累了,雪夜难视,明日天亮后再清理。” 好个狗腿! 伏天秦见状,也不再说什么,他还乐得休息。 确定不开城门后,公孙弘印召集全城修士,分成两组,尚有余力的继续守夜,累了的回去休息,交替换班,伏天秦明早要出城收拾魔尸,也在休息之列,便离开去找葛筠姝。 两人回城内投宿,那些个客舍,看到他们就关门,要不就说住满了,竟无一家开门迎客,堂堂垂丝山庄的大小姐,居然沦落到流落街头的地步。 葛筠姝气的发了好大一通火,可东海镇的人不给他们留宿,那就是不给,发火也没用,伏天秦这回可不能由着她闹,好说歹说劝住她,先找了个避风的亭子凑活,还没正经闭眼两个时辰,哨楼的铜铃又响了。 当—当—当— 催命一般。 彼时夜深霜寒,黎明未至,正是一天中最冷最黑暗的时刻,远处城墙上火把蜿蜒,星星点点,之前被吵醒的民众,还未入睡又被吵醒,这注定是一个无眠之夜。 **** 聂双双从天九派到东海镇,全速御剑只需一个时辰,白羽雁要三个时辰,寻常筑基修士更慢,所以姬语昭才回去接人。 她傍晚出发,半夜到得山门,把白羽雁交给饲养灵兽的弟子,令其休整一刻钟。 严长老接到传信,早早备好灵石与火云阵的维护材料,好在之前东海镇布阵时,老祖特意关照过,有关东海镇,事急从权,故而支取灵石时,管账的宣长老十分爽快。 “不知老祖可有消息?”宣长老也在轩渺峰,陪严长老一起。 “还没有。”姬语昭摇头:“宣师叔,云照峰的长命灯可还好?” 云照峰既是斗法台,也是门人长命灯安置之处,聂双双的摆在最高最显眼的位置,第二排是各峰长老,然后是筑基弟子,再往下是内门弟子,外门和杂役太多,不算在内。 “都好。”宣长老又问:“东海镇到底出了什么事?这般急匆匆的,我都不好与弟子们解释。” “远海鱼群聚集近海,唯恐有变,我擅自做主,关城开阵,并请御兽宗赵权真人看顾一二。” “确实奇怪,前些时日的地裂之灾,我听闻不止天九派,衡阳派与雪幽派亦有地动,如此大范围的灾情,难道与东海秘境有关?” 姬语昭:“不知,当务之急还是守好天九派,我相信,老祖定会安全归来,等老祖回来,就不怕了。” “事情未明之前,不必传出太多,只会徒增恐慌。”严长老看向宣长老:“我和语昭走后,门内就剩你、关长老和水长老,千万照看好弟子与花霄城,此乃我派基业。” “是是。”宣长老点头,眼内却暗光流转,不知在想什么。 一刻钟后,姬语昭与严长老还有轩渺峰的三位弟子一同出发,雪夜赶路,还是乘飞行灵兽,着实不是什么美好体验,就算有灵力护体,可空中罡风凛冽,一直用灵力撑着,经脉也吃不消。 飞到一半,一张明黄纸鹤突然落到姬语昭面前。 姬语昭抬手虚点,纸鹤自翅尖自燃,化作一团金光,又散成一行文字: 丹辰期魔族率魔兽潮攻城,已火攻解决。 看到已解决,姬语昭松了口气,还好提前把人撤进了城内,不然魔兽潮之下,还不知有多少伤亡。 一路不言,直到黎明破晓,白羽雁终于飞到了东海镇外围。 浅金曙光下,原本环绕东海镇的树林,被魔兽啃食的只剩光秃秃的树干,远处海岸上密密麻麻挨挨挤挤爬满了魔兽,东海镇更甚,魔兽里三层外三层,把城墙围的水泄不通。 严长老目光呆滞:“这,这……” 那三个炼气弟子吓得面色煞白,话都不会说了。 姬语昭抿唇,在弟子的惊呼声中御驶白羽雁朝东海镇飞去,盘旋一圈,发现魔兽虽多,但尚未攻入城内,反倒城外堆积了不少焦黑尸体,有魔族发现了白羽雁,仰头朝天咆哮,跳起数米高,想要攻击他们。 但白羽雁飞的高,围城的魔族有数个星海期,多数是丹辰期,飞不到白羽雁的高度。 严长老熟悉火云阵,略一思考便猜到:“不用火攻,定是灵石不够了。” 那三个炼气弟子闻言:“师父,那我们……” “我们下去。” 城墙上的人也发现了白羽雁,弦星辰指着天上大喊:“姬师姐,是姬师姐回来了!” “师姐!!”宣晴上蹿下跳挥手:“师姐从那边下来!” 公孙弘印眉头稍展,供应大阵的灵石总算有着落了。 白羽雁引吭啼鸣,收翅直飞而下,城墙那儿全是魔兽,不好开阵,只能从松鹤府那边下,赵权正在松鹤府内,外头魔兽潮攻城他已经知晓,不过是些星海期魔族,还不用他动手。 “见过赵权真人。”严长老拱手见礼。 三个炼气弟子看见金丹真人,总算把心放回了肚子,默默跟在严长老身后行礼。 “不必多礼。”赵权其实很看不上天九派,面子上却不落:“你便是那严长老罢,听闻东海镇的火云阵是你主持布下的,着实不错,我看比之五行宗的阵师,亦是不差。” “真人谬赞,严某愧不敢当。” “师姐!师姐!”宣晴一行追到松鹤府来,弦星辰也一道来了,围着姬语昭叽叽喳喳一顿讲。 姬语昭默默听完,才提及刚才高空所见,不止围城的魔族,海边还有许多,不知究竟有多少,严长老接着说,自从天九派立派以来,有记载的魔兽潮攻城不超过三次,每次两日便罢,数量恐怕连今日的一半都没有。 涂泱界不止天九派地裂,衡阳派与雪幽派亦有,此等规模,又赶上魔兽潮,实是不祥之兆,不知东海究竟发生了什么,老祖迟迟未归,出去寻人的队伍也没消息,传讯纸鹤都不知往哪儿送。 宣晴视线扫过姬语昭,落到弦星辰身上,又看向宋珲:“老祖他们一定没事。” “既如此,我出海瞧瞧。”赵权装模作样:“这样围下去不是办法,如若可以,我便一起解决了。” “这样最好,多谢赵叔!” “多谢赵权真人!” 赵权唤出御兽仙鹤,腾云而上,火云阵是防御法阵,只拦进不拦出,赵权往东海深处飞去,直到看不见东海镇,才调转方向,往界河去了。 他才懒得管那帮人,是死是活与他何干,至于弦星辰一家,死了最好。 界河乱流,地裂之灾,魔兽潮,这三件事单拆开看没什么,合在一起可不得了,这种情况,他只知道一个地方发生过。 万森界,如意五行宗域下,原本是修者界,三百年前突然爆发魔兽潮,随后界内空间裂缝扩大,魔族大举入侵,界河乱流不息,全界无一人逃出,变成了死界。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有时间帮他们,不如趁早回御兽宗。 城内,伏天秦转了两圈,才找到葛筠姝,魔兽围城,他自然不用出去收拾臭烘烘的魔族尸体,本想帮忙守阵,但公孙弘印看着老实,其实对他十分防备,并不让他接近阵眼,他自讨没趣,就借口离开了。 葛筠姝讥讽他:“你总算回来了。” “我的大小姐,这里毕竟是天九派的地盘,外头魔兽围城,我们还得靠大阵救命,这可不是闹性子的时候。” “我爹已经派人来接我,这破地方,谁想待谁待。”葛筠姝冷哼:“也不知能撑到几时。” 伏天秦眼睛一亮,搂住她:“筠筠,这话可是真的,庄主派人来了?” “当然,我们不止要离开东海镇,还要离开涂泱界……” **** 天九派 “真的!?”宣长老猛地抓住桌角:“衡阳派三位金丹死了两个,云无月连夜乘传送阵离开,她走了不说,还把传送阵毁了,雪幽派遭魔族围攻,风净青下落不明……” 有小弟子跑进门:“师父,严长老的传讯纸鹤!” 宣长老赶紧抢过打开,一目十行,看到魔兽围城,让他尽快运送灵石,两眼一黑,摔坐回去。 “爹!”宣拂进门:“爹,怎么了?” 宣长老咬牙:“随我去取灵石,我们马上出发去界河,涂泱界待不得了。” 第48章 出逃&归来 不止宣长老, 瘫痪在家的宋长老也接到垂丝山庄葛庄主的传讯,宋长老早年管理灵石矿时,贪污了不少灵石, 常去垂丝山庄名下的布料店订做衣衫, 一来二去,就和葛庄主搭上了线。 说起来,宋长老一心想把宋元玉送去玄灵丹宗, 就是葛庄主提议的,不然他一个小界小门派的筑基长老,哪来的玄灵丹宗的路子。 后来聂双双高调收徒, 宋长老怕老祖怪罪, 亲手把孙子送进门派, 谁知聂双双压根不是冲宋元玉去的,非但没拜成老祖, 还被打发去了轩渺峰。 宋长老心里郁闷,去找葛庄主诉苦, 葛庄主思前想后, 颇费一番心思, 在落鲲峰拜师酒那日, 送了一枚玄灵丹宗的基础炼丹法诀玉简, 就是为宋元玉考虑。 涂泱界大难将至, 葛庄主多年经营毁于一旦, 离开前,就又想到了宋元玉, 宋元玉单水灵根, 又是半阴半阳中正调和的绝好资质,不管收做弟子还是炉鼎, 都能卖内门长老一个好。 葛庄主派两名筑基后期的门客,趁火云阵把围城魔族烧灭一空的间隙,悄悄把葛筠姝和伏天秦接出来,再马不停蹄去花霄城接人。 宋元玉、宋元如与宋珲毕竟是堂兄弟,眉目间有六七分相似,葛筠姝一看到宋元玉,就想到自己在东海镇受的气,当场就发难,不允许葛庄主带他们走。 宋知秉又是解释又是保证,最后还是瘫痪的宋长老,吊着一口气喊,要把那两个不肖子孙除名,葛庄主才站出来,让葛筠姝不要胡闹,时间紧急,不能再耽搁。 等他们赶到界河,已有许多消息灵通之人,挤在渡口等船,界河守卫乃万道剑宗直辖,坐地起价,一人便要收一枚六级灵石过路费,价钱翻了千倍不止,就这样,座位还供不应求。 葛庄主骗到了宋元玉,就不想再带宋长老这个累赘,宋元玉的父母他也不想带,他们从涂泱界出发去明玹界,明玹界属如意五行宗域下,等到了,五行宗还不知要加收多少费用。 但宋元玉年纪尚小,总要有人看顾,他还指望宋元玉讨好上面,便推说灵石带的不够,最多只能带两个人走,宋知秉够心狠,当即撇了老爹与夫人,拽着宋元玉就往船上冲,任凭宋长老扯着嗓子骂也不回头。 宋元玉只象征性的掉了两滴泪,他被宠惯了,在他心里,所有人都是可以为他牺牲的,况且宋元如和宋珲还困在东海镇,最后定然落得被魔族分尸的下场,而他即将离开涂泱界,拜入玄灵丹宗内门,从此天高海阔,飞黄腾达,高兴还来不及,哪有多余的时间伤心。 涂泱界一团乱,与之相接的榴花界也没好到哪儿去,连续几天涌入涂泱界难民后,涂泱界遭魔族入侵的事,也就不胫而走,传的满城风雨沸沸扬扬,自然就传到了刚抵达榴花界的万道剑宗援军的耳朵里。 方念归自逃出东海后,一刻不敢停歇,一边传讯,一边亲自往万道剑界赶,若掌门不派人救援,他就强闯宗门,拉也要把人拉过来,还好,掌门一接到消息,就派了战部前往。 他满心着急,亲自去迎,两边碰上头,方念归见领军的是苍虞道君,就隐隐觉得不妙。 派谁都好,偏偏是苍虞道君,苍虞道君与师尊一向不和,内门皆知,只不过没到撕破脸皮的地步,掌门为何派他来。 方念归暗道不好,又不能表现出来,只盼苍虞道君能站在人族的角度,不要掺杂个人恩怨,可等他们赶到榴花界时,涂泱界已经乱了。 战部停在榴花界界河前,迟迟不动。 苍虞道君望河叹息:“终究晚了一步。” 方念归心急如焚:“道君,我们……” 苍虞道君突然抬手,灵力成锁直飞而出,探入渡口上刚到的一艘宝船里,从舱底捆了数个黑皮蝠魔出来。 “魔族!魔族!” 宝船与渡口登时乱作一团。 苍虞道君当机立断:“关闭界河,直至榴花界魔族肃清,切不可影响其他界。” 方念归扑到面前,被苍虞道君的大弟子拦住,只能高声大喊:“不可关闭界河,我师尊还在涂泱界!” “涂泱界已失,难道还要失去榴花界吗!?”余闲横眉冷目,张口就是责难:“要不是廖英道君擅入先圣之地,就不会放出魔神,涂泱界死伤惨重,你师尊该当重责,如今反倒要我师尊来收拾残局。” 方念归与他争执:“没有,不是师尊放出来的,师尊为了阻挡魔神……” 苍虞道君摆手,轻飘飘解决了那几个星海期蝠魔:“事已至此,我相信不是廖英师兄的本意,但魔神之乱,不可再殃及其他界,你师尊知道了,也不会希望我们为了救他,而置榴花界于不顾,是吧?” 方念归见他神情冷漠,余闲对自己怒目而视,阵列在界河前的战部无动于衷,就知苍虞道君再无援救师尊的可能,即使他再回宗门求援,也来不及了。 事到如今,指望不上他们,他却不能抛下师尊不管。 方念归甩手离开,苍虞仍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他也不怕事情传到上层耳中,廖英魂灯灰暗,命不久矣,涂泱界大乱,又有魔族混入榴花界,他做的不过是弃卒保车,挑不出大错来。 至于廖英,呵,能死在先圣陨落之地,是你的福气。 ***** 东海镇,火云阵烧了一波又一波围城的魔族,却始终烧不尽,源源不绝,魔族也从丹辰期变到星海期,近日,连弧月期都出现了,上回严长老带来的灵石已经消耗大半,传讯让宣长老送,却迟迟没有消息。 城内人心惶惶,往日在街上无忧无虑嬉戏的孩童,都被拘在家里,等闲不让出门,火云阵整日开着,烧焦的肉味就没断过,水源被污染,早就不能用了,全靠有水灵根的修士用术法化水供应。 灵石总有被用完的一天,但魔族看起来,却无穷无尽。 啪— 难得生气的严长老今日动了大怒,挥袖摔了一套茶具,连骂几声懦夫、逃兵、天九派的耻辱,姬语昭面色亦不好看。 水月溪传讯来,宣长老把门内灵石席卷一空,跑的不知踪影,她还是灵谷不够用,去找宣长老时才发现人不见的,外头变了天,衡阳派和雪幽派辖下也有魔族大举入侵,人们逃去界河,才发现界河关闭了,不论是榴花界还是明玹界,都不再允许涂泱界的船只靠岸。 涂泱界成了孤岛,只有死路一条。 花霄城仅剩的灵石,要用来维持护派大阵,已无力支援东海,御兽宗的赵权真人出海后,再没回来,不知是遇难了,还是跑路了,不管是哪种,都不是好消息。 好在,天九派辖下的魔族,目前都围在东海镇,还没往内陆进发,天九派尚有时间,将民众迁入城内,尽量减少伤亡。 可若等不来万道剑宗的救援,现在所做的一切,最后都将是徒劳无功。 城墙上,有小弟子来报:“公孙师兄,西南方位的阵点有异,您快去瞧瞧。” 公孙弘印朝身侧的筑基修士拱手:“荀师兄,你且守着城墙,我去去就来。”火云阵是东海镇唯一的倚仗,数十万人靠它活命,万不能出现意外。 这位荀风荀师兄,就是瞧不起宋珲的那位,三灵根,筑基后被发配到东海镇守空间裂缝,整日怨天尤人,聂双双夜访东海那次,他正在酒楼里喝酒,没和许自山一道出海。 许自山后来被提拔为听泉峰长老,和许自山交好的,或多或少都有些好处,除了他,于是他时常背地里说许自山狗腿,没有风骨,全靠抱大腿上位。 反正别人被提携就是抱大腿,他不受重用,就是怀才不遇。 江寻今日也守城墙,他心细,看到底下的魔兽停止进食,便特意来提醒:“荀师兄,我看他们似要进攻,是否先把灵石备好?” “上一次进攻才过去半个时辰,哪有那么快。”荀风尤其看不上内门弟子,一想到他们早早被各峰长老收入门内,功法练最好的,资源拿最好的,就嫉妒的眼睛发绿。 “那弧月期魔族一直在上空盘旋,魔兽也停止了进食……” “这里究竟你做主我做主,我堂堂筑基,难道还不如你这个炼气有见识?”荀风一个字都听不进去,就是要摆谱:“别以为你是掌门弟子,就能对我发号施令,就算她姬语昭来,也要听我的意见!” 江寻完全理解不了他的想法,他不过好意提醒,提前备好灵石,有备无患,就算魔族不进攻,也不会损失什么,突然发这么大火干什么。 “你知不知道,灵石已经没剩多少了,要省着用,火云阵是五级大阵,不是纸糊的壳子,金丹中期之下,牢不可破,你担心个……” 嘭!! 方才盘旋的弧月期魔族,突然从天而降,轰然撞在大阵上,这一撞,地动山摇,城墙上阵点的灵石啪啪啪碎了一圈,要知道,魔族围城这几天,从未一次碎过这般多的灵石。 这,这绝不止金丹中期…… 荀风愣住了。 姬语昭与严长老御剑升空,凡人听到猛烈撞击声,吓得瑟瑟发抖,躲在屋中求神拜佛。 那弧月期魔族红皮牛角,周身肌肉虬结,牛角上火星子缠绕一圈,正是蛮牛炎魔,蓄力一击下,毫发无损,抖抖肌肉,冲荀风咧齿一笑,又疾速升上高空,变成一个黑点。 江寻大喊:“快啊,换灵石!!!” 众人如梦初醒,可炼气的速度哪比得过金丹后期,灵石才换了一半,蛮牛炎魔的第二击便如陨石坠落,呼啸而来。 嘭!!! 灵力稍弱者,直接被余震掀飞,耳鼻溢血,人事不知,荀风跌倒在地,惊声尖叫,竟是不管不顾,落荒而逃。 大阵还在,东南角塌了一些,有矮小魔兽伺机钻了进来,姬语昭看见了,忙飞过去抵御。 江寻擦掉鼻血,再次喊大家换灵石,严长老坐镇中枢,弦星辰与宋珲去帮姬语昭,宣晴、古乐郡、刘汜飞奔上城墙替换晕倒的弟子。 他们不是不知道蛮牛炎魔的威力,只是,只是不愿意,就这么认命。 金丹后期蛮牛炎魔的撞击,一声接一声,一声高过一声,大阵塌碎的地方越来越多,有更多的魔兽挤进城来,修士奋力拼杀,不愿束手就死的凡人也拿起刀剑走出门外,惨叫声、哭嚎声、撞击声,混杂在一起,不断摧残着人们活下去的希望。 严长老双目垂泪,火云阵崩塌在即,还能坚持最后一击,待那蛮牛炎魔冲杀进来,东海镇再无生还的可能。 蛮牛炎魔放声咆哮,牛角上的火焰包围全身,犹如一颗巨型火球,遮天蔽日。 也许,今日便要命尽于此了…… 众人闭上双眼,迎接死亡,想象中天崩地裂的一击却迟迟没有落下来。 宋珲睁开眼,只见一青衫白发的瘦弱身影傲立天地之间,双手挡住了全速冲撞的蛮牛炎魔,直到炎魔身上的火焰散尽,也没再降下一分。 有人喜极而泣: “老祖,是老祖,老祖回来了!!” 第49章 扫尾 蛮牛炎魔蓄尽全力的一击, 被聂双双隔空拦下,魔力反噬,牛角炎火委顿, 已然伤及脏腑。 “你!?”蛮牛炎魔弹跳开, 看清拦住自己的居然是一个人族女修,瘦的还没自己胳膊粗,质疑脱口而出:“你怎么可能挡住我的蛮牛冲撞?” 聂双双迎风而立:“不过尔尔。” 她一路没敢闭眼, 疾行云催到极致,几近报废,足足花了三天半时间才赶回涂泱界, 本就疲累, 别看她气势强盛, 其实经脉亦有损伤,只是强撑着不能露怯。 “哈哈哈, 好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人族,竟敢对你牛爷爷口出狂言。”蛮牛炎魔从鼻腔中喷出两股热气:“我刚才不过砸着玩, 现下动真格, 看你能接下几招。”说罢便四肢着地, 身形暴涨, 冲破本就稀少的衣服, 现出蛮牛本体, 直冲而来。 聂双双的本命灵剑断在海底, 还没寻到新的,她身上尚有一些五级法器, 对付弧月初期或许有用, 但这只炎魔乃是弧月后期,五级法器至多拼挡三次, 便会碎成一堆渣滓。 一青一红两道身影在空中交叉对撞,速度快到只能看见残影,底下众人还不知道自家老祖已经晋阶金丹后期,看的抓心挠肺,心惊胆战。 公孙弘印率先反应过来,组织弟子着手修复大阵,姬语昭擦掉脸上的血,持剑高喊:“老祖回来了,我们把魔族杀出去!” “杀出去!杀出去!” “冲啊!!” 有了聂双双这根主心骨,刚才还颓丧等死的人们忽然爆发出无穷战意,冲杀喊叫,杀进魔兽群中,攻势一时逆转,竟真的压制住了魔族。 聂双双身上的法器全碎完了,绞龙藤完全不起效用,息水珠倒是力量庞大,但她还没摸清楚怎么用,贸然催动,怕控制不住,反伤己身。 可蛮牛炎魔不会等她,小山似的体型,每次冲撞都堪比时速两百的重型卡车,嵌在黑红牛皮中的血色魔纹,魔力涌动,随着撞击时亮时暗,聂双双看的分明,从里面看出了崩山与锻火两个天然魔阵。 不是,我怎么知道那是天然魔阵? 蛮牛炎魔又一次撞来,聂双双没了法器,只好抬臂硬扛,却不曾发现,霸占了她丹田的息水珠,水蓝灵息如同火焰般吞吐不休,火舌舔上角落里的金丹,布满魔纹的金丹被迫转出残影,聂双双忽然浑身一颤。 一股又阴寒又灼烧的气息自金丹中涌出,迅速充满经脉,浅蓝而瑰丽的魔纹一瞬间爬满脸庞,撞上来的蛮牛炎魔也是一愣:“你……” 后面的字还没说出口,就被那股诡异的气息顺着前蹄钻入体内,像突然被掐住脖子的鸡,双眼瞪大,呃呃两声,血色魔纹瞬间失色,他惊恐了,想要后退,可那股灵力已经钻进了他的丹田,罩住了他的魔丹。 见过蔬菜脱水吗? 不过十息,小山一样的蛮牛炎魔便被息水珠抽干了所有水分,黑红发亮的牛皮迅速干枯萎缩,挂在没了骨髓的空架子上,轻轻一碰便碎了,魔丹亦碎成粉末。 脚下的东海镇,欢呼声轰然爆发。 “老祖赢了!” “老祖赢了!!” “我们打败魔族了!!!” 聂双双看向自己遍布魔纹的手,背脊发寒。 那息水珠,似乎有意识,且它可以随意调用她的金丹,她自己都不知道,她的金丹内居然还潜藏着魔力。 息水珠转眼间吸干了一只弧月后期的魔族,欢快地吐出一道灵息,把那道既阴寒又灼烧的魔力逼退回金丹内,浅蓝魔纹一闪而逝,隐入血肉中,灵息顺带滋润过聂双双受伤的经脉与筋肉,不多久,就恢复到了最佳状态。 聂双双捏了捏手指,她是控制不了息水珠,但息水珠似乎不会伤害她,危急关头还会帮她,不管怎么说,今日要不是息水珠,她是死是活还说不准呢。 况且,底下还有许多魔兽魔族等着清理。 聂双双不再多想,返身冲下,杀进魔族最多的区域,蛮牛炎魔已死,剩下的不过是些杂兵,但他们悍不畏死,并不撤退,再加上数量多,很是难缠。 杀到一半时,弦问声和花照陵才将将飞到岸边,二话不说冲进战场,有两位金丹真人助阵,优势更往人族倾斜,等全部打完,都开始清理战场了,姬清一行的宝船才刚刚靠岸。 往日葱葱郁郁的城外密林,被啃食的只剩枝干,面目全非,目光所及皆是鲜血与烈火,厚重的城墙不知被什么撞的,全是裂纹,有些地方坍塌下去,碎石飞的到处都是, 姬清吓得手直抖,飞奔进城,城内比城外好许多,至少大部分是完好的,只六七处大阵垮塌的地方,挨挨挤挤全是魔族尸体,恶臭弥漫,血流成河,根本无从下手,索性一把火全烧光。 街上还有更多受伤的人,或倒或坐,危机过去之后,那口吊着的气没了,痛感加剧,一个个只能哎唷,胳膊都抬不起来。 姬清看见街边浑身浴血的女儿,忙扑过去:“语昭!语昭!” “爹,我没事。”姬语昭刚服下疗伤丹药,还没来得及清理身上,不过她也不在意这些,能捡回一条命,已经很好了。 许自山:“老祖安在?” “老祖去救人了,刚才魔族冲进城,撞塌了不少房屋。”姬语昭包扎好伤口,起身:“那些凡人还未来得及逃出,全被压在了下面,怕是……” 姬清闻言,把姬语昭摁下:“爹去帮忙,你好生坐着休息。” 令狐鸢拿出水月溪之前私下给她的疗伤灵丹,分发给众人:“你们好好打坐疗伤,剩下的交给我们就行了。” “掌门,掌门!”严长老没受重伤,但火云阵岌岌可危,亟需修补,他和公孙弘印忙进忙出,正缺人手,就到大街上抓还有余力的修士,正巧看见姬清:“可算回来了!你们是不知道那蛮牛炎魔有多厉害,若老祖晚回来一步,整个东海镇就都没了。” “天九派可还好?” 提到这个,严长老就一肚子火:“天杀的宣长老,他就不是个东西,他,他竟抛下门派不顾,卷款逃了,还有那云无月,她自己跑了不说,还毁了唯一能去榴花界的传送阵,还有界河守卫……” 许自山替他顺气:“你慢点,不着急。” 令狐鸢:“我们先去救人,边走边说。” 双方交换情报,严长老得知东海不再是无尽虚海,且与沧琼界和黑木界相通后,长叹一口气,沧琼界还好,不过是三族混居,乱了些,黑木界却是魔界,那些围攻东海镇的魔族,不用说,定是黑木界来的。 姬清他们得知不仅东海镇遭遇魔族袭击,衡阳派和雪幽派辖下也有,且衡阳派仅剩的金丹真人云无月撂下门派自己跑了,雪幽派风净青下落不明,唯一出界的传送阵毁了,界河关闭,连万道剑宗都据守榴花界不让涂泱界的人过去,更别说明玹界。 唉…… 不过数日,涂泱界便天翻地覆,以前只是个不受重视的小界,现在东接魔界,又被万道剑宗抛弃,还不知日后能有几分活路。 “他们把界河关了?这和杀人有什么区别。”聂双双眉头皱紧:“我们到底还是万道剑宗域下,往年交这么多税供,说关就关,堂堂五大宗门,打都不打,竟直接弃界不顾?” 花照陵与弦问声对视一眼,问:“聂道友可知万森界?” 聂双双:“不知。” 姬清:“照陵真人可是说如意五行宗域下的万森界?” 弦问声点头:“是。” 姬清面色发白:“万森界本是修者界,三百年前突然爆发魔兽潮,界内空间裂缝扩大,魔族大举入侵,界河乱流不息,全界无一人生还。” 令狐鸢:“真人的意思是,涂泱界会变成下一个万森界?可涂泱界乱流已然平息了……” 弦问声:“你们所知晓的,不过是五行宗想让你们知晓的,实际情况是五行宗为了阻止魔族危及域下其他界,由化神元君出手,人为扰起界河乱流。” 花照陵:“那位化神元君将报业反噬到子孙身上,唯一的女儿难产离世,而唯一的外孙,是傻子。”也就是御兽宗长老们给星辰挑的那门好亲事,打量她不知道,却不想想她母亲是谁,这种事情,能瞒得住她?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 弦问声是御兽宗嫡传,花照陵是合欢宗元婴长老之女,此等宗门秘辛,他俩没必要撒谎。 聂双双想起廖英:“我亲自送廖英道君去榴花界,或许能让他们开启界河。”她就不信,万道剑宗连元婴道君都能舍弃。 弦问声眼睛一亮:“是了,廖英道君还在涂泱界,榴花界总不能把自家道君拦在外面。” “万森界是万森界,和涂泱界不同,与万森界相通的三个界都是五行宗域下,且是资源重界,不可有失,如此五行宗才能一手遮天。”花照陵先前只是突然联想到万森界,细想下来,两界还是不一样的。 “涂泱界不止与剑宗相通,除了榴花界,还有明玹界,再不济,还能从沧琼界借道,总有出路的。” 是啊,总有出路的。 众人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听一道熟悉的声音飘进来: “聂道友,我师尊呢!!?” 第50章 离别 一袭黑衣, 风尘仆仆,正是回剑宗求援的方念归,看得出来一路没休息, 眼下青黑一片。 方念归回来了, 那剑宗的支援,还有榴花界的界河…… 弦问声伸长脖子往外看,本以为能看到声名赫赫的万道剑宗战部, 谁知除了方念归,同行的只有两个金丹修士并十多个筑基修士,不由诧异:“就这些?” 开什么玩笑, 这都不够给魔神塞牙缝的, 虽然魔神已经解决了, 但只派十几个人,也太敷衍了罢。 方念归一心惦记师尊, 只追问:“我师尊在哪?” 聂双双也满腹疑问,但见方念归着急, 便示意姬清带路:“廖英道君在里面, 他受了重伤, 需得尽快回剑宗治疗。” 方念归一听廖英身受重伤, 脸色瞬间煞白, 等看到昏迷的廖英, 竟扑通跪地, 长哭起来,直说自己没用, 害师尊重伤, 他带来的那些人,也跪在地上跟着哭。 廖英之前一直安置在宝船内, 聂双双察觉到东海屏障有失后,一心探查多出来的海岛,发现沧琼界后更是全速往回赶,一直没工夫管廖英,谁知前后不过几日,廖英道君竟然,变老了。 要知道,廖英初登场时,不过十八九岁的少年模样,嚣张,气派,居高临下,而如今躺在床上的廖英,面如金纸,毫无血色,发间也生出银白,已然变成四五十岁的中年人。 修者,寻仙问道求长生,修为越高,活的越长,面容几百年都不会变,一旦衰老,便是离死不远。 也只有危及性命的重伤,才会让一个尚在全盛时期的元婴道君,迅速老去。 此等伤势,方念归没办法,弦问声和花照陵也没办法,聂双双有息水珠,倒是可以一试,但她有所顾忌,不到万不得已,不想冒险。 聂双双把他拉起来:“你在这儿哭有什么用,还不赶紧带道君回剑宗。”那一丝神珠灵息,不知道能坚持多久,越拖越难治,还有:“魔神已除,剩下的只是魔族入侵,榴花界的界河不能关,不仅要把凡人撤出,还要派更多修士过来,如此才能守住涂泱界。” 方念归双目垂泪:“回不去,回不去了……” 弦问声:“怎么回不去?你师尊是元婴道君,你是剑宗嫡传弟子,界河守卫敢拦你们?” “不是界河守卫。”方念归摇头:“是枭部,由苍虞道君率领,据守界河,关闭界河的命令,就是苍虞道君下的。” 苍虞道君。 聂双双暗道不好,竟然是苍虞,怪不得方念归哭成这样,苍虞和廖英是死对头,原书剧情里,廖英就是被苍虞害死的,苍虞巴不得廖英早点死,怎么可能轻易开启界河,让廖英回宗门治伤。 现下剧情彻底乱了,东海的虚空屏障破去,连通沧琼与黑木二界,苍虞率枭部据守界河,看样子就算拉上整个涂泱界陪葬,也要把廖英耗死在这儿。 苍虞在榴花界,难道伍子易也在? “既如此,不如从明玹界走。”弦问声毕竟是御兽宗嫡传,五大宗门的秘辛多多少少知道一些,五大宗门并不是各自为政,其间千丝万缕,各大势力交错缠杂,牵扯甚深。 苍虞和廖英不和,他亦有所耳闻,甚至门内长老还特意提点过,尽量与苍虞交好,因为苍虞背后有琰珩元君,更有可能接任万道剑宗的掌门。 “我与明玹界的元任山有些交情,就是路程上……” 方念归抓住弦问声的手:“路远不怕,只要能回去,总会有办法的,多谢弦道友相助,我日后必以性命相报!” 花照陵:“区区小事,不足挂齿,当初若不是廖英道君与魔神骷髅拼死一战,最终将魔神斩于岩浆之下,我们是死是活还不知道,做这些都是应该的。” “如果可以,还请二位道友帮忙,谈谈界河的事。”聂双双拱手:“明玹界关闭界河,不过是害怕魔族入侵,现魔神已除,涂泱界内残余魔族我会想办法除尽,万望二位替涂泱界无辜百姓,争取一条活路。” 花照陵神情严肃,保证道:“我二人定尽力为之。” “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出发。”弦问声起身,走到一半想起什么,折回来,凑到花照陵耳边:“咱女儿怎么办?” 花照陵用胳膊肘扽他:“得亏你还记得她。”说着又白了他一眼:“我和星儿说过了,她愿意跟我们回御兽宗。” “不急,过了今夜再说。”聂双双不希望廖英白白死去,准备再偷偷送他两道灵息保命。 方念归看向疲累不堪的同门们,点头:“好,一路赶来,师弟师妹们都累了,我们整顿一夜,明天一早出发。” 弦星辰愿意回去,并不是因为涂泱界的处境,而是魔族围城,生死关头,她差点连爹娘的最后一面都见不到,这才明白,能与爹娘在一起是多么幸福的事。 只是,舍不得师父和朋友们。 弦星辰走进令狐鸢的院子,院内积雪未化,树木萧瑟,喊了两声师父没人答应,还是路过的杂役弟子提醒,她才知道,师父已经跟着老祖出发去除魔了。 自从爹娘找到天九派来,师父就有意无意疏远她,定是气她隐瞒身份。 弦星辰回想当初拜入门派,被竞争内门席位的弟子打得鼻青脸肿,她不肯放弃,咬牙坚持,受伤也没有后退,直到筋疲力尽昏死过去,本以为进不了内门,谁知醒来后,人已经到慎行峰上了。 令狐鸢凶名在外,门内弟子皆惧怕她,但弦星辰知道,师父是一个很心软的人。 “师父,我并非有意欺瞒,被逼婚是真,离家出走也是真。” 弦星辰郑重地给令狐鸢的蒲团磕了个头,小心翼翼把从爹那儿要来的丹药摆到一旁的矮桌上:“师父,我走了。” 一步三回头,走出院子,恰好碰上姬语昭一行,弦星辰忙跑过去,左手勾住姬语昭,右手揽着宣晴: “待我筑基,我就回来寻你们,我们一起出门游历,去闯秘境,去寻宝。” 财宝叽叽直叫,寻宝它最在行了。 “一路小心。”姬语昭握住她的手:“不必急于一时,待涂泱界稳定下来,再过来不迟。” 宣晴摸摸弦星辰肩上的财宝,又瞅瞅宋珲兜里的金球儿,笑得露出小虎牙:“我还等着财宝和金球儿下崽崽给我呢。” 财宝怒号:“叽叽叽叽!!” 金球儿一下子缩回宋珲兜里,只露个耳朵尖尖在外面。 宋珲一板一眼解释:“它俩都是公的,下不了崽。” 宣晴哈哈大笑:“我当然知道它们下不了崽,我就是开玩笑,你还当真了!” 姬语昭无奈,点点宣晴的脑门,又与弦星辰说:“那日赵权真人出海探查,一直没回来,我已问过爹爹,一路上并未遇到金丹修士,也不知……” “我娘说了,赵叔叔最擅长逃命,他一定没事的。”其实花照陵的原话是,那东西,闻着味儿就跑了,你们还眼巴巴等他,他这会子说不定已经回御兽宗了:“等我回去看了他的长命灯,再传讯给你。” “多谢。”不管怎么说,赵权是受她邀请留下来的,赵权与天九派非亲非故,她不会理所当然的觉得赵权应该为天九派付出,没事最好,不然总要惦记着。 “我走了。”弦星辰抱着姬语昭的胳膊,依依不舍。 “走吧走吧,你走了,师姐就是我一个人的啦。”宣晴与她开玩笑,其实眼泪都要掉下来了,毕竟是一同经历过两次生死的小伙伴,但弦星辰跟她爹娘回御兽宗,肯定比留在涂泱界有前途:“万一你以后成了御兽宗宗主,别忘了给我们送好吃的灵兽。” “好,我一定带过来,我们一起去慎行峰的幽鸣湖烤肉吃。” 花照陵在远处喊她:“星儿,要出发了。” 明明新年将至,却要面对离别,不由回想起去年雪夜初见,那会儿打架都不熟练,现下已能对抗魔族了,不知不觉,已经走过一年,大家都成长了许多。 目送弦星辰离开后,姬语昭便带领其他人去做别的事了,东海镇的魔族刚刚打退,涂泱界其他地方还等着天九派救援,还有许多事要做,都没有时间悲伤了。 50-60 第51章 珠山峡谷 雪域辽原, 鹅毛大雪簌簌吹落,一支黑衣队伍冒雪前行,两侧嶙峋冰山, 脚下严寒冻土, 赶路的队伍俱都面色焦虑,无暇交谈,只能听见雪原狼沉重的哈气声。 为了保住门派根基, 他们冒险引走围攻珧冰城的魔族,三天三夜的奔跑,一刻不敢停歇, 早已是强弩之末。 忽地, 最前头的雪原狼停下来, 一红脸男修士,眉间发梢都是冰珠, 转身朝向身后的貌美少女:“师妹,前面就是天九派地界。” 数九寒天, 风吹在脸上如刀割一般, 其他人的脸都和那红脸男修士一样, 冻得发紫, 黑衣少女却粉腮唇红, 宛如雪山之巅含苞待放的玉胭雪莲, 娇美却冰冷。 黑衣少女便是落莲生, 闻言握紧手中的木匣,催动雪原狼:“走。” 有人迟疑:“可是魔族……” 落莲生带头越过天九派地标:“没有可是, 从长老们拼死护送我们出城那刻起, 就没有回头路了。” “陈长老都说了,魔族大举入侵, 到处都有,传送阵已毁,界河过不去,你想想身后的家人,万一魔族回头,你能保护他们?”另一斜眼弟子紧随其后:“蒋师弟,都这时候了,收起你那慈悲心肠罢。” 其他雪幽派弟子并不言语,只跟随落莲生的脚步踏入天九派地界。 斜眼弟子说的没错,与家人的安危比起来,天九派会不会因此陷入险境,不在他们考虑之列。 大雪纷飞,三派交界的珠山峡谷地域辽阔,原是寸草不生的群岩之地,后岩池秘境现世,与珠山峡谷合二为一,三派以秘境比赛的结果划分地界。 天九派五占其二,又有专门学种植的弟子打理,灵田按等级一块块划分好,或疏或密,都种上了灵植灵草,寒冬腊月,却依旧绿意盎然,灵气扑鼻,盖因施了保温术法与聚灵术法。 雪幽派一行路过时,无不为天九派的种植技术惊讶,有嫉妒的,有可惜的,还有幸灾乐祸的,这些灵植灵草尚未成熟,待魔族碾过,根须都剩不下。 “师妹,这里怎么一个人都没有?” 红脸男修士认出二级云英草、二级静水花,居然还有十来棵二级紫芒莓树,就这么大剌剌种着,也没个人看守,要不是魔族在后,他都想顺手挖点。 落莲生顿了顿,继续前行:“许是收到消息,已经撤回门派了。” 远远缀在最后的蒋姓弟子闻言小声念叨,撤走好,否则枉增许多杀孽,不仅道心有损,还会滋生心魔。 其实天九派的人并未撤走,他们接到消息,知道东海镇遭魔族围攻,也知道宣老头卷了门派的灵石跑路了,若东海镇守不住,魔族一路往西,花霄城首当其冲,不如待在最西边的珠山峡谷。 当初珠山峡谷开辟灵田,聂双双特派严长老在三级灵田上设了防御阵,这会儿段长老和弟子及佃农们都躲在防御阵里,是以一二级的灵田无人看守。 “太爷爷,不好了!”段皓轩慌慌张张跑进木屋:“有一队人闯进灵田,往这边来了!” 付有宝慢他一步,补充道:“骑着雪原狼,似是雪幽派的人。” 段长老只以为他们是逃过来求救的,犹豫一会儿,才道:“天九派尚且自顾不暇,实在没有余力支援雪幽派。” 付有宝斟酌:“那开阵,放他们进来?” “放他们进来做什么?”段皓轩鄙夷:“先管好你自己吧!” “皓轩。”段长老提高声音:“不许对师兄无礼。” 段至贤折损在岩池秘境后,他难过了好一段时日,与宣老头更是撕破脸,几次差点动手,谁知他一心信任扶持的姬清不仅不帮他,还把他遣送到珠山峡谷。 他心中有怨,但姬清有一句话没说错,段至贤骄横贪婪,有八分是他惯的,若再继续纵容下去,段皓轩也要养废,于是近来多加约束,可段皓轩本性难改,依旧欺软怕硬,完全不把段长老的管教当回事。 当着一众弟子的面,段皓轩就扯着嗓子喊:“太爷爷,我又没说错,我们仅剩的丹药和灵谷,自己吃还不够,哪管得了雪幽派。” 段长老终于发火:“闭嘴!” 还没等他发表长篇大论,又有一弟子进门来报:“师父,他们没有停留,一路往东去了。” 恩? 段长老这才察觉出不对,可怜他一个大老粗,绞劲脑汁也没想出来为什么,只得起身出门,飞上半空,望向雪尘翻滚的官道,雪原狼速度很快,全速前行并不比筑基修士御剑慢多少,不过片刻,就翻过山头不见了。 付有宝目力不如段长老,看不见人以后,便回过身,打算继续去催发凡俗谷物,谁知被段皓轩抬臂拦住。 “这里是珠山峡谷,不是灵植峰,说什么做什么,我太爷爷说了算。”段皓轩点点他的肩膀:“灵田是用来种灵植的,不是给你长凡物的,你自己去拔,别等我亲自动手。” 他俩刚才就是在灵田里争执,才一起发现雪幽派队伍,不然付有宝怎么可能和段皓轩玩到一处去。 付有宝学积云成雨术,没什么战斗力,面对修为比自己低好几层的段皓轩也不敢动手,只辩驳道:“可凡人不是修者,几日不吃饭便会饿死,我只催发一些稻谷与小麦,要不了几日便可……” “我叫你种灵谷,你听懂没,你管那些凡人的死活干什么?不过是些累赘罢了!” “段师弟,你这话我不同意。”付有宝难得生气,一把推开他:“修者凡人,都是人族,我们不过占了有灵根,能修炼的便宜,须知世间万物皆有缘法,只知竭取不知付出,总有一日,天道会把给你的都收回去。” 段皓轩只听懂了后半截,怒道:“你什么意思?你咒我死?” 正待要撒泼打人,大地忽然无端震颤起来,细小雪珠犹如洒在鼓面上,跳动不休。 有人指向雪山,惊呼:“那是什么?” 付有宝闻言望去,只见终年不化的亘古雪山自顶峰起,激起层层雪浪,向下翻滚而来。 “雪崩,雪崩了!!” “不是雪崩。”段长老脸色煞白,差点没从半空跌落:“是魔兽潮,快,快把所有的阵点都填上灵石,快啊!” 段皓轩也不跟付有宝吵了,一溜烟躲回木屋,探出半个脑袋:“太爷爷,你快下来,我害怕!” 跑远的雪幽派一行并不知道天九派并未撤走,就算知道,他们也不会停下来提醒,不仅不会提醒,还会阴暗的希望天九派能绊住魔族,好令珧冰城有喘息之机。 只有蒋姓弟子一直双手合十,朝天祈祷,期望上天怜悯,免生灵涂炭,也就只有他看到了天上那道极快的金蓝色遁光从云间穿行而过。 这么快的遁光,一定是金丹真人! 蒋姓弟子指着遁光大喊:“师兄,师姐,你们快看,快看天上!” 落莲生闻言抬头,金蓝色遁光尚未消散,直朝珠山峡谷而去。 金蓝色,不是师尊。 那便是天九派的金丹老祖了。 落莲生皱眉,想起此次一路东行的另一目的,师尊的长命灯未熄,但极微弱,她手上拿着的是雪幽派唯一一株六级顶阶玉胭雪莲,差一步便能突破七级,是极佳的疗伤圣药,所以才能引魔族倾巢追赶。 “回去。”落莲生催动雪原狼调头:“回珠山峡谷。” 师尊去东海秘境后下落不明,既然天九派的金丹老祖出来了,她必定知道师尊在哪儿。 聂双双赶到时,魔兽潮将将冲到灵田边缘,浓黑与翠绿交汇,若任由其冲刷而过,灵田将寸草不生,数年不得恢复生机。 “退!!” 聂双双一剑挥出,金光大涨,底下慌慌张张逃命的人都被金光晃花了眼,只听得轰隆一声,冲在最前面的魔兽被金光掀起十米高,重重摔落回去,与后面冲上来的魔兽撞在一起,碾成烂泥。 轰—— 又是一剑,这一剑,在灵田外围砍出一道深十米,长百米的长沟,魔兽潮后退不及,嘶吼嚎叫着落到深沟里去。 付有宝双手交握,面色潮红,望着天上那抹浅绿身影,眼内满是崇拜。 这,这便是金丹之威。 雪幽派引来的魔兽潮,带头的不过是数十个星海魔族,聂双双一人便轻松解决,等落到地上,看见完好无损的灵田,才松了口气。 还好来的及时,后方界河关闭,黑木界悬而不决,就指望这些灵田产出供应,可不能被魔族破坏了。 “恭迎老祖!”段长老扑通跪到,眼角还挂着劫后余生的泪水。 “恭迎老祖!!”其他弟子和远处的佃农也都跪地高喊,崇拜敬仰之情由心而生,绝无虚假。 “都起来,无须多礼。”聂双双挥手,吩咐道:“段长老,带人去把魔兽尸体清理了,不要染了灵田。” “是!” 雪幽派的队伍折返回来,落莲生从雪原狼上跳下,遥声喊道:“雪幽派弟子落莲生求见寒霜真人,有宝进献,求真人挽救雪幽派于水火,我辈定感激不尽,肝脑涂地。” 第52章 骗局 雪幽派辖内的空间裂缝在极北寒冰之地, 乌洛神山之上,距离珠山峡谷甚远,他们左不跑, 右不跑, 不偏不倚打珠山峡谷穿过,一路闯进天九派地界,是何居心。 可落莲生先声夺人, 以献宝求救的名义作解释,对于紧跟在后的魔兽潮,只推脱不知, 聂双双再起疑, 也不能单因怀疑便定罪, 退一万步讲,她也不会见死不救。 聂双双看着她, 没说话。 落莲生,原书剧情里男主伍子易忘不掉的朱砂痣白月光, 两人相识于天圻界, 很烂俗的美救英雄, 少女明眸善睐, 巧笑倩兮, 宛如初春的晨光, 清澈明亮, 知晓男主是苍虞道君的徒弟后,也只愣了一下, 并未疏远也并未折节讨好, 一切如常。 这令剑奴出身,一朝尊贵的主角, 第一次知晓什么叫平等相处,慢慢便心生情愫,敬她爱她,两人私定终身,约定金丹后举行合籍大典。 金丹后,苍虞道君的假面具撕破,要拿伍子易的命来突破元婴中期,伍子易觉醒魔族血脉,重伤逃出,千辛万苦寻到落莲生,原以为落莲生会像初遇时一样,选择救他,可落莲生没有。 落莲生啊落莲生,你当真是你表现出来那般心思纯善么? 聂双双不再多想,挥袖,将落莲生托起来:“雪幽派现下什么情况,你与我细说。” 落莲生再跪,将怀中的木匣举过头顶:“乌洛神山突发魔兽潮,雪幽派主城珧冰城遭魔族围攻,危在旦夕,我派长老拼死护送,才辟出一条通道。” 木匣打开,散出五彩宝光,一股清凉淡雅的特殊香味逸散而出,闻之令人心神宁静,花乃重瓣,层层叠叠数十层,花瓣尖梢玉白,越往里越红,根须红如胭脂血,竟是雪幽派至宝,六级顶阶的玉胭雪莲。 左近弟子一片抽气声,段长老眼睛都直了,翘起鼻头猛吸,不舍得离开,这可是六级顶阶的灵植,哪怕只是泄露出的一丝丝灵气,都是大补之物。 “我代表雪幽派,进献此株六级顶阶玉胭雪莲,并玉胭雪莲的种植养护之法,恳请寒霜真人,出手相救。” 和墨松镇灵石矿不同,玉胭雪莲是雪幽派压箱底的本事,立派之本,落莲生三言两语将玉胭雪莲交出去,同行弟子都没想到,那个斜眼弟子险些出声阻止,但出发前,长老们特意吩咐过,一切以落莲生为主,终是忍住了没吭声。 聂双双本就是来救人的,玉胭雪莲是意外之喜,当然要收,若能批量种植,往后疗伤丹药便不愁了,涂泱界更多一条生路。 环视一圈,点了几个灵植峰弟子一同前往,付有宝亦在其中。 “掌门和严长老正在赶来的路上,到了便开始加强防御阵法,你们把魔族尸体清理完,就可以准备灵石等布阵之物了。” 众人恭送老祖:“是。” 等聂双双携灵植峰弟子及雪幽派弟子飞远后,段皓轩才冒头:“太爷爷,老祖为什么要救雪幽派的人,等魔族踏平雪幽派,我们再去捡现成的,不是更好?” 段长老气的瞪眼,一巴掌呼他脑门上:“我平日教你的道理,都叫狗吃了!滚回去抄书,再让我听到你说这些混账话,我便让令狐长老把你关进幽煞井思过。” 段皓轩捂着头不敢吱声,心里却想,一群蠢货,有这时间救雪幽派的人,不如想想办法离开涂泱界,反正他才不会傻到去救别人,自己的安危更重要。 “太爷爷,付师兄种的稻谷与小麦还差几日才能成熟,我去守着,免得佃户凡人们挨饿。”段皓轩不想抄书,更不想清理魔族尸体,便想到灵田上,再者付有宝被老祖亲自点走,日后不好再得罪,也想借此事卖付有宝一个好。 段长老肚子里没那么多弯弯绕绕,闻言还以为段皓轩学好了,老怀甚慰。 **** 围攻珧冰城的魔族被落莲生用玉胭雪莲引走大半,不过两日,又有新的源源不断增补进来,虽有大阵,但自乌洛神山裂缝异变起,已过去二十多日,珧冰城内的灵石耗损甚剧,不得已,只能放弃外城,一层层往里缩。 雪幽派辖下多冻土,灵物难生,尤其乌洛神山,积雪盖顶,千年不化,珧冰城是附近唯一一个有绿植与灵脉的城池,魔族自不肯放过这块肥肉,指挥魔兽潮,日夜不休地撞击防御法阵。 魔兽越饿越疯狂,哪怕撞得头破血流也不肯停,嘶吼咆哮,杀声震天,心志稍弱者,一颗心提到嗓子眼,日夜不得安歇。 “爷爷,爷爷,醒醒。”一个瘦弱的小男孩,怀里揣着刚讨来的半块馒头,小心翼翼跑回巷子里,这条巷子,坐着不少从城外逃难来的凡人,缺衣少食,更无栖身之处,只能在人多的地方待着,才不至于冻死。 “小东……”老爷子逃命时被魔兽咬掉一条胳膊,要不是天寒地冻,阻止了伤势恶化,早就死了,可没有伤药,得不到治疗,死不过是早晚的事。 “爷爷,馒头。”小东把瘦弱老者扶起来,背着人悄悄把馒头送到老人嘴边。 老人舔了两口,偏开头去,气若游丝道:“爷爷不饿,小东吃,小东多吃点。” 小东眼眶含泪,父母早亡的他,自小与爷爷相依为命,爷孙二人靠进山采石,勉强混得一口饭吃,魔兽潮袭城之日,他冬日贪睡,迟了一会儿,否则两人早进了魔兽的肚子。 “爷爷,你再忍忍,等仙长搬了救兵回来,我们就能活下去了。” “傻孩子。”老人摇头叹息:“他们不会回来的。” 仙长从来视凡人如蝼蚁,能允许他们进内城躲避,已是极大的恩赐,怎敢再奢求其他,魔兽围城,珧冰城有能耐的人都逃走了,留下的,不过是逃不掉,徒然等死而已。 “会的,落仙子一定会回来。” 落莲生是风净青爱徒,自小作为接班人培养,她资质上佳,又极貌美,雪幽派内拥护追求者甚多,连凡人都听过她的名头,以见过她的画像为豪。 小东见过落莲生真人,说出去也没人信,可的确是真的,半年前他失足卡在冰窟窿里,困了半日,快要冻死时,是落莲生救了他。 神仙一般的姐姐,一定会拯救珧冰城的。 老人不再说话,只把半块馒头往小东嘴里塞,他是活不成了,只盼苍天有眼,能给他可怜的孙子一条活路。 爷孙二人推辞间,忽而听得巷口有人呼喊,道是雪幽派仙长在派发食物,叫他们去西城门领。 “爷爷,爷爷,有吃的了!”小东抹掉眼泪,弹跳起来:“仙长派发食物了,馒头你吃,我去领。” 用仙术催发凡俗谷物,至多十日,便能收成,只要有口吃食,人们就燃起了生的希望,如潮水一般朝西城门涌去。 珧冰城西城塔楼上,雪幽派掌门几日未合眼,眼底尽是血丝,望着城外黑压压的魔兽潮,面上闪过一丝玉石俱焚的癫狂与绝望。 有弟子来报:“掌门,凡人都聚过来了。” “打开城门,把他们赶到外城去。” 弟子惊诧,不敢置信:“赶,赶出去!?” “珧冰城保不住了。”掌门闭眼又睁开:“事到如今,我也不再瞒你们,莲生他们是被我骗出城的,我原就没指望他们能回来,苦守珧冰城,不过是为他们绊住后方的魔族,争取一时半刻。” 留在珧冰城守城的弟子们面面相觑,城墙下人声鼎沸,等着仙长派发食物,城墙上的仙长刚得知一切皆是骗局,静谧到落针可闻。 那他们的牺牲算什么,只是为了给嫡传弟子铺路? “珧冰城的灵石只够撑一日。”掌门指向城下人群:“坏人我来做,报应我来担,开门!” 无人动作。 此时此刻,把人赶出去,无异于推人下火坑,修者们再看不起凡人,也不会妄造杀业,会有损道心,滋生心魔。 一条条,都是活生生的人命啊! “听我的,等魔兽潮被新鲜血肉吸引到西城门,你们就从东城门出去,一路往东,是死是活,就全看个人造化了。” 有不忍心的修士,自然就有狠心的修士,反正命令是掌门下的,他们只是执行,师命不可违,道心又算个锤子,生死关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小东满心欢喜,想着总算有热腾腾的米粥喝了,他一会儿要打一大碗,端回去给爷爷喝,爷爷吃了热食,伤口定能好的快些。 可他盼啊盼,没盼到热粥,反而厚重的城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出去,出去!!”有人驱赶。 “救命,我不出去,我不想死!”有人求饶。 “让开,我要进去,我要回去!”有人骂骂咧咧往里挤。 “爹,娘,你们在哪儿?我好害怕——”有孩童被挤散了,嚎啕大哭。 小东才九岁,不,过了年,如今十岁了,可他依旧很瘦很小,挤不过那些大人,被人潮裹挟着一步步踏出城外,魔兽们嗅到血肉的味道,咆哮着朝西门聚集而来。 人间炼狱。 小东眼内的光渐渐熄灭,他看到黑壳魔兽,獠牙上滴着涎水,尖爪上挂着鲜血和碎肉。 闭上眼睛等死的一瞬间,忽然有一道绿色身影,从天而降,骑着雪原狼的仙长们冲进魔兽潮中,带头的便是曾经救过他一命的落仙子。 爷爷说的不对,他们回来了。 第53章 雪幽峰 聂双双赶到时, 已有数百人被赶出城外,她动作再快,也救不下所有人, 望着四散的断臂残肢, 惶然恐惧的人群,怒气直冲脑门,一袖子将开门之人挥落城楼。 “荒唐!” 身为修者, 危难关头不护佑弱者就算了,竟把凡人推出来吸引魔兽,当真猪狗不如。 落莲生不过炼气八层, 数日未阖眼, 又大战一场, 发丝凌乱,脸颊带血, 扑跪到掌门面前,颤抖着声音问:“掌门师叔……怎么会这样?” 掌门寿元折损, 发间生出银丝, 已垂垂老矣, 面对落莲生的质问, 只抬手, 将掌门印信放到落莲生手中:“你们一定要活下去。” 说罢, 看向盛怒的聂双双, 又扫过害怕被金丹真人责怪,惊弓之鸟一般的弟子, 扬声道:“开门赶人的命令是我下的, 所有罪责由我一人承担。”说罢,竟一掌击碎自己的头颅, 当场以死谢罪。 “师叔!” “掌门!!” 雪幽派弟子大恸,失声痛哭起来,罪魁祸首自杀,聂双双一口气噎在胸口,不上不下,说到底,这里是雪幽派,别派事务,怎好插手去管。 落莲生握紧掌门印信,强忍住泪水,师叔的话她明白,涂泱界突逢大乱,师尊下落不明,乌洛神山裂缝异变,魔族大军随时出没,而界河关闭,传送阵已毁,他们逃不出去了,要想活命,只有一条路可走。 “我雪幽派,愿归顺寒霜真人,鞍前马后,全凭真人差遣。” 聂双双动了动手指。 落莲生抿唇,厉声道:“今日开城门者,站出来。” 她心思敏捷,看出来聂双双并未消气,虽不知老祖为何对一帮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上心,但想到她收杂灵根弟子为亲传,在意凡人,似乎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在场谁开了城门,一眼就能看出,视线游移,敢做不敢当,一个都不敢往前站。 落莲生拔高声音:“滚出来!” “掌门下令,师命不可违,我们也是逼不得已。”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修士扶正发冠,哭诉道:“我们也不想的……” 落莲生:“自废修为,跪下认错。” 弟子惊诧,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什么?” 另有弟子大声抱怨:“凭什么,不过死几个凡人,为什么要我们自废修为。” 亦有愤怒者,破口大骂:“落莲生,你当真以为自己是掌门了?好啊,攀上金丹真人的大腿了是吧,敢在我面前作威作福?” “呸,没骨气的东西,风师叔真是瞎了眼,居然收你为徒!” 跳脚的就那几个,谁跳的最厉害,谁最心虚。 落莲生冷着一张脸,不为所动:“再拖,就是以命抵罪。” 聂双双竟有些佩服她,小小年纪杀伐果断,为达目的,谁都可以牺牲,怪不得知晓伍子易魔族身份后,可以毫不犹豫背叛出卖。 但聂双双的确不想留下这些害群之马,也想趁机收拢雪幽派,危难关头,大家最好一条心,往一处走,不需要其他势力左右决策。 所以才说佩服落莲生,看得懂人心形势,拿得起放得下,够狠心,够聪明。 台阶搭到脚下,聂双双没道理不走,抬手废掉那两个蹦的最欢的,其余自然不需要她动手。 死了数百人,才自戕一个掌门,废掉十来个筑基炼气,要她说,还嫌少,但修真界陈规如此,凡人性命微贱,她只能慢慢改变。 “入我天九派,两条规矩守好,一不得戕害同门,二不得滥杀凡人,有违者,杀。” 聂双双指向落莲生:“雪幽派日后称雪幽峰,你做峰主。” 落莲生跪下承接:“莲生定不负老祖厚望。” 被赶出去的人,又陆陆续续回到内城,去时满怀期待,以为能有口热饭吃,回来却满心凄惶,哭声震天,小东还懵着,机械地随着人流前行,爷爷已经听说了西城门的惨剧,强撑着风烛残年的身躯,四处呼喊寻找小东。 “爷爷!”小东看见摇摇欲坠的爷爷,才猛然回神,跑过去扶住他:“爷爷你怎么起来了。” “小东,你还活着。”老人家泣不成声,唯剩的那条胳膊紧紧圈住瘦弱的小东,上下摸索:“太好了,太好了。”又愤怒诅咒:“杀千刀的,把你们推出去送死,他们迟早要遭报应!” “爷爷,掌门自杀了,那些开门赶人的仙长,都废掉了修为,再也不能害人。”小东刚才在城外,看到了全部:“是落仙子,落仙子成了新掌门,不,是峰主,我们以后就归天九派辖管了。” “谁来都一样,都不把凡人的命当命,都不是好东西。” “不一样,不一样的,爷爷。”小东回想起那抹身影,比落仙子还要气派,背着光,恍如九天真神:“老祖下令,再不许滥杀凡人。” 老者还沉在刚才的西城门之乱里,闻言并不相信:“那些话,也就骗骗你们小孩子,到时候再哄你们去送死……” “老人家。”有一蓝袍少年在巷口最大的药铺前朝他们招手。 少年头发整整齐齐束在发冠里,背着竹篓,左手提药罐,右手拿火炉,正是被聂双双点名带来的付有宝。 聂双双还要进乌洛神山探查空间裂缝,不便带筑基以下的弟子,就吩咐他们进城,替刚才受伤的凡人治伤。 “你的伤不能再拖了。”付有宝放下背篓,自顾自念叨:“魔毒侵入肺腑,先除毒,待伤口腐肉去尽,流出红血,才能包扎上药。”抬头,看向一旁谄媚讨好的店掌柜:“店家,可有含沅草?” 付有宝家学渊源,进天九派前,跟家里人学过一段时间的医术,才知道这些。 “有有有,道友要多少?” “全拿来罢,那些被魔兽咬伤的人,估摸着都要用。” “哎哎,好,我这便去取。” 老者看向往日大门紧闭,连口水都不肯施舍的店掌柜二话不说进去拿药,有种不切实际的荒谬感。 天九派的老祖当真这般厉害?一来,便打跑了围城的魔族,让坑害凡人的仙长认罪伏法,连眼睛长在头顶上的剥皮掌柜,都上赶着把药材拿出来供他们治病疗伤。 老者压住药罐,颤颤巍巍道:“这位小仙长,我们没有钱,吃不起药。” “不要钱。”付有宝示意他坐下,撸起袖子要帮他去腐肉:“老人家,钱的事不用操心,等忙完了,门派会补给店家金银或灵石,不会叫他们白出的。” 见付有宝态度和善,老者胆子也大了些:“那门派,能免费给凡人治伤?” “恩,是也不是。”付有宝挠挠下巴:“等你们伤好了,就会安排到田庄去,别人交一成地租,你们便交一成半,什么时候还完了,什么时候恢复一成。”这是东海镇传出来的做法,早前地裂赈灾的时候,领了救济粮的,日后都要慢慢还给门派。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以工代赈,方能长久,姬师姐说的。 付有宝本以为他们会提出异议,觉得门派大题小做,连这些都要计较,没想到老者目□□光,抓住他的手:“当真?当真只收一成地租?” 他和孙子小东辛辛苦苦采石来卖,尚且要收三成税,更别说种田,雪幽派至少收五成,若是哪位仙长名下的灵田,全收都是有的,天九派竟只要一成,还帮忙安排田地,光冲这条,哪怕一直交一成半的地租,他都愿意! “真的,自老祖颁令不得奴役佃户后,天九派辖下,都只收一成,还有免费学堂。”付有宝看向小东:“像他这个年纪,都得去学堂念书。” “好,好啊。”老者朗声叫好,连魔族入侵,涂泱界朝不保夕都不怕了,等会他就找木头刻长生牌,日夜拜祭,祈求上苍千万保佑这位天九派的老祖,活得长长久久。 凡人很脆弱,没有修为,没有灵力,稍不注意便饿死病死了,但他们又很坚强,但凡有一丝活着的希望,就能挣扎着活下去,不能长成参天大树,便如野草一般,火烧不尽,星火不绝。 新老祖,新规矩,雪幽峰上下就算有不服的,也不敢跳出来当出头鸟,再说了,新规矩也没什么,就是损失了些凡人奴隶,比起活命,还是后者更重要些。 珧冰城在落莲生的管理下,慢慢恢复秩序,珠山峡谷的段长老也迎来了姬清,抓着姬清的手一顿哭诉,说自己多么多么不容易,话里话外想要回花霄城。 对于这位老友,姬清总算看清,段长老老实护短,忠心有余,机敏不足,还不及语昭能扛事,天下太平时没什么,可现下正逢乱世,随时都有意外发生,确实不适合驻守灵田。 正好紫涧峰宣老头卷款跑路,不若调回去管物资调度,段长老的人品他放心,绝不会贪污多拿一分,但姬清也不会只交由他一人负责,吃一堑长一智,宣老头卷的这般顺遂,便是无人监管的缘故,等回去后,至少要安排三位长老同管。 第54章 没有绝对安全的地方 珧冰城, 夜深雪寒,孤峰上罡风猎猎,唯有一灯如豆, 亮光微弱几近熄灭, 细看来,竟不是火苗,而是闪烁的冰晶, 一道人影跪伏在冰晶前,低声哭诉。 这盏冰晶灯,是原雪幽派金丹真人, 风净青的长命灯, 跪伏的人影, 便是风净青最看重的弟子,落莲生。 “师尊, 对不起,我没能守住雪幽派。” 兵荒马乱中度过除夕, 她今年便十六岁了, 不管人前多果断坚强, 人后依旧有惶恐不安的时候, 同门骂她没骨气, 将雪幽派拱手送出, 骂便骂, 她不在乎这些。 可是师尊…… 落莲生额头触地:“我想去东海寻您的,可, 可我……我太没用了。” 来的路上, 她已得知东海虚空屏障破除,与沧琼界和黑木界相接, 黑木界是魔界,魔族随时都有可能渡海发起进攻,炼气期,去了就是送死。 她也旁敲侧击问过聂双双风净青的下落,聂双双直接告诉她风净青在海底神宫的所作所为,说这话时,聂双双没考虑过落莲生会不会相信,反正话撂这儿,你怎么想随你,想求她去找风净青,不可能。 “师尊,我……” 说再多亦是无用,她求不动聂双双,也不能抛开雪幽派徒然送死,只能深夜上山,跪在师尊的长命灯前忏悔,诉说自己的无奈,期冀风净青能平安归来。 此时此刻,风净青在哪儿呢? 那日他被海兽拉下深海,原以为必死无疑,谁知深海突起波澜,漩涡不止,他被漩涡吸入其中,天旋地转,神识似被撕裂一般,不知过去多少时日,才又被吐出来,随着暗流辗转至一处乱石海岸上。 昏死数日,醒来后发现经脉受损,修为崩溃在即,而所在之处灵气凋敝,打坐数个时辰,竟只恢复一丝,他身上的乾坤袋与纳虚戒,早不知被海流冲到哪里去了,无法疗伤,只能勉强行走,好不容易看到一处村落,疾行赶去,结果发现全村都是魔族。 是的,风净青被空间裂缝溃散的乱流,卷到魔界去了,任凭落莲生翻遍整个东海,都不可能找得到他。 **** 乌洛神山 聂双双立在环形山口上,往下眺望,看地形,是死火山,已安静伫立数万年,火山口全被浅蓝寒冰覆盖,深百米,看不到一丝岩壁。 乌洛神山的空间裂缝原比东海小,在环形山口正中,最多只出现过星海后期,现扩大百倍不止,犹如一道丑陋的黑色长疤,横亘在冰壁上。 寒冰破口处风如利刃,喷涌而上,以聂双双如今的修为,目力不及,神识亦探不到底,裂缝周围黑色光点逸散,光线时而拉长,时而胡乱缠绕,看久了便会头晕目眩。 聂双双皱起眉头,心道不好,裂缝扩成这样,说不得连茂日期魔族都能过来,那可是元婴,就算没有茂日期魔族,也有不受控制的魔兽潮。 原想雪幽派靠北,远离东海,将人往内陆迁,万一黑木界魔族渡海进攻,能拖一时是一时,现下看来,雪幽派也不安全。 偏榴花界和明玹界把界河关了,不让他们撤离,看管榴花界的苍虞道君和廖英有仇,死卡着界河不开,如今就只盼弦问声夫妇,能说动明玹界开启界河了。 既如此,就不必把人往一处聚,仍以三派为界,各自聚集,扩大主城,布连环防御阵,花霄城、珧冰城、霞枫城三城互设传送阵。 天九派本就聂双双说了算,雪幽派已归顺,衡阳派三个金丹一逃二死,迟早要求她庇护,开设传送阵后,聂双双才能及时支援,他们脑袋被驴踢了才会阻止。 聂双双甩袖升空,往珧冰城飞去,安排好珧冰城一切事宜后,还得往衡阳派的金岭去一趟,她之前派了令狐鸢先去,还未有消息传来。 刚落地,一队筑基修士飞出城来,带头的正是许自山。 “老祖。”许自山单膝跪地:“东海镇有语昭和弘印驻守,花霄城有关师兄和水师妹,掌门从中调度,我便擅自请命,跟随老祖前后,望老祖成全。” 除了许自山,同行还有二十人,清一色筑基中期,都是出海寻人队伍中的,聂双双虽叫不上名字,但眼熟,知晓他们都是忠心可靠的弟子。 是啊,魔族一时半会儿解决不了,不能次次都她拼杀在前,也许应该组建战部了。 她从海底神宫拿到的传承中,就有一本战阵图册,十万年前,息水境便是靠此立足。 聂双双组建战部,不为别的,万一明玹界也不肯开启界河,他们想活下去,只能靠自己。 “可。”聂双双送出灵力,将他扶起来:“我欲组建战部对抗魔族,你为主将,还有谁想加入,尽管来报。” “入战部者,一切资源从优,功法任选。” 许自山激动的脸颊泛红,扬声应道:“是!” 第55章 木篱战部——改错 明玹界界河, 方念归一行停在百米开外,望着戒备森严的卫所,心凉了半截, 继苍虞率枭部驻守榴花界, 五行宗竟也派了战部驻守明玹界,看战旗,黑底绿蔓, 是五行宗三大战部的之一的木篱战部。 一位元婴主帅,六位金丹主将,六万筑基将士, 配置不是顶尖战部里最好的, 但极擅长防御, 有传闻说,化神之下, 绝无攻破的可能。 派木篱战部守明玹界…… 弦问声让他们停住别动,孤身向前, 朗声道:“吾乃天圻御兽宗弦问声, 是明玹界执事任山真人的好友, 烦请通传一声, 多谢。” 今日守界河卫所的是一位筑基后期的中将, 闻言只是吩咐手下通传, 并不会因为弦问声的身份修为而高看一眼, 更别说请他们进来坐,弦问声也不会擅闯, 如意五行宗靠符阵和炼器起家, 别看卫所风平浪静,下面不知布了多少法阵。 良久, 元任山才在两位金丹的陪同下飞出哨所,一身明黄八卦衣,留长须,束高髻,眼睛偏小,嘴唇又薄,十足刻薄算计的长相,给人第一印象就不好。 弦问声一开始也防备他,后来二人秘境历险,相互扶持,方知人不可貌相,元任山性情宽厚有信用,是可以放心交付后背的朋友。 “任山兄。”弦问声迎上去,开玩笑道:“许久不见,怎么,要把我这老朋友拦在外面?” 元任山拈须微笑:“自永安界秘境后,你我各奔东西,疏于联络,回忆起秘境中的种种,竟跟昨日似的。” 弦问声一愣,对上元任山的眼睛。 又听元任山道:“我还想着你那魇仙水呢,着实好滋味。”说着与左右两位金丹介绍:“高、乔二位统领定未尝过,乃是我弟妹的独家秘方,合欢宗独一份的好酒。” 那位姓高的金丹修士闻言笑道:“合欢宗的六级灵酒,价值千晶,没点门道还买不着,今日可是凑巧了,弦道友快请,我们不醉不归。” 第一,永安界秘境后,元任山和弦问声见面虽少,却时常传讯,并没有疏于联络,第二,元任山从不喝酒,怎会惦记魇仙水。 弦问声心思百转,面上笑容不变:“你啊你,又坑我的好酒,回头照陵说我,你可得替我拦着。”说罢朝高、乔二位金丹拱手:“道友稍候,我去夫人处取一些好酒来。” “好说好说。”高真人并未起疑,扬声吩咐筑基中将:“快快打开阵法,让弦道友的宝船进港。” 回到宝船上的弦问声脸色阴沉,一把将张望的方念归摁进船舱:“情况有变,撤。” 等宝船疾速后退,高、乔二位金丹才反应过来,揪住元任山的领口:“你敢违抗木悬道君的吩咐!?” 元任山摊手,无辜至极:“我没有啊,难道不是你们贪喝人家的好酒,把人吓跑了?” 底下正准备活捉弦问声一家的赵权见煮熟的鸭子飞了,急得跳起来:“跑了跑了!” 赵权在营帐里急得团团转,他几次三番办砸了事,想到痛不欲生的血契折磨,气急攻心,直冲到主帅桌前:“木悬道君,快去追啊!” “放肆!”木悬身后的金丹女修一掌将赵权挥开:“谁叫你这般与主帅说话的!?” 木悬缓缓睁开眼,却不动,只道:“区区金丹,还不值得我出手。” 赵权捂住心口,咽下喉头血,知道自己冲动了,受了暗伤还得赔笑:“这毕竟是若明长老答应的……” 金丹女修嗤了一声:“高、乔二位统领已经去追了,你不放心,大可自己追去。” 赵权倒是想追,可他只是个最下品的金丹,如何打得过上品金丹的弦问声,但凡他有这个本事,也不会找杀手,更不会去抱苗离江的大腿,结果被种上血契,受制一生。 每每想到此处,赵权都气愤难忍,弦问声不过凭着资质好,早早进入内门,选为嫡传,修炼资源一概不愁,可论心智,论才华,哪点比得上他,一心云游不问门派事务的人凭什么当掌门,白瞎了这么好的资质,不如给他。 赵权与弦问声同期拜入御兽宗,曾同住一间房舍,可一个顺风顺水,晋阶金丹后期,娶了名动天下的大美人,另一个连结丹都要靠药物,他如此尽心尽力替苗离江铲除弦问声,未必没有自己的私心。 “我自然相信二位统领的能力,就是心急,冒撞了,还请木悬道君不要见怪。” 金丹女修翻了个白眼,摆手赶人:“看见你就烦,还不赶紧出去。” 赵权只得告退离开。 等人走后,金丹女修才低声问:“师兄,那元任山……?” 木悬摇头:“他是元家人。” 言下之意,就是不能动,况且他并不想与合欢宗结仇,苗离江能不能当上御兽宗宗主还难说,若明长老也是老糊涂了,自己一堆烂账掰扯不清,还去插手御兽宗内务,别到时候好处没拿到,反惹一身臊。 糊弄糊弄就行了,反正是元任山放走的,与他无关。 “怎么回事?”方念归探头看去,只见两支队伍,呈展翅状朝宝船包抄而来:“明玹界执事不是你的好友么?” “追我们的不是他。”弦问声也不明白,好端端的,木篱战部的人为什么要追他,但他相信元任山,是以元任山示警,他便立刻撤离了。 “明玹界走不通,师尊怎么办。”方念归跌坐回去,唯二两条返回剑宗的路,都被战部堵死,难道,难道真的要命绝于此。 “对不起。”花照陵看向白发苍苍的廖英,面露不忍:“没能帮到你们。” 方念归拔剑:“我和他们拼了。” “师兄。”跟方念归一起来的其他剑宗弟子忙拦住他:“不要冲动,你一个人,如何与战部对抗?” “欺人太甚,就算是死,我也要冲出去。” 吴月君抢走方念归的剑:“你疯了,师尊拼死送你离开秘境,你就这般送死,真不如死在秘境算了。” “是,我不如死了算了。”方念归眼睛通红:“我情愿受伤的是我。” 黄宗玉拍拍方念归的肩膀:“你们留在涂泱界,守好师尊,我从沧琼界走,一定把琚光道君请来。” “你们谁都不用走。”廖英不知何时醒了,盘坐起来:“我本该死在深海岩浆里,能多活这些天,已是意外之喜,你们不必为我冒险。” “师尊!”三人扑跪过去,拉住廖英的袍角,两三百岁的人了,在师尊面前,哭的跟孩子似的。 廖英挨个儿摸过爱徒的脑袋,他们打从十岁起,就跟着他,从炼气入门到结成金丹,一步步看着走过来,不是亲子,胜似亲子,他对他们,是真心当子女看待的。 “这些,你们三个分了。”廖英摘下中指上的纳虚戒,抹掉禁制:“唯有一点,切不可冲动,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相信你们,必能结成元婴,是不是?” 这话说的,像交代后事。 “师尊,您说什么呢?”方念归后退:“我不要,我不要这些东西。” “听话。”廖英抬着手,不放:“我自知命数将尽,你我师徒一场,难道要让我走的不安心?” 三人压着声音流泪,拼命摇头,弦问声和花照陵双手交握,若是方念归重伤,他们还能想想办法,可廖英是元婴,他们实在无能为力。 “爹,娘,我们被包围了。”弦星辰慌慌张张从甲板进来:“怎么办?” 木篱战部进可攻退可守,除了防御,进攻亦不差,将士虽是筑基,但同炼一种功法,百人一组,合力一击可抵金丹,若有金丹主将承力,元婴也能拦下。 高、乔二位统领各领一千战士,乘五行宗特制大型疾行云,速度不比宝船慢。 “进攻!” 一声令下,二十道攻击同时落到宝船上,宝船防御阵嘎吱一声,毫无抵御之力,怦然炸碎。 木悬有一句话没说错,区区几个金丹,根本用不着他出手。 花照陵气的破口大骂:“好你个木篱战部,不去对抗魔族,不去拯救涂泱界万千性命,反来追杀我们,怪不得能做出牺牲万森界那档子事,简直丧尽天良!” 宝船摇摇欲坠,廖英硬把纳虚戒塞到方念归手中:“让为师再护你们最后一次,走。” 说罢,飞身出船,他能醒来,本就是回光返照,现下勉力与战部对抗,是真的拿命去拼了。 轰—— 元婴之力横扫,乔统领左侧的两组百人战阵眨眼间灰飞烟灭。 “元婴,怎么会有元婴!?”高统领大惊,见廖英下一击接踵而至,忙喊道:“结阵,快!” 木篱战部身经百战,一层层绿色藤蔓快速结成,不过十息,就结了上百层。 雪白剑光与绿色藤蔓撞上,前面二十层破的极快,到五十层时仍然势如破竹,直到八十层,剑光才慢下来,死死卡在最后十层,轰然散开。 高统领身后的战部下饺子一般,唰唰落下去一百多人,廖英也不好受,剑势反噬,喷出一口鲜血。 “他受了重伤。”高统领大惊之后,迅速镇定下来,看见廖英苍老的面容及粗糙的白发,很快确认对方受了重伤,随即想到自己白白损失的部下,那都是他亲自挑选培养的,气红了双眼,大喊道:“进攻,给我杀了他!” “师尊。”方念归上一回听廖英的,结果廖英重伤,他什么办法都没有,这次绝不再听了:“我来助你!” 吴月君和黄宗玉也是这个意思,大不了一起死,谁都不想苟且偷生。 “你在船里待着。”花照陵安顿好弦星辰,也与弦问声一道出去御敌。 高、乔二位统领本来只打算活捉弦问声一家,谁知半道杀出来一个重伤的元婴,还斩杀了他三百部下,很快杀红了眼,廖英这边也抱着必死的决心在战斗, 弦问声金丹后期,手上画卷御兽四张,都是五级灵兽,对应金丹初期,这样算下来,他们这边便有九个金丹,对方战部已损失三百,还剩一千七,若木篱战部轻敌,不派后援,他们未必会输。 可事与愿违,木篱战部在木悬的放任下,未派其他追兵,但界河另一侧,却飞来了另一支战部。 战旗黄底黑鸟,正是枭部。 带队的金丹主将飞至队伍最前方:“前方有灵力波动,全速前进。” 待他们赶到时,木篱战部和廖英一行正在缠斗,枭部金丹主将没有贸然加入,而是观察战场,发现被围攻的廖英一行身后,有一艘宝船。 他很快做出决断:“攻击宝船。” 枭部的攻击,在场所有人都始料未及,宝船上只有剑宗的十几个筑基弟子和弦星辰,宝船防御阵已毁,怎么可能挡得住战阵的攻击。 “星辰!”弦问声目眦欲裂,极限返身,硬抗下木篱战部的攻击,催使踏云猛兽飞至宝船前,勉强挡住了攻击,踏云猛兽嘶吼一声,画卷撕裂,落入界河中,契主弦问声亦受所扰,吐出一口血。 枭部的攻击再至,花照陵甩动披帛抵挡,弦星辰摸出六角阴阳鱼挂坠:“爹娘,不用管我,我有法宝。” 她输入灵力催动,六角阴阳鱼嗡鸣一声,一黑一白两道元婴之息自挂坠中激射而出,如她所期盼的,打散了枭部的攻击,可元婴之息不停,竟直奔弦问声和花照陵而去。 御兽宗 呼— 弦问声和花照陵的长命灯倏然熄灭。 苗离江拂掉掌中细沙,起身,缓缓离开百兽园。 第56章 万道剑宗的取舍 弦星辰如坠冰窟, 心脏仿佛被一只大手掐住,她想呼吸,想大喊, 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良久,她才听见自己颤颤巍巍挤出的两道气音,语不成调。 弦问声和花照陵如断线纸鸢, 从空中跌落,掉入界河中,一切不过瞬息之间, 三方都没反应过来, 愣在半空。 枭部的人目标是廖英, 停顿过后,立刻发起进攻, 却不想界河中突然伸出百十条粗壮触手,暗红色吸盘比人脑袋都大, 密密麻麻, 蠕动不停, 看着就头皮发麻。 陆地上不管是灵兽还是妖兽魔兽, 都鲜少有海兽这般大的体格, 弦问声先前放出的御兽, 与大鱿鱼相比, 就抵它一根触手。 “六级海兽!快往上升!” 触手肆意挥舞,专往人群聚集的战阵中扫, 碰到人就死死吸住不放, 任凭他们如何挣扎攻击,都斩不断湿滑柔软的触手, 攻击被吸盘吸入,反成了大鱿鱼的养分。 战阵乱成一团,也顾不得阵型了,拼命升高,得亏海兽不会飞,不然就这大家伙,打起来够呛。 廖英早已是强弩之末,面如金纸,身形一歪往下坠去,被一根触手捞了个正着,带着卷入界河之下。 “师尊!” 吴月君和黄宗玉当即冲进触手丛中,方念归眼神闪动,调头往水里扎,宝船上只有心如死灰的弦星辰和惊恐的剑宗弟子,上下都是敌人,界河辽阔,又该往哪里逃,几番迟疑,便也被十来条触手裹住,拖进了一望无际的界河里。 乔统领犹在心惊:“哪来的海兽,这里可是界河。” 高统领皱眉:“涂泱界异动,引发魔兽潮,海兽跑到界河来,并不奇怪,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界河不再安全,不好再通航了。” 乔统领嗤笑:“这有什么好可惜的,不过是个偏远小界,些许贸易往来,断了就断了。”说着看向另一侧的枭部:“况且,涂泱界属万道剑宗,他们都不着急,我们操什么心,有涂泱界挡着,省得魔族流窜到明玹界来。” “也是,回去复命罢。” 双方战部非常有默契,并未动手,目的既已达到,各自离开便是。 吴月君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先前她还说方念归冲动,临到头来,她也一样,无法眼睁睁看着师尊被海兽卷走。 预想中的灵力汲取并未到来,海兽没有攻击她,只是松松圈住,摆动着将她往一处甩,她刚要攻击,就听见了方念归的传音: ‘别动,这是弦道友的御兽,汲灵。’ 吴月君惊了,天圻御兽宗的嫡传这么厉害吗,连海兽都能收服? 随即想到厉害的弦道友已经遇害,眼神一黯,叹了口气,那小姑娘…… 汲灵潜了有百米深,确定没人跟下来,周围安全以后,才把宝船松开,将外头的几人放到甲板上。 防御罩开启,散出幽幽蓝光,弦问声和花照陵双目紧闭,下腹贯穿伤还在汩汩流血。 放出的四只御兽死了三只,只剩一只冠翎细犬,笨拙地替契主舔舐伤口。 汲灵早前吞了百枚六级灵石,一直都在沉睡,消化灵力,刚刚才突破成功,弦问声失去意识之前,将它放出,只来得及吩咐一件事,就是把他们带回涂泱界。 方念归知道汲灵,还是逃出海底神宫那次,若不是弦问声拿出汲灵的粘液,涂到核桃船上,他们不会那么顺利地避开其他海兽,回到岸上。 “爹……娘……” 弦星辰呆愣愣的,眼泪如断线的珍珠,一颗接一颗,方念归仔细探过夫妇二人的经脉与丹田,摇头:“经脉寸断,金丹已裂,最多还有三日,节哀。” 这三日,不过是苟延残喘,痛苦难捱,还不如死了痛快。 可面对即将失去双亲的小姑娘,这话他说不出口。 “娘,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相信他的话了。”弦星辰握住花照陵的手,轻轻贴到自己脸上,低声诉说:“娘我听话,以后娘说什么我都听,快醒醒,我怕,星儿好怕……” 方念归撇过头去。 “师尊,师尊。”那头吴月君和黄宗玉也哭个不停。 廖英已经老得不成样子,明明是那样骄傲的一个人,洁癖爱干净,方念归小时候贪玩,衣服脏了便要挨骂,现今衣衫被血浸透,却没力气训他了。 方念归跌坐在地,抱住自己的脑袋,已陷入迷途,不知如何是好。 **** 万道剑宗山门深处,有一座万剑碑林,光是这座碑林,就比花霄城还大,能放在这里的,无一不是当世名剑,至少也要是元婴道君的本命灵剑。 碑林内剑意冲天,土地被剑意切割,寸草难生,筑基之下寸步难行,所以剑宗弟子,唯有筑基之后,才能进碑林试剑,但剑有灵,择主,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拿到碑林中的剑,能得灵剑认主的,最差也能结成金丹。 廖英的剑,便是从碑林得来。 万剑碑林的正中,有一座三层青铜塔,塔内安放着所有金丹之上弟子的长命灯。 烛火微晃,将青铜塔照得犹如白昼,第三层名为廖英的那盏,本就微弱,刚才一阵风吹进来,竟然灭了。 打扫青铜塔的弟子慌慌张张从大殿跑出,直奔明水崖,口中大喊:“道君陨落,廖英道君陨落了!” 皓月当空,明水崖高悬云端,探出的平台上,一座紫金大殿,正好遮住半轮明月,清风拂动,云雾聚集,将另一半也遮住了,仿佛在为道君的陨落哀悼。 明水崖是掌门居住的地方,也是议事的地方,本是深夜,此刻却烛火通明。 掌门胡德谕叹了口气:“涂泱界竟危险至此,连廖英都,唉……” 上首第二位的长老道:“只派枭部怕是不够,德谕,增派战部,务必确保榴花界的安全。” 榴花界盛产天乌矿及血月榴花,且与六个界互通,无论资源还是位置,都不是涂泱界可比,所以苍虞才敢以保榴花界为名义,据守界河,不让涂泱界的人逃出。 “苍虞刚传信来,涂泱界四处都是魔兽潮,榴花界界河亦有魔族出没,廖英那小子,糊涂啊。” 说话的是琰珩元君,已经一千余岁,却仍是二十出头的模样,发丝如瀑,黑如鸦羽,斜靠在椅背上,说话漫不经心,并不把廖英的死放心上。 胡德谕笑笑,替廖英辩解:“想必,不是故意的,毕竟是先圣之地,谁能忍住不进去呢。” 琰珩元君拨弄手指:“魔神,荒宇期魔族尊者才能称魔神,对比人族返虚神君,如今的修真界,你们不是不知道,五千年了,没人能突破返虚。” 萧悦笙蹙起眉头,觉得琰珩危言耸听:“倒也不必过于惊慌,若真是魔神出世,动静可不止这些,就连你我都撑不过半日,更何况廖英。” 言下之意廖英撑了这么久才陨落,必不是真正的魔神。 “枭部还是要进涂泱界查探才行,那么多条人命……” “哦?那不如你亲自去瞧?” 上首第一位大长老终于开口,呵斥道:“胡闹,禁封山裂缝不稳,此时离开,万道剑界不要了?” 与万道剑界相比,涂泱界更不值一提了。 在场四个化神,谁都不允许在这个时候离开。 “不过一个偏远小界,有什么可费心的,守好榴花界便是。” 大长老一锤定音,二长老一开始就让掌门增派战部死守榴花界,琰珩宠徒弟,巴不得廖英死无葬身之地,只萧悦笙一人有意见,也改变不了什么。 待回峰后,琚光迎出来:“师尊,长老们可答应派人去找廖师兄了?” 萧悦笙摇头:“廖英已死,你不必再多费心,也不要自己冒险,知道么?” 琚光没应声,良久,才道:“明明就是苍虞……” 萧悦笙连忙打住:“慎言。” 第二日,上面便吩咐清理廖英的长命灯,廖英虽然天才,但年少时桀骜不驯,不会逢迎,也讨厌耍小伎俩争资源,向来与靠采补炉鼎晋阶的苍虞不和,苍虞是琰珩的嫡系后辈,谁都不敢得罪,只有廖英敢。 彼时琰珩只是元婴,廖英也有元婴师尊做靠山,二人斗归斗,剑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们自己协调好就行,后来琰珩晋阶化神,而廖英的师尊陨落在外,廖英刚结丹,就被派至外界巡执,与苍虞交集变少,几十年难见一面,就这么风平浪静渡过到元婴。 廖英早苍虞一步结婴,是正经靠自己一步步走上去的,而苍虞靠采补,基础终归不稳,于是门内多有传言,最后这掌门之位,必由廖英去坐,苍虞听到了,又开始找廖英的麻烦,琚光总是叫廖英忍耐,不要得罪他身后的琰珩元君。 可忍耐,就能让苍虞息事宁人了么? 结果显而易见。 换灯盏的小弟子仔细擦拭要扔掉的长命灯:“要我说,廖英道君比苍虞道君强多了,谷水界每年上缴的税供,都只多不少,那位,却……” “少说两句吧你。”另一位弟子一把夺过:“都被派来擦碑林了,还不长记性,整日多嘴多嘴,连累我也受罪!” 万道剑宗陨落弟子的长命灯都会扔到不灭剑炉中,意味生生不息,也是一种寄托,希望他们的魂灵能受剑炉之火的指引,再投生到万道剑宗。 那位抱怨受连累的弟子刚要扔,擦灯的弟子却突然看见,本该熄灭的长命灯,灯芯飘出了些许火星子。 “别扔别扔!!长命灯没熄!!” “丁经明,我不会再惯着你胡闹了!”说罢,扬手将长命灯丢进了剑炉中,剑炉火大,很快将长命灯融为一滩红水。 “哎呀,我没骗你,真的没熄!” “不听不听,我不听,你离我远点!” 二人吵闹着离开,至于长命灯熄没熄,他们也只是自己争辩,不敢说给第三个人听,总之,剑宗上下,都默认廖英已死,第三天,连牌位都供进碑林中了。 和廖英长命灯一个待遇的,还有弦问声和花照陵,苗离江心急,甚至没等到第二天,连夜通知了御兽宗所有长老。 接任的掌门人选,只剩一个。 苗离江等这一天等了一百年,当场毁掉了弦问声和花照陵的长命灯,宣布于下月初一闭关冲击元婴,待他元婴结成,便是接任御兽宗掌门之时。 ***** 涂泱界,东海。 “通了通了,传送阵通了,以后再也不必赶路回花霄城了。”宣晴亲眼看完传送阵开启运作,激动的跳起来,拉着古乐郡就要去松鹤府给姬语昭报喜。 还没走出两步,城外忽然乱起来,有人大喊着海兽!怪物!连滚带爬冲进城门。 魔兽潮才过去半个月,魔兽围城的恐惧犹在,一有个风吹草动,大家便往城里躲,众人匆匆开启防御阵,观望半晌,却不见海兽攻击。 宣晴眼尖:“诶?那不是陈师姐么?” 虽然大家已经知道陈星现是化名,弦星辰才是真名,但都叫惯了,一时难改,还是陈师姐陈师姐的叫。 “是他们。”宋珲也看到了,那日弦星辰出发,他们还去送了,送的时候依依不舍,约定筑基后再见,可没想到…… 他们会哭着回来。 到底发生了什么? 第57章 信任 聂双双一大早就右眼皮跳的厉害, 以往她不信这些,但自从拿了息水珠,晋阶金丹后期之后, 这种玄之又玄上应天道的感觉越来越明显。 对于天道, 自古流传下来的说法都是越能感知天道,越有可能羽化登仙,故而修者重道心, 时时参悟,祈盼天道垂青。 说是这么说,也没见谁飞升, 十万年前, 紫耀擎天大帝这般筹谋, 分裂始陆,不过一部分元神破开虚空, 飞升成仙,这还只是传闻, 不知真假。 当时妖魔联手反攻, 息水境毁于一旦, 紫耀被困虚仙深谷, 他究竟是死了, 还是真的飞升了, 谁都不知道。 聂双双摁住眼皮, 踏出传送阵,然后迎头碰上等候已久的水月溪。 “老祖。”水月溪单膝跪地, 面露焦急:“方执事他们回来了……” 聂双双心里咯噔一下, 没等水月溪汇报完,就闪身飞上了落鲲峰。 明玹界走不通, 那就说明,涂泱界彻底被抛弃了,彼时她还只是忧心出路问题,等看到只剩一口气的廖英,昏死过去的弦问声和花照陵,才明白水月溪的脸色为何那样难看。 弦星辰面色苍白,看到她就不停磕头:“老祖,求老祖救我爹娘,求老祖,我愿当牛做马报答老祖。” 宋珲上前一步:“师尊。” 聂双双明白他的意思,摸摸他的脑袋,挥手送出一道灵力,将弦星辰托起来:“你父母是我好友,我必尽力而为。”看出她数日未休息,全凭一股劲吊着,又吩咐宋珲:“小珲,先带她去休息。” “是,师尊。”宋珲搀着失魂落魄的弦星辰,路过眼睛通红的方念归三人,第一次那么迫切想要学好炼丹。 万一,万一师尊受伤,他不想像他们一样,束手无策。 “聂道友。”方念归嗓音干涩:“我师尊他……” 聂双双深吸一口气,三条人命摆在眼前,还是在海底神宫与她共历生死的伙伴,涂泱界后路被断已成定局,现在,只有她体内的息水珠,说不定能救回他们。 廖英、弦问声和花照陵绝不是忘恩负义之辈,也绝不会做出杀人夺宝之事,但息水珠是息水神君的本命神珠,是返虚神宝,甫一出世,化神都要抢破头。 人心难测。 罢了。 真要叫她见死不救,她也做不到,她要是那种人,早撂开涂泱界不管,自己逃命去了。 聂双双取出之前落莲生进献的六级顶阶玉胭雪莲:“把他们送进内室,我要封山闭关。” 方念归看见玉胭雪莲,忙把之前廖英塞给他的纳虚戒拿出来:“这是我师尊的纳虚戒,禁制已经抹除,里面的灵草灵丹,道友尽管取用,请,请务必……” 后面的话,说出来也是为难,只怪他当初没学炼丹,也没结交几个丹宗友人,到头来师尊受伤,什么忙都帮不上。 聂双双没客气,收到袖中。 方念归:“我替道友护法。” “不必。”又扫向跃跃欲试的吴月君和黄宗玉:“留一个就行,涂泱界的魔族尚未清理干净,防御阵和传送阵还在布设,劳烦三位多多费心。” 剑修治伤不行,打架靠谱,方念归当即保证:“放心,都包在我身上。” 落鲲峰封山,闲人不许进出,涉及魔族事宜,上报方念归决策,防御阵传送阵一概由严长老和公孙弘印安排,战部由许自山负责组建。 衡阳派和雪幽派一样,自愿归顺,其辖下的矿产、灵植、灵石,全部统计好报给天九派,由姬清统管分配。 封山期间,方念归去探过金岭上的空间裂缝,和乌洛神山不一样,金岭上的空间裂缝先是不断扩大,待魔兽潮驱尽,大家才发现,裂缝不见了,连带着裂缝覆盖的城池、整个金岭,一齐凭空消失不见。 东海裂缝消失,连通上沧琼界与黑木界,金岭裂缝消失,吞掉一座城,也许消失的城,跑到其他界去了,但去了哪儿,就没人知道了。 两个月后,涂泱界流窜的魔族清理的七七八八,只要不乱跑,就不用担心遇到危险,便有人动了离开涂泱界的心思,几个世家不想把资产上交,暗地里商议许久,终于选定三月初一,偷偷摸摸从早已废弃的涂泱界界河卫所离开。 离开时满心欢喜,以为能脱离苦海,去往安全的榴花界生活,谁知半道遇上海兽袭击,损失大半,为继续前进还是退回涂泱界吵得不可开交时,遇上去榴花界打探消息的黄宗玉。 黄宗玉正想看界河卫所是否放人通过,便乔装打扮送他们过去,想当然吃了闭门羹,还被战部驱赶,于是自那以后,再也不提离开涂泱界了。 落鲲峰封山第三个月,草长莺飞,万花盛放,涂泱界一扫颓态,不管是修者还是凡人,都在拼命扩建城池,尽可能将所有的灵田都扣上防御阵,种灵草、炼灵丹,日夜不歇。 姬清谨记聂双双提高门人修为的吩咐,半年时间,硬生生用丹药堆出来数百个筑基,然后这些筑基修士,便被统一收编至天九战部。 月前魔族派来一小队兵马,便是由许自山指挥迎战,方念归面都没露,便打跑了对方的弧月期。 天九战部欢呼雀跃,信心大增,甚至摩拳擦掌要主动进攻黑木界。 当然这个提议被吴月君否了,她去过两趟沧琼界,得知黑木界虽只有弧月期魔族,但其后的渊空中界,是一个茂日魔主的领地。 沧琼界在玄灵丹宗的最北边,明面上不归玄灵丹宗管,但沧琼界多股势力,有一家便背靠玄灵丹宗,当然也有依附魔族、妖族的势力,毕竟是三族交界地,不管归哪家,都意味着直接兵戎相见,不如留下做缓冲。 多出来一个界,沧琼界上的势力当然蠢蠢欲动,只不过黑木界先动,他们也想趁机试探,才暂时没出手,吴月君话里话外透露,涂泱界后方有战部驻守,是万道剑宗的枭部,那些人了然,怪不得黑木界打不过。 也不知能瞒多久。 直到雪花飘落,又是一年冬季到来,弦星辰立在山脚,遥望冰雪封顶的落鲲峰,想,落鲲峰的雪,一年没化,时间仿佛停滞在这里,忘了走下去。 她之前颓丧了一个多月,在姬语昭和宣晴的鼓励下重新走出来,成熟了很多,身上那股敢打敢拼的冲劲和天真没了,也笑,但带着苦涩,更多是静静听他们说话。 还有就是修炼很拼,除了打坐,几乎不休息,再加上丹药辅助,不过一年,就冲上了炼气九层,等明年,就能冲击筑基。 但她还是不满意,太慢了,也太弱了,就凭现在的速度,几时才能找苗离江报仇。 “叽叽—”肩上的财宝蹭蹭她的脸颊。 弦星辰抬手,摸了摸财宝的耳朵,侧头:“宋师弟,你怎么来了?” “恩,金球儿吵着要来。”一年时间,宋珲长高许多,如今他已炼气八层,十一岁的炼气八层,当属天纵之姿,再也没人质疑老祖的选徒眼光了。 “我也是,财宝非要过来。”平时,她会尽量避开落鲲峰,让自己忙碌起来,如此才能忘记痛苦,今日收到姬语昭和宣晴的传讯,喊她回来团聚守岁,刚出传送阵,便被财宝带到了这里:“也许是,想爹爹和娘亲了。” 宋珲倒不这么想,金球儿和财宝都是金翅紫睛貂,极擅长寻宝,它俩同时被落鲲峰吸引,定有什么特殊之处。 “原来在这儿,叫我一通好找。”宣晴捧着烟花棒过来,身后还有拎着大包小包的古乐郡。 去年过年正逢魔兽围城,别说放烟花了,岁都没守,今年可要好好过,把去年的一齐补上。 宣晴眉飞色舞:“刘师兄去牵白羽雁了,到时候叫古乐郡在下面放烟火,我们去天上看。” 古乐郡把烟花筒扔地上,不乐意:“你就知道欺负我,凭什么我在下面放,我也要上去!” 宣晴斜他:“行,那你上去,我们在下面边吃肉边看。” “干什么,阴阳怪气的,我哪里得罪你了又?” “别以为我不知道,自打去了一趟雪幽峰,就魂不守舍的,哼。” “我,我哪里魂不守舍,你不要冤枉我。” 弦星辰扶额,忙岔开话题:“这里是落鲲峰,我们还是换个地方吧。” “落鲲峰怎么了,老祖又不会生气,是吧,宋师弟。” “恩。”宋珲点头,师尊喜欢热闹。 江寻从远处来:“姬师姐要晚点到,叫你们先吃。” “不行,约好了一起的!”宣晴不开心:“一年到头,难得相聚,就这么一回……” 砰—— 花霄城着急庆贺新年,竟提前放烟花了,一朵接一朵,在空中炸开,红的、绿的、金的、紫的,满天星河,犹如冬日繁花,点亮了所有抬头之人的眼眸。 “啊呀,怎么提前了!” 金球儿和财宝忽然激动起来,朝着落鲲峰唧唧直叫。 宋珲回头,只见烟花雨下,冰封一年的落鲲峰顶倏然消融,从上而下,绿光如潮水一般倾泄,仔细看,那不是绿光,而是冬日破土而出的灵草。 扑扑扑—— 灵花竞先绽放,不过片刻,冰雪覆盖的落鲲峰便春意盎然,花香扑鼻。 宣晴愣住,瞪大眼睛不能理解:“开,开花了?” 第58章 出关 好浓郁的生机。 不是灵气幻化的虚像, 而是真实的百花盛放。 灵息横散出去,寒风中掺上一缕花香,不过片刻, 各峰山头就立满了人, 他们不敢去落鲲峰打扰,只拉长了脖子远观,顺带闻一闻冬日花香, 沁人心脾,周身疲惫一扫而尽,有那临近突破的, 被灵息冲的修为松动, 竟直接坐地参悟起来。 众人不知那是返虚神珠, 只知道花香好闻,天生异象, 应是老祖要出关了。 弦星辰近乡情怯,愣在原地不动, 还是宣晴推了她一把:“快上去啊!” “我……”弦星辰往前两步, 又退回来:“这里是落鲲峰。”非传召不得入内。 “哦对对对, 瞧我这记性。”宣晴也是替弦星辰高兴, 一时忘了, 忙拉过宋珲:“快让宋师弟带你上去。” 宋珲也许久没见到自家师尊, 他修炼魔功, 全靠祭碑传承,有理解不了的地方, 不能随便问别人, 只能自己摸索,还有炼丹方面的问题, 林林总总,攒了一大箩筐。 两人才走到半道,接到消息的方念归匆匆赶来,恰好遇上,便一手提一个,唰唰蹿上峰顶,峰顶生机更甚,饶是方念归见多识广,都不曾见过如此浓郁的生机,连号称万界第一的镜明池都比不上。 方念归一时有些心惊,随即又压下去,不管聂寒霜用了什么手段,是否身怀异宝,她能拿出来救师尊,是她品格高尚,他既已发道心誓拿命去报恩,自不会透露分毫。 宋珲和弦星辰没到这个修为,只觉经脉胀痛,脑袋晕晕乎乎的。 嘎吱— 尘封已久的静室打开,一阵暖风拂过,生机便如水雾般散去,洒进风中,渗入土里,又顺着河流奔向东海,无声滋养万物,引得东海深处的海兽游出海面,对月朝拜。 聂双双不像闭关很久的样子,周身灵力充足,连发丝都闪着光。 其实没有闪光,是他们自行脑补的。 “不负所托。”聂双双扫过忘记呼吸的三人,微笑道:“性命无虞,丹田经脉无碍,修为稍有损失,境界还在,将养一段时间,便能恢复了。” “真,真的?”方念归原想保住性命就行,没曾想连境界都未跌?一时惊得说不出话。 弦星辰呜一声哭出来,跪坐在地,强撑的坚强轰然垮塌,再也维持不住,天知道这些时日她是怎么过来的,如果爹娘因此丧生,她会内疚一辈子,并且会为了报仇,不择手段,直到和苗离江同归于尽。 聂双双是看到山下的烟火,才意识到过年了。 居然闭关这么久,完全没感觉到。 用息水珠疗伤,弦问声金丹后期,花照陵金丹中期,都没花多少时间,应该是修为比她低的缘故,闭关的大部分时间都用在了廖英身上。 经过这次疗伤,聂双双亦有所获,廖英送回来的时候,元婴都开始溃散了,是她用神珠灵息一点点修补好的,可以说元婴的构成她都摸透了,待她结婴,一定是水到渠成。 “师尊。”宋珲眼眸明亮:“您饿了么?想吃些什么?” “恩,来点炙烤郁灵羊,许久没吃,倒真有些想念。” “好,我这就去弄。” “对了,他们还在休整,明早能醒,这会儿就不用进去打扰了。”聂双双提醒方念归和弦星辰:“今儿过年,都去放松放松。” 其实这会儿也能醒,修为也不用损失,聂双双想着不能太扎眼,故意留了一手。 可她没想到,这世间,连玄灵丹宗的化神元君都没把握能治好廖英,好在廖英他们够正直,不仅装不知道,事后还要给她遮掩,最后更是成了她的心腹。 方念归不肯走:“我就守在这里。” 弦星辰也是这个意思。 “那你们自便。”聂双双送出一道灵力,把宋珲拉回来:“别去弄了,为师带你去城里吃。”顺道看看花霄城的情况。 还没飞出天九派,就被姬清喊了回来,姬清老泪纵横:“老祖,上香的时间快到了。” 天道保佑,他们天九派根基仍在,还能在除夕这日,给历代祖师上香敬告。 于是聂双双大手一挥,叫姬清去城里将厨子请上山来,举派同庆,回来路上瞧见宣晴一行,还心情颇好地准许他们去落鲲峰放烟火。 要说她为什么忽然这么大方,还得从廖英的纳虚戒说起,廖英本是谷水界的元婴执事,管辖连涂泱界在内的五十三个小界,每个界每五年交一次税供,那得有多少灵石。 反正聂双双一时没数清,廖英被剑宗放弃,税供自然不用上交,她就不客气,全都收下了,正好防御阵要花灵石,战部要花灵石,传送阵也要花灵石,要没廖英这枚戒子,她还真周转不开。 ***** 谷水界凤临城也在放烟火。 苍虞仅着薄丝浴衣,躺在浮空岛上的温泉浴池中,左手貌美男子,右手丰腴美女,还有一个沉在池中,为他做那档子事。 良久,才听得他喘息一声,胸膛泛红,眼尾含春,比合欢宗的修士还要深谙此道。 “师尊。”余闲站在门外,听到动静才敢出声。 苍虞没应声,先是赏了伺候的人,又换上一身新衣服,才去外间召见他。 余闲长得不好看,肤色黑,身材粗壮,所以才能坐稳苍虞首徒的位子,完全不用担心苍虞打他主意。 苍虞重名声,但凡听到有人背后传他采补,定要出手报复,所以只除了混得久的内门弟子或上面的人知道,杂役和新弟子并不知情,就算知情,也有的是人为了资源,自荐枕席。 “宗门传来消息,说,说这一季的税供,还,还未……” “廖英都死了,谁知道税供丢在哪儿。”苍虞不耐摆手:“别拿这些事来烦我。” 余闲也不想惹苍虞生气,发起火来他也跟着倒霉,但这是师祖吩咐的,他不得不传:“是师祖。” 琰珩的意思很明确,他不拦着苍虞使手段除掉廖英,但不要搞出其他麻烦,剑宗上下每年分派的灵石都有定数,少了廖英这笔,就必须补上。 苍虞既不想拿自己领地的去贴补,也不想费时间去界河里捞廖英的尸体,点点桌面道:“叫他们十天内补齐,谁敢不交,便派枭部去要。” 这是要让谷水界辖管的小界再交一遍。 余闲得令,拱手退出,至于他们交不交得出来,不在他考虑之内。 “师尊。”余闲走后,又有一瘦高少年走进门来,少年眉目深邃,眉骨高,眼睫长,皮肤是恰到好处的棕褐色,有种异域的粗矿,又不失修者的细腻,正是苍虞新收的弟子,伍子易。 “我想出去游历。” 苍虞正心烦,闻言直接拒绝:“外头危险,你刚刚筑基,修为正是不稳,要多打坐巩固。” 伍子易不说话。 “我给你的丹药服用了吗?” “还没有。” “行了,下去修炼吧,不到金丹不允许出去游历。” 第59章 第二个小徒弟 谷水界再收税供, 下界苦不堪言,但这些都与涂泱界无关了。 剑宗和五行宗都以为涂泱界上魔族肆虐,人族十不存一, 连剑宗的元婴道君都陨落在内, 还有御兽宗的金丹嫡传,拢共死了十来个金丹修士,再加上海兽游出, 在界河袭击商船,根本没人敢在这个节点冒险去涂泱界。 涂泱界不过是剑宗最边缘的小界,没什么资源, 哪怕后来传出元婴道君的陨落是因为擅闯先圣之地, 那些人想寻宝, 也得掂掂自己的分量。 而沧琼界在玄灵丹宗的最北边,中间隔了小半个五行宗, 大半个御兽宗和整个玄灵丹宗,消息并不互通, 是以吴月君才能扯剑宗的大旗, 唬得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黑木界刚刚折损蛮牛炎魔, 也不敢动, 因着信息差, 涂泱界才能趁机休养生息, 壮大己身。 但涂泱界被剑宗放弃的消息总有一天会传到沧琼界,而涂泱界并非被裂缝包围, 而是与沧琼界相接的消息也会传到剑宗高层, 就像一根松松圈住脖颈的绳子,不收紧, 不代表它不存在。 廖英睁开眼睛,从沉睡中醒来,单单坐起这个动作,就让浑身骨骼响了一遍。 只有长高,才会骨头响。 他也确实长高了。 不同于初见时十八九岁的少年模样,现下是三十出头的青年,仍然不苟言笑,但不会让人觉得嚣张,气场稳重,像是变了个人。 “师尊,您醒了?”方念归熬了一夜,不但不累,反倒精神焕发。 吴月君和黄宗玉晚间赶来,也在廖英榻前守了一夜,这会儿都在。 廖英动了动手指,引动灵力,发现经脉运转自如,元婴阖目稳坐在丹田中央,没有一丝要溃散的迹象,生机浓郁,仿佛只是沉睡许久,并不是重伤将死。 “我的伤?” “是聂道友,她用玉胭雪莲还有您珍藏的千沅草、沐日芯、羽火元垠救了您和弦道友夫妇。” “聂寒霜?” 廖英眉头一挑,千沅草和沐日芯七级,羽火元垠却是八级,是师尊坐化前唯一留给他的八级灵宝,她倒识货。 是的,和方念归不一样,方念归只是心中存疑,廖英能肯定聂双双身怀异宝,他的伤势他自己清楚,单凭这些,可救不了他,更别说维持元婴境界不跌。 “没想到羽火元垠还有这效用。”廖英心里有数,顺着方念归的说辞,将他的痊愈归功到羽火元垠上。 羽火元垠是十级神兽凤凰的羽根火焰,万年才能凝结成晶,但神兽早已绝迹,现存世的不过是身具凤凰血脉的旁系灵兽而已,剑宗半步化神的元婴道君千年收集,只得一枚八级羽火元垠,其他人别说得到,听都不见得听过。 廖英归功于此,也是将重点落在自己身上,到时候,别人只会怀疑他身怀异宝,不会去找聂双双的麻烦。 吴月君就信了,还盘算道:“如此宝物,日后可得花心思收集,关键时刻能救命。” 笃笃— 外头有人敲门。 方念归放出神识:“是聂道友的徒弟。” 廖英一袖子挥开大门:“进。” 宋珲脊背挺直,眼观鼻鼻观心,捧了一方雕花玉盘进门:“见过道君,师尊派我将此物送还。” 冰透玉盘上,静静放着一枚沉铜色纳虚戒,正是廖英塞给方念归,方念归又拿出来求聂双双救人的那枚。 “既已给她,不必再还。”他不是那种出尔反尔的人。 “师尊说,报酬已经收下,其他的不好多拿,特命我送来,归还道君。”宋珲将玉盘往上抬了抬:“后方界河关闭,战部驻守,涂泱界无路可退,前有魔界虎视眈眈,师尊恳请道君,多留些时日。” 聂双双会救他,也有请他帮忙照看涂泱界的缘故,若得元婴道君坐镇,便能震慑渊空中界的茂日魔主,至少短期内,对方不敢轻举妄动。 廖英抬手,将纳虚戒收入掌中:“我知道了,你且告诉她,我记着她的恩情,有事直接找我便是。” “是,弟子告退。” 直到宋珲走远,方念归才叹道:“聂道友品格高尚,我自愧不如,前有礼让七级法宝,现又归还师尊的纳虚戒,我刚来涂泱界时,还曾因她的修为资质低看过她,着实不应该。” 黄宗玉:“是啊,之前万珒师弟同我说,涂泱界的本土金丹冒犯他,故意设局害他输掉税供,我还在想涂泱界穷乡僻壤,人心刁钻,没想到聂道友竟是如此风光霁月之人,是我等偏听偏信了。” 廖英已探过戒子,他常用的法器没少,方念归报过用来疗伤的灵草灵宝被拿走了,还有就是其他界的税供,一枚不留。 她怎么这般爱财。 吴月君:“也不知万珒师弟如何了。”虽不是同脉,但万珒是琚光道君的弟子,又年纪小,性子虽跋扈,但对自家师弟,总要格外包容些。 琚光和他的师尊萧悦笙,向来明哲保身,廖英不怪他们,但交情不深的弦问声夫妇尚且愿意帮忙从明玹界找出路,聂寒霜更是拿出身家性命来赌,对于琚光,他有些心寒的。 摸着良心讲,若今日受伤被困的人是琚光,他一定想尽办法去救,而不是三两句阻碍为难,叹自己也是逼不得已,就算了。 罢。 害自己的是苍虞,他也从不指望别人替他报仇,总有一日,他要叫苍虞血债血偿。 落鲲峰主修炼室。 聂双双朝宋珲招手:“怎么样?道君说什么了?” “道君说,他记着师尊的恩情,有事直接找他。” 聂双双点头,又问:“他发现你修炼魔功没有?” 宋珲摇头:“并未。” 聂双双松了口气:“那就好,连元婴道君都发现不了,暂时不用愁了,待你结成金丹,沧琼界就在旁边,来往也方便。” “师尊。”宋珲坐在蒲团上:“可我不作恶,不害人,只是修炼魔功,为何要被世人追杀?” 聂双双对上他澄澈干净的黑色眼眸,想到自己布满魔纹的金丹,叹了口气:“是偏见。” 她的灵魂来自异世,那里文明发达,人人平等,那里没有灵力,没有修士,任何种族、任何肤色,都可以在同一颗星球上安居乐业,在那里,她只是一个普通打工人,为了生活努力工作,不用把脑袋拴在裤腰上,也不必操心几百万人的性命。 宋珲:“那这种偏见不应该存在。” “是不应该存在。” “我要消除这种偏见,师尊相信我么?” 聂双双笑了,揉揉他的脑袋:“我当然相信,虽然这条路很难走,但总会有这么一天的。” 宋珲也跟着笑,却不知,此刻种下的一颗小小种子,会成为他接下来一生中,除了炼丹之外,另一件毕生追求之事。 “聂道友。” 弦问声和花照陵相携而来,弦星辰也一道跟来了。 他俩醒来以后,虽然听了同一套说辞,但和廖英一样,他们深知伤重难治,也不约而同选择隐瞒,聂寒霜相信他们,他们当然要报以同样的信任。 “才醒,怎么不多歇息一会儿。”聂双双使唤宋珲倒茶:“快坐。” 弦问声和花照陵对视一眼,竟一同屈膝,聂双双赶紧起身,拦在他们下跪之前,把两人揪了起来。 “你们这是做什么!?”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我们是真心感谢你。” “那也用不着下跪,不如多给我些灵石来的实在。” 花照陵看她态度,与往常并无二致,便也顺势开玩笑道:“难道我夫妇二人的性命,就只值些许灵石?” 聂双双做诧异状:“嗐,难道你们想赖账?” 双方相视而笑,一切尽在不言中,聂双双不会挟恩图报,花照陵和弦问声也不是忘恩负义的人,往后只要是聂双双提出的,他们自会拼尽全力去帮。 弦问声拉过弦星辰:“不说笑了,我们来,还有一件正事。” “经此一事,我已经彻底看清苗离江的真面目,怪我,之前你们都提醒过我,是我自顾自觉得兄弟一场,他不会害我。” “身处其位,我一味逃避,他们不仅不会放过我,还会觉得我没权没势,软弱可欺。” “我不会再逃避。”弦问声握住花照陵的手:“是我对不住你们娘俩。” 花照陵反握住,眼中隐有泪花,她从未后悔选择弦问声,临死前,唯一担心的只有弦星辰。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寒霜,我和问声商量过了,想让星辰拜你为师。” 聂双双这回是真惊讶,以他们的地位,弦星辰拜入元婴门下不难,何必拜她这个偏远小界的金丹老祖,涂泱界前途未卜,留在这儿又是何必。 “我只信得过你。”花照陵将弦星辰推出来:“我和问声打算回御兽宗,争回宗主之位,此道凶险,只有把星辰交付给你,我们才能放心。” 弦星辰来之前就知道这件事,她闹过,想和爹娘一起回去,但她终归只有炼气,是软肋,爹娘为了保护她,势必多方掣肘,不如隐姓埋名,让爹娘没有后顾之忧。 所以此时只抿着嘴不说话,此次分别,祸福难知,兴许这辈子都见不到了,但此仇必报,失去的东西,也必须要抢回来。 聂双双见他们一家三口态度坚决,也就松了口:“一路小心,等成了御兽宗宗主,我请你们喝酒。” 弦星辰跪地:“师尊,请受徒儿一拜。” “好,往后,你就是我第二个徒弟了。” 第60章 在不知情的情况下 “付仙长, 您看我做的对吗?”小东小心翼翼替一株含沅草翻土,再淋一些掺了绡冰泉的雪水上去。 一年过去,小东壮实许多, 也长高不少, 之前付有宝在珧冰城替凡人治伤的时候,小东一直跟着打下手,付有宝发现他虽没有灵根, 但于医术一道很有天分,教过的草药,一遍就能记住, 人又勤快懂事, 便一直带在身边教导。 “付仙长, 您再看看我的。” “还有我的。” 付有宝一一看过,点头:“恩, 不错,半个月后再翻一遍。” 他头插木簪, 脚踏木屐, 弟子服袖子太大, 就用一根绸带绑着, 系在背后, 活脱脱一副农人模样, 要不是大家喊他付仙长, 谁能猜到他是一位修士。 珧冰城的凡人原本很惧怕修士,见到了有多远躲多远, 躲不开的便趴在地上, 恨不能低到泥土里,自打天九派的老祖来过, 明令不得奴役滥杀凡人,雪幽峰的修士们就算不服,也不敢触怒唯一的金丹老祖。 再有付有宝以身作则,对凡人一直平等视之,人们便大胆许多,尤其看见付有宝,总要叫一声仙长好。 付有宝这年一直待在珧冰城,除了老祖吩咐的,学习玉胭雪莲的种植养护之法外,还要因地制宜,在雪幽峰寒冰冻土的环境下,摸索灵草种植,这片二级灵田,便是由他亲自开辟。 过两天他师父水月溪会过来,据说老祖用雪幽峰进献的六级顶阶玉胭雪莲,治好了元婴道君,疗伤药效极佳,特派她过来寻找野生雪莲,并研究改善原有的种植之法,药效差点没关系,能大批量催熟最好,毕竟涂泱界还是炼气筑基居多。 老祖总能考虑周全,明明可以独自逃生,却仍以一己之力,为涂泱界撑起一片天。 “付仙长,您替我瞧瞧,这刻的像老祖么?”一老妪颤颤巍巍从怀里掏出一具木雕,是绿樟木刻成的,纹理中隐隐泛着绿色,都说老祖爱穿绿衣裳,特意选的。 面容刻的有些歪,并不像,但看得出来极虔诚,边边角角磨的十分光滑,一根木刺都没有。 付有宝刚要说话,落莲生骑着一匹雪原狼疾驰而来,雪原狼块头大,獠牙外翻,就算被修士降伏驱使,仍凶神恶煞,左右喷气。 佃农们下意识便躲远了。 “付师弟,我们在乌洛神山北侧发现了野生玉胭雪莲,有灵兽盘踞,蒋师叔说,可能已经四级熟成,你要不要一起去?” 玉胭雪莲一熟一落,一级一年,二级五年,三级十年,四级百年,落莲生之前献出的六级顶阶玉胭雪莲,雪幽峰足足养了千年,是正儿八经的镇派之宝。 落莲生出生的时候,正赶上玉胭雪莲花落晋阶,是以起名落莲生。 “要的,麻烦送我回去拿个东西。”付有宝松开绸带,难得能现场观摩野生玉胭雪莲的生长环境,可得仔仔细细记录清楚。 待落莲生载着付有宝远去,躲远的佃农们才继续回来干活。 小东替老妪将木雕收好:“李奶奶,您待会儿去找我爷爷,他那儿有付仙长亲自刻的,一模一样。” “好好,还是要像些才好,这样香火才不会被别人吃去。” 小东每日早晚敬拜,闻言笑道:“没事,刻上名字就不怕错了。” 雪原狼速度很快,要不了多久就回到城内,说来也好笑,那日付有宝管城里最大的药铺借药救人后,没几日就有天九派来人,结清灵石,店掌柜见付有宝和善,还讲信用,硬拦着不让走,收拾了一套院子给他住,还说店铺里的药材随便用,定金都不必付。 付有宝反正没地方住,也确实缺药,就顺势住下了,店掌柜开心的不得了,完全没了之前的吝啬劲,还在临街的店门口架上一口大锅,煮防治风寒的汤药免费派送,逢人总夸天九派好,谁要敢跟他提之前雪幽派怎样怎样,他跟谁急。 见付有宝进门,忙从柜台后面迎出来:“付仙长,今日怎么这般早?” “拿点东西,还要出去的。” 这几日忙,难得见到付有宝,店掌柜追在后头:“明日有一批货,从衡阳峰来,还请仙长替我掌掌眼。” “恩,过两天再说,今天不一定回来……” 两人交谈着去了铺子后面,厚厚的棉布门帘掀起又落下,落莲生眼尖,看见后面有一张雕刻精美的供桌,上头供着天九派金丹老祖的雕像,香炉里积了厚厚的香灰,明显供了很长一段时间。 落莲生抿唇,想到之前,师尊还有门内师叔师伯,让这些凡人烧香上供,总阳奉阴违不肯好好弄,而天九派老祖明明没有吩咐,他们却拜的比谁都勤快,不过一年时间,城里大半人家都供上了。 “师姐,师姐。”一黑衣弟子从街口跑来。 是之前跟落莲生一起,引魔兽潮出城的雪幽峰弟子之一,斜眼那个,很看不惯聂双双偏袒凡人,没事总要撺掇落莲生,除了上交给天九派的地租,他们私下可以多征收一些,落莲生不同意,他就偷偷去征收,被佃户告到付有宝那里,罚了好几回,才作罢。 “我都听说了,天九派老祖用玉胭雪莲,治好了元婴道君。”他压低声音,急切道:“玉胭雪莲是我雪幽派至宝,你通知他作甚,合该藏起来才是。” 落莲生看着他,忽然就想通了,为什么会这样。 是自私。 她引魔兽潮攻击珠山峡谷,是自私,掌门赶凡人出城,是自私,不管如何粉饰,如何解释苦衷,归根到底,就是自私。 师尊一直告诉她,寻仙之途,孤独艰险,一切都只能靠自己,为求资源,可以不择手段,所有妨碍她前进的,都可以除掉,只要自己能活下去,任何人都可以牺牲。 现在她看到了另一条路,截然不同,光明而宽阔。 落莲生:“玉胭雪莲有疗伤奇效,若能大量种植,制成灵丹,大家都能受益。” “那也是我们雪幽派的东西。”斜眼弟子言语激动:“凭什么天九派想拿就拿,想用就用,他们拿凡人的东西,尚且支付金银,为什么拿我们雪幽派的东西,就可以一枚灵石不给!” 都还困在涂泱界,前途未卜,还在计较你的我的,唯恐天下不乱。 “够了!”落莲生呵斥道:“再让我听到你说这些,就给我滚出珧冰城。” 若不是天九派老祖不计前嫌,出手相助,珧冰城早没了,更别说布设防御阵和传送阵,灵石如流水一般,这会子知道计较了,布阵的时候怎么不去阻拦? “落师姐……” 落莲生念在同门情谊,最后一次劝导:“天九派完全可以视而不见,等我们死绝之后,再来接手,你我既已领受救命之恩,很不该再说天九派的不是。” 斜眼弟子却想,他们说的对,落师姐早不是当日的落师姐了,她抱上了聂寒霜的大腿,不过炼气,就成为一峰长老,把雪幽派抛之脑后,就是个忘恩负义的东西。 “出发吧?”付有宝拿完东西出来,见他们气氛紧张,不由多看两眼。 斜眼弟子重哼一声,扭头离开。 落莲生示意付有宝爬上雪原狼:“不必管他,蒋师叔已在城外等候,日落之前必须进山。” **** 天九派落鲲峰,弦星辰练完剑下山,正好碰到上山汇报衡阳峰近况的令狐鸢。 弦星辰看见她,眼睛一亮:“师父。” 令狐鸢却摆手制止:“你现在是老祖亲传,不要叫错。” 弦星辰愣住了,有些不知所措,她已经许久没见到令狐鸢,自从她父母找来,令狐鸢就有意无意躲着她,此刻更甚,竟直接冷言喝止她。 “我……”弦星辰想解释,又不知从何解释,泄气一般,垂下脑袋。 “我桌上那瓶丹药,是你放的?” 弦星辰没想到令狐鸢还愿意跟她说话,忙应声道:“是,是我。” “多谢,于我的暗伤,很是有用。” 令狐鸢早年驻守东海镇,体内留下不少暗伤,弦星辰一直记在心上,特意从弦问声那儿要来的。 “有用便好。”弦星辰偷偷觑她,小心翼翼:“师……您,还生我的气么?” 令狐鸢不解:“我为什么要生你的气?” 弦星辰委屈到双眼含泪:“因为,因为我骗您,我爹娘并不是普通炼气修士。” 令狐鸢哑然:“这有什么好生气的,我收你为徒,是看你品性,又不是看你爹娘。” 她之前特意避开,是担心弦星辰处理不好,因这层师徒关系犹豫,不肯跟父母离开,索性由她主动斩断。 跟着她这个筑基,还是跟金丹父母,显然跟后者更有前途,更何况弦星辰的父母非常爱她,不会强迫她联姻,那令狐鸢更放心让她离开了。 虽然最后没能离开,但弦星辰能拜老祖为师,她也是打从心底替她高兴,出言制止是提醒她不要乱了辈分,语气与往常无异,是弦星辰一直觉得令狐鸢在生气,才多想了。 弦星辰哇哇大哭,本来爹娘离开就一直忍着,碰上许久未见的师父,话没说上,就被喝止不允许叫师父,一个没忍住,伤心爆发了。 令狐鸢手足无措,忙揽住她安慰:“哭什么,都这么大人了。” 弦星辰呜呜哇哇一通哭诉,前言不搭后语,好在令狐鸢多年审讯,再乱的话都听过,顺着脉络梳理,才知道她在哭什么。 不免有些好笑,又觉得胸口酸涩,你说说,她堂堂慎行峰长老,心狠手辣,凶名在外,早就把柔软收起,是别人眼中的笑面虎,谁能想到,随手捡回来的小徒弟,会这般在意她敬重她。 只不过师徒缘份已尽,弦星辰资质上佳,有老祖教导,父母扶持,日后必定顺风顺水,成为一代名修,但再来一遍,她还是会收弦星辰为徒,不会后悔。 60-70 第61章 妖族来人 “头儿, 前面就是涂泱界。” 一支三族混杂的队伍,乘一艘双层宝船,出现在东海近海, 这支队伍中, 人形居多,少数几个模样奇怪的,或是兽首, 或是四肢生花,这种外形,在修者界绝对不会出现, 但这艘船上, 所有人都习以为常。 被叫头儿的是一个金丹中期的男修, 看摸样二十来岁,头发没扎, 随意披在肩后,乍一看是黑发, 实际微微泛绿, 额间一枚绿色晶核, 原来这人并不是人族, 而是一名妖修。 “你去探探。” “是。” “尧笙。”男修身后那位四肢生花的妖族收拢花瓣:“涂泱界属剑宗域下, 还有战部驻守, 蛮牛炎魔吃了个大亏, 长子格鲁战死,次子重伤, 我们贸然登陆, 会不会太冒犯。” 尧笙并不在意:“格鲁战死,是率魔军进攻, 我们来谈生意,何来冒犯一说。” 况且有没有战部,看了才知道,总不能别人说什么,他们就信什么,耳根子这般软,如何在妖界立足。 不多久,派去的探哨回来:“头儿,城外有战部驻扎,而且他们说,暂不接待外界商队入内。” 绵珺催促:“回去吧。” 尧笙却不动,只问:“说话的是谁?” “是他们的主将。” “主将何等修为?” 探哨略略思考:“虽然修为比我高些,但不会超过金丹,应该是筑基后期。” 筑基后期? 尧笙眉头微挑,修真界五大宗门并妖魔两域,叫得上名号的战部无不是元婴做主将,万道剑宗枭部,全界排位第十,怎么可能用筑基主将。 果然有诈。 就万道剑宗那群固执己见,认为人族才是正统,妖魔合该除尽的,所谓的正道人士,怎么可能被打了不吭声,早该反攻黑木界了。 “我倒要看看,筑基主将的战部,能不能拦得住我。” “尧笙。”绵珺手臂上探出两道绿藤,缠住尧笙的胳膊,木头脸上也能看出困惑与不解:“你怎么变得这么冲动?” 尧笙面露不耐,对待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已不剩多少耐心:“你懂什么,别妨碍我。”强行将他推开后,号令宝船前行靠岸。 绵珺跌倒在地,捂住被扯断的绿藤,汁液渗出,滴落到甲板上,那是他的血,可尧笙却视而不见,其他人也当没看见,各自忙碌。 变了,都变了,自从尧笙见过妖皇,就变了个人似的,冲动冒进,整日把立功挂在嘴边,劝都劝不住。 可他不想想,人妖混血,血脉驳杂,妖族一向看重血脉纯粹,怎么可能会给他妖王之位,不过哄他罢了。 东海镇,天九战部在许自山的指挥下列阵,队伍有条不紊,很快排出防御阵型。 老祖将战阵图谱交给他,是对他的信任,从拿到的那刻起,他就发誓,绝不会辜负老祖的信任,天九战部由他一手组建,操练至今,没有一刻懈怠。 区区金丹妖修,他还不放在眼里,若敢硬闯,他不介意给沧琼界一点教训。 “吾乃尧笙,沧琼界露华商会会长,沧琼界各类妖植妖兽,多从我们商会出货,此番前来,是想与你们谈生意,何故将我们拒之门外?” 许自山站在攻击阵位上,言语平淡道:“宗门有令,暂不接待外界商队入内,如日后开放海岸,东海镇自会扫塌相迎。” 言下之意就是,涂泱界现在不欢迎你们,麻溜点儿滚。 “哦?可你我两界,通航已过一年,又有战部驻守。”尧笙勾起嘴角,似是无奈又似是挑衅:“我就是个做生意的,与玄灵丹宗的凤栖界和山栾界均有生意往来,从不做侵害人族之事,你们在担心什么?” 许自山还是那副表情,手却握紧了:“宗门有令,恕不接待。” 尧笙早把天九战部看了个透,不过三百筑基,站位不是时下流行的战阵,不知从哪儿淘来的老古董,阵型倒是像模像样,但他是金丹中期,三百个筑基可拦不住他。 再者,过去这么久,还不见金丹出面,格鲁到底怎么战死的? “什么宗门,莫不是在扯谎。” 说话间,尧笙额间晶核光芒大涨,发丝一瞬间变为浅绿色,快速羽化,嘴也尖凸出来,却变不出真正的原型,半人半鸟,勉强能认出是苍青孔雀一脉。 苍青孔雀是远古神兽凤凰的远系旁支,辉煌时,曾是妖族十姓之首,祖上出过十级妖皇,可惜近些年传承不及,连妖王都不曾出了。 许自山才不管他是孔雀还是鸟,扬声喊道:“应战!” 千枚浅绿羽刃横射而出,速度之快,甚至羽尾都生出了蓝色星火,正是苍青孔雀最出名的必杀技,火羽神戈。 没想到一个人妖混血,竟能使出火羽神戈,若能突破元婴,未必不能成为新一代的孔雀妖王。 三百筑基战士同时激发灵力罩,筑基对金丹,一个大境界的压制,原本毫无还手之力,筑基战部靠功法互通,灵力同济,才能对抗金丹,但能做到瞬发合击的,无一不是当世强部,天九战部才组建一年,能发挥出七成,已是极佳。 原本,七成是能拦住金丹中期的,可火羽神戈的火,依灵力而生,灵力越强,烧的越旺,正是对付龟壳防御罩的绝佳杀技,许自山到底年轻,不知道世间还有此种火上浇油的功法,一时间,战阵被羽火反噬,乱了阵脚,超过百人吐血受伤。 “许师叔,快撤退到城内,莫要硬拼!”姬语昭在城楼上,时刻关注战况,发现天九战部不敌,忙传音给他。 许自山咽下喉间腥血,不敢露怯,没受伤的可以逃进城内,受伤的怎么办,这些战士,都是他一个一个亲自招进来的,他绝不会放弃他们,自己逃走。 防御不成,那就进攻。 许自山咬牙,哪怕是死,今天都不能输,要是让他们轻易闯进海岸,威胁东海镇,他还如何面对老祖。 “把灵力给我。” 城楼上的宋元如见状握紧墙砖,差点跳下去,被姬语昭一把捞了回来。 “师父要拼命!”宋元如挣扎:“师父!” 尧笙瞳孔放大,冷笑一声,来吧,火羽神戈可不止燃烧灵力这么简单。 他是混血不错,可谁都不知道,他修炼的一直都是苍青孔雀族传秘法,因为他父亲是苍青孔雀的纯血后代,为了所谓的爱情,与人族结合,被妖域驱逐出境。 愚蠢。 总有一日,他会成为妖王,夺回妖皇之位,重现属于苍青孔雀一族的荣光! 这一切,就从夺下涂泱界开始。 “散—” 一道宽厚男声传来,尧笙笑容一顿,面孔扭曲,抬手捂住脖颈,一口血水喷洒而出。 “尧笙!!” 绵珺忙催生花枝去接坠落的尧笙,可尧笙落到一半,再不下坠,仿佛被一只透明大手握住,羽翅折断,别说使出火羽神戈了,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尧笙是金丹中期,能让他溃败至此的,只有…… 元婴! 廖英声先至,人后到,百里开外扔出的剑招,就把尧笙打的毫无招架之力。 “说了不允许进,非要闯,可是不把我放在眼里?” 尧笙两眼翻白,喉间嗬嗬,想要辩解,奈何廖英不给他机会。 “不若杀了,好叫你们……”他居高临下,一一扫过宝船上的人:“长长记性。” “道君饶命,我们真的是来做生意的。”最后,还是绵珺站出来为尧笙求情:“求道君饶他一命。” “哦?做的是什么生意,竟要动手?” 绵珺满头大汗:“回道君,我们是沧琼界露华商会的,因有妖域的关系,专贩妖植妖兽,此次前来,就是想问问涂泱界,需不需要……” 尧笙还在挣扎,再不挣扎就要被捏死了,羽化的发丝回落,露出发冠,发冠上一颗红绿色掺杂的宝石,廖英看着眼熟。 这不是,羽火元垠么? 再看这只半人半鸟的混血,才认出,原来是苍青孔雀一脉,怪不得。 可惜只有六级,还不纯,聊胜于无,聂寒霜那贪财鬼喜欢,留下给她。 廖英直接把尧笙发冠上的羽火元垠抠下来,再把人丢破烂似的丢回宝船上:“记住了,不准再来,若有需求,我自会去沧琼界找你们。” 被抢走传家宝的尧笙敢怒不敢言,还得跪下,恭恭敬敬应是。 第62章 决议 有传送阵不走, 非要御剑。 真能装。 聂双双慢步走进松鹤府,觉得廖英太过现眼的同时,也多亏他出面, 这事儿她自己能解决, 但元婴的震慑力更强,想必经此一役,沧琼界的势力再想伸手, 就得好好掂量自己的分量,能否禁得住元婴一怒。 “老祖。”姬语昭迎出门,下意识行礼, 但想到老祖年初一刚下令废止跪礼, 弯下去的膝盖又直了起来。 这还是她第一次站直了和老祖说话, 才发现老祖并不是记忆中那般伟岸,而是瘦削的, 但那具瘦削的身躯里,却蕴含着万钧之力。 只要有老祖在, 他们就不会害怕, 哪怕前途未卜, 也有信心去面对。 “道君和许师叔都在里面。” “恩。”聂双双点头, 视线落在姬语昭肩膀上:“受伤了?” 自从运用息水珠救回廖英和花照陵夫妇后, 她对息水珠的控制, 顺手许多, 也领悟到几点新的用法,比如此时, 她能透过灵气聚散的速度【看】到, 姬语昭肩膀那块的灵力郁结,流转不顺。 “没有。”姬语昭捂住肩膀, 摇头:“我并未与人斗法。” 不过她近来修炼,丹田灵力满溢,无论再怎么打坐,都不能积聚更多,修为停滞不前,迟迟找不到突破之法,难道关键在肩膀? “修炼时,试着运转灵力持续冲击肩部经脉,会有意外之喜。” 姬语昭抬起头,面露喜色赶紧道谢:“语昭多谢老祖指点!” 聂双双摆手,背在身后,抬脚迈入主厅,迎面一块红绿相间的东西砸过来,差点被她一掌击碎,还好及时发现那不是攻击,而是灵物。 “什么东西?” “你不是喜欢这个?”廖英端坐在下首第一位,东西就是他扔的。 聂双双把宝石捏在手中,左右转动,方念归咳嗽一声提醒:“这块羽火元垠,虽不及师尊收藏的那块珍贵,但也有六级了。” 哦……原来是羽火元垠。 聂双双把东西收进纳虚戒,后知后觉,不是,廖英什么意思?什么叫我喜欢这个? 啧。 想起来了,她从廖英的纳虚戒里挑报酬的时候,哪个灵力浓郁拿哪个,整个戒子里,最浓郁的就是那块巴掌大的红色火晶。 莫不是想要回去? 聂双双瞥他一眼,见他坐姿端正,目光淡然,还特意留了首座给她,并不是以势压人的态度。 是了,廖英这性子,想要定会直说,不会绕弯子。 “多谢,正好有用。”聂双双大大方方落座主位,问:“今日攻击东海镇的是哪方势力?” 许自山起身拱手,答道:“那人自称沧琼界露华商会会长,是妖域势力。” 沧琼界露华商会会长……绵珺? 聂双双蹙眉,从原书剧情中翻出这个名字,伍子易在沧琼界不止结识了宋珲这位丹师,还结交了妖族的人,刚认识时,绵珺只是露华商会会长,后来在伍子易的暗中支持下,成为了妖域新皇。 这位新妖皇甫一上位,便下令捕杀所有妖修,传闻他极度厌恶半妖混血,为了阻止人族混杂妖族纯血,选择与伍子易合作,派出大军,共同覆灭修者界。 方念归补充:“叫尧笙,有苍青孔雀的血脉,是个半妖,那块六级羽火元垠就是他的。” 尧笙,尧笙又是谁? 原书没这人啊。 聂双双点点桌面:“妖域的势力,怎么是妖修做主,没有妖族么?” “是有一个妖族,木头脸,四肢开花,但开花的妖族太多,不知是哪一脉。” 那就是还没成为露华商会会长。 聂双双沉思,她已经策反了伍子易的好兄弟宋珲,正宫弦星辰,白月光落莲生正在勤勤恳恳管理雪幽峰,没机会结识伍子易。 廖英还活着,势必要找苍虞报仇雪恨,只要除掉苍虞,伍子易没了黑化的源头,再把绵珺找出来控制住,那修者界被妖魔覆灭的结局,是不是就能彻底改写了? “我们不能坐以待毙。”聂双双分析形势:“涂泱界被剑宗放弃的事实,早晚有一天会传到沧琼界,我们必须要利用这个时间差,发展自己的势力,最好能在沧琼界,占有一席之地。” 廖英忽然起身:“单凭沧琼界,可不够。” 聂双双抬头:? “我要拿下整个谷水界。”廖英从来都不是个好相与的人,以往顾念剑宗培养之恩,对苍虞能忍则忍,既然剑宗选择苍虞放弃他,那他也没必要再继续忍下去了。 剑宗的廖英已经死在了界河中,他现在是天九派的廖英。 聂双双目瞪口呆,不是,你要造剑宗的反? 廖英直视聂双双:“剑宗弃涂泱界百万人命于不顾,关闭界河,捣毁传送阵,你还要认剑宗为主?” 在剑宗眼里,涂泱界没有价值,所以可以随意牺牲,哪怕还有很多人没有逃出,但为了其他资源重界,涂泱界的人就可以弃之不顾。 聂双双一拍桌子:“你说得对,反了!” 依剑宗的选择,就算知道他们不是被魔族围困,而是虚空破去直通魔界,还是会选择放弃他们,以涂泱界做缓冲,等涂泱界沦为战场,永无宁日就晚了,不如像廖英所说,要反就反个彻底,只有自身强大,才由不得他人主宰命运。 第63章 探望战部 既然决定要反, 那接下来要考虑的,就是怎么反。 万道剑宗域下三千界,一个超级大界, 十个大界, 五十个中界,每个中界分别辖管四十到六十个小界不等,廖英先前坐镇的谷水界, 便是中界,管辖连涂泱界在内的五十三个小界。 他说要拿下整个谷水界,就是要把这五十三界全部拿下, 对于剑宗这种庞然大物来说, 损失涂泱界, 不痛不痒,但失去谷水界, 可就伤筋动骨了,剑宗势必会调动资源全力围攻, 说不定, 连化神元君都要派出来。 说到化神元君, 剑宗有四名化神, 分别是坐镇中枢万事以剑宗为先的大长老, 保守派二长老, 苍虞的师尊琰珩, 还有明哲保身的萧悦笙。 聂双双说出顾忌,廖英却笑道:“万道剑界的禁封山直通魔域魔尊所在的崑邡界, 每隔五百年便会裂缝扩大, 乱流威力大减。” “有传言说,裂缝不稳时, 连大宙魔尊都能轻松穿过,虽无记录不知真假,但每逢此时,四个化神元君,谁都不允许离开万道剑界。” “裂缝不稳,少说持续二十年,足够了。”他说夺下谷水界,并不是一时脑热。 大宙期魔族称魔尊,等同人族的化神,妖族的妖皇,别人不知道真假,聂双双知道,因为原书男主伍子易,原剑宗下等剑奴,现苍虞明面上作为徒弟养着的炉鼎,便是魔尊珃酆唯一的血脉。 聂双双掐指算算,伍子易现年十七,也就是说,裂缝不稳的第一年,魔尊珃酆便穿过裂缝,在剑宗四个化神的眼皮子底下,埋了一颗种子。 魔尊珃酆,远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强。 聂双双忽然想到:“对了,你还记不记得,一开始,你派方道友来涂泱界,是为了找出魔子的下落?” 廖英一愣,显然忘记了。 自方念归发现盘龙三方戟,他们下东海秘境,不曾想秘境遇险,差点放出魔神,好不容易死里逃生,却遭魔族进攻,界河关闭,苍虞趁乱派枭部诛杀他,这两年过的兵荒马乱,哪还记得魔子的事情。 经聂双双提起,廖英才反应过来。 怪不得,掌门再三叮嘱他,务必找出魔子下落,原来是担心魔尊早已穿过裂缝,还留下了后代,而他们全然不知,是以迫切求证。 对于苍虞欺上瞒下,故意断绝涂泱界的生路,剑宗高层视而不见,想必还有魔子的缘故,因为魔子之言,便是从涂泱界的魔族口中得来。 宁可错杀,绝不放过。 行事如此狠辣,不顾人命,与魔族又有何异。 “魔子不魔子,已经不重要了。”放在之前,廖英定会全力追查,但现在,他巴不得剑宗再乱一些。 聂双双总不能说她知道魔子是谁,更何况伍子易现下只是一个内向自卑的少年修士,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也没有任何害人之心,便略过话题,分析道:“榴花界有枭部驻守,夺取谷水界,第一个要解决的就是枭部。” 方念归:“枭部在全界战部中排位第十,单靠组建一年的天九战部可不行。” 聂双双何尝不知,但哪有他这样涨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就差说你们蚍蜉撼大树,便斜了他一眼。 方念归没察觉,还在那儿说:“要我说,你们现在练的战阵太老,威力不够,练得再好也打不过枭部,这样,我之前差点入选辰部,对于战阵的了解,自认比在座都强。” 辰部是剑宗最厉害的战部,常年驻守万道剑界,由大长老一手控制,连掌门都无权调派。 “把天九战部交给我,练几年,应该能拖住枭部,拖住枭部后,再由师尊出手除掉苍虞,没了主将的枭部,就不足为惧了。” 这番话,把许自山说的面红耳赤,低下头去,他连金丹中期的妖修都拦不住,何谈与排位第十的枭部对抗。 老祖选他做主将,选错了。 “天九战部的主将,只有许自山。”聂双双直言拒绝:“什么枭部、辰部,将来都会是天九战部的手下败将。” 方念归一脸我不信。 “不信?”聂双双挑眉:“对于战阵的了解,可不是嘴上说说,你尽可组建自己的战部,日后时常比试,便知道谁更厉害。” 吴月君调侃他:“师兄若输了,可别找师尊撑腰。” “师妹!”方念归抓狂:“我差点入选辰部,那可是辰部。” “聂寒霜的眼光很好,我早说过你不如她。”廖英起身:“输了别说是我教的。” 确定要夺下谷水界后,接下来的每一刻,都将是争分夺秒,廖英坐镇谷水界多年,做的可不止收取税供这点小事,是时候动起来了。 方念归不可置信:“师尊,怎么你也不信我?”可廖英已经走远,他无人可抓,便抓住黄宗玉的胳膊,迫切追问:“师弟,你呢?” 黄宗玉笑笑,里面掺了五分虚假:“当然。”然后看向门外:“我还有事要忙,先走了。” 方念归追在后面:“等等,师弟,我组建战部,你来当我的副手,你我联手定能……” 待其他人离开,许自山才惭愧请罪:“老祖,我,我恐怕无法但此重任。” 聂双双只道:“我相信你。” 许自山或许不够圆滑,但绝对忠诚,对待手下战士,绝不随意放弃,视如手足,有这样一位主将,再有息水境的战阵图谱,何愁强大不了。 许自山不再犹豫,郑重应道:“自山以道心起誓,定不负老祖信任。” 聂双双绝对相信许自山,也不想输给方念归,想了想,起身:“走,去营地看看。” “他们知道老祖亲至,一定会很开心。”许自山赶紧去前面带路。 他是老祖的狂热崇拜分子,他手下的战士也是,连聂双双自己都没意识到,从她打败偷袭东海镇的魔族,打败剑宗的执事,力挽狂澜救下东海镇,保住雪幽峰,没有撇下涂泱界逃走,而是选择拯救更多人,对于没有灵根的凡人亦能平等视之,废除跪礼,一桩桩,一件件,她在涂泱界人们的心中,早已无可替代。 等到了天九战部营地,聂双双才知,除了刚才战斗受伤的人,其他人竟一刻未歇,哪怕没有许自山的命令,也都自发在按队形练习,不曾懈怠。 许自山刚要喊大家列阵相迎,被聂双双摆手制止:“让他们休息一日,受伤的人在哪?” “在那。” 天九战部刚刚组建,还未经历大战,没有经验,之前只是按聂双双给的战阵图册苦练战技,还没有考虑医疗后勤等事,受伤的战士统一安排在一处,由城里请来的医修治疗。 四个医修,要治一百多个伤者,忙的团团转,关键这些医修传承不同,各执己见,谁都不服谁。 一个头上扎着纱巾的筑基女修凶神恶煞:“我都说了,不能用荣黄草,荣黄草虽有恢复灵力之效,但他们是被火羽神戈反噬,火羽神戈的余力侵入经脉,要耗尽灵力灭杀,怎能在这个时候补充灵力?” 另一个留着长须的中年文士不同意她的说法:“他们正虚弱,若坐看火羽神戈耗尽灵力,势必对经脉有损,用荣黄草补充灵力,才能蓄力对抗。” “是啊是啊。”另外两个医修也同意中年文士的说法,认为纱巾女修的法子太过凶险,还是要徐徐图之。 “蓄力对抗?”纱巾女修嘲讽出声:“让他们的身体成为慢性战场,斗来斗去,就对经脉无损了?与其耗下去,不如快刀斩乱麻。” “你,你这个小妮子,年纪轻轻,懂什么医术……” “我觉得她说的对。”聂双双身具息水珠,比他们看的清楚,这些受伤的战士,体内火羽神戈的余力一日不除,一日不得痊愈。 日后战阵出征,少不了要受伤,配备专门的医修,亦十分重要,这位纱巾女修就很不错。 “老,老祖……”中年文士长须抖动,缩着肩膀往后退了两步。 纱巾女修倒是不卑不亢,拱手见礼:“见过老祖。” 聂双双问她:“叫什么名字?” “回老祖,我叫付仲芳。” 姓付? 聂双双想到在珧冰城的付有宝,便问她:“你可认识付有宝?” 付仲芳抬头,略微诧异:“正是胞弟,老祖怎么会认得他?”付有宝才炼气期,又是灵植峰的,平时低调,不争不抢,怎么就被老祖记住了。 “原来是家学渊源。”聂双双笑了:“他在珧冰城替凡人治伤,小小年纪医术高明,很不错。” “老祖过奖了。”付仲芳再次拱手见礼:“早就听闻老祖以金丹之境,治好了元婴道君,我等望尘莫及。” 聂双双心说,那是因为我有息水珠这个作弊器,但被人当面这么夸,也太不好意思了,忙咳嗽一声转移话题。 “你刚才说的很对,火羽神戈的余力侵入经脉,必须要耗尽灵力灭杀,但经脉脆弱,灭杀的同时,也要用药维持经脉韧度,玉胭雪莲就很不错。” 付仲芳沉吟:“要想克制火羽神戈,至少用四级,可玉胭雪莲珍贵……” 玉胭雪莲一熟一落,升至四级需时百年,雪幽峰确实没有那么多四级的玉胭雪莲。 “不如用凌霄果配玉岩花,效果虽不如玉胭雪莲,但凌霄果软化经脉,玉岩花生成滑膜,应该能行。” 聂双双眼睛一亮,心中盘算,不由暗叹付仲芳巧思,一下子想到用两种三级灵草组合,既能降低成本,快速收集,又能解决问题,是个人才啊。 “你很不错,可愿加入战部,统管医疗后勤?” 付仲芳更诧异了:“我?可我才筑基初期。” 聂双双偏头,问许自山的意见:“你怎么看?” “付道友能快速想出解决之法,优秀自不必说,能加入我们,是天九战部之幸。”先前他没考虑到,差点误了战士们的治疗,多亏老祖前来探望,老祖都夸赞的人,一定不会错。 说实话,付仲芳非常喜欢医术,一心钻研,但大部分人见她只是个小姑娘,难免生出轻视之心,现在老祖递给她证明自己的机会,当然不会错过。 “我付仲芳,愿加入天九战部,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第64章 名师指导 看完伤患, 吩咐用药不必节省,灵石若不够,就去找姬清, 战部培养现在是重中之重, 她会要求姬清专门拨款,各类资源优先朝战部倾斜,后勤也要跟上, 力求没有后顾之忧。 天九战部组建虽晚,但环境不同,他们直面魔界, 心中那根弦始终紧绷着, 不敢放松, 毕竟谁都不想成为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放—” “防御!” 营地里热火朝天, 十人一组,小规模练习组合战技, 差点被金丹妖修打败, 众人心中都憋着口气, 之前还大言不惭说要主动进攻魔族, 原来是井底之蛙, 过于自信了。 聂双双看过一圈, 发现他们和姬语昭一样, 身上或多或少有些地方灵力郁结,不是不努力, 也不是不修炼, 只是受认知所限,不得其法。 既如此, 她便寻了个位置坐下:“今日我就在此处,答疑解惑,修炼上有什么问题,尽管来问。” 老祖亲至,还要指点他们修炼! 许自山愣了一会儿,才急匆匆去安排,在修真界,谁都知道散修自由,可为什么,大家还是能加入门派的都选择加入门派,一是为了背靠大山,二是为了功法心得,但这两样,从来都不是免费的。 他们这群人,既不是亲传,又不是内门,从未奢望得到老祖指点,正逢乱世,能抱团活下去已是不易,没想到,还有这等好事。 “我脸皮厚,我先去。”一个瘦的跟猴儿似的瘦长男修,挤出挨挨挤挤观望的人群,站到聂双双面前。 聂双双抬头。 那人笑嘻嘻拱手道:“见过老祖,我叫郭正生,土木水三灵根,筑基中期。” “练什么功法?” “回老祖,练积土诀。” 积土诀是四级法决,听名字就知道,土系的,重防御,在筑基法决中算得上中等,当初郭正生为了换它,攒了好长一段时间贡献点。 “使一招我看看。” “是!” 郭正生大喝一声,双手抱拳下蹲,自脚底起,周身渐次覆盖上一层褐色泥膜,灵剑难伤。 聂双双观他灵力流动,虽然土灵力居多,但其间水灵力掺杂,泥膜看似坚硬,实则难以持久,就好比坚实的泥墙,水汽渗入,可不得软趴趴,而且积土诀更适合心性沉稳的大块头,郭正生精瘦,脑子灵活,练这个事倍功半。 “积土诀不适合你,换御水诀,也是四级法决,偏重速度,练好了,可隐匿身形,做探哨。” 许自山与郭正生都是一愣。 聂双双不解:“之前不是说了,加入战部功法任选,御水诀就在藏书阁,自去拓印便是。” 她是说过,但在场的筑基,修炼三四十年算短,多的是五六十年,还有一百多年的,都深耕于正在修炼的功法,打坐或斗法,习惯早已根深蒂固,金丹之前,等闲不会更换早已练熟的筑基功法。 只除了个别刚晋阶,还没定性,又或者不影响修为的,才去换了新功法。 “哈哈,是我蒙昧,我自小瘦弱,打不过其他人,便刻意去练强身的功法,想着就算被打,也不会受伤。”郭正生收起招数:“却不想,不合适终归不合适,强求亦是无用,多亏老祖提点,我这就去换。” 他修炼多年,其实心里有数,只是舍不得弃了这么多年的积累,才硬着头皮练下去,今日被老祖指出,方知弱点一直都在,是他选择性视而不见,若再不改,这辈子都别想突破金丹了。 第一个尝试的人已经得到指点,并爽快放弃原本功法,从头开始修习新的,有了郭正生带头,很快便上来第二个。 “见过老祖,我叫黄勋,金火土三灵根,也是筑基中期,我修炼赤炎诀。”说着就召出一团火球,从天而降:“老祖瞧瞧,可还合适,我总觉得威力不够,是不是也要换功法?” 好家伙,有舍不得换功法的,就有想换功法的,而且迫不及待。 “你不用换。”性格急躁,喜威力大的招数,经脉中火灵力亦十分浓郁,就是浓郁过了头,需要疏导:“近来是不是修为停滞,打坐也心浮气躁,难以平静?” “老祖高明,正是!” “临近突破,不必积攒灵力候着,每日挥霍一空,自然聚集,一月后自有收获。” 黄勋喜不自胜,忙谢过老祖,急匆匆跑去放大招了,这几日练习战技,他都收着,生怕突破的时候灵力不够,自己憋得浑身难受,和他搭档的队友也难受。 “老祖,看我,我叫……” “老祖还有我……” 能得老祖指点,机会来之不易,而且老祖指点的细心到位,一针见血,并不像那些自恃身份修为的人,说一些云里雾里的话,让他们回去思考,美名其曰悟道,有这工夫,不如讲清楚了,大家都敞亮。 头一日,直到夕阳西下,月辉洒落,才将将看了一半,聂双双大手一挥,第二天继续。 “语昭语昭。”姬清急匆匆走出传送阵:“老祖在营地指点战部,是真的吗?” “是真的。”姬语昭转转肩膀:“老祖也顺口指点了我,夜里我便试了,果然有用。” 姬清见女儿出息,近来愈发得老祖青眼,骄傲的同时,难免有些酸溜溜,谁不想得老祖指点,忙又问:“是只指点战部,还是,大家都有份?” “这倒没说。”姬语昭看穿他爹的心思,故意往另一面猜:“想来,指点战部已经很累了,老祖昨儿吃了一整只炙烤郁灵羊。” 姬清叹气:“是啊,天九战部日后要和魔族、妖族,还有枭部对抗,老祖重视也是应当,我们就不好再麻烦老祖了。” “爹。”姬语昭挽住姬清的胳膊,笑道:“我说笑呢,老祖的为人你又不是不知道,直接去问就是,有利于涂泱界的事,老祖定会答应的。” 重视灵田,炼丹辅助,提升弟子修为,布设防御阵、传送阵,组建战部,不知不觉中,老祖已经做了这么多事。 天九派的金丹老祖,不再是一个高高在上的象征,而是真实的,挡在他们身前,并引领他们不断前进的人。 “好,等老祖回来,我就去请示。” 等姬清找来,聂双双才意识到,原来大家都缺乏名师指点,能让大家提升修为的好事,她当然会答应,但人这么多,她一个人哪指点的过来,便把主意打到了廖英师徒身上。 恰逢方念归出去招人组建战部,结果那些人一听,不是天九战部,都不乐意加入,正愁,被聂双双知道了,左右一通忽悠,就当上了天九派的讲习老师。 法坛一月一开,他们几个金丹轮流,廖英则是三月一次,月初开讲。 能得金丹指点,已是意外之喜,谁能想到,老祖竟把元婴道君请动了,天九派拼命修炼的风气,一时无两,连凡人都要念叨两句老祖有本事。 雪幽峰和衡阳峰原本还有不服之人,听闻聂寒霜搬动了元婴道君无偿授课,包袱一收,披星戴月赶去花霄城定居了。 第65章 唰一下——入V结束 光阴似水, 日月更替,三年时间一晃而过,界河还是关闭不开, 似乎已经遗忘了涂泱界的存在, 乌洛神山偶有魔族侵扰,但都不成规模,在防御阵的保护下, 除了损毁些许灵田,并未造成人员伤亡。 期间黑木界多次进攻,都被拦了下来, 最近来的更勤了, 试探似的, 打不过就跑,每每天九战部严正以待, 过不了几招,对方就拔旗撤退, 隔靴搔痒, 总打不到实处。 “老大, 我们追吧!”黄勋挥舞着他的烈火大摆锤:“把他们都灭了, 不然没完没了还。” “不可冲动。”许自山知道大家打的不痛快, 但万一是个圈套, 故意引他们出去, 陷入包围,那就不好了。 令狐鸢抱臂, 美艳的面庞上, 表情似笑非笑:“天九战部组建,是为了保护涂泱界, 保护老祖,不是让你们去魔界逞威风的。” 令狐长老威名在外,哪怕最莽撞的黄勋,也不敢随便开罪她,耸耸肩,不吭声了。 “走,回城。”许自山望着远去的魔军,率先转身离开。 令狐鸢是第二年加入天九战部的,起因是许自山太好说话,御下不严,加之老祖发话,入战部者一切待遇从优,越来越多的人加入天九战部,至今已有一千人。 这些人,或许都服许自山,服老祖,但互相之间总有不服气的时候,尤其那些喜欢冒头表现的,明争暗斗别苗头,拉帮结派,言语上怼两句就算了,有几次差点在营地动手。 许自山总顾念他们是他一手培养,狠不下心管教,但长此以往,必然生乱,便想到请令狐鸢来镇场子。 果然,令狐鸢雷厉风行,没过俩月,就把这帮人收拾的服服帖帖。 用她的话讲,其它事她不管,但在战部中,必须纪律严明,令行禁止,有功当赏有错必罚,没有什么通融不通融,闹事一次警告,两次责罚,事不过三,再闹,就请你离开,有的是人想要加入。 战部有序撤回城内。 三年的时间,东海镇几番扩建,早就不可同日而语,原先驻扎的城外空地,也都用围墙圈了起来,单独管理,现在基本上令狐鸢说了算,闲人免进。 从墙根儿底下路过,时常能听见里头惨叫连连,但要说有谁受不了退出,那倒没有,只有不守规矩被清退的,被架着请出营门时,哭天抹泪,再三保证绝不再犯,但机会没了就是没了,若三言两语放回去,还立什么规矩。 听着很可怕是吧,但每次扩招,还是人满为患,为什么? 因为加入战部的人,短时间内,修为都提升了一大截,这是实打实能看到的,还有功法任选,灵丹足备,月例灵石都是最多的,更别说还有金丹、元婴私下指点修炼。 各种待遇,比起大门派的战部亦是不差,时下还没有摆烂这种说法,能提升修为,吃点苦又算什么。 “公孙师弟,你来。” 荀风躲在墙根,朝入营给战部讲解阵法的公孙弘印招手。 公孙弘印早年被人排挤,三十多将近四十才筑基,难得性格稳重,沉得住气,门派大比上被聂双双看见,指给了轩渺峰,自此身手大展。 除了刚开始两年,需要严长老带着布阵,后面就能带新弟子独立布阵了,东海海岸线的连环防御阵,就是他提出来的。 公孙弘印在符阵一道上的天赋,连严长老都自愧不如,常说,要是他能生在如意五行宗,绝对是内门嫡传。 “荀师兄。”公孙弘印宠辱不惊,既不会因为被排挤怨恨,也不会因为受重用而瞧不起人,同门相求,只要合理,大都不会拒绝。 “我听闻,战部有意扩充阵师,可是你负责?” 荀风看不上内门弟子,嫉妒宋珲,背地里嚼舌根,说许自山抱大腿上位,觉得自己不受重用,是怀才不遇。 可许自山越来越好,竟得了个主将当,而他还在基层混着,一边羡慕战部的待遇,一边觉得凭自己的才干,岂能屈居许自山之下,还怕被令狐鸢拿鞭子抽,到时候被筛出去丢人,就没报过名。 这会儿听说战部有意扩充阵师,觉得公孙弘印好拿捏,就想从公孙弘印这儿钻空子。 公孙弘印摇头:“不是。” 荀风不信:“怎么不是,除了你,还有谁能但此大任,我看连严长老都不如你,他许自山脑袋清醒,都知道选你最合适。” 公孙弘印略略皱眉:“荀师兄慎言,战部事宜一概由许师叔决断,你我不该妄加猜测。” 什么许师叔,听着酸倒牙,还不是抱上老祖大腿,才被擢升为听泉峰长老,当年在东海镇守裂缝的时候,混得还不如他。 荀风心中暗恨,他就是知道战部由许自山说了算,才想从公孙弘印那儿入手,许自山这种莽汉,搞不来符阵,到时候肯定全权交给公孙弘印。 “是,我是激动了些,但我是为你好啊,你……” “荀师兄不必多言,一切自有安排,我还有事,先走了。”公孙弘印面对不合理的要求,向来直言拒绝,不留颜面,要不然当初也不会遭人排挤了。 “诶,诶,等等!” 营地门口设有禁制,他不敢闯,只能眼睁睁看着公孙弘印远走,气的一甩袖子。 狗屁的天九派,狗屁的天九战部,妖修打不过,魔族打不过,只知道守着涂泱界这块破地方,真当自己多厉害呢,屁都不是。 此处不留我,自有留爷处,早晚有一天他要离开这儿,哪怕当个散修,都比现在自在。 心里骂的狂,却不敢独自离开,横渡东海,看向一望无际的海面,又把天九战部从头到脚贬了一遍。 ***** 许自山和令狐鸢例行回落鲲峰汇报,席间提到魔族近来的异常举动,方念归大剌剌提议:“要不咱俩换换,你去守乌洛神山,我去东海,有我灭苍战部在,保管打的他们屁滚尿流。” “咳咳。”黄宗玉捂脸咳嗽,无奈,都是自家师兄,最后还是被方念归拉入了伙,好端端的战部,偏要起灭苍这个名字,誓要灭杀苍虞,以报界河围剿之仇。 聂双双都懒得搭理他,只沉思道:“你做的很对,事出反常,当小心为上。” “老祖。”令狐鸢拱手出列:“我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 “魔族近来频频攻击东海镇,虽没有造成损失,但我观东海镇居民,从一开始的慌乱,到现在魔族压境时,还在慢悠悠回城,战部心浮气躁,多次想追击出去,究其原因,是因为魔族故意示弱,麻痹大意。” 聂双双坐直。 “黑木界背靠渊空中界,有茂日魔主坐镇,更别说其后的魔域,能源源不断输送魔军,我们只有自己,不能因为这三年过的顺风顺水,就觉得万事大吉了。” 是的,这三年过的太顺了,一东一西两大战部将魔族隔绝在外,涂泱界上下一心,至少明面上上下一心,竟然出现了一个小的高速发展期,比地裂之灾前还要繁荣。 人总是下意识忘掉痛苦的事,哪怕是聂双双,心里一直谨记利剑高悬,但总想着,再准备充分一些,多争取时间,让战部更强大,防御阵更牢固,只要魔族攻不进来,他们就还能继续苟。 不能把魔族攻不进来,当成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认为魔族就这样,攻不破东海海岸线的连环防御阵。 “你说的对,是我疏忽了。”聂双双嗓音干涩:“你有什么建议?” “东海海岛众多,以前苦于距离和防御,都弃之不用,现在有公孙弘印,符阵高明,不如选几个大的海岛,视地形位置布下护岛大阵,再与东海镇互通传送,分派战部驻守,如果发现魔族异动,可以提前传递消息。” 聂双双感叹,她自己想不到这么周全,还好手底下的人能干,非常欣慰:“准。” 第66章 后援 谷水界凤临城, 一处外设隔音阵的普通宅院,谁都不知道,这座不起眼的宅院, 竟是谷水界曾经的第一大派, 尘音门的暗所,专为避开剑宗监察而建。 廖英发出的消息,经由沧琼界, 几经辗转,三年时间,终于送到了地方。 “却是道君印记, 没错。”鹤氅男修喜极而泣:“天道保佑, 我就知道, 道君一定没事。” 又一圆脸男修愤然拍桌:“该死的苍虞!欺上瞒下,连剑宗掌门都被他骗得团团转, 我这就启程去万道剑界,定要揭开这厮的嘴脸。” “且慢。”主位上的双髻少女抬眸冷静道:“剑宗掌门, 未必不知。” 他难道不知苍虞跟廖英的恩怨? 既然知道, 还派出枭部, 让一个心怀恶意的人去营救廖英, 打的什么算盘, 真以为别人看不出来。 五行宗万森界在前, 一旦裂缝异变, 魔族源源不绝,危害极大, 五行宗舍了一位化神元君, 人为扰起界河乱流,才控制住局面。 他猜到苍虞会找借口故意关闭界河, 断涂泱界后路,再伺机除掉重伤的廖英,廖英虽好,却不受他掌控,他更不会为了一个廖英,放出自己的心腹战部,远离重界,去一个生死未卜的偏远小界,得不偿失。 而同意苍虞的请命,一方面,卖琰珩元君一个人情,二不用背上百万人命的报业,三能保剑宗太平,掌门之位安稳,怎么选,很清楚。 愚善之人可做不了掌门,尤其像剑宗这种庞然大物,关系盘根错节,不会权衡利弊,不会耍手段心机,早被人拉下去了。 鹤氅男修叹气:“苍虞荒淫无道,隔三岔五寻由头征收税供,是其他中界三倍不止,我等苦不堪言,却求告无门。” 圆脸男修跌坐回去:“若不是剑宗包庇,岂能由他这般作践谷水界。”又看向主座的双髻少女:“门主,我们怎么办?” 颜瑛捏碎玉符,起身洒到一旁的针松盆景中:“道君有令,联络人手早做准备,定是要……”指指上方,又做了抹脖子的动作。 在场都不是傻子,自然能看明白颜瑛的意思。 “此道虽险,却看得见曙光。”最后一位隐在阴影中,头戴幕篱的女修,声音如清泉流淌:“有苍虞在一日,我们就别想有好日子过,他这般欺辱尘音门,我早就不想忍了。” “我情愿跟随道君,去拼杀出一番天地,也不要这般低声下气的苟活,直到,直到被那叛徒的仙音门吞并。” 颜瑛目光陡然一厉,脚下青砖当即碎成粉灰。 尘音门本是谷水界第一大门派,苍虞加收税供,当然要从本地最大的门派开始,尘音门不肯交,他本想动用战部,被余闲劝住了,若每门每派都派战部去镇压,反激起民愤,闹到剑宗跟前去,倒给琰珩元君添麻烦。 他想了个阴招,从内部分裂尘音门,偌大门派,不可能铁桶一块,只要有人有野心,想往上爬,嗅到味儿,便会自己寻来。 果然,尘音门一位金丹长老寅夜上门,两方商讨,各论好处,没过几日,那位金丹长老便高调宣布成立仙音门,名字还故意压尘音门一头,把颜瑛恶心的够呛。 三十年前,尘音门门主仙逝,传位给颜瑛,那金丹长老见颜瑛年少,想夺权,被廖英按下,这点,颜瑛一直记着廖英的恩情。 除此之外,廖英坐镇谷水界多年,明辨是非,从不多收一分税供,偶有天灾动乱,还会亲自回剑宗解释,谷水界本是剑宗最末的中界,在廖英的管理下,越来越好,谷水界之人,谁不念他的好。 颜瑛:“我打算先派一部分人手,去涂泱界接应道君。” “我去。”苏咏秋起身,掀开幕篱,露出那张疤痕交错的脸:“我愿去涂泱界接应道君。” **** 浮空岛 月明星稀,微风正好,岛上亭台楼阁,在月光下浮然生辉,白玉铺地,灵草为植,连瓦片都是四级青岗岩所制,目光所及,极尽奢华。浮空岛上原没有这些,是苍虞代管谷水界后,新添置的,一砖一瓦,皆是从本地门派搜刮而来。 余闲在外叩门:“师尊,付永昌求见。” 苍虞难得消停,独自倚在靠椅上赏月,闻言一动不动:“进。” “拜见苍虞道君。”付永昌进门就跪,匍匐着爬到苍虞身前,腆着脸堆起笑,替苍虞敲腿。 苍虞嫌弃他年老装嫩,三四百的人了,才金丹初期,用丹药保养也难掩老态,却偏偏喜欢穿嫩青色的衣裳,看着就倒胃口。 “有什么事,说。”苍虞撇开腿,不让他碰。 “是为青岗矿,颜瑛那死丫头,今日大闹矿场,还打伤了驻矿管事。”付永昌添油加醋:“她明知,仙音门开采青岗矿是为了替道君翻新洞府,还做出这种事,当真不把道君您放在眼里。” “行了,你之前欺骗余闲,说青岗矿是你的产业,我才同意你承接此事。”苍虞冷下脸:“你敢打着我的名号胡作非为,好大的胆子!” “道君恕罪。”付永昌赶紧趴地赔罪:“我,我也是为了道君,是他们太不懂事,道君住的不舒服,不主动替道君分忧,还藏着掖着,着实小气,谷水界的一切,都该是道君的才是。” 苍虞既看不上他,又需要他这种人搜刮进献灵石宝物,便踹了一脚道:“自己闯的祸,自己解决,别闹到我跟前来。” “是是。”付永昌吓出一身冷汗,知道这事儿苍虞不会多管,便不再提,转而说起其他:“我前日偶然寻得一女,阴时阴刻,正适合采补,我亲自调教,教好了规矩,才敢献给道君。” 除了替苍虞搜刮灵石宝物,付永昌还帮着寻摸炉鼎,或是哄骗或是强迫,手上已有十数条人命。 苍虞敢做出阻断涂泱界后路之事,自然不怕人命报业,他所修功法,能将心魔引渡到他人身上,比邪魔歪道还要邪魔歪道,只不过他上头有琰珩元君,剑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啧,怎么不是纯阴之身。”苍虞不甚满意,但他也知道纯阴难得:“算了,人在哪?” “就在门外。”付永昌刚惹苍虞不痛快,想着尽快哄好,如此他才能继续扯大旗,几番思量后才道:“其实,我知道有一女子,是纯阴之身。” “那还不赶紧送来。”苍虞近来修炼时心烦气躁,心魔难抑,正待要泄火。 “可,可道君喜爱貌美之人,那人,面容损毁,实在不敢污了道君的眼睛。” 苍虞挑炉鼎,也不是谁都行,向来都挑漂亮的,听到面容损毁,便不太高兴,但纯阴难得,丑便丑了,大不了蒙着脸,先把心魔渡了再说,反正,用一下就死了。 “把人送来。” 付永昌再次趴地赔罪:“道君恕罪。” 苍虞实在烦他这副做派:“有话就说,再支支吾吾就给我滚出去!” “不是我不想,而是,那人是颜瑛的师姐,苏咏秋。”付永昌摊手:“道君也知道,我实力不济,实在是抓不到她。” 苏咏秋。 苍虞沉吟,这人他有印象,是尘音门四金丹之一,戴幕篱,抱一把青色剑琴,仙音门开府时,把付永昌弹的口鼻溢血,差点丧命。 “你不会是故意,想哄我去杀掉苏咏秋。”苍虞伸手掐住付永昌的脖子:“看来你还是不长记性,口舌伶俐老奸巨猾,我最讨厌你这种人,不如杀了算了。” “嗬嗬—道,道君,饶命,我,我绝无虚言—”付永昌两眼翻白,忙从袖中摸索出一枚血色玉牌:“请,请看……” 纯阴血玉。 苍虞这才松开手,瞥一眼余闲,余闲明白他的意思,点头表示知晓。 门外,伍子易再次来请示出门游历,到得门前,见一粉衣女子,腕间戴着一串银铃,眉如墨画,唇如朱点,一双眼睛不是很大,但亮晶晶的,顾盼生辉。 那女修候在门前,见伍子易抬脚进门,忙叫住他:“你是谁?道君没有召见,岂可无礼。” 别看伍子易是苍虞的弟子,但平时,他都被拘在静室,服用丹药修炼,鲜少见人,只有几个哑巴杂役服侍他,师兄师姐见到他,也从不多说什么,只关心他修为如何。 年少而慕少艾,谁不喜欢鲜艳的颜色。 伍子易回答:“我是道君的弟子。” 果不其然,女修抬手捂嘴,眸如惊兔,诧异道:“你是道君弟子?”随即又笑开,靠过去,小声说:“我马上也是道君的弟子了,我叫晏梨,日后,就该叫你一声师兄啦。” 师兄…… 清脆动听,如玉珠落盘。 我也成,师兄了? 伍子易一愣,还没答话,余闲从里面出来,看到伍子易就皱眉头:“你怎么来了?” “余师兄,我来请示师尊,出门游历。” “师尊正烦,你少拿这些事去烦他,赶紧回去。” “师兄,我……” “晏梨,来。”付永昌和蔼微笑,朝一脸懵懂的晏梨招手,只是举止怪异,总抬着一只手遮住脖子:“我带你去面见道君。” 晏梨看看余闲,又看看伍子易,屈膝行礼:“见过二位师兄,晏梨先失陪了。” 余闲敷衍点头,伍子易则目送她离开,直到人拐进回廊不见了,才收回视线,对上似笑非笑的余闲,表情似怜悯又似嘲讽。 “喜欢啊?” 伍子易脸颊微红,连忙摇头。 “嗤,我劝你,早点死了这份心。”说着转身离开,声音消散在晚风里:“你本不该见到她,赶紧回去罢。” ***** 翌日,余闲携礼物拜访尘音门。 颜瑛知道付永昌的所作所为,皆是苍虞在背后授意,但她没有证据,苍虞扶持了一个恶心的人对付她,再摆剑宗执事的谱,装着从中调解,却次次偏袒付永昌,恶心透了。 可再恶心,她也不能将余闲拒之门外,再者,她刚刚接到廖英道君的消息,更不能挑事,惹得苍虞关注,能忍则忍。 “颜门主,多日不见,光彩更胜往昔。” 颜瑛僵笑,嘴角扯上去又扯下来:“余统领大驾光临,有何指教?” “哦,不是什么大事。”余闲自顾坐下,环视一圈,圆脸的俞君在,鹤氅的叶云在,唯独不见苏咏秋:“早就听闻尘音门苏仙子抚得一手好琴,近来我师尊修炼时总难以平静,想请贵门苏仙子去一趟,抚两日琴。” 颜瑛眉头微跳:“这倒不巧,苏师姐游历去了,没个五六年回不来。” “游历?”余闲挑眉,心道,尘音门和仙音门闹成这样,正是对峙的时候,指不定哪天就打起来了,还能有心情去游历,编谎话也不编个靠谱的。 “正是,余统领不信,大可自己去搜。” 颜瑛说出这话,余闲倒有些不确定了,浅啜一口:“不知去了哪里?想来才出发不久,烦请颜门主传个讯,请她回来。”又吊着眉梢道:“出门游历,倒不如替我师尊抚琴,元婴道君的赏赐,绝不会让她失望的。” “啊,对了,还有青岗矿,我师尊若舒心了,便不会计较你们闹事,不止青岗矿,其他那些,想必你们都明白,谷水界由谁做主。” 俞君愤然起身,被叶云扯住手,摇了摇头。 颜瑛强忍着怒意,皮笑肉不笑:“师姐去了哪里,我亦不知,恐怕要叫余统领和苍虞道君失望了。” 余闲冷下脸:“看来颜门主,是要和道君斗到底了。” 颜瑛还是那句话:“我真的不知,请余统领明察。” “好,好得很,你以为你不说,我就找不出来了?”余闲甩袖起身:“告辞。” 待余闲御剑飞远,颜瑛才铁青着脸松开手,茶桌早已粉碎,摔落在地。 俞君:“还好师姐早早离开,谁想给苍虞那狗贼抚琴,剑琴若是有灵,都得自断保节。” “给师姐传讯,叫她务必加快赶路,不要耽搁。” 叶云看出颜瑛的不安,问她:“怎么了?” 颜瑛揉揉眉头:“我之前听说过,苍虞晋阶,全靠采补,师姐是纯阴之身,恐怕……” “不会吧?”叶云惊讶:“炉鼎乃是邪术,剑宗自诩正道第一,能容许弟子采补晋阶?” “那些名门正道,干的龌龊事还少么。”俞君破口大骂:“就冲他做的那些事,就该知道,他不是什么好人。” “师姐纯阴之身的秘密,只有我们知道,苍虞他……” 颜瑛一字一顿,咬牙切齿:“付永昌。” 俞君气的哇哇大叫:“该死的付永昌,我早晚有一天要把他剁碎了喂魔兽!!” 余闲回浮空岛禀明后,立刻带着护卫军出发了,他要去各个传送点和界河守卫处追查苏咏秋的下落,这是他们唯一知道的纯阴之身,必须要抓回来。 余闲来去如风,他总是来去如风,伍子易最羡慕的人便是他,不是羡慕他得师尊重用,而是羡慕他可以随时出门。 伍子易出身卑微,生下来就是剑奴,测灵根时只有四灵根,在天才辈出的剑宗,毛都算不上,所以还是剑奴,直到那次替内门弟子去剑炉取剑,被嫉妒他因外貌而备受内门弟子青睐的人推进剑炉,救出来后,就觉醒了变异雷灵根。 这事儿传到苍虞耳中,他直接命人将推人的剑奴扔到剑炉里,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此举,是让别人知晓,他要收下伍子易,其他人不会为了一个没有根基的普通弟子跟他争,是以,伍子易顺利拜入苍虞门下。 至今已过去五年有余,这五年,他每日都在修炼,不停的修炼,服用各种丹药,只要是能催涨修为的,苍虞都会寻来给他,师兄师姐会轮流监视,防止他藏起来,他们似乎对他很好,又似乎处处限制着他。 他做剑奴的时候,常听那些人吹牛,筑基了就能脱了奴籍,出去游历,到时自有一番天地,可他都筑基中期了,仍被拘在小小的静室,连朋友都没有。 他不敢说,因为师尊对他实在很好,他本不该生出怨怼,这样太忘恩负义。 师兄师姐比他修为高,比他忙碌,那新来的师妹,总没有那么忙了罢。 伍子易特地换了身干净衣衫,心中期盼,面上不敢表露,才走到花园,就看到两个哑侍,扛着一具冰凉僵硬的尸体,从侧门出去了。 粉衣低垂,腕间一串银铃…… 伍子易愣在当场。 不,不会的,那具尸体,露出来的手已干枯腐烂,绝不会是她…… 他心里不愿相信,脚上却悄悄跟在哑侍后面,从浮空岛的前方跟到山石崎岖的峰顶,眼见着那两个哑侍,把粉衣尸体丢了下去。 伍子易不被允许离开浮空岛,那具尸体,到底是不是晏梨,他无法亲眼辨认,但心里已经有了结论。 又过几日,余闲匆匆归来,苍虞正在考教伍子易,懒得再叫他来,便没让他走,随他一道听着。 余闲拱手汇报,说苏咏秋经传送阵去了榴花界,强闯界河,已经追不上了。 哪怕去涂泱界送死,也不愿给他抚琴,好啊。 苍虞气的甩了余闲一击,尽管余闲金丹中期,苍虞这一击也没真的用上灵力,但还是被打的口鼻溢血,鲜红血液洒在洁白玉砖地上,分外扎眼。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去给我找回来。” 余闲不敢擦血,任由血水滴落,伏地后退。 “不,你不能去。”苍虞表情阴鸷:“枭部离不开你,叫曹吉去。” 见伍子易还呆坐在那,想到他一身雷罡阳元却享用不了,又是一肚子火:“愣着干什么,还不滚回去修炼,给你那么多丹药,才筑基中期,不如喂狗!” 伍子易鲜少被骂,既没有生气也没有惶恐,而是想,原来这才是他的真面目。 出得门去,伍子易叫住余闲,问他知不知道晏梨去了哪。 余闲随意擦掉血迹,勾唇一笑,语气中有几分嘲讽苦涩:“你不关心我这个正儿八经的大师兄,倒关心那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小姑娘。” 伍子易不说话,眼神里有清澈的愚蠢,又有掩藏的很深的固执。 余闲不会回答他的问题,只状似无意道:“修为晋阶太快,不是好事,我想你应该能明白。” ***** “师叔,他们不追了。” 苏咏秋抱琴坐下,幕篱下的脸一片煞白,疤痕却通红发紫,似有异物钻动,若此时被风吹开,定能止小儿夜啼。 “他们以为涂泱界被魔族占领,已成死境,自然不会再追。” 跟来的小弟子也常听闻涂泱界的惨状,有点害怕:“那,涂泱界安全吗?” 苏咏秋咽下喉间腥血:“有道君在,定然安全。” 小弟子跟着念叨:“是了,有道君在,不怕。” 界河宽阔,落日低垂,洒下万顷金辉,光看表面,尽是一片祥和,完全看不出来,往日船来船往的界河,其实危机四伏。 坊间早有传闻,自魔族入侵后,涂泱界的界河不知出了什么岔子,竟跑出一大堆海兽,那海兽,比十层高楼还大,一根触手便有百米长,金丹都难能逃生,更别说筑基跟炼气了。 苏咏秋自告奋勇去涂泱界接应廖英,亦有冒险的成分在,但偌大修真界,焉有安全之地,修者,本就与天争命,她既然决定跟随道君造剑宗的反,自然不惧怕海兽拦路。 也不知是巧合,还是运气好,苏咏秋抱紧剑琴,时刻警惕,一路航行过来,竟一只海兽都没遇到,正要松口气,宝船下方的水面忽然浮现出一团阴影,速度极快,片刻便将宝船包围在内。 “列阵!”苏咏秋让筑基弟子在甲板列阵,自己抱着琴,甩袖飞上船顶,盘腿而坐。 那海兽不知几级,个头极大,不是传闻中的触手海怪,而是浑身长刺,每根刺上都有一个圆珠,像眼睛,但都是白色,不会转动。 筑基弟子握紧武器,紧张的直咽唾沫,那海兽似乎也在观察他们,并不急于动手。 苏咏秋深吸一口气,运足灵力,将手放到琴弦上。 一触即发。 突然,长刺海兽动了,它既没有撞船,也没有掀起滔天巨浪,而是一瞬间射出身上的尖刺,铺天盖地,仿佛万箭齐发。 “铮——” 剑琴嗡鸣,灵力具现化为手指粗的透明细剑,随着琴音流动,一分二,二分四,穿插交错,织成一张剑网,牢牢挡住了尖刺的攻击。 可尖刺顶端的圆珠轰然炸开,白色粘液从剑网缝隙中穿过,甩到宝船上,一沾就是一个焦黑冒烟的深坑。 “嘶—”有弟子防御稍弱,被粘液沾到,眼见着腐蚀出一个□□。 能轻易打破筑基弟子的防御,这只海兽起码五级,很有可能是六级。 “你们进去。”苏咏秋手指舞出残影,幕篱下的疤痕,再次充血贲张。 她要用杀招了。 “在那儿!快,快包围它!” 远处忽然出现一堆黑点,十息到得近前,竟是灭苍战部,带头的不是方念归还能有谁。 “躲了好几天,可算露面了,兄弟们,上!”方念归扬剑,剑柄上镶着那枚七级法宝,光泽几乎要把长刺海兽的眼睛闪瞎。 那长刺海兽怎么也有金丹的实力,成年人的智商,见状直接往海里躲。 方念归这才看见,还有一艘宝船在。 奇了,师尊说近日界河会有船来,命他在界河值守,还真有船来。 但打招呼之前,还是要把这只长刺海兽抓住,否则兄弟们的武器装备,可就没着落了。 苏咏秋认识方念归,抓海兽的时候,还搭了把手。 “多谢方道友。”苏咏秋抱琴起身,悠悠见礼,身形妖娆,幕篱微动,令在场的耿直汉子都看红了脸。 “道友是?”苏咏秋认识方念归,方念归却不认识苏咏秋,苏咏秋在谷水界时,因体质和外貌的关系,鲜少出门,不认识很正常。 “我是尘音门苏咏秋,接道君传讯,特来接应,敢问道君何在?” 方念归眼睛一亮:“真的来了。”指挥手下战部把长刺海兽的尸体处理干净带走,自己在前头引路:“师尊在天九派,这里离霞枫城近,我们去那儿坐传送阵,半炷香就到。” 又追着问:“谷水界如何,枭部一直据守界河,不让我们过去,剑宗也是,竟由着苍虞派战部追杀师尊……” 苏咏秋叹气摇头:“谷水界,很不好。” 究竟怎么不好,方念归没多问,想来是非常不好,不然不会消息刚送到,就立马派人穿过海兽横行的界河,来前途未卜的涂泱界面见师尊。 廖英猜到他们会来,但没想到,会这么快。 “就是这样,谷水界在苍虞的镇压作践下,快要民不聊生。”苏咏秋尽量语气平静,客观讲述苍虞在谷水界所做的孽,但讲到付永昌哄骗单纯弟子,去献身来为他换取苍虞的支持时,还是恨得声音都止不住抖。 她年幼时,便是被姑父送到一个老修士手上,可笑他不知纯阴之身的珍贵,只换了百块一级灵石,那老修士怕她跑,也怕她被其他修士注意到,就想方设法喂她各种丹药,毁了她的容貌,遮掩她的体质,若不是颜瑛的父亲偶然救下她,还把她带到尘音门,给了她新的身份活下去,她早死了。 所以她为了颜瑛,为了尘音门,可以豁出去拼杀,哪怕是死。 “我会杀了他。”廖英言简意赅。 苍虞作恶多端,荒淫无道,早已失尽人心,只差一个引路人,点燃火星,便能引起燎原大火,他原以为报仇没那么容易,现下看来,只要他现身,谷水界的人都会支持他。 苏咏秋讲述完,扭头和聂双双打招呼:“这位,想必就是天九派的聂寒霜,聂道友了。” “我?”聂双双正在原书剧情里翻苏咏秋的故事,一时没反应过来,点头:“恩对,是我。” “一路来,我已听方道友说了,多谢聂道友出手救下道君,道友大义。” “举手之劳,多亏道君平时积累,没有羽火元垠,我也救不了他。”聂双双和廖英并未言明,但自有默契,统一把廖英痊愈,都归到廖英自己身上。 苏咏秋点头,不再说话。 聂双双却不由,把视线放在她那顶雪白的幕篱上。 纯阴之身,面若夜叉。 这姑娘,是个狠茬,她不是主角阵营,但也不是人族阵营,伍子易进攻剑宗时,她主动放开谷水界的界河,可以说万道剑宗沦陷,是她一手促成的。 具体背景原书没细写,但听完这段讲述,果然万事万物,皆有其因。 在原书剧情中,廖英同样被苍虞设计坑杀,苍虞入主谷水界,所作所为,想来和现在不会有太大差别,采补炉鼎,修炼邪术,害死廖英,自诩名门正道的剑宗却多方包庇,其肮脏龌龊,不如毁了干净。 第67章 火莲丹 廖英顺利与谷水界的修士取得联系, 夺取谷水界一事,最近便要提上日程,一切由廖英主导, 她不必操心, 但内斗期间,切不可让黑木界和沧琼界知晓,所以东海的海岛防御工事, 就显得尤为重要。 之前因为各种事情耽搁,没去成沧琼界,正好趁巡视东海的机会, 去一趟, 也不知三年过去, 那位绵珺有没有当上露华商会的会长。 出发之前,聂双双叫来姬清、令狐鸢还有许自山, 她来到这个世界,成为天九派的寒霜真人, 已经过去了七年, 这七年时间里, 她不说认清全部的弟子, 但谁忠心, 谁做事, 谁品格端正, 她还是看的清楚的。 “你这儿还得再续一点灵力。”聂双双背手,指导宋珲炼丹:“云英草若不能完全炼化, 就会产生毒素, 这一炉云魄丹也就废了。” “是,师尊。” 宋珲盘腿而坐, 头发完全束起,袖口绑的一丝不苟,他还没有收服灵焰,也没结丹,没有丹火,只能借助地火炼制灵丹。 落鲲峰这处地火品质不高,聂双双使起来不觉得有什么,但宋珲才炼气圆满,光控制地火,清理其中杂质,便耗去大半灵力,此刻小心翼翼用灵力卷着云英草,一点都不敢分心。 宋珲之前一直练习一级灵丹,已能炼出上品,便想尝试二级的,聂双双不知道,哪怕是玄灵丹宗内门弟子,也没有炼气期炼二级丹药的,宋珲更不知道,所以一个说要试,一个觉得大徒弟将来是炼丹大师,炼个二级灵丹还不是手到擒来,不觉有异,还从旁指导。 师徒二人你莽我更莽,偏宋珲觉得自己进境太慢,师尊教的这么细,还炼不出二级灵丹,如何对得起师尊,他若还心安理得的在师尊的羽翼下,过无忧无虑的日子,何时才能成长起来,成为师尊的臂膀。 所以灵力不济时,也不肯放弃,咬牙坚持,聂双双看宋珲满头虚汗,刚要出声制止,就见他面上魔纹一闪而过,周身灵力大盛,把汹涌的地火都压住了。 嘭一声,炉膛炸响,一股白气逸散而出。 失败了? 宋珲累趴在地,气喘如牛。 聂双双忙拉过他的手腕,探入经脉,还好只是灵力耗尽,并无大碍:“今日到此为止,筑基之前,不要再试。”一口吃不成胖子,炼丹大师也是。 宋珲低声应道:“是” 聂双双拍拍他的肩膀,挥袖清理丹炉,掀开炉盖时发现,紫金炉底竟静静躺着三枚青色灵丹,不如她分的丹数多,品质也只得下等,但确确实实,是二级云魄丹。 “成丹了。” “真的!?”宋珲一扫颓丧,弹跃而起,凑到丹炉跟前:“真的,真的成丹了,师尊,我成功了!” “恩,不错。”聂双双甚感欣慰:“想来待你筑基成功,便能炼出上品云魄丹了。” 宋珲嘿嘿笑了两声:“都是师尊教得好。” “师尊。”门外弦星辰听到动静,推门进来:“掌门,令狐师叔还有许师叔,都到了,正在大厅候着。” 弦星辰左肩坐着金球儿,右肩坐着财宝,少女身形修长,眉眼愈发像她的娘亲花照陵,长开后,必是令花羞放的大美人。 金球儿本来是宋珲分得的战利品,特地带回来献给聂双双,聂双双没时间养毛绒绒,起了名字后就又给宋珲养着,弦星辰还没拜聂双双为师的时候,金球儿就时常去找财宝玩,自打弦星辰入住落鲲峰,金球儿连门都不回了。 弦星辰除了遗传花照陵的美貌,还遗传了弦问声的御兽天赋,甚至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别人还需要学习如何与灵兽沟通,她已经无师自通,可以感知灵兽的喜怒哀乐,金球儿更喜欢她,实属正常。 聂双双知道她的天赋,除了教她修剑,也会刻意让她多接触灵兽,弦问声若成功夺回御兽宗宗主之位,弦星辰就该回去当她的御兽宗大小姐了,这辈子有爹娘陪伴,一定会幸福一生,不会变成原书写的那样,冷心冷情,和彻底黑化的伍子易一起,覆灭修真界。 “我这就去。”聂双双起身,顺道吩咐宋珲:“把地火室打扫干净。” “好的,师尊。” 待聂双双离开,金球儿和财宝才敢从弦星辰肩上跳下来,缠着宋珲撒娇卖萌,闹着要吃他刚炼出来的云魄丹。 弦星辰训它们:“别闹,这是大师兄头一回炼出来的云魄丹,哪能给你们当零嘴。” “师妹见外。”宋珲分给金球儿和财宝各一枚,还有一枚拿玉瓶装好,递给弦星辰:“虽不如师尊炼的,也不如水师叔炼的,但这是我第一次成功炼出的二级灵丹,师妹莫要嫌弃。” 弦星辰笑开:“不嫌弃,我还等着师兄给我炼更多灵丹呢。” 按拜师顺序,弦星辰改口叫宋珲大师兄,宋珲总觉得不好意思,但礼数不可废,该改还是要改,宣晴他们不是落鲲峰一脉,以前怎么称呼,现在还怎么称呼,所以时常出现这边叫宋珲师弟,叫弦星辰师姐,弦星辰又管宋珲叫大师兄的情况,乱归乱,倒挺和谐。 “见过老祖。”姬清、令狐鸢、许自山三人起身迎接。 “坐。”聂双双直接坐上主位:“今天找你们来,是有一件事。” 姬清率先拱手:“老祖尽管吩咐。” 聂双双哭笑不得:“不是叫你们做事,是这个。”她从袖中拿出三支青玉细口瓶,用灵力送至三人面前:“这是我新炼制的灵丹,共得四枚,一枚我试了,还剩三枚,你们一人一个。” 聂双双时常钻研新灵丹,然后分给他们,大家都习惯了,没人推拒,熟练地抬手接下。 老祖出品,品质绝对有保障,反正每回他们都自己藏着,绝不会让给其他人。 这时聂双双又解释:“这是我拿廖英道君给的那块六级羽火元垠,佐以五级玉胭雪莲还有其他四级灵草炼制的灵丹,效果和破障丹差不多,因用了羽火元垠和玉胭雪莲,我便取名火莲丹。” “你们本就是筑基后期,这三年常得廖英道君指点,我观你们周身灵力,快要突破了罢?” 抬头,三只呆鹅面面相觑。 聂双双:?? “这太珍贵了,我们不能拿。”令狐鸢先反应过来,哪怕火莲丹对她的吸引力极大,她也克制住了。 破障丹能提高结丹的几率,老祖说火莲丹的效果和破障丹差不多,那便也能提高结丹的几率,此丹太过珍贵,市面上偶尔流出一枚,无不拍出天价,更别说还用了羽火元垠和玉胭雪莲,她自认平日作为,并不足以获此恩赐。 姬清和许自山也一叠声拒绝。 聂双双心想,早知道不说了,但不说,又怕他们不知道效用,随便吃了,没做好准备便冲击结丹,恐有意外。 “怎么不能收。”聂双双挨个儿给他们数功劳:“姬清,不用说,这些年新添了雪幽峰和衡阳峰,都要你从中协调,既不能亏了原天九派弟子,也不能太过倾斜,让新峰弟子生怨,还有天九战部和灭苍战部,一应物资灵石支取,都需要经过你的手,你做的好,涂泱界才能在地裂之灾后,快速恢复正常秩序。” 姬清眼眶含泪,连连摆手:“老祖过奖了,这些,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况且,若不是老祖坐镇,许师弟和令狐师妹率天九战部牢牢守住东海,我也做不成这些。” “对,还有许自山和令狐鸢,你们二人,仅用了四年时间,便训练出一支比起大门派亦不差的战部,魔族多次进攻,都被你们阻拦在外,连方念归和黄宗玉两个金丹组建的战部,都时常输给你们,这些,难道不够一枚火莲丹?” 令狐鸢才不会被她绕进去:“战部训练的战阵图册是老祖给的,金丹、元婴的指点,是老祖一手促成的,更别说灵石供应、丹药配给,就连医疗后勤的付仲芳,都是老祖亲自挑的,我和许师弟所做,只有盯紧修炼,从不懈怠,若没有老祖支持,难能走到今天。” 更别说,老祖是因为他们,才困在这方被剑宗抛弃的死地,不然就凭老祖的修为和能力,去往任何一个界,都能过得比现在好。 许自山嘴笨,一个劲点头附和:“对对对,令狐师姐说得对,我们不能拿。” 聂双双头疼,她炼火莲丹,是想保他们仨顺利结丹,为涂泱界多添几分胜算,不是叫他们来歌颂自己的,听了就臊得慌。 “羽火元垠和玉胭雪莲,放我手上就只是放着,于你们却能发挥最大效用。” “我不缺这三枚火莲丹,我缺的是三位金丹修士,大战在即,你们若能成功晋阶,天九战部的战力便能提升一大截,涂泱界也更多一层保障,你们多推拒一刻,就慢结丹一刻。” “到时候,还准备让我一个人去对抗是么?” 这话说的重了,尽管聂双双已经明令废除跪礼,他们仨还是扑通跪到地上:“老祖言重,我们绝无此意。” 聂双双当然知道他们不会这么想,但话不说狠点,推来推去,什么时候才能收下火莲丹,等收下了,又要惶恐好几日,觉得自己德不配位,反扰道心,不如说难听点,叫他们知道,这个金丹,不是她顺手赏的,而是必须、一定,要结成。 没有谁能护谁一辈子,万一哪天她出了什么意外,他们总要有自保能力。 第68章 追兵 聂双双一番话, 说得他们三个回去,几天没合眼,翻来覆去的想, 是啊, 他们总觉得老祖在,就万事有依靠,一切都有老祖顶着, 老祖吩咐的任何事情,他们都能一丝不苟甚至超额完成,可他们从未想过, 万一哪天老祖不在了, 他们该如何走下去。 不是不想, 而是不敢想。 聂双双狠狠撕开这道疤,他们才能深刻意识到, 躲在老祖的羽翼下生存,那就永远都是老祖的累赘。 他们不愿做累赘。 姬清是掌门, 想得更多, 回去后, 盯着装了火莲丹的玉瓶唉声叹气, 被姬语昭看到了, 就问他愁什么, 姬清呱呱一顿讲, 把姬语昭听得直摇头。 老祖赐丹,是认可, 若觉得太过贵重, 那就做的更多,做的更好, 尽力不辜负老祖的重视才是,现下只有涂泱界,万事都要老祖做主,等占下谷水界,难道还都要老祖做主? 姬清一听,管理整个涂泱界就够他焦头烂额了,难不成以后谷水界,也都归天九派?那不还有廖英道君。 姬语昭:“议事时,道君只坐下首第一位,主位一直都是老祖,爹,您还看不清?” 姬清愣住,活了这么多年,竟不如一个小姑娘看得透彻。 “语昭。”姬清拉住女儿的手:“你觉得,你能当好掌门么?” 姬语昭眼眸明亮,掷地有声:“若老祖给我这个机会,我定不负老祖信任。” “好,有志气!”姬清起身:“姬家有你这个女儿,当属祖坟冒青烟,我拼着这把老骨头,必定结成金丹,护着你扶摇直上,如此,我死都能含笑九泉。” 火莲丹的事,聂双双并未刻意隐瞒,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按理说,筑基后期大圆满,少说要沉淀一二十年,才敢冲击结丹,还不是一次就能成功,姬清三人修为虽凝实,但还不到最佳突破期,他们选在这个时候相继闭关,一定是有所依仗。 水月溪与令狐鸢、许自山交好,闭关前三人小聚喝酒,水月溪直羡慕他们运气好,酸地把酒全揽自己身前,不给他们喝,闹着要大醉一场,酸归酸,也是真替他们高兴,令狐鸢和许自山都是没根基的修者,能走到今天,很不容易。 在此之前,他们谁都没有想过,一个守裂缝的筑基修士,和一个管刑罚的慎行峰筑基长老,能成为一个千人战部的主将,五年前的地裂之灾没有打垮天九派,在老祖的带领下,他们都会有更光明的未来。 令狐鸢笑着敲她脑门:“你不是一直在跟老祖学炼丹么,回头自己炼一枚。” 水月溪自己也敲,嘟嘟囔囔:“二级勉勉强强,三级灵丹要了我的命,四级到现在都没成功过。” 其实水月溪于炼丹一道很有天赋,但她更爱种田,难为她为了落鲲峰上的高级灵田,硬着头皮学到现在。 许自山抢过一杯酒饮下,安慰道:“没有火莲丹,也会有水莲丹、木莲丹,只要你好好干,不怕老祖看不见。” “这倒是,老祖向来论功行赏,从不看背后关系。” 楼上三人推杯换盏,临河街道上,付仲芳和付有宝也在说灵丹的事,付仲芳统管天九战部的医疗后勤,丹药方面,就得找水月溪提前协调,付有宝是水月溪的徒弟,便时常找他询问丹药库存。 “近来,师父总是深夜哭泣,前儿夜里刚炸一炉丹,嚷嚷说再也不炼丹了,昨儿又起一炉,还是不成,今夜和令狐长老还有许师叔他们出去喝酒了,想来能开心些。” “那我过几日再去寻她。”付仲芳叹气,现下只有老祖能炼出四级灵丹,天九战部一千多号人,单凭老祖炼丹,根本供应不上,要是能再多几个丹师就好了。 “付师兄!”河对岸有人冲付有宝招手。 付有宝扭头看去,发现是古乐郡,再一看,后头还站着宣晴,稍远一点的树下站着弦星辰和宋珲,偶尔交谈两句,并不走动,似乎在等什么人。 “去罢,我也该回营地了。”付仲芳把糕点塞到付有宝怀里:“有事就传讯给我。” “姐,不是说了要回家?” “没事儿。”付仲芳嫌弃撇嘴:“我少回家,大伯也能少来几趟。”又吩咐付有宝:“你也少回去,不管大伯说什么,但凡要叫你引荐的,统统拒绝就行了。” 付仲芳口中的大伯,是她爹的亲大哥,老来得子,得了个三灵根,觉得自己要靠儿子发达了,不想被其他几个兄弟拖累,想方设法分了家,付仲芳的爹只有五灵根,加之爷奶偏袒,就只分得一点。 后来辛辛苦苦,佃灵田,种灵草,四处游医,攒了一笔灵石,娶了媳妇儿,两人恩恩爱爱,有了付仲芳和付有宝,家里不管是制药,还是修炼,都要花灵石,日子过得紧巴巴。 而大伯一家,靠着分得的灵石,四处打点,竟傍上了紫涧峰,那个三灵根的堂兄,便顺利拜入了宣长老门下。 地裂之灾时,宣长老卷款跑路,临到界河,因船票太贵,只带上了亲儿子和心腹,余下弟子一个没带,那个三灵根的堂兄就没能逃离涂泱界,干出这档子事,紫涧峰脉下弟子统统逐出天九派,永不录用。 风水轮流转,付仲芳现下统管天九战部的医疗后勤,付有宝在雪幽峰也颇有声名,这个从未见过面的大伯,就狗皮膏药似的粘了上来。 付有宝跟着撇嘴:“知道了,姐。” 目送付仲芳离开后,付有宝从水面借道,踏过河中央两艘小船,飞身跳上对岸河堤。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古乐郡:“老祖要带队去沧琼界打探消息,我们陪姬师姐来问问城里的店家,有没有愿意同行的。” 既然装作涂泱界后方有剑宗支持,就不能叫沧琼界看出破绽,打着做生意的名号去,自然要带上真正的生意人。 “哦。”付有宝点头,又问:“怎么不见江、刘二位师弟?” “天九战部扩招阵师,他俩报名去了。”说到这个,古乐郡就唉声叹气:“我修为差点,不然也去报名了。” “什么啊,明明就是解不开阵图,初试就筛下来了。”宣晴揭他老底:“跟修为有什么关系,炼气八层都能去。” 和战士不同,阵师不用上前线拼杀,修为差些无妨。 古乐郡忙去捂她的嘴:“你少说两句,给我留点面子成不成……” “说好了,我肯定要跟着去的,出发的时候别忘了叫我。”店铺掌柜送姬语昭出门,再三叮嘱:“千万别忘了。” “您放心,我记着了。”说完回头,看见跟班队伍里又多一个,忍不住笑道:“走吧,下一家去拍卖会。” 付有宝记得姐姐的难处,特意问道:“对了,姬师姐,沧琼界与玄灵丹宗相邻,不知是否有采购灵丹的打算?” 姬语昭点头:“你的建议很好,待我回去禀明老祖,应是要的。” “多谢师姐。” 七日后,姬清和令狐鸢先行闭关结丹,留许自山在外支应,姬语昭暂代掌门之位,待他二人出关后,许自山再闭关。 聂双双带着俩徒弟,四个店掌柜并一船货物,还有五十个筑基战士,出发前往沧琼界。 ***** 榴花界与涂泱界的界河上,黄底黑鸟的战旗飘扬,正是枭部的一支分队。 “曹统领。”一名筑基中尉举着华盖替曹吉遮阳:“上回围杀廖英道君的是您,这回捉拿苏咏秋的还是您,都是道君的徒弟,脏活累活总推给您干,好处全叫余闲占了,我都替您生气。” “你懂什么。”曹吉背手,眺望远方。 伺候那个阴晴不定的师尊,还不如在外征战,余闲来传话时,脸还肿着,定是被师尊打的,他脾气极差,发火时,身边人免不了遭殃。 别说,他还挺佩服余闲的,这般能忍。 要是有得选,他不会拜苍虞为师,廖英道君不错,可惜,偏偏与苍虞不和,苍虞背靠琰珩元君,怎么可能斗得过。 这不,葬身海兽之腹,连尸骨都没能留下来。 曹吉假模假样地惋惜,从戒子里取出一瓶灵酒,六级的魇仙水,打开盖子,一股浓郁凌冽的香气扑面而来,令人闻之欲醉。 撑盖的筑基中尉,光是闻一闻,便脸颊泛红,面露垂涎,可惜六级的灵酒,他无福消受,只能干看着,暗暗幻想,待自己结丹,成了统领,也要搞一壶来尝尝滋味儿。 曹吉却没喝,而是转腕洒进了界河中。 “统领您这是?”筑基中尉差点儿把华盖丢了去接,那可是六级灵酒! 曹吉长叹一声:“缅怀亡灵。”若不是苍虞下令,他不会下此毒手,希望九泉之下的廖英,可以早日安息。 “统领高义。”筑基中尉麻溜儿拍马屁。 拍着拍着,想起吞了廖英的巨型海兽,忙环视一圈,问:“统领,上回在明玹界遇到的海兽,不会游到这儿来罢?” 曹吉亦是一愣,这可说不准,那海兽比十层高楼还大,一根触手便有百米长,连廖英都逃不掉,他们这些人,可不够它吞的。 “打开防御,时刻观察周围,一有不对,立刻升空,海兽不会飞,只要我们飞高一些,便不足为惧。”曹吉转身往船舱走,界河宽阔,再遇的几率很小,上回是因为打斗时灵力波动太大,才引它出来,他们这次只是赶路,倒也不必太过惊慌。 他不知道的是,他刚才装模作样凭吊的魇仙水,已经顺着界河,弥散到了很远的地方。 一只比汲灵庞大数倍的深海大鱿鱼在温跃层中打了个滚儿,沿着味道,追了上来。 第69章 咱这边的 海兽代指生活在虚空无尽之海的灵兽, 虽是灵兽,但桀骜难驯,灵智难开, 还长相随意, 怎么奇怪怎么长,并不符合大众审美,又只能在水中战斗, 多方不便。 再有,斗法的时候,别人都是虎、豹、狼一类的猛兽, 或者白狐、鸟雀、灵犬一类的萌兽, 你召出一只大鱿鱼, 也太掉价了,御兽宗的人都不会特意冒生命危险去收服海兽, 更别说其他门派,所以那日汲灵突袭卷走廖英一行, 他们都没起疑。 汲灵突破六级后, 智商跟着大涨, 接近成年人, 之前因为弦问声重伤, 无法回到御兽画卷中, 便留在了东海。 等待的那一年里, 它时常回到深海,和族群首领交流, 讲它如何突破六级, 品尝了多少不曾见识过的美味,尤其那种又香又辣的甜水儿, 喝完脑袋晕乎乎的,舒服极了。 汲灵所在的族群数量虽多,但能升至五级的,少之又少,偌大东海,只有三四只,六级的更少,在汲灵晋阶之前,仅一只,就是那只送聂双双浮上海面的大鱿鱼,汲灵离开前,特地找弦问声要了一瓶魇仙水送给首领,所以它才认识这个味道。 兴冲冲游上来,结果发现并不是汲灵和它主人,也不是那个浑身散发着生机的香喷喷的人族,而是一群吱哇乱叫,往它身上扎剑的坏人。 黄底黑鸟,汲灵说过的,大坏蛋。 嘭—嘭嘭— 大鱿鱼很不开心,甩着粗壮的触手,将界河掀起百米巨浪,六级海兽对比金丹后期,更别说它那柔软强韧的肢体,滑不溜秋的体表,可以吸收灵力的巨大吸盘,枭部连攻七下,连块皮都没蹭破。 皮没破,但疼啊。 鱿鱼首领在东海横行万年之久,是当之无愧的东海海兽之王,地下河连通之后,它顺着河流跑到界河,界河里一个能打的都没有,它就还是独一无二的王,海兽灵兽闻到它的味儿,百里开外就溜了,哪敢不自量力地攻击它。 生气! 鱿鱼首领来的极快,身上的粘液又能隔绝神识,曹吉他们根本没发现,慌乱之下,领着战部攻击并升空,不曾想连皮都划不开,他这才意识到,这只海兽并不是上次遇到的那只海兽,这只体型更大,等级也更高。 上回汲灵不想抓他们,他们才顺利升空,鱿鱼首领的触手比汲灵长多了,怎么可能放他们走。 啪嗒— 吸盘牢牢吸住宝船底部,哐哐开始吸防御罩上的灵力。 啪啪啪— 阵眼上的六级灵石,一枚接一枚化作齑粉,宝船摇摇欲坠。 “统领,怎么办啊统领?” 曹吉满头大汗,心中后悔不已,明知界河有海兽,当初就不该应下捉拿苏咏秋的任务,被打被骂都好过死在海兽肚子里。 嘎吱— 宝船不堪重负,几近崩散。 曹吉眼神一黯:“弃船!” 宝船累赘,不如御剑来得快,只要逃开攻击范围,海兽就拿他们没办法,他们已经航行了十一日,距离涂泱界只剩一日,御剑回不去榴花界,只能到涂泱界再想办法。 战部弃船逃离,但总有速度不够快的,被鱿鱼首领卷住,拽进河里,可谁都不敢回头去救,曹吉更是遥遥领先,云层间只见遁光呼啸而过。 一般来说,海兽够不着,就会自行放弃了,但他们惹上的这只,脾气不好还记仇,除非他们真的逃掉了,以后再不从界河过,否则一冒头,它就要追到天荒地老。 波浪微摇的河面下,一团硕大黑影,触手摆动,一缩一甩便滑行出数千米,紧紧追在曹吉后方,时不时还会喷出水弹攻击,曹吉原想海兽会先追筑基,时间上一耽搁,他逃生的几率便多几分。 都说柿子挑软的捏,它倒好,紧追着他这个金丹不放。 曹吉心里呕血,摸出一枚灵丹服下,撑着经脉受损,也不敢放缓速度,终于,在御剑飞行大半日后,看到了涂泱界的边境线。 总算,能甩掉这个丑东西了。 曹吉加快速度,想要尽快冲进涂泱界,却不想,早该废弃的界河卫所里,突然飞出百十号人,列阵扬旗,苍青色为底,血红色大叉占据了整张旗面,既醒目又难看。 战部?涂泱界哪来的战部? 他刚要问话,却见战部正中飞出一个人。 还是个熟人。 方念归!!? 曹吉大惊,方念归居然一直躲在涂泱界,还组建了战部。 “曹吉。”方念归咬牙切齿:“我没去找你,你倒自己找上门来了。” 曹吉妄图狡辩:“方念归,你师尊可不是我杀的,你要报仇,也该找海兽,而不是找我啊。”说着指向身后:“你瞧,这就是杀了你师尊的海兽,快去报仇啊。” 方念归哼笑一声:“兄弟们,上!” 曹吉后退,嘴硬威胁道:“方念归,你可想清楚了,当真要与我师尊为敌,与剑宗为敌?私自组建战部,可是死罪!” “被你说对了,就是要杀你师尊苍虞来着。”战旗舒展,露出背面灭苍两个大字。 这两个字,犹如两记耳光,狠狠抽在了曹吉脸上。 “你,你,好大的胆子,居然,居然敢造反!?” 方念归不再多说,率先出列,挥剑攻击,后面的鱿鱼首领挥舞着百米长的触手掀起滔天巨浪,铺天盖地的水弹专往曹吉身上砸,如此混乱的攻击,竟然没有误伤到灭仓战部。 方念归左思右想,给他想出个解释来,汲灵是弦道友的契兽,六级,灵智与成年人无异,定是汲灵走之前与海里的亲戚们打过招呼了,叫它们不要伤害涂泱界的人。 原本还往高处打,怕被海兽卷走,现下看来完全不用操心,海兽是咱这边的。 “把他赶下去!”方念归大声号令。 曹吉差点破口骂人,疯了吧!为了杀他,连命都不要了! 他飞的快,此时只有一个人,枭部还没追上来,被灭仓战部围攻,只有四处逃窜的份。 当他被海兽卷住,拉进水里的时候,他想不明白,为什么海兽只攻击他,不攻击方念归,被鱿鱼首领吸干,囫囵吞了,成了他倒酒缅怀的那个亡灵,也还是没想明白。 吞噬掉一颗金丹,鱿鱼首领撑了,水面咕嘟咕嘟,似乎在打饱嗝,这么大块头,大部分都在水面之下,光看浮出来的部分都怪吓人的。 方念归遥遥拱手:“谢谢海兽大哥。” 鱿鱼首领的确认识他,之前汲灵护送他们回涂泱界的时候,要不是它暗中跟着,怎么可能那么顺利。 人族之于鱿鱼首领,就像路边的小猫小狗之于人族,看他们可爱,顺手帮一把的事情,况且这些人族是她护着的,她高兴,才能释放出更多生机,这样,他才能更快冲击七级,到了七级,它就能化形了。 等枭部剩下的筑基战士,筋疲力尽飞到涂泱界时,等待他们的不是先行将海兽引开的可敬的曹统领,而是守候多时的灭仓战部,一个都没逃的掉,全被捉了绑在一起。 他们并不知道曹吉的真实想法,也从不觉得围杀廖英是错,有情绪激动的,当场大骂方念归叛徒,廖英死的好,苍虞主将就是看出你们有反心,才下令围杀你们。 口出狂言者,方念归冷着脸,一剑一个,毫不留情。 “饶命,真人饶命。”先前替曹吉撑华盖的那个筑基修士扑跪在地:“我愿归顺灭仓战部,我知道曹统领,不是,我知道曹吉他来干嘛的,他是来捉拿尘音门的苏咏秋苏真人的。” 方念归抬手。 那人啊啊大叫:“我还知道榴花界界河布防,您不妨留我一命,我愿交出布防图,做您的内探,从内部瓦解枭部,这样损失也小些,不是么?” 这句话说到了点子上。 若枭部中有内应,夺取谷水界,会容易很多。 “还有谁要降的,趁现在,赶紧站出来。” 他不怕他们诈降,事后种了血契下去,他们一旦生出背叛的心思,契主可以让他们痛不欲生,七窍流血而亡。 因为怕死而归顺,自然也会因为怕死,做好这个内应。 第70章 瞌睡送枕头 苍虞还在等曹吉将苏咏秋带回来, 甚至想好了如何折磨她,可等了半个月,没等到曹吉归来, 而是等到了曹吉的死讯。 万剑碑林青铜塔内, 曹吉的长命灯熄了。 曹吉的个人实力,在他所有弟子中能排前五,若给他五百战士, 便能进前二,第一是余闲,枭部明面上的主帅是苍虞, 其实背后都是余闲在指挥, 这事儿只有苍虞和余闲知道, 就连苍虞的师尊琰珩元君,都不知道。 所以苍虞从不让余闲离开枭部, 围杀廖英、捉拿苏咏秋,都是派曹吉去。 可曹吉死了。 曹吉竟然死了。 苍虞发了好大一通火, 全撒在余闲身上, 余闲闷声受着, 事后还要劝他, 连曹吉都折在涂泱界, 可见涂泱界比五年前更危险了, 随时都有可能危及榴花界, 请师尊即刻动身,前去榴花界驻守。 “怎么, 你巴不得我死?”苍虞将余闲一脚踹翻, 他之前上报宗门,说涂泱界危险, 不过是编造谎言,为了掩盖他故意斩断涂泱界后路、害死廖英的事而已,现下涂泱界真的危险了,他怎么可能立于危墙之下。 他可不想成为第二个元恒元君。 余闲额头抵在地上:“师尊,剑宗和师祖不管您做的那些事,是因为您能守住榴花界,万一榴花界失守,您以为……” “放肆!!”苍虞气的发丝炸开,灵力成线,紧紧勒住余闲的脖颈:“别以为得我重用,我就不舍得杀你。” 余闲被迫抬起头,视线却仍落在地上:“师,师尊,我都是为您,考虑,请您三,三思……” 苍虞何尝不知,琰珩偏袒他,一是因为他是他的血脉后辈,绝不会背叛,二是因为他有用,他需要他把持枭部,让枭部坐稳修真界战部前十的位子,那是对其他势力的一种震慑。 若他丢了榴花界,琰珩第一个饶不了他。 余闲不能杀。 苍虞松开灵力,一棍子给一颗甜枣,挥袖扔出一瓶六级青源丹:“我知道,你一向是最贴心,最为我着想的,你师弟曹吉刚死,我伤心欲绝,说话过分了些,可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弟子不敢。”余闲还是那副忠心耿耿,为了师尊可以肝脑涂地的态度。 苍虞性格暴虐,喜怒无常,近来尤甚,但他以前不这样,他以为他修炼的功法没有后遗症,心魔全被引渡到了炉鼎身上,可引渡的再干净,那些心魔到底是从他道心上生出来的,其实早已影响了他的心智。 他自己多多少少有些感觉,所以才那么迫切地提升伍子易的修为,因为他急需他身上的雷罡阳元去压制心魔。 “曹吉为探涂泱界而死,我自会向宗门申请抚恤,补偿他的家族。”苍虞换了个坐姿:“枭部痛失大将,实力大减,恐涂泱界异动时围阻不及,请宗门增派战部支援。” 余闲一言不发。 “真打起来,你必须时刻在我周围,护我周全,懂?” “是,师尊。” “下去罢。”苍虞摆手,临到余闲出门,又把人叫了回来:“等等。” “师尊还有何吩咐?” “你小师弟伍子易,前段时间修炼修岔了,伤了经脉,吃了许多药都不见好。”说起这个苍虞就头疼:“钟医师说他郁结于心,再这么整日关在静室里修炼,于心境有损。” “我不能放他离开,也不放心把他交给任何人,我只相信你。” 余闲是他结丹后收的第一个弟子,这么多年,办事一直妥帖,而且从不多嘴:“这段时间,叫他跟着你,四处转转散散心。” 余闲低头应是。 苍虞的信以最快速度传回宗门,掌门、长老们再次齐聚明水崖,为信中苍虞所述吵翻了天,各方势力都有自己的考量,你推我我推你,话不明说,绕着圈子讲自己的难处。 说白了,就是谁都不肯去,谷水界现归苍虞,也就属于琰珩,万一真的变成五行宗万森界那样,须得牺牲化神才能平息,那也是他琰珩的事。 先前廖英灯熄时,琰珩坐那儿边看笑话边说风凉话,现下轮到自己,气的心里呕血,也不可能真耍性子把枭部撤回来,他要敢这么干,其他三位长老就有足够的理由夺他的权。 他除了枭部,还有一支洛珈战部,洛珈战部镇守耀和大界,那是他的大本营,更不可能派到谷水界去。 十日后,宗门回信传来,两三页纸,全是些安抚勉励的话,最后准许他从谷水界征召修士,组建新战部,让他务必守住榴花界。 这已是琰珩能争取到的最大让步,万道剑宗一共有十支战部,大长老管其三,二长老、琰珩、萧悦笙各管其二,掌门管一,这是一种制衡,不然每个界,每个门派都有自己的战部,万道剑宗还怎么管理。 其实苍虞要是争气,趁此机会,组起一支不亚于枭部的战部,那他就是两个战部的主帅,琰珩便能与大长老平起平坐,日后他就有更多的机会当选掌门,可他不争气,没有担任主帅的才能,还把谷水界搞得乌烟瘴气。 最后组建战部的事,就落到了余闲头上,颜瑛他们本来还在偷偷摸摸联系帮手,征召告示一下来,谁不说一句天助我也,竟成了第一批主动加入战部的人,连付永昌都没他们积极。 **** 宝船靠岸沧琼界,聂双双率先下船,五年前匆匆一瞥,只记得弦问声说码头边二层酒楼的炙烤白魔虾做的好吃。 沧琼界是混居界,明面上三不管,实际各方都有暗中势力,起初也是打的不可开交,三天一小战,五天一大战,把整个界轰的无一处好地,资源抢尽之后,再耗下去也是无益,慢慢就形成了现在三族混居的局面。 这里没有界河卫所,不需要登记,谁都能进,相应的,在沧琼界被打或是被抢了东西,也不会有人主持公道,有本事自己去抢回来。 郭正生左瞧瞧又看看,看到一家明显是人族所开的店铺里,有一位长耳朵,眼睛红通通的魔族少女在打扫卫生,又有一个树妖盘在屋顶横梁上,伸长了树枝里里外外送菜端盘子。 真新奇。 不是说魔族暴虐、妖族奸诈,没一个好东西么,看这俩忙里忙外,除了样子和人族不一样,也没甚太大区别嘛。 聂双双是金丹后期,气势自不必说,一左一右俩徒弟,都是容貌出色之人,身后还跟着五十个筑基,行走间步伐一致,进退有度,明显就是训练有素的战士,只有那四个店掌柜,在花霄城还能算体面人物,被聂双双他们一衬,就显得窘迫多了。 他们甫一靠岸,便有势力注意到他们,忌惮他们的实力,暂时不敢出手试探。 聂双双并不在意那些明里暗里的窥视,她就是故意叫他们知道,她来了。 抬脚迈进那座二层酒楼,酒楼老板是位妖修,金丹初期修为,看不出跟脚,眉眼细长,额间一枚淡粉色晶核,清秀中透着妖冶。 “哟,看着面生,道友是第一次来沧琼界?”原本用不着她这位老板出面,但金丹进门,身后还带着战士,怎么看怎么不是善茬,店里打杂跑堂的炼气妖修吓得脸色煞白,话都说不利索,她就赶紧下楼了。 “是第一回。”聂双双随意找了张空桌坐下:“听闻贵店的炙烤白魔虾很好,来……”环视一圈,跟她来的人都站在后面,不坐:“站着做什么,这里是酒楼,吃饭喝酒便是。” “谢老祖!”黄勋粗着嗓门道谢,大剌剌坐下。 郭正生:…… 他总自嘲自己是天九战部脸皮最厚的,看来早该拱手让人了。 老祖吩咐,又有黄勋带头,其他人便不再干站着,寻了空位坐下,偌大一层,被他们占的满满当当。 “我们人多,每桌都先上四盘,还有什么好吃的,也一并上了。”弦星辰笑着与后来的筑基掌柜说话:“我们是涂泱界来的,不曾尝过妖族的食物,特意进来尝尝。” 妖修老板目光闪动,竟是涂泱界来的…… “早就听闻西边无尽海有了尽头,多出一个界叫涂泱界,是万道剑宗域下,这么些年,才见你们出来。” 聂双双早就想好了解释:“突逢异变,我们也是措手不及,再有黑木界多番骚扰,只能关起门来,准备齐全才好对外通航。” “确实,黑木界那群蛮牛,总是讲不通道理,当年我们也是废了好大的劲,才让他们不敢再犯。”妖修老板叫来掌柜:“远客到来,尽挑好的上,今天算我请客。”又与聂双双介绍:“我们妖族的食物,亦是灵气充足,并不比灵兽差。” “道友客气。”聂双双婉拒:“开门做生意,怎好叫你们白忙活。” “不算白忙活,我观道友此番前来,应是准备与我沧琼界通商了吧?” “正为此事。” “人族手巧,总能酿出味美醇香的好酒,我这酒楼啊,就差人族好酒,道友若不嫌弃,不如卖与我,我叫锦璜,远近都认识我,知道我是最讲理不过的,道友不信,尽可出去打听。” “好说好说。”聂双双没一口答应也没一口回绝,问起了其他:“之前沧琼界的露华商会来过一次,听说是沧琼界最大的妖族商会,不知商会在何处?” “这不是巧了,我们酒楼便是露华商会名下,我们前会长回来便说那是个好地方。”妖修老板掩嘴微笑,语气中有几分哂笑:“可惜啊,没谈成生意。” 不仅没占到便宜,发冠上的羽火元垠还被抢了,丢尽了脸面,露华商会自然不会再让他做会长。 聂双双了然,叫前会长,那想必换人了:“不知如今的会长是谁,可否引荐?” 70-90 第71章 生意 “我便是会长。”一位四肢生花的妖族走进门来:“三年前多有冒犯, 幸而道君并不计较,不知道君何在?还未曾感谢道君手下留情。” “他不出门,一切对外事宜皆由我做主。”聂双双伸手, 邀请他坐在对面:“一些小摩擦小冲突, 不必记在心上,日后比邻而居,少不得要互通有无, 大家谨守本分,互惠合作,打来打去多没意思, 是吧, 会长?” 绵珺微笑:“道友言之有理, 露华商会向来以和为贵。” “哎呀,我们三个金丹往大堂一坐, 外头客人都不敢进来了,道友的随从也不自在。”锦璜笑盈盈招呼:“楼上有雅间, 不如上楼细说?” 聂双双点头:“行, 还请道友带路。” 三人上楼落座, 席间互换名姓, 聂双双也就确认了, 这位新会长便是日后的妖族妖皇绵珺, 可观他与妖修锦璜交谈, 神色自如,并不像极度厌恶半妖混血的样子, 定是出了什么变故, 才让他日后见一个妖修杀一个妖修。 “道友尝尝我们妖族的酒。”锦璜倒了一杯酒,挥手推至聂双双面前:“此酒名为百花酿, 乃是用一百种妖花酿成,春夏秋冬四季各二十五种,都要百年以上的树生花,合了盖子埋进土里,封足二十年才算酿成,这不仅是沧琼界最好的酒,也是妖域最好的酒。” 这么多种花混在一起,酒液竟是纯净清透,一丝杂色也无,味道也不驳杂,而是一种淡淡的清香,非要说,就是比灵酒更烈,不像灵酒,讲究醇厚绵长,妖族的酒,要的就是爽快。 其实妖花灵花魔花都是聚天地灵气而生,只是转化灵气的方式不同,本质并无差别,人族也常用妖植、魔植炼丹,用妖兽、魔兽的角、外壳、利爪等等炼器,露华商会主理的就是妖域材料买卖。 “百花酿除了好喝,对女修容貌最好,常饮可保肤如凝脂,身体自然散发百花清香。” 锦璜看聂双双是女修,特意拿了女修最爱的百花酿来待客,可聂双双从不涂脂抹粉,身上穿的永远是那身浅绿色衣裙,头上只有一根玉簪,对百花酿的主要卖点完全不感冒,你要说百花酿能加快神识恢复,她还更感兴趣一点。 “聂道友,实在是不好意思。”聊了两圈之后,绵珺终于开口,说出此番前来的最终目的:“上次我们贸然与贵派战部起了冲突,本不该再提,可那块羽火元垠是我好友的家传之物,能否请道友与道君求个情,我愿出十倍材料补偿。” 聂双双喝多了百花酿,此刻神识分外清明,迅速抓住重点,能让他冒着得罪人的风险也要提起的,必不是普通朋友,看来那位叫尧笙的妖修,便是绵珺厌恶半妖的关键。 “不是我不想帮这个忙,而是那块羽火元垠已被我炼丹用了。” 绵珺难掩失望:“已经用了。”叹了口气:“看来是注定找不回了。” 那次回来之后,尧笙的修为跌回金丹初期,代表苍青孔雀血脉的羽火元垠被夺,冲击元婴时,返祖的几率变小,也就意味着更难成为妖王,又被商会赶下会长之位,整日浑浑噩噩,他都不知从何劝起。 但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初遇时,一个是街头小乞丐,一个是找不到家的小树妖,相互扶持相互依靠,见过彼此最狼狈最不堪的时候,发过誓,要做一辈子的朋友,永不背叛,可不知从何时起,他们已经渐行渐远,愈发陌生了。 聂双双故意问:“他怎么不亲自来,无论道歉还是要东西,都叫你来,是不是太没有担当?” “不不不,是我自己的想法……” “道友还是个丹师?”锦璜向来看不上尧笙,见绵珺这副模样,忙转移话题:“不知道友能炼几级灵丹?” “不是正经丹师,炼着玩的。”聂双双摆手谦虚:“勉强能炼六级灵丹而已。”那火莲丹便是六级的,全凭运气好,再来一次不一定成功。 锦璜倒吸一口冷气,绵珺刚还在感伤,听到六级灵丹,也愣了。 金丹后期,炼六级灵丹,还是炼着玩!? 聂双双并不知道,炼丹师普遍只能炼比自身低一阶的灵丹,这都是优秀丹师了,更多要差一个大阶层,金丹炼筑基,筑基炼炼气这种,要是炼丹这么容易,那都能靠服用灵丹晋阶了。 所以灵丹价钱一直居高不下,玄灵丹宗靠垄断灵丹生意,一直都是修真界最富有的宗门。 聂双双见他们震惊的说不出话,忙补充道:“我一般就炼炼五级和四级。”五级的自己用,顺便匀点给方念归他们,四级的给门派,三级以下由水月溪他们负责。 “五级已是非常顶尖的丹师了,与我们商会长期合作的山栾界丹师,只能稳定提供四级灵丹,五级都要另外加价。”六级、七级都是拍卖会上压轴出场的尖货,八级、九级基本上不会在市面上流通,至于十级灵丹,那就是传说,从未有人炼出过。 聂双双悟了,面不改色的改口:“其实我是剑修,不会炼丹,刚才都是开玩笑。” 绵珺不觉得她会开玩笑,斟酌道:“若道友能提供五十枚五级灵丹,这批妖域材料的价格,我可以做主打九折,并且炼丹材料由我们提供,灵丹还按市价结算。” 聂双双这回来,主要目的是买材料回去炼制战部法器,所以打折这个条件,非常诱人。 “八折。” “那道友需得炼出一瓶六级灵丹,交由露华商会拍卖,我们只抽两成。” 聂双双心里盘算,这生意稳赚不赔,于是点头答应:“可,拿契纸来。” 绵珺和锦璜也觉得稳赚不赔,当即画押签字,这种契约,与血契不同,是双方平等的道心约束,交易完成后便可自行解除,只要不毁约,便不会对修为产生影响,是修真界最常见的一种契约方式。 聂双双签之前又加一条,不得透露她的身份,她还不想抢了自家大徒弟未来炼丹大师的名头。 绵珺欣然答应,有独家的灵丹来源,于商会亦是有益,聂双双不说,他们也不会透露,况且他们苦玄灵丹宗久矣,就聂双双提的这些条件,其实还不到丹宗要价的一半,妖域的灵石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 半山腰上的一处人族宅邸,有一筑基修士匆匆进门。 “可看清了?是那涂泱界的人?” “正是,领头的与露华商会会长上楼去了,楼上有隔音阵,不晓得他们谈了什么。” 主位上的金丹点着桌子:“你前日去找他们谈灵丹涨价的事,他们怎么说?” “不肯。”筑基修士摇头,但并不在意:“迟早会答应的,除了我们丹宗,谁能给他们提供那么多灵丹。” 金丹修士沉吟:“盯紧他们。”又吩咐道:“过几日葛家人就要到了,你去准备一处灵气充裕的洞府,他们知道涂泱界的底细,又与葛长老同宗,切不可怠慢。” “是。” 第72章 丹宗 虽说筑基后就辟谷, 不再需要食物来填饱肚子,但还需要补充灵力啊,软糯喷香的灵谷, 滋味鲜美的灵兽肉, 醇香绵长的灵酒,比干巴巴的灵丹好吃多了,也比灵丹便宜, 是以食肆酒铺一类,仍旧生意红火,食客众多。 黄勋吃的面前堆起小山似的虾壳, 见郭正生不吃, 伸手去拿他那份:“不吃给我。” 郭正生敲他手:“别吃了, 谁知道里头有没有料。” “料?什么料?”黄勋嗦牙花:“你说蘸料是吧。”指指面前的白玉小碟,里头红红黄黄, 外沿都蹭满了:“绝了,店家定有秘方, 我就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蘸料, 又辣又香, 你说这妖族, 还挺有一套啊, 待会儿我问问能不能买点回去。” 郭正生白眼翻到天上, 把他那盘虾重重撂到黄勋面前:“吃, 吃不死你!” 弦星辰也在剥虾,左一只右一只, 全被财宝和金球儿吃了, 等不及还要唧唧叫,其实郭正生不必太过警惕, 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看这俩小家伙就知道了。 宋珲则在观察店外路过的行人,有人族,有妖族,也有魔族,还有许多妖修、魔修,是他从未见过的生活场景,原来在某种约定俗成下,各族也是可以和平共处的。 聂双双百花酿喝多了,一点都不晕,神识清明到连码头鱼摊上正在杀的那条鱼,身上有多少鳞片都看的一清二楚。 有点兴奋。 “可有炼丹材料?”聂双双喝酒不上脸,还是那副冷静淡然的模样。 锦璜诧异:“道友现在就要炼丹?” 聂双双点头:“省的来回折腾。”趁他们把妖域材料调拨配齐的这段时间,把答应的灵丹炼制了,不然还得单独来一趟,麻烦。 炼丹材料有,而且是现成的,他们委托丹宗炼丹,都要提前准备好材料,光买成丹,费用更高,绵珺虽然相信聂双双可以炼出灵丹,但也不想和丹宗撕破脸,与聂双双这笔生意,原是打算另找材料的。 但想到前日,丹宗那位筑基管事趾高气昂,认定他们不敢拒绝灵丹涨价,眸光一暗:“我稍后便派人送来。” “还得有个地火室,要紫金炉。” “好,道友还有什么要求,一并提了,我着人去准备。” 锦璜悄悄给绵珺传音,叫他不要冲动,万一把丹宗的合作搞黄了,商会定然追责,他想变成第二个尧笙么。 绵珺看着脾气好,容易拿捏,其实骨子里杀伐果断,只是往日为了让尧笙高兴,总让着他,不曾显露而已,他这个会长,虽是因为尧笙才当的,但三年来,在其位谋其政,有权力被尊重,他们二人的命运,早在潜移默化间,悄然改变。 “自个儿逛去,不必时时跟着我。”聂双双下楼,见他们还坐着等她,连连摆手:“难得出来一回,都放风去。” 郭正生起身:“许老大吩咐了,我们要时刻保护老祖周全。” 锦璜捂嘴笑:“你就放心罢,西礁城里最厉害的不过金丹中期,打不过聂道友的。” 聂双双跟着呵呵两声:“行了,带我去地火室。” 老祖不让跟,他们便不好擅自跟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视线落到弦星辰和宋珲身上,保护不了老祖,保护老祖的徒弟总行了吧。 弦星辰和宋珲也不想叫五十个壮汉跟着,正愁,酒楼掌柜从后头出来:“各位贵客,会长吩咐了,你们在西礁城停留期间,一应食宿都由我们商会安排,下榻的地方在城东,若不嫌弃,便由我来当向导,送你们过去。” “不必麻烦,我们有宝船。”郭正生虽然觉得新奇,但不会轻易留宿城内,在他们从小到大的认知里,妖魔很坏,会穿过裂缝偷袭城镇,哪怕亲眼所见并非所有妖魔都如此,成见也不是一日就能消除的。 于是众人回到海边,想逛的,自己去,不想逛的就留下来打坐修炼,那四个店掌柜经过刚才一顿饭,已经镇定许多,又见城里有许多新奇玩意儿,想去又不敢去,便花些灵石,出点辛苦费,麻烦几个战士跟着,保护一下。 沧琼界北与丹宗相邻,南接魔域,东接妖域,西边原是无尽海,虚空屏障破去之后,连通涂泱界的东海,所以西边就接上了涂泱界。 沧琼界的人族修者多炼丹,也有从别的地方迁来的,但离得远数量少,不成规模,城里主要的人族势力还是以丹宗为主,资质良莠不齐,要想买到好的灵丹,还得往丹宗的凤栖界或山栾界去。 丹炼的不咋地,城里地火室却不少,海底火山活跃,稍微引一些出来,便是一间低等地火室,舍得花钱设阵法去除杂质,便能得到中等地火,灵石花到位,高等也能有。 西礁城的地火室都可租用,有三间高等的,除了丹宗那位金丹中期的执事,基本上没其他人用,所以绵珺带着聂双双进去的时候,连正在炼丹的都忍不住探出头来看是谁。 不一会儿,露华商会会长领着一个面生的丹师进了高等地火室的消息,就传遍了西礁城,当然也就传到了丹宗执事的耳朵里。 “除了丹宗,外头不可能有高级丹师。”罗瑞端坐,丝毫不为消息所扰:“露华商会不想接受灵丹涨价,便想出这个法子来,可笑,我倒要看看,那位丹师能炼出几级灵丹。” 沧琼界丹师资质良莠不齐,除了本身灵根不佳,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那就是技术垄断,且炼丹需要培养,需要大量资源练手,先期投入太大,没有回报,寻常门派、家族根本供不起。 就算供出来,价格方面也打不过拥有众多丹师的丹宗,除了一些一二级的低端灵丹,能卖上价的,都被丹宗掐在手中。 “哼,到时候再求我们炼丹,可不止这个价了。” 五日过去,高等地火室的门紧闭不开,材料流水一般送进去,那些手头没灵石,买不起炼丹材料的低等丹师们,恨不能坐在门口,摸不着,光盯着那些材料过过眼瘾也行。 西礁城传送阵,一阵白光闪过,五道人影出现在法阵中央。 “见过葛真人,葛小姐。”之前那个报信的丹宗筑基修士,立在传送阵边拱手见礼:“旅途劳顿,罗执事已经备好洞府,替二位接风洗尘。” 黄衫女修:“爹,这里怪乱的,我们待多久回去啊?” 筑基修士一愣,眼底闪过一丝不悦。 黄衫女修身侧的青衣筑基修士笑着往前一步:“这位道友,还请前面带路。” 黄衫女修和青衣修士是老熟人了,正是之前在东海镇与宋珲他们起冲突的垂丝山庄的伏天秦和葛筠姝,他们离开涂泱界后,直奔玄灵界,等到了玄灵界,伏天秦才知道,她的身份都是假的。 葛筠姝不是葛庄主的女儿,她亲爹是金丹修士,爷爷是玄灵丹宗的元婴期高级丹师,怪不得对葛庄主颐指气使,而葛庄主从来都是依从,怪不得她瞧不上天九派的金丹老祖。 她会出现在涂泱界那种地方,是因为她失手打死了内门弟子,她爷爷有心包庇她,但又不好包庇的太明显,才罚她出去历练反思。 伏天秦知晓她的身份后,更不可能离开她了,使出浑身解数,整日想方设法哄葛筠姝开心,葛筠姝对他有六分真心,光这六分真心,就足够伏天秦好处拿到手软,这不,借葛筠姝的光,灵丹不愁,已经顺利晋阶筑基。 “这几日西礁城热闹的紧,露华商会会长结识了一位涂泱界来的丹师,竟然进了高等地火室。”罗瑞请葛南容落座:“看样子,是不打算与丹宗继续合作了。” 葛南容闻言道:“天下之大,也不单单我们有厉害丹师。”话是这么说,语气却是鄙夷的,一副看笑话的模样。 “涂泱界来的丹师?”葛筠姝皱眉:“我在涂泱界待了四年,从不曾听说那里有什么丹师,涂泱界属剑宗域下,都是剑修。” “就是说,搭台子唱了这么一出好戏,可怎么收场。”罗瑞与葛南容相视而笑:“对了,那涂泱界,究竟什么底细?” “能有什么底细,不过一个被剑宗抛弃的偏远小界而已。” 第73章 祸根 若不是罗瑞传讯回宗门, 而葛筠姝恰巧从涂泱界逃出,他们根本不会注意到这个偏远小界。界河乱流,裂缝异变, 魔族大肆侵入, 与三百年前五行宗的万森界确实很像,万道剑宗做出的抉择只能说是弃卒保车,牺牲少数人, 保全大多数人。 涂泱界是剑宗域下,剑宗自己都放弃了,五行宗更不可能管, 木篱战部驻守明玹界界河, 若不是葛筠姝身上有元婴爷爷给的印记, 也会被拦在界河不让通行。 但涂泱界并没有成为死地,他们挡住了黑木界魔族, 还打着有剑宗战部驻守的名头,大摇大摆跑到了沧琼界, 那就说明涂泱界并不是他们以为的那般混乱。 葛家在榴花界和明玹界都有经营, 多方打听下, 得知涂泱界裂缝异变是因为擅闯先圣之地, 廖英重伤身死, 但罗瑞的传讯中, 分明提到涂泱界有元婴道君坐镇, 还打伤了露华商会的前会长。 丹宗高层就猜测,廖英其实没死, 而且在先圣之地取得了什么宝物, 于是拦住消息,并未告知剑宗, 另派葛南容过来调查。 “待那位丹师出关,务必请到府上,我倒要看看,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休整两日,高等地火室的门依旧紧闭,材料消耗却比他父亲炼丹时都多,这根本不可能,葛南容愈发肯定这就是露华商会主导的一出戏,好整以暇候着,看他们怎么表演。 葛筠姝嫌弃城里异族多,不想出门,被伏天秦好说好哄地劝了出去,乱是乱了点,但贵在新奇,铺子里卖的都是些没见过的东西,长长见识也是好的。 “这里能有什么好东西,难道能比得过玄灵界?” “那自然比不过玄灵界,我就是看你在屋中烦闷,特意带你出来透气散心。” “哥哥哥哥,买朵花给漂亮姐姐吧?”一个长了耳朵的小男孩,仰头拦在伏天秦身前,笑容灿烂道:“这是我早上刚从山上摘的粟粟花,可香了……” “什么怪物。”葛筠姝往后两步:“真是的,凡人就够讨厌了,这种混血杂种更讨厌。” “滚。”伏天秦本想买花讨葛筠姝欢心,见葛筠姝生气,直接一袖子将小男孩拂开。 小男孩是孤儿,而伏天秦和葛筠姝一看就非富即贵,伏天秦又是筑基,街上纵使有人愤愤不平,也不想多惹麻烦,只当没看见。 伏天秦总算摆上了筑基修士的架子,昂着下巴,环视一圈,将葛筠姝护在里侧,继续前行,至于摔倒在街边,手脚都受了伤的小男孩,自是不会回头多看一眼。 西礁城不比东海镇,这里不会有人跳出来主持公道,怪只怪小男孩倒霉,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 一条主街从南到北,有人族铺子,也有妖族、魔族铺子,人族多卖丹药、法器,妖族多卖材料、漂亮宝石,魔族多卖新鲜兽肉,还有牛角、利爪、皮毛一类,伏天秦买了两块青晶玉,握住葛筠姝的手,承诺要亲自磨成手串送给她。 “来咯,来看看咯,今日的赌石活动开始咯。” “只要十枚二级灵石,就能买到一块原矿,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 “前日有人开出四级粉宝晶,只花了十枚二级灵石,翻了千倍不止哦,快来买一块试试运气咯。” 街口有妖修推了一车黑皮原矿叫卖,小的拳头大,大的比压酸菜的石头坨子还大,黑不溜秋,有的上头还糊着青苔,看着就像才从山上挖下来的。 伏天秦嗤笑:“这地方居然也有赌石骗子。” “道友有所不知,这是正经从妖域运来的原矿,外壳难看了些,但摊主没骗人,前日确实有人开出了四级粉宝晶。”伏天秦身后的店铺,是人族所开,掌柜是个筑基中期的修士,认出他俩衣服上绣着丹宗符号,笑盈盈开口解释。 赌石摊子才支起来,便有不少人围了过去,可见掌柜说的也是真的。 葛筠姝拉住伏天秦的衣袖:“你说青色衬我,却不知我更喜粉色。” “既然筠姝喜欢,那我必得试上一试。” 说完,两人便相携朝摊子走去。 “店家,前日托您打听的事,可有消息了?”弦星辰和宋珲从另一个方向走来。 这家铺子明面上售卖灵丹,实际还做情报生意,属于中立势力,三族生意都做,弦星辰四处打听御兽宗的事,锦璜听说后,便推荐了这儿。 “哟,陈姑娘来了。”掌柜从兜里掏出一枚影石:“以老朽的能力,最多只有这些。” “多谢。”弦星辰接过影石后,掏出一袋灵石:“这是尾款。” “陈姑娘不先看看?” “我自是相信锦璜真人的推荐。” 掌柜掂掂灵石,笑眯了眼,遥指向街口:“那乔大又在卖石头,姑娘前天得了四级粉宝晶,今日可继续买?” 弦星辰压住蠢蠢欲动的财宝和金球儿:“买。” 原来掌柜和那摊主说的,开出四级粉宝晶的好运之人,正是弦星辰。 前日开出宝时,有人当场加价,还有动了心思强抢的,等跟到海边,才知道他们是涂泱界来的,不仅实力强劲,还是露华商会的贵客,自不敢贸然动手。 弦星辰和宋珲走近时,伏天秦正一个人占了摊子精挑细选,葛筠姝抱臂远远站着,忽然瞅见两个面熟之人,忙闪过去。 “是你们!” 修者,记性不会太差,弦星辰和宋珲稍稍一愣,也认出了葛筠姝和伏天秦。 这不是垂丝山庄那俩人么? 魔兽潮围城之时还在,后来就不见了,没想到还能在沧琼界遇见。 按理说,他俩被魔兽潮狂追,弦星辰他们不计前嫌,开门放人,他们本该感激,可葛筠姝此人,心眼比针尖还小,否则也不会故意弄死得罪她的内门弟子。 她可以饶他们一命,但她当日发誓,必要叫天九派老祖亲自道歉,那就一定要做到。 “抓住他们!” 伏天秦立刻动手,他倒不全是为了葛筠姝,而是记起此行的目的,正好碰见涂泱界的人,还是落单的,当然要抓了回去问话。 弦星辰和宋珲才将将炼气圆满,偏今天黄勋没跟着,不出几招,就被逼进墙角。 “我自认并未得罪你们,当日魔兽潮围城,若不是我们打开城门,想必二位也不能好端端站在这儿。” 伏天秦微笑,人却不让开:“我只是想请二位去瑞邸一趟。” 宋珲:“你这是请人的态度?” 葛筠姝:“废什么话,赶紧抓起来。” “陈姐姐快跑!”刚才卖花的兽耳小男孩从后面冲出来,挥着锄头攻击葛筠姝,葛筠姝再怎么说也是炼气八层,眼中闪过厌恶,出手就是杀招。 “小绒!”弦星辰扔出灵剑,斩断蚕丝后,去势不减,直取葛筠姝面门。 葛筠姝慌忙躲开,脸颊却被剑气划了一道,血珠子汩汩而出,当场气红了眼睛:“给我杀了她!” 伏天秦想,宋珲是天九派老祖弟子,留着有用,另一个人却不是,她敢伤筠姝,杀便杀了,筠姝开心最重要。 却不想,弦星辰也是老祖弟子,聂双双敢放他们在城里乱逛,自然有保住他们性命的把握,若不是伏天秦非要伤人性命,弦星辰身上的剑气就不会被激发,他也就不用死了。 可惜…… 血溅三尺,洒了葛筠姝一身。 金丹后期剑修的剑气,杀筑基比切菜还容易。 “啊——”葛筠姝惊恐尖叫,慌忙放出传讯符:“爹,爹爹,爹爹救我——” 远远围观的众人都深吸一口凉气,庆幸之前眼红四级粉宝晶时,没冲动下手,不然也要落得身首异处的下场。 葛南容片刻便到,葛筠姝哭着扑到葛南容怀里,言语恶毒:“爹,他们杀了伏大哥,你快杀了他们替伏大哥报仇!” “好好,别哭了。”葛南容替葛筠姝擦拭脸上鲜血:“爹这就叫紫蛛吃了他们。” 说着,扔出一只半人高的蜘蛛,浑身漆黑,口器是乌紫色,一看就知道剧毒无比,刚才还远远围观的众人见金丹出现,早跑个没影,生怕被牵连。 弦星辰和宋珲被金丹之威压的手指头都动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剧毒蜘蛛靠近,在蜘蛛张开口器的一瞬间,一道金色剑光自城东而来,额头进,前胸出,将蜘蛛死死钉在了石板地上。 紫蛛吃痛惨叫,却无论如何都挣脱不开。 三息后,聂双双已经站在了弦星辰和宋珲身前。 压力骤减,弦星辰和宋珲跌坐在地:“师尊。” “你便是那涂泱界的丹师?”葛南容是金丹后期,却摸不准聂双双的修为,只谨慎的将紫蛛收回。 聂双双面若寒冰:“不知出了何事,竟要伤我徒儿性命。” 葛筠姝仗着有亲爹撑腰,大喊道:“是他们先杀了伏大哥,我要他们杀人偿命!” 聂双双看伤口,就知道不是弦星辰和宋珲先动的手,只问葛南容:“道友怎么说?” 葛南容刚要答话,西礁城又闪过三道遁光,是罗瑞、绵珺还有锦璜,还有一道黑色影子隐在墙缝中,是魔域势力的金丹魔修。 “这,死的人在这儿,总不会有错,正是我女儿的护卫伏天秦,可怜我家筠姝,脸上的血还没擦干净。”葛南容觉得人多,聂双双必定不敢动手,便想转移矛盾。 葛筠姝也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好不委屈:“当初,我在涂泱界时,他们就侮辱我,在东海镇对我大打出手,还差点把我扔进魔兽潮中……” 弦星辰从没想到,有人竟能这般睁眼说瞎话:“你胡说!” “今日偶然遇见,我和伏大哥只是想请他们去瑞邸一叙,他们便动手,还,还杀了伏大哥,你们涂泱界的人,都是这么不讲道理的吗?这里到底是沧琼界,由不得你们撒野。” “这位涂泱界的道友。”罗瑞背手而立:“西礁城再乱,也是有规矩的,你们在城里杀了人,准备怎么交代?” 葛南容和罗瑞一唱一和:“总要一命抵一命才是。” 葛筠姝眼神阴暗:“一个怎么够,他俩都得死……” “我看,你才是祸首。”聂双双面无表情,瞬息出手,在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情况下,直接了结了葛筠姝。 葛南容根本拦不住:“你!” 第74章 决断 “好好好!”葛南容气极反笑:“既如此, 那就直接动手吧!” 罗瑞金丹中期,葛南容金丹后期,又是二对一, 他们自认能够拦住聂双双, 却不想,聂双双不仅炼丹厉害,使剑更厉害, 两人联手依旧被聂双双压着打。 剑光一道接一道,聂双双心里有数,只往人身上劈, 并未损坏街道。 “你们竟眼睁睁看着涂泱界的人在此撒野?”罗瑞身上的防具被劈的稀烂, 眼看打不过, 扬声道:“她今日杀了我们,明日就能杀了你们, 日后,这沧琼界就要改叫涂泱界了!” 墙缝中的黑影动了, 绵珺也散出漫天绿叶, 却不是朝聂双双攻击, 而是具现出魔修的身影, 锦璜左看看右看看, 一咬牙, 跟上绵珺的脚步, 反正他们托聂双双炼丹的事已经被丹宗知晓,得罪都得罪了, 不差这一桩。 聂双双不伤他人, 只追着葛南容和罗瑞砍,一路把他们从城内逼到城外, 斗法的动静早就惊动了海边驻扎的战部,郭正生和黄勋蓄势待发,他们才不管谁对谁错,敢动老祖,他们第一个不同意。 葛南容舒坦日子过得太久,已经忘了,别人不与他动手,一是尊重他的丹师身份,二是顾忌他的元婴父亲,一旦这两样倚仗失去作用,他也会变成任人宰割的鱼肉。 “你敢杀我,你可知道我是谁!?”葛南容头发凌乱,法衣被毁,鲜血自内衫透出,洇湿一大片。 自金丹后,他就再没受过伤,此时痛的手都在抖。 “我不知道你是谁,也不需要知道。”聂双双凭风而立:“我只知道,我不杀你,你就会杀了我。” 这件事本就无法善了,伏天秦先动手想取弦星辰的性命,才会被剑气反杀,若葛南容是个讲道理的,及时作罢,聂双双也可以不追究,偏偏葛南容护短,任由葛筠姝胡说八道颠倒黑白,还想把她推到沧琼界的对立面,逼她交出徒儿偿命。 聂双双不可能交出弦星辰和宋珲,葛南容也不可能善罢甘休,她不动手选择离开,葛家人就能算了? 不会的。 杀不杀葛筠姝,都免不了被葛家针对报复,那还等什么,留着也是后患无穷,不如杀了干净。 等绵珺和锦璜联手打退魔修来到海边时,葛南容和罗瑞已经没了气息。 “他们是丹宗的人,道友……”绵珺收回视线:“道友冲动了。” “多谢。”聂双双收回剑:“你们帮我,不也冲动了?” 这把剑是新制的,今天还是头一回见血,她原先的本命灵剑毁在东海海底,丹田被息水珠占用后,便不能再养本命灵剑,息水珠霸道,连她的金丹都只能缩在角落。 锦璜:“我们背后有妖域,丹宗不敢拿我们怎么样。” 聂双双笑笑:“我自有我的倚仗。”丹宗顶多派元婴追杀她,她有息水珠,未必没有一战之力,若丹宗因此派出化神,那就只能认栽了。 锦璜不清楚涂泱界的状况,以为她说的倚仗是剑宗,剑宗战部一直是三族最强,确实没什么好怕的。 “这是答应你们的灵丹。”聂双双取出乾坤袋:“卖得的灵石,我下回来取。” 绵珺接过:“这就走了?” 聂双双拱手:“后会有期。” 绵珺和锦璜不再挽留,拱手回礼后,飞身离开。 “师尊。”弦星辰突然开口。 聂双双:“何事?” “今日错都在我。”弦星辰将刚才城内之事复述一遍:“如果我当时不反抗,也许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你做的没错。”聂双双将她拉起来:“不必自责,无论发生什么,记住一点,人不害我我不害人,他们伤害你,你还手绝没有错。” “就是,他们都在大街上打你们了,不还手算什么事嘿。”黄勋勾住宋珲的肩膀:“要我说,你们不仅要还手,还得叫帮手,咱哥几个都在,怎么不传讯叫我们?” 宋珲无奈:“没来得及。” “师尊,那小绒。”弦星辰欲言又止:“我担心他留在西礁城,会被丹宗的人寻仇,但小绒是魔族混血……” “他愿意跟我们离开,就一起走。”聂双双自个儿的金丹上还都是魔纹:“他能豁出性命救你,只为报你一饭之恩,是个好孩子。” 又环视众人:“世间本不该以族类分善恶,人有好人坏人,妖魔也是,小绒心性端正,我涂泱界,容得下他。” 聂双双还以为大家会犹豫,没想到来过一回沧琼界,开了眼,接受程度也变高了:“对,容得下他。” ***** 涂泱界天九派,慎行峰幽煞井。 秦安缩在井底最角落,全身灵力被封,阴煞之气侵入经脉□□,痛不欲生,他本来就是最先归降的,完全没反抗,实在想不通方念归为什么要把他一起投进幽煞井。 他不会忘了井底还有人吧。 不,我不能死。 “来人,来人啊——”秦安拉长了嗓子嚎叫:“我真心归顺真人,求真人饶我一命,我以道心起誓,绝无一句虚言!” 当日在界河边,最终归降的有十六人,跟方念归回来后,有两人当场自爆,妄图刺杀,被方念归轻而易举压下,但他也气的不轻,不管剩下的人怎么保证,统统丢进了幽煞井中,至今已过去十日。 若再不将他们放出来,就会变成废人,也就做不成内应了。 “来人啊——” “闭嘴。”有人受不了他:“整日嚷嚷,连娘们儿都不如!” “就你厉害,你厉害你怎么还归降,你怎么不自杀,不自爆?”秦安翻着白眼骂回去:“都是没骨气的人,就别在这儿五十步笑百步了。” “别拿我跟你这种人相提并论,我……” “你你你,你什么你,有本事我把人叫来,你别跟着上去。” “废物,枉为枭部战士。” 嘎吱一声,盖在井口的巨石被人挪开,一道天光落下来,照亮积满尸骨的井底。 秦安弹跳起来,迫不及待:“可是真人召见,快带我上去回话!” 第75章 出发 秦安一路叽里咕噜说个不停, 急于表功,把带路的修士都说烦了:“闭嘴,再嚷嚷就把你丢回去。” 就他那怂样, 连普通弟子都要生出轻视之心, 大名鼎鼎的枭部也不过如此。 慎行峰离落鲲峰有一段距离,路上花草繁盛,树木掩映间都是隐藏的禁制和法阵, 若是不小心触动,恐怕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中途还遇到几波弟子, 皆神情自若, 井然有序, 其面容气度,并不像久居危境。 涂泱界根本没有魔族之乱。 秦安心中讶异, 这不可能,那些从涂泱界逃出来的人说了, 涂泱界各地突现魔兽潮, 加之地裂之灾, 死伤无数, 方念归传回宗门的消息, 也是东海秘境魔神出世, 求宗门驰援, 更别说他们围杀重伤的廖英时,界河出现海兽, 一桩桩一件件, 涂泱界怎么可能幸免于难。 这究竟怎么回事。 待他踏入大殿,看见端坐的青年廖英时, 吓得连说三声不可能,廖英的长命灯分明熄灭了啊。 怕不是自己早就死在了海兽肚子里,遇到方念归后的一切都是幻象。 “师尊,这些就是枭部归降的战士。” 廖英并不认识他们,但从他们惊恐的眼神中,不难看出,这支枭部,便是苍虞派来追杀自己,且亲眼看见自己被海兽拉下深海的那支。 “只要你们真心归顺,日后有功,我自会解开血契,放你们自由。” 血契一立,受契方就不能做出任何伤害、背叛契主之事,否则血契反噬,鲜血流尽而亡,连神魂都不能逃脱。 但血契成立有硬性要求,就是受契方自愿,且对契主道心有损,否则修为低的修士,都成了修为高的血契奴隶,修真界早就乱套了。 方念归本打算自己立契的,被廖英知道后,以他晋阶金丹后期已久,但心境迟迟不得突破为由阻止了。 不过十四个筑基,廖英片刻便完成了所有血契,秦安等人心里清楚,就算有了血契,他们也不是自己人,眼观鼻鼻观心,并不多问一句,静候廖英吩咐。 “说说,苍虞派你们来做什么?” 秦安马上回答:“回禀道君,苍虞派我们来捉拿尘音门的苏咏秋苏真人。” 这事儿方念归一回来就说了,苏咏秋思考数日,只能想到自己的体质上,不然她还有什么能让苍虞大费周章派战部捉拿,与廖英确认苍虞确实靠采补炉鼎晋阶后,便更加肯定了。 苏咏秋:“可有说为什么?” 秦安这才发现苏咏秋竟然也在这儿,看样子,她早就知道苍虞没死,往涂泱界逃,并不是走投无路,而是故意的。 “这,小的不知。” 他这话是实话,苍虞爱惜名声,从不许别人说他采补,秦安只是筑基中将,并不知道自家主帅的私密事,就算听到了风言风语,那也不敢乱传。 廖英又问了一些榴花界界河布防,防御法阵布置,枭部现有战力等事,秦安知道的都说了,不知道的也确实不知道。 “带下去着人看守,不得随意走动。” 待他们离开后,苏咏秋提议:“既如此,不如趁机让他们押送我回去。”随即想到十来个筑基抓到她这个金丹很不合理,又道:“我假装被魔族所伤,这样也好隐瞒涂泱界的现况。” “不妥,苍虞是元婴,你会有危险。” “这点危险算什么。”幕篱下,苏咏秋冷笑一声:“能杀了苍虞,我连死都不怕。” “要不,师尊去?”方念归挠挠下巴:“反正苏道友带着幕篱,身形和师尊差不多,师尊压制修为,扮成苏道友的样子,不是正好可以刺杀苍虞?” 他自己觉得这个想法相当不错,足以一击制胜,可黄宗玉和吴月君直接捂脸,并不应声,连苏咏秋都愣住了,一时没反应过来。 这,这,好大的胆子,竟敢叫道君男扮女装。 廖英:…… 方念归后知后觉:“不不不,我不是这意思,要不我去罢,我去,我扮成苏道友的样子,混进谷水界……” “你要指挥灭苍战部。”廖英面无表情:“都下去,此事容后再议。” 方念归苦着脸:“是,师尊。” 出得门去,黄宗玉肘击方念归,低声道:“师兄,你怎么敢的啊。” “我这不是灵光一现,没来得及多想,直接就说了,怪我嘴快。” 吴月君亦觉得离谱:“你也真是,叫师尊男扮女装,亏你想得出来。” “可这个机会真的很难得……” 三人边说边走远,最后得出一个结论,这恐怕是杀了苍虞的最佳机会,所以说,师尊八成会…… 入夜,天九派上空时不时划过数道遁光,物资源源不断送进花霄城,再经由花霄城的传送阵,转送到霞枫城。 秦安他们被关在慎行峰上的一处偏僻院落,有二十多个弟子轮流看守,这附近都是禁制,再者他们刚从幽煞井出来,经脉受损,打坐疗伤还来不及,根本不会多走。 忽然,一道遁光偏了航线,落到了慎行峰。 “什么人?”看守的弟子立刻警戒。 “是我。”荀风赔着笑脸从竹林中走出,取出弟子牌证明身份:“这位师弟,我是驻守东海镇的修士荀风,运送物资的,刚才不巧掉了一个箱子下来,还请师弟帮着找找。” “原来是荀师兄。” “这些都是老祖从沧琼界买来的妖族材料,要送去霞枫城制成法器,可不能耽搁。” 那人一听是老祖的东西,忙又叫了几个弟子过来,让他们帮忙一起找,老祖第一,什么事都可以耽搁,老祖的不行。 前后转了两圈,终于在某处山缝里找到了箱子,上头刻着露华商会的标记,不是作假。 “多谢诸位师弟帮忙,回头我定要好好谢谢你们。”荀风接过箱子,再三道谢,将要离开时,又状似不经意问道:“我刚才瞧那儿,似乎关着什么人,是谁啊,犯了错关到慎行峰来。” “哦,是枭部的。”那人并未起疑心,还嘲讽道:“特别怂,在幽煞井关了几日就哭爹喊娘,我看连普通弟子都不如。” 枭部。 荀风心思百转,嘴上却说:“那自然比不过我们天九战部,我先送东西去,改日再请师弟们喝酒。” 如此,有来有回,不过半个月,荀风就与他们打好了关系,也就有机会接触到了枭部的人。 不是所有人都知道聂双双和廖英要造剑宗的反,从他们口中得知灭苍战部要诛杀苍虞,进攻驻守榴花界的枭部,荀风第一反应就是疯了吧,剑宗这种庞然大物,是你一个小界说反就能反的? 觉得荒唐之余,又自心底滋生出一个疯狂的想法,他要揭发这场叛乱。 倒不是多大义,而是有许自山和令狐鸢在一日,他就别想出头,他不甘心屈居许自山之下,或许,等他立下大功,苍虞道君便会赏他一枚破障丹,他就能成为金丹修士了。 于是,经他多番暗中示意,有人主动找上了他,正是那日在井中与秦安对骂之人,那人只是假意投降,他有法子挣脱血契。 只要有人愿意…… “你来了。”荀风还沉浸在结成金丹的美妙幻想中,丝毫不知危险已至。 “把手给我。”那人隐在黑暗中,低声诱骗:“待你见到道君,可别忘了是我引荐的你。” “那是自然。”荀风笑得志得意满:“日后都是兄弟,我若成了主将,必……” 呼—— 山坳里吹来一阵风,正在打坐的廖英睁开眼睛,刚才他感觉到,有一道血契反噬发动了。 慎行峰,月光如水,竹叶被风吹动,簌簌作响,倒在地上的两个人,一个血流成河,永远都不会再醒来,一个擦干净脸上溅到的血,整理好衣衫,尽量模仿那个人的样子,离开竹林。 “荀师兄,多谢你替我值守,下回你有什么事,也尽管找我。” “不必客气。” ***** 东海 宝船上,聂双双正在翻看从葛南容还有罗瑞手上摘下来的纳虚戒,乌金色做底,镶嵌着墨绿色的宝石,低调奢华,里头应该有不少炼丹材料,说不定还有丹宗的秘传丹方,但纳虚戒上都会设禁制,这里不是破禁制的好地方,回去再说。 “师尊。”弦星辰进舱,刚才还愁容满面,这会儿却掩不住喜色,递给她一块影石:“您看。” 聂双双接过,探入神识,片刻后,知道她在高兴什么了。 是弦问声和花照陵的消息。 他俩从沧琼界离开后,没有立刻回御兽宗,而是穿过小半个丹宗地界,去了合欢宗,花照陵的母亲是合欢宗元婴长老,修为元婴后期,在合欢宗说话比宗主都顶用,知道女儿女婿被人暗害后,大发雷霆,修书一封送到御兽宗,让他们交出苗离江。 彼时御兽宗宗主殊华道君刚刚离世,苗离江闭关冲击元婴失败,弦问声并未陨落,而是被苗离江暗害的消息传来,内门一下子吵开了。 支持苗离江的,咬死了是弦问声污蔑,苗离江从未离开过天圻界,如何暗害他,倒是弦问声,联合合欢宗,趁御兽宗动乱之际,要挟交出唯一的宗主继承人,动摇御兽宗根基,究竟是何居心。 御兽宗内,长老们大多选苗离江而不是弦问声,便是为此,若弦问声与花照陵只是联姻,并无感情,自然不担心他被合欢宗钳制,偏偏弦问声什么都听花照陵的,日后让他做了宗主,那御兽宗是弦问声说了算,还是她花照陵说了算。 也有小部分明事理的支持弦问声,觉得苗离江心思不正,难当大任。 吵来吵去吵了大半年,多数派取胜,不肯交出苗离江,还回信说,这是御兽宗内务,不需要合欢宗来插手,若弦问声有意见,请他回御兽宗当堂对质,御兽宗自会给他一个说法。 证据都在,御兽宗却视而不见,保谁已经很明确了,把花照陵给气的,直接请兵,打也要把苗离江打出来。 合欢宗和御兽宗干上了。 结局如何,尚未可知,至少目前弦问声和花照陵很安全。 “我相信他们。” “恩,我也相信。” 聂双双回到落鲲峰后,同廖英讲了她杀了丹宗两个金丹的事情,廖英并不在意,丹宗的化神中没有姓葛的,元婴里头有一个,初期修为,不足为惧,但丹宗那帮修士,打架不行,喜欢玩阴的。 他这么一说,聂双双沉吟:“恐怕要不了多久,涂泱界并未失守的事,就要传到剑宗高层去了,你那边准备的怎么样?” 廖英一顿,面色一瞬尴尬:“三日后出发。” 聂双双惊讶:“这么快?” “恩,念归抓到几个枭部的人,可做内应。” “可靠吗?” “都下了血契。” “哦。”聂双双点头:“那苍虞?” “我自有法子接近他。”廖英不欲多说,转移话题:“那两个金丹修士的纳虚戒,你可拿了?” “拿了。”人都杀了,也不差搜刮他们身上的东西,只是一直没时间打开看,还在她手上收着。 “丹宗的纳虚戒和乾坤袋上,都设有攻击法阵,哪怕你破开攻击法阵,拿到了炼丹法决,法决也会自毁。” “啊?”聂双双撇嘴:“还能这样?”她还打算搜几个秘传丹方,搞点高级灵丹给战部配上,顺带赚点灵石来着。 “不然你以为丹宗如何垄断灵丹生意。”要是能随随便便杀人夺宝,丹方早就烂大街了。 “法决会自毁,材料却不会。”廖英伸手:“丹师随身携带的材料,多是配好的,你多试几次,兴许能炼出来。” 聂双双把戒子拿出来:“这么多材料,我怎么试。” “你不都琢磨出火莲丹了。”廖英元婴修为,抹掉金丹的禁制轻而易举:“这应该难不倒你。” “你可真看得起我。” 三日后,刺杀苍虞的队伍出发,聂双双看向队伍中身着白裙,头戴幕篱的身影,再想到落鲲峰静室内真正的苏咏秋,总算明白那天廖英在尴尬什么了。 乖乖,道君可真拼啊。 想归想,手上很诚实的取出蜃影石,咔咔一顿录,哪怕廖英隔着幕篱瞪她,聂双双也不收,就当着他的面录。 第76章 大战前夕 廖英假扮苏咏秋的事, 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那些枭部内应只有筑基,自然觉察不出队伍里的苏咏秋并不是真正的苏咏秋。 方念归远远跟在后面护送, 待枭部内应破坏掉榴花界的界河防御阵, 再里应外合,趁乱一举拿下枭部。 界河宽阔,离开时十分顺利, 一只海兽都没遇到。 秦安暗暗心惊,联想到之前廖英被海兽卷下深海,万剑碑林中的长命灯都熄了, 竟然还能毫发无伤, 说不定秘境魔神什么的都是幌子, 别是在先圣之地拿到了什么宝物,不想叫宗门知道, 故意放出的假消息。 不然那海兽怎么只攻击他们,不攻击灭苍战部, 分明就是被廖英收服了。 秦安一时羡慕, 一时嫉妒, 为何别人总能遇到莫大机缘, 等有机会, 他也要去一趟先圣之地, 吃不着肉, 喝点汤也是好的,又想到那些死去的同门, 心里骂他们愚蠢, 修者求长生,自然要为了活下去不择手段, 跟谁不是跟,笑到最后才是赢家。 尤其那个范四,血契都立了,还有二心,最后死在竹林里,神魂俱灭,又能有什么好处,白白枉送了性命。 榴花界界河,枭部阵列,防卫森严。 “来者何人,擅闯界河卫所者,杀!” “是我啊,秦安。”秦安举起身份牌:“枭部六营,曹统领手下的筑基中将,秦安。” “六营,曹统领?”驻军中将看过身份牌,确认无误:“曹统领不是陨落了么,你们竟能安全归来?” “唉,说起这个,当时遭遇海兽,若不是曹统领,若不是……”秦安挤出泪水,哭的跟真的似的,绝口不提在涂泱界的见闻,只说他们这些日子,都是在界河上逃命,恰好遇到了从涂泱界逃出的苏咏秋苏真人,一路折损,最后只活了他们十三个。 “当真这般危险?” “界河都过不去,更别说涂泱界了,我看,只派枭部驻守怕是不够啊。” 那人又问苏咏秋:“苏真人,涂泱界到底什么情况?” “咳咳。”苏咏秋掩嘴咳嗽,一手抱琴,一手取出身份牌供驻军查验,柔弱道:“遍地都是魔族,我带去的尘音门弟子,一个都没能活下来,我自己也受伤颇重。” “唉,您说您,当日非不听劝。”那天余闲追苏咏秋的时候,他也在,就看见苏咏秋义无反顾地冲出界河,现在知道后悔了吧:“余统领此刻正在营地,我带您去见他。” 苏咏秋隔着幕篱道谢:“多谢。” “不必客气,日后同为苍虞道君效力,本就该守望相助。”那人对苏咏秋颇为客气,丝毫不追究她那日强闯界河,便是因着这个原因:“曹统领陨落后,道君传讯回宗门,宗门准许道君组建新战部,尘音门筑基之上都递交了名帖,当真大义。” 苏咏秋差点笑出声,好在秦安追在后头打岔,非要跟去面见余统领,汇报他们在界河上的折损,才止住了话题,不然苏咏秋的柔弱可要装不下去了。 “苏真人受伤了?”余闲端坐帐中,看见苏咏秋,挑了挑眉:“既然受伤,想必就不能替师尊抚琴调理了。” 抚琴调理,还是迫不及待要采补炉鼎,只怕是心魔缠身,不能再拖了罢。 “无碍。”苏咏秋盈盈坐下:“道君的身体要紧。”又颔首道歉:“之前是我冒撞,辜负了道君的心意,见过涂泱界遍地魔族,方知谷水界的安全来之不易。” “你们颜门主也是这么说。”余闲似笑非笑:“大难临头,方知谁真心谁假意,是我和师尊错看了付永昌,日后他有哪里得罪你们的地方,尽管说,师尊定能主持公道。” “多谢余统领。” 余闲略略点头,唤来帐外的兵士:“去把我师弟叫来,散了这些日子的心,总该好了,正好苏真人回来,告诉他明日便启程回谷水界。” “余统领。”秦安终于等到机会,扑跪到地上,开口就是哭诉:“我们曹统领真的太惨了,为了救我们,孤身引开海兽,那海兽,一条触手便有百米长……” 余闲就坐在那里听他哭诉,时不时应上一声,最后宽慰他,宗门和师尊都已知晓曹统领和战士们的牺牲,已经申请了抚恤,请他节哀顺便。 入夜,界河卫所有一身影悄悄潜入,驻军中将刚要攻击,那人却直呼他的姓名:“张江明,我是范四!” 驻军中将皱眉:“范四?” “快带我去面见余统领,白天回来的那些人,已被廖英用血契控制,叛变了!” “廖英?你胡说什么,廖英道君早就死了,范四我见过,不长你这样,你究竟是谁?” “你屁股上有一个红色胎记,喜欢去水明楼喝花酒,有一次没灵石,被赶出来……” “停停停,你,你怎么知道这些?” “我都说了我是范四,我夺舍了,涂泱界根本没有魔族,廖英也没死,还组建了战部,快带我去见余统领,他们要刺杀苍虞道君。” 驻军中将还是警惕的,又问了他许多枭部秘闻,见他都能一一答出,才相信他确是范四,他是范四,说的话都是真的,那白天那些人…… 他俩没声张,怕惊动到那些人,便私下去找余闲汇报,余闲听完后,只问:“这事还有谁知道?” 驻军中将急着表功:“只有我和范四,他们都在帐中歇着,我们这就去捉拿……” 余闲手起剑落,驻军中将身首分离,范四大惊,返身欲逃,可筑基焉能逃出金丹之手,不过瞬息,范四也死了,死的悄无声息。 ***** 玄灵丹宗,山栾界,巽钟城。 “放肆!!”一白须老者拂落满桌玉碟,周身灵力爆发,轰碎一座山头:“敢杀我儿孙,我必叫她血债血偿!” 这位白须老者便是葛筠姝的爷爷,葛南容的父亲,玄灵丹宗的元婴期高级丹师,也是刚上任的山栾中界的丹宗执事。 丹宗派他坐镇山栾中界,是想叫他图谋廖英身上的宝贝,探先圣之地的底,谁知葛筠姝和葛南容才到沧琼界,就被涂泱界一个劳什子金丹老祖杀了,叫他如何不气。 他修为只得元婴初期,廖英却是元婴初期圆满,又不知寻得了什么宝贝,再者丹师的战力本就不如剑修,他再愤怒,也不能直杀到涂泱界,到时候被廖英摁着打,这样如何报仇。 思来想去,只能不顾宗门之命,把廖英还活着并且组建战部意图谋反的消息传递给剑宗,再把涂泱界遭剑宗舍弃,后路断绝的消息传给妖域和魔域,誓要将涂泱界搅得永无宁日。 第77章 苍虞之死 葛老爷子放出消息的时候, 假扮成苏咏秋的廖英已经通过传送阵,抵达谷水界。 余闲只当作不知,对于张江明和范四的死, 不需要过多解释, 范四顶着荀风的皮囊,没人认识他,只消说他夜闯界河, 动机不纯,被张江明发现后,二人同归于尽, 便能推脱过去。 枭部上下戒严, 紧守界河卫所, 但身具血契的内应已经渗入其中,此时的枭部, 主帅苍虞不在,六位金丹主将中, 曹吉已死, 真正主事的余闲今晨离开, 两位在谷水界选拔新战部, 只剩下两个金丹初期的主将, 正是最薄弱的时候。 “师姐。”颜瑛得到苏咏秋回来的消息, 特意到传送阵来接:“师姐怎么回来了, 可是游历不顺?” 这时候回来,不是羊入虎口么。 等握上手才发觉不对, 愣住了。 “师妹。”苏咏秋反握住颜瑛的手:“此次游历凶险, 与我一道出行的弟子俱都折损,是我没能保护好他们。” 俞君信以为真, 面露急切:“师姐,那涂泱界……” “涂泱界遍地魔族,人族十不存一,你们既已加入战部,便要好好保卫谷水界,像苍虞道君一般,护佑一方太平。” “师姐说得对。”颜瑛握拳,背过手去:“我尘音门生于此长于此,传承几千年。”对上余闲的视线,意味深长道:“当誓死守卫。” “颜门主大义,能有尘音门这样的门派,是谷水界之幸。”余闲拱手:“只是我还要带苏真人回浮空岛面见师尊,不好再耽搁,日后得闲,再聚不迟。” 颜瑛拱手回礼:“师姐慢走,余统领慢走。” 本来剑拔弩张,见面必呛声,三句话不对就要动怒的双方,居然诡异的互相吹捧起来,气氛如此和谐,要不是付永昌心里清楚,仙音门就是因为颜瑛不服管教,才被苍虞扶持起来对付尘音门,他都要怀疑自己被耍了。 可知道归知道,但近来由于战部的事情,苍虞道君心气不顺,他几次求见,都被拦了回去,现下看见余闲对颜瑛的态度这般热络,不免想到尘音门筑基之上都递交了名帖,会不会因为这,苍虞道君得了尘音门的支持,就要把他踹开了。 那怎么行,若眼睁睁看着颜瑛得道君重用,事后颜瑛借故寻他的错,要折磨他杀了他,岂不是易如反掌。 付永昌急匆匆追在后面,在余闲打开浮空岛禁制时喊住他们:“余统领,余统领稍慢,我有要事求见道君。” 余闲见是他,不耐烦道:“你能有什么事,和尘音门的冲突别拿来烦师尊,一点小事都解决不好,要你何用。” “不是,不是那些事。”付永昌解释,觑了一眼头戴幕篱的苏咏秋:“我有宝要献。” 苏咏秋声音清幽:“既是献宝,不如一同前去,道君得了宝物,兴许能心情舒畅些。” “苏真人言之有理。” 于是付永昌也跟在后面进了浮空岛,浮空岛上处处奢华,一草一木皆是珍贵灵物,宝辉相映,陈设景观改的面目全非,完全破坏了浮空岛原有的雅致,把苏咏秋看得直皱眉头。 修炼的静室在另一个方向,将要分道时,一路沉默的伍子易突然开口:“付门主,你可知晏梨去了哪?” “晏梨?”付永昌还要想一下,才想起来:“你说晏梨啊。”他见余闲脚步不停,便猜测伍子易根本不知道苍虞的真面目,随口编了个谎:“她资质不行,做不得道君的弟子,回老家去了。” 伍子易追问:“她老家在哪?” “我怎知她老家在哪。”那晏梨自己跑来仙音门求道,他见她容貌上佳,灵根不错,又问了出生时辰,正好阴时阴刻,往浮空岛送还来不及,哪会细问其他,反正活不了几天。 余闲侧头提醒:“师弟,你该回去修炼了。” 伍子易停在原地,眼底神色莫名,那是一条人命,为什么所有人,都可以轻飘飘视而不见。 她不该死,该死的是他们。 苏咏秋脚步一顿,回头看向伍子易。 他身上…… “苏真人?” “无碍。” 三人渐行渐远,伍子易也沉默着,转身朝静室走去。 到得苍虞洞府前,余闲先进去禀报,苏咏秋和付永昌留在外面稍待,等余闲走了,付永昌才走到苏咏秋身前:“咏秋,你也算我看着长大的,我今日亦是冒死提醒你,快逃,你纯阴之身的秘密已经暴露,道君请你来,是要采补。” “你胡说什么。”苏咏秋装作不信,义正言辞:“道君是剑宗内门嫡传,未来的剑宗宗主,怎么会做出采补之事。” “是真的,你快逃吧。”付永昌倒不是多好心,他只是想把苏咏秋吓走,继而触怒苍虞,让苍虞与尘音门生出嫌隙而已:“刚才那小弟子所问的晏梨。”他压低声音:“便是被采补而死。” 苏咏秋目光如电,隔着幕篱都把付永昌看得寒气顿生:“你既知道苍虞采补,又为何将无辜之人送上门去,你该死!” 付永昌恼羞成怒:“你,你怎么能这么说,我好意提醒,你不听,自个儿要寻死,那就进去。” “你会死在我前面。” “我!”付永昌忽然握住脖颈,双眼瞪大,轰然倒地:“道,道君,道君饶命……” “敢坏我名声,着实该死。”苍虞的身影出现在回廊尽头,五指微张,发丝凌乱,眼睛充血,已是愤怒到极点:“去死吧!” 付永昌面容充血扭曲,涨红发紫,饶是他人前体面,是仙音门的金丹门主,在元婴手下,也不过就是蝼蚁,苍虞让他生,就生,苍虞要他死,瞬息就得死。 “苏小友,当日我不该拦你。”苍虞杀了人,眼睛都不眨一下,神智已被心魔影响至深,癫狂到他自己都控住不住,却还要装作一副和蔼的样子:“他这种人,该死。” 苏咏秋:“那你呢?” “我?”苍虞只觉得今日的苏咏秋,修为似乎比之前高些,但他修为不及廖英,廖英故意压制修为,他看不出:“那些都是攀扯的胡话,当不得真,你刚才不也说了,我要做剑宗宗主,岂能行此邪魔歪道之事。” “若让你做了剑宗宗主,那才是……”苏咏秋突然伸手,扣住苍虞的手腕,灵力如潮水一般涌入:“天道无眼。” 苍虞大惊,忙运起灵力抵抗,却发现自己被压制住了,这不可能:“你是谁!?” 幕篱翻飞,如蝴蝶坠地,原本瘦弱的身形如影变幻,不过眨眼之间,就完全变了个人,眉目深邃,脸如刀刻,正是苍虞恨之欲死,并认为早已死在海兽腹中的廖英。 廖英! 不!这绝不可能! 他的长命灯都熄了,怎么可能还活着! “你究竟是谁?” 廖英周身灵力爆发,将浮空岛上的人全部震晕过去,嘲讽道:“连我都不认识,可是傻了。” 浮空岛禁制全部关闭,灵力对撞产生的爆光如同暗夜朝阳,照亮了沉睡中的凤临城,城中等候已久的修士,见到讯号,纷纷御剑飞天,一部分朝传送阵去,一部分朝界河去,夺界当然要先夺取传送点。 城郊临时大营,枭部的两位主将听到动静,正要赶去浮空岛,被颜瑛、俞君和叶云联手拦下。 “三位这是何意?” “自然是取你狗命。”颜瑛率先攻击,一剑掀翻了营帐。 “好大的胆子!”其中一位统领挥剑迎击,高声喊道:“列阵!”有枭部在,别说三个金丹,三十个金丹也别想翻出天去。 却不曾想,他们新选拔的战士,都是颜瑛一手安排的,早就接到廖英的传讯,把原枭部的战士或捆、或敲闷棍、或下药,全部都控制住了,只余百十个,那又有什么用,主将被金丹缠住,根本指挥不了,还有其他门派的金丹赶来,不到黎明,谷水界便易了主,再不受苍虞的剥削压迫了。 而苍虞此刻,浑身浴血,若不是琰珩元君赐下的护身法宝,早已死在了廖英剑下。 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他长命灯都熄了,还好端端活着,不仅活着,修为丝毫未损,还变强了,难道,难道他在秘境之中获得了什么宝物,竟能起死回生? “廖英,你可知道,欺瞒宗门该当何罪?” 廖英一剑劈去,将开裂的护身法宝彻底劈碎,浮空岛的禁制也摇摇欲坠:“究竟是我欺瞒,还是你在欺瞒。” 苍虞呕血倒地,因修为受损,心魔压制不住,在体内四处乱蹿,面容愈发癫狂:“先圣之地,根本就没有魔神对不对,你只是不想,不想叫别人知道你获得了宝物!” 廖英看他,已与看死人无异。 却不想,本该晕倒的余闲挣扎着醒了过来,跌跌撞撞朝苍虞扑去。 “徒儿,快保护我,快召唤枭部,把廖英给我杀了!” 余闲七窍流血,踩着满地的血迹,扑到了苍虞身上,拔出长剑,哪怕自己血流不止,也要把剑,狠狠刺进苍虞心口。 “你……” “你不知道,我等这一天,究竟等了多久。”余闲嘴里全是血,话都说不清楚,拼着血契反噬,也要握紧剑,不肯松手,眼底是苍虞从未看见过的恨,铭心刻骨的恨。 苍虞瞪大双眼,喉间嗬嗬:“你……” “你大概不记得,你是怎么晋阶金丹的了。”余闲吐出最后一口气,眼泪混着血水滴落,滴在彻底僵硬的苍虞脸上:“哥哥,我,我终于,替你报仇了……” 禁制轰然碎裂,浮空岛再也坚持不住,往下坠落,碎石如雨,城里的人尖叫连连,连滚带爬往外逃,却见一道人影,背着曙光,单手朝天,将崩裂的浮空岛用灵力抗住,一点点移出城外。 有人认出了他,劫后余生般泪流满面。 第78章 双向奔赴 妖域, 翎繁境,此境之主是一位八阶妖王,修为在元婴中期, 也是远古神兽凤凰的旁系血脉, 晋阶元婴已有千年之久,沧琼界的露华商会便是翎繁境在背后支持。 “涂泱界被剑宗舍弃,并无战部驻守。”王座上的美艳女子歪靠在扶手上, 指尖把玩着一块传讯用的玉符,青绿色发丝如瀑,额间一大两小三枚血红色晶核, 眼睛是浅绿色, 犹如密境幽林中纤尘不染的绿松石湖泊:“这是丹宗送来的消息, 你说,可笑不可笑?” 绵珺跪在台阶下, 并不应答。 “今非昔比,人心各异, 人族迟早分崩离析, 他们啊, 就是太平日子过得太久, 早就忘了在始陆上, 妖魔才是强盛的那方。”绿松石湖泊泛起涟漪:“传我命令, 派羽、翼二部, 即刻出发,十日之内拿下涂泱界。” “翎王。”绵珺拱手:“我有一言, 请翎王稍安勿躁。” 青翎单手支颐:“你说。” 绵珺从袖中取出两支玉瓶:“这是新制的灵丹, 请翎王过目。” 话落,便有一个束高髻的侍女走下来, 用托盘接过玉瓶,再送呈给青翎。 青翎并未接过,而是屈指,弹出一道妖力,凭空打开了木塞,一股淡而清透的灵丹丹味逸散开来。 五级上品,浑然天成,好丹。 “此灵丹,是由涂泱界丹师所炼。” “我说呢,上品灵丹,丹宗那群人,怎么舍得拿出来。”屈指又将木塞弹了回去,五级灵丹她用不着,留着赐给后辈不错:“你想借此劝我不要进攻涂泱界?” “这位涂泱界丹师,与丹宗执事起了冲突,杀了丹宗两位金丹。” 青翎挑眉:“哦?”敢杀丹宗的人,胆子够大。 “三年前尧笙初探涂泱界,被战部所拦,元婴所伤。”绵珺顿了顿,顶着青翎厌恶的视线硬着头皮继续:“可见丹宗所言,并不属实。” 尧笙能当露华商会的会长,是妖皇越过青翎直接任命,妖王青翎是翎繁境之主,自治一方,妖皇想要掌控翎繁境,故意任命苍青孔雀混种血脉做会长,就是想试探青翎的底线。 享受着翎繁境的支持,却背着她与妖皇有牵扯,这种背主的东西,能留他一命,已经给足了绵珺脸面。 “日后再提起他。”青翎冷下脸:“连你也别回翎繁境了。” 绵珺额头及地:“是。” “继续。” “涂泱界有元婴坐镇,战部驻守,东海海岸线及各大海岛,皆设有防御法阵,丹宗此时传来涂泱界被剑宗舍弃的讯息,其心思不纯,恐是想借妖域之手,铲除那位天才丹师。” 涂泱界是否被剑宗舍弃,还待求证,但经过上次接触,绵珺能感觉得到,聂寒霜对异族平等视之,并不像丹宗那帮人,一边赚他们的灵石,一边嫌弃他们异族的身份,自觉高人一等。 再者聂寒霜讲信用,重情义,离开时还将那位魔族孤儿一并带走,有这样一位首领在,想必生活在涂泱界的人,内心都安稳祥和,如果他和尧笙流浪时,能吃饱穿暖,不偷不抢也能活下去,也许会是另一番模样。 他不想破坏这份安稳,才冒着被青翎厌弃的风险进言劝谏。 妖域势力被绵珺劝下,魔域却蠢蠢欲动,黑木界的蛮牛老魔,两个儿子一死一伤,早就想报仇了,但涂泱界的防御法阵跟龟壳似的,打打不进去,想引诱他们出来,又不出来,气的他整日怒气冲天。 丹宗的消息传到渊空中界魔主手上,魔主召他问话,他也不管真的假的,反正他要攻打涂泱界,恨不能立刻开拔,魔主比他想得多,早已寻来界图,知道涂泱界之后是榴花界和明玹界,若能占下涂泱界,后续不管往哪个方向打,都能扯下一大块肉来。 与被各境妖王架空的妖皇不同,魔域这一任的魔尊,实力强劲且手段狠辣,上任之时,以命立血誓,要率领魔军夺回被人族侵占的地界,拥护者甚多,二十年前还孤身潜入剑宗,在剑宗留下一子,此等实力,魔域上下莫有不服。 所以丹宗的传讯符,很快经由渊空魔主之手,送到了崑邡界的魔尊手中。 魔尊珃酆在剑宗的布局,远比剑宗知道的要多得多,不出几日,魔尊便答复,要求渊空魔主亲自领兵,尽快拿下涂泱界,他会确保剑宗腾不开手支援。 魔军开拔,大军压境,与此同时涂泱界的聂双双,也接到了绵珺私下传来的讯息。 聂双双捏碎玉符,忍不住骂了句脏话:“好一个玄灵丹宗。”自诩名门正派的五大宗门之一,手段竟如此肮脏,阴沟里的老鼠都比他们干净,但凡他们自来寻仇,聂双双都能高看他们一眼。 欺人太甚,连私通妖魔出卖已族都做得出,可见就算她当日退让,他们也不会见好就收,弱是原罪,丹宗敢这么做,无非就是看涂泱界弱小,觉得可以随意拿捏而已,若杀了葛南容的是剑宗内门,恐怕屁都不敢放一个。 丹宗是吧。 聂双双冷笑一声,此间事了,若她能活下来,定要叫丹宗知道,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过得几日,方念归传讯来,他们已大败枭部,完全控制了谷水界内外界河及传送阵,丹宗给妖魔两域传信,想必也通知了剑宗,琰珩知道廖英没死,还杀了苍虞,说不定要追来报仇,就算琰珩不来,还有其他元婴,廖英要坐镇谷水界,灭苍战部也要随时应敌,无法回援。 聂双双静坐一日,喊来姬语昭,叫她安排撤退事宜,除了天九战部,其他人等统统撤往榴花界,她已做好死守东海的准备,除非她死,否则魔族休想踏足一步。 弦星辰轻声唤她:“师尊。” “恩,去罢。”聂双双摆手,她得再准备点丹药,到时候能多撑些时间。 她以为弦星辰来告别的,谁知等了许久,人还站在地火室,便抬头:“怎么还不走?” “我不走,我要留在这儿。” “我也不走。”宋珲进门,和弦星辰排排站,眼巴巴望着她:“师尊在哪儿,我们就在哪儿。” “你们留下也帮不上什么忙,听话,去榴花界,那里安全,至少暂时安全。” 宋珲和弦星辰平日很听话,叫往东绝不会往西,此时却梗着脑袋,就是不走,过了会儿,落鲲峰的大厨来送吃的,探头来了句:“落鲲峰这么好的地方,我可不舍得走。” 端菜的两个杂役也嘀嘀咕咕,说自己家里人都没了,运气好在落鲲峰当值,不打不骂,还时常有赏赐,以他们的灵根资质,这辈子都不可能突破筑基,去其他界也不过是最底层的修者,哪能和落鲲峰比。 聂双双扶额,魔族大军都要打过来了,不肯走算个什么事。 谁知姬语昭又折返回来,说她已一一问过,天九派上下都不走,要留在涂泱界。 “傻啊,留在这儿等死么?”她总不能挨个儿绑起来,一道丢进传送阵吧。 “老祖可有想过,当初若不是老祖极力赶回,涂泱界早就被魔族所灭,能活这五年,已是赚到。”姬语昭比他们能说,话术一套一套的:“我们不怕死,也不想一直活在老祖的庇佑牺牲之下,危难当头,自当与老祖共进退,哪怕合力才能杀掉一只魔兽,哪怕只能换换阵眼上的灵石,又或者只能运送物资,总有我们力所能及的事情。” “我们不走,是因为老祖在此,我们都不是那只能同甘不能共苦之人。”水月溪踩着一脚泥进来:“没有享受完好处,危机来了,就拍拍屁股走人的道理。” 许自山:“对,当与老祖共进退。” “你对什么对,你本来就要留下来指挥战部。”关长老难得来落鲲峰,别看他平时温温吞吞,一副老好人的模样,其实亦是性格刚硬之人。 段长老虽然宠小辈,大事还是有分寸的,哪怕段皓轩闹着要走,也被他强摁下来,不允许离开,严长老忙着加固阵法,防御阵还靠他和公孙弘印指挥,当然不能离开。 “我在涂泱界活了一辈子,死也要死在这儿。”藏书阁的余姑也来了:“当初要不是老祖搭救,我老婆子早就死在了岩鬣口中,老祖若嫌弃我年老,帮不上忙,便把我这条命拿去罢。” 聂双双摁着突突跳的脑门,这都什么跟什么。 觉得他们胡闹之余,内心却十分触动,眼睛也有些酸涩。 她从异界而来,与原本的聂寒霜灵魂合一,也就担下了一派老祖的职责,老母鸡护崽似的,将他们护在羽翼之下,原本不觉得有什么,现下听完他们这番话,才知道,他们都记在心里。 远在珧冰城的付有宝小心收下一阶熟成的雪莲子,撤退的消息他也收到了,但他不打算离开,与花霄城的坚定不同,珧冰城多少有些人心浮动。 “付仙长,我爷爷说了,不走,像我们这些不会仙术的凡人,逃去了外面也没有好日子过,而且我相信老祖,一定可以打败魔族。” 付有宝点头:“恩。” 落莲生却在思考其他,雪幽派自并入天九派后,人心涣散,有的人一心复派,有的人一心离开,也有觉得天九派好的,跟在后面热火朝天搞建设,见到凡人也不颐指气使了,至少不再端着修者的架子。 对于聂寒霜撤退民众,独自面对魔族大军的举动,换位处之,若今日遭此危机的是她,或是她师尊,都不可能做出这样的决策。 没有意义。 可得知天九派全部留下,而雪幽峰竟有大半迫不及待离开,只有凡人选择留下,她也是疑惑的。 为什么? 活下去,才最重要不是么? 可真到了离开的时候,一只脚都踏进传送阵了,启动时还是收了回来,她想留下来看看,想看看聂寒霜和天九派,究竟能走多远。 第79章 开战 涂泱界并未失守, 而是东海裂缝消失,虚空屏障破去,与沧琼界和黑木界相接, 廖英不仅活着, 还组建战部,杀了苍虞,夺下谷水界, 另投天九派的消息,如同插了翅膀一般,迅速传往各大宗门。 修者界势力分布定型已久, 先前御兽宗的弦问声和苗离江为夺宗主之位, 直接撕破脸皮, 合欢宗与御兽宗摩擦不断,已经足够令世人震惊, 这回廖英叛出宗门,直接跟剑宗对着干, 不少人都觉得廖英疯了。 也有拍手称快的, 剑宗这事儿做的不地道, 打都不打, 直接关闭界河, 断人后路, 置涂泱界百万条人命于不顾, 枉为正道第一宗,不怪廖英造反求一条生路, 更多是看剑宗笑话, 还有嗅到气味的,蠢蠢欲动, 想要借机削弱剑宗,能抢到资源重界,那就更好了。 五行宗离得最近,正往明玹界增派战部,前些时日涂泱界大批撤人,魔军压境的消息便不胫而走,他们既不想惹火烧身,也不想放弃剑宗的肥肉,便先隔岸观火。 “这都是苍虞有意欺瞒,我若知晓,定是要力保剑宗子民的。”胡德谕扶着额头唉声叹气:“廖英也是,既然活着,为何不回宗门,我剑宗又有哪里亏待于他,非要闹到叛出宗门的地步。” 大长老身居高位,闭眼不语。 二长老:“此事不可再闹大,既然是小辈之间的恩怨,说清楚理明白就是,剑宗还是剑宗,谷水界必须夺回。” 胡德谕:“廖英能活下来,兴许与先圣之地有关,那日他的长命灯,分明就熄了。” 起死回生,世间只有十级之上的神宝才能做到。 此言一出,连首位上的大长老都微微睁开眼。 “却不好强攻,剑宗内乱,别派恐会借机生事。”萧悦笙坐正:“廖英这孩子,我知道,最正直不过,若不是寒了心,绝不会做出这种事情,既然苍虞已死,他报了仇,不如叫我那徒儿去谷水界一趟,若能劝廖英息事,便不用大动干戈。” “萧悦笙,死的不是晏琚光,你不知道心疼是吧。”琰珩强压着怒火,看这群人在这里装不知情,想将此事全部扣到苍虞头上,和稀泥和过去,先不说廖英答不答应,他绝不会就此罢休。 当初放弃廖英,阻断涂泱界后路的决策,是大家一起定的,谁都别想脱开身去。 萧悦笙冷笑:“琚光自然不会干出暗害同门之事。” 琰珩突然出手,直取萧悦笙面门,萧悦笙挥掌对抗,化神之力相撞,哪怕未尽全力,都令在场元婴之下的弟子统统耳鼻溢血,晕死过去,飓风陡生,天地变色,屋檐下的铜铃叮当作响,若不是禁制牢固,早被掀翻了。 “够了。”大长老抬掌,翻手压下,明水崖上空风舒云卷,乌云散去,众象归位:“琰珩,我早跟你说过,不要过于宠溺子孙后辈,必会酿成大祸,你……” 琰珩甩袖,身形淡至虚无,人早已离开明水崖,话才将将落下:“我自去取他性命,给虞儿报仇。” 大长老目□□光:“不可,快拦住他。” ***** 风雨欲来,天九战部所有人都提着心,丝毫不敢懈怠,但紧张归紧张,却不惧怕,从五年前剑宗、五行宗关闭界河,禁止通行,他们就知道,迟早会有这一天。 灭苍战部可以大败枭部,他们比灭苍战部强,自然也能挡住魔军,牢牢守住东海岸线。 姬清和令狐鸢还在闭关,不见动静,许自山把剑擦了一遍又一遍,终日守在东海镇的城楼上,等待前方海岛哨所的消息。 终于,用来传递消息的小型传送阵上,浮出一枚玉符。 魔军来了。 渊空魔主为首,四位弧月期魔将,三万星海期魔军,而天九战部,只有一名筑基后期大圆满的主将,三位筑基后期的副将,两千筑基战士并五十个阵师,两千对三万,实力何等悬殊,以卵击石不过如此。 聂双双踏风而至:“海岛哨所不必露面,若有危险,不必顾及任务,及时乘传送阵回来。” 当初选择在海岛上布设法阵,设立哨所,当然不止是布设法阵,每一座海岛,都是精心挑选的,其位置距离皆有考量,各自成阵,联动起来,便是以东海为基的息水大阵,再配合息水境的战阵技法,再有五年,绝对可以轻松拦下三万魔军。 可惜,没时间了。 “魔主,那些小岛上有法阵。”一黄眸褐发的矮小魔族飞至魔主车架前:“可要派军拔除。” 蛮牛老魔大着嗓门嚷嚷:“你总是疑神疑鬼的,按你这速度,什么时候才能到涂泱界。” “格博,这你就不懂了,人族惯会布些稀奇古怪的法阵,先别管厉不厉害,破坏掉总没有错。” “扯什么法阵,我看你就是害怕人族战部。”格博出言嘲讽,挥着巨锤,把牛角砸的梆梆作响:“就底下那些筑基,我老牛一锤子下去就砸扁了,也就你朗卓把他们当回事。” 朗卓哪会任他羞辱,专挑他的痛处:“是啊,你们蛮牛炎魔这么厉害,怎么还把小命丢了。” “行了。”渊空魔主一路上被他们吵得头疼,格博急于报仇,朗卓性格谨慎,一个闷头往前冲,一个走一步看三步,生怕掉进人族陷阱里。 那些海岛他早就扫过了,只有一些筑基,不足为惧,也不值当他们特意停下来。 “继续前进。” 东海宽阔,星海期魔军无力横穿,也是乘坐宝船,一艘船只能装一百魔族,足足三百艘船,浩浩荡荡,蜿蜒出去数十里,但在一望无际的东海上,又不过是沧海一粟,算不得什么。 远处觅食的海兽翻了个个儿,潜回海里,渊空魔主并不知道,在船队下方,万米深的海床上,海中霸主鱿鱼首领正在暗中跟随。 郭正生目送魔主的车架远离,心脏仍突突狂跳不停,刚才魔主的神识扫来,他几乎以为自己要死掉了,那是种源于本能的恐惧,是对绝对实力的臣服。 啪— 郭正生伸手甩了自己一耳光,这就怕了,没出息,不就是元婴,又不是没见过。 打完后继续隐在水中,待魔族军队全部进入,讯息共享,七十二座海岛同时发动,三三为组,互相增强,平静无波的海面上,突然升起一层薄雾,随着时间的推移,越积越多,直至十米开外,便不能视物。 “我就说有法阵!”朗卓飞了一圈回来,只觉前后无界,没有边际,不管往哪里飞都只有迷雾,这明显不正常。 “什么法阵,一场迷雾就叫你怕成这样。”格博还在嘴硬:“大军横渡东海,已十日有余,涂泱界近在眼前,魔主,我愿为先锋,率军出击。” 渊空魔主并未慌乱,甚至表情都没变,一双赤红眼眸,穿透迷雾,能感觉到有人族在靠近,但只有金丹和筑基,不值得他出手。 两军交战,没有一上来,主帅便动手的道理,况且,对方的元婴尚未露面,他自恃身份,还不屑于和金丹交手。 格博愿意去,就叫他去好了。 “准。” 其实涂泱界此时没有元婴,廖英远在谷水界,涂泱界最强战力就是聂双双,几乎是魔族刚到,她就御剑出海了,她不懂那些交战的规矩,上来就是干,就是要打的对方措手不及。 格博大喝一声,肌肉贲张,撑破衣物,化出蛮牛原型,体型比聂双双上回杀的要大许多,周身烈焰腾腾,将迷雾映的通红一片。 “冲啊!” 两千星海期魔军飞出宝船,跟在格博身后冲入迷雾之中。 朗卓轻声嗤笑:“莽夫。” 这场迷雾,确实是法阵,五级,是聂双双从息水珠中得来,原本是十级大阵,是息水境的护境之阵,受理解和材料所限,能布出五级,已经是意外之喜。 多亏东海是息水神君洡所化,她又有息水珠,天时地利人和,才成此阵。 聂双双现身,一剑砍在格博的黑色牛角上,火星子嘣嚓,格博鼻孔喷出两道粗气,声音嗡鸣,如雷阵阵:“就是你,杀了我儿子?” “对,是我。”聂双双挥剑再攻,金色剑光从上而下,劈开百米巨浪。 格博果然受激,紧追着聂双双不放:“纳命来!” 一金一黑两道遁光越打越远,只能听见格博在咆哮不止,几近癫狂。 蛮牛炎魔越癫狂实力越强,他们没有技巧,也没有什么漂亮招数,就是冲撞,不断的冲撞,饶是聂双双有息水珠支应,也被撞的血气翻涌,几次靠迷雾隐身,才甩开格博的攻击。 不能硬碰硬。 聂双双御剑飞高,息水珠在丹田内兀自转动,金丹催动到极致,她想复刻上次击杀蛮牛炎魔时,能看到他身上天然魔阵的状态。 魔族身具魔纹,每个种族的魔纹都不一样,他们靠魔纹吸取天地灵气,转换为魔力,再通过魔阵释放,不同的魔阵有不同的效果,但既然是阵,那必然有阵眼,只要找到阵眼破除,他们的攻击也就没用了。 但不管她怎么试,藏在她金丹之内的魔力,就是使出不来。 五级法阵只能迷惑金丹后期片刻,格博挣开迷障,找到聂双双,再次闷头狂撞而来。 聂双双立在原地不动,想了想,收起灵剑,直接以臂相扛。 嘭—— 力劲横扫,迷雾激荡,双方都被撞飞出去,聂双双体重不行,硬生生飞出好几百米才止住,迷雾都给她撞出一条人形通道。 脸颊爬上浅蓝魔纹,不像上一次完全不受控制,这回,她能像控制灵力一样,催动魔力流转了。 原来她不止是金丹覆盖魔纹,她本来就身具魔族血脉,息水神君和魔族尊者的元神在她体内斗法,恰巧激发了她的魔族血脉。 魔族重躯壳,从不使用任何法器,所以只有当她把身体当作武器时,才能催使出金丹之内的魔力。 崩山、锻火,还有一个巨力。 聂双双握拳,直视前方:来吧! 第80章 杀招 她不用剑, 和我拼肉身? 一个瘦的都没他胳膊粗的女修,要和他老牛拼肉身?还从来没有一个人族,敢跟他硬碰硬, 格博只觉荒唐无比, 这是对他的侮辱。 好一个胆大包天的女修,他必要叫她知道,什么叫不自量力。 火炎腾腾, 犹如天降陨石,拖着红色的火尾,哪怕迷雾重重, 也能看到一道红光, 以所向披靡的气势直冲而去, 速度快到连空气都摩擦出爆音,刺耳轰鸣。 这是格博的杀招。 “格博要赢了。” 朗卓虽然觉得格博鲁莽, 但真打起来,蛮牛炎魔的战力没得说, 格博差一步便能晋阶魔主, 可以说魔主之下, 无人能敌, 他都不敢直面格博的蛮牛冲撞。 首战告捷, 他定要得意好几天。 渊空魔主侧头支颐, 甚觉没趣, 就这,哪用得着他亲自出面。 嘭—— 双方撞上, 仿佛天崩地裂, 冲撞产生的气流搅动着迷雾与巨浪,绵延百里不歇, 连渊空魔主都稍稍闭了闭眼,车架上的挂饰扬起又落下,梆一声,惊醒了抬臂抵挡的朗卓。 炎火熄灭,红光陨落。 朗卓瞪大双眼,不,这不可能。 聂双双吐出一口鲜血,右臂以不正常的姿势内凹进去,息水珠快速转动,生机弥漫,脸颊上的魔纹暗光流转,如有火焰流动不休,灼烧而又阴寒。 格博和他的儿子一样,周身血肉被息水珠和金丹魔力吸收殆尽,只剩皮囊,掉进海中都没砸出多大的水花。 聂双双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神识,扶住长了一半的右臂,快速闪入迷雾后方。 弧月后期可以挣脱五级大阵的迷惑,星海却不行,跟着格博出战的两千星海魔军在迷雾中迷失了方向,横冲直撞却找不到人族战部,神识放出去,除了虚无还是虚无。 忽然,右侧有剑招袭来。 “防御!” 右边的挡住了,上面的攻击接踵而至,还有左边、下面,四面八方,剑招无穷无尽,而他们只能被迫抵挡,一旦阵型被剑招冲散,迷雾陡生,冲散的那支队伍就像是鱼群中被猎食者撞开的鱼儿,任凭他们左冲右突,也改写不了丧命的结局。 格博身死,迷雾中惨叫连连,战况疾速往人族倾斜。 首次交锋,天九战部大获全胜,而且是零伤亡。 许自山胸中战意昂扬,之前是他们自己吓自己,听到魔族大军,气势上便弱了三分,其实交起手来,不过如此。 “杀!” “杀!杀!!” 渊空魔主坐正,语气中有掩饰不住的怒意,冲朗卓道:“去把她杀了,否则,提头来见。” 朗卓晋阶弧月后期不久,格博都死了,他自认打不过,但主帅命令已下,他敢后退,渊空魔主一爪就能捏死他。 他是黄猖壁鼠一族,极擅隐匿偷袭,一个人,不可能兼顾肉身强横和神识灵敏,对方能和格博硬碰硬,不见得就能躲过他的偷袭。 “尚东,你帮我缠住她。”虽如此,朗卓却不敢托大,自要谨慎为上。 两位弧月期魔将一齐动了,一个在明,指引魔军直朝天九战部而去,一个在暗,隐身潜入水中,伺机偷袭。 尚东吸取了格博的教训,无论聂双双如何诱敌,他都不曾离开指挥范围,凭借金丹后期的神识,多次挣开息水大阵的迷雾,紧咬着天九战部不放。 许自山应对吃力,几次死里逃生。 再拖下去不是办法。 “把灵力给我。”他准备上杀招。 聂双双从天而降,单手执剑:“我来。” 息水境的战阵图谱中,威力最强的便是星火合一,要求战士同时运行灵力,汇入主将体内,短时间拔高主将的修为,若练的好,心随意动,每一丝灵力都分毫不差,主将临时突破一个大阶都是有的。 但这种爆冲之法,对主将身体伤害很大,毕竟经脉不到这个阶层,硬生生容纳这般多的灵力,怎么可能毫发无损。 聂双双一是金丹后期,修为足够高,二是她身具息水珠,息水神君和魔族尊者在她体内斗法她都撑过来了,不过两千个筑基的灵力,她扛得住。 许自山让出主将之位:“老祖小心。” 聂双双放开经脉:“来!” 一百个筑基灵力汇入,聂双双不动如山,二百个筑基灵力汇入,聂双双面色如常,五百个筑基灵力汇入,聂双双觉得有些撑,但还撑得住。 一千个,她的脸已经开始泛红,一千五,手都在抑制不住颤抖,呼吸急促,灵力充满经脉肺腑,经脉撑得有之前两倍宽,急需宣泄,却要硬生生压制住,不可泄露一丝一毫。 两千个,聂双双浑身僵硬,胳膊都不敢随便抬,丹田之内从未有过如此多的灵力,粘稠到连金丹都要转不动,息水珠倒是不受其扰,仍然稳稳占着丹田主位,时不时放出一丝生机,给快要崩裂的经脉缝补。 许自山面色煞白,抖的如风中落叶,他自己,顶多能容纳三百筑基战士的灵力,四百便有性命之危,老祖竟硬生生吸干了两千战士的灵力,而且还在吸,他体内的灵力已经涓滴不剩。 整个战部,犹如绷紧的弓弦,只等猎物出现,便要直取咽喉,一击制敌。 尚东发现了躲在迷雾中静止不动的天九战部,照常指挥魔军攻击,却不曾想,一道百米宽的白光骤然划破天际,摧枯拉朽,所到之处,海水皆蒸腾化烟,他只能眼睁睁看着白光落到自己身上,逃字还未出口,整整五千魔军,骤然灰飞烟灭。 这一击,令周围百里的迷雾散然一空,中间再无遮挡,喘着粗气的聂双双,与渊空魔主对上了视线。 他们刚放完杀招,已无余力,虽然一击灭杀了对方五千魔军,算上之前的两千,魔军还有两万多,根本杀不完。 突然,海水异动,一道黄褐色身影从水中疾射而出,直取聂双双后心,聂双双灵力用尽,根本躲不开。 刚要冒险使用魔力硬抗,又一根布满吸盘的巨大触手破浪而出,牢牢卷住偷袭的朗卓,捆紧锁死拽回海中。 正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聂双双心有所感,认出鱿鱼首领。 渊空魔主再也坐不住了,他已损失三位魔将,七千魔军,而对方毫发无损,传扬出去,他的面子往哪里搁。 元婴躲着不肯出来,那就杀到他出来。 渊空魔主的修为在元婴初期,五极大阵对他毫无影响,他也不需要找到阵眼,只需挥手将海岛打碎,便能破阵。 聂双双不能任由他破坏法阵,这样,东海便再无阻拦,整个涂泱界就如同失去外壳的贻贝,再无抵挡之力。 “杀!!”最后一位弧月中期的魔将,率领魔军狂冲而上。 鱿鱼首领触手翻滚,逮到一个吸一个,但一旦飞高,鱿鱼首领就无能为力了。 “它会帮我们。”聂双双服下一颗灵丹,灵力快速恢复五成:“和它配合,将魔军压到下面,便能获胜。” 许自山也指挥部下服用丹药:“是。” “我去引开他。” 许自山震惊:“老祖不可,那是,那可是元婴啊!” “老祖!” 聂双双已经挥剑而上,直奔渊空魔主去了。 渊空魔主抬手便轻易化解了聂双双的剑招:“你们的元婴何在,竟还不出面?” “有我,就够了。” 刚才的杀招冲击,换作别人,不死也要重伤,聂双双身具息水珠,生机随时补充疗愈,不仅没事,修为还有所增长。 她刚穿来的时候,还以为这辈子就金丹初期,直到坐化,却不想,因祸得福突破后期,若有足够时间,晋阶元婴也不是没可能。 可事与愿违,每次都要差一点。 “好。”渊空魔主冷笑:“你既想死,便允许你死在我手上,这于你,也是一种福分。” “师尊!”在东海镇城楼上观战的弦星辰看见聂双双的遁光,另有一道遁光紧随其后:“师尊怎么往西边去了?” 宋珲看向迷雾散去后的东海,剑光飞闪,海浪滔天,人族和魔族拼杀在一处,还有粗壮的百米触手穿插其间:“师尊定是要将魔主引开。” “看方向,是珧冰城。”姬语昭拍拍他俩的肩膀:“快去吧。” “姬师姐。” “没事,这里有我。” “好。”宋珲和弦星辰对视一眼,转身离开。 他们此去,要先乘传送阵回花霄城,再由花霄城去珧冰城,按常理,金丹绝不可能有超越传送阵的速度,可等他们到达花霄城时,城里的人已经见过遁光了。 速度之快,如流星掠过,遁光飞远后,爆音才轰鸣而至。 聂双双卯足了劲,金丹转出残影,几次被渊空魔主神识锁定,又硬生生挣脱开,生死之际,竟爆发出无限潜力,她自己都没想到,可以在魔主手底下逃这么久。 渊空魔主亦十分讶然,这位人族女修,看着柔弱不堪,能与格博对战不败,率战部一击灭杀尚东,还能挣脱自己的锁定,果然不能小觑。 其实力,应已一脚踏进元婴境,快要晋阶了。 不过,就算她再接近元婴,也不是元婴,注定会死在他手里。 宋珲与弦星辰赶到珧冰城时,落莲生正站在城楼上。 双方皆是一愣,上回见面,还是在岩池秘境,落莲生先卖了宋珲,害他被衡阳派弟子放血祭祀,宋珲本想报复,但后来落莲生又保护了他。 对于落莲生,宋珲和弦星辰这辈子都不可能像信任姬语昭一样信任她,只是看在她尽心尽力管理雪幽峰,这次危机也没有离开涂泱界的份上,揭过往事不提。 “老祖往乌洛神山去了。”落莲生心知肚明,不希冀他们原谅,她做过的事确实对他们造成了伤害,只能日后慢慢补偿。 第81章 同归于尽……? 乌洛神山上罡风凛冽, 火山口全被浅蓝寒冰覆盖,冰天雪地间,一道丑陋的黑色裂缝横亘在冰壁之上, 黑色光点跳动缠绕, 竟比之前又扩大不少。 “你已无处可逃。”渊空魔主迎风而立,衣衫猎猎,左手五指修长, 白的没有一丝血色,右手却不是寻常模样,皱皮, 皮肤是青黑色, 只有四指, 利爪泛着森然寒光,像是有蛟龙血脉。 聂双双双手持剑, 运起全身灵力,一击挥去, 剑势搅动积雪, 轰隆而下, 有如雪崩, 却被渊空魔主轻松拦下。 “太弱了。” 渊空魔主仅用一指, 便弹开了聂双双的剑招, 剑气反噬, 聂双双不受控制的倒飞出去,砸进寒冰中, 往下砸出百米深坑, 才勉强停下。 噗— 侧头吐出一口血,聂双双活动手腕, 来不及探查伤势,运力而上,还未飞出口,又被渊空一爪拍了下去。 这次砸的更深。 肋骨断了,戳进肺里,呼吸间有血腥味弥漫,要不是息水珠撑着,早凉透了。 之前既然决定单独引开渊空魔主,便是存了必死的决心,事已至此,聂双双就不会多生恐惧,实力悬殊又如何,不也没一击杀掉她,只要她还活着,还挥的动剑,就一定不会放弃,死战到底。 飞上去,被砸下来,再飞上去,再被砸下来,如此十余次,聂双双早就成了血人,可她依然牢牢握着剑,据守神山,半步不退。 小小的人族女修,竟能抗住他十数次攻击。 渊空魔主生出惜才之意:“若你愿意归顺于我,涂泱界乃至日后的修者界,我都可以交由你打理,何必寻死。” “呸!”聂双双眼底战意磅礴:“做梦。” “那你就去死吧。”渊空魔主身居高位,自不会容忍弱小之人随意冒犯。 右爪虚抓,扯动此间灵气,聂双双抬剑抵挡,却仿佛被扼住咽喉,经脉灵力无以为继,重压之下,连头颅都难能抬起。 这就是,元婴的威力么…… 聂双双咬牙,手腕抑制不住抖动,快要握不住剑,血水顺着胳膊流下,渗入纳虚戒,滑落剑身,再由剑尖滴落,将身下的寒冰染成殷红。 没了灵力,金丹中还有魔力,聂双双周身气势一变,脸颊慢慢爬上冰蓝魔纹。 “恩?”渊空魔主手一松:“你是魔修?哈哈哈哈,你为了人族这般抵抗,命都不要了,究竟图什么?” 聂双双不答,暗自蓄力。 息水珠亦明白此乃危急存亡之际,它与聂双双经由息水神君捆在一起,聂双双死了,它也会消散,于是快速转动,神息顺着血水探进纳虚戒,缠上那枚聂双双从廖英手中顺来的八阶羽火元垠。 “你猜猜看,那些人知道你是魔修后,究竟还认不认你做老祖。” 聂双双假装怔然,惶惶抬首。 渊空魔主自认为踩中了聂双双的弱点,居然收起攻击,准备再次降伏她,为他所用。 与人族一样,魔族也用血契,渊空魔主既想用她,又要防着她,血契自是不二之选。 泛着寒气的青皮蛟龙爪握住聂双双的脖颈。 纤细、脆弱,一捏便断。 刚刚还奋力抵抗,气势锐利的女剑修,此时却乖顺俯首,任他拿捏,饶是见惯美人的渊空魔主,都难免生出一丝兴奋,那是雄性动物都无法抗拒的征服的快感。 于是他松懈了。 聂双双忽然抬头,两只眼睛,一只冰蓝一只通红,反手握住渊空魔主的龙爪,魔力与息水珠神息,混杂着羽火元垠的妖力,一齐侵入渊空魔主的经脉。 “找死!”渊空魔主大怒,好一个女修,几次三番惹怒他,真当他没有脾气么! 他催动魔力,想要将那股阴寒又灼烧的诡异气息逼出体外,再一爪捏死聂双双,可无论他如何挤压,那股气息仍牢牢占据他的经脉,往下腹丹田钻去。 不好! 渊空魔主慌乱间,腾出左手,妄图一掌击碎聂双双的头颅,可他的手刚碰上去,魔力就不受控制的流入聂双双体内,再经由她的身体转化,变成那股阴寒又灼烧的诡异气息,直取他体内的魔婴。 神息使魔力迟滞,羽火元垠则顺着魔力一顿狂烧,这不是体表的伤,是经脉肺腑,痛彻心扉,渊空魔主几时受过这样的罪,痛的仰天长嚎。 情势陡然逆转。 但渊空魔主是魔主,实力在元婴之上,若是那金丹后期的蛮牛炎魔和黄猖壁鼠,早被吸干烧尽了。 渊空魔主疼痛难忍,聂双双也没好到哪儿去,她的经脉根本容不下渊空魔主的魔力,更别说息水珠为了不死,大肆放出的神息,也不是她能招架的,还有八阶羽火元垠,虽是死物,但级别在这儿,那可是元婴后期的宝物。 聂双双头痛欲裂,魔力经由她眉心汇入,丹田转化,手掌流出,很快这三个地方,就滚烫到几乎崩碎。 渊空魔主发现她脸上的魔纹已由冰蓝转为火红,猜到她容纳不下他的魔力,于是奋力运转,想要将聂双双撑死。 双方较劲。 聂双双的金丹率先吃不消,轰然崩碎,息水珠立刻顶上,释放出更多的神息。 一边摧毁一边修复。 “啊——” 聂双双再也扛不住,放声吼叫,似乎在和渊空魔主比谁声音大。 终于,息水珠也撑不住了,震颤着将渊空魔主弹开,聂双双耳鼻溢血,身躯内灵力、魔力、妖力撑到几要爆炸,她赤红着眼,双手握剑,毫无技巧地横扫而出。 挥动间,风声呜咽,连飘雪都改变了轨迹,覆盖在剑气之上,聚成一柄冰霜巨剑,巨剑中又有炎火流转,生生不息,这一剑,比聂双双以往任何一剑都要强大,竟令日月倒转,虚空星现,珧冰城一瞬间进入黑夜。 只有元婴之上,才能搅动一地天象,珧冰城众人遥望乌洛神山上扛着冰火巨剑的渺小身影,连呼吸都忘记了。 轰—— 白光爆闪,千年积雪轰然垮塌,从山顶开始滚落,激起层层雪浪,铺天盖地,震耳欲聋。 黑夜退去,白昼来临,城墙上哨楼里的警备铜铃循风而动,阵眼灵石相继亮起,从墙根往上,迅速结出一层薄而坚固的透明防护罩,将珧冰城笼盖在内。 雪崩犹如万匹野马狂奔,咆哮着撞到防护罩上,大地为之颤动,修士御剑升空,想要从茫茫一片的雪浪中看到活人的身影,凡人则聚在一起,双手合十,朝供桌上或木雕、或玉雕、或金身、或只有一块简陋牌位的各种代表老祖之物,虔诚祷念。 天道保佑,让老祖活下来。 让老祖活下来。 活下来。 失去寒冰覆盖的火山口,空间裂缝一瞬拉大,又瞬间缩小,只能隐隐看见金光闪过,复又消逝不见。 雪崩平息后,弦星辰和宋珲飞扑上山,落莲生也组织珧冰城的修士上山搜寻,整整搜了三天三夜,却遍寻不到聂双双的踪迹。 和空间裂缝一样,凭空消失了。 第82章 乱 万道剑界, 禁封山 此地裂缝直通魔域崑邡界,天空终年昏红,犹如血染, 裂缝亦是暗红色, 其上一千六百道锁链,皆是十级材料天陨金所制,相传是紫耀擎天大帝亲自炼制, 用于镇压裂缝,但记载中,紫耀擎天大帝陨落于虚仙深谷, 应是没机会炼这禁封锁。 大长老闭目盘坐, 自琰珩离开后, 他便心中难安,萧悦笙追去拦截, 半日过去还未归来。 他知道,剑宗内部各方势力争权夺利, 明争暗斗, 早不是当初为了保护人族而不畏牺牲的剑宗, 他们争权力、争地位、争资源, 各人都有各人的心思盘算, 再不是铁桶一块, 可大势已去, 积重难返,他能做的, 不过是尽力制衡, 维护这摇摇欲坠的平稳罢了。 二长老从山下来:“继一师兄。” “萧师妹可有消息?” “还没追到。” “琰珩糊涂,为了这么个不成器的小辈, 竟擅自离开万道剑界,万一……” 二长老望向谷底,因裂缝乱流侵蚀,山壁沟壑纵横,寸草不生:“当今世上,总共十六位化神,继一师兄当属最强,就算魔尊珃酆穿越裂缝而来,师兄亦能轻易斩杀。” “克庚,莫要说笑。”大长老皱起眉头。 修者沟通天地,领悟天道,化神后更要谨慎,也许一句戏言,便能成真。 “知道了。” 乱流卷起碎石,砸打在禁封锁上,叮叮当当,风渐紧,禁封锁却纹丝不动,此次裂缝异变,已经持续了二十年,毫无缩小的迹象,大长老心中不安愈甚。 “传讯给悦笙,叫她回来。” “师兄,你总是这样。”二长老幽幽叹气:“牺牲弱者,顾全大局。” 大长老抬头,语气带上不悦:“克庚。” 二长老自顾自继续说道:“放弃廖英,放弃涂泱界,乃至放弃谷水界。” “我并不知廖英还活着,长命灯熄灭,你也看到了,你现在与我吵,又有什么意义?” “苍虞的本性你一清二楚,你知道却又不管,不就是不想和琰珩起冲突,只要没闹大,就可以任由他暗害同门,采补炉鼎晋阶,放任他关闭界河,阻断涂泱界百万人的退路。” 大长老仰头看他:“你疯了不成,难道要我为了廖英,严惩琰珩?我这么做,万道剑界怎么办,剑宗怎么办,你懂什么!” “我懂,我当然懂。”二长老勾唇冷笑,目光中染上恨意:“从你逼我掐死铭儿那刻起,我就知道,你没有心。” 克铭是二长老唯一的儿子,变异晶灵根,天纵之姿,自小受尽万千宠爱,十四岁筑基那年,天生异象,魔力翻涌,克铭脸现魔纹,竟是觉醒了魔族血脉。 当时还是金丹执事的大长老没有丝毫犹豫,当场逼迫二长老手刃亲子,二长老的道侣也因此郁郁寡欢,不到半年便撒手人寰,自此已过千年,二长老再未娶妻,也再无第二个子孙。 “他是魔修啊。” “他是魔修,他也是我儿子,他什么都没做,那么听话懂事,你凭什么逼我杀了他。” 大长老看向愤怒的二长老,才知道他对当年的事耿耿于怀,可若不杀了克铭,克庚一家也难以在剑宗立足,又如何求仙问道,一路坐上剑宗二长老的位置,不过一个魔修儿子,能比剑宗重要,比升仙重要? “你入障了。” “入障的是你,不是我。”克庚与他对视:“当初我若不动手,你定会连我一道除去。” 大长老避而不谈,只道:“如果铭儿是我儿子,我同样不会手软。” “我方才说错了,你有心,你的心就是剑宗和升仙,为此,你可以不计代价,牺牲任何人。” 克庚抚掌而笑:“你毁了我的心,我便要毁了你的心。” 苍虞采补,有他在暗中推波助澜,余闲的哥哥余意,就是他安排的,余闲也是他从下界寻来,告知他余意的死法后,故意安插到苍虞身边,就算没有廖英,余闲也会伺机刺杀苍虞,从而引琰珩离开万道剑界。 他能一路晋阶化神,全靠执念撑着,他的道心就是为儿子报仇,掀翻这个满嘴大义,连弱子都能逼杀的虚伪世道,哪怕不择手段与魔族为伍,终身心魔纠缠,难登仙道。 其实,升仙,未尝不是一种执念。 大长老站直:“你疯了!” 禁封山异变陡生,原本纹丝不动的一千六百道禁封锁突然自山顶起,一条接一条坠落,砸在地上便是一道深坑,每一道禁封锁坠下,禁制便削弱一分,乱流飞旋,空间裂缝红光大放,一股强大魔力冲天而起,瞬间将禁封山拉入黑夜。 黑雾逸散,化为人形,一身黑袍银甲,白发红瞳眉目深邃,端的是俊美无俦。 “我儿何在?” “谷水界。” 克庚一直都知道伍子易的存在,所以当初廖英上报魔族在寻找魔子一事时,他就起了铲除廖英的心思,苍虞愿意当这个坏人,他当然不会阻拦。 大长老目眦欲裂,翻掌进攻,禁封山地动山摇。 可克庚来之前,已做好万全准备,琰珩去追杀廖英,萧悦笙去追琰珩,禁封山裂缝不稳时,只允许化神元君进入,他与魔尊珃酆联手,二对一,大长老必死无疑。 万剑碑林中万剑齐鸣,声若尖啸,引剑炉之火熊熊不息,将万道剑界的半边天都烧的通红发黑,供奉先祖牌位的青铜塔震颤不休,把洒扫的小弟子吓得屁滚尿流,连滚带爬跑去明水崖报信。 等胡德谕他们赶到时,大长老已经没气了。 胡德谕吓得面色惨白,跌坐在地。 大,大长老都陨落了,他才元婴中期,如何抵挡魔族进攻。 胡德谕痛哭流涕:“二长老。” “慌什么,着人将禁封锁拉回原位。”克庚服下丹药压制伤势:“叫辰部主帅来见我。” 辰部是万道剑宗最厉害的战部,由大长老一手控制,连掌门都无权调派,现大长老身死,魔尊珃酆离开禁封山,不知所踪,能做主的只有二长老。 “是,我马上传讯。” **** 谷水界,琰珩虚立界河之上,望着戒备森严的界河卫所,冷笑一声。 “叫廖英出来受死,否则,我让你们统统陪葬。” 方念归拽着廖英的袖子不让走,颜瑛他们也都极力劝阻,苍虞本就该死,若琰珩为此大开杀戒,那是琰珩不辨是非,化神元君又如何,他敢滥杀无辜,那就等着道心入魔吧。 廖英却摇头,琰珩既然来了,就一定会杀他,他都能弃禁封山于不顾,自不会在乎谷水界之人的性命。 “此事是我一人所为。”廖英飞出界河,并不畏惧:“你要寻仇,冲我来。” 琰珩皮笑肉不笑:“你敢杀苍虞,就该知道有今天。”说罢,灵力成剑,直取廖英咽喉。 “住手!”萧悦笙紧随而至,挥手打偏琰珩的攻击:“你还要错到何时?” “萧悦笙,你当真要与我为敌?” “是你在与剑宗为敌。”萧悦笙脚踏祥云,披帛飞天,那披帛不是装饰,而是她的本命灵剑,采九级青罗软铟所制的法宝灵剑:“你很该问问,你的好徒弟苍虞到底做了什么,他该不该死。” 萧悦笙这次这么硬气,是因为大长老和二长老都不赞成琰珩把事情闹大,若大长老和二长老偏向另一边,她也不会跳出来仗义执言,免得被针对。 但无论如何,至少这个时候,她是帮了廖英,帮了谷水界的。 琰珩极其护短,哪怕是他养的一条狗,都不允许旁人随意伤害,更何况苍虞是他的血脉后辈,廖英杀苍虞,灭枭部,就是打他的脸,萧悦笙借此拿大道理训他,更是将他的脸踩在地上摩擦。 二位化神一言不合打起来,把界河掀起滔天巨浪,还好顾忌谷水界的无辜民众,只在界河上打,也未尽全力,就算这样,灵力撞击产生的气劲,仍令谷水界震动,山川撕裂,忽而天降暴雨,忽而烈日炎炎,恍如末日降临。 化神本就是当世最强,无论是五大宗门还是妖魔两域,都不会轻易动手,化神期的招数,动辄牵动一界灵气,灵气被吸干后,这一界也就成了死界,万千生灵涂炭,故而化神大多闭关静悟,鲜少动手。 廖英立在飓风中,尽量将波及谷水界的攻击挡开,灭苍战部也全部出动,四处救人,忽然,廖英看到一道黑烟幽幽飘来,原是朝谷水界去的,却半道折返,冲进了萧悦笙和琰珩之间,附在萧悦笙的披帛上,朝琰珩弹射而去。 “大胆!”琰珩厉声呵斥,抬手便砍,待触上魔息,才发觉不对:“魔族。” 如此强大的魔族,世间只有一位。 “魔尊珃酆。” 萧悦笙停下攻击:“他怎么会在这里?” 珃酆冷笑一声,这里是修者界,他不必顾忌人族的死活,自然什么招数强用什么,哪怕吸干谷水界全部的灵气,于他又没有什么损失。 刚才还打作一团的萧悦笙和琰珩此刻联手对敌,但他俩都是化神初期,实力本就不如珃酆,还要保护谷水界的人,处处掣肘,将要落败时,又有一化神元君率战部而来,正是剑宗二长老。 萧悦笙大喜:“克庚师兄。” “杀!” 珃酆这才反应过来,克庚要卸磨杀驴,连他一并除掉,心中暗恨,恨不能把克庚千刀万剐,他也知道,就算他说出真相,那些人也只会相信克庚,而不是他这个异族,只能先逃,日后再报此仇。 但在此之前,他要把他唯一的血脉带走。 于是返身冲进谷水界,谷水界的防御对化神而言形同虚设,根本拦不住他,再有一界生灵做质,就算剑宗有三位化神,也不敢大肆动手,竟由着他找到了伍子易。 伍子易被珃酆捏在手里时,还是懵的,然后便是满目炫光,再然后,他便跌进了谷水界的空间裂缝中,失去了意识。 **** 比廖英叛出剑宗还要震惊世人的事情发生了,魔尊竟然冲破剑宗封印,杀了剑宗大长老,伤了其他三位长老,自己也重伤后下落不明。 五行宗动作最快,立刻率军进攻剑宗资源重界,御兽宗原想与合欢宗休战,先图谋剑宗,花照陵不同意,要么交出苗离江,要么继续打,御兽宗自不肯交出苗离江,所以还是腾不开手。 丹宗离得远,吃不着剑宗的肉,但魔尊失踪,渊空魔主攻打涂泱界未果,反全军覆没,魔域正是弱势的时候,抢不到资源重界,占几个魔界也是好的,是以派军出征。 和丹宗一样,妖域也看上了渊空中界,正待前往。 稳定已久的修真界,于一点爆发,形势急转直下,各方从蠢蠢欲动,到迫不及待出手,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 第83章 找人 谷水界各大灵脉被汲取一空, 百年内无法恢复,好在救援及时,有伤无亡, 谷水界本是中界, 四位化神混战之后,灵气充裕程度甚至不如下界,也就没了价值, 五行宗看不上,剑宗忙于自保,腾不开手收复谷水界, 一时之间, 引发修真界震动的源头, 竟没人管了。 方念归还没来得及歇口气,就接到了聂双双失踪的消息, 忙报与廖英,廖英赶回涂泱界, 发现众人都丧着脸, 一副不知如何是好的样子。 整个涂泱界像被抽走了主心骨, 被斩断界河, 直面魔界时, 都能蓬勃发展欣欣向荣的地方, 此时后路通畅, 大败魔军,却变得死气沉沉。 廖英还是第一次如此直观的看到聂双双的影响力。 他资质优越, 一路顺利晋阶到元婴, 一直都是人上人,被捧, 被尊敬,被跪拜,早就习以为常,他已比绝大多数修士强,至少品性正直,遇事能挡在前面。 但思想潜移默化,并不会关注所谓的下等人的生活,所以他不知道尊重和平等有多重要,哪怕只有一点点,都会产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以真心换真心,所以她才能令他们死心塌地的追随。 廖英问清楚来龙去脉,看见云照峰上那盏微弱,但还在挣扎燃烧的长命灯,只问了众人三句话。 要不要找人,要不要救人,要不要活下去? 当然要找,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把老祖找出来。 既然人是在乌洛神山的空间裂缝消失的,那大概率被卷去了魔界,渊空魔主已死,魔军溃逃,正是夺取魔界的好时机,他们多占一个魔界,就离老祖更近一步。 遥想当年,驻守东海镇,对抗穿越裂缝而来的魔族,是天九派修士眼中最吃力不讨好的苦差事,现下都能主动进攻魔界了,天九战部中有不少东海镇修士,他们的感触最深。 姬清和令狐鸢相继出关,成功迈入金丹境界,也是给涂泱界添了一口底气,廖英坐镇中枢,方念归和令狐鸢去攻打魔界,许自山闭关,连谷水界在内的五十四界,就交给姬清统管,把姬清给愁的,头发都白了几根。 还是姬语昭给亲爹出主意,每个界都选出代表,共同议事,决议不了的,就上报廖英道君决断,什么事都好商量,唯有老祖要求的两条规矩:一不得戕害同门,二不得滥杀凡人,必须要遵守。 其他的比方说减少税供、废除跪礼、不得违背当事人意愿随意婚配等等,总要找机会慢慢推行,涂泱界变成现在这样,尚且花了八年时间,并非一蹴而就。 弦星辰传讯告知父母后,与宋珲一起,随天九战部出征魔界,出发那天,东海镇居民全部到海边相送,直到看不见宝船影子后,才返回城内。 老祖不在的日子里,也要努力活下去,让天九派变得更好,涂泱界变得更好,不能辜负老祖的一番苦心。 那聂双双究竟在哪儿呢? ***** 唰—唰唰— 聂双双睁开眼,入眼一片浓绿,树枝缠绕,只露出些许天光,落叶很厚,还挺软。 “你可算醒了。” 聂双双逆光看去,才发现自己被一个瘦弱少女用树藤捆着腿拖行,姿势着实不雅,便想运起灵力挣脱,谁知经脉内空空如也,别说灵力了,魔力都没有。!!? 不会又穿越了吧! 聂双双抬手,看到破破烂烂的衣袖下,胳膊上一道道,全是裂开的疤,衣服是自己的没错,手指上原本戴着的两枚纳虚戒不见了,另一条胳膊也全是疤,摸脸,脸上也是,她现在浑身就跟老树皮似的,全是裂纹。 “你,先,放开我。”好家伙,嗓子也哑了,比公鸭叫还难听。 “树林里都是野兽,你想死,我可以放下。”少女哼笑一声:“要不是看在你是人族的份上,我才懒得救你。” 聂双双:…… 情况不明,她灵力全失,浑身是伤,毫无反抗之力,连身处何地都不知道,识时务者为俊杰,只能见机行事,便不再多言。 “谢,谢谢。” 道完谢后,沉入神识,内视己身,发现经脉不仅空空如也,还裂的七零八落,全副身躯都凑不出一处完整的,金丹碎成了渣,息水珠还在,但一动不动,原本生机浓郁,连重伤濒死的廖英都能救活,这会子却跟块石头一样。 额头还很痛,就像有人拿着艾灸,不停地烫她眉心。 完了,这架打的,把自己打废了,还不如当时就和渊空魔主同归于尽。 聂双双就沮丧了一小会儿,后来想想,活着总比死了强,她能以金丹后期修为,打败茂日魔主,还活了下来,超级厉害的好不好,魔主一死,剩下的魔军便不足为惧,许自山他们能对付,涂泱界,想来安全了。 又拖行很久,起码过去了半个时辰,还在树林里,茂盛的树冠遮天蔽日,灵气浓郁,比之落鲲峰竟也不差,可惜她经脉寸断,金丹不再,身体就跟筛子似的,根本存不住灵气。 “小,妹妹,这是哪里,你,能不能,告诉我?” 少女翻了个白眼:“你知道我多大么,你就叫我小妹妹。” 聂双双无语,你是杠精么,怎么什么都要杠。 “你,多大?” 少女颇为自豪:“我啊,我十六了。” 聂双双:“我三百三十七,能,叫你,小妹妹吧。” “切,骗人,三百多还不死,你是金丹真人?”少女停下来,上下打量她:“你真是金丹?可你明明没有灵力。” “曾经是。” 少女眼珠子骨碌转动,联想到发现她的地方,还有她手上摘下来的宝石戒子,若真是金丹,说不定能指导她修炼。 “这里是万森界。” “万森界。”聂双双一愣。 之前涂泱界裂缝异变时,弦问声和花照陵提起过,五行宗域下的万森界三百年前突然爆发魔兽潮,界内空间裂缝扩大,魔族大举入侵,五行宗为了阻止魔族危及域下其他界,由化神元君出手,人为扰起界河乱流,隔断万森界,对外宣称界河乱流不息,全界无一人生还。 她居然经由乌洛神山的空间裂缝,跑到万森界来了。 少女饶有兴致:“对了,你是外面的人,外面的人都怎么说万森界的?” 聂双双直视她的眼睛,没有提弦问声和花照陵知道的秘辛,只说了五行宗对外宣称的说法。 少女果然面露厌恶,嗤笑一声:“你们都被骗了,才不是这样。” 聂双双作洗耳恭听状。 “算了,不说了,他的名字不能提,你只需知道,万森界绝没有魔族入侵就行了。” 啊!? 这又是怎么回事,难道弦问声和花照陵知道的也不是真相? 聂双双心中一动,既不是魔族入侵,也非真正的界河乱流不息,说不定搞清楚原因后,可以找到方法离开这里。 但一想到自己破破烂烂的躯体,就又泄气了,她现在弱的连绳子都挣不断,就算知道原因,也破不开化神元君扰起的界河乱流,还是先想办法唤醒息水珠吧。 第84章 素素 聂双双被捆着腿拖进一处小村落, 村子很小,只有十来户人家,屋子都建在树上, 有树藤编成的软梯垂下, 她俩刚进村,就有三个小孩抱着树干滑下来,飞奔到少女面前。 “素素姐!”一个小女孩儿围着聂双双转:“这是今天的猎物嘛?” 聂双双:…… 我知道我现在外形不太好看, 但也不至于看成野兽罢。 素素摸摸小女孩头上的揪揪:“不是吃的,是人。” 另一个流着鼻涕的小男孩:“两只手两条腿,肯定是人啊, 小花你又瞎说。” “素素。”村子里的大人听到动静, 都围聚而来:“你回来了。” 不少人对聂双双产生好奇:“她是?” “我在神树底下发现的, 是外面的人。” 嚯— 人群惊叹,窃窃私语:“外面的人, 这可值好大一笔赏金呢,还是素素本事大。” “对啊对啊, 交到圣城去, 能换许多清毒丹回来, 到过年都不愁了。” 素素却拉过聂双双:“我打算留下她。” 人群再次哗然, 吵吵嚷嚷摆手说不行, 使不得, 圣城有规定, 经由裂缝卷进来的,不管是人, 是魔还是妖, 都要上交到圣城去处理,乖乖上交的, 能得一大笔赏金,但敢私藏的,一旦查出,那可是要没命的。 “这事儿你们就当不知道,出了事,兹由我担着。”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隐瞒不报,万一追究起来,他们必被牵连,最后还是一个佝偻着腰的白发老妪站出来:“我们能活着,全靠素素一个人出去打猎,换银米,换清毒丹。” “你们一出生,就在万森界,被那圣城里的规矩洗了脑,全然不知外界的模样。”老妪叹气:“我爷爷和我说过,修真界有一万九千界,那是多么浩大,人们可以经由界河、传送阵,去不同的界域生活,外头的空气也不会掺杂毒素,更不需要时时服用清毒丹,是,是那……” 老妪看着他们麻木畏惧的表情,茫然又惴惴不安,自心底生出一股悲哀,怒其不争,却无能为力。 “范阿婆。”素素搀住老妪:“没关系,我去林子里住。” “素素要留下她,自有她的道理,我们只管听素素的,谁敢告密,我头一个饶不了他。”又有一壮年男子出列:“不想被圣城查到,就都闭紧嘴巴,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好声好气的劝,不见效,强硬威胁,就没人敢吭声了。 毕竟整个村子,只有素素有灵根能修炼,靠打猎养活他们这群人,不然就凭他们,只能做圣城仙人的奴隶,别说吃饱了,随时都有可能被打死。 聂双双只听着,一言不发,村人只是畏惧那所谓的圣城,并非要为难素素,再者,也没人有胆去圣城告密。 素素给三个小孩分完野果,再将范阿婆送回去,才折返村口,将聂双双拖进她自己的树屋里。 虽然破,但很干净,窗口挂着果核制成的风铃,还挺少女心的。 “你原是打算,将我送到圣城去换赏金,对吧?” 素素并不否认,咧开嘴笑:“不然我大老远把你拖回来,图什么。” 聂双双:…… “你说你曾经是金丹,我才冒险留下你。”素素总算想起将聂双双扶起来,靠到矮床边:“你教我修炼,不然,我就把你送到圣城换赏金。” 聂双双:“你就不怕我骗你,或者故意教你错误功法。” “你不会。”素素直视聂双双的眼睛:“我知道你想活下去。”她也想活下去,自由的活下去,而不是一直藏身密林,苟且偷生。 嘿,这姑娘,还挺有意思。 聂双双刚才躺着,没看清楚素素的脸,这会儿坐正,看清了,挺乖巧的,细眉大眼小翘鼻,怎么性格这么刺。 “行,那我就勉为其难收下你这个弟子。” “说什么胡话,你就一废人,我拜你为师做什么。”素素撇嘴:“你教不教,不教,我现在就送你去圣城。” 聂双双无语至极。 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灵力全失,该庆幸是素素捡回了她,万一遇到野兽,估计早被吃了,万一遇到别人,把她送圣城去,听他们话里话外的意思,再结合三百多年,没有一个人从万森界离开。 那些外来人,要不就死了,要不,就同流合污了。 罢,就当报救命之恩,了结这段因果。 “说说,灵根、修为、现练的功法。” 素素盘腿而坐:“金火双灵根,炼气六层,功法你看玉简。”随即反应过来,聂双双没有灵力,看不了玉简,便一字一句念了出来。 很普通的低阶炼气功法,练到炼气后期就没用了,打基础都嫌差,素素也确实是因为功法的缘故,晋阶炼气六层后,修为便停滞不前,这才起了留下聂双双的心思。 “我传你新功法,四阶的,名为百素心经,很适合打基础,能练到筑基后期,对你而言够用了,更高阶的功法,待你筑基后再学不迟。” “我现在就要学高阶的,谁知道你能不能活到我筑基啊。” “小妹妹,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就你这基础,上来就学高阶的,想走火入魔么?” 素素心里明白,她只是,有点着急,但修炼一事,又着不了急,只好作罢:“行吧,先练百素心经。” 一个教,一个打坐,聂双双正儿八经的金丹,还有两个徒弟,在涂泱界时,也时常为天九派弟子答疑解惑,教一个炼气期的小丫头,还是很容易的,素素也比较聪明,一点就通,不过半日,便学会了第一层。 闭眼打坐,气息沉静。 “素素。” 素素不答话,聂双双再看两眼,发现这小姑娘居然顿悟了。 夕阳西沉,月上树梢,又晨曦初上,静坐三日的素素睁开双眼,吐出一口浊气。 伸手,运起一捧灵力,凝实且水到渠成,只是换个功法,不过三日,她就突破炼气七层了。 饶是她早早懂事,扛起一个村落的生存重担,其实也就是个十六岁的小姑娘,会因为晋阶而开心,也会因为聂双双没骗她,真心教授,没有故意教她高阶功法,而把聂双双划拉到自己人的圈子里。 聂双双在一片水声中醒来,她没了灵力,自然就需要睡觉,素素顿悟时,她撑不住就睡了,这也是她穿来后,第一次睡着这么长时间,有一种久违的钝感。 素素心情大好,不仅给聂双双擦洗换衣裳,还给她伤口上敷了草药,把她包的跟个木乃伊似的。 “我在你袖子里发现了这个。”素素举起一块灵剑残片,眸中隐隐期待:“你是剑修?” 聂双双:“恩。”这是她毁掉的第二柄灵剑了,好惨。 “我要练剑,你教我。” 聂双双动动胳膊,动动腿:“在此之前,我饿了,你是不是该准备点吃的,好叫我这个废人不要饿死?” 素素:…… 哪有自己管自己叫废人的。 又有些扭捏:“你叫什么,我总不好一直叫你喂吧?” “我姓聂,名寒霜,你就唤我……” 叫姐姐不合适,叫奶奶太过分,叫师父素素又不肯。 “聂姑姑。”素素率先想好了叫法:“你想吃什么,我去弄。” “大鱼大肉。” “你身上伤还没好,不能吃大鱼大肉。”素素从窗户翻出去,扬声道:“我去煮点粥给你。” 聂双双扒在窗框上:“你不懂,就是要吃大鱼大肉,伤口才好得快!”可素素走的快,一会儿就没影了。 唉,不想喝粥。 再一低头,发现那日的三个小孩儿正站在树屋底下仰头看她,见她低头,又吓到似的,呼啦跑走了。 聂双双摸摸脸,回身,去屋里找了面镜子。 挺难看,也挺吓人的。 她原以为那些只是裂开的伤口,仔细看下来,其实是魔纹,原本催动魔力时才会显现的冰蓝魔纹,这会儿像干涸的岩浆沟壑,灰败中透着暗红,深处又有些许冰蓝晶光,眉心灼痛的地方,长了一个老大的疙瘩,好像有什么东西要破皮而出。 聂双双伸手摁了摁,是硬的。 看这形状,很像妖修的晶核。 聂双双心口一窒,不是吧。 回想到与渊空魔主对战时,因周身灵气被抽空,息水珠情急之下,把那枚八阶羽火元垠中的妖力抽出来用了,难道就因为抽了妖力,她就要长出晶核? 这都什么跟什么,她原本是个人,身具魔族血脉就算了,怎么连妖族也来了,修真界现有的记载上,从没有人可以身具三族血脉,她真的不会被当成异类,遭三族排斥,然后被追杀至死么。 “别照了,容貌没什么重要的,毁了便毁了。”素素端着粥回来,发现聂双双照着镜子在发呆,以为她在为毁容而伤心,劝道:“三百多岁不找道侣,想来你也不想找道侣,既不想找道侣,便无需在意容貌。” 素素把粥放到聂双双面前:“好了,我回头去圣城时,多换点去疤的膏药回来。” 聂双双:“我谢谢你啊。” 第85章 甲之砒-霜 聂双双在村子里待了大半个月, 大人们还留有防备,小孩儿都混熟了,时常要缠着她说一些外面的事情, 他们年岁尚小, 还未经历过圣城的剥削与压迫,还没畏惧到骨子里,每日只要有的吃有的玩, 就很快乐了。 这处只有十来户人家的小村落叫大树村,是万森密林里,大大小小数百个村落中微小而不起眼的一个。 据范阿婆说, 万森界之所以叫万森界, 是因为它有遮天蔽日无穷尽的万森密林, 密林里原有数万个小村子,在她小的时候, 尚且有几千个,现在就只剩下六百多个, 空气中的毒素越来越浓, 人的寿命越来越短, 要不是素素, 他们大树村, 也早就消亡了。 聂双双听他们多次提起空气有毒的事情, 甚至每隔十日就要服用一枚清毒丹, 不然体内毒素积聚,不出一年就会毒发身亡, 可她待了这些时日, 并未发现哪里不对劲,反而觉得此处灵气浓郁, 十分适合修炼。 “聂姑婆,外头过年的时候,真的会放烟花吗?烟花到底什么样子的,真有那么漂亮?” 小花一边捣野果汁,一边等聂双双讲故事,一双眼睛黑黝黝,盛满了纯真,倒叫使唤小孩儿捣果汁喝的聂双双不好意思了,摸摸鼻子:“恩,等素素回来,我教她变烟花的法术,放给你们看。” “我可不学那些花里胡哨又没用的法术。”素素拎着包裹,从窗台翻身而入,看见围在聂双双身前的三个小孩儿,竖起两道眉毛:“不是叫你们别过来,等被骗去卖掉做奴隶,我看你们怎么办。” 小男孩梗着脖子:“素素姐还不是和聂姑婆住在一起,你都不怕,我们也不怕。” 素素作势欲打:“周小凡,你皮痒是不是,信不信我告诉你娘。” 周小凡歪着舌头做鬼脸,然后喜提一个脑瓜蹦儿,诶哟诶哟满屋子蹿。 “天色不早,都赶紧回去,今天晚上不允许出门,知不知道?”教训完小屁孩,素素开始赶人:“再让我看到你们来树屋找聂姑姑,我就不给你们带糖吃了。” 没糖吃的威胁还是挺大的,调皮如周小凡都不敢嘴硬,忙拉着小花小草踩藤梯跑了。 聂双双啜一口野果汁,挑眉:“你刚才那话什么意思,我像那种骗小孩的人?” 素素从包裹里拣出三盒白瓷扁罐,放聂双双手里:“能使唤小孩儿弄喝的,你说呢。” 聂双双:…… 得,说不清了,要是告诉她,她大徒弟宋珲七岁始就给她端茶送水,送饭送信,那不得说她聂扒皮啊。 “你方才叫他们晚上别出门,又是为何?” 素素随意坐在矮凳上,整理从圣城换回来的物资,闻言头也不抬:“范阿婆不是都告诉你了,万森密林的空气中有毒素,那些毒素,就是神树挥散出来的。” 神树,在万森密林的最深处,站于树下,宽,目不可及,高,目不可及,在万森界的传说里,是神树支撑起此方天地,哪怕在密林之外的圣城,都能看见神树的树冠,层层叠叠,耸入云端。 “每到十五,月如圆盘,神树就会醒来,林子里的毒素会比平时浓郁百倍不止,我都承受不住,更何况他们。” “毒是神树挥散出来的……”聂双双不解:“既如此,怎么还叫神树,不该叫冥树么。” “神树原不这样。”素素抿唇。 聂双双旋开白瓷扁罐,用指尖挑出一点,观其成分,顺便等待素素的下文,却许久都没有声音。 再抬头,素素才叹了口气,道:“我待会儿说的,你不要告诉任何人。” 聂双双点头:“好。” 因为密林外围的野兽卖不出好价钱,素素时常去密林深处狩猎,有一回,她意外发现一具遗骨,是一位筑基修士的,身上值钱的东西早被搜走了,只剩白骨,随意埋在树叶堆里。 她看不过去,在附近挖了个坑,准备让前辈入土为安,搬动尸骨时,才发现他身下压了块灰扑扑的石头,原没在意,碰上去才知道,竟是蜃影石。 蜃影石中录的,恰巧就是三百年前万森界动乱时的景象。 “万森界根本没有魔族入侵,是远古秘境。”素素压低声音:“神树里面,有秘境。” 聂双双手指微动,得出一个不可思议的结论:“五行宗那位化神元君,元……” “嘘—”素素竖起食指,立在唇边:“不能提他的名字,会被听见。” 聂双双难掩震惊,这要是真的,也太,也太造孽了。 别说将报业反噬到子孙身上,令唯一的女儿难产离世,唯一的外孙变成傻子,恐怕他自己,也将沦入万劫不复的境地,这神树秘境中,究竟有什么宝贝,竟能让化神元君顶着魂飞魄散的风险,也要将万森界与世隔绝。 “神树醒了。”素素推开窗,示意聂双双看向窗外。 月凉如水,只见星星点点的绿光,从密林深处飘来,沉在地上,凝成厚实的绿色雾气,越积越多,渐渐的,连地面都看不到了,仿佛立在一片浓绿云层中。 怪不得他们把房子建在树上,原来是为了躲避对他们来说是剧毒的神树之息。 沉滞的息水珠忽然微微一颤。 聂双双心跳如雷,两步迈到窗前,探头深吸:这哪是毒素,这分明就是极其浓郁的生机。 太过浓郁,才会令普通人无法承受,就算是金丹修士,也会受影响。 但对聂双双来说,这简直就是为她量身打造的疗伤圣药。 于是单手扒着窗户就要往下跳,被素素眼疾手快拦腰扯了回来:“你做什么!?” “这绿雾对我有用。”聂双双拍拍她的手背,示意放开。 素素眉心揪出小疙瘩:“真的假的,你莫不是不想活了,故意找机会自杀?” 诶哟,这姑娘,之前还威胁她要送她去圣城换赏金,这会子倒是操心她死活了。 “我还不至于寻死。”聂双双望着树下的浓郁生机,馋的眼睛都要冒绿光:“别担心,我不还答应教你剑法了么,修士绝不轻易许诺,我既答应你,便不会反悔。” 素素还是不太放心,见聂双双坚持,只好妥协:“有危险就叫我。”又狠狠威胁她:“叫大声点,不然我打坐静心没听见,你死在底下可不要怪我。” “行了,快松开我。” 聂双双迫不及待下树,万森密林人人畏惧的毒雾,对她来说却是可遇不可求的宝贝,甲之砒-霜乙之蜜糖,扑面而来的浓郁生机,总算唤醒了沉睡月余的息水珠,当它在丹田内缓缓转动时,聂双双激动的差点飙出泪来。 可算有指望了。 素素抱臂倚在窗口,伸长了脖子往下看,并没有去打坐,也没有休息,而是默默守了一夜,等天亮了,聂双双睁开双眼,才缩回去假装自己没关注。 第86章 拔除毒素 一夜过去, 聂双双修为没有恢复多少,顶多到炼气五层的样子,但很奇怪, 她的经脉不仅没有愈合, 反而与血肉结合在一起,看这架势,像是要长到肉里去。 息水珠也搞不清楚这是什么情况, 它也从没见过,一个人可以同时拥有三族血脉,这倒让它想起一个流传甚少的说法。 远古真神, 并没有人妖魔三族之分, 他们的力量可以随意转换, 所以若能三力同修,说不定可以飞升成神。 它所在的时代, 有修者曾尝试过同修三力,但最后的结果, 无不是爆体而亡, 灵力需要经脉流转, 魔力需要魔纹承载, 妖力需要晶核控制, 强行修炼, 身体没有对应的容纳之所, 当然承受不了。 原本是人,突然觉醒为魔修或是妖修, 这种还挺常见的, 但三力相斥,一般改修魔力或妖力后, 便不能再修灵力,宋珲就是这样,传承魔族祭碑时,被祭碑毁去了灵根经脉。 灵力魔力妖力都来自于空气中的灵气,金丹前不显,一旦结丹,力量根源固化,便会现出魔纹或者晶核。 聂双双比较特殊,她是金丹后,由于息水神君和魔族尊者在她体内斗法才觉醒的魔族血脉,又有息水珠压制调控,才能活到今天,但上回情急之下抽用了羽火元垠中的妖力,实属无奈,息水珠也没料到,聂双双会因此长出晶核。 什么远古真神,什么三力同修,那些传言都太遥远,聂双双只关心当前:我会爆体而亡么? 息水珠沉在丹田内的灵力雾气中,传达出的意思是:它不清楚,但暂时没有性命危险。 好一个暂时…… 聂双双扶额,头疼的叹了口气。 “怎么,不舒服?”素素脚踩软梯飞下:“都叫你别下来,你非不听。”说着就要伸手查探聂双双的经脉,被聂双双运起灵力弹开。 素素惊讶:“你!?” 刚想问,右前方的树屋忽然吵嚷起来,一个面色暗黄的妇人探出窗口,语气急切又慌乱:“素素,不好了,小凡,小凡他晕倒了!” 素素忙撂下疑惑,几步踏上小凡家的树屋,聂双双也跟在后面,从窗户进去。 屋内陈设简单,甚至不能称之为房间,只用藤帘简单隔开,床都是木板床,窄且硬,但打理的很干净,铺床用的兽皮都没什么异味。 聂双双扫视而去,只见昨天还缠着她讲故事的小凡,此刻面色涨红,躺在一堆兽皮间,呼吸急促,似乎是风寒发热。 “怎么回事?”素素扣住小凡的手腕,眉头皱紧。 “怪我,都怪我。”妇人掩面哭泣:“我怀孕胃酸,昨天下午没吃东西,夜里饿的紧,被小凡听去了,他就要去下面拿吃的,但当即被阿郝拉回来了,我们以为没什么事,谁知早上起来……” 阿郝也就是小凡的父亲,此时搂着哭泣不停的妇人,只一个劲儿叹气。 “月圆之夜还敢下去,不要命了!”素素气的大骂,但骂也没用,阴着脸从兜里掏出一枚清毒丹,塞进小凡口中。 半柱香过去,小凡仍旧昏迷不醒,而且呼吸声更大,脸色也由红变紫,明显更加重了。 村里的人听到动静,纷纷聚集,围在树下,但中了神树剧毒,他们也没办法,只能祈祷奇迹降临。 素素抿紧嘴唇,忽然将小凡抱起来:“我带他去圣城。” “等等。”聂双双伸手拦住她:“给我试试。” 其实去圣城,也不一定能治好小凡,不过是勉力挣扎罢了。 素素双手紧握,指节泛白,像个竖起尖刺的刺猬,坚强的硬壳下,有掩饰不住的脆弱。 她很怕看见死亡。 “相信我。”聂双双伸手,去接她手中的小凡:“昨夜我活下来了,不是么?” 素素这才松手:“聂姑姑,请,求你救活他。” 聂双双示意她放心,叫她把其他人带下去,她需要安静。 等人走了,才将小凡放回床上,运起灵力,探入小凡体内。 小凡是凡人,体内经脉细弱,丹田窄小,虽能容纳灵气,但没有灵根的转化,变不成灵力,也就存不住,所以那些浓郁的生机,在他体内横冲直撞时,不仅不能蕴养身体,还会造成毁灭性的破坏。 果然甲之砒-霜,乙之蜜糖,这些生机,不是普通人可以承受的,哪怕他们十日就要服用一枚清毒丹,也无法将生机排尽。 息水珠运转,那些在小凡体内肆虐的神树生机便如同找到水渠的雨水,顺势流出,进入聂双双体内,比她昨天晚上吸收的,只能说是九牛一毛,聊胜于无,将将补好了她胳膊上的一道裂口。 半个时辰后,小凡面色恢复正常,呼吸渐渐平缓,真正沉入梦乡之中。 聂双双替他掖好被子,转身下树,然后发现整个村子的人都围在树下,见她下来,想问又不敢问。 “没事了,睡一觉就好。” 人群哗然,妇人哭的差点背过气去,再三道谢,还要下跪,被聂双双硬托着才作罢。 “聂姑婆,小凡真的没事了吗?”小花和小草牵着手,亦在为小伙伴担心不已。 “恩,真的。” 小花欢呼:“太好了,谢谢聂姑婆,我去给您捣野果汁喝。” 聂双双:…… 看向人群中的素素,耸肩:“这回你看清了,可不是我使唤的。” 素素没说什么,转身给聂双双烤肉去了,村里人没什么好东西,为了感谢聂双双,纷纷把家里最珍贵的东西拿出来。 他们和小凡不是一家人,却胜似一家人,小凡能活下来,他们是打从心底感激聂双双,也正是这种团结,他们才能在万森密林中活下去。 聂双双看着他们真诚的面孔,回想这段时日,虽然是素素坚持留下她,村人多有防备,又或心有怨言,但没人对她做什么,也没人去圣城告密,念及此,便找到素素,说拔除毒素的事。 她准备替他们将体内的神树生机,全部清除出来,村人不用受生机折磨,她也能从中得益,是两全其美的好事。 素素翻着烤肉:“为什么?” “你哪来这么多为什么,这不是好事么?” “我是说,为什么,你完全不受神树影响,还能借神树毒素疗伤。” 聂双双摸摸鼻子:“也许,和我是外来人有关。” 素素不再多问,只道:“万森界从没有人可以不受神树影响,你是唯一一个,包括那位也不行,所以不想受圣城控制的人,才能躲在万森密林里生活。” 聂双双点头:“哦。” 伸手拿肉,却被素素躲开,素素无语到差点指着她鼻子吩咐:“你知道这有多危险吗?万一被那人知道,他定会把你捉走的。” “我相信你,也相信被你庇护的大树村。”她之前都敢信任整个涂泱界,一个十来户人家的小村落,这才哪到哪。 聂双双说这话,自然是经过仔细考虑,素素这人,脾气有时候暴躁了点,心地绝对善良,从她以一己之力,担起整个村子的生计,就能看出来,她善良,却不愚善,大树村虽穷,但没有不好的风气,小小年纪,能做到这些,很不容易。 素素哼了一声,其实心里已经认了聂双双这个师父,只是嘴硬,不肯承认而已。 午后,聂双双挨个儿替村人拔除毒素,在素素的强烈要求下,她晚上在树下待了一夜的事,绝不可以告诉任何人,能治好小凡,是因为她是一个医修,之前被裂缝卷进万森界时受了伤,才被素素捡回来。 是素素从圣城换回的药治好了她,日后就留在大树村,给村里人看病,村里人很容易就接受了,还给她编了一套身份,绝不会泄露她是外来人。 “我老婆子,活了六十多年,第一次知道什么叫轻松,就算是死,也值了。”范阿婆握住聂双双的手:“谢谢你,大妹子。” 大妹子聂双双:…… “聂姑婆,你好像变好看了。”小花仰着头,仔细端详:“好像,也没有那么老。” “聂姑姑才三十七,之前是因为受伤才显得苍老。”素素扶范阿婆起来:“等过段日子痊愈了,就别叫姑婆了,也叫姑姑吧。” 好家伙,人家谎报年龄顶多抹零,素素这是给她去整啊。 又过了几日,聂双双身上的伤,基本上都愈合了,结了灰褐色的痂,额头上的鼓包也消了下去,露出一点暗红,不仔细看,就像磕到的印子,修为也恢复到炼气圆满。 但还是太慢了,而且息水珠对神树生机感应极强,一直催她去神树看看,而且神树周围的生机势必比大树村浓郁,就算没有收获,能多吸点儿生机,尽快恢复也是好的。 素素说过,神树中有秘境,她之前还存疑,想不出有什么宝贝,能令化神元君顶着因果缠身也要隔绝万森界,现在看息水珠的反应,恐怕是另一个先圣陨落之地,哪怕息水珠不说,她也是要去的,宝贝是一方面,她有预感,神树将是她离开万森界的唯一机会。 第87章 遭遇 神树之大, 就像一处地标,不管在万森界的任何位置,都能看到它, 所以聂双双并不需要素素带路:“我自己去就行。” “密林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素素单手持剑, 圣城里的灵剑太过昂贵,这把是她自己用一级材料黑岷铁打的,勉强一阶, 好歹不是凡铁。 “我在这里生活了十六年,这里的每一处村落我都知道,每一条近道我都走过, 我知道哪里野兽最少, 哪里可以避开圣城的眼睛。”素素回头:“这些, 你知道么?” 聂双双确实不知道,但:“就像你说的, 密林中到处都是圣城的眼睛,你跟我走在一起, 万一被看见, 岂不是惹了大麻烦。” 素素熟练地拽藤上树:“我既能把你从神树安全带回, 也就能把你送回去。”侧头俯身:“快上来。” 与听话的宋珲和弦星辰相比, 素素就显得叛逆过了头, 就像正值中二期的少年人, 那是一句劝都不听。 聂双双无奈, 只得跟在她后面,穿过树丛, 跳入溪水, 藏身山洞,有时还要走地道, 七拐八弯的,总算回到了神树底下,也就是素素捡到她的地方。 神树遮天蔽日,目光所不能及,一道浅金色裂缝隐在树冠中,时不时溢出些许金色光点。 这道裂缝太小了,不像能穿过金丹的样子。 而且神树周围的生机并未比大树村浓郁多少,那些绿雾生机究竟从哪儿来的? “别动!”素素突然把她拽回树叶丛中:“圣城的眼睛来了。” 聂双双任由她抓着,贴上掩踪符,透过树缝观察,发现一队修士从天而降,落到裂缝周围。 带头的是个筑基,其余八位的修为也都在九层之上,聂双双才恢复到炼气圆满,素素只有炼气七层,还是藏着比较好。 他们穿着制式的白金色长衫,与一般修士并无二致,所以:“为什么叫他们眼睛?” “筑基修士的腰间玉环。”素素面露厌恶:“是那位炼制的法器,佩戴玉环之人所看到的景象,皆能通过玉环传送给那位,他还能通过玉环,降临到任何一位信徒身上。” 什么? 这也太离谱了,返虚神君都不能搞降临那套,他一个化神,怎么能有真神的本领? 再仔细观察玉环,是一大一小两枚子母环,外环不停旋转,形成椭圆形的虚影,内环静止不动,看着确实像一只眼睛。 应该只是法器的效果,并不是真正的降临,那位毕竟是如意五行宗的化神元君,于符阵炼器一道登峰造极,之前苗离江还借送给弦星辰的法宝差点要了弦问声和花照陵的命,炼制出监控类元神法器,不奇怪。 “只有成为信徒,才能去圣城生活。”素素握紧剑柄:“而一旦晋阶筑基,无论你是否自愿,都必须戴上玉环。” 她现在还能偶尔去圣城换东西,等到筑基,就不能去了,信徒们不会放走她,她也不想做一个随时被监控,随时都有可能丧命的容器。 “月前裂缝异动,却不见有人去圣城领赏。”筑基修士立在裂缝前:“神树乃是我万森界的支柱,不容有失,圣君下命,必须守好裂缝,一只渑虫都不能放过。” “是!” 聂双双暗道不好,他们在找她。 可真够谨慎的,所有能泄露万森界秘密的意外,他都要扼杀在摇篮中,不管是高额赏金还是私藏必杀的严律,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阻止外面的人发现万森界,也阻止里面的人知晓外界的事。 若不是素素无意间发现那块蜃影石,恐怕早被圣城招揽,成了那万千眼睛中的一员了。 啧……守的这么严,她如何接近神树? 息水珠兀自转动不休,诉说着对神树生机的渴望。 “谁!?”今日巡查的眼睛身上恰好有一个能感知灵力的法器,刚才他就觉得哪里不对劲,这里分明就有灵力波动:“出来!” 聂双双起身,却被素素拉下,她自个儿揭开掩踪符跳下树去:“是我。” 队伍里有一炼气修士认出她:“白止素,是你。” 谁!? 白止素!? 聂双双差点一头从树上栽下来,这不是,这不是原书男主伍子易唯一的对手么? 散修出身,却是当世最强剑修,亦正亦邪的人物,为什么说她亦正亦邪,因为她一人屠尽了五行宗内门,人们畏惧她谴责她,视她为天煞魔星,伍子易还招揽过她,也是这个人,为了保护平民死战到底,到死都没有后退一步。 村里人都叫她素素,这还是聂双双第一次听见她全名,原来也是个重要人物。 “又进密林打猎啊。”认出素素的炼气修士催动法鞋落下,面上三分讥笑三分垂涎:“早叫你撇开那群没用的凡人累赘去圣城,你养活他们能有什么好处,瞧瞧,我都炼气十层马上筑基了,你才炼气……七层。” 素素不卑不亢:“各人有各人的选择,我不觉得圣城有多好,也不觉得现在的生活有多辛苦。” “这位小友。”领头的筑基修士笑着开口:“听王永杰的意思,你经常在神树一带狩猎?” “是的。” “那月前的裂缝异动,你可有发现外来人?” “没有。”素素神色如常,还能开玩笑:“说起来,我倒是想捡个外来人去领赏,可惜什么都没发现,也许被别人抢先一步了。” “靠领赏养活凡人,可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筑基修士劝她:“你虽是修者,但密林实在不适合久居,还是尽早去圣城罢。” 素素拱手微笑:“这就不劳您费心了。”又像想起什么,转身:“对了,我曾在附近发现一块灵剑残片,万森界鲜有剑修,会不会……” 王永杰急道:“哪儿?还不快带路!” 素素背手,比了个速速离开的手势,独自将巡查的修士带离。 聂双双揉揉眉心:这孩子。 她不可能撇下素素单独离开,刚才也确实是素素的灵力波动引起了筑基修士的注意,她有息水珠,只是修为暂时跌到炼气,区区筑基,还发现不了她。 于是贴着树干移动,紧紧跟在后面。 素素随便找了个地方,拿出之前从聂双双袖子里翻到的灵剑残片:“就是这儿。” 筑基修士伸手用灵力卷走残片,捏在手中,以灵力细细探查:“确实不是万森界的东西。”又翻来覆去的看:“观其材质与锻造工艺,不是普通灵剑,至少五级。” “是金丹!”话音落下,筑基修士自己都惊讶了:“从没有金丹可以穿过裂缝,快,快将周围都给我仔细搜查一遍。” “是!” 巡查的队伍各自散开,素素拍拍手掌,踩着厚厚的落叶离开,还没走出百米,被折回的王永杰拦住:“白止素,好不容易遇到,你就没什么要和我说的?” 素素掩饰不住厌烦:“让开!” “我偏不让。”王永杰嬉皮笑脸,竟是要上手:“等我晋阶筑基,就能升任队长了,你跟着我,我保你吃喝不愁,灵丹功法都给你最好的,你又何必待在万森密林受苦呢。” 素素恶心的差点吐出隔夜饭,拔剑挥出一道剑芒:“够了,你再缠着我,别怪我不客气。” 王永杰却不退:“你的修为早就不如我了,乖乖的,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炼气十层而已,真以为自己筑基了。”素素冷声呵斥:“我看你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王永杰不是个好东西,好话劝不听,立马翻脸,他对素素不是真心,不过垂涎素素的容貌,他在圣城里已经养了好几个相好,男的女的都有,就一烂黄瓜。 两人斗起法来,灵力波动很快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巡查队伍的人,都知道王永杰的嘴脸,却不以为意,好色嘛,男人本性,甚至还挤眉弄眼,私下打赌王永杰这回要出多少招才能得手。 可惜他们看走眼了。 素素不是温室花朵,她的一身修为,来自于和野兽搏斗,她不害怕受伤,也不害怕对手比她强,再有这段时间聂双双的悉心教授,除了刚开始稍显慌乱,后面越战越勇,一剑剑,直劈王永杰的命门。 王永杰没料到,自己都炼气十层了,竟然还打不过白止素,硬撑着不肯求救,等剑气划破咽喉,想要求援时,已经来不及了。 “放肆!”看王永杰调戏少女是一回事,少女敢反抗杀人,那就是另一回事了,圣城巡查队的威严,岂是一个炼气女修可以挑战的。 数道攻击一齐发出,要取素素的性命。 聂双双看准时机,飞身落下,灵力成剑,拖着金色尾光无声而去,唰唰唰,五个发出攻击的炼气修士从空中跌落,一击毙命。 “大胆!”感知到灵力波动而折返的筑基修士扔出数枚阵盘,将聂双双和素素困住:“你是何人,竟敢杀圣城巡查队!?” “你又是何人,竟敢伤我徒儿?”聂双双将素素护在身后:“可是看她一个弱女子好欺负?” “胡说八道,你们杀了我们六个兄弟,究竟是谁好欺负……那块灵剑残片,是你的吧。”筑基修士眼白上翻,忽然换了个腔调:“你是剑宗的人。” 一股诡异的气息自子母双环中溢出,筑基修士周身气势陡然一变,竟直接拔到了金丹期。 不好! 第88章 反抗军 聂双双趁筑基队长元神切换之际, 方才扔出的阵盘失去效用,拉着素素扭头就跑,那位五行宗的化神元君不晓得用了什么法子, 竟真的降临到了信徒身上, 但修为受限,只能发挥出金丹的实力,可聂双双这会子连筑基都不到, 怎么打的过。 按理来说,金丹杀炼气,那是动动手指的事, 大概是信徒的躯壳容不下化神元君的力量, 聂双双也不是真炼气, 几次险象环生,都叫她躲了过去。 “把纳虚戒给我!”聂双双一拍脑门, 差点把给徒弟们做的护身法器给忘了。 素素不知道她要哪个,两个都掏出来一并扔给了聂双双, 她之前拖聂双双回去, 原是想去圣城领赏的, 所以聂双双身上保存完好的唯二两枚纳虚戒子都被她抟了下来, 后来知道聂双双是金丹, 才留下她。 纳虚戒子上有禁制, 素素打不开, 也是防备聂双双,就暂时自己收着, 后来一个忘了还一个忘了要, 故而一直放在素素身上。 戒子拿到手,先甩出一套简易防御阵, 由严长老和公孙弘印共同研发,因为天九战部加了阵师,而阵师战斗力普遍较弱,简易防御阵用于阵师落单时临时抵御,以待支援,能抗住筑基后期三次攻击。 东西做出来的时候第一时间进献给聂双双,聂双双按例行赏并支持他们推广后,最初做出来的那套防御阵,就在她戒子角落里搁置着,没想到这时候还能救她一命。 黄光闪过,将聂双双和素素反扣在内,被化神元君降临的筑基队长勾唇一笑:“有意思,敢在我面前用符阵。” 元恒是五行宗万年来最杰出的符阵天才,千岁便晋阶化神,晋阶化神后,却迟迟找不到晋阶返虚的路,不是灵力,不是感悟,而是这条通天之道,似乎被一只看不见的手遮了起来。 他不甘心,尽管他已是世间最强者之一,可他自认天才,不能返虚,与那些连道都悟不透的庸才有何区别,况且问道求仙,求的就是飞升,他既踏上了这条路,就一定要做当世飞升第一人。 于是他开始翻阅古籍,四处探寻远古秘境,东拼西凑,凑出了十万年前的始陆分裂之战,发现从那以后,再无人晋阶返虚,又经过几百年的寻找,找到了万森界这处先圣陨落之地,他守了整整三百年,决不允许任何意外发生。 挥手一击打中防御阵的阵眼,四级黄堰石制成的阵盘应声而碎,他刚要用灵力扼住聂双双的喉咙,却迎面袭来三道剑光。 金丹后期,在化神面前就如婴儿拳头一般弱小,可元恒现在只有一具筑基容器,承接他部分元神就已经摇摇欲坠,为挡这三道剑光,强行撑开经脉,腰部以下绽开腐烂,腿直接掉了一条,流出来的血不是鲜红色,而是暗红发黑,臭不可闻。 有用! 聂双双再摸出一枚护身法器,刚要催动,息水珠却叫她别用。 【试试三力合一】 三力合一,现在? 这种紧急关头,不合适吧! 就这一瞬间,失了一条腿的筑基队长轰然炸开,喷出漫天血雨,那血有腐蚀性,堪比硫酸,被血沾到的所有东西都被蚀的焦黑,弥散出恶臭气味,催发的剑光只能紧急变道,于身前划出虚罩,用来抵挡酸血,免得身上开洞。 可容器炸开后不止有酸血,失去躯壳的一丝化神元神犹如一团白雾,尖啸着直奔聂双双眉心。 “纳命来!” 化神元神的攻击,哪怕只有一丝,也不是炼气可以抵挡的。 聂双双已来不及取用新的护身法器,不用她多想,源于求生的本能,体内不管是灵力、魔力还是妖力,通通不要钱似的一抽而尽,也不管什么技巧什么招式,就是往外丢,拼命的往外丢,去抵抗那要从眉心钻进去的化神元神。 长入血肉的经脉中灵力流转,与体表魔纹中的魔力混在一起,又聚集到眉心,鲜红色的六棱晶核破皮而出,脸上的魔纹冲破褐色血痂,红蓝交错,绘制出动人心魄的瑰丽图案。 一股独立于三力之外的浩然力量悄然成型。 这是…… 嘭—— 白光爆闪,气劲横扫,化神元神被那股奇特的力量轻松绞碎,聂双双横飞出去,周身灵力被抽取的涓滴不剩,魔纹又变回伤疤,晶核也隐入皮下,只余一抹暗红。 素素也被撞飞出去,聂双双的攻击目标不是她,只是气劲余力波及,是以并未受伤,只灵力翻涌,一时难以平息。 刚才…… 她咬咬牙,不管看到什么,聂姑姑就是聂姑姑,是姑姑保护了她。 于是起身,跌跌撞撞去扶力竭的聂双双:“聂姑姑,你怎么样?” 聂双双累的直喘气,却难得耳聪目明,自从修为跌落后,神识铺展范围就剩一点点,稍远或有意隐藏的灵力波动她都感知不到,在到处都是眼睛的密林,太危险了。 可她的修为明明尚未恢复,神识怎么比之前还要强大。 连那个躲在树上的家伙,都被她【看】到了。 “我没事。”聂双双一手搭在素素胳膊上,另一只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催发剑光,直奔右前方十米高的树枝后方。 叮—— 剑光被挡下,一个拿着折扇,半披发,额前非得留两根须须的青年男子从树上一跃而下,举起双手:“别动手,我没恶意的。” 竟然是个金丹修士。 那人打量着聂双双:“你们杀了元恒的眼睛,他肯定会派更多眼睛追杀你们。” 先前白光爆闪,聂双双又背对着他,他没看清,但能斩杀元恒的容器,尽管只是个伪金丹,也不是炼气修士可以办到的,而她发出的剑气是金丹期,万森界的金丹他都知道,没这号人,再联系元恒杀她的举动,不用多猜,就知道她是外面来的,只不过是受伤,修为暂时跌到炼气。 能杀伪金丹已是侥幸,这个人,聂双双没把握杀死,而且他身上确实没有恶意,他要杀她们的话,刚才就该直接动手了。 还有一点,他说的没错,元恒已经知晓她的存在,势必会派更多人追杀她。 聂双双扶着素素转身:“走。” 那人却又闪到她们面前:“诶,等等,反正你们都跟元恒结仇了,要不然,跟我回去吧?” 素素拔剑呵斥:“让开!” “小妹妹,我真的没有恶意。”尽管他再三强调,可他生了一张油滑的脸,说话腔调也吊儿郎当,就很不像好人。 聂双双:“万森界的人,都不敢提起那位化神元君的名讳,你却几次三番直呼其名,似乎并不怕他。” “我为什么要怕他。”男人耸肩,唰一声打开折扇:“对了,忘了自我介绍,我叫陈允淇,万森界反抗军主将是也。” 素素皱起眉头:“反抗军,不是三十年前就被圣城剿灭了么?” “嗐,打不过,就先躲起来了。”陈允淇挑动发须,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但我们一直向往自由,从未放弃,只要心中有光,就不会惧怕黑暗……” 聂双双抬手打住:“行了,我们跟你走。” 素素拽她:“聂姑姑。” 聂双双回头补充:“我们还有一个村子的人,要一起带走。” 素素嘟囔我不是这个意思,是这个人太浮夸了,不像能信任的人,但思来想去,她已经杀了王永杰,聂姑姑更是把圣城的眼睛杀了,以她和聂姑姑两个人,无力对抗圣城之怒,此时也只有跟这位所谓的反抗军主将离开这条路可以走了。 陈允淇:“当然可以,咱这就出发搬家,越快越好。” 回大树村的路上,聂双双随口问他,是不是早就躲在了那里,陈允淇摸摸鼻子,没否认,聂双双反而放心不少。 反抗军不会冒着被发现的风险救两个炼气,驻地想必藏的极严,要不是她先杀了伪金丹,又发现了陈允淇,陈允淇也不会邀请她加入反抗军,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好,她有价值,自然就能在反抗军中挣得一席之地。 况且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他们的目的都是离开万森界,可以合作。 **** 千里之外的圣城,城中央的七层沉木高塔,最上面一层只有一个房间,没有门没有窗,似乎没有路可以上去,可这个房间的正中,却盘坐着一个头发雪白的枯槁老人。 若能有一丝光亮泄入,便能看见,这位老人的面上已经生出黑褐色的斑块,瘦的皮包骨,五指如攒紧的鸡爪,紧紧抓着那枚连接所有眼睛的环形法宝。 这位老人就是元恒,现年一千七百岁,相对于化神元君的悠长的寿命来讲,正值青年,本不该如此憔悴苍老。 隔断一界的因果报应,正在缓慢侵蚀他,而他还守着升仙的执念,不肯回头。 他当初走上这条路,也就注定了无法回头。 忽然,静坐的老人睁开眼睛,嘴角溢出一丝黑血,他已经很久没受伤了。 居然能彻底灭杀他的一缕元神。 灵力、魔力、妖力,三力合一…… 有意思。 和他联在一起的七层高塔,塔尖上坠着的暗黄铜铃同一时间动了。 当——当——当—— 一声接一声,每当铜铃响起,都表示有重大事情发生,而且都不是什么好事,城里的居民仿佛行尸走肉一般,膝行到街口跪下,五体投地,所有的巡查队、眼睛,包括十六位金丹期的眼睛,都聚集到塔下听命。 圣主要一个人,一个外来人,一个受了伤的女剑修。 切记,要活的。 第89章 曦玉 圣城眼睛的动作很快, 陈允淇速度更快,等眼睛们找到大树村时,村民已经撤空了, 只留下十几个空树屋, 要不是屋内杂物没来得及收拾,还以为是个寻常的荒废村落。 这种荒无人烟的村落,在万森密林里, 到处都是。 “十二,寻踪。”领队的金丹修士背手立在树端。 唤作十二的金丹女修一袭白衣,眼蒙白纱, 手提紫叶海棠宫灯, 灯芯非火, 而是一团粉紫色的烟雾,随着十二口诀的催动, 不断翻涌变幻,最后形成神树的模样。 神树范围何其宽广, 光显示神树有什么用。 十二抿唇, 忽然抬手, 以灵力划破指尖, 逼出一滴指尖血, 投入烟雾中, 那烟雾如同活物, 将十二的指尖血吞噬殆尽,粉紫变暗红, 周遭灵气亦被烟雾搅出气旋, 半炷香过去,十二额头冒出细汗, 可血色烟雾成型后,仍旧是神树的模样。 “找不到。”十二挥灭宫灯,唇色隐隐泛白:“我竭力推算,还是找不到那人的踪迹。” 能破开圣主的元神攻击,定然不是泛泛之辈,十二推算不出来,实属正常,但这话不能说。 “那就一棵树一棵树找,一个村落一个村落的搜,她走不出万森界,哪怕掘地三尺,也要将她找出来。” 其实干扰十二推算的不是聂双双,而是另一位高人,这位高人就是反抗军的首领,一位元婴道君,正是有这位道君庇护,反抗军才能躲开圣城的血洗,留下一脉星火。 反抗军的大本营在神树另一侧,有阵法遮蔽,连元恒都发现不了,更别说那些眼睛,陈允淇取出通行玉牌,打出一套指法,原本普普通通的山壁上登时撕裂出一道可容一人通过的口子。 初极狭,才通人,越走越宽,尔后满眼繁花,花香扑鼻,与枝繁叶茂却沉疴压抑的万森密林不一样,里面生机浓郁却不具侵略性,哪怕是小孩子,都能呼吸自如。 放眼望去,树木成林,有白练一般的河水蜿蜒而过,房屋依河而建,两三间组成一个小院落,此时正值傍晚,河两边都是洗菜做饭的人,小孩子追逐打闹,无忧无虑,与外界相比,恍如仙境。 “素素姐,这里真好看。”小花揪着白止素的左边袖子,小草扯着白止素的右边袖子,周小凡大病初愈,精神头不错,蹦前蹦后,欢快的不得了。 “陈师兄,曦玉道君有请。”一头戴阴阳玉冠的筑基修士迎至繁花入口,对聂双双颔首一笑:“这位真人也请一起。” 聂双双点头,心想,倒像知道她要来似的。 白止素不放心,要跟着一起,聂双双拍拍她的手臂:“先带他们去安置,这里很安全。” “你不饿,他们总归饿了。”陈允淇指指河边,又唤来一个炼气弟子:“那儿还有不少空屋子,先去收拾收拾住下,你姑姑交给我,尽管放心。” 白止素是有一点虎的,面对金丹也不怕:“你敢伤害姑姑,我跟你没完。” 陈允淇折扇摇的肆意,哈哈两声,并不把一个炼气小姑娘的威胁放在心上。 两人跟着筑基修士离开,一路步行到河流尽头,那儿有一座悬在半空的廊桥,廊桥上是木屋,底下花枝繁绕,各色鲜花次第盛开,有蝶类灵兽栖息其上,翅膀在橘黄的夕阳下折射出斑斓光彩。 “曦玉道君。”潇洒不羁如陈允淇,此时也收起折扇,恭恭敬敬给道君见礼。 “来了。”盘坐在屋中的老人兀自摆弄着卦牌,像与聂双双旧相识一般,随口招呼:“坐。” 聂双双找了把椅子,等了一会儿,忍不住开口:“您认识我?” “不认识。”曦玉笑着抬头,笑容和蔼,虽然满脸皱纹,但那双眼睛,清澈澄净,不染一丝尘埃,仿佛能看透世间一切:“但我知道你要来。” 聂双双:?? 陈允淇也不动声色打量着聂双双,曦玉道君卜卦之术冠绝万森界,甚至五行宗域下也无人能出其右,所以才能在一盘死棋的万森界算出这一处生地,也因此,心神耗费甚剧,六百岁不到,便已垂老至此。 曦玉道君总说万森界还有一丝生机,只等一个天命之人,难道那个天命之人,就是聂寒霜? “我没什么本事,就卜卦厉害些,因为预知太多,寿命已到尽头,最多三五个月,还好,等到了你。” 陈允淇惊立而起:“道君!” 曦玉道君抬手将陈允淇压下,又将那根雕满花纹的青玉卦牌送至聂双双面前:“你是那个唯一的转机,不止万森界,整个修真界的命运,皆由你一人牵动。” 【天外来客】 这四个字,是神识传音,如惊雷一般,在聂双双脑海中炸响。!!! 她,她连这个都能算出来!? “神树秘境即将开启。”曦玉道君冲聂双双眨眼:“反抗军交给你了,允淇虽然不着调,但心性是好的,资质也不错,可作一员大将。” 这话怎么听怎么像托孤,聂双双如坐针毡,陈允淇也慌得不行。 “到时候,我会护你先行进入秘境之中,元恒那死老头,心术不正,早就为天道所弃,而你,气运之子。”曦玉道君双眸明亮:“不要担心,冥冥之中,一切自有天定。” “不,我不是……” 我不是气运之子,这本书的主角是伍子易,我只是一个连背景板都算不上的小角色,怎么能是气运之子? 曦玉道君却像知道她要说什么,抬指虚立:“多的不要说,先去准备吧,与世隔绝三百年的万森界,终于能挣破牢笼了。” 第90章 星轮转 聂双双是懵的, 陈允淇也是懵的,几次欲言又止,最后把折扇插回腰间:“我先送你回去。” “好。”聂双双手中捏着那块曦玉给的雕满花纹的青玉卦牌, 一套六十四块卦牌, 其它的经年使用,早已磨平棱角,唯有这块代表生门的上上卦, 还是刚雕刻出来的模样,光润如新。 曦玉今日所言,只有她和陈允淇知道, 她来之前还想着靠自身价值, 在反抗军中挣得一席之地, 慢慢图谋,谁知曦玉一番话下来, 反抗军全归她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 “姑姑。”素素远远看见聂双双,小跑而来。 陈允淇挥挥手, 与她们告别, 他还得回去好好想想, 怎么和手下人解释这件事。 素素翻看聂双双的手腕:“他没把你怎么样吧?” 聂双双点头又摇头。 素素立马拔剑:“我就知道他不是好东西, 走, 我们现在就离开!” “不是, 你先别慌, 这里很安全。”聂双双也不知道这事儿该怎么说,只好先转移话题:“他们都安置好了?可有哪里不合适。” 这处由曦玉道君耗费寿命推算出来的生地自是极佳, 大树村的人都很喜欢这里, 但喜欢归喜欢,一旦聂双双和白止素要离开, 他们绝对会毫不留恋地跟着一起走。 “范阿婆遇到了儿时的玩伴,正在一处说话。”素素走在前面引路:“原来那些消失的村落,并不是全然消失了,有一部分被反抗军救下,迁移到这里。” 自元恒以化神之力扰乱界河,隔断万森界,一直都有人在试图逃离,但都以失败告终,大部分人害怕化神降罪,觉得自己无法撼动化神,逃也逃不掉,反而会被元恒弄死,不如归顺,又或者躲在密林中,就这么自欺欺人的忍下去。 但神树散发的毒素越来越多,越来越频繁,清毒丹从一年一服,到三月一服,到十日一服,买不起丹药的凡人,要么沦为奴隶,要么悄无声息的死亡,而那些修士,要想获得功法,要想晋阶,便只能加入圣城巡查队,筑基后成为圣主的眼睛,生死再不由自己掌控。 随着知晓当初动乱的人逐渐离世,万森界的人愈发麻木,他们不知道外面的样子,自小就被教育,要尊圣主为天,圣主的命令就是天命,万森界几乎成了元恒的一言堂。 可假的就是假的,不管他如何控制言路,剿杀不愿归顺的人,他所做的一切,给万森界带来的只有伤害和痛苦,人会被蒙蔽,被欺骗,但不是傻了,没有人不想要自由,不想要更好的生活,一旦觉醒,势必会想方设法反抗。 三十年前,曦玉推算到元恒境界不稳,带领反抗军直杀到圣城中央的沉木高塔,只差一步,就能困杀元恒,却棋差一招,元恒耗费五百年的寿命躲过心魔劫,血洗反抗军,曦玉几近殒命,后来奇迹般生还,带领仅存的反抗军,躲入了这处秘境之中。 是的,这方生地是一处依附于神树秘境的小秘境,神树秘境即将开启,一旦开启,反抗军驻地将再无遮蔽,元恒绝不会放过他们。 入夜,素素静坐在窗边,此处灵气浓郁,空气中没有毒素,宁静又祥和,听着潺潺水声,大树村其他人都已进入梦乡,素素不一样,她知道这只是一时的平静,随时都有可能被打破,这种紧迫感让她难以入睡,不如打坐修炼。 聂双双亦在吸收生机,生机看不见摸不着,顺着微凉的晚风,拂过树叶,掠过羞花,把细草扰的沙沙作响,河流映着月光,璀璨如星河。 渐渐的,树叶摆动的频率与草地的沙沙声和为一致,一摇一摆,好似呼吸一般,水流也放缓了步调,人眼看不到的灵气与生机汇聚到一处,默然无声的随着聂双双的呼吸,起伏回落,这些变动十分细微,连引起变动的本人都未曾察觉。 但神树知道,息水珠知道,曦玉知道,连远在圣城,难得盘坐塔顶观星的元恒都感知到了。 亘古不变的星河,正在缓慢转动。 无论他如何算,那人都是他命中的死劫,他却不怕。 死劫,未必不能转化为生机。 淅淅沥沥,夜空突然下起了细雨,草木舒展枝叶,迎接这一场滋养盛宴,聂双双被雨声惊醒,才发觉,刚才自己立在河边思考,竟不知不觉入定了。 只一场入定,她的修为就回到了筑基后期,而且很舒服,很顺畅,浑身舒爽,就好像在热水中泡过,全身的毛孔都张开了。 她的神识也变得异常灵敏,整个秘境尽收眼底,谁在睡觉,谁在修炼,谁在值夜巡逻,都【看】得一清二楚,素素在打坐,陈允淇倚在树梢把玩他的扇子,曦玉道君闭眼盘坐,青玉卦牌散落一地。 【星轮转】息水珠突然出声。 星轮转,是什么? 聂双双抬头,望向漫天星河,她刚才好像确实,和天上的星星有了某种微妙的神识感应,但她认为是自己的错觉,都没敢往这方面想。 【好事】息水珠基本上每次传递完讯息就沉默,它始终不肯承认聂双双是它的新主人,只当是绑在一起的倒霉鬼,能少交流就少交流,今夜却难得回应了。 聂双双喜不自胜:【这比月圆之夜吸收神树生机还快。】 又想到白天击杀元恒那缕元神时使出的三力合一,那种玄妙的感觉,举足若轻,轻描淡写的一击,却有万钧之力,她要是修为回到金丹后期,或许有可能顺势突破元婴,再搭配三力合一,说不定真的能打败元恒。 念及此,聂双双催动灵力流转,又催动魔力流转,脸颊上魔纹一明一灭,之前魔纹爆开的疤痕只剩一点点,不催动魔力时只有光线变化,才能看到浅白色的纹路,额间晶核微微发亮,将要合而为一时,三力却突然冲撞起来,差点没把聂双双掀到河里去。 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息水珠顿了顿:【三力合一,哪怕是紫耀,都没有做到过。】白天的时候,它也没想到聂双双能够成功。 聂双双心有余悸,不敢再试:【那你刚才说的星轮转,能不能再来一次?】 息水珠沉默良久,估计是气的咬牙切齿:【你以为那是什么烂大街的事情么,那是,那是……】 那都是传说中的传说,是人与天道的呼应,它就没见过谁能引发星轮转的,紫耀若是能练成三力合一,能引发星轮转,也不会冒险走功德飞升的路子。 聂双双等它的下文:【那是什么?】 息水珠却不回应了,只叫她去神树附近,去就去呗,吸取生机也能恢复修为,慢是慢了点,至少安全可控。 她前脚刚动,闭眼盘坐的曦玉神君就睁开了眼睛,嘟嘟囔囔,低声说着什么拯救世界就靠你了,一定要成功啊之类的话。 90-100 第91章 识海 聂双双独自去到神树附近, 说来奇怪,明明是同一棵树,散发出的生机却是截然不同的状态, 驻地里温和滋养, 万森密林则汹涌成毒,稍有不慎,便会命丧其中。 为什么? 范阿婆说, 万森界原是资源丰沛的上等界,神树矗立数万年,孕育出遮天蔽日无穷尽的万森密林, 有上万种灵植在这块土地上生长成熟, 有千种灵兽在林间嬉戏跳跃, 哪怕是没有灵根的凡人,也能在万森界安居乐业。 神树育人万载, 又怎会轻易毒杀它曾经庇护的人族? 聂双双仰头,神树太高, 看不见它的顶端, 只能看见浓密的树冠, 直入云端, 她飞身而上, 想要爬到树顶上去, 可无论她如何上行, 神树始终没有尽头,哪怕已经穿过罡风层, 再往上就是成团的云雾, 还是看不到神树的树顶。 虚空屏障。 聂双双想起东海,海底神宫未崩塌之前, 东海也是没有尽头的。 修真界有许多未尽之地,并不是这些地方都有先圣陨落,只是刚巧都被她碰上了,耳边响起曦玉道君那番气运之子的言论,虽然不敢往那方面想,但确实,她是有点特殊的。 她是【天外来客】,知道这个世界的【剧情】,知道它会被一个名叫伍子易的可怜人颠覆摧毁。 起初她只是想多活几年,后来想保下涂泱界,再后来救了花照陵夫妇和廖英,花照陵夫妇彻底看清苗离江的嘴脸,立志争夺御兽宗宗主之位,廖英叛出剑宗,搞死了伍子易黑化的源头苍虞。 但还不至于整个修真界的命运,皆由她一人牵动吧,这个担子太重,她担不起。 聂双双寻了根宽敞的树干盘坐,开始吸收生机。 万籁俱寂,神识放空,生机开始聚集,经由眉心进入,再散入四肢百骸,经脉往肉里生长,魔纹也在往皮下渗入,灵力由雾气凝聚成水流,在丹田中积起灵力湖泊,息水珠默默浮在丹田正中。 那些细如发丝的生机,像缝补的丝线一般,穿梭于息水珠和聂双双的丹田,将息水珠和聂双双紧紧捆绑在一起。 息水珠是被息水神君强行压制,放入聂双双体内,一个是十级神珠,一个才金丹,实力悬殊,按常理来说,怎么也要蕴养个几百年,才能略略控制息水珠。 但聂双双这次金丹破碎,修为散尽,息水珠也元气大伤,又恰好遇到神树生机,从头开始恢复,才因祸得福,加速了炼化息水珠的过程。 息水珠不再沉默,多次回应聂双双,也有这方面的原因,它知道自己和聂双双捆的更深了,但它没别的选择,除非放弃疗伤,但放弃疗伤,它就会散去灵识,最后变成一颗死珠。 而且聂双双使出了三力合一,还引发了传说中的星轮转,说不定,说不定真的能飞升成神,那它就是真正的神珠了。 聂双双不知息水珠灵识所想,只拼命吸取生机,只是这生机,怎么越来越悲伤,她好似感知到了生机中的情绪,不由蹙起眉头。 刚想问问息水珠怎么回事,忽然眼前白光一闪,上下颠倒,她不受控制的从树干跌落,一头栽进了不知何时出现的翠绿湖泊中。 不对啊,这儿是半空,哪来的湖泊! 嘭— 聂双双跃出水面,运起灵力蒸干水分,保险起见,又掏出数枚玉符捏在手上。 剑修没了剑,可真要命。 【果然是他】 【谁?是谁?】聂双双神识放出,巡视一圈,周围并无活物,只有一棵树立于湖泊边岸,半人高,树叶颜色由淡红渐变为橘黄,再到嫩黄,最后是浅绿,叶形椭圆,和外头的神树有些像,但比神树小太多了。 【光俊】 光俊? 这个名字她见过,聂双双快速翻阅记忆,从记载始陆之战的那本书上翻到了他的一句话生平。 光俊,随紫耀擎天大帝自爆元神的十二位真神之一,以他为限,界分人妖两域。 果然是先圣陨落之地。 【可光俊是人族,是返虚神君,怎么是棵树?】 息水珠无语:【谁跟你讲光俊是人,他是妖族。】 妖族? 聂双双更不能理解了,既是妖族,怎么还帮人族争地盘。 【说来话长】息水珠幽幽叹息:【他有远古支天神树的血脉。】 传闻远古混沌未开,天地不分,是支天神树将天地分离,清气升天为灵,浊气落地为泥,平等庇护世间万物,但支天神树成长十分艰难,万年才算小树,又因其生机浓郁,引各族砍伐,渐渐的,支天神树就灭亡了。 最后一棵支天神树倒地时,天地并未闭合,是以各族并不在意,只当支天神树将天地分离是一个传说,却不知,天地灵气皆由支天神树吞吐造化,孕育百万年,才有万物共生的始陆。 支天神树消失,通天之路断绝,自那以后,再无一人飞升,所以无论紫耀如何努力,都注定不能成神。 光俊不是真正的支天神树,但支天神树的血脉影响着他,他性格温和,甚至有些迟钝,每天都微笑着,似乎没有什么烦恼,他不会因为紫耀是人族而拒绝和他做朋友,也会因紫耀说不想看见始陆继续战乱下去,而选择与紫耀一起自爆元神。 他不是帮人族争地盘,他只是以为,他的牺牲,可以给始陆带来和平。 聂双双收起玉符,面对这样一位平等仁爱世间万物的返虚神君,防备他,是对他的不尊重。 【这只是他的树身,元神已经散尽了。】万森界的神树是活着,也许还孕育出了新的灵识,但不会是它认识的那个光俊。 聂双双飞至岸边:【那这里是?】 【识海。】怕聂双双不理解,解释道:【你只是元神被拉入其中。】?? 聂双双再次把玉符掏出来,仔细观察才发现,这玉符只是灵力幻化的虚像,因为她想要玉符,而显化成玉符,她如果想要灵剑,自然就能凝结出灵剑。 真强大。 哪怕没了元神,它还是一棵活了十万年的树,修真界所有化神加起来,都没它活得长。 越靠近神树,悲伤的情绪愈浓烈,压得人几乎喘不过气,每走一步都是煎熬,明明这里如仙境一般,纤尘不染,唯有翠绿湖泊和那棵五彩斑斓的小树,究竟从哪里生出那么多的悲伤。 不行了,再往前走她都想投湖自尽了。 聂双双停下脚步,一屁股坐下,光俊的胸怀令人望尘莫及,他的牺牲也让人叹息,但不代表她愿意悲伤过度自杀,她还想离开万森界呢。 真的能离开万森界么? 化神元君扰起的界河乱流,连曦玉道君都算不破,只能龟缩在这处生地,一旦神树秘境开启,元恒就会发现他们,面对化神元君的追杀,她真的能逃出生天? 就算逃出去又能怎样,她杀了渊空魔主,惹怒了魔域,会有源源不断的魔族进攻涂泱界,廖英杀了苍虞,剑宗有四位化神,上百个元婴,单单凭廖英,又如何承担的起剑宗的盛怒,还有丹宗,她杀了丹宗弟子,引来丹宗的报复,一桩桩一件件,都是致命危机,她要如何躲过。 还不如,不如死在万森界,一了百了…… 聂双双两眼放空,被绝望侵占了心神,缓慢起身,朝湖泊走去。 死— 去死— 息水珠急得团团转,恨不能蹿进聂双双的脑子里一头创醒她,可她已然心神失守,被神树牢牢占据,除非她自己醒过来,不然没谁救得了她。 也是它轻敌,兀自认为神树不会伤人,可它不想想,神树散发的毒素,差点要了小凡的命,怎么可能还是仁爱世人的神树。 聂双双一心寻死,胸口以下已经浸入湖泊,这并非湖泊,而是神树十万年来积累的神识,有它自己生成的,也有从活物身上剥取的,聂双双再往下走,不是淹死,而是彻底成为湖泊的养分,神树的养分,以绝望和痛苦,不断壮大神树的元神。 回忆如走马灯般,从聂双双眼前掠过,有她在这里的记忆,也有她在那个世界的生活画面,在那里,她只是一个平凡的打工人,为了生计奔波,为了多挣钱选择加班,日复一日,平淡没有起伏。 那些平淡没有起伏的日子,正是万森界的人求之不得的生活,也是光俊追求一生,甚至付出生命,也未曾看到的景象。 也许死了,就能回去了,肩负那么多人的性命,真的好累。 神树愣怔,就这一瞬间,息水珠抓住时机,在聂双双脑海里狂叫。 “嘶——”聂双双感觉脑子里有千万根针在搅动,又晕又疼,不止脑袋疼,浑身都疼。 【废话,你的元神要被神树化掉了,能不疼么!还不赶紧上去!】 什么!? 聂双双赶紧往岸上爬,灵力不够有魔力,魔力不够还有妖力,危及性命之时,居然又再次使出了三力合一,挣脱了神树的控制。 “洡……” “不,她不是,不是洡……” “紫耀骗我,不,他没有骗我……” “是紫耀被骗了……” 神树识海中突然响起温润男声,絮絮叨叨,显是许久不曾与外人交流,说的磕磕跘跘,前言不搭后语。 息水珠提示:【你回答他,就说,他们都死了。】 第92章 极善与极恶 聂双双照息水珠的指示说了, 识海中的温润男声止住,要不是她脑子还在疼,刚才那一切, 真的像她幻想出来的。 【没声儿了?】 岸边神树如烟雾一般散开, 翠绿湖泊被牵动,慢慢凝聚成两道人形,一个年长, 着白衣,面带笑容,一个年幼, 约莫十来岁的样子, 着墨绿衣衫, 嘴角恨不能撇到下巴底下去。 年长的人形率先开口,正是刚才的温润男声:“你不是洡, 为何有她的本命珠?” 想必他就是光俊神君,那那个小孩儿是谁? “我不是他, 我只是他的一段记忆。”见聂双双面露震惊, 又解释道:“你在我的识海中, 想什么我都知道。” “既然我想什么你都知道, 为什么要问, 直接看不就行了?” 光俊微笑:“你想关于我的事, 无论我是否愿意, 都能知晓,与我无关之事, 我并不想窥探你的秘密。” 原来是这样。 聂双双就把东海秘境里的事一股脑说了, 关于小霜、关于洡,关于她看到的息水境的覆灭, 以及洡差点堕为魔神,最后被小霜唤醒,借由她的身体,与魔族尊者的元神同归于尽,息水珠是洡留给她的。 “大家都死了。”光俊笑容变浅,长叹一声:“沧海桑田,物是人非,十万年,居然这么久了。” 聂双双点头,眼神时不时往那个墨绿小孩儿身上瞄。 光俊不想杀她,那想杀她的,只能是那个小孩儿了。 “这也是我的识海。”墨绿小孩儿冷冷开口,皮笑肉不笑:“你想什么,我也都知道。” 聂双双:…… 夭寿,连想想都不行,还让不让人活了。 “他是暗栎,是我的,恩……算是我儿子?” 墨绿小孩儿突然暴怒:“谁是你儿子!死老头,神树现在是我的,是你死赖着不走,还不赶紧滚出我的识海!” 光俊却不生气,还伸手去摸暗栎的炸毛,自然被暗栎一掌挥开:“光俊猜到始陆分裂之后,会有一段时间的动荡,便特意留下这段记忆,也就是我,保神树不死,让神树继续庇护世间。” 但记忆就只是记忆,是没有感情,没有灵识的,十万年,他无知无觉,按照光俊定好的轨迹,默默守护,无论是人、是妖、是魔,好坏善恶,他都一概视之,直到三百年前,元恒闯入神树秘境,意图拿走那件东西,吵醒了守护记忆。 “神兽玄武的背甲!”聂双双在小霜的回忆中见过,那不是紫耀的东西么,后来特地取走了,怎么会在光俊手上。 光俊挥散虚影:“看来你知道它,那就好办了。” 好办,什么好办? “我虽驱逐了元恒,但他没有死心,不仅将万森界与世隔绝,还大肆屠杀那些知道秘境的人,后来,只要谁不顺从,他就杀谁,许许多多的人向我倾诉,我身上沾了太多鲜血,那些怨恨痛苦,越积越多,无法消散,侵染了神树刚孕育的灵识,也就是暗栎。” “起初,我还能控制他,渐渐的,你们也知道了,每到月圆之夜,暗栎就会逃出去。”光俊苦笑:“他越来越强,而我越来越弱,迟早有一天,神树不再是神树,万森界也将沦为死界,再无活物。” 怪不得神树会散发出堪比毒素的浓郁生机,原来是暗栎。 暗栎单手叉腰,在那儿冷笑:“得了吧,要不是你心软,放元恒逃走,万森界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你眼睁睁看着那些人死在树下,你又做了什么,别假惺惺了。” 【对啊,为什么不杀了元恒?】 息水珠:【支天神树从不杀生。】 聂双双不好过多评价光俊,亦或是支天神树一族的想法,他们的善良仁爱令人敬佩,她自认做不到,她没有那么宽阔的胸襟。 光俊不再言语,而暗栎喋喋不休,一个劲儿数落光俊不作为,把万森界的陷落,统统怪到光俊头上,眼看着光俊的身形越来越淡,而暗栎越来越凝实,聂双双心道不好,忙高声制止。 “你想杀元恒,可以理解,但为什么要杀那些无辜的人,他们又做错了什么?” “什么无辜,哪里无辜,他们砍树,他们杀生,他们吃肉,他们活着就是在迫害其他生灵,哪里无辜了!” 聂双双被他一通乱怼,竟一时找不出理由反驳他,他说的也确实没错,不止人命才是生命,那些花草树木,野兽鱼虾,也是生命。 【别被他绕进去,按他这么算,万物都该死,都别活了。】 光俊和暗栎就是两个极端,一个不杀生,一个恨不得把修真界屠尽。 自古以来这就是悖论,聂双双不是什么先贤大圣人,没那么高的思想觉悟,也不觉得吃肉就是犯罪,她的道德观来自于后世,不能说完全符合世间真理,至少它能维护和平创造盛世。 “那里,是真实存在的么?”光俊刚才就是被聂双双另一个世界的记忆唤醒的,不然聂双双的元神早被暗栎化干净了。 “是真的。” “那就好。”光俊伸手摁住哇哇乱叫的暗栎:“我很期待你带来的变化,别让我失望……” 聂双双眼前白光一闪,又回到她之前打坐的树干。 不,不是,这里不是反抗军驻地。 聂双双连忙沿着神树往上飞,很快就飞到了树顶,放眼望去,层峦叠嶂,翠绿连绵,一座木制宫殿悬于云端,云间藤蔓垂落,互相缠绕,粗的要数人合抱,细的只有指节粗,藤蔓上开满了拇指大的白色小花,随着微风轻轻摇摆。 这里是…… 【神树秘境。】 这就进秘境了!? 【不好,秘境开启,反抗军驻地的小秘境也会暴露,素素他们有危险。】 【不是开启。】息水珠叫她稍安勿躁:【你是光俊放进来的,并不是秘境开启出世。】 就相当于主人主动开门迎客,而不是禁制变弱时,由外面闯入,此时的神树秘境,还是关闭状态,元恒不会发现的。 聂双双放下心来,扶着树干起身,这才发现手背上有个绿色印记,这是? 【神树秘境的地图。】息水珠有时候也不得不感叹聂双双的好运气。 温润男声一闪而过:“拿到背甲,去找紫耀。” 是光俊。 拿到背甲还能理解,去找紫耀?这都十万年了,难道紫耀擎天大帝还活着,不可能吧。 又想到一开始光俊说不是紫耀骗他,而是紫耀被骗了…… 聂双双抬手,将印记贴近眉心,神树秘境的陈设布置一应出现在聂双双眼前,那块玄武背甲还特地标了红,一闪一闪的,格外显眼。 元恒费尽心机想要得到的东西,就是这块玄武背甲,为此不惜折损寿命,隔断万森界,紫耀也是从这块玄武背甲上悟出了功德飞升的方法,可以说如今修真界的局面,皆是因它而起。 息水珠沉默不语,当初洡决定跟随紫耀,它和小霜一样,也不赞同,但它只是洡的本命神珠,洡做的决定,它不能违抗。 玄武背甲有古怪,或许,她能解开背甲的秘密。 聂双双按着地图指引,没有从宫殿正门进,而是沿着一根毫不起眼的藤蔓往上攀爬,爬入云雾之中,神树秘境里,处处是禁制,虽不致命,但都是迷宫幻境,基本上进去就是兜圈子,直到被秘境弹出去。 元恒化神修为,又极其擅长符阵和推算,才能找到秘境密室,聂双双若没有地图,别说密室了,门都不一定找得到。 这些藤蔓看着毫无攻击性,一旦她催动灵力,就会被藤蔓缠住,然后丢出秘境,所以只能一点点往上攀爬,聂双双边爬边用神识与息水珠说话。 【关于玄武背甲,你知道多少?】 【和你差不多。】紫耀把背甲留在息水境后,洡不时望着它沉思,并不曾真正参悟它,洡从不执着于飞升,她只是为了帮紫耀。 【光俊说紫耀被骗了,是什么意思?】 【不知】 【背甲不会有危险吧?】 息水珠:【……专心一点,难道危险你就不拿了?】 【恩,这倒不会。】聂双双爬到藤蔓根部,那里有一道小门,她伸手推开:【东西都送到手上了,没有不拿的道理。】 再危险,不过一条命,她现在不拿,等元恒闯进来,还不是难逃一死。 息水珠不再应答,聂双双也不再问问题,按照光俊给的地图,避开禁制,快步往密室走去,途中遇到几个存放宝物的房间,她都没有停留。 直到她看见一艘宝船,三层高,外形十分朴素,既没有豪华的装饰,也没有层层叠叠的防御法阵,比市面上卖的宝船品相差太多了,放在宝船店里,绝对是滞销的那种,但它能被光俊收藏,那肯定不是普通宝船。 有了这艘宝船,她就能带他们一起离开万森界了。 【你想要它?】息水珠见聂双双迟迟不走,再次开口:【这艘宝船是支天神树制成的,真正的支天神树。】 支天神树!那,那得是超品神宝了吧! 【我劝你尽早放弃,连身具支天神树血脉的光俊都无法催动,你,还是算了。】 其他宝物都有禁制保护,唯独这艘宝船,是直接放在花园里的,它也无需保护,因为没人可以拿走它。 聂双双不信邪:【不试试怎么知道。】 说着就跳上了宝船,运起灵力,半刻后,宝船纹丝不动。 息水珠笑出声:【得了,别丢人现眼了。】 聂双双却不走,索性一屁股坐下,专心研究起了宝船上的天然符阵,她还就不信,今天开不走这艘船。 第93章 大拿特拿 又过了半刻钟, 除了把眼睛看花,一无所获,魔纹她能勉强辨认, 符阵跟严长老学过一阵, 基础的都认识,可支天神树上的纹路,太深奥了, 毫无规律可言。 聂双双本想说算了,连光俊神君都催使不了,她弄不明白很正常, 可她刚起身往下走, 息水珠就在那儿贱兮兮的嘲笑她:【我就说你催不动, 你偏不信,有这时间, 玄武背甲都拿到手了。】 …… 【那来打个赌,我若是成功了, 你怎么说?】 息水珠根本不相信聂双双能够成功:【你要是成功了, 我就告诉你, 那些放宝物的房间, 禁制怎么解。】 光俊给的地图, 可没详细到连禁制怎么解都标注出来, 聂双双刚才路过那些房间没进, 就是不知道怎么解开禁制,怕进去了出不来。 【你会解禁制?怎么不早说, 成交!】她说的很有把握, 其实并不知道怎么催动宝船,就是跟息水珠开玩笑, 反正没什么损失。 又想到上辈子看的那些小说里,主角获得超级金手指,都是用血唤醒的,这会子宝船灵力催不动,天然符阵看不懂,试试就试试呗。 于是装模作样,嘴里念念有词,绕着船上上下下摸了两圈,循着纹路,找到了天然符阵的汇聚点,在第二层船舱的正中间。 然后灵力成刃,划破食指,挤了两滴指尖血上去。 鲜红的血渗入环形纹路中,只令本就青黑的地板缝隙,更加深黑了一些。 宝船依旧纹丝不动。 息水珠见她这么有把握,还真以为她有办法,结果搞那么多仪式,最后就滴两滴血。 …… 它到底在期待个什么劲。 聂双双拍拍手掌上的灰:【行了,我输了,继续去取背甲。】 息水珠这才反应过来,刚才的赌注,压根没提聂双双输了怎么办。 【你存心戏弄我!】 【还不是你先嘲笑我。】 【我那是嘲笑?我是实话实说。】 【啧,知道你瞧不上我,你瞧不上也没办法,咱俩现在是一条船上的蚂蚱,我好你才能好。】聂双双开始耍赖:【快,告诉我,那些禁制怎么解,来都来了,不拿点宝贝走不像话。】 息水珠:…… 它正要继续拌嘴,忽然身后咔哒一声,接着是木槽转动的声音,嘎吱嘎吱,太久没有启动,不是太顺畅。 聂双双立刻回头,就见她刚才滴血的地方,也就是天然符阵汇聚的环形区,居然旋转升出了一个圆形凹槽。 “我去……” 息水珠亦被震惊的说不出话。 这,这究竟是什么狗屎运气,难道她真的是气运之子!? 可宝船升出圆形凹槽后,就停止不动了,还是那副灰不溜秋的模样。 息水珠:【放灵石试试。】 是了,宝船都是依靠灵石运转,那个凹槽,一定是神树宝船放灵石的地方。 聂双双忙从纳虚戒子里掏灵石,为表示对这艘支天神树制成的宝船的尊重,她拿出了唯一一枚八级灵石,还是从廖英戒子里搜罗来的,一直藏着压箱底。 连灵光一闪都没有。 恩,显然易见,就算是八级灵石,也不顶用。 【光俊是返虚神君,他都催不动,那就不是灵力。】聂双双把灵石收回去:【我猜,我的血能打开宝船,是因为我身具三力,那么这艘神树宝船,定然要三力合一的灵石才能催动。】 【你说的不无道理。】息水珠认可这个说法:【你是我见过唯一一个能使出三力合一的人,至于三力合一的灵石,听都没听说过,从何找起。】 【你们发现不了,不代表我发现不了。】聂双双偏头,指指走廊上的房间:【走,进去找找,说不定有所收获。】 虽然没能催动宝船,但她打开了凹槽,也算赌赢了,就算没赢,就凭她刚才的耍赖法,息水珠还是会被她磨到解开禁制。 聂双双翻身下船,和息水珠从第一个房间开始搜。 神树识海中时刻关注着秘境的暗栎急得跳脚:“好好好,你放她进去,这下好了吧,她把你的宝贝都拿走了!” 光俊才从聂双双成功打开宝船的景象中惊醒过来,闻言只是笑:“光俊定下的法则,只要能解开禁制,宝物任取,这也是他留给后人的机缘。” “那是她解开的吗?她那是作弊!”暗栎气的咬牙切齿:“油嘴滑舌,你骗得了傻子光俊,你可骗不了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身上背了不止一条人命!” 傻子光俊:…… 抬手把意图冲破禁锢的暗栎抓回来:“就算你是我儿子,再胡闹,我也会揍你的。” “啊啊啊!谁是你儿子,死老头!”暗栎张牙舞爪,头发连根炸起:“早晚有一天,我要把你从我的识海里赶出去!” 聂双双还不知道她的一举一动都被光俊和暗栎监视着,搜罗宝贝搜罗的飞快。 万年灵草,拿! 超品灵丹,拿! 十级材料,拿! 看不懂的厉害功法,拿! 拿拿拿,统统拿走! 聂双双眼冒红光,连息水珠都看不下去,叫她多少留点,这种雁过拔毛的拿法,究竟哪里学来的,没见过好东西似的,一点气度都没有,丢死珠了。 【留,留给谁,留给元恒?你还嫌他不够强是吧?】 息水珠:…… 聂双双有两枚纳虚戒,每枚都有三间屋子那么大,硬生生给她装满了,再塞不进去,塞不进去怎么办,翻翻找找,把不那么好的掏出来,腾空间给更好的。 往外拿的时候,她可心疼了。 息水珠忍不住提醒她:【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在找什么?】 聂双双一拍脑袋:【宝船!】 息水珠松了口气。 谁知聂双双把刚才拿出来的东西,一股脑用灵力托住,飞奔出门,往宝船去了。 【我真傻,宝船这么大地方,我怎么就没想起来。】聂双双乐呵呵:【对了,花园里有几棵灵果树,我瞧着都是七级以上的,待会儿都挖了带走。】 暗栎在识海里发疯,平静湖泊都被他搅出滔天巨浪:“啊啊啊!!把她,把她给我赶出去!” 息水珠已经说不出话了,聂双双为了不遗漏,刚才把花园里的土都犁了一遍,那是一枚种子都没留下。 【没有三力合一的灵石,甚至三力合一的物品都没有。】聂双双搬完东西,后知后觉发愁:【宝船运不出去,你说光俊给的印记,我能进出几次?能不能先送点出去,再进来?】 识海里,光俊的微笑也差点维持不住。 【应该,只有一次罢……】 能拿这么多,已经是意外之喜,聂双双不是执着的人,刚才没弄得动宝船,她也是爽快放弃,就算后来意外打开凹槽,但找不到能用的灵石,她便不会死犟在这儿,可惜归可惜,拿不走,就说明不该是她的。 【走,去拿玄武背甲。】 聂双双戴着两枚沉甸甸的戒子,再次将印记贴在眉心,调出地图后,按照指示的道路,朝密室走去。 ***** 反抗军驻地 一夜过去,总算有人发现聂双双不见了,素素脸色难看,她不信任反抗军,自己里里外外把驻地翻了个遍,却遍寻不到聂双双的身影。 “是不是你,是不是你把姑姑藏起来了?”素素找到陈允淇,把他逼进屋内:“把姑姑交出来!” 陈允淇用扇子抵住素素那脆的可怜的一级灵剑,但凡使点力,那剑就该断了:“我都说了,我不知道你姑姑去了哪里。”他还纳闷呢,驻地入口并无强闯的痕迹,聂寒霜没有口诀,又是如何离开的? 一个炼气,敢拿剑指着金丹,胆子不小,得亏陈允淇知道素素只是着急,又自恃风流,不打女人,素素才能安然无恙。 “放我出去。”几次试探,素素亦知陈允淇不是坏人,反手收剑:“我要去找姑姑。” “小妹妹,你知不知道,外面那些眼睛都在找你,这时候出去,不要命了。” 素素咬牙:“那我也要去找姑姑。” 先前在入口传话的筑基修士找进门来,见自家金丹主将被一个小姑娘逼在墙角,也是一愣,而后才面不改色微笑道:“陈师兄,曦玉道君传唤。” “行,我马上到。” “我要一起去。”素素拽住陈允淇的衣袖:“我也要见曦玉道君。” “这……” 筑基修士颔首:“那便一起罢。” 三人去廊桥面见曦玉,曦玉比那日看着,又苍老了一些,但眸光明亮,脸上也无愁苦之色,而是高兴的:“我刚起了一卦,你们不必担心,聂小友,已经进入神树秘境了。” 陈允淇大惊:“什么!?秘境不是还有十日才开么?”复又警觉:“不好,驻地……” “无碍,秘境并未开启。”曦玉抬手安抚:“元恒不会知道。” 陈允淇还是很惊讶:“那,那她是怎么进去的?” “我算不出。”曦玉将卦牌收起:“通知下去,早作准备,能不能离开万森界,就看这一战了。” ***** 圣城,中央高塔 连续搜查四日,却一无所获的圣城巡查队回来复命,身负寻踪要职的十二面色惨白,跪在地上一动都不敢动,害怕圣主降罪,那将是…… 生不如死。 高塔久无回应,其实元恒也没指望他们能找到,毕竟,连他自己都未推算出她的所在。 原本,他想杀了十二泄愤,顺便恫吓其他眼睛,但元婴期的眼睛早被他杀光了,金丹期的眼睛就剩这十六个,筑基期,嗤,不堪所用。 算了,且留她一命,等进了神树秘境,还有用处。 神树秘境。 元恒心中不安愈甚,他再三推算,秘境还有十日才能开启,可为什么,为什么会如此不安。 不过,毋须担心,就算她提前进去也没什么,他在那件东西上留了手脚,只要她敢碰,呵…… 第94章 夺舍 “就在里面。” 聂双双按照地图标示, 打开闪着红光的最后一间宫室,宫室很小,只三米见方, 里面只有一个石雕的圆台, 圆台上放着那块聂双双曾在小霜记忆中见过的玄武背甲,十万年的时光,似乎并未在它身上流逝, 仍然青黑厚重,泛着玉石光泽。 很普通,就像路边花园里垫脚的石头, 可就是这样一块石头, 引发了始陆分裂之战。 聂双双立在圆台前, 一时没有动作。 【怎么了?】 【有种宿命的感觉。】聂双双说不清,但她隐隐有种预感, 这块背甲,不仅能解开始陆分裂之谜, 也能解开她穿书的秘密。 息水珠和聂双双绑定时, 就知晓了她天外来客的身份, 并非夺舍, 她的灵魂本就属于这副躯壳, 也不是光俊和暗栎那种共生关系, 聂双双和聂寒霜, 是诞生于不同世界的同一个灵魂。 或许,这也是她能够修炼三力, 引动星轮转的原因。 【拿?】 【拿!】聂双双深吸一口气, 往前两步,伸手握住那块一掌长两掌宽的青黑背甲。 没有宝光闪动, 没有灵气翻涌,甚至连风都没带起一丝。 但是…… 【恩?】聂双双瞪大双眼:【三力合一??】她刚才从背甲中,感受到了三力合一的气息。 息水珠刚要追问,玄武背甲突然发烫,聂双双差点握不住,宫室中狂风乍起,一抹模糊白影挣扎现身,竟是元恒的一缕元神,神识强大,足有元婴修为。 神树识海中的光俊也倏然起身,不好,那日逐出秘境前,元恒居然硬生生劈开自己的元神,留了一缕附在背甲之上。 不可能,他不会发现不了。 光俊扭头,发现暗栎笑容阴恻:“是你?” “是我。”暗栎供认不讳:“我还等着他再次闯入,好要了他的命,我又不知道你要放那个贪财鬼进去。” “你……”光俊恨不能把暗栎的耳朵揪下来,可他此时还要压制暗栎,无法离开,不然聂双双更危险,元恒的这缕元婴元神,只能她自己对付了。 “敢动我的东西,那就拿命来抵罢!” 白影尖啸着朝聂双双拢去,意图夺舍,他之前和聂双双有过一次短暂的交锋,知道聂双双身具三力,体质特殊,故而没从最容易的眉心元神窍开始夺舍,谁知聂双双的经脉也和旁人不同。 应该随灵力流转的经脉长进肉里,又与魔纹相连,于眉心、肩头、心窍、丹田、脚底形成七个聚集点,聂双双的元神就藏在这些聚集点中,其中又以眉心、丹田二处最强,但眉心有妖核抵挡,元恒一时冲不进去。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躯壳,也从未听过三族血脉可以聚于一身,太神奇了。 元恒的肉身已经垂垂老矣,几近奔溃,强行分割元神带来的后果就是压制不住心魔,所以曦玉三十年前才能带领反抗军攻入圣城,差点毁了圣塔将他困住,他折损了五百年寿元才逃脱。 一千七百岁的化神元君,老的不成样子,他只剩下百年寿元,而如今一具独一无二,充满生机和潜力的肉身近在咫尺,他如何不眼馋。 “能被我夺舍,是你的福气!”元恒哈哈大笑,声音尖锐又刺耳,汇集全部元神,往聂双双丹田而去。 聂双双面色惨白,冷汗涔涔,浑身都在发抖,咬牙切齿从喉间挤出三个字:“夺!你!爹!” 说罢也运起全身灵力、魔力、妖力,一股脑全塞进丹田,脸上魔纹再次皮开肉绽,拼命往下延伸,和经脉交叉纠缠,渐渐融开壁垒,合而为一,灵力魔力率先融合,待妖核中的妖力冲进经脉时,聂双双周身灵光骤亮,整个人就像一个光茧,光茧上不时有红光、蓝光、金光交错闪过。 哪怕是光俊,此时都看不清光团内聂双双的状态。 元恒怎么也没想到,三力合一竟然如此强大,死死拖住了他的元神,而且聂双双体内,不止一个元神,她的丹田里还有一个灵识。 不可能,金丹期怎么可能御使拥有灵识的神级法宝。 “不可能!” 息水珠转出残影,将聂双双体内碰撞产生三力吸入神珠内,它要借由三力,直接结成聂双双的金丹,再吞噬元恒的元婴元神,一举碎丹成婴。 聂双双和息水珠心有灵犀,又是性命攸关之际,不消多说,就能明白彼此的打算。 敢夺我的舍,我叫你有来无回! 聂双双眼神发狠,屈腿盘坐,保持五心朝天的姿势,又分出部分三力,将七个元神窍封住,以免元恒的元神逃出,接下来就是对撞撕扯,拼着伤敌八百自损一千也要死咬住元恒的元神。 扯下来一缕,息水珠就吞噬一缕,同时不断释放出生机,快速修复用作战场的聂双双的肉身。 聂双双有三力合一,有息水珠,有源源不断的生机,而元恒只有部分元神,战场上,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他一开始没能夺舍成功,再次攻击丹田时被息水珠拦下,前两个关键点没能突破,就注定了这场失败。 无论他左冲右突,都不能逃离聂双双的肉身,也逃不开三力的碰撞撕咬,更别说息水珠的吞噬,他本想夺舍,拥有一副新躯壳,却不曾想,最终成了他人的养分。 聂双双面色逐渐恢复红润,脸上魔纹不再,妖核印子也不见了,皱纹消散,肌肤经由生机冲刷,直接回到鼎盛状态,一头银发从发根起,如墨水倾泄,眨眼便成了乌木一般的浓黑。 息水珠扩大十倍不止,原先就拇指指节大,现在有两个拳头宽,表面凹凸不平,像是灌满水的皮球,撑到几乎透明,一个拳头高的盘坐小人正在成型,肉嘟嘟的身躯长出眉毛、眼睛、鼻子、嘴巴,再生出小手小脚,面容与聂双双有七分像,还有三分,比聂双双更桀骜,更不驯。 小女娃眼睛睁开的那一瞬,尽是睥睨天下的不屑与孤傲。 与此同时,聂双双也睁开双眼。 息水珠珠壳骤然破开,三力滔天而起,搅动了神树秘境中的灵气还不够,直冲入云霄,引天地动荡,雷云翻滚聚集,电光如龙,在云间翻涌,雷劫轰隆而至。 暗栎推开光俊的手:“碎丹成婴,元婴天劫,还不快把她丢出去渡劫!” 反抗军驻地的人纷纷走出门外,外面狂风骤起,花瓣被风刮落,刚才还阳光明媚,风平浪静,此时黑云压城,昭示着一场暴雨的到来。 素素抬头,心有所感:“是姑姑。” 陈允淇两根须须别到耳后,眼睛都要瞪出眶:“元,元婴天劫!?” 圣城中央高塔顶层的元恒喷出一口鲜血:“竖子敢尔!”脸上尸斑如雨后春笋般冒出,继而发黑腐烂,臭不可闻。 就算碎丹成婴又如何,难道还能打败他这个化神,元恒抬手一击轰碎沉木塔,飞身而出,直奔雷云而去。 第95章 灭世苍龙劫 雷云越积越厚, 范围逐渐波及整个万森界,飞沙走石,遮天蔽日, 连麻木的圣城居民都仰起头来, 看向电闪雷鸣的天空,暗暗祈祷那位引动雷劫的仙师可以灭了圣主,杀光眼睛, 还万森界自由。 雷电迟迟不落,颜色由白变金,雷云最厚重处, 隐有紫色电芒流窜。 十二立于半空, 紫叶海棠宫灯散出粉色光晕, 将她保护在内,隔着蒙眼白纱, 亦能看出她眼中惊诧:“不,这不可能, 元婴天劫怎么能引出紫雷。” 修者要想飞升, 需得经过天道考验, 结丹承一九雷劫, 元婴承二九雷劫, 也就是十八道雷。 雷劫越厉害, 说明这人越强, 为天道所忌惮,渡过雷劫后, 所获也更多。 元婴渡劫一般是白雷, 资质逆天的,顶多最后几道是金雷, 廖英渡劫时便是九道白雷九道金雷,苍虞连白雷都没劈全,凭他如何采补改命,到死都只能是元婴初期。 紫雷一般化神时才出现,且是化神三九雷劫中的最后一道,元婴天劫引发紫雷的,亘古未见。 按理,聂双双不该引发紫雷,就算她一举结成金丹,又碎丹成婴,那也是元婴,紫雷不会现身,概因她除了元婴劫,还有息水珠的化形劫。 息水珠自愿成为聂双双的金丹,又借由聂双双的三力凝出人形,灵识仍在,但不再是绑定关系,而是共生,且聂双双对它有绝对控制权,简单来说,就是聂双双下令,它就无法违抗。 有失亦有得,若日后聂双双成功突破返虚,它便能真正拥有自己的肉身,而聂双双占了神珠结婴的大便宜,相应的,就要承受紫雷灌顶。 曦玉走出门外,望向雷云最深处,眸中难掩担忧,忽然,驻地上方的空间荡漾出水波纹,仿佛倒扣的气泡被针戳破,隔绝气息的屏障无声破除。 不好,秘境提前开启了。 “允淇,速速召集战部,安排大家撤离!” 陈允淇如梦初醒,忙甩开折扇,那折扇不止是他装潇洒的道具,更是他的本命法器,名为乾坤扇,一扇乾坤定,是一件符阵法器,进可释放幻境法阵、攻击法阵,退可撑起临时防御阵,以他金丹中期的修为,配合战部阵技,只要不是元恒亲至,万森界现有的金丹眼睛攻不破他的防御。 “道君,您……” 曦玉摆手:“快去。” 聂双双是被丢出秘境的,还没来得及适应元婴期的磅礴力量,迎头一道天雷劈来,三指粗,裹挟着汹涌电光,直接撞到聂双双狼狈抬起的胳膊上。 滋滋滋—— 衣袖被电光烧穿,皮也烫的漆黑一片,聂双双嗷嗷叫疼,雷电流窜全身,把头发都电炸开,孔雀开屏似的。 第一道雷没造成太大伤害,按常理来说,第二道只比第一道稍强,聂双双掂量着,硬抗十八道天雷问题不大,谁知第二道雷马上教做人。 足有成人手臂粗,总体呈白色,间杂着金光,连个喘气的时间都不给,穿破雷云,直击而下。 “淦!” 第二道雷也是硬抗,好在她的血肉经脉结婴时经三力冲刷,已与魔纹融合,坚韧非比寻常,只被劈落百米便止住。 【我的元婴雷劫,是不是强的有点离谱了?】聂双双看着雷云中,逐渐聚集壮大的金色电光:【第三道就来金的!?】 【专心渡劫。】元婴娃娃盘坐在丹田正中,两手掐诀,一手指天,一手指地,掌缝之间生机流传,迅速充盈聂双双全身,愈合雷劫造成的损伤。 第三道金雷咆哮落下,聂双双反手还击,三力与雷电于半空相撞,伴随着轰隆雷鸣,如洪水撞击堤坝,激起百米气浪,所过之处,雷云一掀而散,偶泄半寸天光,又被翻涌的乌云遮挡住。 尔后第四道,第五道,直到第十三道,都是金雷,聂双双的衣袖全部炸烂,耳鼻溢血,裸露在外的双臂,暴起的青筋中似有岩浆涌动,那是蓄势待发的三力,亟待与雷劫一较高下。 雷劫愈强,她经受的淬炼也越强,就像锻剑,只有经过高温与捶打,才能更加坚韧锋利,此时此刻,她整个人就像一柄出鞘的利刃,面对强到离谱的元婴雷劫,也是选择直面对抗,而不是甩出一堆法宝防御。 乌云翻涌,紫雷悄然凝聚,云层中虚影浮动,似有活物逡巡其间。 干尸一般的元恒,终于赶到雷劫边缘,看向云间正在酝酿的紫色雷电,与半空中利刃一般,屈膝相对的聂双双,油然而生一股畏惧情绪,是心魔对极阳紫雷的本能畏惧,是对日后势必叱咤一方的剑修大能的忌惮。 绝不能让她渡劫成功。 元恒双手虚抓,万森界所剩无几的灵脉全部拔出地表,山川撕裂,大地震颤,无数灵气翻涌着朝元恒双手聚集,他要毁了万森界的灵脉,以绝聂双双后路。 万森界一时乱翻了天,反抗军驻地有曦玉控制的六十三块青玉卦牌组成的大阵相护,还有陈允淇率战部组成的小阵,虽四处地裂成灾,暂时还是安全的,外面却遭了殃,修士还能勉力逃生,凡人却只能听天由命,一时间,无数凡人、野兽反应不及,掉入地动后的裂缝中,哭喊声淹没在雷声里,凄厉惶然。 本该护佑一方的化神元君如此蔑视生命,还能是化神元君么。 第十四道紫雷去势稍缓。 光俊不顾暗栎的阻止,催使神树根系挣破泥土,把掉入裂缝中的活物全部卷住,甩回地面上。 “把根拔出来,你不要命了!”暗栎在识海跳脚:“你要死,我还不想陪葬呢!” “万森界被毁,你我亦无活路,不如救下他们,为下一辈子积德。” “我呸!”暗栎破口大骂:“你管他们做什么,就算你现今不是返虚,逃离万森界还不是容易的很,只要神树不死,总有重修的机会,你给我停手!” 光俊却不听,拼死也要救下那些在暗栎口中不值一文的累赘:“支天神树存在的意义,就是庇护世间生灵,虽死未悔。” 暗栎仰头怒号:“我真是要被你气死了!” 神树一死,他也别想活,只好挪出自己私藏的那部分灵力,补充到光俊的神识中,一时间,神树枝叶暴涨,根系蔓延全界,将来不及逃命的活物,全部牢牢捆住。 聂双双头发根根直立,如海藻飘动,看向不惜拉万森界陪葬也要阻止她渡劫的元恒,眼内怒意勃发:“你该死!” 元恒哈哈大笑:“死之前能拉你陪葬,我不亏。” 第十四道紫雷不再迟滞,电光骤亮,将聂双双笼罩其中,聂双双本想抵抗,结果发现紫雷并无灭杀之意,而是融入了她的三力之中。 元恒所作所为,连天道都看不下去了,撇开元婴雷劫不渡,也要劈死那个孽障。 聂双双双手合掌,将融合了紫雷的三力合于掌中,再缓慢拉开,两手间电芒刺啦,一柄红蓝光刃逐渐成型。 不可能! 这不可能! 元恒衣袖爆开,自眼底涌生出嫉妒与愤恨,为什么,为什么他都毁掉了灵脉,她还有余力对抗天雷,还令紫雷为她所用。 这样的天才,肯定能顺利晋升返虚吧,不像他,苦心孤诣耗损寿元,却眼睁睁看着天道背弃自己,心魔难抑,一天比一天衰老,再无晋阶的可能。 凭什么!? 是了,一定是那背甲,那本该是他的机缘! 元恒眸中映出朝自己直劈而来的红蓝光刃,布满尸斑的脸上勾起阴狠笑容,心随意动,四个金丹期的眼睛就被他拽至身前,十二亦在其中,她慌忙抬起宫灯抵挡,却脆如薄纸,光刃所过之处,一丝灰尘都没能留下。 那些眼睛并不无辜,不管是被迫还是自愿,他们成为元恒的眼睛,替他铲除异己,奴役民众,想要他们死去的人数不胜数,紫雷亦是天道具化,不会灭杀无辜之人。 第十五道天雷应声而落,又是四个金丹眼睛化为飞灰,他们身上有元神玉环,有元恒的神识烙印,不管逃得多远,都逃不开元恒的掌控。 总共十六位金丹,抵了四道天雷,还剩最后一道。 雷云越积越多,在云中逡巡的虚影终于露出真身,青黑鳞,角似鹿,眼似铜铃,身下四肢五爪,巨大的鲤鳍尾藏于云间,正是神兽苍龙。 最后一道天雷,竟是灭世苍龙劫。 元恒破防,抱头大叫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尔后引全部筑基眼睛现身,足有万数,他要自爆元神,发动连环殉爆,让万森界彻底粉碎。 若再撞上灭世苍龙劫,整个万森界,将无一人生还,彻底消失。 聂双双一时不敢动。 曦玉半跪在地,已经虚弱到抬不起头,却仍坚定地给聂双双传音:【杀了他。】 光俊将所有活物掩于神树下,同样给聂双双传音:【杀了他。】 元恒已经发动殉爆,不管聂双双轰杀与否,爆开的腐肉污血也终将毁灭万森界。 如此,就同归于尽吧! 暗栎尖叫:【你不是开启了神树宝船么?想办法发动宝船,躲进船内,就还有活命的机会!】 对啊,还有宝船! 聂双双眸光明亮,传音给曦玉和光俊,叫他们赶紧把万森界全部活物都撤到宝船附近。 元恒看到他们在撤离,却不以为意,笑声桀桀,化神元君的自爆,加上万名筑基修士的连环殉爆,还有灭世苍龙劫,今日在场所有人,一个都别想活。 聂双双确认大家都安全撤到秘境宝船附近后,朝元恒比了个中指,然后双手张开,引苍龙之息入怀,再调转三力,拨动雷劫朝元恒砸去。 吼—— 苍龙咆哮,天地俱颤,万森界开始朝下陷落。 聂双双闪身冲到宝船二层凹槽前,把玄武背甲放了上去,背甲与宝船同时青光大绽,如聂双双所料,成功启动了。 第96章 万森宝船 神树宝船外形粗陋, 内里另有乾坤,用玄武背甲成功催动后,才显出真容, 竟是空间法宝, 比反抗军驻地的小秘境还要大上许多,万森界数十万人装进去,也只占了一个角落。 宝船是万森界发现的, 又救了万森界一众生灵,聂双双便给宝船起名为万森宝船。 万森宝船的空间大归大,却十分荒芜, 宝船的存世时间不详, 至少十万年以上, 原本有花有草,山川河流样样不缺, 但十万年没有催动,没有三力补充, 里面的花草灵植早就化作尘土了。 不过没关系, 光俊和暗栎扯了不少植物上来, 稍微养养, 又是一片密林。 宝船也足够结实, 扛得住万森界陷落引发的空间乱流, 任凭乱流如何撕扯撞击, 依旧岿然不动,稳稳前行。 界河掀起滔天巨浪, 百米粗的水龙卷冲破元恒三百年前设下的壁障, 万森界以极其惨烈的方式重见天日,与之临近的戎槐界、金钧界、朝云界皆有震动。 五行宗如意界, 安放祖宗牌位的万宝如意阁突然天降玄雷,把元恒的牌位劈了个粉碎,五行宗宗主吓得连请三卦,皆是下下凶卦,回来后日夜不得安宁。 元恒所做恶事,他不仅知道,还助纣为虐,外面流传的万森界遭魔族围困,元恒元君牺牲自己挽救五行宗的话术就是他编的。 而今降下天谴,他怕被牵连,连夜把发妻的牌位扔出家门,与傻儿子断绝父子关系,还把他丢去矿上干苦力,美其名曰苦修积德,盼他早日开窍明智,又派战部去万森界观望,一有异动立刻上报。 空间乱流足足持续月余才散,万森界被毁的面目全非,灵脉连根拔断,灵气枯竭,大半个界被乱流搅烂撕碎,只余断壁颓垣。 五行宗宗主面上哀恸,给其他宗门送去悼贴,请他们一同为万森界悼念,还亲临万森界祭奠,道场做足七七四十九天,每日焚香祷告,超度亡魂,再三确认没有遗漏,不会有人知道五行宗所造的罪孽,才放下心来。 却不知,载着万森界所有幸存者的神树宝船已经冲出空间乱流,跑到与五行宗相隔甚远的妖域去了。 曙光照亮宝船的那一天,曦玉永远闭上了眼睛,她率领反抗军攻入圣城后,伤重难治,又折损寿元,带着反抗军东躲西藏,元恒引发连环殉爆时,燃烧灵力保护反抗军,能撑到离开乱流,已是回光返照。 离开前,她将手中的六十三块青玉卦牌交给聂双双,没说其他的,只朝她笑笑,留下一句辛苦你了,便断了气息。 陈允淇哭的鼻子通红,几乎喘不上气来,还是素素给他递了手帕,刀子嘴劝他别哭了,大男人哭哭啼啼不像样,外面还有那么多人等着他安排,他倒下了,其他人怎么办。 聂双双心里压抑,拍拍陈允淇的肩,正如素素所说,她亦不能倒下,也不能停歇,短暂的炼气生涯已经结束,她突破金丹,成功结婴,已是元婴道君,万森界数十万条人命担在肩上,还有涂泱界、谷水界,他们都在等她回去。 光俊和暗栎联手将万森界挪上宝船,根系几乎断光,受伤颇重,一上来就寻到灵气最浓郁的地方,扎下根后陷入沉睡,好在万森宝船里的泥土养分很足,聂双双也时常用生机蕴养神树,虽然不能交流,但聂双双知道他俩还在,等时机成熟,便会再次醒来。 反抗军的人好办,陈允淇就管得住,万森界的幸存者里还有不少圣城巡查队的炼气修士,元恒引万名筑基眼睛殉爆,炼气修士不受影响,光俊救人不挑,全卷了上来,聂双双也不好再把他们扔下去。 那些人洗脑严重,尊圣主为天,认为是聂双双杀死圣主,带来了灾祸,又畏惧聂双双的修为和反抗军战部,不敢表露,战战兢兢过了月余,发现聂双双并没有杀掉他们或者把他们扔进乱流的打算,胆子就大了起来,分发下来的任务不做,支使凡人去干。 圣城的凡人被奴役惯了,不知反抗为何物,更有那些奴颜婢膝攀附修士的人,打着为修士们排忧解难的旗号,狐假虎威,欺负更弱势的凡人,比奴役凡人的修士还要可恶。 聂双双既要打坐稳定修为,替神树疗伤,还要辨别方向,御驶宝船在乱流中穿梭,并未时时关注幸存者的状态,还是素素杀了人,和圣城巡查队打起来,才惊动到她。 素素炼气七层,小姑娘一个,和四个炼气六层以上的修士动手,一打四也不落下风,灵剑挥出残影,越打越凶。 聂双双一步跨至灵田,只抬手,便止住所有攻击,田间众人见到她就要下跪,被聂双双挥出的灵力托了起来:“不必跪我。” “道君。”素素收剑,面色稍有慌乱,她知道聂双双忙,从不去打扰她,今日若不是实在看不下去,也不会动手杀人。 那四个修士见到聂双双,魂都吓飞了,其中一个蓄着胡须的青年修士先声夺人:“道君,我们只是路过,看见她斩杀凡人,才出手阻止,并非有意斗殴,还请道君明察。” 聂双双看向素素:“你说。” 素素剑刃上还沾着血,不远处躺了五六具尸体,她不否认:“是,人是我杀的。” 聂双双:“原因。” 素素抬头,眼角微微泛红:“道君不骂我么?” “我知道你不会随便杀人,理由是什么。” 理由就是,她路过灵田,看见几个凶神恶煞的壮汉拉扯一个才十二三岁的小女孩,嘴里不干不净,把护着女孩的老妪打的满脸是血,扬言再不放手就打死她,还说小女孩能给仙长当侍妾是她的福气,不要不知好歹。 在灵田里干活的都是凡人,骨子里惧怕修士,惧怕圣城,也就惧怕那些修士的狗腿子,谁都不敢站出来,唯有小女孩重病虚弱的父亲,跌跌撞撞去救女儿,结果被壮汉一脚踹翻在地,当场气绝,于是素素出手,把那些个壮汉都杀了。 “这……我等并不知情。”青年修士又改口:“既是罪有因得,那便是一场误会,我们跟这位姑娘道歉,对不住。” 说完就想离开,谁知田间一个少年挣脱父母的手,冲出来,扑通跪到田埂上:“道君,求道君救命,他们知道,他们什么都知道,这些打手就是他们养来管教奴隶的!” “住嘴,道君面前岂容你一个小小凡人胡言乱语!”青年修士抬手就要打人,聂双双自不会容忍他放肆,略略抬指,那修士便匍匐在地,动弹不得。 见聂双双出手,少年眸光更亮,把那些人做过的恶事一股脑全抖出来,田间众人见聂双双听的认真,没有一丝不耐,平时作威作福的圣城巡查队在她面前,屁都不敢放一个,隐忍多年的痛苦一并爆发,你一句我一句,说出来的罪孽,一枚玉简都刻录不下。 欺男霸女,抢夺灵田,动辄虐杀凡人取乐,连幼童都不放过。 刚才还四打一,想教训杀了打手的素素,被聂双双打断后,又轻描淡写装不知情的四个人,此刻面如死灰,怎么也没想到,不过奴役些许凡人,竟然惹得道君出面。 甚至还觉得没什么,道君总不会为了几个凡人杀掉修士,却不知,聂双双顶顶厌恶修士仗着自己有几分修为,就欺压弱者,为祸一方。 就这,还想升仙?下地狱去吧。 “凡我治下,绝不允许奴役滥杀凡人,谁敢私自蓄奴,这就是下场。”聂双双叫来陈允淇:“成立治安所,你为所长,组织调查圣城巡查队中曾为恶杀人者,情节严重,斩,不严重的,封住灵力,丢到灵池挖淤泥,劳动改造。” 陈允淇见聂双双板着脸发怒,都不敢多问,只拱手领命:“是。” 除了治恶,还要安民,聂双双左看看右看看,这里不是涂泱界,他们不清楚她的规矩和要求,只能先自己安排。 指向驻地门口曾给她带路的,那个头戴阴阳玉冠的筑基修士:“成立户籍所,你为所长,把万森宝船上所有人都登记在册,新办户籍,按户分配工作,领取食物。” 看到田埂上尚在哭泣的少女和老妪,强调:“老弱不得安排重务,建学堂,十六岁以下都去读书,按年龄分班教学。” “是。” “还有……” 陈允淇出列,引荐自己的副手王凤文。 “还有田地所,那你便统管丈量宝船所有土地,勘测山川河流,待测定后,统一开放承包,凡租地者,只收一成租,直到抵达涂泱界,再另做安排。” 王凤文拱手:“是。” 最后看向素素:“你跟我回去。” 素素近来不怎么见聂双双,一是怕打扰她,二是聂双双成功结婴,成了元婴道君,她不过炼气修为,之前聂双双受伤的时候,还威胁过她,不追究她冒犯已是大恩,不敢奢求其它,也怕聂双双觉得她攀附,连姑姑也不叫了,只唤道君。 “以后不可随意杀人,知道么?”素素年纪小,道心不稳,杀人见血总归不好。 素素小声嘀咕:“你刚才不也杀人不眨眼。” 聂双双:…… “附加条件,如果别人要杀你,可还手杀人,如果那人作恶多端该死,可杀之除恶。” 素素:“晓得了。” “还有,你改口叫道君,可是不认我这个姑姑,准备叫师尊了?” 素素被她的逻辑绕懵:“不,不是不认姑姑,也不是……”然后扑通跪地:“师尊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聂双双故意逗她:“恩,还是姑姑更顺耳一些。” 第97章 安排 万森宝船渡过界河, 缓行靠岸,聂双双出去探了一圈,此界灵气紊乱, 植被稀疏, 以岩石高山居多,附近百里荒无人烟,不知是什么界, 也不晓得这会儿是在人族地盘,还是跑到了妖域或者魔域,保险起见, 所有人依旧躲在宝船内。 没有界图, 也没有方向, 聂双双盘坐在背甲前,只能靠感觉继续前行, 不说遇到人,哪怕遇到个活物也行啊。 “道君。”陈允淇摇着折扇进门:“巡查队都筛过一遍了, 总共九千人, 经民众举报求证, 十恶不赦者三百一十二人, 已尽数斩杀, 作恶者六千七百二, 都封住灵力, 丢矿山和灵池开荒去了,剩下约莫两千, 正好分了二十组, 各负责一个万人区域的治安。” 如曦玉所言,陈允淇脑子灵活, 可堪一用。 聂双双点头:“善。” “有一部分人想加入战部,道君,这……” “战部的事情,你自己做主即可。”天九战部和灭苍战部聂双双都不曾插手去管,万森战部自然一样,只不过现在手头上没什么物资,福利待遇一时跟不上:“对了,宝船勘测如何,灵田有多少,可有结果?” 陈允淇:“说是好了,我叫王凤文过来回话。” 王凤文很快进来,汇报勘测情况,除了灵脉、灵田、寒泉池、矿山,万森宝船上竟还有一处地火岩洞,这根本就不是宝船,而是承载在宝船上的芥子秘境,经由道君开启后,便自行运转,生生不息。 这样一艘宝船,闻所未闻见所未见,道君竟能毫无私心,拿出来供众人避难,凭心而论,王凤文自认做不到,不过是一群素未谋面的累赘,不管怎么算,都是亏的。 他自己也是累赘之一,是以十分尊敬聂双双,跟着道君,哪怕现在前途未卜,但将来一定属于光明。 聂双双听到地火岩洞,眼睛一亮:“你去问问,有没有人会种灵植,还有想学炼丹的,有基础最好,我打算把聚灵丹、清毒丹、云魄丹,还有一些简单的二阶丹药炼起来。” 陈允淇惊讶:“老祖不是剑修么?” 聂双双谦虚:“会一点点,不多。” 王凤文拱手后退:“我这就去。” 陈允淇摇着扇子连忙跟上:“我和你一道。” 道君要另立种植所和炼丹所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万森宝船,卫其峰和周行为这事儿还犹豫了两天,他俩都是炼气十层,与素素一样,都是不想成为圣城爪牙而藏身于密林的修士。 这些天,聂双双大张旗鼓整顿圣城巡查队,雷厉风行,杀了三百多号人,封了六千多号人的灵力,很多人拍手称快,卫其峰和周行却担忧这只是开始,害怕聂双双成为下一个元恒,不敢冒头也不敢表现,就等宝船降落,便伺机逃跑。 可炼丹所太诱人了,修士修炼离不开灵丹,除了少数资质极佳的天才,不需要灵丹辅助就能突破晋阶,在普遍都是三灵根、四灵根甚至杂灵根的修者界,灵丹的重要性不必多说,不然丹宗也不能凭此跻身五大宗门之一,更是修者界最富裕的宗门。 若能学会炼丹,再掌握几个灵丹方子,往后灵石就不用愁了,等他俩下定决心去报名的时候,地火岩洞门口挤满了人,两人差点没挤进去。 炼丹所不是报名就能进,还得考试,卫其峰和周行会炼器,平日靠炼制阵盘去圣城换物资来支撑修炼和生活,算小有基础,三场考试都顺利通过,本以为能一起入选,谁知卫其峰接到了通知,周行却没有。 “不可能,你比我厉害,怎么我入选了,你却没有,是不是传错消息了?” “没关系。”周行收起失落,同卫其峰开玩笑:“你学会了,回来再教我,也是一样的。” “怎么能一样……” “周行在不在?”王凤文立在临时搭建的简陋木屋门口:“道君要见你。” 道君,见我!? 周行一愣,和同样愣住的卫其峰面面相觑,还是卫其峰先跳起来,一把将他拽出门:“在在在,他在的,王中将,周行在的。” 王凤文点头:“随我来。” 周行发了一路的懵,等见完聂双双出来,还是愣的,怎么都没想到,不过三场考试,不过在卫其峰炼制的阵盘上刻了迷踪、干扰、木箭三个连环套阵,他就得到了道君召见,还另给他立了炼器所。 其他几所的所长,修为最差也是筑基后期,就他,筑基都没有,就成了炼器所所长。 这,这如何担当的起。 “好兄弟,我就说你比我厉害,哈哈哈哈,原来在这儿等着。”卫其峰狠狠抱住周行,狂拍他后背:“恭喜恭喜,日后得叫你周所长了,发达了别忘记提携我。” 周行:“你不要开玩笑了。” “怎么是开玩笑?我看靠谱的很,就说招募种植所和炼丹所这件事,不是什么大事对吧,道君也从未露面,但她却时刻关注,连你我合作炼制阵盘的事都知道。” “我灵力控制细微,炼制阵盘出色,所以我去炼丹合适,你心思细巧,镌刻的连环套阵总能让阵盘威力更上一阶,更适合炼器,你瞧,道君连这些细枝末节的事都能注意到,绝不是元恒那种只顾自己不顾万森界死活的人。” 周行愣怔点头:“是啊,你说得对,道君连你我都能考虑周全,我之前那么臆测她,真的很不应该……” “行了,现在知道也不晚,走,干活儿去,可别辜负道君对你的重视。” 聂双双虽然救了万森界的人,那些人却不是一上来就信任她,但时间会证明一切,聂双双绝对值得他们追随,她会打破陈规陋习,给他们一个崭新的世界。 又前行数月,荒芜的岩石砂滩终于走到尽头,周边开始出现半人高的灌木,尔后树木越来越高,越来越茂盛,终于有小动物出没了。 是毛绒绒的小妖鼠,两只耳朵比身体还大,除了占据半个脸孔的大眼睛,额头正中还有一只小眼睛,此时三只眼睛齐齐看向闯入树林上空的青黑色宝船,嘴里叽叽叫唤,不知在与同伴传递什么消息。 “道君,发现妖兽出没。”陈允淇掀开地火室的门帘:“要不要出去探探?” 聂双双刚讲完云魄丹的炼制要点,闻言吩咐卫其峰主导练习,起身随陈允淇离开。 “姑姑!”得到附近有妖兽出没消息的素素追过来:“我去就行,让我去罢。” 素素是天生的剑修胚子,这才半年过去,就成功晋阶炼气八层,比起剑宗的内门嫡传,亦是不差,若是自小修剑,恐怕十六岁都能筑基了。 孩子关了这么久,想出去逛逛能理解,反正有陈允淇跟着,她也正好有别的事要做:“多带些人,遇到危险及时传讯,莫要硬拼。” 素素抱剑行礼:“我晓得的,谢谢姑姑。” 陈允淇能怎么办,素素没靠山的时候就敢跟他大小声,现下成了道君的徒弟,更不把他放眼里了,算起来,还只是第三个徒弟,不知道道君前两个徒弟脾气如何,可千万不能跟素素一样,头疼。 “站我后面,不许单独行动。”陈允淇挥开折扇,折扇扩至门板大小,他自己先跳上去,再朝素素伸手:“上来。” 素素哪用得着他扶,轻松一跃便跳了上去:“赶紧出发,我们早去早回。” 宝船虽好,终归逼仄,哪有外面的世界辽阔,她在与世隔绝的万森界生活了十六年,小小年纪担起大树村的生存,胆战心惊的活着,自从知道外面另有天地后,没有一刻不想出去,所以才这么着急。 第98章 遇战部 陈允淇领着素素, 并十个筑基后期的战士,三人一组,分别探索四个方向, 百里为界, 不管有无人迹,都即刻返回,太远陈允淇支应不到, 就算传讯给聂双双求救,也要数十息的时间,陌生环境, 当谨慎为上。 “我们往南。”陈允淇率先选择去向:“如遇危险, 及时捏碎传讯符。” “是, 主将!” 队伍自行四散开去,投入树林中, 眨眼就不见身影了,素素站在折扇上, 握紧聂双双赐她的三阶离火剑, 心口怦怦直跳, 明明林子里灵气匮乏, 比宝船差了不止一星半点, 素素却觉得空气鲜甜, 尽是草木清香。 非要说, 那就是自由的味道。 一路潜行,只遇到妖兽三两只, 级别不高, 基本上见到他们就躲开了,不会主动攻击, 周围除了树就是山,飞了差不多五十里,才见到一条小溪。 白亮亮,如同一根素银簪子嵌在翠绿色的底托上。 不必商量,陈允淇直接调转方向沿溪流上行,活物都离不开水,有村落的话,一定在水源附近,果不其然,才翻过山头,就瞧见溪流稍宽的地方有木桥架着,虽然破破烂烂,木缝里还长着青苔,但有桥说明了什么,说明有人啊! 还没等陈允淇高兴,前方被树林遮挡的山坳突然轰隆一声巨响,火光乍亮,鸟兽飞天,不多久便浓烟滚滚,直冲天际。 “我去瞧……” “一起去。”素素知道他要说什么,率先打断:“真有危险,我独自在这儿,不是更危险?” 陈允淇想想,也是,小姑奶奶还是放在手边比较安全。 于是三人一同前去,还未出树林,便满耳都是惨叫呼救声,血腥味越来越浓,混杂着皮肉烧焦的味道,不是很好闻,他们贴着树飞,底下拼命逃跑的人并未发现。 陈允淇藏在枝叶后面,朝下看去,那些【人】有的肩头开花,有的长了尾巴,头发五颜六色,甚至还有不少兽形未褪,只部分化成人形的。 【是妖族。】陈允淇以口型说。 【有个人族。】素素指向队伍中间。 那是一个黑发褐肤的筑基修士,眉骨很高,显得有些凶戾,怀里抱着两只妖族幼崽,肩上还扒着两只。 一个筑基,被妖族护在最中间,还能接触妖族的小崽子,这可不是一般待遇。 树叶哗哗响动,追兵来了,陈允淇忙挥开折扇,发动掩形阵将三人笼罩在内,一般来说,修为比他低的发现不了他们,当然寒霜道君那种神识强大到离谱,受伤都能发现他的属于意外中的意外。 片刻后,一支装备精良的百人战部破树而出,领头的主将金丹中期,战士都是筑基后期修为,一水的四阶蓝纹铠,配四阶云中屣,武器都是四阶红栩枪,绝对是精锐中的精锐。 人族战部? 陈允淇搞不懂了,这里到底是妖域还是修者界? 不过一炷香,那些逃走的普通村妖便被战部尽数追赶回来,围堵到一处空地上,好巧不巧,正好在陈允淇他们藏身的大树下。 那个筑基修士先开口:“你们要月光石矿,占去便是,为何要赶尽杀绝,他们只是普通妖族,从不伤人,还请您高抬贵手,放过我们。” “人与妖魔,自古不两立。”金丹主将高高在上,眼神蔑视:“阁下身为人族,却与妖族为伍,该杀。” “修者修道,修道修心,我们与妖魔最大的区别,不就是从不斩杀无辜?他们,他们从没有离开过村子,没有害过任何人……” “生为妖族,便不无辜。”金丹主将抱臂:“一群杂碎,连妖丹都没有,身上也没甚值钱的部位,用红栩枪都嫌浪费。”语气似笑非笑:“这样吧,你把他们都杀了,我就不计较你与妖族为伍的事,放你走。” 话音落下,鸦雀无声,只能听见妖族因惧怕而加重的喘息,四只妖族幼崽钻进筑基修士的胳肢窝里,露出黑黝黝水灵灵的大眼睛。 有天真、害怕、懵懂,唯独没有仇恨和恶意。 “就从小的开始杀,如何?”金丹主将挑眉提议:“要么他们死,你活,要么就一起死,你自己选。” 树上的陈允淇皱眉,素素早把传讯符捏碎,拔剑出鞘。 万森界与世隔绝,元恒用尽一切办法淡化外界的存在,只教他们歌功颂德,奴役服从,大部分人不知道外面还有其他界,更别说妖魔两域。 陈允淇知道的多些,但对比从未接触过的妖魔和压迫剥削万森界的元恒与圣城,谁更恶,一目了然。 人族不都是好人,妖魔,也不一定都是坏的,世间本不该以族类分善恶,开口就要逼杀幼崽的,能是什么好人。 “小五哥哥,我怕疼。”一个半大的狐尾少年拉住筑基修士的衣袖:“杀我的时候,动作要轻一点哦。”既然小五哥哥能活,他们都希望小五可以活下去。 名为小五的筑基修士闭眼再睁开,对上金丹主将的视线:“我不会杀他们,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好,好得很,既然你想死,我便不留你了。” 说罢,抬手指挥战部攻击,谁知周围迷雾陡生,一时竟找不到妖族的气息了。 是陈允淇挥出的迷踪阵。 乾坤扇再动,百枚灵力箭从迷雾中弹射而出。 久经沙场的战部丝毫不乱,金丹主将冷笑一声:“列阵!” 四阶蓝纹铠唰一声激发,蓝光流转,瞬间结成一个大防御罩,灵力箭撞上去,就擦出一捧火星子。 陈允淇咬牙,靠,什么铠甲,这么牛掰。 迷雾中间的妖族却乱了,小五连忙喊大家聚在一起,突然,一只手穿过迷雾探上他的肩,被他身上的电芒电的一哆嗦,他刚要攻击,又一个剑修少女从另一侧冲了出来,朝众妖族招手:“跟我来,快!” 迷雾定是他俩放出来的。 小五不知道他俩为什么要救他们,现在也不是问为什么的时候,总不会比被战部斩杀更差,于是抱紧幼崽,先行跟上:“大家跟紧了。” 陈允淇也是金丹中期,单对主将还有几分胜算,但对方还有百人战部。 看装备就知道,对方不是一般战部,金丹主将攻击令下,一百道红栩枪齐发,汇集在一起,却不是越积越大,而是越聚越小,最后只得小指粗,通体透明,有红光环绕,顺着灵力箭袭来的方向发出,无一丝杂音,所过之处迷雾一扫而空。 啪— 替身玉符应声而碎,远处的陈允淇也吐出一口血,替身玉符是乾坤扇的衍生,都是他的本命法器,至今才蕴养四枚,相当于身外化身,在乾坤扇幻阵范围内,替身玉符可以操控攻击,与他本人无异,能起到迷惑的作用。 “五行宗?”金丹主将认出陈允淇的符阵套路:“道友可是忘了万森界之殇,半年前五行宗宗主还发悼贴,邀请我丹宗为万森界悼念,这才多久啊,你们就好了伤疤忘了疼,开始帮妖族了?” 陈允淇听他提万森界,没忍住呸了一声:“你知道个屁!” “东南方向,进攻。” 好你个丹宗战部,居然诈我。 陈允淇忙挥动乾坤扇,扔出一套防御阵,却只阻得红栩枪片刻,最后还是靠替身玉符脱的身。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陈允淇擦掉嘴角鲜血,不停移形换位,他的进攻不仅攻不破蓝纹铠的防御罩,还会暴露踪迹,红栩枪又厉害的很,这才几招,他都折了两枚替身玉符了。 只能用幻阵先拖着,拖到道君来。 金丹主将猜到他要等救兵,只一个人,绝不敢和战部抗衡,这里是妖域叶霖界,月前才被丹宗攻下,叶霖界矿产丰富,五行宗眼红很正常。 “变阵。”金丹主将自认猜出陈允淇的来历,才不管是不是同为人族,敢和丹宗抢资源,找死。 “嗬!”红栩枪轰然灼烧,凝成百米巨枪,烈焰狂扫,迷雾触及到红栩枪便会被烧灼一空,这些迷雾只是陈允淇用乾坤扇挥出的迷踪阵,哪里禁受得起,饶是迷雾翻涌不息,不多时,就被烧化大半。 如此大范围的灵力燃烧,他们消耗也很大,眼见着红栩枪越来越暗,陈允淇刚想松口气,结果百人战部齐刷刷倒出一枚灵丹,含服口中,下一瞬,暗淡的红栩枪红光大涨。 淦! 陈允淇忙挥动乾坤扇,可为时晚矣,他们的目标不是陈允淇,而是迷雾之外的妖族。 “小心!” 素素听见后方袭来的呼啸声,拔剑转身,将狐尾少年护在身后,抬起右臂,右臂上有聂双双赐她的防身法器,里头有一道元婴剑息,扛住红栩枪不是问题。 嘭—— 元婴剑息磅礴无比,与小指粗的透明红栩枪迎面撞上,气劲横扫,周围树木齐齐拦腰斩断,素素右臂臂钏炸成一蓬粉末,整个人也倒飞出去,喷出一口鲜血。 丹宗战部被元婴剑息反噬,蓝纹铠咔咔碎裂,要不是蓝纹铠挡了一挡,整个战部都得重伤。 只是防身法器,不是元婴道君。 金丹主将面露阴狠:“杀了他们!” 话音刚落,就被突破音障的元婴攻击削断发冠,发丝飞舞间,发冠落地前,一道绿色身影踏云而来。 “我看谁敢动手。” 元婴,叶霖界怎么会有元婴,她究竟是谁? 第99章 打脸 叶霖界月前被丹宗攻下, 红栩战部大本营设在界河,把叶霖界里里外外筛了两遍,妖族战部死的死逃的逃, 剩下的妖族平民成不了气候, 是以他才率领小分队,开始勘测叶霖界的矿产资源,路上所遇妖族, 统统杀尽。 所以这位元婴道君,从哪里冒出来的? “姑姑。”素素爬起来,抹去嘴角血渍。 “道君。”陈允淇也从树上下来, 飞至聂双双身侧。 “见过道君。”金丹主将心生忌惮, 但见她只有一人, 面生,并不在五大宗门元婴道君之列, 而他背后有红栩战部,有丹宗, 恭敬之余, 还有掩盖不住的傲气:“吾乃玄灵丹宗红栩战部甲支主将葛定风, 跟随舒爻道君征战妖域, 叶霖界现已归属丹宗, 敢问前辈从何处来, 为何要阻拦我等斩杀妖族余孽?” “玄灵丹宗, 葛定风……”聂双双语气淡淡,眉头微挑:“葛道江是你什么人?” “正是族叔。”葛定风拱手, 面上傲气更甚, 族叔是高级丹师,名头响亮, 这位道君认识族叔,那就更好办了,毕竟灵丹难求,谁都不敢得罪高级丹师。 哦,倒是有个意外,就是那狗屁涂泱界天九派的金丹老祖聂寒霜,胆敢谋杀表哥南容和侄女筠姝,族叔不过动动手指,就令她重伤失踪,一年多没消息,估计早死了,可惜他要跟随舒爻道君征战妖域,否则一定亲自灭了天九战部,替族叔解恨。 “呵。”聂双双轻笑,上下打量葛定风,想想还是算了,和她有仇的是葛道江,不该牵扯旁人:“我们走。” 陈允淇挥开乾坤扇,将妖族护住。 “且慢。”葛定风扬声制止,再次强调:“叶霖界现已归属丹宗,妖魔非我族类,吾等有诛杀的职责。” 一方是装备精良的战部,一方是惶恐难安的低阶妖族,不管说的多冠冕堂皇,这就是单方面的屠杀,聂双双从不觉得妖魔一定为恶,应该一概杀之,再加上葛道江曾经做过的龌龊事,对丹宗的印象奇差无比。 今天这事,她还就管定了。 “五大宗门自诩正道,连不杀无辜的道理都不懂么?” 妖群中的小五猛然抬头,看向半空中的浅绿身影。 聂双双的问话,带上了元婴威压,葛定风金丹中期,敢和元婴叫板,不过是料定聂双双不敢开罪丹宗,若聂双双真要发难,他也无力抵抗。 “道君如此袒护妖族,可是忘了妖魔袭击人族之事,一年前涂泱界遭魔族入侵,百万人流离失所,半年前万森界被毁,全界陷落,无一人生还……” 该说不说,举的两个例子,聂双双都亲自经历过,比谁都清楚为什么。 于是抬手赏了他一巴掌,啪一声,清脆又响亮:“涂泱界为什么有魔族大军入侵,你不知道,可以问问葛道江,他清楚的很。” 葛定风捂住火辣辣的脸颊,从出生到现在,他不曾被打过一次脸,又听出聂双双的言外之意,惊讶她似乎知道什么内情,心中恼怒:“敢问道君何门何派,可是要与丹宗为敌?” “你不配知道。”聂双双运起灵力,作势要扇他:“现在让开,我尚且饶你一命,若再阻拦,就别怪我不客气。” 葛定风门牙松动,不想丢脸又丢命,忙捂脸躲开,从牙齿缝里挤出道君慢走四个字。 他恼怒归恼怒,却不敢动手,只能忍气吞声让开道路,叶霖界进出界河都有红栩战部驻守,先放他们走,日后报仇不迟。 陈允淇走了一半,回头:“万森界陷落是人祸,与妖魔无关。” 待聂双双一行飞远,葛定风才呸了一声,吐出一口血沫,怒斥副手:“还不赶紧传讯给舒爻道君,一个个干瞪着眼,连求援都不会么!” “是。”副手忙放出传讯符,心道,在道君眼皮子底下放传讯符,还嫌死的不够快,不过几十个村妖,放就放了,何必跟道君起冲突。 其实他们也不想杀那些妖族,不过主将之命难违,他们可以和妖族战部、魔族战部拼杀,但是杀平民,这叫什么事,和嗜杀凶恶的妖魔有甚区别。 有聂双双拖着,一行很快回到宝船,被救下的妖族们挤在一起瑟瑟发抖,他们这辈子,别说伤害人族了,连村子都没出过,只是长相奇怪了些,和凡人没什么区别。 “多谢道君。”被围在中间的小五拱手道谢:“道君功德无量。” 聂双双不想听恭维话,摆手,吩咐素素带妖族们下去安置,留下小五:“叶霖界什么情况,你知道多少?” “小五哥哥。”狐尾少年眼巴巴望着,不敢离开。 小五揉揉他的脑袋:“你们先跟这位……姐姐,去安顿住下,我回完话就去找你们。” 刚才素素出手救了他们,狐尾少年还记得,并不排斥,细细唤了声:“姐姐。” 素素平时粗声粗气,小花小草小凡又都是调皮捣蛋的孩子,难得有乖巧漂亮的小少年叫她姐姐,颇不自在的嗯了一声,柔声道:“跟我来。” 陈允淇摸摸鼻子,汗毛差点立起来,小姑奶奶这么夹,当真不习惯。 “回禀道君,我叫小五,原是谷水界修士……” “谷水界!?”聂双双惊了,这么巧,急急问道:“谷水界如何,廖英道君如何,灭苍战部呢?” 小五也很惊讶:“道君也来自谷水界?” “不是,你只管回答我的问题。” 小五便说出了他知道的一切,有他在谷水界亲眼所见,也有到叶霖界后听说的。 廖英叛出剑宗,灭杀苍虞后,苍虞的师尊琰珩杀至谷水界寻仇,萧悦笙赶去阻止,其中不知出了什么岔子,魔尊竟然穿过禁封山裂缝,闯入剑宗,杀了剑宗大长老,伤了二长老,又追至谷水界,与三位元君大战后重伤消失,至今未露面。 此战震惊修真界,五行宗当即发兵,趁机占领剑宗的资源重界,御兽宗和合欢宗打的不可开交,抽不开身,不过听说宗主候选苗离江结婴时心魔关没过,修为停滞不前,而弦问声半年前闭关冲击元婴,很有可能结婴成功,大半势力已倒戈。 丹宗本想进攻魔域,结果被妖域和天九派联手打退,但好景不长,魔域触底反击,妖域翎繁境妖王青翎受伤,丹宗趁机进攻妖域,叶霖界是翎繁境最边上的小界,没撑过两个月,就被丹宗攻下。 丹宗红栩战部在叶霖界大开杀戒,连不反抗的普通妖族也杀,已沾有数万性命,若不是陈允淇和素素阻拦,等来聂双双,刚才那几十个妖族,也就都没命了。 “你方才说,天九派?” “是。”小五点头:“我听说的不多,只知道他们占了十来个魔界,天九派两支战部实力强劲,近年来未尝一败。” 修真界自魔尊重创剑宗后波诡云谲,形势多番变化,消息传播的快,涂泱界离翎繁境不远,是以势力不大,也常有耳闻。 第100章 坏心眼 没想到外界乱成这样, 修真界势力大洗牌,天九派偏居一隅,默默发展, 能有今天的局面, 很是不错,就算哪天她遇到意外,也能放心离开了。 却听小五道:“听闻他们进军魔界, 是为了寻找门派老祖,一年前渊空魔主率领魔军侵入涂泱界,寒霜真人与渊空魔主于空间裂缝前拼死一战, 以金丹修为越阶诛杀渊空魔主, 之后与空间裂缝一同消失, 疑似流落魔界。” 聂双双捏住鼻梁,有种娃不省心, 但又很贴心的酸胀,不枉她为涂泱界殚精竭虑, 虽然她不图回报, 但知道他们都记在心里, 从未放弃寻找她的时候, 难免心生感触。 “可有界图?” “有。”小五打开乾坤袋, 拿出一卷布轴:“道君请看。” 聂双双挥手打开, 其所纳界图脱开布轴, 浮于半空,界图不是很全, 只囊括了翎繁境及周边妖界, 叶霖界在界图右下角,往南过六个界, 是沧琼界,沧琼界西边便是涂泱界,涂泱界用红点标示,不是界图原绘,明显是后来手动添加的,明玹界和榴花界也在其上。 “你想回修者界?” “是,曾经想过。”小五并不否认:“我被裂缝卷进叶霖界,是山梌村长救了我,说起来好笑,我以为他们捡我回去是准备吃了我,偷偷溜过几次,可谁能想到,被人族斥为嗜血暴虐的异类,不仅没有伤害我,还替我治伤。” 小五抬头,神情真挚:“道君,他们很好的,心地善良,不曾伤害任何人,他们不该被杀死。” “恩。”聂双双不遵那些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臭规矩,无论人妖魔,只要好好生活不犯事,她无缘无故杀他们作甚,挥袖收起界图:“认得去界河的路?” “识得。” “甚好,留在外头指路罢。” 小五欲言又止,本想央求道君救救其他妖族,但想想,他又有什么立场提要求,道君出手救下他们,已是格外开恩,最终什么都没说,专心带路。 陈允淇传讯召回其他方向的探哨,立到聂双双身后:“道君,那红栩战部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聂双双闻言冷笑:“尽管来。” 她说饶一命,就只饶一命,若葛定风识趣,此事就此揭过,大家互不干扰,各走各的路,若敢找上门来,她绝不会手软,葛南容、葛筠姝都杀了,不差一个葛定风,反正和葛道江结了仇,她必定要干掉葛道江报仇的。 宝船内,率先建造完成的知学堂正在授课,知学堂建在生活区正中,方便小孩儿上下学,治安所、户籍所、田地所和知学堂靠着,都在小镇中心,种植所靠灵田,炼丹所、炼器所在地火岩洞内。 这个时候,大人都在干活,要么摔泥建房,要么种田,要么挖矿,要么在各所打杂,也有负责做饭配送的,俨然一个小型城镇的模样。 素素领着妖族去户籍所办户籍,这是道君立下的规矩,凡上宝船者,必须实名登记在册。 “素素姐。”小凡上课不专心,老往外瞅,这不,就叫他看见素素一行了,趁老师不注意,翻出窗户,直奔素素面前:“他们是谁?长得好奇怪啊。” “是妖族。”素素抓住他妄图摸狐尾的小手:“上课时间,不好好听课,可是想吃竹笋炒肉?” 竹笋炒肉就是竹板抽屁股,小凡隔三岔五就要挨两下:“嘘,素素姐,求你别告诉老师。” “还不赶紧回去!” 小花小草也要往外翻,被素素看见了,远远摆手。 “素素姐,我知道哪里有空房子,我带你们……” “周小凡,我数到三!” “别别别,我这就回去,这就回去,等下课了,我再去找你们昂。”小凡边告饶边顺着墙根儿又翻回了教室中。 “姐姐。”狐尾少年眼神湿润,乖乖软软,怀里还抱着一只尚未化形的小狐狸,毛绒绒,十分具有杀伤力:“那是什么地方?” “那里是知学堂,十六岁以下,不管有没有灵根,都要去读书。”还好自己十七了,不必背那些令人头疼的文章,不必解那些眼花缭乱的算术。 “姐姐,人族修士的宝船,都这么大,这么好么?” “不是,只有姑姑的宝船这样。”素素继续带路:“往后你就知道了,在这里,有姑姑在,你们再也不用担心饿肚子,也不用担心被欺负,只管好好过日子就是。” 小少年幻想着素素口中描绘的美好生活,差点以为自己已经死了,这些都是他做的美梦。 户籍所暂时就三间屋子,门楣上挂着户籍所的牌匾,挺简陋的。 “明所长。” “快别叫我明所长,叫我明轩就行。”白止素是道君弟子,地位可与陈主将比肩,他可不敢腆着脸让白止素叫他师叔或者前辈:“这是……” “是我们救下的妖族平民。”素素把刚才发生的事情大致描述一遍。 “哦,既如此,就登记入册罢。”宝船是道君的,他们都仰仗道君而活,道君都同意妖族进船了,他只管办事就好。 这几十个妖族虽然长相异于常人,但眼神温和,犹带些许防备与畏惧,里面最厉害的不过丹辰三四层的样子,没什么威胁,一一问过名姓登记后,狐尾少年才开口:“明所长,我们妖族可以上学么?” “恩?”明轩一愣,与素素对视一眼:“哦,当然可以,稍后我就安排人把书本送去。” 狐尾少年终于绽放笑颜:“谢谢明所长,谢谢素素姐。”又十分懂事地朝远处一拜:“谢谢道君。” 谁不喜欢乖巧少年呢,尤其和皮猴子周小凡相比,简直乖到心坎去了。 ***** 葛定风一路拉着脸,仔细回想聂双双的面容,意图辨认她的身份,修真界一万九千界,人族占一万三,世间最高修为化神一共十六位,剑宗大长老陨落后,现余十五,元婴不足五百,金丹万数不止,不作统计,但能结成元婴的,鲜少有散修,基本上都是五大宗门的弟子。 而且结成元婴后,一般会举行结婴大典,道号也会被收录进道君名册中,族叔葛道江是丹宗高级丹师,常与其他宗门的元婴道君打交道,是以他也熟知名册,但从未见过她,像是凭空冒出来的。 又想到那个金丹修士,所用功法有五行宗的影子,五行宗的元婴道君他不说全认识,但女道君本就稀少,他都知道,就没这号人。 年轻,相貌出色气势锐利,这般厉害的女道君,没道理一点名气都没有。 葛定风百思不得其解,但不管怎么说,叶霖界已被丹宗拿下,现归属丹宗,敢抢丹宗的东西,就是与丹宗为敌,就算是五大宗门,也照打不误。 “舒爻道君!”葛定风赶回驻地,添油加醋一顿乱说。 什么明明是他们发现了月光石矿,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用着五行宗功法的金丹修士意图抢夺,其背后还有不知名号的元婴道君,打伤红栩战部不说,还抢走了妖族俘虏,狠狠羞辱了他一顿。 羞辱他不要紧,但她把丹宗的颜面踩在地上践踏,着实可恶,红栩战部损兵折将才占下叶霖界,哪能被其他门派轻易夺走,之前黑木界被翎繁境和天九派联手抢走,现今叶霖界也要拱手相让么?丹宗战部就这般无能,日后他们进攻丹宗,也眼睁睁看着? 舒爻皱紧眉头,他知道葛定风有夸张的成分在,但他有句话没说错,叶霖界再被抢走,丹宗就真的颜面扫地,人尽可欺了。 “出发,找到他们。” 100-110 第101章 讲道理 聂双双并未遮掩行踪, 是以很快被红栩战部发现,双方于叶霖界主城昴都正面碰上。 原本绿意盎然,繁华喧闹的妖族城池, 如今房舍尽毁, 满目疮痍,到处都是斗法留下的痕迹,其中主街上那道长逾十里的深沟, 几乎将昴都一分为二,烧化结晶的沟壁上,还残存着红栩枪的余威。 舒爻立于阵前, 只一袭布衣, 并不穿铠甲, 头发服服帖帖束在脑后,长相算得上俊美, 但在人均俊男美女的修真界,排不上名号。 看着那艘青黑色, 毫不起眼的三层宝船, 想不通, 明明叶霖界进出界河都被红栩战部把控着, 它从哪儿冒出来的? “道友, 请留步。” 聂双双孤身踏上甲板, 看向半空中阵列严明的红栩战部, 笑了一声:“好大的阵仗。” “少废话,快将妖族余孽交出来!”葛定风有了靠山, 立马抖搂起来, 尊称都不喊了:“现在交出来,我丹宗便既往不咎, 放你离开。” “什么妖族余孽?”聂双双上来就是否认:“胡说什么,我从未见过妖族。” “你!”葛定风没料到道君还有耍赖说胡话的,急于自证:“分明就是你,将那些妖族都带走了,我亲眼所见,难道有假?” “这谁知道,我出门游历,意外途径此处,你们无缘无故拦我去路,我倒要问问你们究竟想干什么?” 葛定风好恨自己没用蜃影石录下来:“在场不止我一个人,难道他们都看错了不成……” “道友不要说笑。”舒爻不会被聂双双三两句否认就唬的不相信自己部下:“众目睽睽,还请道友交出妖族余孽,不要干预丹宗内务。” “行,你们人多势众,我也懒得多费口舌。”聂双双拂袖让开:“宝船就在这儿,不信,尽可上船去搜,若搜不着,可得给我赔礼道歉。”聂双双对上舒爻的视线,要笑不笑:“丹宗灵丹多,丹师多,就叫葛道江替我炼一枚七级灵丹,如何?” “七级灵丹,你开什么玩笑。”族叔元婴初期,只能炼制六级灵丹,可千万别小看六级灵丹,价格不比同等灵剑便宜,还供不应求,求丹者从来都是客客气气,她倒好,张嘴就要七级的。 舒爻方才就用神识扫过,宝船材质特殊,也有可能刻了高级法阵,他的神识穿透不了,里面有没有妖族,有多少妖族,他拿不准,想上去搜,又怕聂双双使诈,把妖族藏在其他地方,故意用空船干扰视线。 他本想用干预丹宗内务的由头挑起争端,但聂双双不接茬,不承认,现在要么搜船,搜不出来赔礼道歉,要么就有理变没理,变成红栩战部无端为难路过的元婴道君。 “还未介绍,吾乃丹宗红栩战部主帅舒爻。”舒爻拱手见礼:“叶霖界月前被红栩战部攻下,进出界河皆有战部驻守,敢问道友,从何处来?” 聂双双随意指向身后:“那儿。” “不可能,那个方向是空间裂缝,碎石荒滩,根本无法通行。”葛定风像是抓到什么把柄,言语激动:“你在说谎。” 聂双双蹙起眉头,突然发难:“闭嘴,没人教你礼数么?我看在舒爻道君的面子上,多番礼让,你再放肆,我可要替你爹娘好好管教你了。” 葛定风何曾被人羞辱至此:“你!” “退下。”舒爻出声喝止,取出一支冰紫昀晶瓶:“职责所在,多有得罪,这里有一枚七级冰露丹,若道友宝船内确实没有不该有的东西,便赠予道友赔罪,我再亲自护送道友离开叶霖界。” 七级冰露丹,续命的好东西。 聂双双微笑:“请。” 万森宝船在她和息水珠的努力下,已大致炼化,融为己用,除非聂双双主动放开,其他人休想瞧出宝船异样,别说元婴了,化神来也不行。 陈允淇在宝船内部,隔着一层水膜似的屏障,仰头看着舒爻走来探去,谨慎到连角落都没放过,可惜,和他面对面都没能发现他。 “哈哈哈,你瞧他那样,笑死我了,道君真厉害,把他们忽悠的团团转,还白得一枚七级灵丹。”陈允淇抱臂,和副手王凤文说笑:“乖乖,那可是七级灵丹,等道君回来,咱找道君借了开开眼如何?” 王凤文板着脸,神色正经:“要借你自己去借,别扯上我。” 饶是舒爻用尽手段,都没再发现第二个人,更别说发现妖族。 聂双双背手立在门口:“怎样,可看清了?” “确实是我等误会道友了。”舒爻后退而出,将冰紫昀晶瓶递给聂双双:“道友请,我这就护送道友离开。” 就算没有妖族,那与她同行之人在哪?葛定风分明说了,还有一个金丹男修和炼气女修,宝船上没有,难道也躲起来了。 既如此,就直接送她离开叶霖界,到时候没了元婴庇护,他就不信他们能躲一辈子。 聂双双自不会客气,挥袖收下:“带路罢。” 等送出界河,宝船只剩一点黑影时,葛定风才上蹿下跳抱怨:“主帅,她就是在说谎,何不直接拦下她,还要送她七级冰露丹,那可是邈吉元君亲自炼制,赏予各战部主帅的续命灵丹。” 舒爻望着界河,勾唇嗤笑:“丹宗的七级灵丹,没那么好抢。” 他用抢这个字眼,就说明他方才不是真心赠丹赔礼,七级灵丹何其珍贵,当然不是拔盖就能取出,每一支冰紫昀晶瓶都有邈吉元君设下的禁制,防止被夺为他用,贸然打开,不死也要重伤,就算侥幸不死,她孤身一人,吃了亏也不敢回头找茬。 偷渡进叶霖界,打伤甲支战士,还以为随便扯两句谎就能揭过,真当丹宗无人,想进就进,想出就出?可笑至极。 葛定风反应过来,又是一顿马屁赞美,盛赞主帅聪明才智,不费一兵一卒便能叫那谎话连天的道君吃尽苦头,着实痛快。 聂双双不知冰紫昀晶瓶的古怪,虽然离开的十分容易,但不会往这方面想,还感叹丹宗也不尽是蛮不讲理眼高于顶的人,顶多怀疑七级冰露丹的真假,却没料到表面客客气气的舒爻,手段竟如此脏黑不堪。 “道君!”陈允淇飞至入口迎接,把乾坤扇插回腰间,搓手:“道君,道君您真厉害,不费吹灰之力便带我们离开叶霖界,还白得一七级灵丹。” 聂双双瞧他那谄媚样,就知道他还有别的话说:“有话直说。” 陈允淇晓得道君不爱听弯弯绕绕,便顺好发须,厚着脸皮开口:“道君,我想瞧瞧七级灵丹长什么样。” 聂双双:…… 还能有什么样,不都是圆圆一颗。 聂双双金丹后期就能炼制六级灵丹,现已突破元婴,默认自己能炼七级,故而不觉其珍贵难得,陈允淇想看,给他看就是了。 “多谢道君。”陈允淇乐呵呵接过,没什么防备,直愣愣打开了冰紫昀晶瓶的瓶盖,就在此时,异变陡生,一股强大的毁灭气息直冲陈允淇眉心。 【不好!】 聂双双与息水珠同时动了,一个甩出三力抵挡攻击,一个催动生机涌入陈允淇体内,护住他周身经脉。 气劲相撞,陈允淇直接被撞晕过去。 冰紫昀晶瓶的攻击快且狠,要的就是一击毙命,其力厚重凝实,磅礴汹涌,聂双双和化神交过手,认出是化神元君的手段,可惜受制于冰紫昀晶瓶的材料级别,只能发挥出元婴中期的实力,若聂双双只是普通元婴,突然遭此袭击,不死也要重伤。 但她不是普通元婴,她身具三力,元婴由息水珠结成,经脉与常人不同且充满生机,再者攻击是冲陈允淇去的,没了针对,阻拦更加容易。 三力与毁灭气息交缠较量,三力是活的,由聂双双控制,而毁灭气息是死物,只会横冲直撞,聂双双逐渐找到消耗的窍门。 但是…… 息水珠喊醒聂双双:【他的身体快崩溃了!】 聂双双这才发现,陈允淇脸色通红,脑袋上热气蒸腾,一副要被蒸熟的模样,忙用三力兜住毁灭气息,生拉硬拽着扯了出来,转道扔向宝船内一座荒山。 轰—— 几百米高的山头直接被轰平,碎石都没有,尽化作粉尘消散了。 动静太大,宝船内筑基修士纷纷升空,知学堂小凡正缠着青玮聊妖族,被地动山摇的爆炸声惊得一抖,差点儿滚落在地,教书的夫子刚要慌慌张张叫学生逃命,便听得道君的声音传遍全船,说事情已经解决,叫大家不要慌乱。 于是夫子坐回去,咳了一声,握着竹板点点小凡的方向:“课堂上不得窃窃私语,回你的位置。” 陈允淇还晕着,但性命修为无虞,再将养两天便能恢复。 “道君。”王凤文赶来,接过被聂双双托着的陈允淇:“道君安好?陈主将他……” “无碍。”聂双双伸手,将滚落在地的冰紫昀晶瓶凭空捏起:“扶他去休息。” 聂双双本不想动手,能讲道理就讲道理,若舒爻不耍手段,这事儿也就过去了,可偏偏舒爻面上客气,背地里却想取她性命。 好的很,她刚才感叹说早了,丹宗果然蛇鼠一窝,没一个好东西。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闯进来,敢算计她,就该想清楚后果是什么。 第102章 神力 界河一望无际, 红栩战部正在加固界河防卫,营地正中最大的帐篷中,舒爻立于案前, 并指虚划, 刻录叶霖界境况于传讯玉符内,在其左手前侧,有一青紫色灵鸟歪头梳理羽毛。 此鸟名唤甪芜鸢, 六级灵鸟,速度极快,可日行数界, 是丹宗专门用高级灵丹从御兽宗换来, 共十二只, 用于传递重要消息。 忽地,灵鸟张嘴, 口吐人言:“主帅,葛定风门外求见。” 舒爻并不抬头, 只弹指解开禁制:“进。” “主帅, 今日探得一处红砚精矿, 品质三阶中等, 虽不如前些天寻得的月光石矿, 但胜在量大。”葛定风拱手进门, 单膝跪地:“单这两处矿产, 便值回攻打叶霖界的损失了。” 矿产不矿产,其实不重要, 重要的是要叫世人知道, 丹宗战部实力强劲,连妖域亦可攻下。 剑宗日薄西山, 短短一年内便被五行宗占去百余界,丹宗自不能干看着五行宗发展壮大,可惜与剑宗相隔太远,之前抢占黑木界,又被天九派和翎繁境联手逼退,害丹宗沦为笑柄,此仇此恨,迟早叫他们一一奉还。 叶霖界就是丹宗称霸五大宗门的第一步。 “其他人找到了?”舒爻抬手,传讯玉符被甪芜鸢叼住,仰头吞下。 “还未。”葛定风目露凶光:“不过主帅放心,我一定会找到他们的。”那两个修士,还有叶霖界的妖族,一个都别想活着出去。 “好。”舒爻放飞甪芜鸢:“待叶霖界梳理干净,便着手攻打浮堔界,务必趁妖王受伤,一举攻下翎繁境。” “是,末将领命,一定活捉妖王青翎!” 葛定风志得意满,想着攻下翎繁境后,就去涂泱界找天九派的麻烦,却不曾想,那个未收录在道君名册中的青衣女修,就是天九派的老祖,舒爻算计未果,已经在杀来的路上了。 宝船折返,直冲界河卫所。 有哨兵来报,葛定风忙飞出门外,就见数日前离开的青衣道君傲立云间,二话不说直接攻击。 防御法阵发出尖锐爆鸣。 “放肆!”舒爻拂袖升空:“你可想好了,当真要与丹宗为敌?” “就凭这个,可杀不了我。”聂双双取出冰紫昀晶瓶,瓶身禁制已除,渐近透明,能看见一枚浅紫色浑圆灵丹浮在瓶中。 舒爻面上一僵,不可能,她明明元婴初期,如何破除邈吉元君设下的禁制,并且毫发无伤。 那可是元婴中期。 迟疑间,聂双双挥袖甩出整套六十四块青玉卦牌,正是曦玉留给她的七阶法宝,这套卦牌不止能推算天机,更是一套涵盖所有基础法阵的解阵法宝。 世间一切法阵,皆由三万九千个基础法阵组成,不管如何组合交融,万变不离其宗,聂双双本就对法阵符文有特殊感应,之前觉醒魔族血脉时,便能看透魔纹中的天然符阵,再有神树秘境中息水珠教授的解阵技巧,加上青玉卦牌相助,就像知道公式后解数学题,法阵在她眼中只有难易,没有解不开的。 舒爻看清聂双双掌中卦牌,咬牙道:“你果然是五行宗的,五行宗图谋剑宗不够,连妖域也要染指,好大的胃口。” 聂双双懒得和他废话,双手快速结印,指法乱中有序,速度快出残影,随着她指法变化,青玉卦牌也随之变动,贴合在界河防御法阵上,每挪动一分,法阵便松动一分,不止阵眼上的灵石接连爆开,阵眼也被毁去,再不能起作用,直到最后一个绳结抽开,号称元婴中期无法攻破的七阶风罡云灵大阵应声而碎。 舒爻气的脸色铁青:“好,你既寻死,便叫你死个痛快。” “列阵!”舒爻唤出本命法宝,是一柄长枪,枪身乌黑,枪头血红,狭而尖,宝光湛然,乃是真正的七阶红栩枪。 要知道,先有他,才有的红栩战部,红栩战部是为了配合他而组建,丹宗财大气粗,最不缺的就是灵石,红栩战部从头到脚,都是定制的制式法器,也唯有他,才能发挥出红栩战部的真正实力。 聂双双收回手,六十四块青玉卦牌绕身而动,其轨迹犹如绿色丝绦,有种惑人心魄的美丽,界河上,两军对垒,一方是装备精良的万人战部,一方只孤身一人,不管谁来看,都会觉得她在送死。 舒爻亦然,但他不会轻敌,更不会因此独自出战,或是派葛定风试探实力,他要是讲道理,便不会故意隐瞒冰紫昀晶瓶的禁制,对一个过路人暗下杀手。 红栩枪蓄力,界河上雷云涌动,风声呼啸,聂双双下方河面突然旋起百个漩涡,漩涡中水龙盘旋,咆哮着冲天而起,不过眨眼,便立起一百一十八道盘龙水柱,像牢笼一般,将聂双双关押在内。 水龙上抵雷云,下至河底,旋速极快,内部灵力重压而下,左近活物无不被搅烂撕碎,血色融入其中,令水龙更添凶戾。 葛定风望向困龙盘中被压制的一动不动的青衣道君,心道,叫你狂妄,叫你嚣张,红栩战部可是修者界排位第七的战部,就算你能破除邈吉元君设下的禁制,能解开风罡云灵阵又如何,说到底你只一人,如何与红栩战部对抗。 螳臂当车,不自量力。 息水珠盘坐在聂双双丹田内,小脸严肃:【别怪我没提醒你,疯过头兜不住,咱俩都得死。】 聂双双睁开眼睛,三力流转全身,于指尖汇聚:【放心,我心里有数。】 彼时她受伤修为跌落,以炼气圆满击杀元恒降临的伪金丹,以筑基抗住元恒部分元神的夺舍,并将化神元神融为己用,一举冲破金丹、元婴两个大境界。 历元婴二九天劫,第三道起就是金雷,第十四道出现紫雷,最后更是引来灭世苍龙劫,初登元婴境就干死了化神元君。 虽说有元恒自己作死,引天道雷劫灭杀的缘故,但也得是她身躯强悍,三力强劲,才能从凶险万分的境地中,挣得一丝生机。 舒爻才元婴初期,不够看,加上红栩战部,就算他元婴后期好了,正好试试她如今三力修炼到何种程度。 正当舒爻要引雷强化困龙盘,一举绞杀聂双双时,水龙柱间的青色身影动了,如风拂落叶,青鸟掠水,他以为的困龙盘灵威重压下动弹不得,根本不存在,聂双双体内流转的是三力,单单灵威重压,只能作用三分之一,她停在那儿,只是再找困龙盘的弱点。 啪—— 一枚青玉卦牌贴在龙首下方七寸,第一道水龙柱轰然炸开,对应控制水龙柱的红栩战部百人分队吐血坠落。 啪啪啪—— 连着三枚卦牌分别贴于龙腹、龙爪、龙背第十二块龙鳞之上,卦牌中的三力从水龙柱最薄弱处涌入,循着灵力交叉点进攻,如庖丁解牛,势如破竹,不过数息,又三道水龙柱炸开,舒爻身后闷哼连连。 葛定风目瞪口呆,不敢置信,舒爻脊背发寒,这是对强者的畏惧,由心而生,令他手足战栗不止。 难道她是化神? 不,不可能,这绝不可能。 舒爻咬破舌尖,强自镇定,当世只有两位化神女修,一是剑宗悦笙元君,二是合欢宗素仪元君,两位元君晋阶已久,谁人不知,而且她们不会轻易离开宗门。 她只能是元婴。 是了,她是五行宗的,定是法宝的缘故。 “变阵,困龙红栩杀!”舒爻飞身向前,与身后战部呈纵列之势,剩余战士蓝纹铠同时激发,迅速变化方位,形成枪身,舒爻便是那红到发紫的枪尖。 会耍聪明解阵是吧,那就拼杀,他就不信了,五行宗的阵师能抗住困龙红栩杀。 趁红栩战部变换阵型,聂双双用同样的手法,再次摧毁十道水龙柱,前后一炷香,万人战部便已损失十分之一,说出去都没人敢信。 红栩尖枪逐渐成型,枪尖红到透明,隐有电光流窜,这一招,全界灵气皆被扯动,云层厚积,恍如黑夜降临。 息水珠提醒:【来了。】 【来吧。】 聂双双收回青玉卦牌,非常缓慢地,摆出一个极其怪异的姿势,两指拈起,三指倒转,一手朝天,一手朝地,两腿盘坐叉开,脚底合并,形成一个圆环,随着她姿势变幻,周边灵气陷入迟滞,难以流动。 这是她从玄武背甲中悟到的招数,还没用过,玄武是远古神兽,其背甲便是远古神物,紫耀擎天大帝从中悟出功德飞升之道,聂双双从中感受到浑厚的三力合一的气息。 但奇怪的是,她并未看到升仙相关内容,在她眼里,背甲和魔族祭碑十分相似,都是记录功法的载体,传承魔族祭碑需要魔族血脉,看懂玄武背甲则需要三力。 非要说的话,灵力、魔力、妖力,三力合一后产生的力,独立于三力之外,或许应该称之为: 神力。 困龙红栩杀尖啸而来,舒爻双手持枪,人枪合一,接连挣脱空气束缚,摩擦爆燃的点点火星并入电光之中,招如其名,是困龙意欲冲破灵力封阻,化为真龙再不为人所制而蓄尽全力的愤怒杀意。 聂双双还保持着怪异姿势,坐在原地。 一动一静。 舒爻眼底爆开红血丝,尖声怒号:“受死吧!!” 龙首张开大嘴,口中缠绕着雷芒的红栩尖枪直刺聂双双胸口,如此声势浩大的杀招,聂双双本该灰飞烟灭,但红栩尖枪却停在聂双双身前半寸,再不能进。 像戳入泥潭,掉进流沙,又像突入无人之境,一拳打在棉花上,却怎么都不是他想象中的,一击轰杀。 聂双双额头青筋暴起,承接住困龙红栩杀,并不是表面上那么云淡风轻,舒爻汇聚红栩战部的全力一击,足有元婴后期的威力,就算是元婴后期,也不敢直面硬抗,肉身扛不住。 要不是她身具魔族血脉,肉身本就强悍,又经结婴时三力重塑,还有强到离谱的元婴天劫锻造,早就崩散了。 舒爻遭力劲反噬,胸口剧痛难耐,血沫涌出喉间,但他不敢松手,此时此刻,只能燃烧灵力神识,拼命壮大困龙红栩杀,杀不了聂双双,死的就是他。 聂双双缓过劲来,慢慢变动手势,三指回收,于胸前合掌,她每动一分,血肉就爆开一分,困龙红栩杀就被消耗一分,息水珠小脸通红,拼了命运转生机,快速愈合聂双双爆开的血肉。 双方都在拼命,但聂双双有息水珠,而舒爻没有退路。 远在后方的葛定风见二人呆滞半空,困龙红栩杀的龙首愈发淡化,眼见着舒爻即将落败,竟不管不顾冲上前去,想要偷袭聂双双,可他不知道,聂双双和舒爻之间力量对撞,包括消耗掉的困龙红栩杀,全部都压缩在聂双双身前半寸的空间内,其他地方是没什么灵力,看着安全,但这个地方可不是。 他一头撞上去,就像往热油里投入一点火星。 嘭—— 舒爻连脏话都没来得及骂出口,就和傻掉的葛定风一道被爆开的力量撕成碎片,元神也没能逃走,尽数撕碎,聂双双淋了满头满脸的血,宛如地狱杀神降临人间,把红栩战部残兵吓得肝胆俱裂,四散逃窜。 聂双双抹了把脸,把陈允淇叫出来,眼内凶光未褪:“追。” 陈允淇也是一哆嗦,不敢多问多说,直接率领万森战部朝残兵追去。 第103章 踢铁板 聂双双周身气血翻涌不止, 煞气滔天,素素未能察觉,想送身衣服给聂双双换洗, 结果被气劲撞飞出去, 要不是聂双双收着劲,这一撞,不死也要半残。 “都离我远点。”聂双双朝出来扶素素的小五摆动手指:“带她下去疗伤。”修士身强体壮, 这点伤,养两天就能好。 该死,刚才葛定风贸然偷袭, 不仅害得舒爻魂飞魄散, 也害她三力失去控制, 在体内横冲直撞,周围一米内, 乱流肆虐,谁碰谁倒霉。 息水珠也没好到哪儿去, 元婴肉身上一会儿长出魔纹, 一会儿长出妖核:【我都说疯过头兜不住, 你非要试。】 和小霜一样, 它不相信紫耀悟出的升仙之道, 加之息水境最后以毁灭收场, 是以聂双双说玄武背甲上记载着远古功法时, 第一反应就是劝她别练。 它总觉得玄武背甲不是什么好东西。 聂双双一开始没想练,但她的肉身今非昔比, 早不是常人之躯, 经脉与魔纹相生,连通妖核与丹田, 形成一个大循环,修炼之前的功法,或是妖功、魔功,效果都微乎其微,她思来想去,只能想到三力上,寻常功法对她已无效用。 这时候又有现成的远古功法摆在眼前,怎么可能忍得住不练。 她意外穿来此方世界,意外闯入息水神君陨落之地,得到息水珠,在海底神宫觉醒魔族血脉,后又在与渊空魔主对战时,息水珠抽取羽火元垠中的妖力致她妖族血脉觉醒。 经空间裂缝掉到万森界,遇见曦玉道君,曦玉道君看穿她天外来客的身份,说她是气运之子,也就是那么巧,她于神树秘境中得到玄武背甲,玄武背甲偏偏蕴含三力,各种巧合凑到一起,聂双双也有点相信气运之子的说法了,于是,和息水珠再三商量后,开始修炼背甲上的功法。 今天是头一回正经使用真正适合三力的招数对战,威力自不必说,就是好像有副作用,动起手来,有点收不住。 又过得几日,终于将翻涌的三力压制回去,万森战部也押了一千多号战俘回来,捆了扔在界河前的营地里,乌泱泱一大片。 这些人,使困龙红栩杀时未尽全力,所以受到的反噬较弱,才能留下性命,被万森战部追上,也不反抗,直言投降愿意归顺,降军不杀,陈允淇只能带回来看道君怎么处理。 聂双双能怎么处理,总不好都杀了,她不担心他们给丹宗通风报信,跟丹宗的梁子越结越大,且今时不同往日,天九派如今辖下近百界,有三支战部,她自个儿有神力傍身,就算丹宗的化神杀过来,她也不怕。 既然投降归顺,那就都收下好了,不立血契,甚至普通的契约都没立,也没将他们合并到万森战部中,暂时打发去修建曾被困龙红栩杀毁掉的叶霖界主城昴都。 这些战俘里面,有不少并非自愿攻打叶霖界,也不想屠杀那些无辜妖族,葛定风的副手就在其中,他一直觉得葛定风做的太过分,劝两句反倒被骂,最后更是将他贬为最下等的兵卒,落到战阵的最后面,也因此捡回一条命。 他会加入红栩战部,一是为了生活,二是被逼无奈,为了修炼,所用灵丹都是赊的,欠了丹宗许多灵石,那些制式法器,也不全是免费。 明明身处世间最富裕的宗门,却背了一身债,再者这些天,聂双双从不为难他们,也没要求他们立血契,还帮着妖族重建城池,听闻宝船上生活更好,道君从不乱收税供,连凡人都能安居乐业,更不会强逼他们加入战部去前线打仗。 而且,万森战部所配灵丹,居然是免费的! 丹宗从来没有免费的东西,要不然他这身债哪来的。 左右一算,道君连妖族都能容下,难道还容不下他们,于是壮起胆子,求到聂双双面前。 “你们想把家人都接过来?”聂双双不图他们真心归顺,不闹事就行,闹事她也压得住。 但这才几天,就要把家人接来叶霖界生活,有点离谱吧。 副手痛哭流涕,和结伴来的几人你一句我一句,诉说自己在丹宗的不容易。 丹宗是有钱,但钱都在上层人手中,层层盘剥,越底层越艰难,那些草根出身的修士,要么为丹宗卖命一辈子,要么就攀附权贵,一层层往上爬,等爬到高处,自己也变成了曾经憎恶不齿的人,摆起世家大族的架子,靠剥削压榨弱势,享受与之带来的地位与奢华。 聂双双听的直皱眉,就这宗门文化,怪不得葛家人一个个眼睛都长在头顶上,稍有不顺心就要打要杀,跋扈惯了,便看不起外头没有家世根基的修士,以为都和丹宗域下一样,不敢反抗,但凡反抗,就是和丹宗作对。 说到底,丹宗这么狂妄,不就是仗着修士离不开灵丹,而所有高级灵丹,都掌握在丹宗手里,故而觉得全天下人都该捧他们的臭脚。 但是:“我不打算留在叶霖界。” “啊?”不要叶霖界,那为什么费这么大劲得罪丹宗。 聂双双:“你们愿意的话,可以跟我回涂泱界生活。” 什,什么!?不是五行宗? 涂泱界? 副手瞪大眼,他给葛定风做副手的时候,常听葛定风抱怨,恨涂泱界天九派的金丹老祖杀了他表哥和侄女,害族叔葛道江白发人送黑发人,嫡系血脉不存,又和妖域联手打退烬枞战部,枉为人族,葛道江隔三岔五就要传讯上报宗门,请求增派更多战部剿灭天九派。 但天九派有廖英坐镇,还有两支强力战部,丹宗高层算来算去不值当,打起来两败俱伤,反被五行宗和妖域捡便宜,就一直没同意。 谁曾想,那位受伤失踪的金丹老祖不声不响结成元婴,路过叶霖界,葛定风跟舒爻见她孤身在外,心胸狭窄,一点小事掐着不放,非要找茬,算计不成反被杀,丹宗排位第二,修者界排位第七的战部,抬手就灭了,实力何等强悍。 丹宗这回踢到铁板了。 副手对丹宗并无多少感情,闻言直接磕头表态:“我等愿意追随道君。” 聂双双本来就要等人,再三确认他们有办法把家人接来后,就准许他们离开了,这亦是最后一道考验,若他们老老实实把人带回来,以后就是她聂双双罩着的人,若满口谎言只为给丹宗报信,她杀起人来,也绝不会手软。 这日,副手一行整装驶离界河,聂双双也迎来等待许久之人,恩,准确来说不是人,是妖。 “竟真是你。”绵珺满脸憔悴,看到聂双双才面露喜色,再一感应,只觉对方修为浑厚,无法看透,与他不在一个阶层,诧异非常:“道君,可是晋阶元婴了?” “恩。”对绵珺,她还是很有好感的。 当初在沧琼界和葛南容起冲突,绵珺就帮了她,后来葛道江为了报复,暗通讯息给妖域,是绵珺劝下妖王青翎,还给她通风报信,这些天听小五和副手讲述外间之事,天九派与妖域多有合作,互不侵犯,想来也是绵珺从中调和。 “这才多久。”绵珺震惊之余,更为聂双双感到高兴:“道君安然无恙,太好了。” 聂双双三两句讲完叶霖界发生之事,然后提出借道,她无意与妖域起冲突,请绵珺提前给要经过的六个界打好招呼,以便她尽快赶回涂泱界。 “这些都好说,只是……”绵珺欲言又止。 “怎么?” “实不相瞒,翎繁境妖王受伤,想必道君已有耳闻,要不然也不会放任丹宗进攻妖域不管,不是不管,而是抽不出手来。”绵珺苦笑:“妖皇蓄谋夺回翎繁境控制权久矣,不仅不增派战部支援,还要逼死妖王,而丹宗早断了妖域的灵丹供应,妖王伤重不愈,再拖下去……” 翎王受伤,有尧笙从中作梗,忘恩负义出卖翎王,投入妖皇麾下,与他兵戎相见,一起长大的情份,终是比不过权力地位。 绵珺拱手:“恕我冒昧,我想请道君随我去一趟华羽界。”他是看聂双双不惜与丹宗起冲突,也要救下无辜妖族,且聂双双金丹后期便能炼制六级灵丹,才斗胆开口求救:“若救下妖王,翎繁境必有重谢。” 说起来,聂双双手头上正好有一枚七阶冰露丹,可以折算给绵珺拿去替妖王续命,但还没开口,就听得大半年没吱声的神树叫她答应。 聂双双怕自己幻听,又喊了一声:【光俊神君?】 暗栎骂骂咧咧:【不好好养伤,一天到晚操心其他人,我迟早被你拖累死。】 光俊并不生气,语调平静温和:【你眼前这位树妖,有支天神树血脉,亦算我后辈子孙。】 【狗屁后辈子孙,你有孩子么,你就后辈子孙。】 【按理说,你算我儿子。】 【谁是你儿子,老子跟你拼了!】 聂双双自动屏蔽暗栎的骂声,心中了然,怪不得绵珺最后能成长为妖皇,原来是有支天神树的血脉,但他后期极其厌恶妖修混血,更是帮助男主毁灭修真界,支天神树悲天悯人的本性荡然无存,但想到纯善如光俊,都能滋生出暗栎这种报复社会的副人格,绵珺最后黑化,不难理解。 拿了人家秘境里那么多宝贝,最后能离开万森界,光俊也帮了很大的忙,他提出的要求,只要不是太过分,聂双双都会答应。 “我随你去,但我不能保证一定治好。” “多谢道君,翎繁境上下必当铭记道君恩情。” “如此一来,回去就耽搁了。”聂双双取出一枚传讯玉符,刻录下想传递的消息:“烦你替我送回天九派。” 绵珺却不接,笑道:“天九派找道君都找疯了,把魔域搅得天翻地覆,我一接到道君传讯,便转送给天九战部主将许自山,想来用不了多久,你们就能在妖域重逢了。” 聂双双拍拍他的肩膀,想,这么好的妖,可千万别黑化。 第104章 重逢 聂双双到达华羽界时, 天九派迎接老祖的队伍也正好抵达,双方于界河碰面,宋珲和弦星辰狂奔而出, 一个眼眶红通通, 一个哭的吸鼻子,一左一右抱住聂双双的胳膊,哽咽许久才喊出一声师尊。 一年多没见, 都已经成功筑基,修炼没懈怠,脸色红润身强体壮, 挺好。 许自山、令狐鸢紧随其后, 同样激动非常, 老祖回归此等大事,怎么都要大办一场, 姬清和姬语昭便留在家里筹备庆典,天九战部来了两千精锐, 这一年多, 都在与魔族战部拼杀中渡过, 各个修为精进, 再不是谈魔族色变的弱旅了。 廖英坐镇涂泱界, 没来, 方念归作为代表前来迎接, 他来之前并不晓得聂双双晋阶元婴,见到的时候, 眼睛差点瞪脱眶。 想当年他金丹后期, 聂寒霜才金丹初期,廖英夸聂寒霜心性不错, 他还不屑来着,这才几年,她就一路突破金丹后期,赶在他前头碎丹成婴,这也太逆天了,到底谁才是单灵根啊! 素素和陈允淇站在聂双双身后,聂双双打完红栩战部,就公开了自己的身份,是以万森宝船上的人都知晓道君来自涂泱界,是天九派的老祖,有门派有弟子有随从,并非独身一人。 万森界之人与世隔绝已久,五大宗门都分不清,更别说小小天九派,反正他们追随的是道君,道君去哪儿,他们就跟着去哪儿。 只那个谷水界来的筑基修士小五震惊了下,没想到这般巧,兜兜转转,最后又跟谷水界扯上了关系。 “来,见过师兄师姐。”聂双双拉过素素,给宋珲和弦星辰介绍:“她是我在万森界新收的弟子,白止素,日后就是你们的师妹了。” 素素磕磕绊绊行礼:“师兄好,师姐好。” 宋珲和弦星辰打量她:“见过师妹。”又好奇聂双双所言:“万森界?师尊难道被裂缝卷去了万森界,可万森界……” 许自山:“万森界半年前突然爆发空间乱流,全界陷落,五行宗对外宣称是魔族所为,老祖从万森界来,可见到魔族?” 说来话长,她还得赶着去给妖王青翎看伤,便吩咐陈允淇带他们进万森宝船,宝船里都是万森界的人,随便问。 万森宝船停靠界河,内里空间极大,再装一个界的人都装得下,天九派的人进去瞅了一眼,随即出来收拾东西,全搬进了万森宝船。 至于万森宝船这种世间难寻的空间法宝哪来的,他们才不管,老祖有什么都不奇怪。 聂双双踏进翎繁宫,翎繁宫里三层外三层的禁制在她眼中并无多少威胁,那些虎视眈眈的妖族战部也是,尽管绵珺再三保证聂双双是来替翎王治伤的,但有尧笙背叛在先,谁都不敢轻易相信外界妖族,更何况人族。 要不是实在没有办法,而妖王青翎昏迷前,将翎繁境全权交于绵珺号令,别说请聂双双来治伤,恐怕连绵珺也会被愤怒的翎繁境妖族一概打为叛徒,除之而后快了。 妖王青翎躺在王座上,青丝成白发,额间三枚晶核颜色黯淡,内里隐有裂纹,面露老态,但风华难掩,若睁开眼,必定是令日月失色的大美人。 比预想的还要严重,聂双双粗看一眼,再拖下去,活不过半年。 她刚要伸手仔细探查,一个束高髻的金丹侍女拦住她:“你若敢伤害翎王,我一定饶不了你。” “绿璀。”绵珺上前一步:“不得无礼。” 聂双双摆手,并不在意,忠心护主人之常情,然后在几十道灼热视线中,侧身坐上王座,执起青翎放在外面的左手,习惯性探入灵力,后来想到青翎是妖,便又重新分出妖力,探入青翎额间晶核。 这下不止金丹侍女愣住了,绵珺也吓一跳。 她使出的,分明就是妖力。 她是妖修? 妖族与人族不同,没有经脉,他们的力量来源于晶核,由晶核生长出千万根丝络,遍布全身,晶核越强,丝络越多,其错综复杂,不比高阶法阵简单。 聂双双循着丝络探查全身,发现青翎的晶核被一种诡异力量包裹住,使其不得吸入灵气转换妖力,那股力量还在不断侵蚀连通全身的丝络,大半已腐蚀成灰色,待丝络腐蚀殆尽,晶核破碎,青翎便会一命呜呼。 要不说青翎运气好,偏巧聂双双身具妖力,又熟知符阵,她这伤,换一般人来,还真搞不定。 既然查出原因,聂双双便投入更多妖力,想将罩住晶核的力量击碎,但那股力量十分诡异,看着薄薄一层,却不管她如何攻击,都攻不破。 青翎呼吸逐渐急促,脖颈耳后突然蹿生出指甲盖大的羽鳞,黯淡晶核充血,身躯不受控制弹跳起来。 “翎王!” 金丹侍女惊呼出声,想到翎王被尧笙暗算至此,眼前这位天九派老祖疑似妖修,而妖修没一个好东西,咬牙就要攻击,被绵珺死死拉住。 聂双双被惊呼声拉回心神,这才发现青翎状况不对,因她贸然攻击诡异力量,反而加速了丝络的腐蚀速度,像是早料到她要用妖力攻击,在这儿等着,要么眼睁睁看着青翎重伤不治,要么就加速青翎的死亡。 好狠毒。 聂双双意图抽回妖力再做打算,但诡异力量已然被妖力触动,并不停下,不断腐蚀青翎体内丝络,青翎头发开始羽化,眉骨抬高,手指也化为利爪。 妖族重伤,原型显现,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金丹侍女:“我跟你拼了!” 绵珺请她回来看伤,是想着她能炼制高级灵丹,谁晓得她坐下就开始释放妖力,差点激出翎王原型,饶是他对聂双双信任有加,此刻也有些拿不准,可事已至此,总不能打断疗伤,只期望自己不要再次看错人。 【息水珠。】 【知道。】 聂双双摸出七阶冰露丹塞进青翎口中,再有息水珠调动生机,与冰露丹中的磅礴灵气一起,暂时阻住青翎肉身溃败之势。 双方再次陷入僵持,一个破坏一个弥补,滋味绝不好受,青翎几度痛醒过来,又被痛晕过去,若不是聂双双的妖力充满生机,又有种熟悉的亲切感,她拼着自爆元神,也要跟聂双双同归于尽。 晶核是妖族最重要的本源,就好比聂双双的元婴,轻易不允许外人探入,除非绝对压制或是完全信任,青翎都不认得聂双双,何谈信任,也就聂双双莽,上去就是干。 七阶灵丹皆蕴有宝光,冰露丹一出来,围观妖族心中稍定,有几个承受不住大起大落,低头退出宫外,尔后召来更多战部,把翎繁宫围得水泄不通。 聂双双并不知晓他们心中所想,只觉诡异力量怎么这般难打,她和息水珠联手,加上七阶冰露丹都消磨不掉它,反而有越来越壮大的趋势。 息水珠和她想到一处:【用神力。】 有点冒险,毕竟青翎和她不一样,妖躯唯有晶核,不一定受的住神力,但耗着也是耗着,等诡异力量吞噬掉冰露丹的灵气,青翎还是会死。 她都头铁直接探入青翎晶核了,不过两息,便做出决定,抽回妖力,调动体内三力合一后产生的神力,与诡异力量当头撞上。 室内狂风乍起,青翎痛叫一声,完全兽化,变成一只有着雪白翎冠,翠青色羽毛的大鸟,看着像孔雀,但比孔雀多两对翅膀,完全翼展开,足有二十米宽,羽翼根部的长尾流苏中血色大眼猛然瞠开,将围观妖族全部撞飞出去,再拢翅,将聂双双包裹在内。 金丹侍女擦掉嘴角鲜血,飞身揪住绵珺的领口:“翎王若有三长两短,我头一个杀了你,再去找天九派寻仇!” 绵珺跪到在地,并不答话。 守宫妖族反应过来,想要强攻进去,整个翎繁宫却被一股非妖、非魔、非灵的力量完全扣住,无与伦比的强大,无论他们如何攻击,都无法突破,正当他们怒气冲冲改道去抓万森宝船做人质时,翎繁宫突然炸开,完全白化的妖王青翎展翅而出,盘旋直入云端。 雨过天晴,祥云满天,青翎引吭鸣叫,召来万千鸟兽跟随其后,犹如百鸟朝凤,其鸣声清脆,越过山川河流,整个翎繁境皆有感应,所有妖族、妖兽全部跪下伏拜,迎接翎繁境妖王归来。 “不可能!”妖域主界挽星界妖皇垓忝扫落茶具,眸中尽是惊诧:“不可能,她不可能活下来,那可是……” 是神力没错,与聂双双修炼的不一样,但确实是神力,聂双双的神力强大充满生机,这股腐蚀青翎晶核的神力却充满阴暗和毁灭,而且不纯,不是纯粹的神力,用了什么手段拼凑而成。 青翎高歌归来,化作人形,三千发丝仍旧雪白,原本绿松石湖泊一般的双眸变为红色,额间晶核反倒变为银色,重伤初愈,修为在元婴中期边缘,但她知道她停滞的修为松动了,假以时日,就能突破元婴后期,而这一切,都是眼前这个…… 不知该怎么准确描述,说是人,却有妖力,说是妖,但那股力量,又不全然是妖力。 而且,她感应到她体内有先祖之血,极其浓厚。 “翎王——”金丹侍女喜极而泣:“太好了,太好了,您终于痊愈了。” 绵珺也松了口气,脸上扬起微笑,总算,总算没再看错人。 聂双双刚要恭喜青翎,顺便谈谈报酬,谁知青翎走到她面前,比她高出一个头的绝世大美女竟然单膝跪地,执起她的右手贴在额上,轻声唤她:“王。”!!? 聂双双傻眼了。 第105章 势头 王!? 聂双双抽回手, 后退两步,虽说救了她一命,也不至于要认她为王吧, 是不是有点草率。 一众妖族也摸不着头脑, 狂喜僵在脸上,被青翎这一出搞得不知所措。 青翎抬头:“我原身为六翼翎鸾,属远古神兽凤凰的旁系血脉, 千万年来,血脉淡化,百不存一, 侥幸晋阶妖王, 统领翎繁境, 至今已有千年。” 这些聂双双倒不曾听说,她只知道沧琼界露华商会背后的势力是翎繁境, 翎繁境之主妖王青翎修为在元婴中期,但她有凤凰旁支血脉, 和认她为王有什么干系。 羽火元垠! 聂双双突然想到, 她之前治好廖英, 从他戒子里翻出一块八阶羽火元垠, 羽火元垠是远古神兽凤凰的羽根火焰, 万年才能凝结成晶, 但神兽早已绝迹, 廖英那块只得八阶,并不是真正的羽火元垠。 难道她觉醒的妖族血脉, 也传承自神兽凤凰? 青翎确定了聂双双的想法:“我在你身上感受到先祖之血, 极其浓厚,妖族崇尚血脉, 同阶之下,血脉纯粹为王。” 聂双双虽不是纯血妖族,但其体内凤凰血脉之精纯,比青翎高出太多,不仅救下她,还使她停滞已久的修为有所松动,认聂双双为王还是尊差点杀死自己的垓忝为妖皇,想都不用想,当然选本家。 “我不是……”聂双双扶额,不知从何解释起,脑子里又冒出曦玉那番气运之子的言论,心道,挂是不是开的太大了点。 息水珠酸溜溜:【得了便宜别卖乖。】 聂双双:【……】 她不答应,青翎就半跪不起,想想,反正自己的摊子越铺越大,也不差翎繁境,就抬手将青翎扶了起来,青翎是真的高,聂双双都得仰头看她:“翎繁境还是由你治理,我不会过多插手,只两条规矩务必守好,不得滥杀无辜,不得残害同门。” 这个无辜,不仅仅代指人族,妖、魔亦是,扩张势力免不了流血牺牲,但聂双双不是誓要杀光妖魔的激进派,人族与妖魔纠缠十万年的恩怨无法深究,追究起来没完没了,只要安分守己,好好生活,她都能容得下。 “拜见主上。”一众妖族跪地,然后被聂双双托起来:“凡我域下,跪礼皆废,跪天跪地跪父母,不用跪我,我只能尽量给你们提供安稳平等的环境,最后能活出什么模样,还靠你们自己。” 她却不知,安稳平等四个字有多难做到。 青翎虽不明白聂双双用意,只能日后慢慢体悟,但既已认聂双双为王,自然她说什么是什么,率先起身:“是。” 万森宝船,许自山和令狐鸢听完陈允淇的讲述,其跌宕起伏,险象环生,叫听众几次把心提到嗓子眼,元婴天劫,化神灭界,老祖都安然闯过,还救下万森界数十万生灵。 该说不愧是老祖,有担当,自己身陷险境,也不忘护他人周全,万森宝船此等惊世骇俗的宝物,说拿出来就拿出来,绝不藏私,一如当初独自引开渊空魔主,赏下火莲丹助他们结成金丹。 老祖定下的那些打破修真界常理的规矩,作为率先执行的天九派,一开始也有不少人颇有微词,尤其是修真世家,觉得老祖损坏了他们的利益,但碍于老祖修为,明面上不敢反对。 历经地裂之灾、魔族围攻、大军压境,老祖一直战斗在最前线,使他们明白,她制定这些规矩律法,并不是为了自己,而天九派日益强大,辖下民众生活越来越好,甚至在整个修真界占有一席之地的发展速度,才令他们真正心悦臣服。 压迫、奴役、剥削、滥杀,不该作为强者统治弱者的手段,唯有真心换真心,才是真正的人心所向。 聂双双要是知道他们这般吹嘘称颂她,肯定当场尬的抠出三室一厅。 素素和宋珲、弦星辰坐在另一头说话,从捡到重伤的聂双双,到挥手灭掉丹宗红栩战部,都大致讲了一遍,讲完后三人面面相觑,一时没了话题,还是财宝和金球儿嗅到宝船里成熟的灵果,吵着要吃,才又起了话头。 见他俩一人一只,便问:“真可爱,是师尊所赐么?” “不是。”怕素素误会,弦星辰立马开口解释:“我原是御兽宗的,这只金翅紫睛貂是我六周岁测灵根时,爹爹送我的礼物,宋师兄这只,是十二年前过年的时候,我在城里赌石,赌到一块三级灵石矿,被有心人惦记上,一路跟出城外,意欲杀人夺宝,正好被路过的宋师兄一行碰到,然后……” 起了头,后面就好说了,弦星辰和宋珲将这些年发生的大事小事,都说与素素听,素素此前从未离开过万森界,是以听得十分认真,弦星辰和宋珲也难得找到一双没听过老祖事迹的耳朵,讲的头头是道,聂双双带着青翎登上宝船时,才讲到沧琼界西礁城葛筠姝与伏天秦找茬不成反被杀一事。 深究下来,天九派丹宗的矛盾,最最开始不过源于东海镇一个凡人老者的问话,没多大事,甚至后面葛筠姝与伏天秦甩脸子离开,又被魔兽潮追回来,他们还不计前嫌放他俩进来,却仍被葛筠姝记恨上,耿耿于怀。 素素听了直撇嘴,丹宗那高高在上,一点小事就要别人以命相偿的德行还真是一脉相传,明的不行来暗的,暗的吃了亏,再把丹宗搬出来,妄图以势压人,不曾想到两次都栽在师尊手上,活该。 令狐鸢拱手询问,目露警惕,虽说天九派与翎繁境有合作,但翎繁境到底是妖域:“老祖,可是要启程返回涂泱界?” “师尊。”聊天的师兄妹三人快步走至聂双双身后。 聂双双点头又摇头:“还得回叶霖界一趟。”三两句说完红栩战部残兵投靠一事,不管真假,她答应过他们,总要有始有终。 “老祖,请允许我等一同前去,倘若他们嘴上说要投靠,实际却是通风报信,引来丹宗战部,我决不轻饶他们。”许自山对丹宗恩将仇报的事迹也有所耳闻。 “此事交予翎繁境即可。”青翎正缺一份合适的投名状,赶巧丹宗送上门来,还是在叶霖界,自然要领命表态:“主上尽管放心。” 陈允淇下巴差点掉地上:主,主上!? 许自山、令狐鸢、方念归也吓得不轻,这才半日未见,怎么突然就成主上了?他们就在船上聊了会儿天,出来天都变了。 不对,没变,老祖还是老祖。 但青翎可是翎繁境妖王,她都尊称老祖为主上,那整个翎繁境? 聂双双不是太放心,虽说下令屠杀叶霖界普通妖族的罪魁舒爻和葛定风等已然身死,但她担心青翎发狠,也要屠杀丹宗平民报复,闹起来必定不死不休。 青翎猜到她的顾虑,笑道:“冤有头,债有主,我能应下那两条规矩,自然能约束翎繁境上下。” 令狐鸢突然向前一步:“老祖,我欲前往叶霖界,并非信不过翎王,而是人族对妖魔多有偏见,到时候红栩战部残兵带着家眷,见叶霖界唯有妖族,恐怕会应激做出不可挽回之事,反倒不好。” 许自山反应过来:“我去就行,老祖尽管交给我。” 令狐鸢却不肯让步,还提出:“我想再建一支战部,请老祖应允。” “令狐师姐。”许自山大惊:“师姐何出此言,可是我哪里做的不对,惹师姐生气了?” “并非。”令狐鸢对上聂双双的视线:“大鹏乘风而起,我站在这势头上,也想争一争,闯出一番天地,天九战部终归不是因我而建,我想建立一支完全由我亲手打造的战部。” 许自山敬重令狐鸢,知道她的厉害,要不然当日也不会请令狐鸢镇场子,而且真心愿意让出主将之位:“天九战部的主将,我……” “善。”聂双双扶住令狐鸢的手,她能明白她的野心和抱负:“就叫飞鸢战部如何?” “谢老祖赐名!” 在相对平等的后世,依旧难逃重男轻女,更何况以力量为尊的修真界,当今世道,默认女子不如男,也的确,当世十五位化神,只得两位女修,战力还只排在末位,那些出名的战部,主帅主将都是男修。 令狐鸢当日能脱离家族吸血,当上慎行峰长老,是聂寒霜在背后支持,如今聂双双将天九派越扩越大,她站在势头上,想要组建一支属于自己的战部,聂双双当然不会拒绝,而且她相信,令狐鸢可以做到。 而令狐鸢也没有辜负她的信任,日后飞鸢战部自吞并丹宗打响名头,替天九派南征北战,打败一支又一支战部,不过五十年,便拿下修真界最强战部的名号,当之无愧。 【我也留下。】光俊给聂双双吃下最后一枚定心丸:【我本妖族,故土难寻,华羽界有几分家乡的影子,离家十万载,很是想念。】 暗栎难得同意光俊的想法,没有瞎咧咧。 光俊是十万年前跟随紫耀擎天大帝自爆元神的十二位返虚神君之一,现下的光俊,只是光俊神君封存的记忆,经由十万年的蕴养,诞生出新的灵识,又因万森界所经受的苦痛,滋生出暗栎,虽不再是当年的光俊神君,只能算半个返虚,那也不是妖皇垓忝可以比肩的存在。 妖域这么看重血脉,连青翎都能俯首认聂双双为王,可想而知等妖域知晓光俊的存在后,妖皇垓忝还能保有多少追随者。 光俊换土前,还不忘提醒聂双双:【别忘了,去找紫耀。】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 聂双双:…… 第106章 回涂泱界 光俊的存在, 青翎暂未宣扬,一是光俊受伤未愈,怕妖皇知晓后使绊子, 二是时机未到, 还不够给妖皇致命一击。 现今整个翎繁境都归顺于聂双双,那些原本跟着宝船离开的叶霖界妖族就没必要离开了,短短月余, 他们体验到一种全新的生活,新生活很好,外不必担心战争, 内不必畏惧强权, 老有所依幼有所教, 只要努力工作,就能衣食富足。 可当他们得知可以回到叶霖界后, 还是选择了回家,叶霖界是他们生长的地方, 尽管还有很多不足和危险, 但经历过这段时日, 听远道而来的人讲述涂泱界的生活, 那里更好, 更繁华, 念及断壁颓垣的家乡, 更坚定了回家的信念。 叶霖界值得改变,也会改变, 只是需要时间, 于是和涂泱界民众一样,不约而同希望道君可以活久一点, 道君能成为翎繁境新王,真的太好了。 于是分作两拨,聂双双携万森宝船回涂泱界,青翎率妖族战部,令狐鸢及自愿跟随令狐鸢离开的百十位战士随行,还有叶霖界妖族,声势浩大地返回叶霖界。 小凡才跟青玮混熟,天天结伴上下学,虽然比青玮上学早,但不如青玮好学,天天找青玮借作业抄,听到青玮要离开,嗷嗷扯着不让走。 素素以为他真心不舍得小伙伴,难得劝慰混小子,日后天九派与翎繁境互通界河,各界陆续开放,不出一年就能通到叶霖界,只是暂时分开,又不是生离死别,用不着哭。 小花小草还能不知道小凡的心思,直言揭穿小凡是舍不得青玮的作业,青玮走了,他没得抄,才哭的这般伤心。 好家伙,怪不得最近作业写这么快,正确率还高,原以为他长进了,结果都是抄的,给素素气的当场赏了顿竹板炒肉,最后还得青玮来劝。 等聂双双踏入东海海域时,那层层叠叠的连环禁制,险些都没认出来,要不是姬清姬语昭带队迎接,还以为不知不觉穿过什么空间裂缝,又跑到其他地方去了。 喊声如潮,祥云满天,天九派终于等回了自家老祖,一个个红光满面,气沉丹田,生怕自己的声音被别人盖过去:“恭迎老祖!” 聂双双立在船头,朝他们摆手,也不晓得要说什么,看见绽放的烟火与热热闹闹的人群,心情也被感染,朗声道:“天色不早,都回去罢,今天城里食宿全部免费,大家吃喝尽兴,一概费用,由门派结算。” 众人见到老祖就安心了,虽说天九派发展势头很好,但老祖不在,总觉得缺点什么,老祖回来了,干起活来浑身得劲,饭都要多吃两大碗。 “老祖。”姬清擦擦眼角:“您终于回来了。”他不容易哇,手底下管着九十四个界,七十九个修着界,十五个魔界,操心操的打坐都打不安稳,要不是廖英支持,拨了黄宗玉和苏咏秋帮他,还有宝贝女儿姬语昭常常给他出主意,他能把自己愁死。 “天九派管得不错,辛苦了,回去就论功行赏。”还没等姬清高兴,聂双双又甩出一个重磅消息:“妖域翎繁境已归顺于我,界河通航和传送阵,可以着手投建了。” 姬清笑容僵在脸上:“妖域,翎繁境?” “恭迎老祖回归,恭喜老祖进阶元婴、收服翎繁境。”姬语昭笑着向前:“老祖结婴大典的请帖已发往各大门派,定在十月十六,是顶顶好的日子。” 聂双双的回归,昭示着天九派这一势力,正式跻身于修真界新生势力之一,加上翎繁境,已有百五十界,域下半个返虚神君,三位元婴道君,五支战部,聂双双虽是元婴,但她修炼神力,经与红栩战部拼杀获胜,估算出化神之下无敌,与化神亦有一战之力。 界域虽小,实力却十分强劲,丹宗失了红栩战部,这么久没吭声,不就是被打痛了,一时不敢还手。 新势力面世,总要昭告天下,结婴大典正好。 聂双双点头:“安排的不错。” 姬语昭如今筑基中期,说话落落大方,不卑不亢,做事思虑周全,不仅帮老父亲把门派上下打理妥帖,修炼也未曾懈怠,日后结丹接任新掌门,一定比她爹还优秀。 对于忠心能干、有野心、有实力、品性好的弟子,聂双双都是支持为先,放手让他们干,她一个人也管不了许多事,总要有人分担,再者单丝不成线,独木不成林,她要改变修真界的未来,扭转被毁灭的局势,自然不能靠个人。 说到原书结局,主角麾下炼丹大师宋珲成了大徒弟,主角正宫弦星辰成了二徒弟,主角唯一的对手白止素成了三徒弟。 令主角黑化的源头苍虞早死透了,曾救主角一命的廖英不仅活着,还叛出剑宗,拿下谷水界,弦星辰爹娘活蹦乱跳,和苗离江斗得你来我往,令剑宗失守的苏咏秋每日忙的脚不沾地,主角的妖族同伙,未来妖皇绵珺还没对妖修彻底失望,以后聂双双也不会让他失望。 加剧主角黑化的白月光落莲生早没了当初那股子牺牲别人成全自己,还想要好名声的伪善自私劲,踏踏实实管理着雪幽峰,因改善玉胭雪莲种植技术的任务,和付有宝成了好朋友,经由付有宝和姬语昭搭上线。 尽管当初岩池秘境落莲生做了一些不好的事,但她已经认错,这么多年,也用实际行动证明自己知错就改,宋珲都不再追究,其他人自然不会耿耿于怀,加之她确实有能力,姬语昭也时常找她办事。 不知不觉改变了这么多人的命运,修真界覆灭的结局,至少改掉一半了吧。 聂双双百思不得其解,这么多主线人物都被她碰上了,怎么还没遇到主角? 公孙弘印打开禁制,万森宝船落到东海上,姬清一行在许自山和陈允淇的热情招揽下,进船参观宝船内部,聂双双自个儿在外面吹风,想着要把伍子易找出来才稳妥,黑化崽一个都不能落下。 刚清净没多久,海底的大鱿鱼顺着味儿找来了,百米粗的大触手伸出海面,吧唧砸到甲板上,蠕动着吸盘求摸摸,跟她前世办公楼底下讨食儿的流浪猫一样。 鱿鱼首领多次帮助涂泱界,它的存在早被众人知晓,有鱿鱼首领压制,海兽袭击事件也再未发生。 聂双双晋阶元婴修炼神力后,神识比同阶修士高出太多,之前只能断断续续感知到鱿鱼首领的想法,现在都能精确领悟了,比如它有名字,叫百吒,为什么亲近她,是因为她身上有熟悉的味道。 息水珠幽幽开口:【东海是洡陨落所化,我是洡的本命神珠,后来与你绑在一处,它们熟悉洡的气息,故而亲近你。】 所有海兽都天生敬畏亲近洡的气息,只是其他海兽被百吒远远驱赶开,不得靠近。 原来如此。 聂双双捏着它滑溜溜软趴趴的吸盘,得知它晋阶在即,只是不得章法,想了想,摸出一枚从神树秘境里顺来的八阶妖核,刚拿出来,百吒就想用吸盘裹走吞掉,被聂双双抬手拦住。 “等等,你才六阶,贸然吞噬八阶妖核,恐怕承受不住。” 百吒扭动庞大身躯,神识传来迫切想要的声音,它活了万年之久,肉身强韧非人族所能理解,八阶妖核而已,它受的住,当初汲灵五级,吞了许多六级灵石和灵酒,不也一点事都没有,还顺利晋阶六级。 话是这么说,聂双双还是先用生机替它梳理一番,然后才给它:“谢谢你当初送我一程,也谢谢你这些年庇护涂泱界,这是给你的谢礼。” 百吒欢呼一声,卷着妖核疾速游回海底,生怕慢了聂双双就后悔了。 宝船靠岸,东海镇里热闹非凡,作为涂泱界通向黑木界和沧琼界的唯一口岸,近两年来,天九派进攻魔域,都是从东海镇出发,东海镇的规模一扩再扩,早不是当年的渔村小镇,比起花霄城亦是不差。 驻守东海镇也不再是苦差事,许多人托关系想去都去不成,概因天九派上下再无走关系这等不好的风气,所有岗位都要经过考核才能上。 廖英在东海镇松鹤府等她,虽然早就知道聂双双晋阶元婴,且以一人之力打败丹宗红栩战部,可当见到聂双双本人时,还是被她浑身气势惊到了。 “你……”廖英微微蹙眉:“不是灵力。” “恩,是神力。”聂双双点头:“灵力、妖力、魔力三力合一产生的独立于三力之外的力量,我称之为神力。” 第107章 小石子 神力…… 廖英仔细体会这两个字的分量, 没有惊讶于聂双双灵妖魔三力共修,而是惊讶于她轻飘飘道出神力,一种全新的, 凌驾于三力之上的力量, 扪心自问,他没那么大度,可她却轻描淡写说出口, 就像说一件稀松平常的小事。 “我打算在结婴大典时,公开神力的存在。” “你可知,自始陆分裂后, 修真界再无一人飞升。”廖英面色严肃:“不要以为化神元君高高在上, 不会关注脚下蝼蚁, 你不懂他们对升仙的执念,一旦知道神力, 势必要捉你回去。” 聂双双并不在意,因为:“三力同修, 需要三族血脉支撑, 结婴前重塑周身血肉经脉, 使经脉与魔纹相生, 连通妖核与丹田, 方能容纳神力, 那些个化神结婴已久, 除非自废修为从头开始,我不信他们舍得。” “不舍得, 不妨碍他们摧毁唯一能升仙的可能。”廖英摇头:“莫要想得太简单。” 得不到的就毁掉, 我没有的,你也别想有。 聂双双想到为一己之私, 囚困万森界三百年的元恒,冷笑一声:“不怕死就尽管来。” 廖英已经劝过,见聂双双拿定主意,便不再多劝,只是:“你公开神力,目的是什么?” “想要三族和平共处,世间再无战争。”看见廖英眉头皱紧,开玩笑道:“是不是有点不自量力。” 廖英望着她:“此道艰难凶险,走错一步,便会踏入万丈深渊。” “艰难凶险,也得有人走不是,不试试,怎么知道能不能成功?”聂双双端起茶杯,举眉示意:“至少神力公开后,诞生于修者界的妖修和魔修,便不会被追杀驱赶,说不得过上几年,比单灵根还要抢手呢。” 廖英原以为自己叛出宗门,就够离经叛道的了,没曾想聂寒霜更甚,当真自愧不如。 话说回来:“结婴后,真的没办法修炼神力?” “元婴既成,彻底脱离肉体凡胎,血肉经脉炼化成型,除非自废修为,但自废修为风险很大的。” 廖英没跟聂双双客气,伸手:“功法拿来我看看。” “喏。”聂双双丢过去一枚玉简:“我还有许多,这枚送你。” 她说公开神力,自然要连功法一道公开,否则不得其法瞎练一通,轻则走火入魔,重则爆体而亡,不就与她想要三族和平的初衷背道而驰了。 廖英边看边问:“如你所言,三力同修,需要三族血脉支撑,需要重塑周身血肉经脉,那些不具备妖魔血脉的人族,如何修炼?” 聂双双坦言:“我还没琢磨出来。” 廖英:…… “集思广益。”聂双双喝完茶吃点心,回头还得叫大厨弄点儿烤肉,天知道她有多想念涂泱界的美味:“世界之大,遍地是人才,我想不出来,不代表别人想不出来。” “你投的这枚石子。”廖英扬起手中玉简:“掀起的风浪,足以颠覆修真界。” 修者寻仙问道求长生,以力量为尊,可掌握修真界话语权的元婴和化神,却失去了修炼神力的资格,他们真的能够心甘情愿,自己羊肠小道走到黑,看别人一片坦途而无动于衷? “聂寒霜,你倒不怕我生出心魔。” 聂双双反问:“你会么?” 廖英没回答,继续研读神力功法,想来修真界已经够乱了,不如再乱一些,等彻底乱完,便能迎来新生。 ***** 丹宗主界玄灵界,宗门重地禁制重重,不准凌空飞遁,葛道江怒发冲冠,长及胸口的白须随着步伐左右摆动,能让高级丹师连外在形象都不顾,可知有多愤怒,过路弟子洒扫杂役皆远远避开,不敢触他霉头。 舒爻放飞的甪芜鸢还没飞回宗门,供奉在四玄鼎下的长命灯就灭了,丹宗连夜召回烬枞战部,命其赶往叶霖界相邻的云邈界驻守,事发突然,谁都不清楚叶霖界的情形,连红栩战部都折损在内,不好轻举妄动,只能眼巴巴等舒爻的甪芜鸢传回消息,再做打算。 消息传回来,是一段录于界河口岸对峙的蜃影,蜃影中的青衣道君疑似五行宗弟子,请宗门细查,丹宗高层一看,好啊,五行宗侵占剑宗不够,竟把手伸到妖域去了,连丹宗占下的妖界也要抢,真把自己当成修真界第一大宗门了不成。 丹宗宗主立马修书一封,质问五行宗宗主什么意思,是不是要和丹宗撕破脸皮,偷偷摸摸派战部偷袭红栩战部,实非君子所为。 五行宗宗主一头雾水,心想五行宗跟妖域之间间隔了大半个御兽宗和整个玄灵丹宗,虽有涂泱界这条近道,但涂泱界是块硬骨头,五行宗吃饱了撑的才去图谋妖域,思来想去觉得不妥,邀请各长老议事,几番商讨下来,觉得是丹宗故意找茬,随便寻个借口开战而已。 于是回信:要打就打。 把丹宗给气的,要求烬枞战部立刻发兵进攻叶霖界,谁知等烬枞战部赶到云邈界时,云邈界竟空无一人,忙往叶霖界追,追到叶霖界时,正碰上由红栩战部残兵带领的迁徙大部队。 烬枞战部问话,还敢还手反抗,背弃人族投靠妖域的败类,死不足惜,烬枞战部主帅下令尽数诛杀,才要动手,妖族的战部到了,带头的就是据说重伤濒死的翎繁境妖王青翎。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双方直接开战,青翎修为大涨,烬枞战部根本不是对手,主帅临死前送出消息,丹宗这才知道。 灭了红栩战部的不是五行宗,而是天九派老祖聂寒霜,红栩战部常驻云邈界,大部分战士都是云邈界本地征上来的,那些残兵竟然劝降了整个云邈界,一齐归顺天九派,不仅云邈界归顺,连妖域翎繁境都被天九派老祖收入囊中。 天九派,又是天九派,几次三番打丹宗的脸,如何能忍,丹宗连失两支战部,又痛又恨,却不敢轻易还手,赶巧天九派老祖结婴大典的请帖送到了,把丹宗宗主当场气吐了血。 葛道江就是这时候被召回玄灵界的。 他应该是整个丹宗最痛恨天九派老祖的人,唯一的儿子,唯一的孙女,旁支最有出息的外侄,皆丧于聂寒霜之手。 要说当初葛道江为报复聂寒霜,暗传消息给剑宗、妖域、魔域,引渊空魔主率军进攻涂泱界,这事儿丹宗知不知道,大抵是知道的,不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觉得灭杀一个小门派,不值一提而已。 “道江,那聂寒霜着实可恶,天九派着实可恨,当初我就该听你的,增派战部尽早剿灭才是。”丹宗宗主生的儒雅,面相在四十岁左右,元婴中期修为:“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此次天九派老祖结婴大典,你就同我一起去罢。” “小门小派,也敢和丹宗叫板,修炼离不开灵丹,往后灵丹一概不许卖给天九派,且看她猖狂到几时。”葛道江正愁没机会整治聂寒霜,猜测宗主叫他回来,就是给他机会,于是追问:“可有化神长老同行?最好当场灭杀聂寒霜,才够解恨。” 连失两支战部,如何不恨,丹宗正有此意,只是那聂寒霜能以一己之力大败红栩战部,实力不容小觑,还有廖英和青翎在,听闻御兽宗新任宗主与聂寒霜是好友,万一不成,得有个背锅的:“宗枢、弥光两位元君留守玄灵界,此次有邈吉元君同行。” ***** 御兽宗,天圻界,弦问声和苗离江的宗主之争,以弦问声成功晋阶元婴宣告终止,苗离江怎么都没想到,差一点死在界河的弦问声可以痊愈归来,借花照陵合欢宗的势力,一步步抢走他呕心沥血谋划来的宗主之位。 只差一点,就只差一点。 凭什么。 苗离江倒在百兽园寒云池边,胸口血流不止,寒云池内泛着蓝光的指长小鱼并不知晓喂养自己的主人心中所想,依旧无忧无虑的游动着。 弦问声念及二人年少情谊,相识于微末,一起进入内门,一同入选嫡传,外出游历遇险时,都曾以命相救,他不明白为何会走到今天这步田地:“苗离江,兄弟一场,我自认不曾亏欠于你,你为何要杀我?” “兄弟?”苗离江冷笑出声:“我是把你当兄弟,可你呢,游历在外,无心宗门事务,娶娇妻,晋修为,就算你不想当宗主,也有的是人支持你,什么好处都没落下。” “我辛辛苦苦为宗门做事,就因为修为差你一层,便要让出宗主之位,凭什么。”苗离江抬头,眼中恨意与嫉妒驳杂:“你的存在,就是对我的亏欠。” “你……” “够了。”花照陵拉住弦问声的手:“我就问你,问声可有哪次答应当宗主的?只要你想,只要你说,他都不会同你争抢,一切都是你自己的臆想,是你信不过问声,怕他抢走宗主之位,才出手除掉他,甚至,甚至差点让星辰背上弑父弑母的罪过,痛苦一生。” “星辰可有对不起你,她从小叫你叔叔,每次出去玩都记着给你带东西,我和问声都没这个待遇,你设如此残忍弑亲之局时,可有想过她?”花照陵越说越气,指着苗离江的鼻子骂:“什么狗屁委屈亏欠,不过是你掩盖野心狠心的借口罢了。” 想到界河前双手合十感谢自己的女孩儿,满心满眼的信任,苗离江面上闪过一丝迟滞,却死不改口,嘲讽道:“胜者为王败者寇,恭喜你了弦宗主。” 说罢,气绝而亡。 第108章 都来 苗离江连出生入死的兄弟都能背叛, 自然信不过任何人,所有心腹都用血契控制着,他一死, 那些心腹也尽数暴毙, 倒省了弦问声一一揪出。 御兽宗宗主之争终于落下帷幕,到头来,弦问声还是坐上了曾经逃避的位子, 有些事不是不想做就能不做的,他身处其中,就注定无法逃开, 要么死, 要么就强大到无人敢犯。 苗离江的尸首逐渐被火光吞灭, 是非恩怨都化作灰烬散去,尘埃落定。 花照陵眸中映着火光, 挽住弦问声的手臂:“等肃清内部,我们就去把星辰接回来, 五年没见, 也不知长高没有。” “肯定长高了。”弦问声微笑, 眼内疲惫深藏:“可得多备些礼物, 一则恭贺聂道友晋阶元婴, 二来感谢她这些年对星辰的照顾。” “还有你我的救命之恩。”花照陵温柔不过两秒:“当年要不是聂道友出手相救, 我俩早不明不白的死了, 哪还有今天,我话就撂在这儿, 谁敢跟聂道友过不去, 就是和我过不去。” “这是自然,只要有我在一日, 御兽宗就是天九派最坚实的盟友。” “宗主,宗主夫人。”蓝衣侍女捧手行礼:“华岳元君方才出关,请二位过去一趟。” 夫妇二人对视一眼:“知道了。” 御兽宗有两位化神元君,一位千年前晋阶,是个修炼狂,根本不管事,苗离江和弦问声的宗主之争都没能劳动他大驾,这会子还在闭关,估摸着连宗主敕封典礼都不会出面,还有一位六千余岁,便是华岳元君,华岳元君其实不是人,而是御兽宗护派灵兽水犀溟龟。 水犀溟龟是九级灵兽,也是世间唯一一只九级灵兽,破壳始就有金丹修为,一直待在天圻界,不怎么出门,千岁结婴化形后,独自出门历练,直到两千五百岁化神归来,尔后再未离开过天圻界。 水犀溟龟寿命悠长,就算不修炼,也能活上万年,这位华岳元君没事就睡觉,少则五十年,多则百年,除非危及御兽宗根基的事会出面管一管,其他事眼不见为净,化神长老不管事,宗主之位就成了香饽饽。 御兽宗宗规,宗主必须是嫡传,而入选嫡传,除了天赋资质过硬,还得经过护派灵兽的认可,否则那些世家大族的元婴长老哪会支持宗主候选,早自己当宗主了。 华岳元君的洞府在蘩湖中心的孤岛上,蘩湖占地千亩,水清见底,是极澄澈的浅绿色,华岳元君有时候会化出原型趴在湖底睡觉,如果恰巧从蘩湖上方飞过,就会发现湖里有两座岛。 弦问声和花照陵踏水飞渡,登上蘩湖孤岛,岛上只有三间茅草屋,侍从杂役都住在湖边,不被允许登岛。 “见过华岳元君。” 苗离江与弦问声二人同期入选嫡传,能经过华岳元君的考验,心性必定上佳,但心性上佳,并不代表能一直谨守本心,弦问声晋阶元婴,而苗离江止步金丹,便是天道做出的抉择,是以宗主之争,华岳不会插手。 “来了。”华岳穿一身白,立在屋檐下看星星,音调懒散:“许久不看,星盘竟然动了。” 星河流转,化神之下看不透,除了极擅推算的五行宗道君,例如万森界的曦玉道君,弦问声和花照陵不会推算,自然看不懂星盘移动。 “变数在西南,有意思。”华岳收回视线,面容年轻俊逸,有种恰到好处的闲适感:“天九派老祖的结婴大典,我亦同去。” 啊?? 花照陵险些失态,差点脱口问出为什么。 华岳叫他俩来,就是知会一声,说完就拂袖把他俩送回岸边,徒留花照陵和弦问声大眼瞪小眼。 御兽宗和天九派远日无怨近日无仇,应该不是坏事……罢。 除了御兽宗和丹宗,剑宗、五行宗、合欢宗亦决定化神元君前去,主界裂缝异变停息,化神元君不必驻守本界。 剑宗琰珩和萧悦笙还在闭关疗伤,由克庚元君并宗主胡德谕前往,天九派廖英原是剑宗的,害他的主谋早已身死,剑宗顶多算冷眼旁观,且他师尊的牌位还在碑林供着,胡德谕希望能借此与天九派结盟,挟制五行宗。 五行宗的明玹界与涂泱界相接,此前谷水界因化神混战,灵脉大损,五行宗没看得上这块鸡肋,可谁能想到,不过两年,天九派就默默扩大近百界,受伤失踪的老祖结成元婴高调归来,不仅灭了丹宗红栩战部,还收服了妖域翎繁境。 最最重要的是,有传闻说聂寒霜是在万森界结成元婴的,万森界陷落时,救了几十万人,现今都安排在涂泱界住下。 五行宗宗主元阕南听说后,寝食难安,连派几波探子打听万森界原住民所在,住处没打听到,关于万森界的传闻却越传越多,元恒所作所为都有蜃影石录下,一传十十传百,复刻的蜃影石满天飞,连妖魔两域都有所耳闻。 聂双双没别的意思,也不是针对五行宗,就是想让大家知道万森界陷落的真正原因,可她没料到五行宗宗主其实一直都知情。 元家本是中等家族,元恒晋阶化神后,跻身五行宗四世家之一,但元恒子嗣不丰,前头几个孩子都夭折了,只有一个女儿活到成年,体弱多病,十八岁前没离开过家门,元家旁支挤破脑袋想把自家孩儿送给元恒教养,元恒一个都没收,偏偏捡回来一个孤儿,那个孤儿就是元阕南。 青梅竹马的情谊,元阕南顺理成章与元恒唯一的女儿走到一起,尔后由元恒扶持,结婴后就被推上五行宗宗主之位,元恒前往万森界,在外人看来是为了阻止魔族入侵而牺牲自己,其实是找到远古秘境,谋求升仙之道。 元阕南知道元恒活着,说不定还能晋阶返虚,还想继续倚靠岳父这棵大树,装的深情款款,整日与勉强筑基的发妻出双入对,举手投足皆恩爱,三十年前发妻难产生下一个痴呆儿元丰,撒手人寰,他守棺数年,做足了好丈夫的戏,此后也不曾续弦,连元家人都被他骗过了,以为他是个好的,全心全意支持他。 谁知道万森界陷落,元恒的牌位被天雷劈碎,元阕南扭头就把元家撇的干干净净,三百多年的经营,元家早被他架空了,就算元家声讨元阕南抛妻弃子,也没人会信。 他不是元恒的血亲后代,天谴落不到他头上,故而安安稳稳坐着五行宗宗主之位,上无挟制下无拖累,稍微示意,便有人抢着给他续弦,他假意推据,其实连人选都看好了,就等着大败剑宗,登上五大宗门之首,那时候办合籍大典,该是何等风光。 可偏偏那劳什子天九派老祖,突然爆出万森界陷落内幕,他名义上还是元恒的女婿,之前又装的那么深情,元恒的丑闻,就是他的丑闻,还是如此伤天害理灭绝人性之事,剑宗巴不得看五行宗吃瘪,蜃影石传那么快,便有剑宗在后推波助澜,还煽动声讨,要元阕南引咎退位。 五行宗内部甚嚣尘上,其中跳的最厉害的,当属若明长老,他自认修为、资质、资历,每一项都比元阕南强,苦于无人支持,才丢去宗主之位,五行宗内里被元阕南死死把持着,他找不到突破口,就去寻求外援,然后跟苗离江搭上了线,苗离江送给弦星辰的护身法宝,便是出自若明之手。 “星峰元君,此等丑事,令五行宗颜面尽失,域下子民皆惶恐,害怕沦为下一个万森界,还请星峰元君主持公道,黜落元阕南宗主之职,以息民愤。” 星峰和元恒差逾五百岁,相交最浅,是以若明首先求他主持公道。 “元恒师兄为人和善,为平息万森界魔族灾祸牺牲性命,你我都清楚。”上首末位的甄桡元君冷冷开口:“蜃影石真假未知,天九派与剑宗牵扯不清,未必不是剑宗伪造出来恶意泼脏水的。” “蜃影石如何作假?”若明急眼:“廖英叛出剑宗,带着灭苍战部占下剑宗七十八界,和剑宗早就撕破脸皮了,如何能替剑宗做事?” “若明师兄,我知道你看不惯我。”跪在殿内的元阕南面色惨白,眼底猩红,一副心绪大恸的模样:“我引咎退位事小,哪怕以死自证清白都没关系,可事关五行宗声誉,实在不该因为天九派老祖拿出来的不知真假的蜃影石,便认定万森界陷落是元恒元君所为,哪有偏信他人,置宗门于不顾的道理。” 若明好不容易逮住元阕南的把柄,哪肯松手,但元阕南搬出宗门声誉,这么大口锅扔下来,他再死揪着,倒成了他不顾宗门了。 说实话,星峰也不想承认,他宁愿相信这事是剑宗搞出来的,刚要盖棺定论,大不了战部压境,逼天九派改口,一直没说话的彧惑笑了一声。 “要真是他做的,势必降下天罚,去万宝如意阁一看便知。” 听到万宝如意阁,元阕南一瞬慌乱,当初天降玄雷,劈碎了元恒的牌位,洒扫杂役都被他威逼利诱立下血契,绝不会走漏风声,后来他新做了一块供在上头,怕再被劈,名字故意缺了一笔。 万宝如意阁供奉牌位万数,元恒的又摆的高,弟子敬拜时不会抬头,是以没人发现,但特意去寻…… 还没等元阕南找借口,若明已经冲去万宝如意阁了。 五行宗的闹剧无人得知,合欢宗前往天九派老祖结婴大典的人选已经定好了,便是花照陵的母亲燕致道君,还有世间唯二化神女修之一的素仪元君,合欢宗疆域是五大宗门里最小的,门人也是最护短的,所以花照陵吃亏,合欢宗才会倾尽全力替她撑腰,同样的,救了花照陵一命的聂双双,就值得他们郑重道贺。 第109章 大典 聂双双帖子发出去, 原以为各大宗门派个元婴就差不多了,没曾想竟惊动了化神元君,这排场可就大了, 落鲲峰容不下这几尊元君, 只好把大典会场改设在界河边。 姬清和姬语昭为了这场典礼,费尽心思,大家都觉得老祖值得最好的, 只有嫌不够隆重,哪有嫌浪费的,会场以百艘宝船做基, 一直连到界河卫所, 化神亲至, 什么禁制都是虚的,索性不设禁制, 只有分开的席位,五大宗门愿意入席观礼就入席观礼, 不想入席的, 待在自家宝船上也行, 反正都在界河上。 至于住所, 姬清本打算将方圆千里都清出来, 按五大宗门的风格另建别苑, 先不论过往恩怨, 到底是老祖第一次亮相,不能寒酸, 再者来观礼的有化神, 更不能慢待,算下来, 耗费的灵石聂双双听了都牙疼。 大手一挥,不建,到时候神力公开,这些人估计一个都坐不住,何必浪费灵石充场面,不值当,不如留着搞基建。 会场布置在聂双双的要求下,一再简化,方念归看不过去,叫师尊劝劝老祖,用不着省这个灵石,都是百界之主了,哪能比他当初结丹还要简单,廖英知道聂双双的盘算,扣下玉简,只说排场算什么,这场结婴大典,必是修真界历史上浓墨重彩的一笔,自此改写也说不定,且睁大眼睛看着就好。 彼时方念归还不知道神力,心想,师尊天天说天九派的人把聂寒霜捧得跟真神一般,所言所行皆奉为真言,您老不也一样。 十月十六,天高云清晴空万里,一如姬语昭所言,是个顶顶好的日子,仙鹤引路,祥云架桥,灵气凝聚成烟雾,袅袅升空,支撑着祥云,时不时变幻形状,以恭迎各派道贺队伍。 剑宗和五行宗到的最早,一南一北相对坐下,并没有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的剑拔弩张,自恃名门正派,架子不能跌,表面客客气气,言语间针锋相对。 比如克庚上来就问万森界处理的如何了,什么时候给天下人一个交代,彧惑笑而不答,先是缅怀剑宗大长老继一的陨落,再说琰珩和萧悦笙受伤未愈,克庚拨冗参加天九派结婴大典,禁封山无人看守,别又叫珃酆跑出来作乱。 主打一个互相揭短,我不痛快你也别想好过,化神也是人,吵起架来同样满地鸡毛,聂双双打招呼都插不上嘴,好在他们也不稀罕聂双双凑到跟前去,跟宗主打交道就行。 “恭喜聂道友结成元婴,区区薄礼不成敬意。”剑宗的贺礼是一把七阶炎雷剑,胡德谕脸上笑容亲切:“聂道友以元婴修为斩杀化神元君,将来不可限量。” 聂双双正缺合手的灵剑,爽快收下:“多谢胡宗主。” “聂道友,怎么不见廖英道君?”若明捧着一件浅绿卦衣上前,刚刚升任代宗主,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 他能升任代宗主,还得感谢聂双双,是以贺礼准备的十分用心,浅绿卦衣采用七阶云蛟蜕制成,上绣一百六十八道防御禁制,就拿刚才胡德谕送的七阶炎雷剑来举例,胡德谕全力一击,划不破它。 “多谢若宗主。”聂双双一看就知道是好东西,笑容都真诚了:“廖英道君正在安排战部,稍后就到。” “说起来,廖英道君当年结婴大典,也是我去送的贺礼,倒是有缘。”若明瞟一眼胡德谕:“如今二位共聚天九派,将天九派治理的有声有色,想必要不了多久,五大宗门就该扩成六大宗门了。” 这是故意膈应胡德谕,胡德谕也不生气,只状似无意道:“我没记错的话,木篱战部由若明代宗主调派,怎么,今日还要驻守界河?何不带来,介绍给聂道友认识一下,日后毗邻而居,少不得要打交道。” 聂双双面色一僵,脑子转得飞快,马上就听懂了胡德谕的弦外之音,当初苍虞封住界河,弦问声夫妇携重伤的廖英,想从明玹界借道,结果被木篱战部追击,差点命丧界河。 若明和苗离江暗中勾结,单凭这点,聂双双就不可能同他结盟。 刚想到弦问声和花照陵,御兽宗便与合欢宗相携而至,花照陵容光焕发,打扮隆重,美的令晚霞失色,甩着披帛从天而降时,在场修士无论男女,无不屏息。 不愧是名动天下的大美人。 “聂道友,好久不见。”花照陵捉住聂双双的手,笑意盈盈:“啊不对,该改口叫寒霜道君了。” 虽然疏于联络,但双方都有关注对方的消息,得知聂双双失踪时,还抽调了一支队伍,帮天九派一起寻找。 “那我是不是该叫你宗主夫人。”聂双双同她打趣,又和弦问声拱手见礼:“弦宗主远道而来,有失远迎。” 弦问声递上贺礼:“还是称道友更好。” “爹,娘!”弦星辰一早知道他们要来,期待许久,此时终于见到,也不等聂双双传唤,便跑了出来,飞扑抱住花照陵侧后方一位清冷美人:“外婆,星儿好想您。” 清冷美人微微一笑,如凛冬花开,抬手捏住弦星辰的脸颊:“想我,那我叫你来合欢宗,你为何不来?” 弦星辰撒娇哼哼,一会儿说要修炼,一会儿说路太远。 竟是燕致道君。 她跟花照陵站一起,聂双双还以为是姐妹,果然修真无岁月,光看皮囊啥也看不出来:“见过燕致道君。” “还未恭贺聂道友结成元婴。”燕致送上贺礼,也是衣服,比五行宗送的浅绿卦衣高上一阶,乃是采虚空云精制成,薄如云烟,香气四溢,穿之不仅美貌倍增,更能掩盖行踪,化神之下难以堪破。 这礼太贵重,聂双双搞结婴大典,是想公开神力,不是想收礼,刚犹豫,花照陵就替她收下了,小声道:“这是感谢你救了我,还有星儿的拜师礼,应该的。” “弦宗主何时举办敕封典礼?”胡德谕见若明面色难看,故意插话:“可是与结婴大典合在一起办?” 弦问声跟胡德谕没有直接冲突,尽管看不惯胡德谕,也不好直接下面子:“一切从简,正是要合在一起,到时自有请柬送到,还望胡宗主拨冗前往。” “这是自然,弦宗主这宗主之位得来不易,很该大办一场,你说是不是,若明代宗主?” 若明受不了阴阳怪气,也猜到聂双双和弦问声夫妇交情甚笃,绝不可能与他结盟,便冷哼一声转身离开。 胡德谕跟斗胜的公鸡似的,拉扯聂双双和弦问声联络感情,要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不指望他们联手对付五行宗,至少让五行宗有个忌惮,进攻剑宗时多考虑后方稳不稳,考虑的越多,越不敢随便动手。 话还没说两句,廖英与青翎一前一后到场,廖英深知胡德谕的秉性,他不提,已经给足了面子,再装下去,就是不知好歹,胡德谕被廖英的目光看到心虚,正好丹宗的人姗姗来迟,厚着脸皮随便寒暄几句就走了。 丹宗的队伍,由邈吉为首,宗主戚嵘还有葛道江随行,他们来之前不知道其他宗门的化神要来,还想着由邈吉元君压制聂双双,逼她交出翎繁境,葛道江更是盘算着要取聂双双性命报仇,看到华岳元君和素仪元君在场,就知道这事不成。 戚嵘像是完全不记恨聂双双灭了他两支战部,笑着踏上观礼台:“聂道友好本事,结婴大典便有化神元君出席,还是五大宗门齐聚,这等场面,我都不曾见过。” “七阶冰露丹,薄礼一份,聂道友不要嫌弃。” 聂双双眉头微挑,抬手收下,又看向葛道江,勾起唇角:“戚宗主请坐。” 大宗门的结婴大典,流程都差不多,先拜祖师,再上禀门内修为最高的长老,由长老授予道君称号,最后拜见授业恩师跪听训诫,但聂双双就是天九派最厉害的老祖,又叛出剑宗,自成一派,用不着上禀克庚,授业恩师也早早陨落,故而只需敬拜祖师。 聂双双手持三柱香,在高台上敬拜,天九派门人在台下跟随,廖英与青翎分立左右,算是正式拜入天九派。 还没拜完,就听得丹宗阵营传出一声冷笑:“好你个聂寒霜,欺师灭祖收纳妖族,枉为修士枉为人族。” 邈吉故意扩音,让在场所有人都能听见:“妖魔与人族不共戴天,妖魔杀了多少人族,古往修士耗费多少性命,才有如今格局。” 丹宗惯会用大道理,讲起来头头是道:“十万年前,紫耀擎天大帝不忍人族遭受妖魔欺压,率领十二位返虚神君自爆元神,将始陆分裂为一万九千界,人族依界河而居,繁衍生息至今,你离经叛道,可是连祖宗都忘了!” 聂双双早有所料,并未否认紫耀擎天大帝的功绩,只道:“妖魔杀人,人亦杀妖魔,十万年太久,过往恩怨追究起来,没完没了,我想紫耀擎天大帝也不愿看见后人一直生活在仇恨里,能和平共处,何必多起战乱。” “接纳妖族,杀我红栩、烬枞二部,就是你说的和平共处?”邈吉抬手欲掐,被华岳和素仪联手拦下。 素仪蒙着面纱,只露出一双上挑的丹凤眼,眼尾微红,眸子不是纯黑色,偏光看,泛着墨绿,犹如深潭:“红栩、烬枞欺人在先,聂小友还手,我看并未做错。”合欢宗因修炼功法的缘故,一直被打上亦正亦邪的标签,算是人族里面最能理解妖魔的:“正邪之说,难以界定,人族中有败类,妖魔中亦有和善之辈,本就不该以族类来区分善恶。” “好好好。”邈吉连说三声好,依旧质问聂双双:“你胸襟宽阔,连妖族亦能容纳,红栩、烬枞就算不对在先,却不曾伤你性命,你不是善良么,为什么不放过他们?” “我可没说我善良。”聂双双捏着冰紫昀晶瓶,当着邈吉的面,破开瓶身禁制:“谁想杀我,我便杀谁。” 又取出当日葛道江送给青翎的传讯符:“丹宗觉得人族与妖魔不共戴天,那贵派葛道江暗通魔域,致使渊空魔主率军进犯涂泱界,这件事,邈吉元君怎么看?” 第110章 神力面世 这就叫,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聂双双接纳妖族不行,但丹宗暗地里耍手段引魔族迫害同族就可以。 葛道江当初传递消息, 就没想过聂双双能从魔主手中活下来, 更别说认识妖域的人,拿到他送出去的传讯符,此时被聂双双拿出证据质问, 第一反应就是否认。 “胡说八道,我何曾暗通魔域,你自己勾结妖魔, 便觉得所有人都会与妖魔勾结是么?”葛道江义愤填膺:“传讯符真假未知, 焉知不是你作假陷害于我, 好遮掩你自己的罪过。” 聂双双扬手将传讯符打入半空:“传讯符印记做不得假,各位元君一看便知。” 邈吉和葛道江当即就想毁掉传讯符, 却被其他四位元君阻拦,素仪此行, 就是来给聂双双撑场子的, 丹宗在她眼里算个甚, 自然不会给丹宗留面子:“却是丹宗印记。” 这事儿胡德谕知道, 当初他就是收到丹宗传讯, 才知道廖英并未陨落, 还私建战部, 叛出宗门,尔后斩杀苍虞, 琰珩一怒之下追到谷水界, 致使禁封山守卫变弱,害得大长老身死, 剑宗如今境地,仔细算来,也有丹宗的一份。 他刚才没搭腔,是因为之前苍虞退守榴花界,阻断界河,罔顾涂泱界百万人命,所作所为,没比妖魔好到哪儿去,聂双双收纳妖族就收纳妖族,又没碍着旁人。 五行宗没吭声,也有缘故,外头还流传着元恒毁灭万森界的蜃影,他们跳出来说什么人与妖魔不两立,妖魔尽恶,合该除之,那不是等着被怼。 枪打出头鸟,丹宗跳出来嚷嚷,他们乐见其成,也是借机试探聂双双的实力和底线。 华岳是水犀溟龟,非人,对族类一说向来一笑置之,加之观察到星盘移动,变数在西南,对聂双双感兴趣的很,接纳妖族在他看来不是什么大事,便不会偏帮丹宗,实事求是:“没有作假的痕迹。” 邈吉脸色十分难看,御兽宗、合欢宗也就罢了,怎么剑宗、五行宗也不开口,区区天九派,区区一个聂寒霜,就叫他们忌惮成这样,孬种。 “你灭杀葛道江嫡亲在先,令他血脉后辈亲缘断绝,这事怎么不说。”邈吉声音尖锐,散发出化神威压:“可是不敢说?” 聂双双先前还只是怀疑,现在才确认,葛道江做的那些事,丹宗高层都知道,知道却不阻止,不就是觉得涂泱界的人命不值一提。 “邈吉元君怎么不问问我为何会动手。”聂双双并不畏惧他:“我那徒儿好端端走在路上,招谁惹谁了,怎么,只许丹宗杀人,不许我们还手?” “什么!?”花照陵不知道这事儿,闻言拉过弦星辰的手:“星儿,你师尊说的可是真的?” 弦星辰有靠山,自是不怕,她也没夸大,只将当日之事原原本本复述出来,连当年东海镇的冲突一并讲了,说到底,就算葛筠姝觉得自己被冒犯,但弦星辰他们在魔兽潮围城时打开城门,救了她一命,便不该再计较。 可她不仅记恨,还要报复,仗着金丹父亲元婴爷爷,在丹宗横行霸道不算,以为在外面杀了人,长辈也能摆平,却不想踢到铁板,一命呜呼。 葛道江心中有恨,不敢自己报仇,就耍心机引魔族进攻涂泱界,同样没想到,聂双双不仅越阶杀了魔主,还结成元婴归来,连灭丹宗两支战部,葛筠姝要杀的小弟子亦不是普通人,而是御兽宗宗主之女,合欢宗元婴长老的外孙。 “南容、筠姝已死,而你和你的徒弟都好端端活着,真真假假,不过是你一面之词。”事到如今,葛道江还嘴硬不肯认错:“你杀了我儿子和孙女,我定要叫你偿命。” 护短乃人之常情,但该有个限度,子孙犯错不加以教育规劝,一味护短,日子长了,难免惹出大祸。 这时,戚嵘突然发言:“既然这场冲突无法调和,双方都有错,再过多纠缠下去,亦是无益,不若二位斗法台上分胜负,当着五位元君的面,恩怨尽消,日后丹宗与天九派都不得再追究此事,可好?” “好,就上斗法台。”葛道江答应的快,只是有条件:“我是丹师,战力不如剑修,纵然我晋阶元婴已久,也不是聂寒霜的对手,我不要求聂寒霜和我比炼丹,但她不得用剑不得用法器,各位元君以为如何?” 斗法台生死局,赢生输死,当然要拼尽全力确保自己能赢,葛道江这个要求,实属无理,要么大大方方答应,要么就别上台。 素仪刚要驳斥,聂双双却同意了:“行,我没意见。” 花照陵拉住她,摇头,传音道:【他是丹宗高级丹师,晋阶元婴二百余年,手上宝贝不知凡几,你怎么能答应不用剑不用法器,太冲动了。】 聂双双微笑:【放心。】 廖英知道聂双双什么打算,眼皮都没抬一下,青翎相信王的力量,连妖皇暗算都能解开,救她一命并且令她修为松动的人,怎么可能打不过一个炼丹的。 决斗双方都同意了,他人便无权置喙,大典观礼台临时变作斗法台,由五位元君联手,框出隔离带,待会儿斗起法来,就不会伤及无辜。 聂双双当着众人的面,拿出刚收到的七阶炎雷剑,交由宋珲捧着,护甲法衣一概不穿,由弦星辰捧着,曦玉送的卦牌和手上两枚纳虚戒褪下,交给素素捧好,本人只穿一袭浅绿长袍,两步踏入斗法台内。 葛道江准备的就多了,他今日就是为取聂寒霜性命而来,早在出发前,宗主和邈吉元君便密谋好一切,两支战部的仇,丹宗怎么可能善罢甘休,要怪就怪聂寒霜太把自己当回事,也太不将他放在眼里。 “请。” 葛道江从上到下都是八阶护甲,成套的,五行宗彧惑元君认出那是他亲手炼制的法宝,可挡化神一击,化神之下根本不可能打破。 当日为了换八阶灵丹,炼制此甲,很是花费一番心思,要不是急需灵丹巩固修为,他都不舍得换,他记得这套护甲一直都收在丹宗太上长老手上,此时见葛道江拿出来穿上,哪还有不明白的。 此甲除了防御极强,蓄满灵力后,可使出伪化神的招数,聂寒霜之前对战元恒的蜃影他看过,能赢,一是靠天雷,二是元恒当时元神受损修为跌落,已经不能称之为化神元君了。 况且一个剑修,竟然答应斗法台不用剑,未免太过托大,聂寒霜此战必败。 不止彧惑,克庚、邈吉都认定聂双双会输,华岳单手托腮,眼内兴致盎然,素仪则皱紧眉头,时刻防备邈吉暗算。 聂双双猜到他那身行头不简单,没有上来就使用神力,先挥出几道灵力试探,打在护甲上叮叮当当,只蹭出点火星子,连道印子都没能留下。 葛道江轻蔑一笑,信心倍增,没了剑的剑修,就像那没了爪牙的猛兽,不足为惧,于是不再站桩防御,开始主动攻击。 斗法台内你来我往,葛道江仗着护甲之利,竟隐隐占据上风,丹宗门人见自家道君要赢,个个昂首挺胸,斜着眼睛观察面色凝重的天九派弟子,能在结婴大典上杀了天九派老祖,果然痛快。 葛道江越打越狠,招招致命,聂双双没有护甲法衣,身上不多时就划出数道口子,鲜血洇透衣衫,更激起葛道江的凶性,居然不急于杀她,而是故意划出更多伤口。 花照陵拍案而起,又被弦问声拉着坐下,方念归坐不住,一个劲儿瞟廖英,就等他下令动手,天九派弟子则咬紧后槽牙,若老祖真的被葛道江杀了,他们今天拼着同归于尽,也要找丹宗报仇。 聂双双其实屁事没有,那些伤看着骇人,但她有息水珠,当场就能愈合,不过是为了降低葛道江的警惕,才留着没治,随着葛道江一次次攻击,聂双双也终于摸清了他身上护甲的符阵节点。 看清弱点,便能一击毙命。 聂双双立在场中,静立不动,在葛道江去死吧的喊声中,在所有人迷惑不解的眼神中,突然摆出一个怪异姿势,随着姿势的扭动,周边灵力逐渐陷入迟滞,一股不属于三力的庞大力量陡然成型。 五位元君全数惊立而起。 这是!! 啪—— 葛道江引以为豪的护甲自心口处寸寸碎裂,他死都没能弄明白,聂双双元婴初期,如何能击破八阶护甲,要了他的性命。 胜负突然逆转,除了天九派弟子轰然欢呼,其他人都呆若木鸡,还搞不清楚状况,彧惑率先出声:“不可能!你怎么能打破八阶护甲!?”别人炼制的护甲他不清楚,但这副护甲是他亲手炼制的,化神之下绝不可能攻破。 聂寒霜分明只有元婴初期。 那股力量…… 邈吉果然要动手,被素仪抬手拦下:“斗法台胜负已分,你再动手,就是故意寻衅了。” “你使用的绝非灵力。”邈吉指向聂双双:“你究竟是什么怪物?” 聂双双一身血没擦,更显气势凌然:“这便是此次大典我要公开的事情,我使用的力量,乃灵力、魔力、妖力糅合而成,是为神力。” 110-120 第111章 想要的人太多 神力的消息, 不啻于九天玄雷,别说各大宗主,各位元君一时都反应不过来。 觉得震惊的同时, 又觉十分荒诞, 先不论神力真假,聂寒霜能以元婴初期的修为,击破彧惑亲手炼制的八阶护甲, 足以证明此力强大,远远凌驾于三力之上,换作在场任一宗门, 绝不可能宣之于众, 她倒好, 在五大宗门齐聚的元婴大典上直接公开了。 一直没吭声的克庚居然第一个开口:“魔力依魔纹而生,妖力来源于妖核, 且灵妖魔三力相斥,古往今来的记载中, 从未有人做到三力同修, 你怎么做到的?” 聂双双刚要回答, 被回过神的邈吉一顿驳斥:“能修炼妖力魔力, 果然不是人族, 怪不得收纳妖魔, 你究竟是何居心?” 他指望大家同仇敌忾, 共同针对聂双双,不想大家都被神力震住, 根本不在意什么血脉族类之说, 在座能修炼到化神的,谁敢说不想升仙, 可晋阶化神后,却迟迟摸不到返虚的门槛,仿佛被天道抛弃,升仙成了遥不可及的执念。 此时有一种全新而强大的力量摆在眼前,如何不心动。 彧惑恨不能把聂双双抓回去细问,又没那个实力一打四,只好先按耐住:“聂小友大可以自己修炼,她不说,我们从何得知,她能大大方方同你我共享,我们又怎好猜测聂小友的居心,邈吉啊,你可别因为门下弟子输了斗法,就对聂小友抱有偏见。” 邈吉气急败坏:“你胡说八道什么,她自己承认修炼妖力魔力,难道还有假?” 华岳出声制止:“我看聂小友还有话说,何不听她讲完。” 再吵下去,化神的脸面不要了,倒让弟子看笑话。 给台阶不下,便是邈吉不识趣,在场除了他,都想听聂双双讲解神力,他又不是傻子,自然看得明白,哼了一声抱臂坐下。 聂双双朝华岳拱手致谢,想了想,打出一道神力以供参悟,同时散出许多功法玉简,几乎人手一份,连丹宗都给齐了,丹宗队伍中,有不少人因为聂双双这一举动,对她有所改观。 方念归也拿到一份,见廖英无动于衷,凑过去问:“师尊怎么不看?” “看过了。” 他这才反应过来,刚才老祖对战时,师尊为什么老神在在,一点都不担心,原来早就知道了。 今天也是天九派门人第一次知道神力,包括聂双双的三个徒弟,上到掌门下到杂役,虽然有人觉得老祖不该把神力公开,但不会质疑,老祖这么做,自然有老祖的道理。 华岳是灵兽之身,比其他元君更快理解神力功法,率先参悟完毕,睁开眼,眼内并无失望,像是早有预料:“三力同修,需要三族血脉支撑,且在结婴前重塑周身血肉经脉,使经脉与魔纹相生,连通妖核与丹田,方能容纳神力。” 克庚第二个睁眼,脸上表情说不清是失望还是恼恨,亦或是怅然若失,良久,才叹了口气:“太晚了。”不管是对他,还是对他那惨死的孩子来说,都太晚了。 彧惑迟迟不肯醒转,眼珠快速转动,意欲找出玉简中的破绽,可无论怎么看,神力都与化神无关,也就是说,他无法修炼神力,好不容易看到另一条路,这条路却不是给他走的,气急攻心,差点压不住心魔。 邈吉呵呵笑了两声,两指捏碎玉简:“可笑,什么狗屁神力,不过是你勾结妖魔的借口罢了,为此凭空杜撰出一套功法,迷惑世人祸乱人间,还敢说没有居心!” 彧惑改了口风:“三力相斥,三族血脉根本不可能兼容,聂小友,你莫不是把我们当成傻子。” 聂双双好心解释:“三力并不相斥,是因为血肉经脉没有重塑,无法容纳神力。” “聂道友,你恐怕不知道,身具二族血脉,尚能转为妖修或者魔修,但身具三族血脉之人,生来便是傻子,没有灵根不能修炼,根本活不过三十五。”若明上前一步:“你不愿意公开真正的神力修炼之法,也不必戏弄我们。” 胡德谕也一改先前攀交情的态度,附和道:“三力同修,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若真按聂道友提供的功法修炼,说不得要走火入魔,这……” “荒谬,此等邪魔歪道,可是想害死所有人?”戚嵘才不管神力真假,聂寒霜身上未知太多,分享的功法元婴之上无法修炼,已触犯了如今修真界掌权者的利益,纵然是真的,掌权者也不会容许她活下去传播更多。 邈吉:“我看这位天九派老祖预谋久矣,祸乱修真界之心昭然若揭,留着终究是祸患,不若尽早除去。” 聂双双一时没反驳,心想,还真叫廖英说中了,神仙之所以是神仙,是其普渡众生仁爱世人,他们求仙问道,却是为了力量和权力,一旦触及自身利益,便要扼杀掐死,难怪被天道放弃,找不到升仙之路。 廖英冷冷开口:“信就信,不信就不信,何来祸乱一说。” 青翎血色双眼内杀气四溢,开口便是嘲讽:“自己炼不了,就认为旁人也炼不了,是真的炼不了,还是在害怕嫉妒,害怕门人弟子不受自己掌控,嫉妒别人可以升仙?” 天九、灭苍两支战部蓄势待发。 邈吉大怒:“妖孽,还不速速受死!” “聂小友放出的神力是真,大家都是明白人,别揣着明白装糊涂。”素仪摁住额角:“是真是假,一验便知,何必开口就要打要杀,真以为能讨到什么好处不成。” 华岳看向聂双双:“神力功法高深精妙,我问一句,此功法从何处得来?” 场内形势分明,丹宗誓要斩杀聂双双,剑宗、五行宗左右摇摆,躲在后面推波助澜,御兽宗、合欢宗则站在聂双双这边。 当初救下弦问声和花照陵,不仅从既定的黑化命运中拉回了弦星辰,也给今日的自己换来一层保障,冥冥之中,因果早已种下。 聂双双挥出神力,剑入手,法衣裹身,而后从纳虚戒中取出玄武背甲:“功法不是我写的,是从此玄武背甲中参悟得来。” 背甲青黑厚重,隐有玉石之光,其气息醇厚独特,神圣不可侵犯。 华岳那身恰到好处的闲适感几乎维持不住:“远古神兽玄武!?” 要不说聂双双运气好,今天但凡只来一个或者两个化神元君,在公开神力的时候就会打起来,更别说拿出玄武背甲,那可是真正的神兽遗物,返虚神君都难逃诱惑,何况化神。 “不会错,确是神兽玄武。”华岳真身乃水犀溟龟,属神兽玄武之后,先祖的气息,如何能认错。 “神兽玄武。”彧惑眸中闪过贪婪:“这么说,聂小友所言皆是真?” 克庚:“呈上来,予我一观。” 聂双双收起背甲:“不好意思,给了你们也看不懂。” 邈吉也忘了杀人,开始算计如何得到背甲:“此等宝物,你当真以为可以独占?” 华岳深吸一口气:“我看放在聂小友身上正好。”意有所指:“至少她舍得将悟出的神力功法公之于众。” 这话说的没错,在场五位元君,今日不管最终谁抢得了玄武背甲,都不会再拿出来,五大宗门互相猜忌抢夺,又是一场血雨腥风,不如放在聂寒霜那儿,谁也别沾手。 只是功法的真假…… “说起身具三族血脉的傻子,五行宗刚好有一个。”既然不能抢背甲,先验证神力功法也是好的,若明拱手出列:“便是那元恒元君的外孙,前宗主元阕南之子,元丰。” “对对对。”彧惑抚掌:“聂小友,你若能重塑元丰的血肉经脉,令其修炼神力,我便相信你今日所言。” 自身不能修炼,还有夺舍一道可走,彧惑越想越开心,十分满意若明这位代宗主,回去就扶正他。 第112章 重塑肉身 元婴大典在各方对峙下草草结束, 结束了也没人走,毕竟这时候离开,说不准就会错过重要信息, 又或者一个没看住, 叫她被别的宗门捉去,这比煮熟的鸭子飞了还让人难受。 聂双双本想请华岳和素仪下船小住,也是谢过方才维护之恩, 两位元君都推说不必,目前局势看着平和,实则底下暗潮翻涌, 不堪一击, 就这两句话的工夫, 那边三位恐怕就要坐不住,满腹尽是猜忌。 确实, 要不是修仙之人用不着拉屎,估计上茅房都有人全程盯着。 临走之前, 素仪叫住聂双双, 并未多问神力和背甲的事, 只提醒她, 不要把人心想的太好, 须知鸟尽弓藏的道理。 言尽于此, 聂双双明白她的意思, 再三谢过素仪元君,才离开合欢宗的宝船, 前脚踏出, 后脚十来道神识落到她身上,这是极其冒犯的行为, 聂双双没客气,运起神力统统挡了回去,化神元君不受影响,顶多无法窥视,同阶的元婴就没那么好受了。 胡德谕只觉神识被生生扯断,痛的眼前一片白光,耳鸣阵阵,半炷香后才缓过神来,他自恃元婴中期,修为比葛道江高一层,又是剑修,应该不至于被聂双双压制,此刻神识受损,才真正明白神力的强大。 恐怖如斯,若让她继续成长下去,岂不是连克庚长老都能踩在脚下。 胡德谕一边恼恨这么强大的力量,他却因结成元婴被排除在外,一边忌惮聂双双的潜力,又恨她大肆公开,弄得人尽皆知,别说五大宗门各怀心思,跟来的剑宗弟子心中如何想,他亦无从得知。 正想着,克庚私下传召,唤他过去,神力公开已成定局,说实话,谁不眼馋,就算他们杀掉聂寒霜,也杀不尽在场所有人,还有玄武背甲这等神兽遗物,诚如聂寒霜所言,参悟背甲需要神力,那现在重中之重,便是找到一个能由剑宗掌控的修炼神力的人。 “长老所言甚是,我这就派人去寻身具三族血脉之人。” “传令下去,往后妖修魔修不再诛杀,尽数送往万道剑界。” “是!”身具三族血脉之人一时难寻,妖修魔修却常见,试验神力,也当从这类人身上开始。 胡德谕领命离开后,唯剩克庚一人立在窗边抬头望月,与彧惑、邈吉挖空心思想要修炼神力不同,他心中感念更多,想到自己亲手杀死的儿子克铭,变异晶灵根,天纵奇才,十四岁筑基,若不是被大长老逼杀,如今…… 克庚一会儿流泪,一会儿哈哈大笑,到头来,倒把聂双双记恨上,怪她发现神力,怪她给妖修魔修寻到一个存在的理由,令手刃亲子的他变成一个大笑话。 他总恨大长老虚伪,他自己难道不虚伪? 他要真心疼爱儿子,便不会惧怕大长老的威胁,哪怕拼着同归于尽,也不会杀了克铭,粉饰再多,不还是他自己想要活下去,和魔尊勾结杀死大长老报仇后,也没见他改善妖修魔修的处境。 把自己打造成痛失爱子的可怜父亲,沉浸在不能深究的痛苦执念里,尔后他的所作所为都有了缘由,是世道为难他,他都是被逼的。 就好比当初丹宗意图逼杀宋珲和弦星辰,聂双双怕祸及自身,就把两个徒弟杀了,然后隐忍多年,背地里和妖魔勾结,杀上玄灵丹宗,那是正常人能干出来的事么?要是聂双双知晓他心中所想,能把他怼到当场跳脚翻脸。 剑宗派人去找,丹宗亦派人去找,只是丹宗派人去找的同时,宗主戚嵘以聂寒霜灭杀丹宗战部,接纳妖魔,恐居心不良的理由,把聂双双发下的玉简全数没收上去,一如丹宗把持着各种灵丹丹方,哪怕是丹宗的丹师,炼制灵丹出售,都要付给宗门抽成。 这种事,戚嵘做惯了,不觉得过分,却不想五大宗门都在,只有丹宗没收了玉简,丹宗弟子只要不瞎,都该看清点什么了。 十日后,五行宗木篱战部主帅木悬亲自护送元丰抵达涂泱界界河,时间太少,剑宗、丹宗没能寻到合适人选,御兽宗、合欢宗则相信聂双双不会隐瞒,是以最后送到聂双双面前的,便只有元丰一个。 说起元丰,弦星辰当年就是为了躲避与他的联姻,才逃到涂泱界,拜入天九派门下,历经波折最终拜聂双双为师,他外公元恒是被聂双双亲手斩杀,虽然没见过面,但牵扯颇深。 元恒所作的孽,令其自取灭亡不够,还报应到子孙后代身上,元丰娘亲难产而死,又被父亲抛弃,说到底这些事都不是元丰干的,所以天道还留有一线生机给他。 元丰今年三十四岁,刚从矿上接回来,衣服换干净了,指甲缝里却满是泥沙,手上疤痕纵横交错,一道盖一道,块头挺大,就是瘦,佝偻着背,面无表情,眼神涣散没有焦点,直愣愣杵着,像是只有基础功能的木偶人。 聂双双探他经脉,发现其体内经脉堵塞,紊乱不堪,躯壳被一种絮状白雾侵蚀,长年累月下来,已如枯朽腐木一般,神识亦被一片白雾拦住,隐在识海深处,故而灵智不开。 那絮状白雾就是不受控制的三力,从出生至今,不停争抢着元丰的肉身,他算活得久的,更多人连三十都活不过。 “聂道友,他就是你所说的身具三族血脉之人。”若明把元丰推到聂双双面前:“修真界人人皆知,三力相斥,三族血脉根本不可能兼容,你却说血肉经脉重塑后可以修炼神力,若非亲眼所见,恐怕不会有人相信。” 花照陵脾气上来,再想到自己差点命丧界河,翻了个白眼:“不相信你可以走啊,又没求着你修炼。” 弦问声把夫人护在身后:“古往今来,聂道友是第一个也是目前唯一一个可以使出神力之人,元丰躯壳溃败,就算没有成功,也不能说明什么。” 胡德谕跟着附和,实则阴阳怪气:“聂道友初登元婴,眼界见闻自不能与化神元君相比,一时悟错也是情有可原。” 戚嵘:“事关神兽遗物,更要小心谨慎,依我看,还是交由化神元君参悟,才算稳妥。” 关于玄武背甲的归属,他们一天要争八百回,聂双双都当耳旁风,拎过元丰:“我先失陪。”说完闪入万森宝船中。 万森宝船是支天神树所制,已认聂双双为主,内里空间除非聂双双主动开启,谁都别想勘破,这亦是聂双双的倚仗,化神又如何,没有神力都是白搭。 元丰一无所知,丝毫不知道自己的人生即将迎来翻天覆地的变化。 万森宝船里的人都挪出去了,分散在涂泱界各个村落,由当地人带着尽快融入,偶尔灵草灵果收获时,才会放人进去。 聂双双进入后直奔寒泉,她只有自己重塑肉身的经验,替青翎疗伤时击溃她体内灰败神力姑且算第二桩,再多没有了,所以能不能成功改造元丰,她也没把握。 息水珠从聂双双决定修炼背甲上的功法开始,就知道她骨子里其实有着不为人知的疯狂,也不能说疯狂,就是不怕死,所以公开神力一事它劝都没劝,此时左右无人,才开口:【若是失败,出去后那些化神元君定要把你撕了。】 聂双双把元丰丢寒泉里:【这不还有你帮我兜着,不怕。】 息水珠呵呵两声:【我说少了,若是成功,那些人也会把你撕碎。】 寒泉水冷,元丰冻的牙齿直打颤,却傻乎乎的不知道爬出来,没一会儿就冻硬了,息水珠嘴上不饶人,生机已经放出去护住元丰心脉,保他不死。 聂双双从三力之中分出魔力,打算先激活元丰的魔纹,再引出灵力,使二者相争,待斗到两败俱伤,她便出手彻底粉碎,引导其与经脉相生,那时候元丰体内灵、魔溃散,她再激发妖核,趁丝络生长之时,引其掺入血肉经脉中,直至连通丹田。 毁灭与新生,还不止一次,可想而知有多痛,但相比受点痛,能清醒的活下去,若是元丰能选,定会选第二条路。 聂双双这一闭关,直接闭关了三个月,外头差点打起来,邈吉几次三番要动手,都被华岳和素仪拦下,他不死心,就去找彧惑和克庚,意图三打二,但五行宗之前趁乱进攻剑宗的事还没完,克庚自不会和彧惑和平结盟,他俩结不了,还要提防另外两家联手,对邈吉动手强抢的建议昨天答应今天就反悔说再等等,互相猜忌难能成事。 这日,万森宝船内灵气翻涌,寒泉雾气蒸腾,元丰就坐在沸腾的寒泉里,体表暗青色魔纹时隐时现,额间天青色妖核破皮而出,脸上青筋遍布,紧闭的双眼跳动不休,亟待醒来。 突然,沸腾的寒泉一顿,仿佛被一双无形之手抚平,寒冰灵气尽数涌入元丰体内,浇灭他快要燃烧的躯壳,等元丰睁开眼时,寒泉已化作普通泉水。 聂双双恨不能与息水珠击掌:【成了!】 息水珠长出一口气,有种诧异后的平静:【竟然成了……】 元丰跃出水面,单膝跪地:“多谢前辈救命之恩。” 第113章 元婴大典结束 元丰其实不傻, 只是神识元神被三力所阻,无法控制躯体,三十四年来, 他从努力挣扎到放弃, 甚至想过自我毁灭,可他无法操控自己,只能眼睁睁看着躯壳日渐腐朽, 还要被迫承受他人的欺辱伤害,他们只当他痴傻不记事,可他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受着、记着。 他以为这辈子就这样, 最后默默无闻死在矿上, 不会有人记得他曾经存在过, 也不会有人因为欺负他而心生愧疚,他从未想到可以迎来新生。 而得来不易的新生, 是眼前这位前辈赐予的,元丰不知道她如何办到, 但他明白世上没有不劳而获, 他在等前辈提要求, 哪怕是付出生命, 只要, 只要允许他报仇, 让他做什么都甘愿。 前辈却扶起他, 递给他一枚玉简,告诉他, 他的血肉经脉经过重塑, 三族血脉已经融为一体,不会再有性命之忧, 还能修炼神力,是修真界第二个可以修炼神力的人。 他等待的要求,一概没有。 “前辈!”元丰叫住转身的聂双双:“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元丰愿誓死追随。” 若元丰是个无名小卒,聂双双或许就收为弟子了,正好观察神力修炼,可他是五行宗送来的,还是前宗主之子,五行宗不可能放手:“我见你神志清醒,也知道自己的名字。”聂双双点点脑袋:“你都记得?” “是,我记得。”从记事起,一桩桩一件件,他都记得。 那就好办了:“我替你重塑肉身,是为了证明神力,所以你不必报答我。”聂双双用神力托他起身,想了想,提醒道:“神力之于你,是机遇亦是危险,回五行宗后,万事谨慎,如果修炼上遇到问题,可以传讯给我。” “前辈,我……” 聂双双对上他的视线,从他眼底看到熊熊恨意与野心,唯有一丝理智尚存:“我就一点要求,不要做坏事。” 如果将来元丰使用神力为祸人间,她能给他新生,就能灭杀掉他。 元丰磕头跪谢:“是,元丰遵命。” 聂双双携元丰走出宝船时,外面正在动手,倒不是邈吉,而是克庚和彧惑,邈吉终于说动了剑宗和五行宗联盟,但剑宗有个条件,要求五行宗归还侵占的剑宗地界,被彧惑阴阳怪气一顿嘲讽,直说克庚不如陨落的剑宗大长老,倘若魔尊当日杀的是克庚而不是继一元君,剑宗必不会落魄至此。 这些天他本来就在怨恨继一逼他杀子,再听到别人说他不如继一,克庚哪里能忍,当场就和彧惑动起手来,好在还有分寸,没到不死不休的地步,待看见聂双双出现,便都收手不打了,其实就是装装样子。 “可是成了!?”彧惑急切抓过元丰,探入灵力,见其体内经脉与魔纹相生,妖核与丹田连通,神力流转自如,丝毫不见之前的溃败腐朽之势,激动的两眼冒光:“真的,竟是真的,真的可以修炼神力!” 邈吉和克庚也想一探究竟,被彧惑挡开,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彧惑突然发难,一掌拍向聂双双头顶,聂双双早有防备,身上七阶云蛟卦、八阶虚空云精袍同时发动,云蛟卦受力直接碎裂,虚空云精袍化作云雾,笼罩住聂双双,五彩华光流转,人已闪至万森宝船。 素仪扬出漫天白花,华岳则凝成一副青绿龟甲,牢牢罩住宝船:“彧惑,你不要太过分。” 彧惑脸皮厚比城墙,一击没能得手,知道暂时动不了聂双双,嘿然一笑:“我都没动真格,众位何必紧张,玄武背甲还待聂小友解读,我又怎会伤她性命?” 聂双双喉间腥气翻涌,强行压下去,从化神手下逃生,还是太吃力了,不该如此张扬。 息水珠帮着疗伤:【你还知道自己张扬?】 【这不是没想到他竟这般迫不及待,一刻都不愿多等。】 息水珠骂骂咧咧,要说聂双双心善,她杀起人来手起刀落,眼睛都不眨一下,要说她心狠,又庇护着万千生灵,还妄图通过公开神力消弭三族隔阂,连凡人读书嫁娶都要管上一管,真是闲得慌。 素仪冷哼一声:“心口不一,当心坏事做多,心魔缠身。” “这就不劳烦素仪道友替我费心了。”彧惑拉着元丰,飞回五行宗的宝船:“各位,后会有期。”神力功法和能修炼神力的人都拿到手了,他急着回去研究,至于背甲,等掌握神力再图谋不迟。 聂双双这才扬声提醒:“神力虽强,隐患未知,能修炼到什么地步,我不知道,最后会有什么结果,我也不知道,登仙之途断绝十万年,修炼神力不代表一定能够升仙,玉简内的功法只到元婴,毕竟我才元婴初期。”聂双双朝各方拱手:“众位好自为之。” 话是这么说,但世上哪有万无一失的修炼功法,更没有能保证升仙的功法,能修炼到元婴的七阶功法,放到五大宗门,都能算镇派之宝,何况聂双双元婴初期就击碎了彧惑炼制的八阶护甲,神力之强大,大家亲眼所见,谁不想要。 退一万步讲,修炼神力需要三族血脉,需要重塑肉身,这就卡下许许多多的修士,就算能修炼神力,各人资质不一,能不能结成元婴还另说,为何要过早担心以后的事情,要知道元婴道君已是修真界头部强者了。 她这番话,令在场想抢背甲的人都暂时熄了心思,神力是强大,但修炼限制颇多,少说千年内,无法撼动灵力和化神元君的地位,看懂背甲需要神力,聂双双走在最前面,她也愿意公开从背甲上悟到的东西,不如留她一命,看她究竟能走多远。 “你倒是牙尖嘴利,好话歹话都让你说尽了。”邈吉望着远去的五行宗宝船,明明求人办事,还要摆出高高在上的元君架子,自认为饶她一命就是给足了聂双双脸面:“斗法台上你与葛道江的恩怨已了,日后我丹宗送来身具三族血脉之人,你可会替他重塑血肉经脉?” 聂双双想到元丰的身体状况:“越早越好,晚了恐有性命之危。” 邈吉见她神情真挚,不似作伪,也没甚话好说,拂袖领着丹宗队伍离开了。 胡德谕倒缠着聂双双说了许多,再三托她给廖英带话,说苍虞暗害一事,剑宗真的不知情,有克庚长老在,也绝不会容许琰珩长老私下寻仇,他若愿意,还可以回剑宗当执事,当然聂双双也是,毕竟涂泱界最初属于剑宗域下,要是愿意回归剑宗,剑宗就是天九派最大的靠山,有三位元君庇护,日后自然不必惧怕别派元君暗杀。 聂双双听不下去,直言拒绝,但凡之前邈吉和彧惑想杀她的时候,克庚能拦上一拦,她都能相信几分,克庚的小心思,真以为她没看见,这话从弦问声和花照陵嘴里说出来都比他靠谱。 剑宗的人离开后,御兽宗、合欢宗也该离开了,如今聂双双是修真界对神力最了解的人,弦星辰跟着她修炼,比回御兽宗强,待日后御兽宗与天九派互通传送阵,往来方便,弦星辰就更用不着回去了。 本来花照陵打算在涂泱界小住一段时日,但弦问声舍不得夫人,最后还是把花照陵求了回去,华岳离开前,赠给聂双双一副龟甲,是他化神雷劫时所蜕,聂双双不肯收,华岳却笑道:“世上有意思的人太少了,别太容易死掉,先祖背甲被别人夺去,我可要生气的。” 他都这么说了,聂双双便不再推辞,承诺先替御兽宗送来的人重塑肉身,若从玄武背甲上悟出新的东西,也先分享给御兽宗。 素仪更简单:“我帮你只是举手之劳,日后若有合欢宗弟子遇险,希望你能记得今日,出手护之。” 聂双双拱手:“一定。” 等合欢宗宝船消失在界河中,这场元婴大典才算真正结束,紧绷着弦的天九派弟子,也终于松了口气,在元婴大典上公开神力,这事儿就他们老祖干得出来,想来要不了多久,天九派和寒霜老祖就该闻名三域了。 老祖遥遥领先,身为天九派弟子怎么能拖后腿,不必聂双双吩咐,就自发开始搜寻身具三族血脉之人,聂双双很是欣慰,连妖修魔修投奔都不用操心,一应事宜姬清和苏咏秋他们自会商量着办,顶多找聂双双拍个板。 这话怎么说来着,不会带团队,就只能自己干到死,事情是永远都做不完的,聂双双从不会把权力都抓在自己手中,适当放权,只要大方向、原则上没有错误,由团队分工合作,群策群力,天九派才能发展的更快更稳。 五行宗彧惑元君显然不明白这个道理,有关元丰的事,连若明都无法沾手。 元丰虽是元阕南之子,但他生来痴傻,元阕南都不怎么管他,更何况身居高位的太上长老,要不是经由聂双双重塑肉身,能够修炼神力,哪怕他暴尸荒野,都不会有人多看他一眼。 “如今你灵台清明,过去的事,可都记得?” “不记得。”元丰摇头:“我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过往一切,都像被白雾笼盖,什么都看不清楚。” “既如此,往事不必多提,你只需知道,你是五行宗前宗主元阕南之子,前化神长老元恒外孙,但元阕南与元恒勾结,迫害万森界三百年,事情败露,元恒身死道消,元阕南卸职受刑。”彧惑招手,示意元丰过去:“稚子无辜,你什么都没做,却要承受血亲造孽带来的报应,痴傻三十四年,五行宗托天九派寒霜道君替你梳理经脉,方才唤醒你的神智。” 元丰只作不知,表情震惊而茫然。 “吾乃五行宗太上长老彧惑,欲收你为关门弟子,你可愿意?” 元丰马上跪地:“弟子愿意。” 第114章 天九派日常 天九派落鲲峰, 乃灵脉汇聚灵气最浓郁处,之前放开给灵植峰种灵草,后来就一直种着, 整个落鲲峰郁郁葱葱, 放眼望去,灵草连绵成片,灵果累累, 连空气都比别处香甜许多。 自打宋珲晋阶筑基,炼丹的事情水月溪就不管了,统统丢给宋珲, 自个儿天南海北的搞灵草种植改善, 要不是回来参加老祖结婴大典, 都见不着她人,神力玉简她也拿到一份, 倒没急着研究神力,而是把主意打到灵植上。 既然人能兼具三力, 那灵植呢?于是匆匆领着灵植峰弟子跑黑木界研究魔植去了。 聂双双带回来的万森界的人里, 有个卫其峰, 筑基后就管着万森宝船上的炼丹所, 是头一个成功炼出二级灵丹的, 自然有些傲气, 起初还不服气宋珲, 觉得他是老祖首徒,才能统管炼丹事宜, 后来亲眼看见宋珲炼制筑基丹, 个个浑圆通透,皆是上品, 这才心悦诚服,隔三岔五就要找宋珲咨询炼丹问题。 这日,弦星辰正和宋珲、素素商量游历的事。 “弦师叔!”一个兽耳少年拎着岩松锄从远处来,脸上满是焦急:“灵兽谷的枫鹿闯进紫芒莓林了,还请师叔去一趟。” 灵兽谷归弦星辰管,少年这才急着来寻人。 兽耳少年便是当年从沧琼界带回来的魔族混血小男孩,在西礁城流浪的时候,瘦的只剩一把骨头,如今刚刚到陈星现肩头,他从未见过父母,也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感念弦星辰的救命之恩,又因当初弦星辰化名陈星现,他就跟着姓了陈,给自己起名叫陈戎。 弦星辰闻言拎过他,疾步朝果林赶:“可是法阵坏了?” 陈戎耷拉下耳朵:“怪我,一时不查,獾蚁啃穿了阵石都没发现。” “人没事就好,回头我找公孙师兄加固一下法阵。”正说着,人已经到了紫芒莓林下,只见领头的枫鹿顶着两个大树杈似的鹿角,在母鹿面前耀武扬威,把十来个炼气弟子追的四散逃窜。 怎么突然晋阶了? 二晋三,相当于炼气筑基,难怪这些弟子制不住枫鹿群。 说起来,这片紫芒莓林还是弦星辰和宋珲从岩池秘境里带出来的,时光如流水,一晃十几年,那会儿初出茅庐的炼气少年,现今都成为筑基师叔了。 “财宝,去。”弦星辰一边吩咐金翅紫睛貂去追赶枫鹿群,一边引导弟子撤离。 金球儿在弦星辰右肩上急得直蹦跶:“唧唧唧唧—”只叫了财宝,没叫它,那怎么行! 弦星辰只得再吩咐它:“金球儿,去追枫鹿群。” “唧唧唧唧—”金球儿这才闪电似的蹿进疯跑的枫鹿群中,和财宝一前一后跃上领头鹿的鹿角,扭着肥硕的毛屁股,叽叽喳喳命令枫鹿停下。 它俩跟着弦星辰,又时常去宋珲那儿讨灵丹,好东西没少吃,早就进入四阶,打架不行,控制低一阶的枫鹿群还是可以的,只是这目的怎么看怎么不纯,驱赶枫鹿群的时候,自个儿也在那偷吃紫芒莓。 “弦师叔。”撤到树林外的弟子们纷纷拱手见礼,都是入门不久的新弟子,打听到照看灵兽的差事贡献点多,这才领了任务,谁知刚接手,就闯出这么大的祸,一时惴惴不安。 “没受伤吧?” 众弟子摇头,排在最末的女弟子脸色惨白,吓得眼眶含泪,好不可怜。 “没事就好。”弦星辰目送财宝和金球儿将枫鹿群赶回灵兽谷,瞧见泫然欲泣的小弟子,安慰道:“是我没考虑到枫鹿会突破三阶,没有提前加固法阵,才叫它们闯了出来,都回去忙吧,回头我会找轩渺峰的师兄过来更换法阵。” 弟子们欲言又止:“师叔,我们……” “无妨,回去查看一下,还有哪些灵兽临近晋阶的,记录好再汇报给我。” “是,弟子们先告退了。” 弦星辰摆手,又拍了拍陈戎的肩:“叫几个人,把抓坏撞坏的紫芒莓都摘下来,送到地火室,趁灵气未散,还能炼成紫旭丹。” “好。”陈戎负责照料这片紫芒莓,虽是灵兽谷的枫鹿闯破法阵,但他日常巡视时没有发现阵石蛀空,亦难辞其咎,就算弦星辰揽走责任,他还是会自责。 弦星辰见他闷闷不乐,猜到他心里纠结,念他从小没有父母,流浪的时候不知吃了多少苦头,遇事总想着自己也有错,活的太小心翼翼,叹了口气:“不过吃了几枚果子,撞断一些枝桠,不是什么要紧的大事,及时处理掉就好。” 陈戎点头:“嗯。” “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谁也改变不了,既然改变不了,就不要纠结是谁的错,就算是自己的错,也该先想怎么解决,及时止损,等解决完,你就会发现,它只是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下次注意就好。” “是,多谢师叔教诲。” 这番话刚巧被姬语昭听见了,等陈戎走远,她才笑着现身:“我怎么不知道你还会讲大道理,一套一套的,传道峰关长老前些时候跟我说缺人,新弟子管不过来,我看你就很合适。” “饶了我吧。”弦星辰挽住姬语昭的胳膊,一改管事师叔的派头,撒起娇来:“我什么斤两,师姐还不清楚?” “师姐不清楚,我清楚啊。”宣晴跟着打趣:“弦师姐灵兽管的好,人管的更好。” “好啊你,古师弟跟令狐师叔去叶霖界了,你没人吵架,来跟我拌嘴是吧。”弦星辰反客为主:“是不是太想念古师弟,心中空虚,不若求求姬师姐,也派你去叶霖界如何?” 宣晴扬手:“呿,谁想他,你别胡说!” “好了,别闹了,我还有事。”姬语昭一手一个,无奈笑:“都是筑基修士了,还真要拌嘴动手不成?” 两人只是开开玩笑,当然不会动手,闻言齐声问道:“什么事,可要我们帮忙?” “老祖传召,估计和神力有关,天九派目前只有老祖可以修炼神力,日后招来可以修炼神力的新弟子,恐怕要由老祖亲自教导。” “应该不是为了这个。”弦星辰沉吟:“神力事宜,师尊并没有过多提及,倒是昨日午后与廖英道君说起寻找紫耀擎天大帝的陨落之地。”为此,她和宋珲、素素才聚到一起商量游历的事,也是想替师尊分忧。 第115章 不省心的丹宗 聂双双叫姬语昭来, 的确是为了陨落之地,之前离开翎繁境时,光俊再三嘱咐她去寻找紫耀, 就算光俊不说, 为解开玄武背甲之谜,她也是要去的,只是才答应替五大宗门重塑神力之躯, 一时半会儿脱不开身,便想着先搜集信息,有范围的去找, 总比漫无目的强多了。 姬语昭拱手领命, 顺便汇报域下一百五十界今年的产出情况, 灵石太多,就只是一串数字, 聂双双正襟危坐,内心毫无波澜, 汇报完产出后, 就开始汇报各项支出, 比如编户增加带来的学堂增设、道路修缮、传送阵选址、界河港口扩建等等, 都需要天九派拨款下去。 在基建方面, 聂双双从不吝啬, 前世生于基建大国, 知道要想富先修路的道理,路通了, 不仅货物往来流通便利, 也加强了各界之间的联系,信息传递快, 支援更快,经由传送阵,战部赶至界河边境,只要一天时间。 “还有谷水界。”姬语昭停顿,欲言又止。 “谷水界怎么了?” “之前剑宗三位化神长老对战魔尊,混战下抽干了谷水界的灵脉,百年内无法恢复,灵气匮乏,修者无法修炼,不管派谁驻扎谷水界,都不合适。” 一是不合适,二是根本没人想去,近年来,谷水界的本土修士基本都走光了。 “这样……”聂双双点点桌面:“灵气匮乏,于凡人生活可有影响?” 姬语昭摇头:“没有。” 凡人没有灵根,不需要修炼,也不需要食用灵果灵植,谷水界只是灵气匮乏,灵物难生,空间裂缝又被混战搅没了,没有修士抢夺资源,没有魔物侵扰,算下来,比其他界还安全些。 “既如此,谷水界便交由凡人管理,不必派遣修士驻扎。” “凡人?”姬语昭惊讶:“没有修士庇佑,他们能行么?” 现今修士,一部分游离于世外,两耳不闻窗外事,专心修炼,一部分视凡人如蝼蚁,生来就是奴隶,一部分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凡人的苦难与他们无关,看见了也不会费心去管,还有一部分觉得凡人太脆弱,轻轻一碰就死了,没了修士的庇护,根本活不下去。 姬语昭就是后者,之前聂双双下令禁制蓄奴,不允许滥杀凡人,将人口买卖列为重罪,她还以为老祖也是一样,会一直庇护凡人,怎么突然就决定放手了。 “没有什么行不行的,天九派离了我,照样发展的很好,凡人亦然。” “是。” 姬语昭想到老祖放权,一应事宜都交由他们自行商定,只要利于天九派,杂役的意见都能听取,凡人修士都是人,只不过不能修炼,其他并无差别,老祖能相信他们,她就能相信凡人可以靠自己活下去。 “十年一次的测灵招徒别忘了,不能耽误测灵根。” 姬语昭拱手:“我晓得的。” 汇报到最后,聂双双重点提了年终奖赏,天九派经营的很好,每个人都有功劳,有功劳,那便要行赏,既是肯定,也是鼓励大家来年继续努力。 姬语昭还是头一回听到年终奖赏的说法,越想越觉得精妙,只是第一次发,没有章程,还得和爹爹、黄师叔、苏师叔他们商量一下。 正要告退找人,黄宗玉和吴月君匆匆求见,吴月君早在涂泱界被阻断界河的时候,就多次孤身前去沧琼界打探消息,能说会道,和谁都能聊两句,是个闲不住的性子,于是廖英给她派了采办的差事,她也乐得到处走,可以体会不同的风土人情。 “之前在丹宗山栾界预定的筑基丹和回灵丹,本该昨日交付的,可那丹宗执事一会儿推说材料不够,一会儿说订单太多,丹师忙不过来,手头上凑不齐。”吴月君气的脸颊薄红:“说什么实在等不及,可以把定金退给我,叫我去别处找丹师,老祖,你听听,这是人说的话么?” 聂双双会炼丹,也一直在培养炼丹人才,但底蕴太弱,目前只有她能炼制中高阶灵丹,除了宋珲和卫其峰,其他人只能炼炼一二阶的灵丹,筑基丹三阶、回灵丹四阶,天九派暂时不能批量炼制,域下扩大到一百五十界,光靠聂双双一个人炼不过来,所以仍然要从丹宗购入。 丹宗既不想得罪她,又不想卖灵丹给天九派,就推脱说来不及,不是不卖给你,就看你等不等的起。 黄宗玉同样气得不轻:“要我说,等丹宗送来身具三族血脉之人,老祖也不给他们重塑经脉,叫他们等着,看谁耗得过谁!” 聂双双扶额,丹宗还真是,没完没了,完全不懂什么叫见好就收,明的不行来暗的,硬的不行来软的,总之就要膈应人。 行,来不及是吧。 “年后我会整理出低中高三份炼丹玉简,基础玉简,一份只卖十枚二级灵石,无论五大宗门还是妖魔两域,付灵石就能买。”基础玉简,只能让丹宗吃点不痛不痒的亏,聂双双接下来的话,才是重点: “中级玉简,售价十枚五级灵石,主要去丹宗域下推广,但凡有人买,就告诉他们,天九派还有高级玉简,只要他们加入天九派,就可免费学得,并且他们炼制的灵丹,除开固定交给门派的分例,其它可自行处理,门派不拿一分抽成。” 嘶—— 黄宗玉倒吸一口冷气,老祖这招釜底抽薪,是准备彻底打掉丹宗的灵丹垄断啊。 爽! “玉简售卖的事交给我,一定办的妥妥的。”吴月君这回不是气的脸颊薄红,而是兴奋的脸蛋酡红:“不薅够一百个丹师,我是不会回来的。” “一百个太少,怎么也要一千个。”黄宗玉拍拍吴月君的肩膀:“师妹,我看好你。” 吴月君翻了个白眼,双手紧握,看向聂双双的眼里盛满期待:“老祖,玉简什么时候好?” 聂双双:…… “等过完年。” 要和丹宗打灵丹贸易战,宋珲知道后,游历就暂时不打算去了,三份玉简哪能都让师尊整理,基础玉简他和卫其峰就能包办,中级的也能整理一部分,总要力所能及的替师尊多分忧。 他不去没什么影响,弦星辰和白止素都是剑修,打架没在怕的,聂双双更不会阻拦她们出门历练,除了嘱咐万事小心,给了两道元婴剑符,最后还把合欢宗送的八阶虚空云精袍给了她们防身,有这身装备,除了化神,谁都伤不到她们。 过年这天,素素特地借了门派的白羽雁,驮着小花小草和小凡,飞到花霄城去看烟花,白羽雁从烟火中穿过的时候,小凡激动的哇哇大叫,好在白羽雁十分温顺,没把它颠下去。 “聂姑婆没骗人,烟花好看极了!”小凡兴奋过后,趴到白羽雁脖颈处,探头往下瞧城里的灯火,嘴里嘟囔:“不知道青玮怎么样了,有没有烟花看。” 素素撑着灵力,将风雪隔绝在外:“他在叶霖界,妖族不过人族的节日,想来是没有的。” “那太可惜了。”小花叹气,不多久,又开心道:“现在叶霖界也是聂姑婆的地盘,等传送阵通了,我们拿烟花去叶霖界放给他们看就好啦。” 小草跟着点头:“对对,明年过年,我们去叶霖界好不好?” 素素:“能赶回来,我就带你们去。” 小凡不知道的是,青玮已经看到烟花了,是筑基修士小五带过去的,当初他没留在叶霖界,而是跟随宝船返回涂泱界,亲身参与了那场足以改变修真界的元婴大典,还回了谷水界一趟。 他不明白魔尊为什么要抓他,魔尊消失了,他也无人问询,他总怕自己与魔尊有什么牵扯,所以不敢回修者界,但现在不怕了,因为他知道,老祖对三族一视同仁,妖魔亦可在天九派域下安居乐业。 “你再说说,老祖是怎么打败葛道江的?”古乐郡拉着小五喝酒,以指为剑,挥来划去:“是不是用神力一击毙命?” “嗯,是也不是……”小五正要细说,胸口忽然钻心疼痛,闷哼一声,控制不住软倒下去。 古乐郡一下子酒醒了,手忙脚乱去扶:“怎么回事!?” 却被小五身上乱窜的电芒电了一下,只见他面色乌黑,双眸紧闭,两手握紧胸口的衣服缩成一团,已经人事不知了。 第116章 原书主角终于出来打酱油了 夜深人静, 明月高悬,宽敞界河边,黑红色魔气冲天而起。 “是魔气。”江寻扒开古乐郡:“别碰, 他正在觉醒魔族血脉。” “魔族血脉?”古乐郡看向缩成一团的小五, 见他皮下青筋蠕动,紫色电芒流窜其间,似要挣扎而出:“方才闲聊, 正说神力需要身具三族血脉才能修炼,我们怕是炼不成。”言语间并无厌恶或害怕,而是羡慕:“他这就觉醒魔族血脉了, 运气忒好。” 旁的人听到动静, 纷纷围拢过来, 你一言我一语,放在以前, 不说当即灭杀,那也是有多远躲多远, 哪里会羡慕魔修妖修。 有一束发穿深褐铠甲的女修皱眉提醒:“我之前在书上看到过, 人族觉醒妖魔血脉时, 十分凶险, 概因三力相互排斥, 无法同时存在, 要么灵力摧毁魔纹妖核, 要么丹田经脉尽毁。” 古乐郡跳起来:“那怎么办?”魔气强盛,眼瞅着就要将小五包围, 继续放任下去, 丹田经脉肯定保不住。 “我去通知令狐主将。”江寻转身往营地飞:“你们看着他,千万护住心脉。” 不多久, 令狐鸢踏月而来,长鞭围在腰间,同样身着褐色铠甲,眉目艳丽依旧,但威严更胜往昔,她一到,在场战士连呼吸都放轻了。 “古乐郡。” 古乐郡出列:“在!” “带一队战士,加急护送他回涂泱界。”令狐鸢取出通行令牌:“没有老祖相助,他恐怕不能兼容灵、魔二力。” “是!”古乐郡抱拳领命,叶霖界与涂泱界相隔七个界,传送阵才只建了一半,最快也要五日才能抵达东海,一刻都耽搁不得。 令狐鸢担心他半路就完成觉醒,强行用灵力封住他周身关窍及五感六识,尽量减缓魔化速度,按理说,令狐鸢金丹修为,小五才筑基中期,不可能冲破跨阶压制,但进入东海范围时,他却挣脱了。 古乐郡躲闪不及,与爆发的魔气迎头相撞,当即耳鸣不止倒飞出去,眼前五光十色,等回过神来,人已经跌入海中,鼻血把周围海水染的通红一片,不知晕了多久。 连忙运起灵力游回海面,呸呸吐掉咸腥海水,刚冒头,就看到黑红色魔气犹如肆虐的龙卷风,卷出数个巨型漩涡,把宝船舱壁搅得稀烂,只剩下几块底板,小五仰头立在风眼中,发丝根根直立,双目紧闭,不像有意识的样子。 “小五,小五!” 古乐郡叫了几声,他都没反应,魔气又太强,他靠不过去,想着反正已经进入东海海域,驻守海岛的守卫看到魔气龙卷,定会赶来追查,继而传讯给老祖,不如先救其他人。 他是这么想,现实却不允许他这么做,漩涡中央的小五倏地睁开双眼,眼底猩红,连眼白都通红充血,面容扭曲虬结,气势剧变,一股强大阴邪的魔力横扫开去,才跃出海面的古乐郡被魔力压的根本抬不起头。 靠,这小子,回头不叫他多赔两坛好酒这事儿都不算完。 可他却不知道,此小五非彼小五,不仅不会请酒赔罪,甚至想吞了他壮大魔力。 “哈哈哈哈——”【小五】朗声狂笑,身形虚闪,五指成爪朝古乐郡脖颈抓去,古乐郡这才察觉到危险降临,可就算知道,他也无力抵抗。 嘭— 一道浅蓝身影破水而出,胳膊细瘦如柴,却牢牢卡住了【小五】的手,令其不得寸进。 胳膊的主人是一个才到古乐郡肩膀的蓝发少年,眸似海,皮肤白到几近透明,水润光滑,一个毛孔都看不见。 古乐郡根本没见过这号人物:“前辈……” 少年厉色道:“从他身体里滚出去。”看着才十五六岁,声音却苍老低沉。 “我劝你少管闲事。”【小五】扯起嘴角,赤瞳骨碌一转,汹涌魔力凝成黑雾,顺着手腕挂落,扯动周边海域,又被蓝发少年压住,双方暗中较劲,虽无声息,但从再次被撞晕的古乐郡可以看出,此地力量对撞,绝非表面那般风平浪静。 蓝发少年是真元婴,而【小五】只是借血脉觉醒,暂时控制住小五的身体,纵然他本身有化神修为,也无法全力使出,这里又是人族地界,继续僵持下去,引来战部就不好了。 于是后退一步:“你我同非人族,何必针锋相对,就算救下这群修士,人族也不会容纳你,不若与我联手,共谋这一万九千界,岂不痛快。” 蓝发少年咧嘴笑,口中不是整整齐齐的白牙,而是参差交错的尖齿:“谁跟你一样。” 话落,白色遁光划破天际,聂双双脚踏七阶炎雷剑从天而降,甫一看见蓝发少年,就认出他是鱿鱼首领百吒,再见小五周身魔气缭绕,气势堪比元婴,眉头微皱,一眼看出芯子换了人。 当世魔族,拥有化神修为的,唯有魔尊珃酆,那被魔尊占据躯壳的小五,身份是谁,已然呼之欲出。 又来一个元婴,珃酆自知没有胜算,返身想逃,被百吒和聂双双一前一后阻断去路。 “我说呢,原来是契兽。”珃酆心中不甘,企图策反:“堂堂七阶海兽,元婴修为,竟任凭人族驱使,你不想重获自由么?” “谁跟你讲我是契兽了?”百吒等来了帮手,再无顾忌:“废话真多,欠揍!” 聂双双张手,指尖神力成型:“勿伤性命。” 一人一兽联手,待天九战部姗姗来迟,【小五】已经变回了小五,他的记忆还停留在叶霖界与古乐郡喝酒,忽然心口剧痛,往后发生了什么,全然不知。 看见一脸严肃的聂双双,说话都有些磕巴:“老,老祖?”环顾四周:“古道友他们?” “他们没事。”聂双双托他起身:“你有事。” 小五:!!? “你全名可是叫伍子易?” 小五又是一愣:“是,老祖从何得知。” 聂双双早有所料,有种终于来了的释然,她之前还在想,要想彻底改写修真界毁灭的结局,得把原书主角找出来,没想到早在叶霖界就碰到了,误打误撞救下他,搁眼皮子底下带回了涂泱界。 也幸而人在天九派的地盘,她又公开了神力的存在,这才能在他觉醒魔族血脉之时,众人第一反应就是送回落鲲峰求援,不然他识海深处的隐患,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发现。 是的,隐患。 伍子易识海内有一缕魔尊珃酆的元神,觉醒魔族血脉之时,体内灵力、魔力对撞,致使其神识失守,珃酆的元神才能趁机控制伍子易的躯壳,这便是原书剧情中,伍子易能以金丹修为逃出苍虞之手的原因,也是珃酆献祭亲儿子,意图晋阶返虚埋下的祸根。 毁灭修真界的究竟是伍子易还是珃酆,亦或是父子二人的结合体,又有谁分的清呢。 伍子易是珃酆的儿子,血脉相连,和一般的元神夺舍不一样,聂双双不敢轻易剥除珃酆的元神,刚才和百吒联手,不过是将其元神打回识海,暂时不能作乱而已。 “简单来说,你身具魔族血脉,正在觉醒的过程中。”聂双双三两句讲完前因后果,最后总结:“你的识海深处有一缕魔族大能的元神,日后你大小晋阶,只要陷入心魔关,都有被夺舍的危险。” 伍子易震惊的说不出话,一时惶然。 “但是,若能成功兼具灵、魔二力,再想办法修炼妖力,待三力合一,神力既成,说不定会有解决之法。” 第117章 魔子 当下的伍子易尚未经历师尊采补、师门追杀、挚爱背叛、父亲献祭, 还未黑化到不相信任何人,认为世界充满谎言与肮脏,只想摧毁殆尽的地步, 加之叶霖界遇难恰巧被聂双双救下, 尔后所见所闻,每天都在刷新认知。 天九派的人总说,老祖是壁垒靠山, 只要你相信老祖,老祖绝不会弃你不顾。 小五抬头:“是魔尊么?” 聂双双恩了一声,略有诧异:“你知道了。” “我猜的。”小五长舒一口气, 把憋在心里的秘密尽数道出。 从他在剑宗当剑奴, 后来意外变异为单雷灵根, 被苍虞收入门下,然后一直关在内门, 不断服用丹药修炼,催涨修为, 久而久之, 总会心生疑惑, 可师兄师姐们鲜少理会他, 直到亲眼看见晏梨的尸体被仆役丢下浮空岛, 才真正怀疑苍虞收他为徒的目的。 后有余闲提醒, 他故意修炼出岔, 以此换得出门的机会,有关苍虞采补炉鼎为祸谷水界的言论, 余闲从未明确告知, 都是他从外头听来,于是愈发不愿修炼, 只想逃离。 转机来的很快,廖英假扮成仙音门的苏咏秋,在余闲的放任下,杀上了浮空岛,他亲眼看见余闲弑师,看到师兄师姐接二连三血崩而亡,只有他,因为养作炉鼎,另有他用,才没被种下血契,故而留下一命。 廖英没有杀他,他无处可去,便留在谷水界,不敢再拜师,也不敢透露自己曾是苍虞弟子的身份,伪装成散修四处活动,本以为会一直这样下去,不曾想,魔尊打破了剑宗禁封山的封印,一路闯到谷水界,谁都不抓,却偏偏抓了他。 他想不明白,是以流落叶霖界后,就算找到了返回修者界的路,也迟迟没有动身,便是担心自己与魔尊有牵扯。 听完讲述,不得不感慨原书男主命运凄惨,平白担了男主的名头,一点男主的待遇都没享受到,从懵懂稚儿到毁天灭地的魔神,无数双手推着他坠入深渊,他也曾袒露真心,付出信任,不想命运戏弄,所托非人。 破作者什么爱好,非得写这种虐身虐心黑化后灭世的剧情,一点都不爽,沉重憋闷,她当初怎么看得下去的? 对啊…… 聂双双忽然愣住,她忽然想不起来为什么要看这本《魔神至尊》,这根本不是她喜欢的剧情,看就算了,还记得特别清楚。 海底神宫破霜宫幻境时,她隐约感知到,她是聂寒霜的转世,一体同魂,但为什么,此方世界在她的世界里会以小说的形式存在,而她刚好看完那本小说,又恰好穿回前世的躯壳中。 诚如修真界之信仰,这一切都是天道所为,那天道又是什么…… 小五摸着胸口:“魔尊在我体内留下一缕元神,也是想要雷灵根?” 聂双双知道原因却不能说,伍子易和魔尊的血缘关系,她根本无从得知,只能安慰道:“先随我回落鲲峰,有我在,他夺不了舍。” 百吒撩起衣摆,跟着一道跃上宝船,宝船猛地一沉,别看他人形瘦的跟麻秆似的,本体比在场所有人加起来还要重千倍不止。 聂双双回头看他,百吒一脸无辜,看样子是打算跟她一起回门派。 方念归没见过百吒,一直偷偷瞥,瞧他蓝发蓝眼,不是人族,以为老祖又招揽了一位妖族妖王,刚在猜测对方跟脚,百吒歪着脑袋路过他旁边,突然伸手,手腕拉长变软,化作硕大吸盘,把方念归吓一跳。 尔后反应过来:“海兽大哥!” 这可是老熟人了,之前打曹吉,抵御渊空战部,百吒都有帮忙,不说整个涂泱界,至少大半知道界河里有一只六级海兽,得他庇护,连出海打鱼都安全许多,东海镇不少渔民把他当海神供着,地位仅次于老祖,化神元君都没这待遇。 聂双双给众人介绍:“他是东海海兽的首领,近日突破七阶,得以化形,日后会经常出入天九派,唤他百吒道君即可。” “见过百吒道君。” 百吒笑眯眯背手点头,看什么都新鲜,他虽然活得久,但甚少与人交流,在东海亦是独来独往,海底神宫崩塌后,发现了聂双双,因为亲近熟悉,才多次护佑这些弱小人族,反正是举手之劳。 见渔民出海前都要拜一拜他,起初只觉得好玩儿,并不在意,但这些微弱的信仰,却在他化形雷劫时,牢牢罩住他的心脉,护他安然渡过,他又不傻,当即明白信仰的好处,是以聂双双介绍他时,一副温和好脾气的模样。 要知道那些渔民家里供奉的木牌,上头只胡乱刻了百足海兽的形象,没有名字,不知流失了多少信仰,这回露了脸,正了名,总不会再错了。 百吒要去城中游玩,聂双双独自拎着伍子易回落鲲峰,廖英在殿内等候多时,看见伍子易浑身魔气与灵力冲撞,眉头微蹙,倒不是嫌弃他,而是伍子易的血脉觉醒一半,目前处在一个极脆弱的平衡点,魔纹进则灵根毁,灵根胜而魔纹消,十分凶险。 “他?” 聂双双三言两语阐明伍子易的身份和刚才发生的事,廖英的眉头却皱的更紧。 “你可还记得,当初涂泱界东海裂缝有弧月期魔族穿过,万珒将捉到的星海期魔族送去谷水界,经我拷问,得知他们在寻找魔子。”为此才派方念归接任涂泱界的执事,四处查探。 怎么不记得,那弧月期蝠魔就是她杀的,万珒想低价强买魔丹,还跟她在斗法台打了一架。 聂双双知道装不知道:“你的意思是,他是魔子?” “世上机缘巧合之事,皆有根因,万道剑宗弟子千千万,单灵根不止他一个,魔尊闯破禁封山,赶至谷水界抓了他,便足以说明他不是普通人。” “不可能,我不是。”伍子易刚知晓魔尊在他体内留下一缕元神,随时都有可能被夺舍,现下又听闻自己很有可能是魔尊的子嗣,万万不能接受:“我,我原是剑宗的剑奴,自小生在万道剑界,怎么可能是魔子呢?” 万道剑界是万道剑宗的主界,大长老继一元君寸步不离,裂缝不稳时,更有四位化神元君驻守,魔尊珃酆是很强,但还不至于强到能瞒过四位长老的地步。 廖英眼内闪过一丝荒谬,没敢说出那句猜测。 伍子易心神受创,两眼一翻晕了过去,体内魔气再次肆虐起来,聂双双忙掐住他脉门,闪入静室:“魔子一事,日后再论,我先助他融合血脉。” 话是这么说,但以伍子易现在的状态,魔纹和经脉争抢身体主权,打得不可开交,没有妖力介入,就没办法趁机重塑肉身使得三力合一。 她觉醒魔族血脉时,有息水珠容纳控制魔力,后通过羽火元垠觉醒妖族血脉,修为尽失,在万森界借由神树生机,血肉重塑,又有息水珠主动成丹,尔后碎丹成婴,种种条件,才成就如今可以修炼神力的她。 贸然给伍子易灌入妖力,又没有这些机遇,恐怕只有修为尽失的下场,何况还要时刻防备魔尊夺舍。 难办。 【何必非要修炼神力,不如助他打碎魔族血脉。】息水珠小手托腮:【雷元荡尽魔气,他就能继续修炼灵力,依旧是单雷灵根的天才,往后就算魔尊夺舍,也不成气候。】 息水珠所言不无道理,若伍子易没有成为魔修,就算魔尊挤破脑袋,也没法修炼魔功,成不了魔神,何谈毁灭修真界。 【但这样解决不了魔尊夺舍的隐患,伍子易也失去了修炼神力的机会。】 【那不如,趁机杀了他。】 杀一人,挽救全世界,好像很好选,但聂双双不会这么选,这样做,与书里背弃伍子易的那些人有什么区别,她成了推他坠入深渊的那双手,万一有什么世界法则,她杀不了男主,反令伍子易黑化,不就又走上了书中全灭的结局。 正发愁,纳虚戒中的玄武背甲自个儿飞了出来,立在聂双双眼前,背甲暗光流转,显现出一副植入妖核的画面。 妖核植入,丝络迅速布满全身,补全魔纹与经脉,三力流转自如,神力既成。 这…… 玄武背甲是远古神兽遗物,紫耀想要升仙,它便给他功德飞升之道,聂双双苦于修炼神力,它便给她神力功法,现下发愁伍子易的觉醒难题,它便演示如何植入妖核。 升仙之道、神力功法,还能说是各人所悟不同,植入妖核之法,却是摆明了特意展示给她。 玄武背甲是活物?又或者拥有息水珠一类的宝物灵识? 息水珠挖苦她:【现在怕了,当初叫你别练背甲上的功法,你怎么不听。】 聂双双抬手,将背甲捏在手中,翻来覆去的感知,无论灵力、魔力、妖力或是神力,都感觉不到,玄武背甲就只是一块冷冰冰的死物。 紫耀被后人尊为擎天大帝,先圣之首,是传闻中十万年来唯一飞升的修士,聂双双修炼神力功法后,修为稳步提升,连化神元君都不再畏惧,元丰的重生,也证明了神力的可行性,并非只适用于她一人。 玄武背甲展示这些,是好是坏,是正是邪,聂双双不清楚,只能说目前没什么坏处,而再迟疑下去,伍子易就要转成魔修了。 摆在眼前的只有两条路,一是压制魔族血脉,继续修炼灵力,二是铤而走险,植入妖核,重塑肉身后修炼神力,这两条路通向何处,谁都不知道,但没人愿意被夺舍,是以聂双双直接替他选了第二条。 第118章 玄武背甲到底是什么 聂双双手上有现成的妖核, 也唯有她神力修到元婴,才能施展妖核植入,伍子易一身的雷罡阳元, 无法浸入寒冰池中缓解血脉重塑带来的灼痛, 只能硬熬,要不是禁制阻着,惨叫声能掀翻落鲲峰。 如此月余, 伍子易的魔纹慢慢从四肢生长到心口,其瑰丽繁复,无法用言语描绘, 暗红色魔力流淌, 与浅紫色雷芒相互辉映, 经由银白色丝络牵引,一点点交织在一起。 心口这块魔纹最关键也最凶险, 聂双双全神投入,一步都不敢错, 伍子易两眼紧闭, 额头虚汗不断, 湿了干干了湿, 发丝打绺, 遮住略高的眉骨, 像暴雨中迷失方向的孤狼, 不甘命运,挣扎向前。 魔尊感觉到威胁, 从沉睡中醒来。 【我是你父亲, 怎么会害你。】珃酆的声音在识海中飘荡,时远时近, 循循劝诱:【人族狡猾,诡计多端,千万不能相信他们。】 伍子易抱元守一,只当听不见,专心控制三力跟随聂双双的指引流转。 【人族仇恨妖魔,根本不可能接纳你,醒醒吧,我可怜的孩儿,你我血脉相连,这世上只有我会全心全意为你着想。】 【你是魔域的魔子,未来的魔尊,跟我回魔域,魔域的一切都是你的,一魔之下,万魔之上,不管你要什么,我都会满足你……】 【我要你滚出我的识海。】伍子易声音冷静,不为所动:【你先做到这点,我再考虑要不要信你。】 珃酆当然不愿意:【我留下元神,是为了保护你,修真界危险重重,叫我如何能放心,待你回到崑邡界,再离开不迟。】 伍子易忽然换了个话题:【我母亲是谁?】 珃酆想过很多问题,唯独没想过这条,一时愣住,不知如何作答,他连那个女人的面都没见过,不过是托克庚将他的精元放在一个剑宗弟子身上,至于是谁,他根本不关心,因为不管是谁,克庚都不会留下活口。 【你母亲她……】珃酆料定伍子易没见过生母,开始光明正大的胡编:【她本是前途光明的内门弟子,为了与我在一起,为了生下你,不惜背上欺师灭祖的罪名,被剑宗灭杀,所以……】 伍子易嗤笑:【所以你就眼睁睁看着她死,连救她都做不到,说什么保护我,可不可笑。】 【我那时远在魔域,鞭长莫及,为了找你,我身受重伤至今未愈,我为你付出这么多,你却一而再再而三怀疑我,当真令我心寒。】 【你若爱她,为什么不带她回魔域,为什么让她留在剑宗?】 珃酆狡辩:【她不愿跟我回去。】 【哦,那我也不愿意。】 一个谎话,需要无数个谎话来圆,伍子易知道自己的母亲只是剑宗杂役,故而珃酆说的那些话,他一句都不信,他接受他是魔子的事实,但不相信珃酆的动机。 珃酆絮絮叨叨,不停劝说解释,伍子易却不再应答,珃酆跳的越厉害,说明神力对他威胁愈大,到后来,甚至慈父的嘴脸都维持不住,开始辱骂威胁,叫嚣着要杀了他。 聂双双牵引完最后一根魔纹,抬手打入神力:“运行大周天。” 伍子易闷哼一声,忍着剧痛,按照聂双双说的做,第一个大周天足足花了三天时间,尔后越来越快,体内沉积的杂质随着神力冲刷溢出体外,恶臭难闻,识海内叫骂的声音戛然而止。 七日后,伍子易睁开双眼,静室内唯有他一人,老祖不见身影,他握了握拳,感受着体内强大充盈的神力,识海再无桎梏,往后,他就是他,他的命运,由他自己做主。 **** 崑邡界,焱喀冰川,躲藏在万年寒冰中养伤的珃酆猛地吐出一口黑血,周身魔气翻涌,令冰山颤动不休,壁上的棱状寒冰接连断落,砸在地上,发出刺耳尖鸣。 “我要杀了他,杀了他!!” 听到魔尊出关的动静,赶来迎接的六位魔主见魔尊发疯,一个个趴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坚狁!” 跪在左首位的瘦高魔族膝行往前:“属下在。” 珃酆一头白发失去光泽,跟滩涂上的芦苇差不了多少,与剑宗三位化神一战,还是伤到了根本,养了这几年,才好了六七成,否则岂能容忍人妖两族侵占魔族地界。 但当务之急不是抢回地盘,而是养伤,一切事务都不如他自身重要:“祭台准备好了么?” “好了,都好了。” 珃酆这才稍稍平息怒火,开始吩咐手下联系内应,去涂泱界捉拿伍子易,务必将人带回崑邡界,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待其他五位魔主散去之后,坚狁才小心请示:“主上,妖域妖皇发来信简,邀您虚仙山一聚。” 珃酆本来对那位统辖不了妖域的妖皇不屑一顾,但他攻打修者界需要盟友,克庚不再可信,恰逢垓忝发来邀请,便没有拒绝。 “你去安排罢。” 坚狁膝行后退:“是。” **** 聂双双在伍子易运行完第一个大周天的时候就出去了,廖英仍盘坐在原位打坐调息,见她出关,眼皮都没抬一下:“成了?” “恩。”聂双双坐到长榻另一端,边喝茶吃点心,边将玄武背甲递给廖英:“你试试,可能看到什么东西?” 能让化神元君抢破头的神兽遗物,廖英自然感兴趣,但他感兴趣归感兴趣,却不会生出抢夺独占的心思,秉性正直没有贪念,正因如此,聂双双才会拿给他看。 廖英凝神参悟,只见青黑背甲犹如云雾拨开,露出一角金碧辉煌的宫殿,绿瓦飞檐,檐上垂金铃,五彩神光穿透云层,美轮美奂,隐有仙人漫游其间。 “仙宫。” 聂双双诧异:“你怎么也想升仙?” 廖英:…… “修道之人,谁不想升仙,你不想?” 聂双双摇头,她还真不想:“除了仙宫之外,还有什么?” “只有这些。”廖英递回背甲:“你若放心,就把背甲交给我几日,我再试试。” “行,你再看看。”聂双双端起茶杯浅啜一口:“当年紫耀擎天大帝从中悟出功德飞升之道,故而劝说十二位返虚神君和他一起元神自爆,令始陆分裂,才有了如今三族分治的格局……” 廖英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紫耀擎天大帝!?” “恩。”聂双双眨眼:“我之前没说过?” 廖英再次失语,许久之后,才按下心中惊悸:“你继续。” “我却从中悟出神力,此次帮小五重塑神力躯体,使用的妖核植入之法,亦是从背甲中学来。”聂双双指向背甲:“它是死物,如何得知你我心中所想,它若是活物,又为何一丝灵识也无?太奇怪了。” 第119章 猜测与心魔 “许是神物之故?”廖英只能往这方面猜:“远古真神的遗物, 有什么神通都不奇怪。” 真神什么样,没人知道,修士破碎虚空飞升之后去了哪里, 也没人知道, 毕竟修真界已经十万年没人飞升了。 聂双双抿唇,恰好姬清来请示炼丹玉简的进度,她就没继续说下去:“你再参悟参悟。” 对廖英, 她并非全盘托出,比如廖英不知道她来自异界。 背甲能感知人心所想,并展示对应的解决之道, 那她想要回家, 背甲还能解决么。 结果什么都没有。 看似全知全能, 实际有知识盲区,还是个死物, 非要说的话,聂双双只能联想到收集大数据并推荐相关内容的搜索引擎。 一旦有了这个想法, 就越看越像, 两掌长一掌宽, 青黑厚重宝光湛然, 乍一看, 像部手机。 手机…… 聂双双忽然有个荒谬猜测, 所谓天道, 其实是什么高科技产物? 她突然猝死,带着知晓原书剧情的挂重生在前世身上, 一步步走来, 总能恰到好处遇到关键人物,成功解决了伍子易的夺舍危机, 修真界覆灭结局被她改写大半。 会不会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写好的,而她只是另一本同人文中的主角? 聂双双被自己的想法惊出一身冷汗,毛骨悚然。 姬清拱手立在殿内,叽里呱啦讲了一通,完全没发现上首的老祖神游天外:“老祖觉得怎么样?” 聂双双抬手掩住脸:“不错,就按你说的办。” “师尊。”宋珲捧着玉简进门,后面跟了一个胡子拉碴不修边幅的壮汉:“这是我与卫其峰一起编撰的基础炼丹玉简,请师尊过目。” 卫其峰这个人,聂双双有点印象,阵盘炼的不错,是万森界本土修士中第一波投诚的,接过大徒弟呈上的玉简,问道:“涂泱界可住得惯,万森界的人都好?” “都好都好,多谢老祖挂念!”卫其峰笑声粗犷:“没有比现在更好的日子了。” 聂双双莞尔,摁下脑中荒谬猜测,书如何,剧情又如何,此方世界是真实存在的,亿万条生命做不得假,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遵循本心就好。 宋珲:“错了,还有以后。” 卫其峰一拍脑袋,连忙改口:“对对对,以后当然会更好。” 聂双双快速看完玉简,发现最后附了两张采用魔植为主药的方子:“验证过了?” 自打公开神力,宋珲是魔修的秘密便没必要继续瞒着,现在妖修魔修不仅不会被追杀,还会被门派重点招揽,沧琼界原是三不管的混居界,如今摇身一变,成了最有可能诞生神力天才的地方,炙手可热。 丹宗在沧琼界经营多年,聂双双本来没打算赶他们走,可丹宗小动作不断,总蹦跶着恶心人,也就没必要留脸面,临近的妖域翎繁境和魔域渊空中界早就归于天九派域下,沧琼界感念老祖正名的恩情,自愿清理收编,最后连战部都没派就轻松拿下。 “都试过,可行。”宋珲点头,又取出一支玉瓶:“师尊请看。” 玉瓶清透,能看见里面装着半满的紫色药汤,魔力流转十分充沛,比起直接吞食魔植,五分魔力五分杂质,或是服用灵丹转化为灵气再凝聚成魔力,都方便许多,而且药效更好。 不愧是第一炼丹师,筑基期就把魔药捣鼓出来了。 “不错。”聂双双不吝夸奖:“改得很好。” 不管有意还是无意,丹宗炼制的成品丹药都是灵丹样式,哪怕用了妖魔两域的材料,也会剥除掉妖力、魔力,只采用其中蕴含的灵气,妖魔花了大价钱采买丹药,到头来还要多走一道转换的步骤,就算这样,也比直接吞食见效快,是以依旧供不应求。 “师尊,既然魔植可以炼制为魔药,妖植应当同理,炼丹所能否招纳妖族修士?”宋珲不会自满于当前成就,他还有更远大的追求,水师叔带队去魔界尝试种植三力合一的新植物,待他们研究成功,他还想试试炼制神丹。 后半句话他没说,说出来显得他迫切想要修炼神力,他和小五的情况不一样,小五恰在觉醒之时,灵根经脉尚未被魔纹毁去,而他在继承魔功祭碑时就灵根尽毁,修复想来不会容易,他只想替师尊分忧,并不想令师尊为难。 “可,我问问青翎。” 聂双双说问就问,当即发了一枚传讯符给翎繁境,翎繁境的回复也很快,直接派了三位妖修来,到的时候正赶上伍子易炼成神力出关,祥云漫天百兽齐鸣,还引来两道天雷。 晋阶筑基后期就能引来天雷,前所未闻,把三位妖修看的眼热无比。 他们来,一是为了学炼丹,再就是为了神力,故而来的都是心腹,领头的聂双双认识,当初在沧琼界与葛南容起冲突时,帮过她一把。 “见过老祖。”锦璜盈盈行礼,举止有度,初见都是金丹,还能平辈论交,再见老祖已是元婴道君,更成了翎繁境新王,自不敢随意攀交情。 “她叫缕拂,他叫昭元,同胞姐弟,年前晋阶筑基初期。”锦璜伸手介绍:“人妖混血,但尚未觉醒妖族血脉,父母恩爱,为了他们移居沧琼界,一直在露华商会做事。” “缕拂、昭元见过老祖。” 少年少女长相明媚,眼内多是好奇,并无畏惧怯懦,可见锦璜所言非虚,唯有在爱护中长大,才会有如此纯粹的眼神。 聂双双摆手:“都坐。”她向来不摆架子,随口寒暄:“绵珺呢?”她本以为这次来的会是绵珺。 见老祖态度随和,锦璜笑容真心许多,抬手将发丝别到耳后:“他正跟着那位光俊前辈修习神树功法,马上就要晋阶金丹后期了。”老友能甩掉尧笙的阴影,走上康庄大道,她打从心底为他高兴。 绵珺本体是树妖,赶巧有支天神树的血脉,赶巧聂双双把光俊从万森界带出来,不然支天神树传承断绝,绵珺也修习不了量身打造的功法。 “光俊神君可好?” “一切都好,翎王寻到了八阶钟笋膏。” 钟笋膏依灵石矿而生,长在千里地底,灵气浓郁至极之处,太过浓郁无法流动,只能以膏状存在,有钟笋膏的地方,绝对会出高阶灵石矿,但高阶灵石矿不一定会生出钟笋膏,此物珍贵,恐怕连妖皇都没见过。 光俊是神树,不缺生机,钟笋膏可以不断补充灵气,供其滋养己身,乃对症良药。 “老祖,他们……” 聂双双朝宋珲招手:“带他们去地火室,日后就是炼丹所弟子,由你教管。” 宋珲拱手:“是。” 锦璜认识宋珲,知道他是老祖首徒,一直统管炼丹事务,见聂双双点了宋珲,才真正把心放回肚子。虽然绵珺总说聂双双好话,翎王也认她为王,但她不是三岁小儿,在沧琼界见多了被人族驱赶追杀的妖修魔修,其实不怎么相信聂双双可以做到平等视之。 出手帮聂双双是因为绵珺,清除沧琼界势力归顺天九派是因为翎王,一个温和好脾气,一个色厉内荏嘴硬心软,才被尧笙算计得逞,所以她格外谨慎,害怕再次被欺骗。 聂双双哪晓得她心中弯弯绕绕,见她还不走,问:“那你?” “我留下经营露华商会分店,有关妖域事宜,老祖尽管吩咐。” “开店的事,找姬语昭商量。” 锦璜这才拱手告退,等人都走了,筑基引发天雷的主角才挣脱热情的同门,扑通跪到落鲲峰殿内。 聂双双一愣,以为他哪里出了岔子,正要探其经脉,伍子易梆一声磕了个响头:“请老祖收我为徒!” 主角的兄弟收了,主角的正宫收了,主角的对手收了,现在主角自愿拜师,聂双双似乎没有拒绝的理由。 于是十分爽快:“恩,起来吧。” 倒是伍子易愣住了,没想到这么容易,被神力托起身的时候,还有些晕乎,与落莲生擦肩而过都没看一眼这位前世白月光。 “老祖。”落莲生出落得愈发美丽,周身不戴饰物,依旧美的叫人移不开眼睛:“我晋阶中期之后,修为停滞,似乎到了瓶颈,想外出游历寻求突破契机。” 一般筑基弟子出门游历,无需向聂双双请示,但落莲生是聂双双钦点的雪幽峰峰主,兢兢业业从未出错,雪幽峰上下,也再无复辟雪幽派的心思,这都是落莲生的功劳,她要出门游历,代理的人好选,但出于尊重,还是要跟老祖请示一趟。 聂双双早忘了这茬,但人都请示到她跟前了,她不能没有表示,八阶法衣就一件,给了结伴游历的弦星辰和白止素,从纳虚戒里寻摸寻摸,翻出一套六阶战甲,只要不招惹元婴,保命没有问题,同样的,也赠予她两道元婴剑息。 “一路小心。” 落莲生只是来请示,从未想到可以得到老祖赠物,她虽拜入天九派久矣,但毕竟出身雪幽派,始终隔着一层,当初魔兽潮围城,她甚至做过祸水东引的事。 这些年,她过的愈好,心中愈愧疚,这也是令她修为停滞的心魔,再想到失踪多年的师尊…… 落莲生抿唇,她心知过不了这个坎,就会无缘金丹,是时候直面它了。 第120章 师姐妹游历 五行宗朝云界, 赋彩城巷尾一家不起眼的二层小饭馆内,饭点过了依旧客满,把小小门厅挤得满满当当, 店掌柜日前购得一枚天九派发售的初级炼丹玉简, 二十枚二级灵石就能复刻一份,挤在店里的食客,都是来复刻玉简的。 这些人来自天南海北, 多是散修,也有一些中小门派的弟子,手头不富裕, 往日买低阶养气丹都要攒一阵子, 二十枚二级灵石, 三四个人凑一凑,就算只能学会养气丹也值了, 更别说里头还有筑基丹的丹方,那可是大门派不传之秘。 “二十枚二级灵石, 翻了一倍, 黑店。”二楼凭栏木制屏风后, 一个束发少女低声吐槽:“这玩意儿, 定价分明只要十枚二级灵石, 买的多还给打折。” 少女对面的蓝袍女子面容平淡, 一边剥壳一边解释:“从涂泱界到朝云界, 单路费就不止十枚二级灵石,还有时间和食宿费用, 比起跑一趟涂泱界, 还是多花灵石划算,这家店是赋彩城第一处复刻玉简的地方, 想来掌柜为了购得炼丹玉简,废了不少心思,算不得黑。” “陈师姐所言甚是。” 蓝袍女子手上动作不停,她剥壳不是给自己吃,而是左右两只袖口探出头来的紫睛貂,稍微慢点,就唧唧唧唧催个不停。 束发少女和蓝袍女子正是出门游历的白止素和弦星辰,从涂泱界出发,途径明玹界、蓼柩界,辗转半年,才踏上朝云界,二人并未刻意规划路线,而是走哪算哪,在坊群界的时候听闻朝云界四季如春花开不败,才决定前往游览一番。 出门在外当谨慎为上,尤其师尊声名在外,不排除有心人认出她们后掳走做质,所以都用了改容换音的法术,修士游历,多半会隐瞒身份,她俩的做法不算奇怪。 楼下的人复刻玉简之余,免不了要谈论天九派,一时说战部厉害,一时说老祖厉害,说着说着就说到了神力,啧啧一番,感叹自己没赶上好时候。 说来好笑,之前五行宗的人,有不少觉得天九派老祖揭露万森界丑事,致使五行宗名声受损,手伸得太长,简直多管闲事,这会子买到低价玉简,省下好大一笔采买灵丹的灵石,又都夸起来了。 总而言之,公开神力和低价售出丹方,单这两件事,足矣说明聂寒霜胸怀宽阔,就是太宽阔了,都不避着外族,人妖魔三族争斗多年,其中恩怨难以辨清,反正不管谁对谁错,总该对妖魔有所防备才是。 一捧如意的中年修士高声道:“她若是防备,便不能炼成神力了,你难道没听说,修炼神力,头一条就要三力同修。” “对对,五行宗傻了三十多年的小宗主,不就是被天九派老祖治好的,听说正在修炼神力,进境极快,马上要筑基了吧。” 三十五筑基不算什么,可元丰正经修炼才一年,这就很吓人了。 “嗐,神力,听闻同阶之下无敌手,越阶亦能一战,功法就在那儿,偏偏你我没有妖魔血脉,炼不成,还不如不知道呢!” 白止素听了直摇头,有利可图的时候,妖魔血脉就成了香饽饽,没人提防备一事了。 “嗤,歪门邪道,我看那劳什子天九派老祖,就是妖魔的奸细,故意虚张声势扰乱修真界。”一白衣少年飞身进门,翘鼻子哼道:“区区元婴,还不知道能不能晋阶化神,就声称炼出神力,可笑。” 众人听到嘲讽,本想辩上一辩,打眼看见白衣少年衣服上的纹饰,话就噎回了嗓子里,掐住脖子的鸡似的,弦星辰垂眸看去,瞧见一角斜纹八卦阵,大剌剌敞着,生怕别人看不见。 原来是五行宗内门嫡传。 与白衣少年同行的黑衣青年唇角微勾,似乎并未听见同伴大放厥词,或许不是没听见,而是认可少年的言论。 “内门师兄大驾光临,小店蓬荜生辉。”店掌柜弓身迎出来,筑基后期的中年对着筑基初期的少年恭敬有加。 “谁是你师兄。”少年十分鄙夷,偏身让出后头的双髻少女:“玥儿师妹,你非说这里的凌霄雪酿好喝,我看一般的很,三阶灵酒而已,算什么好东西。” 掌柜笑容僵在脸上,气氛尴尬。 白止素看向自己桌上喝完的凌霄雪酿,舔舔上颚,她们也是听说凌霄雪酿好喝,才找来这家店的,味道确实不错,入口清冷后味绵长,灵气充足,关键价钱不贵,她还准备打两壶带走来着。 “既不合你口味,那就别喝。”慕容玥一袭粉绿法衣,娇俏嫣然:“店家,他就这臭脾气,您别见怪,麻烦与我打两壶酒来。” 慕容玥客客气气给了掌柜台阶下,掌柜顺势哈哈两声表示不在意,转身亲自去柜台打酒。 谁知白衣少年又叫住掌柜:“方才听你们谈论炼丹玉简,拿来给我看看。” 就算他地位再高,对不管是年龄还是修为都该算长辈的修士呼来喝去,极其无礼又缺乏教养,内门嫡传嚣张跋扈,传出去不嫌丢人,黑衣青年皱眉:“岳钟,要看就付灵石复刻。” 掌柜本想给他们免单,实在咽不下心里那口气,扯起笑:“承惠二十枚二级灵石。” 白止素和弦星辰继续吃自己的,并不会因为岳钟口出狂言,就跳出去跟他辩驳,没必要,他也就嘴上逞能,真见到老祖,屁都不敢放一个。 店里其他人不想与内门嫡传起冲突,就打酒这会子工夫,竟无人开口,门厅内鸦雀无声,三人金尊玉贵,到哪儿都被人小心翼翼供着,不觉得奇怪,慕容玥背着手左右张望,可巧看见探头吃果子的财宝和金球儿。 “咦?”慕容玥惊呼出声,五行宗弟子不像御兽宗熟知灵兽,但她尤其喜欢毛绒绒的灵兽,平时多有研究,没认错的话,那女子袖中灵兽,乃是极其罕见的金翅紫睛貂。 黑衣青年:“怎么?” “思明师兄。”慕容玥压低声音:“金翅紫睛貂,两只。” 慕容玥、岳钟、甄思明不仅是内门嫡传,还师出同脉,又是五行宗世家大族的子孙,各种利益捆绑,自小就是朋友,拜慕容玥时常念叨,他们对灵兽也有一些了解,比方说金翅紫睛貂。 寻宝灵兽,靠吞噬灵物晋阶,换句话说,只要吃得好,突破十阶都有可能。 甄思明念及此行目的,已然动了强买的念头,就算对方不愿意,强抢也要抢到手,三人交换眼神,由慕容玥率先上楼交涉。 打完酒的掌柜刚松一口气,回头见人上楼,差点手抖把酒壶摔了。 白止素还在那儿看热闹,谁知天之骄子脚步一转,停在了她们桌前。 慕容玥见她们衣着简单,并无纹饰,甜甜开口:“二位道友是散修?” 弦星辰没回答:“有事?” “道友的灵兽着实可爱,我一看就欢喜,你有两只,不如转卖一只给我,要多少灵石随便你提,或者换灵丹法器都可以。” 她自认十分客气,而且给足了脸面,她们若识趣,就该双手奉上,毕竟与五行宗内门嫡传交好的机会,不是人人都能遇到的。 财宝是弦星辰父亲所赠,金球儿是师尊的灵兽,不过放在她手里养着,根本不可能卖给别人。 弦星辰刚要拒绝,却听素素道:“你有什么好东西,摆出来我瞧瞧。” 慕容玥一喜,她也不想仗势欺人,好商好量自然最好:“道友的灵兽将将四阶,你看这瓶五级回源丹如何,还有这株紫叶海棠,或是这块流金蓝宝石,都是顶好的灵宝。” 五级灵宝换四阶灵兽,看样子是赚了,但…… “怎么都是五级的,啧。”素素撇嘴:“不换了。” “你—” 弦星辰摁住素素的手,微笑解释:“这两只灵兽,是我父亲和师尊赐下,抱歉,实在不能卖。”财宝和金球儿缩回袖口,只露了半个耳朵在外头听动静。 “呵,她们耍你呢,就你当真。”岳钟伸手,用灵力将门窗都关上:“两位道友,我们什么身份,想必你们已经看出来了,这里是五行宗朝云界,在五行宗,还没有我岳钟要不到的。” “光天化日之下,你还想强抢不成?”对方都关门关窗,眼瞅着要动手,自不能再继续客气示弱,素素摸出一枚蜃影石:“内门嫡传了不起啊,内门嫡传就能抢别人的东西了?” “并非抢,只是想与道友交换。”甄思明守在门口:“五级灵宝入不了道友的眼,我身上还有六级的,换一只四阶灵兽,我想足够了。” “十级都不换。”素素拔剑,与弦星辰背靠而立。 慕容玥:“剑修?你们是剑宗弟子。” 五行宗与剑宗摩擦不断,但那是宗门高层和战部之间的较量,祸不及平民,没有斩杀普通修士的先例,她们一路走来,都不曾遇到为难。 “剑宗弟子怎么你了,你要杀我?” “道友说笑。”甄思明连忙否认:“道友游历在外,路途艰辛,往后还有不少地界要去,我甄家在五行宗小有势力,道友不妨割爱一只灵兽,等我打过招呼,日后去哪儿都方便。” 五行宗甄家,敢说小有势力的,只有背靠化神元君甄桡那家。 弦星辰握紧剑柄:“我若不肯呢?” “金翅紫睛貂世所罕见,化形前与普通貂类灵兽无异,道友随意带在身上,觉得别人认不出来是么?”甄思明收起伪装,威胁道:“可以晋阶十级的寻宝灵兽,二位一个筑基中期,一个炼气十层,真当自己可以护住?现下我还给你一些好处,被别人知道了,怕是要人财两空。” 120-130 第121章 得罪狠了 “早就听闻五行宗化神元君因一己私利, 害万森界毁于一旦,原是宗学渊源。”素素完全不怕,直接开怼:“上梁不正下梁歪, 小心遭天谴。” “牙尖嘴利。”岳钟两眉倒竖, 抬手就要攻击。 酒楼虽小,尚处闹市,这里不是荒郊野外, 也不是各凭本事的秘境,楼下街上都是人,他们在这儿动手, 只会落人口舌, 更别说他们还穿着内门嫡传的法衣, 若是传进高祖耳中,定会打断他们的腿。 甄思明连忙拦下:“既然道友不肯割爱, 那便算了。”威胁无果,给慕容玥使了个眼色, 挥袖破开隔音禁制, 转身下楼去了。 岳钟比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被慕容玥推着跟在甄思明身后离开。 店掌柜候在楼梯口, 见三人下楼, 由衷松了口气, 这要是起了冲突, 店里的桌椅可不够他们砸的,念及此, 堆起笑容朝慕容玥拱手:“您要的凌霄雪酿。” “多谢店家。”慕容玥笑脸清甜, 谁又能看出来,她肚子里正在算计的, 可不是什么天真无邪的好事。 方才三人上楼,想交换弦星辰的灵兽,大家都看见了,包括慕容玥拿出的那些五级灵宝,后来岳钟关门设下隔音阵,楼内外没甚高手,也就没人听见道貌岸然的五行宗内门嫡传,口口声声都是威胁。 能让内门弟子看上的灵兽,定不是普通货,那两位女修,一个筑基中期一个炼气十层,竟连五级灵宝都看不上,说明了什么,说明那灵兽比五级灵宝都珍贵。 店内鱼龙混杂,不乏走偏道的恶人,就算弦星辰答应交换,五级灵宝,同样会被有心人惦记上,没名没姓的散修,最好下手不过。 素素扫视一圈,黑着脸将门摔上,隔开那些探究的视线:“怎么办师姐,难道就这么忍了?” “出门在外,能忍则忍。”她们手上是有些法宝,但这里不是天九派,人家又是嫡传,惹不起还躲不起么:“换个身份就是,少生是非。”弦星辰俯身揭开衣角上的金色小鱼,随手丢在桌上:“六阶寻踪玉,海角天涯无遁形。” 金色小鱼只有指甲盖大,半透明,若不是她俩身上带着虚空云精袍,根本不可能发现。 “我就知道,这般轻易便走了,肯定没安好心。”素素翻了个白眼:“就这品性还内门嫡传,说出去笑死人。” 两人拢好衣袍,翻身从窗户离开,三两下闪进人潮中,再一转眼,已经寻不到踪影了。 毫不知情的慕容玥还在城外守着,手上捏着另半块寻踪玉,与甄思明保证:“放心,这可不是一般的寻踪玉,是我姑妈亲手炼制的,金丹后期都无法察觉。” “此次秘境之行,有金翅紫睛貂相助,我们定能赶在所有人前面。”甄思明握拳,眼底闪过不甘:“务必夺得风鸣铮。” 风鸣铮由天地滋生,蕴养万年才得臂长,是极少见可以改善体质的天材地宝,甄思明单木灵根,若能得到风鸣铮,二十年内必能冲破金丹,往后结婴化神皆是坦途。 甄桡折损阳寿推算出朝云界即将开启的秘境中,将有风鸣铮出世,能不能拿到,全看甄思明自己,这也是甄桡给甄思明的最后机会,若不能成,他便不会再在他身上耗费任何心血,转而去培育身具三族血脉的后辈。 在元丰修炼神力之前,甄思明一直是内门同阶第一,元丰这个人,他认识且鄙夷,身份高又如何,还不是被仆役当成野狗欺耍,哄他出去玩,他就呆在雨中等一整天,完全不知道别人正躲在远处看笑话。 原该死在矿上的傻子,居然摇身一变,成了修炼神力的天才,由彧惑元君亲自教导,星峰大长老也时常召他回话,门内传言甚嚣尘上,都说元丰日后必定成就非凡。 甄思明:“我必须在元丰之前结丹,单灵根才是修真界位数第一的资质。” 岳钟两手抱胸:“狗屁元丰,给我提鞋都不配,谁知道那天九派老祖安的什么心,神力,呵,我倒要看看他能炼出什么名堂。” “咦,她们怎么还在酒馆?”慕容玥施展术法,感应到寻踪玉仍在原地:“打算留宿不成。” 甄思明皱眉,隐约觉得不妙,两个剑宗女修孤身在五行宗域下游历,被他威胁恫吓,早该四处躲藏了,怎会留在原地不动? “不会被发现了吧?”岳钟瞥向慕容玥:“你到底行不行啊,玥儿师妹。” “不可能!”慕容玥跺脚:“除非元婴,不然绝对发现不了寻踪玉。” “若是元婴,我们如此冒犯,早该出手教训一番了。”甄思明率先返身:“走,回城。” 不是元婴,那就是身上带着七阶之上的隐踪法宝,方才那女修说金翅紫睛貂是父亲和师尊所赠,他起初没放在心上,现在想来,金翅紫睛貂世所罕见,她能同时供养两只,绝不是平凡散修。 御兽,剑修,身上还带着能够识破六阶寻踪玉的高阶法宝…… 并不是所有的高阶法宝都任由低阶修士驱使,慕容玥以筑基中期修为催动六阶寻踪玉,是因为寻踪玉本就是辅助类法器,且由其姑妈亲手炼制,里头混了慕容玥的血,方能越阶使用。 能被筑基催使的高阶法宝,中等门派不可能有。 甄思明咬牙,御兽宗宗主弦问声之女弦星辰,身为宗主之女却不修习御兽,而是拜天九派老祖为师,修炼剑道。 诸多巧合,除了她,世间再难有第二个人。 要说甄思明为什么能这么快想到弦星辰,还得从元丰说起,弦星辰原是说给元丰的联姻,后来弦问声不同意,弦星辰为此离家出走数年,没成,年前元丰被聂寒霜治好了傻病,可以修炼神力了,若明代宗主就又起了联姻的心思。 这回不是存心害人,而是极具诚意,化神元君关门弟子,神力天才,兴许能成为五行宗继任宗主,其资质地位,与弦星辰相配绰绰有余,若能结为姻亲,于三方势力都有利。 若明借机攀牢彧惑和星峰的关系,再有御兽宗和天九派支持,甄桡派系始终被压制一头,再无夺得宗主之位的可能,是以甄思明也想结识弦星辰,最好抢先一步获得其好感。 结果是抢先一步认识了,却也得罪个彻底。 甄思明亟待确认,希望只是自己想多了,可看到空空如也的二楼隔间,心霎时凉了半截,一怒之下,灵力激荡,将二层门窗全部炸飞,店掌柜担惊受怕一天,死了的心总算死了。 “拿了画像去界河卫所查,天亮之前,我要知道她们去了哪里。” ***** 如意界洗尘谷,元丰自顿悟中醒来,神力自成周天,炼气灵雾凝成细流,滋养着焕然新生的血肉经脉,一年时间,没有借助筑基丹,他从众所周知的傻子,成功晋阶为筑基修士。 彧惑迫不及待运转灵力探入元丰体内,越探越满意,肉身强韧,与神力功法相辅相成,修炼沉积的杂质微乎其微,筑基水到渠成,像呼吸一样简单,比他当初还要顺利。 妙,太妙了。 若不是修为太低,还不到夺舍的时机,他早就将神力躯体占为己用了。 元丰几不可察蹙了下眉头,旋即恢复平静。 “朝云界秘境即将开启,修为金丹之下才能进入,你如今筑基了,可去历练一番。”彧惑不像苍虞,会拘着元丰不让其出门历练,心境跟不上,资质再好也是白搭。 元丰拱手行礼:“是。” “宝物都是其次,洗尘谷什么都有,你且记好,自身安危第一。”彧惑取出数瓶灵丹,又拿出一把掌大的暗铜色圆环:“此环名为界幽环,你本不够格驱使,但它曾是我元婴时期的本命法宝,由我亲手炼制,可供你催动三次。” 元丰点头应是,乖巧又听话。 “界幽环,外为阳内通阴,一旦被其收入环中,元婴之下难逃。”彧惑亲手将界幽环套在元丰手上,十足的好师尊模样:“朝云界秘境等级不高,有它足矣。” “多谢师尊。” 彧惑想想还是不放心,毕竟这是他目前唯一可以掌控的神力躯体。 “坤则。” 洗尘谷外候命的白胡子老者闪身落在元丰身侧:“师尊,有何吩咐。” 坤则是彧惑大弟子,元婴初期修为,彧惑金丹时收的弟子,资质算不得上佳,是以勉强晋阶元婴后,修为便停滞了,但他性格宽厚,又是跟随彧惑时间最长的弟子,很得信任,彧惑一应起居事宜包括产业经营,都是坤则在管理。 “元丰将去朝云界历练,你去安排几名筑基随行。” “好的师尊。”坤则朝元丰招手:“小师弟,且随我来。” 坤则这些年来收了十六个弟子,唯有一个晋阶元婴,修为早都超过他了,现今另立门户与他平辈处之,其他要么晋阶金丹,要么遇险陨落,彧惑吩咐他安排筑基弟子,就只能找弟子的弟子。 也就是说,那些人得管元丰叫小师叔祖,元丰实在听不习惯,一出如意界,就让他们改口称师兄,至于师弟,那是万万不敢叫的,辈分差太大,直接越过自家师父了。 第122章 界河相遇 “小师……师兄。”一虎牙少年迈出船舱, 凑到元丰跟前:“这马上就到朝云界了,能不能……”少年满脸纠结,终是没遏制住好奇心:“能不能让我见识下神力?” 宝船上除了元丰和虎牙少年, 还另有五名内门弟子, 闻言纷纷立起耳朵。 能入选内门,自然资质不错,都二十出头便筑基了, 与三十五才筑基的元丰比起来,优秀不知凡几,可元丰修炼的是神力, 整个五行宗只有他能修炼, 阖宗上下谁不好奇。 平日元丰都在洗尘谷待着, 不见外人,这次好不容易有机会, 少年们骚动了一路,见元丰脾性温和, 不像其他嫡传总拿鼻孔看人, 虎牙少年这才敢上前讨教。 “可以。”元丰果然好脾气, 也正好试试自己的实力:“就在甲板上来吧。” “好!” 虎牙少年一笑就露出两颗虎牙, 愈发显得年少, 他也确实是这支队伍里最年少的, 才二十一岁, 是坤则那位元婴弟子的小徒弟,坤则本来没打算找他, 是那位元婴道君听闻彧惑长老有心放元丰出去历练, 主动找上门来。 “来来来下注下注,你们觉得谁会赢, 小师叔祖还是夏潭?”另五位弟子聚在一起交头接耳,有说元丰赢的,也有说夏潭赢的,好巧不巧二对二,然后选好的四人齐刷刷盯向最后一个。 “干嘛看我?”闵嫣抱着手臂:“打完不就知道谁赢了么。” 带头组局的瘦高师兄:“闵嫣师妹,你就选吧,斗法不下注多没意思啊。” 闵嫣就是不选:“想骗我灵石,门都没有。” “我缺你这点灵石不,输了不算,赢了我双倍给你,行么?” 闵嫣这才勉为其难答应:“小师叔祖才突破筑基没几天,修为不稳,夏潭师弟去岁便晋阶了,而且夏潭师弟六岁开始修炼,这些年没少斗法,胜率基本维持在九成以上。” “所以你选夏潭?” 闵嫣沉吟片刻:“我选小师叔祖。” 瘦高师兄一个踉跄:“你铺垫那么多,最后居然选小师叔祖!?” “我虽年轻见识少,但是吧,能叫彧惑长老看上并破格收为弟子,足以说明神力非同一般。”闵嫣眸光发亮:“所以一定是小师叔祖赢。” 正说着,元丰和夏潭已经动起手来,一如闵嫣所说,夏潭这些年没少斗法,笑起来阳光明媚的少年,法术却狠辣老练,斗法就是斗法,每一场都全力以赴,并不会因为元丰的身份而故意留手。 起初,元丰并不适应战斗节奏,完全被夏潭压着打,不管是技巧还是对危险的感知,都比夏潭弱上许多,若不是身体经由神力改造,血肉经脉与灵修有异,早被夏潭击中关窍倒下了。 瘦高师兄见元丰衣衫洇出血迹,眉头跳个不停,恨不能蹿进去把两人拉开,斗法就斗法,真让小师叔祖输了,师尊、师祖、高祖面子上都挂不住。 其他弟子也是这般想,见识神力是一回事,让小师叔祖下不来台,就是另一回事了。 但其实场内情形,并不是外人所见的一边倒,元丰也没觉得自己下不来台,没明智之前,他行动不受己控,别说闪躲,被人打了都不知道还手,如今能与宗门头部筑基弟子交手百十招而不落败,已经很满意了。 夏潭在找他的破绽,他也在找夏潭的破绽,夏潭修炼灵力,苦修不辍,修为十分扎实,瘦高师兄虽有筑基中期,自认不一定打得过夏潭。 但神力之所以叫神力,除了灵力,还有妖魔二力,妖力重神识,魔力重血肉。 所以元丰才能硬抗多道攻击,更是先夏潭一步看到破绽,反败为胜。 “我,我输了。”夏潭笑出两颗虎牙,摸摸后脑勺:“神力果然精妙。”尔后翻身跳起来,拱手致意:“多谢师兄赐教。” 元丰并未服用灵丹,这些皮外伤,打坐便能恢复:“你很厉害。” “哪里哪里,占了招数的便宜,往后再打,定然不是师兄的对手了。”他这话是实话,在和元丰的斗法过程中,他能明显感觉到元丰在变强,一开始的优势,不过是元丰疏于战技而已。 两人为切磋而战,光明正大并无龃龉,斗过一场后,关系倒比之前熟稔许多。 闵嫣从瘦高师兄兜里强行抠走双倍灵石:“出发之前便听说朝云界赋彩城的凌霄雪酿极有特色,等会儿我请你们喝酒。” 与此同时,弦星辰和白止素抵达界河卫所,却见界河卫所戒备森严,来往不管修士还是凡人,都要一一盘问名姓和籍贯才放行,她俩虽然改换容貌,但进朝云界时用的不是现今的身份,又非朝云界本土修士,身份对不上。 查问如此详细,自然有人不服,五行宗内门嫡传果然有派头,连本界金丹执事都亲来主持大局,对外解释是重宝遗失,所有可疑人员都不允许离开,外面不明身份的也不让进来。 弦星辰和白止素对视一眼,不动声色退入人群。 哪有什么重宝遗失,不过是见财起意,想要强夺他人灵兽罢了。 “欺软怕硬的狗东西,有本事,怎么不拦金丹以上的?”素素憋了一肚子火:“五行宗真是烂透了,宗门长辈竟也由着他们胡来。” “你我并未遮掩修为,犯不着得罪金丹修士。”弦星辰叹了口气:“先在朝云界待着罢,暂避风头,过段时日还找不到我们的话,自然就会放弃了。” 再不济,还能传讯找师尊或爹娘求援,就是有些丢脸。 “我倒是听说朝云界将有秘境现世,五行宗的金丹执事出面筛查界河,怕不是想独吞秘境?”旁边有散修议论纷纷,并未私下传音,高谈阔论,左近都能听到。 “我说呢,朝云界只风景出名,并无高阶灵兽矿产,在五行宗根本排不上名号,怎么最近有许多内门弟子前来,原是为了这个……” “好东西都被五行宗占走不算,连秘境都要谋夺,每年交那许多税供,还有我们小门小派的活路么,不若都加入五行宗算了。” “嘁,就凭你,去五行宗也是做杂役的命,还不如在朝云界做小门派的客卿,至少自在。” “诶诶诶,你们看,又有内门弟子来了,啧,明明是我们朝云界的秘境,凭什么让给那群天之骄子,我们合该联起手来,把好东西抢到手才是。” “说得对,我们要联手!” 素素往码头瞟了一眼,看到散修口中的内门弟子,一行七人,修为都在筑基,打头的她们赶巧认识,正是之前让师尊治好的那个傻子。 刚才还凶着脸阻拦普通修士离开的金丹执事,这会子笑容满面,眼睛都快眯没了。 “是他。”素素踮起脚尖:“陈师姐,你说,我们找他帮忙能成不?” 弦星辰蹙眉:“算了,少跟五行宗打交道,知人知面不知心。” 师尊是治好了他,谁晓得他会不会感恩,毕竟扭头就离开了天九派,听闻拜了彧惑元君为师,宗门地位水涨船高,恐怕早不把她们放在眼里了。 “那秘境?”素素跃跃欲试:“反正要留下,不如闯一闯,有财宝和金球儿,不怕找不到好东西,再有云精袍掩盖行踪,谁也发现不了我们。” “行,闯一闯。”本来她们打算离开,却被界河卫所阻拦,无奈留下,秘境机缘近在眼前,没有不去的道理。 “元丰?元丰来了!?”界河旁的一处高楼中,慕容玥捂嘴惊呼:“他怎么来了?彧惑长老竟允许他出门,不会一起跟来了吧!” “你怕什么,区区元丰就叫你怕成这样,我看你日后都别出门了。”岳钟对谁都一样嘴贱。 “他晋阶筑基了。”甄思明搭在窗台的手暗自握紧。 真快啊,这就是神力么…… 为什么,为什么我不能修炼神力。 慕容玥锤了岳钟一记:“谁说我怕了,我惊讶不行么?”又指着被金丹执事热情招待的七人:“喏,还有夏潭,你的老对手了,他们一看就是冲秘境来的,到时候斗法输给人家,可别翻脸。” “我能输给他?”岳钟炸毛:“上次是我身上有伤,略差一招,这回,我一定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甄思明嫉妒的要发疯,眼底皆是癫狂,若元丰也是冲风鸣铮而来,他拼着被彧惑长老追杀,也要先了结元丰的性命。 第123章 寻宝小能手 自打元丰踏上朝云界, 往后半月,界河卫所拦着界河,金丹之下的修士, 只允许出不允许进, 摆明了要替内门弟子扫清障碍,本土小门派与散修们敢怒不敢言,私下聚了好几次, 弦星辰和白止素装作散修混入其中,总算搞清楚了秘境的基本情况。 三阶秘境,三十年一开, 修为在金丹之下方可进入, 不需要信物也不需要高阶修士撑开结界, 唯一算得上奇特的,便是秘境内部, 每次开启都不一样,饶是画了地图也无用, 能寻到什么, 全凭各人运气。 秘境只开一旬, 时间一到, 没有及时出来, 便会与秘境一同消失, 再也寻不到踪迹, 故而往年秘境开启,出口处总是最危险的, 一般由三股势力把持, 朝云界本土门派云霞庄、青云山,还有散修盟。 过路费约定俗成, 抽取所得灵物总价的两成,可直接上交灵物,也可使用灵石抵扣,这次秘境开启,来了这般多内门弟子,想让他们上交灵物,根本不可能,别到时候反被卡拿,是以只能扩大队伍,尽可能多的搜寻灵物,只是这样一来,收过路费的活计就干不成了。 那些人见白止素只有炼气十层,便不想收她,弦星辰自然不肯,只说她们是亲姐妹,不会分开,要组队就一起组。 散修小队队长是个筑基后期的修士,三灵根,按理足以坐上云霞庄或青云山的客卿之位,听说是与云霞庄、青云山的女修们有许多情感纠葛,两边都惹不起,他也不想受制于门派,才做了散修。 容貌确实上佳,但说不上顶顶好看,眉目冷清,脸上一丝笑意都无,不像是与许多女修纠缠不清的下流人物。 “行吧,一起就一起。”越离随意摆手:“不过她的安危我可不负责,遇到危险哭哭啼啼来找我,别怨我不给脸面。” 弦星辰脊背挺直:“我的妹妹,我自会照顾好。” 越离撇着嘴:“明早天亮出发,别误了时辰。” 弦星辰和白止素表示知晓,携手离开侧厅,回楼上打坐休息,待进入屋内,素素丢出隔音阵盘,小声嘀咕道:“那般冷心冷肺,竟还有女修喜欢他?传言就是传言,当不得真。” “不管他。”弦星辰将财宝和金球儿放出来,低头整理乾坤袋,将用得上的东西挪到外面,动起手来拿取方便:“今日听他们提起过路费,倒让我想到,那三个内门嫡传既能说动执事关闭界河,想来也能守着秘境出口查搜宝物。” “搜呗,到时候藏在云精袍中,任他瞪破眼珠都瞧不出来。” “你还是没听懂我的话。”弦星辰点她脑门:“我们不能单独行动,加入散修的队伍,到时候交上些许灵物,便能混在其中离开。” 云霞庄和青云山的队伍不会收纳来路不明的散修,弦星辰早都打算好了,万一没有散修队伍愿意带着她俩,那就不进秘境。 第二天一早,越离招揽的队伍便齐聚赋彩城外,筑基修士可以御物飞行,飞行法器基本上人手一件,也有乘灵兽的,见弦星辰和白止素落在后头,还好心邀请共乘。 “多谢这位……” 黄衣女修拱手:“我叫路蘩,坊群界来的。” 弦星辰眼睛一亮:“原是御兽宗弟子,我和妹妹是蓼柩界修士,算起来,还是本家呢。” “原来道友也是御兽宗的。”刚才喊她俩共乘,便是自家御兽吵着闹着要与人家亲近:“小咪从不这样,平日除了我,谁都别想坐它背上。” “吼——”油光水滑的虎型灵兽仰天长叫,得意非常。 “我叫陈星,她是我妹妹陈素。” “路道友好。”素素拱手与路蘩见礼。 “你们既是御兽宗弟子,怎的不御兽?” 弦星辰苦笑,说得跟真的一样:“不瞒你说,我和妹妹都没有御兽的天赋,这才行走在外,寻找其它机缘。” 路蘩略感诧异,不像啊,能令小咪如此亲近的人,怎会没有御兽天赋。 一路闲聊,待赶到秘境入口时,山上到处都是人,鲜少有独行的,最少也是五人组队,除了筑基,还有许许多多炼气修士。 越离甫一落地,就有好几道视线投过来,在场筑基后期修士不多,五十人以内,加之越离声名在外,那些视线,除了防备就是戏谑,哦对,还有幽怨。 弦星辰和白止素新换的面容平凡至极,路蘩也用了改容换貌的法术,丢人群中毫不起眼,是以大部分视线都落在另一个比较漂亮的女修身上,那女修不想沾惹是非,主动走远,态度十分明确。 来的大部分都是本土修士,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争抢宝物在即,这会儿还要你来我往的寒暄,云霞庄的修士与甄思明站在一处,少说有百人,青云山带队的胡茬男修脸色不太好看,任谁被盟友背刺,脸色都好看不到哪儿去。 “呀,没想到元师兄也来了。”慕容玥假装惊讶:“不如与我们一道,好在秘境中做个伴。” “谁要跟你们一起。”闵嫣翻了个白眼:“快别装了,我看着恶心。” “你……” “回来。”甄思明扬声喊人,阴阳怪气:“我们身份低微,哪有资格与师叔祖同行。” 他们以为元丰不记得往事,其实他都记得。 面对甄思明的挑衅,他只笑笑,全然不在意,这种蔑视反而令甄思明更加难受。 忽而,天光大变,一束七彩光晕从天而降,落到左侧山头,架起一座浮空透明桥,桥的另一端便是秘境入口,随着七彩光晕的消散而愈发详实,直到形成一扇可供五十人同时通过的山门,透过门框,可以看见内里树木繁茂,别有洞天。 无需废话,众人飞身而起,争先恐后跃入门中,秘境只开一旬,下一回要等三十年,与其浪费时间寒暄,不如把时间留给寻宝。 秘境极大,没必要一开始就斗的死去活来,各队不约而同四散开去,有多远飞多远,半日后,入口不再进人,先前散开的云霞庄修士竟折返一半,将出入口团团围住。 “赵师兄,你我同为修士,凭什么内门嫡传要什么,我们就得做什么,三十年才有一次的机遇,我们筹备了四年,就因内门嫡传一句话,我们就要放弃寻宝,做他们的看门狗!” 赵师兄心中怎会没有不甘,不过师命难违:“少废话,将附近躲着的人揪出来。” “赵师兄!” 弦星辰和白止素仍与路蘩一起,远远坠在队伍的最后面,飞了整整一日,直到日落西山,才在一处空旷的山头停下。 “就这儿。”越离抬手,丢下一枚信标:“秘境只开一旬,我们赶路便浪费了一日,大家都是来寻宝,不是来度假的,没有休整一说,要休整,出去后有的是时间。”越离环视队员:“所以,现在先分四个方向探寻,明早回此地集合,哪个方向灵物多,我们就往哪个方向走。” “灵物全部上交,按人头分配。”说着,指向白止素:“你只有一半。” 素素眉头还没皱,就被弦星辰摁下。 “有意见的现在就可以散伙,不提意见就代表认可我的规则。”越离再次环视,慢悠悠数数:“三、二、一,没人反对,很好,那就开始罢。” 他们这支散修队伍总共十六人,正好四人一组,弦星辰、白止素、路蘩站在一处,唯剩的那位女修左看看右看看,选择加入女修阵营。 两个中期一个初期一个炼气。 越离眉头微皱,没说什么,心里已经给女修组打上了不行的标签,但规则是他定的,他不好打自己的脸,换个方向想,至少其他组不受影响。 结果一夜过去,南北西三个方向的人,多多少少遇到了危险,还有挂彩的,唯有东边的女修组分毫未伤,带回来的灵物也是最多的。 越离起初不信邪,一次代表不了什么,结果第二次分方向,还是女修组最多,连着探索两日,他们先往东再往南,前行百里有余,这秘境怎么着也是三阶秘境,她们竟连厉害灵兽都没碰到,什么运气啊。 进入秘境第四日,越离分给素素的灵物不再是其他人的一半,也不再分四个方向了,而是问弦星辰:“你说,往哪儿走。” 他不是瞎子,看得到女修组隐隐以陈星为主,自然问她。 弦星辰没跟他客气,伸手:“我妹妹前两日应该分得的灵物。” 越离这人,说话难听还看不起人,但有一点好,他不耍阴私手段,分给队友的东西,绝不会强抢回来,一旦发现队友的选择更好,也不会仗着自己修为高,就硬要大家听自己指挥。 闻言,将自己那份数了一部分出来,放到弦星辰手上:“够了?” 弦星辰倒没想到他会给,还想着闹掰了分道扬镳来着,越离愿意低头,别的不说,就冲他拿自己的灵物出来填补,就说明他不是背叛队友的人。 而且越离筑基后期,带着不亏,弦星辰很快做出决定:“跟我来。” 第124章 妖藤 众人往东南前行, 十六个人带一只大型御兽,队伍庞大,尽管弦星辰已经提前避开, 动静难免, 好在他们人多,落单的灵兽或是修士不会主动靠近。 弦星辰停下,指向山脚背阴处:“那里有一片三阶玉岩花。” 队伍中有一熟知灵植的修士, 闻言大步向前,俯身深嗅:“这,这些玉岩花至少二百年, 品质上佳, 下面还积了一层花籽, 光是卖种子,就能赚不少灵石。”那人兴奋非常:“大家快来采, 一株都别漏下。” “百年以下和花籽不要动。”弦星辰出言提醒:“玉岩花自然生长千年,方得一小片, 若摘光了, 这片花地便也毁了。” “留着亦是无用, 三十年后秘境再开, 地方早换了。”那人不听, 辩道:“就算我们不摘, 别人看见也是要摘的, 何必留给他人。” 越离直截了当:“要么听她的,要么滚。” 那人才筑基初期, 战斗力不行, 靠辨认灵植这一技之长,跟在强队后面捞汤水吃, 他是自荐加入越离小队的,也自知去别的队,未必能分到好东西,此时被越离下了面子,脸庞烧红,终究什么都没说。 其他人按弦星辰所言,只摘了熟株便停手,说实话,一路过来,他们已经找到不少灵物,比预期多,这些幼花和花籽,不采没有什么损失。 大家都没放在心上,速战速决,采完就走人,下午继续小范围散开探索,皆无所获,直到后半夜集合,才发现人不见了。 “越道友,这……” 越离脸色十分难看,骂了一连串脏话,尽管心中早有猜测,但他不能光靠猜测,就丢下队友不管,万一那人并非折返回去采剩下的玉岩花,而是遇到危险,他这么不管不顾,道心上过不去。 “你们在此地休整,注意隐蔽,我回去找人。”越离扔下信标:“明天中午之前我没有回来,你们自行返程。” 先前说话的中年修士出列:“我也去。”他与于篷多年好友,知晓他本心不坏,只是想趁这次秘境,多寻些灵物,好闭关冲击筑基中期。 弦星辰记起初见那日,越离冷冰冰警告她,若是素素遇险,别哭着求他去救,现下于篷无故离队,他并未置之不理,原来是嘴硬心软。 秘境只开十日,今天是第六天,难得没有遇到其他队伍,算算时间,也该往回走了,财宝和金儿对前方灵物感知反应不大,此行收获颇丰,剩下的时间留给返程,更为余裕稳妥。 弦星辰与路蘩对视一眼:“反正要回去,一起吧。” 人有从众心理,尤其是危机四伏的秘境,多数人决定折返,其余人自然一道跟着,众人原路返回,黎明到得发现玉岩花丛的山脚,剩下的玉岩花果然被采摘一空,地上乱七八糟全是脚印,还有打斗拖行的痕迹。 看到这番景象,第一反应就是于篷独自返回,结果碰上了其他队伍,乱斗之下,多半已经遇险。 此事怪不了他人,纯属自找,他们能回头找人,已是仁至义尽,于篷的好友也无话可说,叹了口气:“无妄之灾。” 正要离开,却听见有人呼救,撕心裂肺,尤有回音,似是从山体深处传来。 “于篷,是于篷!”中年修士散开神识,搜寻一圈,发现山腰上有一处洞口,激动道:“在那儿!” 越离却不动,皱眉拦住中年修士:“走,有埋伏。” “啊?”中年修士不解:“我刚才用神识扫过,这附近没有人。” 确实没【人】,但越离心神绷紧,无端觉得此地蹊跷,他向来相信自己的直觉,是以拦住其他人。 “救命—救救我—救命啊—” 天未破晓,周遭灰蒙露重,微弱的求救声在山间回荡,凄凄惨惨呜呜咽咽。 素素脊背发寒,抱住弦星辰的胳膊,低声道:“怎么听着不像人声?” “这就是于篷的声音,我与他相交多年,不会认错。”中年修士顾不得许多,飞身上山,猜测定是于篷乱斗时不敌,受伤藏了起来,他不能见死不救。 越离拦人只拦一次,上赶着要作死,他才懒得管:“你们走不走?” 这支队伍虽是临时组的,难得步调一致,鲜少有矛盾,相处六日,不说感情深厚,总不能听见呼救还不管,路蘩瞥向越离,心想这人可真善变,要救人的是他,不救人的也是他,玩儿呢。 “走。”树影下一向寡言少语的黑衣女修拉住路蘩:“快走。” 曾与于篷组队的灰袍修士:“我觉得……” 还没觉得完,就听得赶去救人的中年修士惨叫一声,满脸惊惧从山洞中弹射而出,又被紧随而至的青黑色藤蔓卷住脚腕,硬生生拽了回去。 灰袍修士当即转身跑路,小咪甩头,将女修组叼到背上,撒足狂奔,但蛰伏已久的妖物怎会容许送到嘴边的食物逃脱,脚下大地颤动,一截截足有腰粗的藤蔓破土而出,倒刺张开,碰到活物就席卷裹去。 铺天盖地无穷无尽,这片山林,竟全是那妖物的地盘。 越离脸色青白:“淦!” 于篷确实在山洞里,不过早就死了,求救的声音是妖物操控了于篷的尸体,故意引人来救。 他们白日在此地采摘玉岩花,没有惊动藤蔓妖物,纯属运气好,午后于篷悄悄返回,正如中年修士猜测,他只是想多挣些灵石,结果采摘的时候碰上了其他队伍,一言不合动起手来,见了血。 那妖物本在地底沉睡,嗅到血腥味后醒来,把一干乱斗的修士纷纷扎个对穿,地上的拖拽痕迹,便是拖尸时留下。 杀了十来个筑基,本体覆盖数座山头,这根本不是三阶秘境该有的东西,若非越离和黑衣女修警醒,他们这会子也该和中年男修一道,被妖藤串成串卷进山洞中了。 女修组由小咪驮着,在藤蔓间四处跳跃,弦星辰和白止素不再收手,灵剑挥出残影,将阻住去路的藤蔓劈开一道可供通行的口子。 黑衣女修见二人使剑,愣了一下,随即也取出灵剑,加入劈砍。 路蘩专心给小咪引路,抽空感慨,还好有三个剑修,不然早被那妖藤缠回去了。 四人组互相配合,尚算轻松,遥遥跑在最前面,其他人多数独自逃命,正是生死存亡的时候,脑子里想的只有活下去,哪还顾得上别的。 最先跑路的灰袍修士后力不济,被树枝突然垂下的妖藤扎中肩膀,惨叫一声滚落在地,妖藤见血疯长,藤身一鼓一鼓,似在吸食灰袍修士的血液。 女修组离他最近,灰袍修士哭嚎着喊救命。 弦星辰挥剑砍了一记,只砍断一半,再要砍第二剑时,周遭藤蔓来袭,她不得不掉转剑尖,先救自己,灰袍修士目眦欲裂,暴怒咒骂,竟挣扎着扔出阵盘,意图绊倒小咪。 素素飞跃而起,拨开撞断的树枝:“小心!” 路蘩咬牙,将全身灵力灌入小咪体内,供它骤然加速,而黑衣女修则反手一剑,直指灰袍修士眉心,与越离紧随而至的攻击一起,将灰袍修士掀回藤蔓丛中。 辱骂声转为嚎叫,尔后戛然而止。 越离留下一句顾好自己,加速超过她们。 弦星辰没想到自己好意救人,却差点引来杀身之祸,明明一路上灰袍修士都表现得十分友善,不然她也不会出手相帮。 “噗—”路蘩吐出一口血,方才勉力突围,已然伤了经脉。 “路道友。”弦星辰忙倒出一枚灵丹,塞入路蘩口中。 小咪与路蘩心神相连,主人受伤,它立马不安躁动起来,这样下去不行,黑衣女修剑指上空:“我们往上。” 【叽叽叽叽!】灵兽袋中的财宝忽然叫喊起来,弦星辰听它意思,是让她们继续往前。 “上面没有出路,往前走。”弦星辰趴下,抱住小咪的脖子,送入灵力安抚:“不要怕小咪,有我们在,你主人不会有事的,现在听我指挥,往东南跑。” 路蘩受伤,弦星辰接下指路的活,就只剩素素和黑衣女修挥剑清路,四人组压力陡增,好几次差点被藤蔓扯住,就这么一点点从缝隙中钻过,眼见着枝条越来越稀疏,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见越离骂骂咧咧折返回来。 “快跑!!” “轰—轰轰—轰轰轰—” 远处白光骤亮,然后便是震耳欲聋的爆炸声,热浪横冲而来,弦星辰只来得及抓住素素和路蘩,便被气浪当头撞翻,周边土地陷落,随着石块和拦腰折断的树木,一同滚入炸出来的地缝之中。 引发爆炸的人站在另一处山头上,居然是甄思明三人,还有十来个云霞庄修士簇拥着。 他们炸山不为别的,正是为了风鸣铮,此地木气浓郁,整个秘境除了这里,不会再有第二个地方能滋生出风鸣铮,否则一个三阶秘境,如何能有六阶妖藤盘踞。 那些被妖藤扎死吞食的修士,便是甄思明一行驱赶过来的,等的就是妖藤破土现形,才好用高祖赐下的法宝灭其根系,彻底捣毁。 云霞庄领队修士面露畏惧,还要硬着头皮奉承:“好厉害的法宝。” “废话,那可是甄桡元君亲手炼制的七阶法宝,只能用一回,能不厉害么。”岳钟看向炸的面目全非的山谷,颇为满意,要是元丰也在里面,被一道炸死了才好呢。 甄思明想到即将到手的风鸣铮,心潮澎湃,率先飞进地缝:“抓紧时间。” 爆炸动静太大,大半个秘境都能听见,如此威势,说是金丹后期修士蓄力一击都不为过,怕死的不会去跟前凑热闹,不怕死的想围观顺便捡漏,还有就是内门弟子,听到动静哪有不明白的,定是发现了什么好东西,才搞出这么大动静。 闵嫣收回目光:“我猜甄思明他们。” “我猜也是。”夏潭双手抱臂,看向元丰:“师兄,我们?” 元丰算算距离,来回花不了多少时间:“去看看。” 第125章 运气好 “素素—” “我在。”素素挥剑劈砍缠在身上的藤蔓, 妖藤方才被炸,不死也要重伤,外端末梢没了妖力供应, 三两下就能砍断。 有人放出明光符, 弦星辰转眼望去,是越离,刚才掉下来, 大家碰巧掉到同一个地缝里了。 黑衣女修翻出晕死过去的路蘩,皱眉探其经脉,小咪为了保护她们, 垫在下面摔断了前腿, 自个儿痛的呜呜嗷嗷直叫, 还要把大脑袋往路蘩身上拱。 “沈道友,路道友如何了?”弦星辰推开断树起身, 抬手抹脸,抹到一手血。 好在刚才他们一路往外跑, 已经跑到了爆炸外围, 才只受了些轻伤, 那些没来得及跑出来的, 要么被妖藤扎死, 要么被爆炸炸死, 生还机会渺茫。 “只是力竭。”沈怜自己服下一枚灵丹:“有你刚才喂她的水心丹足矣。” 弦星辰闻言松了口气, 俯身去查看小咪的伤势。 “如此大范围的爆炸,别说筑基期, 金丹期都做不到。”越离盘坐疗伤, 眉头紧皱,冷笑嘲讽道:“有这么厉害的法宝, 闯什么三阶秘境啊。” “恐怕不止三阶。”沈怜削下一截枯死的藤蔓:“至少五阶以上。” 五阶对比金丹,就算只有金丹初期,都够他们喝一壶的,能捡回一条命,实属幸运。 “五阶以上……”那些内门嫡传舍得用高阶法宝,说明秘境中必然有等价甚至更高阶的宝物,越离一瞬心动,但念及刚才差点被炸死,想想还是算了:“他们去寻宝,我们正好出去,再好的宝物,也得有命享用。” 此地确实不宜久留,大家意见一致,各自疗伤,待灵力恢复七八成后,便开始寻找出路。 弦星辰和沈怜是筑基剑修,可以各带一人御剑上飞,越离亦有飞行法器,但小咪前腿勉强愈合,暂时使不上力,无法向上攀爬。 “要是我会画卷御兽就好了。”路蘩苦笑,灵兽袋只能装小型灵兽,小咪个头太大,根本进不去,可画卷御兽是御兽宗的嫡传秘法,她出身坊群界小门小派,如何习得:“你们先走,我等小咪……” “说什么胡话。”素素缠起衣袖:“要走一起走。” 小咪颇通人性,知晓她们为难,用鼻头拱拱主人的后背,叫她先走。 越离一言不发,招呼也不打一声,自顾自拿出一只巴掌大的木雕仙鹤,灌注灵力后,竟先行上去了。 素素目瞪口呆,然后才爆发出一声怒骂:“什么人啊!” 虽说原没指望越离帮忙,但大家好歹是一个队的,共同历险又恰好掉在一个地缝里,不说搭把手,表面工夫可以做做吧。 “说什么找人,我看他是想回去采剩下的玉岩花,啧,男修啊,就是靠不住。” “少说两句。”弦星辰挽起长发:“出门在外,万事靠自己,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不落井下石就不错了。” 沈怜观察四壁,将剑插入土中查探:“这地缝是临时炸开的,土质松散,我们得尽快上去,要是塌下来就麻烦了。” “这样,我和沈道友试着带小咪往上飞,劳烦路道友护着我妹妹往上爬。” 地缝极深,往上望去,只能看见一线天空,弦星辰和沈怜只得筑基中期,没有借力点,径直上飞本就不易,更别说带着数十倍于自身重量的小咪。 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她们又不可能丢下路蘩和小咪,唯有尽力尝试,总不能干等着。 四人往上,沈怜说的没错,地缝土质松散,不时有土块簌簌掉落,不知是原本如此,还是被妖藤钻的。 飞到一半,弦星辰开始吃劲,额头虚汗淋漓,沈怜也没好到哪里去,但半空之中,左右皆是土壁,没有可供休整调息的地方,除了咬牙硬撑,别无它法。 “小心!” 素素一脚踏空,被路蘩拽出枯藤拦住,却因她扯动枯藤的动作,带动上方巨石坠落,眼见要砸到小咪,先前离开的越离踩着木雕仙鹤回来了,甩袖挥开巨石,加入到托运小咪的队伍中。 “撑住,上面有一洞穴,可暂供调息。” 原来他没走,而是探路去了。 素素扒紧土壁,心有余悸,待缓过神来,不由腹诽,探路就探路,为什么不说一声,就这脾气,怪不得惹得那些女修又爱又恨。 有了越离帮忙,五人一兽总算撑到了越离口中的洞穴,三人高,小咪勉强能进,呈不规则圆形,洞口风声呜咽,看不到头。 下面是泥土,到这儿反而成石壁了。 “是那妖藤钻出来的,而且得是主根。”越离指指里面:“妖藤断了许多根系,唯独这根抽回去了,定然未死。”说着有些幸灾乐祸:“还剩三天,他们要夺妖藤护着的宝贝,不太容易。” 要么竹篮打水一场空,要么死,要么就滞留在秘境中,不知何时才能出去。 弦星辰和沈怜专心打坐恢复灵力,路蘩照看小咪,素素不喜越离的为人,是以没人搭话,越离神经粗大,还觉得她们品性稳重,从不哭哭啼啼,比旁的女修好相处多了。 天色渐黑,大家恢复的差不多,准备继续往上,却不想上头传来打斗声,又是一阵地动山摇,五人眼睁睁看着坠落的碎石将洞口堵住大半。 越离:!! 连忙飞扑出去,半晌后茫然而归:“地缝倾倒,我们出不去了。”至少三天内别想挖出一条通道,他刚才不该幸灾乐祸的。 素素也跑到洞口去看,只见塌倒的碎石泥土将一线天空堆得只剩下一条缝,瘦成纸片或许有机会钻出去。 “往里走试试。”弦星辰刚才就想说,财宝和金球儿活跃非常,感知到洞穴深处有好东西,但离开地缝要紧,非必要别去冒这个险。 而现在…… “是只能往里走。”越离嘴角恨不能撇到地上:“我就不该回头帮你们。” 他这人就这样,习惯性抱怨,本性不坏,但这话搁谁听了都不舒服,素素忍了他一路,终于忍不住怼他:“帮就帮,不帮就不帮,你帮了,我们感激你,非得嘚吧嘚说一堆气人的废话,平白惹人讨厌!” “我……” “抓紧时间。”沈怜带头往内,路过越离的时候补刀:“没人求你帮忙。” “多谢相救。”路蘩拱手,而后好意提醒:“其实你可以闭嘴的。” 末了还得弦星辰找补:“你既回头帮我们,便是真心当我们是朋友,我们也真心感激你,此时生路未明,我觉得我们更应该一条心找出路,而不是抱怨,对吧?” 越离不说话,气冲冲跑前面探路去了。 洞穴石道起初只有一条,到后面出现许多岔路,越离生气归生气,自知运气没弦星辰好,往哪边走,还是听弦星辰的。 有财宝和金球儿指路,自然不会走错,石道越走越宽,小咪都用不着低头了,说明他们一路在往妖藤腹地前行。 “你们有没有感觉到,灵气变浓郁了。”弦星辰抬手,用剑从石壁上刮了一些结晶下来,捧在手心里,亮晶晶的:“是这些宝石散发出来的。” “哦?”路蘩也跟着刮:“挺好看的,我刮些串成串给小咪戴。” “啊!”越离忽然惊天怒号,险些没站稳:“是风鸣铮,风鸣铮啊!!” “小点儿声,别把妖藤招来。”素素皱眉回头:“风鸣铮是什么?” “风鸣铮,风鸣铮……”越离话说不利索,靠在石壁上直拍心口,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是真的。 “风鸣铮由天地滋生,蕴养万年才得臂长,是极少见可以改善体质的天材地宝。”沈怜拈起一颗:“这些只是碎晶,只比灵石多点灵气,起不到改善体质的作用。” 但是,三阶秘境出现高阶妖藤,那些内门嫡传带着厉害法宝大老远跑来朝云界,足以证明此地确有可以改善体质的风鸣铮。 瞎猫撞上死耗子,运气来了挡也挡不住,要是真能寻到一截,别说一截,哪怕只有一指,他越离愿意当场认陈星做老大,这辈子就跟她混了。 知道好东西就在附近,五人一兽前进的脚步都快了许多,也就不可避免的,和同样来寻风鸣铮的甄思明一行碰上。 弦星辰听到动静,提前扔出虚空云精袍,云精袍化为一团云烟,将五人一兽笼盖,甄思明一行只有筑基,哪怕带着高阶法宝,也看不破八阶法衣。 甄思明心中略有不安:“我方才分明听见说话声,是不是有人提前进来了。” “妖藤洞穴岔路千万,一群乌合之众,没有寻路的宝贝,如何找到此处。”岳钟依旧翘着下巴看不起人:“话说回来,那两个女修能避开搜查,果然不简单,当日就该直接动手抢,不然有金翅紫睛貂带路,我们还能更快些。” 靠在石壁上的弦星辰目光微动。 “妖藤惯会驱使尸体发出声响,师兄听到的,应是尸体的动静。”慕容玥手上托着钵形法器:“这附近没有活物。” “你说的对。”甄思明信了慕容玥的分析:“我们离它越来越近,诱饵准备的如何?” 慕容玥甜甜一笑:“自然妥当。” 等人走远,弦星辰才收起法衣,想到他们刚才的言论,一时没有说话,素素也不吭声,沈怜目光幽幽,望向弦星辰的眼神带有深意,路蘩只觉气氛不好,选择保持安静。 只有越离,磨拳擦掌跃跃欲试:“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趁他们引开妖藤,我们去拿风鸣铮。” 第126章 拿到手 甄思明和慕容玥口中的诱饵, 便是那群云霞庄的修士,本以为抱到内门嫡传的大腿,谁知到头来成了大腿的牺牲品, 人家从头到尾就没把他们当回事, 秘境之中生死无常,死了都没地说理去。 “我早说过,不该低声下气讨好他们, 内门嫡传怎么了,都是筑基修士,凭什么我们就要低人一等。”被捆仙索捆住的蓝袍修士因为挣扎歪倒在地, 气的肺疼:“掌门糊涂啊。” “我已传讯给赵子威。”领头的修士还算镇定:“还有青云山的缪金……” “青云山!?”蓝袍修士冷笑三声:“我等背弃盟约, 还妄图青云山来搭救, 笑死人,还是多想想怎么挣断这捆仙索吧。” 捆仙索虽说只有四阶, 但极坚韧,越挣扎捆的越紧, 除非找到关窍一击挣断, 否则把自己勒死也挣不脱。 慕容玥折返回来, 听到他们喋喋不休的辱骂, 非但没有一丝愧疚, 还笑眯眯与众人说道:“反正要死, 不如想想怎么死更有价值, 此行若能成功取得风鸣铮,我和师兄必会铭记各位的恩情, 日后族中出了资质不错的晚辈, 由我们提携一把,说不定自此就成内门嫡传了呢。” 蓝袍修士大怒:“我呸!” 慕容玥笑容扩大, 说出的话却令人胆寒:“端看你们是想自己活,还是想灭族了。” “毒妇,你这个毒妇,不得好死!” “跟他们废什么话,不嫌吵。”岳钟掏着耳朵从拐角后头出来:“磨磨蹭蹭。” “唉,这不是想着能劝就劝,能不动手就不动手嘛。” “女人就是麻烦。”岳钟满脸嫌弃:“让开,我来。”说着便挥袖朝蓝袍修士扔出一道攻击,却并未如预想中打中蓝袍修士的丹田,而是被一只七彩蝴蝶挡住了。 叮一声,蝴蝶如烟消散,化作纸灰簌簌落地。 “身为内门嫡传,行事却如此狠毒,也不怕心魔缠身。”闵嫣从暗处现身,夏潭在她左边,元丰则落后一步,后面还有四个人影,一行七人不多不少。 “是你们。”岳钟并不担心事情败露,看到夏潭后,更是挑了挑眉:“还真是冤家路窄。” 夏潭向来与岳钟不合,一是派系不同,二是看不惯他们藐视他人性命的作风:“刚才那些话,我已经录在蜃影石中了,待回如意界就上呈宗门处置。” “我好怕啊。”岳钟看一眼手中亮起的传讯符,勾起唇角:“能不能回去还两说呢。”随即拉过慕容玥,迅速后撤:“我们走。” “想走?”闵嫣扔出一叠蝴蝶符纸,灌注灵力后栩栩如生,看着美轮美奂,鳞粉沾上皮肉就能侵蚀掉一大块。 岳钟不敢轻敌,又不能耗在这里,咬牙拿出为后面准备的防身法器,准备速战速决尽快脱身。 “不能放他们走!”蓝袍修士被捆着还不消停,像岸上的鱼,挺直了蹦跶:“他们要取妖藤巢穴中的风鸣铮,甄思明去唤醒妖藤了,等妖藤追来,我们谁都别想活。” 不消他多说,夏潭也不会放他们走,元丰侧头吩咐瘦高师兄解救云霞庄修士,自己和闵嫣、夏潭一起,拦住岳钟的去路。 慕容玥收起笑容:“你我同为嫡传,何必斗得死去活来,风鸣铮这等可以改善体质的天材地宝,世间难寻,合该联手取宝才是。” “大姐。”闵嫣用脚尖挑起一截捆仙索,丢到慕容玥跟前:“你这话,骗鬼鬼都不信呐。” 慕容玥恼羞成怒:“你叫谁大姐!” 岳钟突然偷袭元丰:“那就让我看看,神力究竟有多厉害。” 双方打成一团,等在另一个岔路口的甄思明听见动静,眉头皱紧,本想前去支援,回头看了眼洞穴,只见粗壮的妖藤循着血味追来,裹住他扔过去的诱饵,涨大的影子投在石壁上,越积越多。 心中权衡片刻,果断扔下岳钟和慕容玥,自己朝另一个方向跑了。 妖藤虽然重伤,但到底是六阶妖物,就算只剩一口气,也不是筑基可以招惹的,那些杂碎炸伤了它,还追到它的巢穴中,妖藤如何能忍。 粗壮的根系在石道中穿梭,直奔斗法之地,带动风声,仿如万鬼哭号,久久不息。 弦星辰他们在另一条道上,见妖藤主根近乎倾巢而出,声势浩大,不免心中惊惧。 “他们拖不了多长时间。”想要风鸣铮的想法占了上风,越离催促道:“快啊。” 来都来了,没有不拼一把的道理,弦星辰深吸一口气,再次扔出云精袍:“走。” 此刻四通八达,有万千岔路的妖藤洞穴中,大部分妖藤循着斗法的动静去追元丰他们了,小部分留在巢穴中保护根系,弦星辰一行屏着呼吸,紧贴着石壁往里走,尔后终于看见了妖藤的真貌。 那是一个高近百尺的地下溶洞,四壁都是风鸣铮的碎晶,其灵气浓郁程度,比高阶灵脉还要更胜一分,妖藤的根系便扎根在此处,偌大溶洞,几乎快被它的根系填满了。 “在那儿。”弦星辰环顾一圈,按照两小只的指引,在根下约三分之一的地方,看到了一丝浅绿幽光。 和妖藤相比,儿臂长的风鸣铮就像成人腿上的一根腿毛,更别说还嵌在厚厚的藤皮中,越离自认找不着。 他和路蘩又不是傻子,一路过来,陈星总能找到灵物,刚才甄思明三人的谈话他们也都听到了,封闭界河搜人的大事,不消几日便能传遍整个朝云界,再联想到搜的是两个女剑修,还有岳钟口中的寻宝灵兽金翅紫睛貂,哪还有猜不到的。 这对姐妹身份不凡,难得为人稳重,还大方,连风鸣铮都舍得与旁人分享,要不是越离不喜欢女的,他都要心动了。 趁妖藤注意力不在溶洞中,五人摸索着往风鸣铮潜行,多亏了虚空云精袍,否则别说碰到风鸣铮,连接近溶洞都不可能,可即便如此,他们摸到风鸣铮的时候,妖藤立刻就察觉到了。 风鸣铮是妖藤的力量来源,它虽是口不能言的妖物,但它明白它能长这般大,全靠那截泛着浅绿幽光的宝石,命根子被动,哪还顾得上外头蹦跶的杂碎。 妖藤震怒,疯狂扭动藤身,想将攀折风鸣铮的贼人裹紧绞死,伸出去追人的藤蔓尽数回收,甄思明还在溶洞外头匍匐前进,看见抽回来的藤蔓,气的眼冒火光,一拳砸进石壁中。 妖藤奋力扭动,人根本站不稳,尤其小咪,嗷呜一声被甩了下去,没了云精袍的遮蔽,立马被暴怒的妖藤发现,数根比腰粗的墨绿藤蔓直刺而去。 路蘩当即跳下去追,沈怜和素素也挥剑劈砍,越离咬牙,心中焦灼,最后猛一闭眼,大喊:“陈星你给我继续!”然后怒骂着飞去帮忙。 是不顾同伴性命,还是放弃唾手可得的风鸣铮,弦星辰不敢说她没犹豫,但显然同伴性命更重要,正当她御剑起身的时候,财宝和金球儿竟然自己跳出了灵兽袋,飞扑到风鸣铮上,一兽一口,把风鸣铮吞进了肚子里。 弦星辰:这就是吃货的力量么…… 等不到她感慨,失去风鸣铮的妖藤开始无差别攻击,沈怜不知何时穿上战甲,和素素互相配合,勉力劈出一块空地,弦星辰带着云精袍从天而降,云烟再次笼盖小队,挣得片刻调息的机会。 可妖藤已然堵死所有洞口,他们没有退路了。 弦星辰认出沈怜身上的战甲,恍惚又诧异:“竟然是你。” 沈怜微笑:“先前知道你叫陈星她叫陈素,我就有些起疑,后来见你俩使剑,便愈发肯定,直到你拿出云精袍,才真正确认是你们。” “落师姐。”素素不晓得她们之前的故事,只知道她常来落鲲峰汇报工作,与大师兄还有姬师姐他们关系不错,惊喜道:“你也出来游历了,这也太巧了。” 路蘩指向落莲生:“什么,你们竟然认识,落师姐……游历?” 生死存亡之际都没背叛的队友,当然值得信任,弦星辰不再隐瞒,正式介绍:“我本名弦星辰,是天九派老祖寒霜道君的弟子,你是坊群界修士,想必知道我爹娘是谁。” 素素拍拍愣住的路蘩:“我叫白止素,也是老祖弟子,排行老三。” “我真名落莲生,同为天九派弟子。” 越离已经傻了。 但现在不是寒暄叙旧的好时机,妖藤堵死洞口,他们拿到了风鸣铮却出不去,万一被困,至少三十年才能重见天日。 不过用不了那么久,因为…… 嘭— 甄思明追来了,把地下溶洞炸的地动山摇,愤怒的喊声响彻地底:“敢抢我的东西,找死!” 他这番举动,将本就暴怒的妖藤逼至癫狂,拼着同归于尽也要绞死这群胆敢偷东西的杂碎。 弦星辰有师尊赐下的法衣,可以遮掩行踪,甄思明自然就有高祖赐下的法宝,可以抵挡妖藤攻击,妖藤癫狂,他更癫狂,竟然不躲不避直接硬抗,更是取出火系法器,将整个溶洞点燃,意图将捷足先登的人逼出来。 其实他大概猜到是谁。 甄思明脸上映着火光,犹如地狱恶鬼:“弦星辰,是你吧?”目光四处逡巡,想要看出破绽:“只要你把风鸣铮交出来,我可以用性命起道心誓,护你安全离开五行宗。” 刚刚到得洞口的元丰听见弦星辰的名字,面色一瞬尴尬。 弦星辰皱眉,落莲生认出她就算了,怎么一个不认识的五行宗弟子也能看破她的身份,她的伪装有那么烂么? 落莲生摇头不语。 “我数到三,你还不出来,便和这妖藤一起死在秘境中……” 妖藤响应了他的话,轰然自爆。 “小心!”夏潭去拉元丰,却见元丰不退反进,界幽环从他袖中飞出,倏然扩大,形成一个巨大的暗铜色圆环,将自爆的妖藤尽数圈于环内。 噗— 元丰喷出一口鲜血,他才刚刚筑基,驱动界幽环已是极限,更遑论控制住六阶妖藤的自爆攻击,但他能有今天,是寒霜道君给的,他始终铭记道君的恩情,道君弟子遇难,他不能不帮。 闵嫣嘴唇都在抖:“小,小师叔祖。” 抬手指向界幽环,只见界幽环摇摇欲坠,周遭神力流动,竟隐隐搅开了空间乱流,界幽环本就外通阳内通阴,是极厉害的空间法宝,元丰抽干全身神力催动,再有六阶妖藤自爆,也就是眨眼间,数座山头连同尘土,一起被界幽环拉进了空间裂缝中,彻底消失不见。 第127章 晴空城 三个月后, 正值仲夏,某个偏远魔界的无垠沙漠中,缓缓驶出一列魔族车队, 车队中间有四个大铁笼子, 笼子里锁了数个人族修士,还有一只体型巨大的虎型灵兽,笼子对于它来说太过狭小, 虎型灵兽趴在里头,憋屈的直哼哼。 这群关在笼子里的人族修士,便是朝云界秘境中被界幽环吸走的弦星辰等人, 穿过裂缝时受了伤, 还和同样受伤的甄思明等人死战一场, 赢是赢了,却也引来了巡边的魔族战部, 一个都没跑掉,尽数活捉。 “小师叔祖, 你终于醒了。”夏潭顶着一头乱发, 满面尘灰, 喜极而泣的时候, 脸颊流下两道泥痕, 滑稽又邋遢。 任谁在沙漠中曝晒三个月, 脸色都好看不到哪儿去, 更别说他们灵力被禁,只比凡人身体强壮些。 元丰动了动手指, 缓缓睁开眼睛, 岐铁牢笼常用于关押人族俘虏,禁灵, 却不禁妖魔二力,那些魔族听说过神力,却不晓得神力是何模样,没看出元丰的特殊,只当他是普通修士。 “闵嫣和薛灵簪?”元丰发现两位师妹不在,挣扎起身。 “在后面。”夏潭忙扶住元丰:“女修们单独关一车。” 元丰这才稍稍放心,又见曲茂林两眼紧闭:“我晕死后,都发生了何事?” 夏潭嘴一撇,开始哭诉,元丰竭力驱使界幽环,妖藤自爆的反噬大部分落在他身上,当场就晕死了,后来掉进裂缝,不巧和甄思明等人落在一起,他们见元丰晕倒,二话不说就要动手,得亏弦星辰一行赶来帮忙,才反杀了他们,曲茂林也就是瘦高师兄,为救元丰挡下甄思明拼死一击,至今未醒。 “你是不是尚有余力。”原本缩在角落的越离朝元丰扬起下巴:“能破坏岐铁牢笼么?” 元丰点头,话不敢说太满:“六成把握。” 有六成把握,足够了,哪怕只有三成,也要想尽办法逃走,此时不逃,等到了魔族城池,更加逃不掉。 歇脚的魔族回来,看见他们聚在一起说话,直接一鞭子抽过去:“密谋什么,找打是不是,都给老子散开!” 越离正好在边上,被抽到胳膊,登时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看什么看,再看把你眼睛挖喽。”尖鼻子魔族肌肉虬结,经年日晒,皮肤黑的发亮:“就你们人修细皮嫩肉的,吃肉都嫌没嚼劲。” “可不能打死,一个人修值好些魔晶呢。”另一个竖瞳魔族说话间露出分叉的舌头:“回头领赏,岂不比吃了他们痛快。” “哼,说得对,要不是城里的贵族老爷喜欢捣鼓神力,我早把你们杀了。” 二魔嘀嘀咕咕顺着魔晶和神力的话头继续聊天,又说魔尊正在召集大军,要去人域拯救被蒙骗的魔子,说来说去就是人族狡诈可恶,该杀。 越离咬着牙瞪他们,咬的太狠,咯噔把后槽牙咬碎了一块,夏潭扭身遮住他的视线,小声劝他少看点,不然还得挨打。 这支巡边队共有六十四名魔族,一半星海一半丹辰,说是战部,其实只是本界魔主的私军,军纪松散更像土匪,本界魔主名唤紫烟,是魔尊的老情人,否则一个弧月期的魅魔,如何能称魔主。 紫烟魔主不善经营,贪图享乐,私军没有粮饷,全靠自己挣,要么打着战部的名号,征收各种保护费,要么就去沙海深处探险,寻摸些值钱的东西。 入夜,元丰调息完毕,巡边队除了几个守夜的,其他都睡得东倒西歪,魔族不像人族,需要打坐才能吸收灵气,他们血肉皮毛上的魔纹,天生便能聚集,睡觉都能修炼。 只不过,魔纹分等阶,越高等越完整的魔纹越厉害,反之,魔纹缺失的低等魔族,多是茹毛饮血之辈。 他们起初警惕,但三个月来,十八名修士晕的晕伤的伤,除了一个蓝袍的叫的厉害,被他们打得半死,其余都沉默不言,岐铁牢笼可以阻挡灵气汇聚,人族连疗伤都做不到,何谈还手。 元丰调用魔力,悄无声息地破坏牢笼魔阵,白日打人的尖鼻子魔族突然睁开眼睛,元丰吓了一跳,却见他并未察觉,而是砸吧着嘴翻了个身。 一个时辰后,牢笼破开一条缝隙,佯装睡觉的越离两掌合一,开始运气疗伤,元丰破坏完第一个牢笼,紧接着破坏后面的,却因蓝袍修士心急,惊动了巡边队,火光撩撩,一时间,耳边尽是呐喊进攻声。 “你去救她们。”越离推开元丰:“快啊!” 夏潭和另两位师兄冲在最前面,和尖鼻子魔族打得不可开交,岐铁牢笼只有元丰会破,他们在给他争取时间。 关押云霞庄修士的那辆牢车已经破坏大半,元丰现在以调用神力,速度快了许多,没多久就咔哒打开了,蓝袍修士第一个冲出来,却不是帮忙抵御魔族,而是自己逃跑了,却不想想,他一身重伤未愈,怎么可能逃得掉,纯属找死。 云霞庄领队纪无明就没他那么蠢,带着师弟加入战局中,元丰继续去解女修的牢车,有前两辆的经验,这次更快,小咪在最后一辆车上,急得把大铁笼撞得哐哐响。 黎明如期而至,曙光划破黑夜,最后一丝火焰灭去,巡边队共六十四名魔族全数诛杀,纪无明将蓝袍修士的骨灰收进瓷瓶中,若能回到朝云界,入土为安后便是尽了最后一丝同门之谊。 弦星辰被甄思明叫破身份,仍保留着容貌伪装,但财宝和金球儿不必再关在灵兽袋,此时蹲在小咪脑袋上,唧唧唧唧不知烦恼为何物。 翻出被魔族搜走的乾坤袋,拿出游历前宋珲替她准备的灵丹,分给众人疗伤,元丰他们带着的丹药,品阶只高不低,但没推拒弦星辰的好意,作为交换,也拿出不少灵丹。 越离换掉血水浸透的衣衫,率先打破寂静:“接下来怎么办?” 他们一行还剩十六人,元丰七个,弦星辰这边五个,还有云霞庄的四个,身处魔界,大家又没有既往恩怨,能做的只有合作。 可他们连身处何地都未知,如何找到回家的路。 元丰:“进城。” “什么!?”越离呸掉先前咬断的后槽牙:“我们才从魔族手中逃脱,进城,那不又进魔窟了。” “是要进城。”落莲生认同元丰的建议:“至少,得拿到界图。” 越离不说话,夏潭咧着虎牙开口:“我去吧,大家一起进城,太扎眼。” 纪无明:“最好一起,现在这个情况,分开后遇到危险,根本支应不到。” “我有一个想法。”薛灵簪弱弱开口:“之前那些魔族,一直说要把我们卖给城里的贵族老爷,因为他们对神力十分感兴趣,想要混血后代。” 闵嫣没听懂她的话外之意:“灵簪师妹,你不会想把我们卖了吧!?” “当然不是。”薛灵簪连连摆手:“我是想,小师叔祖修炼神力,兼具灵魔妖三力,可以伪装成魔修,我们是他的人族俘虏,这样,便可混进魔族城池。” 素素眼睛一亮:“好办法。” 比之偷偷摸摸东躲西藏,乔装成魔修押解人族俘虏,光明正大的进城,确实是目前最好的办法。 一致通过。 那些魔阵被破,只剩空壳的岐铁牢笼正好用得上,就是小咪不太高兴,它真的太讨厌那个狭窄的铁笼子。 七日后,一支只有魔修和人族俘虏的队伍出现在浮霭界晴空城,城池名字素雅,实际粗犷潦草,城墙都是巨石垒成,参差不齐,外露的尖角上,裹着经年累月的血渍,暗红发黑。 元丰头发束起,只用一根玉簪,露在外面的皮肤上布满暗青色魔纹,他长相属于正气那挂,被魔纹一盖,有种说不出的邪气,反正不像好人。 小咪不愿意待在笼子里,心不甘情不愿驮着元丰,遇到好奇打量的魔族,就呲牙咧嘴喷气。 一个魔修,带着十五个人族俘虏,还都是修士,那可是行走的魔晶啊,一路上眼红的魔族不知凡几,但都不是元丰的对手,想来那支巡边队就是附近最强战力了。 城门守卫才丹辰期,进城费都没敢收,城里比外面好些,至少道路齐整,也有酒楼食肆,不比人族精致,处处透着油腻血腥味,还有就是随处可见的斗兽场,大大小小,一条路上十来家,正打得火热,嘶吼呐喊,呼喝怒骂,完全像另一个世界。 “这位爷,我们城主有请。”一个光头绿皮魔族拦在队伍前,笑盈盈冲元丰拱手。 晴空城的城主是一位星海后期的白蟒蛇魔,末等的高阶魔族,修炼到弧月后期没问题,若是运气好,寻到什么改善体质的宝贝,就能冲上茂日成为一方魔主。 浮霭界是魔尊赏给紫烟的,魔尊研究神力,紫烟便跟着研究神力,晴空城主投其所好,经常给她送一些人族俘虏,是以元丰一进城,他就派手下去请了。 小咪冲绿皮魔族喷气,呲出一嘴尖利獠牙,绿皮魔族面色不变,心想,也就这几年,魔修才能在魔域行走,放在以前,哪有成为座上宾的资格,都是神力闹的。 又看向小咪,心中嫌弃,人族长得瘦不啦几,灵兽也瘦不拉几,长恁多毛,难看死了。 第128章 故人 晴空城到处尘土飞扬, 城主府却绿意浓深,占地宽广,花草树木错落有致, 还有一弯青绿湖泊, 与沙漠中黄褐色的石头城格格不入。 城主府中设了降温法阵,一进门,清风拂面, 登时燥热尽消。 绿皮魔族召来几个杂役,吩咐他们把牢车运到后面去,没等元丰开口, 小咪就蹿过去一爪一个掀翻, 不准他们碰笼子。 “这些可都是价值连城的宝贝。”元丰倒打一耙:“想强抢不成?” “不是不是。”绿皮魔族连忙否认:“爷莫要误会, 我等……” “阿鲁。”一位身着白衫的高大魔族从回廊后走出来,元丰已经算高的, 他比元丰还要高一头,差不多九尺, 皮肤极白, 浅蓝色魔纹如同蛇鳞一般:“下去准备接风宴, 切不可怠慢贵客。” “这位?” “风羡。”元丰说出编好的假名, 微微颔首:“见过城主。” “不必叫城主, 见外, 唤我白迦即可。”白迦上下打量元丰, 一双浅金竖瞳缩成直线:“风羡小友看着眼生,不是浮霭界本地魔修吧?” “游历在外, 不慎丢失界图, 恰巧路过此地,故而进城采买。” 白迦指指岐铁牢笼, 笑道:“可是用这些人修交换?” “不是。”元丰双手抱胸,学着那帮内门嫡传瞧不起人的模样:“人修价值连城,当然要前往中界,好换取更多魔晶。” “离浮霭界最近的中界是尤暹界,乃坚狁魔主坐管,坚狁魔主是紫烟魔主的哥哥,我敢说,整个尤暹界,不会有魔出价比紫烟魔主更高,风羡小友何必多此一举。” 身为化神元君的弟子,势必要了解修真界各大势力分布,魔域近两千界,魔尊珃酆为首,下有二十四位魔主,早些年被寒霜道君灭杀一位,如今还剩二十三,这位坚狁魔主算得上魔尊的左膀右臂,辖地就在崑邡界外围。 元丰暗道不好,尤暹界深入魔域腹地,要想安全无虞的离开,难上加难。 “其实……”元丰做为难状:“他们已被兆将魔主预定,月底便要送去,我只负责运送,实不敢擅自做主。” 兆将向来与坚狁不合,这其中也有珃酆从中推波助澜,若手下人一条心,他还得担心联和造反,兆将实力强横,坚狁惯会溜须拍马,看起来好像坚狁更得魔尊看重,但在大事上,他从不敢得罪兆将。 元丰搬出兆将,赌的就是他们不敢霸占兆将魔主的东西,就算去求证,也得耗费一段时间。 白迦果然面露迟疑,夹杂一丝微不可察的忌惮:“既是兆将魔主,为何路经浮霭界?走双铖界不是更快些。” 元丰还是那套说辞:“界图不慎丢失,迷了方向,若白迦城主愿意指路,小弟必有重谢。”说着拿出先前从巡边魔族身上搜来的魔晶:“我已耽搁许多时日,不好再拖延,待完成兆将魔主的委托,再来请城主喝酒道谢。” 白迦半信半疑,但正如元丰所料,他不敢得罪兆将,兆将杀伐果断,若是被他知道他私自扣了他的人修俘虏,屠城的事都干得出来,坚狁魔主最近又为魔子的事忙的脚不沾地,这个节骨眼上,要是因十来个俘虏惹得兆将魔主迁怒,到头来两边得罪。 “界图而已,举手之劳。”白迦将魔晶推回去:“魔域还靠兆将魔主开疆拓土,日后征收魔军,还望风小弟美言一二。” “这是自然。”元丰松了口气,晴空城算是暂时唬过去了,界图也已到手,那是一刻都不想多待:“时候不早,小弟先告辞。” 正要离开,一阵清脆的银铃声由远及近,还未看见人影,便有香风扑面,紫粉色花瓣从天而落,元丰对面的白迦扑通跪地高呼:“恭迎紫烟魔主——” 元丰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诶?新的人族修者。”紫烟魔主雪肤墨发,身形高挑丰满,一双多情眼,看狗都深情:“白迦,还是你好,知道我玩腻了,又给我寻了新的。” 这下为难的成了白迦:“紫烟魔主,这,这……” 紫烟不是自个儿来的,身后左右各十六位魔侍,手上牵三根铁索,铁索尽头锁着三个修士,早被折磨的不成人形,只有中间那个衣着稍微齐整些,但也大片胸膛裸露,上头尽是斑驳伤痕。 庭院里第二辆牢车中的落莲生忽然捏紧双手,双眸盛满不可置信。 那个人,那个人,是…… 弦星辰摁住她,以眼神询问她怎么了,落莲生咬住嘴唇,忽而掉下一串泪来。 那是失踪多年的风净青,尽管老祖已经跟她说过东海秘境中发生的事情,她知道师尊有错,可那是师尊啊,亦师亦父,她从记事起,就跟在风净青身边,风净青从未亏待过她,见他沦落至此,如何不心痛难忍。 她这次游历,就是为了寻找师尊,解开心结。 师尊是找到了,可他修为跌落筑基,被魔族当宠物牵着,失去人身自由,哪还有当年意气风发一派之祖的体面。 “见过紫烟魔主。”元丰拱手行礼:“这些人族俘虏,是兆将魔主之物。” “兆将?”紫烟啧了一声,嘀咕道:“没想到他表面上对神力嗤之以鼻,私底下却偷偷研究,呵,我可得告诉魔尊,好好嘲笑嘲笑他。” 元丰心提到嗓子眼。 紫烟上下打量他:“你又是谁,哪里来的?” “回禀紫烟魔主,我名风羡,原是渊空魔主派驻在沧琼界的魔修,后来,渊空魔主战败身死。”元丰叹气:“我侥幸逃出,四海为家,偶尔接一些押送的活,如果有机会去到修者界,我誓要人族血债血偿。” 他们进城之前就编好了背景,是弦星辰帮着一起编的,就是预备着被魔问起根源,渊空魔主早就死了,他们要求证也没地方求证去。 “渊空啊。”紫烟目露怀念,已经信了七八分:“有段时间没听见他名字了,你还记着他,还要替他报仇,很好。” 元丰假装拭泪:“我始终感念渊空魔主的知遇之恩。” “渊空死在天九派老祖聂寒霜手上,魔子也被聂寒霜哄骗,与魔尊反目成仇。”紫烟捏着下巴:“可也是她,公布了神力功法,听闻她大徒弟亦是魔修,她本就身具魔族血脉,若是能归顺魔尊就好了。” 垂首不言的风净青指甲嵌进肉里,眼底尽是恨意。 第129章 被抓 紫烟怀念渊空, 硬要留元丰用晚膳,元丰怕说漏嘴,以耽误交期为由, 再三推辞, 紫烟就很不高兴,凭她的面子,耽误两日能怎样, 大不了她派个人,亲自去找兆将解释。 话都说到这份上,便不好再拒绝, 可元丰哪里知道渊空的事迹, 只能在宴席上猛灌酒, 佯装借酒浇愁,以此回避追忆往昔, 不过这样一来,就没办法连夜离开, 又得在晴空城耗一夜。 变故就出在这里, 落莲生看见落难的风净青, 根本不可能置之不理, 她也不想连累其他人, 生死有命, 只当是她自己逃走的, 万一被俘被杀,其他人无需理会。 弦星辰能理解她的想法, 若今日遭此折辱的是爹娘或者师尊, 她亦会豁出性命去救。 夜深,落莲生推开虚搭的锁扣, 潜藏在树木阴影下,辗转寻到关着风净青的房间,前厅宴席未散,笙歌不绝,只有几个丹辰期魔族在巡逻,巡的不甚走心,三三两两聚在一处喝酒,落莲生筑基中期,几道灵力刺去,便悄无声息放倒了。 推开门窗,只见风净青被锁链穿透肩胛骨吊跪着,长发披散逶迤在地。 “师尊!”落莲生扑跪到风净青身前,泣不成声:“师尊,徒儿总算找到你了。” “莲生……”风净青认出落莲生的声音:“是你吗,莲生?” 他的右眼不自然半睁着,先前低头没看清,此时才发现,右眼迷蒙一片,已然瞎了。 落莲生消去伪装的术法:“是我,师尊是我,徒儿来迟了。”她只看见风净青遭受的苦难,没看到他眼内的迟疑和接踵而来的狂喜,那并不是久别重逢的喜悦。 “莲生。”风净青挤出几滴眼泪,猛然反抓住落莲生的手,犹如濒死之人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可是聂寒霜准备进攻魔域了?” “我原在朝云界秘境,意外掉进空间裂缝,到得此地。”落莲生没有细说:“师尊,我帮你解开枷锁。” “不,不能动。”风净青连忙阻止:“有魔阵,破坏了紫烟魔主马上就会发现。”只抓着落莲生追问:“这些年你都在涂泱界,雪幽派如何了?” 落莲生将当年魔族围城的事简略说过,雪幽派没有了,现今只有雪幽峰,多亏老祖相救,否则连雪幽峰都保不住。 话里话外,都是对聂寒霜的感激和尊崇,风净青突然大怒,一巴掌甩到落莲生脸上:“雪幽派被聂寒霜毁去,你不想着复辟,不想着救我,竟尊她为老祖!” 落莲生被打懵了,捂着脸久久不能回神。 风净青暴怒过后,又开始痛哭,拉住落莲生再三道歉,哭诉自己这些年忍辱偷生,对不起雪幽派师祖,对不起雪幽派弟子,没脸再继续活下去。 落莲生终归记着风净青的养育之恩:“师尊,我……” “唉哟,好标致的美人儿。”紫烟笑眯眯踏入房内,一招擒住落莲生:“这巴掌印,我看着都心疼。”说罢一脚踹翻风净青:“懂不懂怜香惜玉。” 落莲生连紫烟何时出现都未察觉,更不可能挣脱,自知今日难逃,抿紧唇不说话,她不说话,紫烟就扭过她的视线,让她看向风净青。 “你可知,我为何会来?” 风净青抱着脑袋歪倒在地,肩胛骨处的锁链被扯动,鲜血淋漓。 “是你的好师尊叫我来的。”紫烟心情愉悦,语调轻盈尤带笑意:“那你又可知,我为何留他一命?” “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会相信。” “哈哈哈哈,真是孝顺的好徒弟。”紫烟抬手,围墙外登时飞进百十个着装统一的星海魔军,将城主府团团围住:“我告诉你啊,是因为你的师尊,说他来自涂泱界,与聂寒霜有血海深仇,他甘愿做我魔族内应,为魔尊统一修真界效犬马之功。” 落莲生默然不语。 紫烟哼笑一声,抬手将碎发别到耳后:“你以为,你们白天那些错漏百出的谎话能骗过我?” 消息全无的巡边队和突然出现在晴空城的人修俘虏,她怎么可能毫无防备。 庭院内动起手来,剑势冲撞到魔阵上,轰隆作响,小咪愤怒的吼叫声间杂其中。 “不过,抓到你,倒是意外之喜。”紫烟拎着落莲生,移步闪入宴会厅。 只见厅内酒席摔落一地,白迦化出白蟒原型与元丰缠斗,庭院中树倒花折,弦星辰等人围成一圈,与突然出现的星海魔军打的难舍难分。 “行了,都停手。”紫烟放出弧月之威,就算她是魔族中战斗力不强的魅魔,那也是弧月期的魅魔,对比人族金丹修士,在场修为最高只得筑基后期,差了一个大境界,更别说外面还有成百上千的星海魔军。 弦星辰看到落莲生被紫烟拎在手中,面色凝重,却听紫烟问道:“她是涂泱界的人,你们也是?” 无人应答。 “唉,别怕,我不喜欢杀人。”紫烟也不恼,环视众人:“若你们愿意协助魔尊攻打天九派,我自会留你们一命,还会保你们有享不尽的富贵荣华。” 左右都是死,素素不会忍这口气,闻言呸道:“做梦,你要杀就杀,要剐就剐,我不怕。” “是么?”紫烟笑容依旧,抬手将素素抓来,捏住她的脖子:“想死,我可以成全你……” 弦星辰和落莲生同时大喊:“不要!” 紫烟停手,好整以暇等待下文。 落莲生深吸一口气,不顾弦星辰的眼神阻止,低声道:“她是天九派老祖聂寒霜的弟子。”指向弦星辰:“她也是,她还是御兽宗宗主之女。”又指向元丰:“他是五行宗彧惑元君的弟子,身具三族血脉,可以修炼神力。” 满府哗然,紫烟更是哈哈大笑,笑得直擦眼泪:“你这小姑娘,满嘴胡话,就算要保他们性命,也该编些靠谱的身份,你当我傻啊,那些金尊玉贵的宝贝疙瘩,在人域待得好好的,怎么会来魔域送死。” “是真的。”落莲生仰头看她:“你不信,兹可求证。”又在弦星辰震惊失望的眼神中,朝紫烟笑道:“我已全然托底,也愿意为魔尊统一修真界效犬马之功,还望紫烟魔主留我和我师尊性命。” 紫烟捏住她的下巴,仔细打量,半晌笑道:“还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风净青有你这么个好徒弟,做梦都该笑醒。” **** 涂泱界天九派,刚出关的聂双双收到了崑邡界送来的信函,一块记录着寒冰牢狱的蜃影石还有三句话:送回伍子易、交出玄武背甲、交还侵占的魔界。 这三条有一条不答应,就要杀了她的两个嫡传弟子祭旗,尔后挥师进攻涂泱界。 聂双双捏了捏眉心,怪不得最近心神不宁,闭关都压制不住,原来是应在这里。 殿内默然无声,没人愿意做冷心冷肺的坏人,他来:“你该知道,就算答应了魔尊的条件,他也不会善罢甘休。”廖英端坐在下首首位,冷冰冰陈述事实:“经由翎繁境,你我早知魔尊与妖皇联合,正在招兵买马,进攻涂泱界已成事实,与其交出玄武背甲,不若藉此问五大宗门借兵,总好过神兽遗物落到魔族手中。” 伍子易起身:“师尊,我愿意去魔域换回两位师姐。” “此事波及甚广。”聂双双让他坐下,抬手放出蜃影:“五行宗、御兽宗皆牵涉其中,宋珲,替我传讯,邀五行宗宗主、御兽宗宗主三日后于渊空中界界河面谈。” 宋珲压下心中忧虑:“是,师尊。” 其实不必聂双双传讯,五行宗和御兽宗不过前后脚,就都收到了魔域信函,一样的蜃影石,不一样的条件,若明上呈彧惑元君,彧惑当场暴怒,要不是星峰大长老拦着,整个山头都将夷为平地。 彧惑收元丰为徒,图的是日后夺舍,如今元丰被魔尊抓住,他心急如焚,甄桡痛失子孙后辈,正怀疑元丰,闻讯匆匆赶来,讥讽彧惑不该因小失大,再优秀的弟子,也不能为了他动摇宗门根基。 魔尊要的太多,不仅要资源,还要五行宗三十年和平共处,谁敢答应这种条件,五行宗历代祖师都得从九泉之下爬出来骂死他。 花照陵收到信函后,当即就要冲过去救女儿,弦问声比夫人镇定一点,魔尊既然开出条件,那就绝不会冒着得罪半个修真界的风险伤人性命,交换的前提是人质完好无缺,所以弦星辰暂时不会有危险。 剩下的,便是双方博弈,看怎么谈价了。 五大宗门互相插有眼线,这么大的事,不多久剑宗、丹宗、合欢宗就都听说了,丹宗正因炼丹玉简的事情头疼,知晓后幸灾乐祸,巴不得天九派和魔域杠上,斗个两败俱伤才好。 剑宗先是观望,后来得知五行宗、御兽宗、合欢宗还有聂寒霜相约于渊空中界议事,担心他们背着剑宗商量玄武背甲的归属,又怕聂寒霜许诺什么神力好处,思来想去觉得不妥,是以急匆匆率领战部前往。 丹宗煽风点火,煽到最后发现大家都去了,一副要替聂寒霜撑腰,绝不容许魔域欺辱人族的架势,自个儿反被排挤在外,深知丹宗困境的明白人摇头苦笑。 聂寒霜手握神力,以极低的价格出售炼丹玉简,招揽被丹宗压迫剥削的丹师,不仅给他们尊重和利益,还由聂寒霜亲自出手,拔除丹师身上防止背叛的血契,短短半年,中等丹师流失大半,高级丹师的离开,不过是时间问题。 丹宗积重难返,吃屎都赶不上趟,最后骂骂咧咧赶去渊空中界,其他人早赴魔尊虚仙山之约,出发前往魔域了。 第130章 虚仙山 虚仙山 原来在魔域, 怪不得一直没有消息。 聂双双之前在东海秘境经历过神剑小霜的记忆,知晓三族大战时,紫耀擎天大帝被困于虚仙深谷, 后来在万森密林, 从光俊口中得知紫耀于虚仙深谷自爆元神。 光俊认为紫耀没死,几次三番叮嘱她去寻找紫耀,回到涂泱界后, 聂双双便派人四处探寻,只是十万年太久,始陆分裂之后修真界沧海桑田, 寻找虚仙深谷, 无异于海底捞针。 聂双双本打算与魔尊协商, 于渊空中界交换人质,后听闻魔尊设宴虚仙山, 不管虚仙山是不是紫耀陨落的虚仙深谷,总得去一趟, 原想着有素仪和华岳愿意同去就行, 谁晓得彧惑和克庚也要一同前去。 嘴上说什么不能任由魔族欺辱人族, 其实就是惦记玄武背甲, 但凡没有第二个化神元君在场, 早出手杀了聂双双了。 玄武背甲万众瞩目, 就显得伍子易魔尊之子的身份黯淡无光, 也就邈吉跳出来嚷嚷,责备聂双双对妖魔毫无戒备, 自家徒儿被魔尊捉去, 命在旦夕,还留着魔尊之子做什么, 合该杀了才是。 聂双双刚要开口,克庚先她一步驳斥,把邈吉怼的一愣一愣,剑宗向来排外,五大宗门里属它最容不得妖修魔修,这会子又装什么好人,替聂寒霜出头说话,简直荒谬。 邈吉却不知,那伍子易原是剑宗剑奴,伍子易的降生更是克庚一手促成,若是吵嚷起来,追究起伍子易的身世,最后发现魔尊之子竟然在剑宗眼皮子底下潜藏多年,单这一条他就解释不清,还是别讨论了。 邈吉自讨没趣,在那儿干巴巴威胁,如果聂寒霜敢把玄武背甲交给魔尊,他绝对会杀了她,只是这威胁多少有些无力,根本无人在意。 虚仙山位于妖魔两域交界,是一处界外孤山,有着天然的禁灵屏障,此地没有一丝灵气,壁立千仞寸草不生,唯有冷冰冰的岩石,四周围着一望无际的界河,主峰直入云端,界河浪起,拍打在嶙峋峭壁上,将山脚洇成更深的群青色。 魔尊便在那主峰之上,与妖皇垓忝相对而坐,紫烟近来立了大功,愈发得魔尊宠爱,一身华耀珠翠在日光下熠熠生辉,却仍比妖域第一美人的遐月公主逊色许多。 遐月灰发灰眸,衣衫也是灰色,妖核却纯白透明,凭谁看到她,视线都会被弯月妖核率先吸引,尔后落入幽潭一般的双眸,遐月长相素雅,打扮素净,但她的美丽毋庸置疑。 “来了。”遐月抬手遥指东方,纤指白若玉瓷。 在场魔尊妖皇两位化神元君,神识何等强大,他们尚未感知人族到来,她从何得知,珃酆不由偏头看了她一眼。 遐月指过之后便不再说话,静静盘坐在侧,裙尾如花瓣绽开,只不过颜色灰败,不够鲜艳罢了。 垓忝虽为妖皇,却对这位修为只有妖王的遐月公主尊敬有加,闻言朝魔尊拱手:“你我图谋数年,成败在此一举,还望魔尊勿要保留。” 珃酆举杯:“此招虽险,胜算却大,要知道他们并非全然一体,有私心,自然就有破绽。” 话落,数艘多桅宝船出现在界河上,一艘比一艘精美,一艘比一艘阵仗大,灰扑扑的万森宝船夹在其中,反而成了最显眼的那个。 虚仙山百里之内禁灵,宝船一进去,大家就都感觉到了,邈吉当场叫停:“此地怪异不可冒进,小心中了魔族圈套。” 华岳四下探知:“并非魔阵,此地天然禁灵,就算有魔阵也无法驱动。” “诸位贵客远道而来,欢迎之至。”珃酆走至崖边,一身靛蓝绣金线长袍被风吹动,猎猎作响,就算远隔百里,他的声音仍然近在耳边:“大家都是化神元君,动起手来多不雅观,所以我便选在虚仙山设宴,这样,你我尽能安心交易。” 没有灵气,就意味着灵妖魔三力皆不可生,经脉丹田所蓄灵力用完后,饶是化神元君,打架都只能肉搏,确实不雅观。 不过…… 聂双双眼神微动,此地虽无灵气,但周遭气息活跃,她方才试了一下,神力运转非但不受压制,反而更上一层楼,这些充沛活跃的气息,比灵气更适合修炼神力。 彧惑神识搜查一圈,没找到元丰,扬声问:“我徒儿现在何处?” “自然是在足够安全的地方。” “谁知你话中真假?”花照陵眼睛通红:“我要看见我女儿安然无恙。” 珃酆神识落到聂双双身上:“你们想看人质,那我想要的东西,可都准备齐全了?” 伍子易从聂双双身后走出,微黑的皮肤上一丝魔纹也无,说起这个珃酆就恨得牙痒,若不是聂寒霜横插一脚,伍子易根本不可能祛除他留在他体内的元神,平白加剧他夺舍的难度。 哼,神力之躯,今日过后都是他的了。 聂双双取出背甲:“人在何处?” 珃酆收起笑容,挥手,一道虚幻蜃影出现在众人眼前,珃酆很谨慎,蜃影只能看见他们被绳索捆着关在一处漆黑暗阁里,再多,就没有了。 “如何,诸位可安心赴宴了么?” 魔尊妖皇的战部随侍都留在禁灵屏障外,虚仙山上只有几个心腹,不是看不起人族,也不是故意示弱,而是化神元君之间的较量,动辄摧毁一界,压根没有战部出手的机会,那是修真界最高战力之间的碰撞。 除了聂双双和弦问声夫妇,其他宗门的元婴道君都不是太想进去,这万一动起手来,他们就是炮灰,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 剑宗宗主胡德谕压根没来,丹宗宗主戚嵘借口打压炼丹玉简,也没来,若明还是代宗主,为了抱紧彧惑的大腿,屁颠颠跟来了,结果怂的不敢进,拉住坤则,表面上商量巡查周围界河,以防妖魔二族暗算,其实就是怕死。 “我从未想过,五大宗门的化神元君能齐聚魔域,此等机会不多。”珃酆示意紫烟给大家倒酒:“我敬诸位一杯。” “废话少说,我们今日来,不是来跟你叙旧的。”邈吉担心聂双双真的把玄武背甲交出去,等不及挑事:“玄武背甲乃是神兽遗物,你一个魔族,就不要肖想了。” “唉,你这话就不对了,世生万物,众生平等,三族都是天地造化,神兽遗物是众生的,何来肖想一说。”珃酆朝聂双双示意:“我就很欣赏寒霜君的做法,将神力功法公诸于世,日后我若从中悟出一二,也会与诸位分享的。” “既然神兽遗物属于众生,魔尊又为何拿寒霜君的徒儿威胁,用以交换。”华岳淡然微笑:“放在寒霜君手上不是一样。” 珃酆转移矛盾:“是寒霜君先掳走我孩儿,我才不得已出此下策。” “老祖没有掳走我,我是自愿……” 聂双双抬手,阻止他继续说下去:“敢问魔尊,伍子易生在剑宗长在剑宗,从未踏足魔域,如何是你魔尊的儿子?” 克庚怎么也没想到聂双双上来就问这个,立刻出言打断:“不必浪费时间做表面文章,你究竟想要什么才能放回人质,直接说吧。” 珃酆假惺惺寒暄,就是为了周旋挑拨,怎会放过撕破剑宗长老伪善嘴脸的机会,呵呵笑了两声:“这就要问克庚长老了,我儿能够降生,当年多亏了克庚长老帮忙。” 克庚脸色骤黑:“胡说八道!你想挑拨离间,也不必编造此等荒谬言论。” 【完结】 第131章 打 “怎么, 敢做不敢认啊。”紫烟妖妖娆娆靠在魔尊怀中:“也是,当年尊上助你截杀剑宗大长老,你却背信弃义, 想置尊上于死地, 翻脸比翻书还快。” “放肆。”克庚怒极,周遭暗流涌动,攻击直指紫烟命门:“区区弧月, 竟敢出言不逊。” 魔尊挥出一团黑雾挡住攻势,紫烟根本不怕,在那儿哎哟哎哟, 嘲讽克庚恼羞成怒。 聂双双早就猜测当年剑宗禁封山失守, 定有内应相助, 只是没想到,内应会是一贯奉行中庸制衡的二长老, 在原书剧情中直到剑宗沦陷,都没人戳破这个秘密, 剑宗上下被他骗的团团转。 “勿要动怒。”华岳懒懒开口:“既不是你做的, 何必与他们一般见识。” 华岳想把话题揭过去, 继续商讨人质交换, 没有证据, 魔尊说再多都是污蔑, 奈何邈吉和彧惑不顾大局, 一心搅混水。 彧惑状似相信克庚,实则阴阳怪气:“克庚二长老做的好好的, 剑宗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与你合作有什么好处,休得胡言乱语。” 邈吉明着拱火:“相传禁封山一千六百道禁封锁, 乃紫耀擎天大帝亲手炼制,魔尊不过化神修为,没有内应,如何闯过返虚禁制,确实说不通。” “子虚乌有的事情,我不必自证。”克庚听进了华岳的话,咬死不承认,反口泼脏水:“倒是魔尊说什么,你俩信什么,恐怕与魔尊勾结的是你们吧。” 彧惑拍桌:“荒谬!我徒儿还在他手上,我与他有牵扯,克庚,你脑子被魔兽踢了?” “当年元恒假借魔族名义,围困万森界三百年,险些全界绝命,这次,焉知不是你与魔尊商量好了,图谋神兽遗物。”克庚骂完一个骂另一个:“还有你,纵容门下弟子勾结魔族,暗害涂泱界,焉知没有你在背后指使。” 邈吉当即跳脚:“满嘴胡言,你做贼心虚,攀扯我做什么……” “够了。”素仪桃花眼圆睁,怒喝道:“三两句话挑的你们狗咬狗,还嫌不够丢脸。” 魔尊笑得前仰后合,他也没想到,五大宗门竟离心成这样,他还什么都没做,那边就要动手打起来了。 “寒霜君,人族狡诈满嘴谎言,他们陪你来,不过是怕你交出玄武背甲,你瞧瞧,他们一个个,哪个不想杀了你。”珃酆张开双手:“我不一样,只要你愿意归顺我,我保证护你一世无虞。” 聂双双不按常理出牌,点头:“行啊,看看诚意,先把徒儿还我,我就考虑一下。” 珃酆一时接不上话,邈吉揪到机会就要挑事,不挑起战火誓不罢休:“好你个聂寒霜,早在你鼓吹神力之威,大肆宣扬三力合一时,我就知道会有这一天,你果然是魔族奸细,意图谋害整个修真界。” 聂双双心中叹气,有这三根搅屎棍在,今天这场架,是不打也要打,早打晚打都是打,废话再说下去也没甚意义,于是将背甲扔到半空:“说到底,都是冲背甲来的,直接动手吧,谁赢就是谁的。” 她做这个决定并非胡来,虚仙山禁灵却不禁神力,五位化神元君就算各有心思,与魔尊妖皇互相牵制,总不至于一边倒,大概率会耗光灵力,她只要苟到后期,谁都打不过她。 妖皇两眼放光,冲遐月颔首示意,自己走到魔尊身侧:“如此甚好,珃酆,别忘了我们先前的约定。” 珃酆运起全身魔力,从四肢起尽数化作黑烟,将整个虚仙山笼盖在内,妖皇亦现出原形,千万只灰鳞羽线鹄冲入黑烟中,朝人族修士攻去。 聂双双趁乱将伍子易送进万森宝船,推出禁灵区域,吩咐他和宋珲想办法找到弦星辰和素素,魔尊为了稳妥,肯定把人藏在附近。 彧惑、邈吉、克庚果然一心抢夺背甲,魔尊先前的挑拨离间不能说成功,至少令三人生出嫌隙,或者说他们之间本来就没有信任,不管谁碰到背甲,只要不是自己,都必得出手去抢。 华岳和素仪原先只周旋在外围,顺带保护聂双双,但乱斗之下,焉能有人置身事外,魔尊妖皇攻击就算了,那三个也没把人族当自己人,照打不误,素仪被打出火气,连轰好几个山头。 虚仙山内黑烟满布,地动山摇,大块大块的岩石跌落界河,尽管虚仙山禁灵,化神等级的碰撞仍将界河掀起滔天巨浪,候在外面的战部不得不再退百里。 紫烟早就没了,甚至不知道谁杀死的她,魔尊不能分神,紫烟一个弧月,化神余威都能要了她的命。 聂双双在等,她不知道,遐月也在等。 终于,三日过后,笼罩虚仙山的黑烟越来越浅,虚仙山面目全非,所有山头全部轰平,地上深坑遍布,魔尊口鼻溢血,勉强立在岸边,妖皇断臂断腿,还瞎了一只眼睛,彧惑、邈吉、克庚皆重伤在身,华岳和素仪相对好点,但保不齐打上头的疯子同归于尽。 这个时候,谁拿到背甲,谁就是众矢之的。 忽然,一直盘坐在角落的遐月动了,聂双双立刻握剑警惕,但遐月不是冲她来的,而是直奔魔尊,速度很快,就像暗夜流星,一颗灰色的流星,带着浓重的死气。 这股力量…… 聂双双张大眼睛,这股力量她认识,就是之前让青翎重伤不愈的罪魁祸首,诡异且充满阴暗和毁灭。 原来是她。 魔尊目眦欲裂,拼着最后的魔力护住自己:“竖子敢尔!” 遐月无悲无喜,神情近乎悲悯,清冷如月的妖核泛起灰色涟漪,魔尊的躯体自她触碰处,一点点褪为灰色,就像彩色画面褪为黑白,谁都没想到,叱咤魔域的一代枭雄最后会死在被视为花瓶的妖域公主手中。 不好,她也有神力。 聂双双冲出去护住华岳和素仪,彧惑、邈吉、克庚她是顾不上了,三人咒骂着四散逃开,彧惑、邈吉没能逃掉,先后化为灰烬,克庚逃出去了,还没等他狂喜,便被迎上来的剑宗辰部主帅一剑洞穿胸膛。 死不瞑目。 辰部主帅杀完克庚后,抬头看了眼与遐月对抗的聂双双,毫无留恋命令手下战部:“走。” 第132章 冥力 此番变故令一众修士措手不及, 化神大能转眼陨落四个,剑宗辰部扬长而去,丹宗踌躇不前, 坤则还算忠心, 想杀进去替彧惑报仇,可为时晚矣,虚仙山外围突然升起灰色禁制, 隔绝内外不允进出。 妖皇哈哈狂笑,周身气势一变,竟也释放出阴暗神力。 不稳, 而且斑驳杂乱, 但确是神力没错。 从始至终, 妖皇就没想过和魔尊共享,他要的是独占, 为此蛰伏谋算数年,不惜折损寿命也要改造躯体, 只是事发突然, 他还没完全准备好, 不过, 拦住一个聂寒霜, 足够了。 聂双双全神贯注, 虽说对方神力不纯, 但一对二,她不敢托大。 早前青翎率翎繁境加入天九派, 妖域一声没吭, 连战部都不曾派出,青翎对妖皇也向来不屑, 抓住人质提出交换的又是魔尊,所以她的注意力都在魔尊身上,没想到,妖皇才是背后主谋。 雪上加霜的是,方才聂双双为了保护华岳和素仪,没顾得上背甲,被遐月挥袖卷走了。 “聂寒霜,你若答应日后为我所用,我可以留你一命。”妖皇握住遐月呈上的玄武背甲,自觉胜券在握:“神力凌驾于三力之上,你我才是同族,偌大修真界,是我神族的天下。” 聂双双还有心思开玩笑:“我这个人,不太喜欢打工。” 妖皇不明白打工的意思,但他听得懂聂双双语气中的拒绝,哼笑道:“不识好歹。” 说罢挥出一击,聂双双全力应对,本以为化神一击,她不死也要重伤,谁知竟轻松挡住。 是了,妖皇妖力化神,神力却不然,他和那位女妖并无人魔二族的血脉,神力也非三力合一,而是不知用了什么法子拼凑而成,没有想象中那般棘手。 【小心那个女的。】息水珠出言提醒:【她身上的神力,似乎是冥界之力。】 【冥界?】聂双双头一次听到这个词:【修真界分人魔妖三域,哪来的冥界?】 【远古传闻,我也是道听途说。】息水珠小脸皱起:【修者飞升上入神界,位列真神,对应就有冥界,堕入冥界便是冥神。】 聂双双跟着皱起眉头,确实,此方世界没有鬼修一说,修士元神可以留存于世,修为越强留的时间越长,比方说息水神君,元神十万年不散,但也仅限于此,除非夺舍重修,不然最后的结果要么放下执念进入轮回,要么消弭殆尽。 传闻远古大能飞升失败,若执念极深,有一定概率会堕入冥界,且永困其中,不生不死不入轮回。 原来那女妖修炼的是冥力,怪不得阴暗毁灭气息如此浓重。 息水珠和聂双双的交流不过瞬息之间,遐月的攻击已然紧随而至,有息水珠提醒在先,聂双双并未因挡住妖皇的攻击而放松警惕,灰色月环撞上神力屏障,犹如利刃划破油纸,登时撕开一条口子。 诡异、虚无、捉摸不透,比当年侵蚀青翎妖核的那股力量强出许多。 她苦修神力,遐月也不曾懈怠片刻,自聂双双解开冥力枷锁那刻起,遐月就知道,她会是她一生之敌。 聂双双连忙后退,退到一半发现身后是华岳和素仪,她若躲开,他俩就危险了,于是咬牙停下,硬抗一记。 本就坑洼的虚仙山又被砸出百尺裂缝,聂双双嵌在坑底,许久不曾受伤,疼的呲牙咧嘴。 “不用管我们,专心对敌。”华岳看出遐月功法诡异,未免聂双双分心,拼着耗损元神现出水犀溟龟的原形,他这一身硬甲,就算没有灵力支撑,也不是随意可以攻破的。 要不说千年王八万年龟,华岳别的不说,防御从来没输过。 聂双双抽出胳膊,抬手抹掉嘴角血迹,眼底火光昂扬:“来战!” 息水珠小手朝天,拼命汲取虚仙山禁灵限域内的奇特气息,化作生机后快速修复聂双双体内伤势,速度竟比外面还快。 先前不敢确定,现下看来,虚仙山就是紫耀陨落的虚仙深谷,只是虚仙山都轰平了也没见着深谷在哪。 聂双双有息水珠兜底,周身神力全数用于进攻,剑势一招比一招凶狠,扰动虚仙山天象不算,外头灵气也被牵动,雷云骤生,紫色雷电逡巡其间,界河波浪滔天,饶是乌云密布,却仍有星光穿透云层,落到聂双双身上。 四周尽暗,唯有她,于天地间持剑傲立,光彩华然。 巨浪砸在宝船上,轰隆作响,还没离开的修士不得不开启宝船防御阵,船外嘈杂,船内众人鸦雀无声。 七位化神元君混战,尚未扰动禁灵限域的规则,聂寒霜不过元婴,却能引得天地俱变。 强大如斯。 是他们小看了神力,小看了聂寒霜。 她若不死,日后修真界必定由她主宰。 **** 魔尊死了,魔域群龙无首,看守人质的魔族乱作一团,有逃走的,有要豁出性命报仇的,还有左右摇摆,想投降归顺的,其中逃走的最多,留下的两派互相僵持,报仇的想杀了人质解恨,归顺的想借人质投诚。 “你们这群叛徒!”坚狁痛失妹妹紫烟,失了魔尊靠山,知道自己就算逃走,日后也会被仇家追杀,不如为魔尊殉死,好歹博个名声:“尊上待你们不薄,你们就是这么回报尊上的?” 兆将双手持枪,对坚狁的辱骂无动于衷:“尊上已死,少主还在,我们归顺少主,不算背叛魔域。” “好一个不算。”旁的魔不一定知晓,他最懂,毕竟祭坛祭祀一事,全都由他经办,魔尊大肆宣扬,要攻打人域救回魔子,不过是为了夺舍疗伤:“你刚才没看见,少主已被人族哄骗,拜聂寒霜为师,连尊上都不认,你竟要拥护他?” 兆将不知是认死理,还是有别的想法,只一口咬定:“他是尊上唯一的子嗣。” 坚狁气的七窍生烟,连说三个好:“我今日必要杀了聂寒霜的弟子为尊上报仇,你不让开,便是与我为敌,兆将,你想好了。” 兆将直接出枪:“道不同不相为谋。” 关押人质的地方离虚仙山不远,就在界河某处碎石荒礁底下,魔尊身死的消息已经传来,加之坚狁和兆将两位魔主兵戎相向,负责看守的魔族几乎都跑了上去。 落莲生因着指认弦星辰等人的身份,被单独关在一处,有吃有喝,紫烟承诺她,若魔尊顺利夺得玄武背甲,她会上表她的功劳,给她封个魔将当当。 她不想当魔将,也不想背叛老祖,她做这些只是想保住大家的性命,魔域何其危险,若没有那些身份头衔,没有交换价值,早死在无垠黄沙中了,活着才有机会。 “莲生。”风净青趁乱摸到牢房门口,一掌劈碎魔阵石:“外面乱起来了,快随为师离开。” 落莲生半隐在阴影中,声音不似年少那般清脆,不知何时染上了沉稳与喑哑:“师尊,无论外面发生何事,我们身在魔域,逃不掉的,要是被紫烟魔主知道……” “紫烟?”风净青哑然失笑,面目一瞬狰狞,复又恢复平静:“她死了,魔尊也死了,魔域如今一盘散沙,正是你我师徒二人离开的好时机。” 落莲生手掌收紧,眼中光辉闪烁:“老,寒霜道君来了?” “哼,聂寒霜,她早晚得死。”风净青打开牢门:“跟我走。” 落莲生纹丝不动。 风净青曾经或许是个好师尊,不管装的还是真的,至少在落莲生的记忆里,他是如师如父的存在,但现在的风净青,连装都懒得装,自私自利阴险狡诈全都写在脸上。 “你是不是怨我,当日出卖你。”风净青掐住落莲生的胳膊:“我没有出卖你,我的一举一动都在紫烟的监视下,不管我说不说,她都会发现你的。” 区别是说了有赏,不说要挨打,只要能少受罪,出卖冒险营救自己的徒弟又何妨。 落莲生对上风净青的视线,试图劝他:“师尊,老祖向来大度,只要你……” “老祖,老祖,你就知道老祖!”风净青看到往日最疼爱的徒弟,如今全心全意向着害他流落魔域的罪魁,如何不疯:“我早就教过你,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得道长生靠自己,所有人所有事都可以牺牲。” 风净青扣住落莲生的脉门,神情近乎癫狂:“包括你,我的好徒儿,师尊养你一场,就用你的躯壳来回报养育之恩罢!” 他要夺舍,而且势在必得。 白色元神离窍而出,妄图钻进落莲生眉心,可他没想到,落莲生身上有聂双双赐下的元婴剑息,他原身回不得,剑息躲不掉,最后吱哇一声,被剑息一斩为二,彻底消散。 落莲生终于心死,垂下眉睫,喊了最后一声师尊。 当日落莲生利落叛变,让风净青以为她身上没有依仗之物,但她不是没有依仗,而是不到万不得已,不会掀开保命底牌。 片刻过后,落莲生召出火元,丢到风净青的尸首上,头也不回离开牢房。 狱内魔族尽空,落莲生找到关押弦星辰等人的地牢,劈开魔阵,本以为会迎来怒骂或者攻击,她都做好认罪不还手的准备了,却被弦星辰握住双手。 “可是师尊来了?” 落莲生呆立半晌,才点头:“恩。” 素素高兴极了:“我就知道,姑姑一定会来救我们的!” 弦星辰没有怀疑过她,若是怀疑,就不会乖乖束手就擒,不过是与她打配合,好叫魔族放松警惕,不然单凭他们十几个人,就算当时逃脱了紫烟的抓捕,浮霭界深入魔域腹地,根本逃不回去,不如顺势被抓,直接等人营救。 落莲生笑弯眼角:“是的,老祖一定会来。” 风净青,你说错了,人之所以强大,靠的不是自私,而是信任。 第133章 掉下去 宋珲、伍子易在御兽宗战部的陪同下, 冒着风浪四处搜寻弦星辰等人的踪迹,一路循着斗法波动追到荒礁,正好看见兆将一枪洞穿坚狁的胸腹, 没心思探究魔族为何内斗, 弦问声和花照陵挥袖便上。 兆将连忙回防,见是人族战部偷袭,正要反击, 晃眼看见伍子易在战阵后方,忙又吩咐停手,拦住战部的攻击后便高呼见过少主。 归顺之意相当明显。 花照陵不怎么信, 仍然防备, 伍子易更没想过他们口中的少主是自己, 还站在后面一脸懵圈。 兆将朝伍子易抱拳行礼:“少主,吾乃万涛中界魔主兆将, 愿供少主驱策。” 宋珲忍不住瞥了伍子易一眼,伍子易斟酌片刻, 没有立即否认拒绝, 而是问他:“我那两位师姐何在?” “地底魔狱。”兆将如实回答, 并抬手吩咐亲卫:“去, 将人族带上来。” 伍子易心急:“不, 我亲自去接。” 弦问声拦住他:“当心有诈。”他也着急, 但万一有陷阱, 把宋珲和伍子易折进去,他如何与聂寒霜交代:“还是杀了稳妥。” 兆将归顺伍子易, 又不是归顺御兽宗, 弦问声想动手,那就动手好了。 两边剑拔弩张, 待要兵戎相见,赶巧弦星辰一行骑着小咪冲上地面,幸存的修士们各个手握武器,准备血战一场,谁晓得根本没有魔族阻拦,甚至还给他们让出通道,好叫他们顺顺利利冲回人族阵地。 素素满头问号,举着剑不知道该不该出手。 兆将表现到这个份上,已然摆明态度,再打,就是无谓争执,也没有任何意义。 花照陵见势收手:“我们走。” 御兽宗大部队在前,兆将领着魔族战部远远跟在后面,一副忠心护主的样子。 伍子易并不会天真的认为兆将是为了他选择归顺,这只是一个由头,说到底魔尊已死,魔域暂时没有第二位化神元君,找不到新的靠山,最后的下场,就是被各方势力瓜分殆尽。 而老祖对三族一贯平等视之,治下三族和平共处,妖魔亦能安居乐业,当属明主。 弦星辰被花照陵勒地喘不上气,好不容易冒出脑袋:“娘,师尊呢?” “正和妖皇决斗。”花照陵示意她看雷云和风浪,三两句概述完之前发生的事,说到四位化神元君陨落,饶是弦星辰等人并未亲眼得见,仍然惊讶到失语。 元丰听到彧惑死于妖族之手,心中不能说难过,但也并非高兴,他知道彧惑收他为徒另有目的,但他确实借彧惑弟子的身份做了不少事,包括暗杀生父,私下报复曾经欺辱他的人。 夏潭、闵嫣哭嚎着要替高祖报仇,元丰握紧桅杆,心想,还是死了好,彧惑不死,日后他为活命,难免亲手弑师,彧惑死在最体面的时候,对他而言未必不是一种解脱。 众人回到虚仙山外围,禁灵限域内斗法暂歇,透过百尺巨浪,能看见华岳元君坚硬非比寻常的背甲多出数道裂缝,聂双双身上却没有一丝血迹,面色惨白到近乎透明,这不是什么好事,她流出的血,全被遐月的月环吸走了。 暗夜雷鸣,遐月背后一轮血月低悬,缓缓轮转,灰色眼眸自瞳孔深处蔓延出浓郁血色,脸上裂纹遍布,隐有溃败之势,妖皇只剩半截身躯,歪倒在碎石堆里苟延残喘。 他叫遐月住手,先替他疗伤,再打下去命要没了,玄武背甲既已夺得,没必要跟聂寒霜以死相拼,可遐月着了魔,不仅不听他的,还将他投入血月中,用他的元神祭月。 和魔尊一样,妖皇临了都没想到,他会死在遐月手里,连元神都没放过。 遐月眼角流出血泪,不是伤心,而是维持不住即将溃败的肉身:“凭你,也敢命令我!” 话落,血月光芒大绽,驱散雷云密布下的黑夜,将天地染上一层暗红,隔绝虚仙山内外的禁灵限域如同泡沫戳破,血月爆炸的威势裹挟着千钧之力,朝四周横扫而去,界河巨浪翻涌,几乎一瞬升空,露出斑驳不堪的河床,在场无论人妖魔,纷纷惊惧逃窜。 聂双双也想跑,但来不及了,她脚下的虚仙山突然裂开万丈裂缝,猩红岩浆喷涌而出,与掀起的巨浪一起,轰然砸下。 砰— 岩浆喷涌后露出无底深谷,万吨河水砸在聂双双和遐月身上,不过眨眼,就彻底消失不见。 万森宝船被掀个底朝天,要不是够结实,命都不知道保不保得住,众人心有余悸,顾不得疗伤,冲出去大喊老祖,可茫茫界河,除了被炸烂的虚仙山,哪还有活人的影子。 “师尊——” “老祖——” “寒霜君——” 有人忍不住啜泣,被红了眼眶的素素指着鼻子骂:“师尊没死,你们哭什么,还不赶紧找!” 宋珲跑到裂缝边缘,二话不说就往下跳,跳的不止他一个,弦问声、花照陵、令狐鸢、青翎,包括元丰他们,只要还能动弹,都义无反顾跳下去搜寻。 可任凭他们搜遍地底,都没能搜到一块骨头,尸骨无存。 那聂双双死了么? 还没,暂时还没。 她被万吨河水砸进虚仙深谷,起初挣扎着往上游,但河水太重,深谷下面还有莫名吸力,无论她怎么用力,都逃脱不了下坠的势头,遐月离她不远,都面目全非了,还紧紧握着玄武背甲不放。 该死! 聂双双呼唤息水珠,息水珠盘坐在丹田内,白眼翻到天上,恶狠狠道:【天天作死,总算把自己作死了罢!】 …… 聂双双好言好语:【想想办法。】 【想想办法?我能想什么办法!?】息水珠暴跳如雷:【你每次都指望我替你兜底,可有想过我也有兜不住的时候?】 聂双双闭嘴,在息水珠发脾气的时候追问,纯属找骂。 她试着游向遐月,想着把玄武背甲抠出来,玄武背甲应该能给点建议,可她刚刚碰到背甲,遐月就睁开了眼睛。 眸子不是灰色,也不是癫狂时的血色,而是深沉如墨的黑色。 聂双双忽然怔住,这双眼睛,似乎在哪儿看到过,怎么有种熟悉的感觉。 遐月幽幽叹息:“终于找到你了……” 虚仙深谷吸力加强,聂双双在震惊中被吸入一条狭长隧道,隧道里泛着紫蓝交错的微光,如同脉络一直延伸,时间似乎过了很久,又似乎只有一瞬,待她回过神来,已经通过隧道掉进了另一方天地中。 脚底是天,头顶是地,有山川河流,绿树成森,翼展超过十米的大鸟从她脚下飞过,重力颠倒,聂双双突然头朝下跌落,吓得大叫一声,连忙御剑,一百八十度旋转后,擦着树梢正过身来。 这里是…… 【始陆。】 第134章 紫耀 “始陆?”聂双双环顾四周, 入目苍翠延绵,天际霞光蔚然,拂面微风中花香淡淡, 灵气浓郁到连毛孔都迫不及待张开:“怎么可能……” 始陆都分裂十万年了。 【不是真正的始陆。】息水珠冷静下来, 很快看破其中异样:【没有生机。】 山川河流是假,树木是假,云间翱翔的巨鸟是假, 一切都只是灵气幻化的虚像。 如此逼真,如此大范围的幻境,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不由联想到遐月使用的诡异冥力, 难道是传闻中的冥界? 对了, 遐月! 聂双双连忙搜寻, 四周却没有遐月的气息,还是息水珠眼尖, 发现地上碎石堆里玄武背甲的反光,才发现遐月已经摔碎了, 对的, 摔碎了, 手摔的只剩三根手指, 仍然紧紧握着玄武背甲不放。 原来她不是活物, 而是石像傀儡, 怪不得神力不纯, 没有血肉生机,就算赋予了神力, 也不过是拼凑而成的容器罢了。 聂双双御剑落地, 想到坠入深谷前看见的那双深沉如墨的眼睛,熟悉的名字就在嘴边, 呼之欲出。 息水珠亦有所感,只是没想到那么快见面。 一只骨节修长的手,在她前面捡起了玄武背甲,三千发丝如鸦羽一般,阳光透过树梢落在描金画银的玄色长袍上,光影斑驳,恍若神祇。 聂双双忍不住屏住呼吸,一是实力差距太大,内心源自本能的恐惧,二是那人面容依旧,与她曾经见过的记忆分毫不差,十万年的岁月,不曾在他身上留下一丝印记。 紫耀擎天大帝…… “好久不见。”紫耀的嘴角勾起恰到好处的弧度,饶是聂双双于情爱无欲,仍被他的微笑晃花了眼睛。 单凭这张脸,他就能收获无数信徒。 “十万年了,紫耀。”息水珠幻出元婴虚影,立在聂双双身侧:“修真界传闻你是最后一个飞升的真神,没想到不是升入神界,而是成了冥神。” “对啊,冥神。”紫耀的表情说不上难过,也算不上开心:“我堕入冥界了。” “这里真的是冥界!”聂双双方了:“可我才元婴,就算晋阶也不过化神,如何能进冥界?”冥界不生不死不入轮回,这比无期徒刑还可怕。 紫耀的视线落到聂双双身上:“是我放你进来的。” 聂双双:…… “我能问为什么吗?”聂双双指向他手中的玄武背甲:“因为这个,因为我拿到了背甲?” “是,也不是。”紫耀含糊其辞,并不解释,维持着高深莫测的形象:“跟我来。” 聂双双能怎么办,打打不过,逃逃不掉,只能寄希望于紫耀能放她进来,就能送她出去,不然灵魂永困冥界,她一定会疯的。 紫耀在前方引路,遇山山开,遇水水分,花草树木皆为其让道,似乎整个冥界都在他掌控之中,聂双双和息水珠就算用神识交流,也没法避开紫耀,是以一路沉默不言。 就在聂双双疑惑为什么冥界只有紫耀的时候,紫耀带着她来到一处峡谷,峡谷里歪七倒八矗立着数十座石像,呈圆形往内排布,越往内圈子越小,越往内石像越高大,最中间一男一女两座侧跪像,各伸一手合围成圆,离远了看,像一道门。 隐约可见门内云层叠嶂,有金瓦碧檐飞于云间,门内灵气蓬勃而出,源源不绝。 “这里是始陆中心,也是修真界的中心。”紫耀指引她看:“冥界灵气来源于此,修真界的灵气亦来源于此,你可知,这是什么?” 聂双双当然不知道。 “仙门。”紫耀墨黑如夜的眸中透露出抑制不住的渴望:“通过它,就能步入神界。” 聂双双不会傻到问他为什么不走过去这种问题,默默等待下文。 “我是冥神,也是这道仙门的守护者,世间升仙之路断绝,唯有此门,还留有最后一丝机会。”紫耀摩挲着背甲:“但能当选真神者,资质、功绩、毅力、决心,缺一不可。” 聂双双听出来他在说他自己:资质世间无二,功过千秋,独守冥界十万年,不疯不傻仍然一心升仙。 “他们都是已经升仙的前辈。”紫耀指向歪倒的石像,将背甲交到聂双双手里:“你是神兽遗物选中的下一个守护者,你来了,我就可以离开了。” 功德圆满,飞升成神。 但是…… “我不想看门,我也不想升仙,别说十万年,一百年不见人我就得疯。”聂双双不按套路出牌:“神兽遗物选错人了,这样,你先送我回去,我帮你找真正的接班人。” “神兽遗物不会选错人。”紫耀不急不恼,顶着那张迷惑众生的皮囊继续说道:“你心怀天下,数次拯救苍生,不偏不倚,三族皆平等视之……” 聂双双心中惊诧:“你怎么知道?” “神界俯瞰众生,冥界亦然。”紫耀微笑:“世间之事,只要我想都能看见。” 冥神也是神,他说这话,就是告诉聂双双真神无所不能。 “我离开后,你可将背甲交予信任之人,待背甲选中下一个守护者,历经考验到达此地,你就能飞升神界,位列仙班了。” 怪不得光俊一直叫她去找紫耀,原来在这儿等着。 聂双双还是那句话:“但我不想飞升,你换个人交接吧。” 紫耀完美的表情出现一丝裂缝,实在不能理解聂双双的想法:“为什么,你拼命修炼,钻研神力,累积功德,所做的一切不都是为了飞升?” 聂双双摇头:“不是。” 起初是想活久一点,后来是为了庇护追随她的人,想让他们过上更好的生活,然后追随她的人越来越多,摊子越铺越大,就成现在这样了。 但出发点绝不是为了飞升,她喜欢人间,喜欢热闹,就算晋阶元婴,还是时常喝酒吃肉,冥界太孤单,下一个守护者遥遥无期,她也没那个毅力和决心守十万年的门,所以这个仙,不升也罢。 紫耀冷下脸:“你必须接任。” 聂双双就是不松口:“我若不答应,你待如何?”她没忘了她怎么掉下来的,这里又处处透着诡异,紫耀一上来就给她灌输升仙如何如何,太急切了,她怎么可能答应。 “那我就杀了你……” “你恐怕杀不了我。”聂双双眨眼,莞尔一笑:“你要能杀我,早就动手了。”何必好言好语诓骗,直接杀了找下一个不是更快。 “紫耀。”息水珠拦在聂双双身前:“主人死了,他们都死了,为了那可笑而遥不可及的升仙,你还要一错再错下去么?” “我没错。”紫耀终于翻脸:“我没有错!” 周围风起云涌,聂双双岿立不动,谨守本心,始陆是假的,山川河流都是假的,她眼中所见皆是幻境,对付幻境最好用的办法就是坚信天上不会掉馅饼。 紫耀并非全知,他知道的来源于傀儡遐月,都是些皮毛,根本不知道聂双双芯子换了人,她对紫耀没有狂热的尊敬和崇拜,也没有升仙的执念,所以紫耀修真界那一套,根本骗不到她。 耳边传来幽怨的尖啸,似哭泣似怒骂,聂双双索性闭上眼睛,专心打坐疗伤,等再张开眼睛,幻境已经破了,水草丰美的始陆不复存在,变成灰尘满地的山洞,她四周歪七扭八倒着的也不是石像,而是骷髅,早不知道死了多少年了。 紫耀端坐在山洞内唯一还算干净的平台上,除了那头黑发,血肉早就干瘪,还剩一层皮挂在骨头上,眼神倒是凌厉,死死盯着她。 聂双双将身侧的骷髅扶正:“看来我不是第一个继任者。” 紫耀的声音依旧低沉,只是没了皮囊的加持,神情过于凶狠,现在说什么都没有说服力了:“能与我一起升仙,是他们的福分。” “升仙?醒醒吧。”聂双双直视他的眼睛:“你为了升仙,不惜诓骗其他神君与你一起自爆,又为了活下来,不惜汲取他人生机,但是这个东西。”聂双双举起背甲:“它只会给你看你想要的,所谓的升仙之道,十万年了,你还没看清么?” 紫耀难道不知,他只是不肯承认,不肯承认自己错了,错的离谱,他走上了这条路,害死了所有的朋友,只有一直走下去,他才能骗自己没错,一旦停下,就说明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笑话,所以他不能停。 “我会升仙的,只要,只要……” 只要什么,他自己都说不清楚。 息水珠见过风华正茂的紫耀,彼时他是闻名修真界的第一天才,追随者无数,连她的主人洡都倾慕于他,不管紫耀提什么条件,洡都会答应,哪怕是死。 谁又能想到,他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一切的一切都要从他拿到玄武背甲开始,为此息水珠才会多次劝说聂双双不要碰它,那就是个祸害。 “杀了我。”紫耀闭上眼睛,身体早已干枯,一滴泪都流不出来:“杀了我……” 没骗到聂双双的生机,他活不了多久,可幸他临死之前,终于看清了自己,寻到了解脱。 聂双双成全他,一剑劈碎了坐台和背甲,连带着紫耀还有洞内的尸骨,皆化为灰烬。 本以为一切自此了结,谁知突然山崩地裂,聂双双连忙后撤,却在后撤途中看见山洞皴裂,露出蓝色荧光,光华流转,怎么看,怎么像破掉的电子屏。 电子屏? 聂双双来不及思考,也没有机会细看,待她退出山洞后,虚仙深谷轰然合闭,界河风浪不断,地动不止,分裂的始陆由此开始,重合为一。 第135章 番外——现代 这场地动足足持续半年之久, 三域的空间裂缝尽数消失,陆地界河相通,再无三域之分, 合并之初有过战乱, 但很快被压制下来,天九派接纳妖魔两族的投诚,一跃成为修真界最大门派, 后更名为天九宗。 而三域合并的这一年,史称始陆元年。 始陆十年,玄灵丹宗的丹药垄断彻底被天九宗击溃, 大量丹师涌入天九宗, 纵使有宗枢、弥光两位元君也无力回天, 丹宗被天九宗吞并只是时间问题。 不过聂双双并不想抹杀丹宗,还提出各宗联合的建议, 也就是六大宗门作为主理事,中小门派协理, 共同管理修真界, 一应法约条款, 通通经由商议投票后颁布运行, 各宗门保有自主自理权, 但必须遵守始陆初规。 此提议一出, 御兽宗合欢宗当即响应, 明确表态支持聂双双,丹宗接下聂双双递出的台阶和体面, 选择低头。 剑宗失去克庚后, 还剩琰珩、萧悦笙两位元君,他俩养伤时遭克庚暗害, 牵动旧伤,修为大不如前,动起手来必会被外人察觉,再加上辰部叛宗自立门户,宣扬出克庚勾结魔尊刺杀大长老的真相,剑宗上下震动,胡德谕焦头烂额,担心再继续下去,剑宗就要毁在自己手上,连忙厚着脸皮去找聂双双。 五行宗大势已去,不加入就是与修真界为敌,当日聂双双神力鏖战的画面还刻印在五行宗战部心中,更别说始陆就是因她而合并的,天意如此,理当顺势而为,况且,停战对五行宗没有任何损失,继续僵持毫无意义。 就这样,聂双双被推选为第一任联合宗主,此后引领修真界五百年盛世繁华,其实还能更长,只是始陆五百年时,本以为化神为止的聂双双摸到了晋阶的门槛。 彼时她的四位弟子先后踏入元婴,成为庇护一方的元婴执事,说话做事雷厉风行,外人都要尊称一声执事道君,只有在聂双双面前,才会卸下伪装,叽叽喳喳一如当年。 宋珲成了当之无愧的炼丹大师,弦星辰被她爹娘骗回去接任御兽宗宗主,那俩不靠谱的,弦星辰一结婴就撂挑子不干,四海云游去了,素素一心向剑,整个修真界被她切磋个遍,凶名在外,能止小儿夜啼。 伍子易后来者居上,最先晋阶元婴后期,魔族起先还寄希望于他,盼着他能重振魔族,后来发现生活顺遂,老祖还找到了修补魔纹的方法,可以抑制魔纹不全带来的暴虐,数代更迭,早就不提复辟魔域一事了。 如今三族通婚,神力功法愈发完善,妖族在青翎的治理下,百倍繁盛于往日,整个修真界欣欣向荣,聂双双将联合宗主之位交付给姬语昭后,正式宣告闭关。 闭关无岁月,再睁眼时,聂双双看见了久违的白色天花板,角落里还有霉斑。 这……这里是…… 快六百年没见,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手机闹铃叮叮当当,喧闹的叫卖声透过隔音不太好的窗户传进来,窗帘很薄,所以六点刚过,屋子里就亮堂堂的。 那会儿她刚毕业,为了省钱还助学贷款,只舍得租住在城中村,小小的一室出租屋,承载了她全部的业余生活。 聂双双拿起手机,猛然发现时间是24/3/26,周二,她还得上班! 上班!? 聂双双弹坐而起,习惯性运起神力,这才发现体内气息空空,别说隔空取物了,连点个火都做不到。 难道她在修真界经历的种种,都只是一场梦? 那也太真实了吧! 嗡嗡— 手机弹出新讯息,工作组的前辈问她项目进度,言语之中都是威胁,扬言她再不把资料交上去,就要升级给她领导。 说实话,六百年,做的什么项目聂双双都不记得了。 但她现在不能确定修真界是梦,还是自己陷入了晋阶心魔,于是匆匆起床,穿衣洗漱,城中村离她工作的地方要坐一个小时公交,八点半上班,她得赶路。 出门时对面的中学生也正出门,月考数学考不及格还敢赖床,被她老娘拿着衣架打,冲出门时和聂双双当面碰上,嘻嘻哈哈叫她双双姐,然后一溜烟跑不见了。 楼下路两边都是小摊,卖早点的摊子热气蒸腾,聂双双常买的煎饼摊阿姨热情招呼:“双双快来,知道你早上赶时间,早给你留着了,还是煎饼加菜,六块钱。” “谢谢。”聂双双不甚熟练的拿出手机付钱,还好,刷脸就能付,不然密码还得想一会儿。 穿过喧闹的人群,踏上拥挤的早班公交,一路看过熟悉的风景,聂双双尘封的记忆也在一点点被唤醒。 到底哪里是真,哪里是假,又或者都是真,都是假? “资料呢?”秃顶主任站在聂双双工位前,把桌子敲的梆梆响:“我问你资料呢!?” 有多久没人敢对她大呼小叫了,聂双双不由皱眉:“忘了。” “忘了!?”这个词仿佛踩中了秃顶主任的痛脚,情绪激动到口水喷溅,当着整个办公室的人开始骂:“你知不知道这个项目有多重要,你上交的这份资料,直接关系到我们接不接得到订单。” “你要知道,今年形势有多艰难,公司给你一份工作,你就该感恩戴德,就算加班,就算通宵,也要把资料赶出来。”秃顶主任扣帽子、推责任、找领导告状一套连招:“你来不及,可以申请支援,但不是你不做的借口,我推不动你,我这就去找你们经理。” “够了!”曾经刚毕业的聂双双不敢反抗,但如今的她不会忍气吞声:“我加班猝死,你赔我吗?” 秃顶主任刚要反驳,聂双双抢先一步:“还有,这份资料我只是协助,你才是主导,你自己把活推给我,这事儿你找我经理也没用。” 说罢起身离开,秃顶主任没想到一直乖乖听话做事的小姑娘会反驳怼他,一时反应不过来,竟伸手想扯聂双双,聂双双想起曾经受到的压迫,做了太多不该自己做的事,任劳任怨的加班,结果换来的是变本加厉。 “别碰我!” 伴随着低喝,周边空气骤然爆发,整层楼的窗户纷纷炸裂,哗啦啦碎了一地,办公室里看热闹的全傻了。 聂双双也傻了。 秃顶主任手指颤抖:“你……” 聂双双转身就跑,来不及等电梯,一口气冲下六楼,跑出园区前还不忘绕房一周,看见没人受伤才冲上马路,尔后越跑越快,跑成了虚影,上高楼下地铁,如风一般穿过城市,直到发觉身后有人在追才停下脚步。 “别怕,我们不是坏人。”一个瘦高扎马尾的女生将她堵在巷子里,两眼亮晶晶:“聂寒霜,对吧?” 又有一男一女一猫落到瘦高马尾女生身后。 “你们是谁?”聂双双越来越看不懂这个幻境了。 “别慌,你见过我的,好好想想。”瘦高马尾女生小声提醒:“天外来客。” 聂双双福至心灵,又有点不敢相信:“曦玉……道君?” “对,是我。”崔玉举起双手:“但在这个世界里我叫崔玉。” 聂双双满头问号。 “恩,这么解释,你可以称这个世界为本我界,但除了本我界,还有许许多多平行世界,在修真界我是曦玉,你是聂寒霜。”崔玉第四遍解释:“本来,各个平行世界是不相通的,后来高维生物入侵,打破了世界壁垒,我由此觉醒,发现他们藉由摧毁世界来汲取本源。” “紫耀是上一枚棋子,始陆分裂,已经被他们拿走了一半的能量。”崔玉往前一步:“如果没有你,修真界就会被伍子易毁灭,运行那个世界的本源都会被他们抽走,我在修真界不够厉害,又被困在了万森界,所以我就将修真界的故事线灌入到你意识中,把你拉了过去。” 原来如此,她不是穿书,而是穿过了平行世界的壁垒,怪不得她能熟练使用聂寒霜的一切,聂寒霜聂双双都是她,念及杀死紫耀时,看到的破碎的电子屏,那也不是幻觉,而是真的。 “觉醒以后,我可以自由使用平行世界的我的技能,你也是。”崔玉趁机握住聂双双的手:“你已经突破化神,可以破碎虚空了,那些高维生物就藏在虚空之中,姐妹,来一起拯救世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