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局脱离宗门，她们追悔莫及》 第1章 退宗 “呵，纳新大典在即，宗门能否重振荣光全看这次，事多的焦头烂额，这节骨眼上你竟还有发呆的余闲？” 清虚宗宗门广场的石阶前，叶璃负手走近，停在青年三步外。 她居高临下冷视盘坐石阶怔愣的青年，清冷的眉眼间，尽是不加掩饰的不耐与嫌恶。 而青年仍是一副出神入定的模样，眼也不眨凝视地面的青砖…… “喂！问你话呢！” 叶璃恼从心起，直接蹬了青年肚子一脚，将他踹得失了重心摔躺在地上。 被不讲武德的老六偷袭，唐墨可算回神了。 他的目光渐渐清明，对上视野中冰山美人清冷高傲的绮丽容颜。 本就有旧伤的丹田被踹得隐隐作痛，可他无暇顾及。 因为唐墨穿了本修仙爽文，成了与他同名的清虚宗炮灰工具人！ 书中对这炮灰的经历一笔带过，但他却继承了原主所有记忆。 宛如自己也活过了那真实又悲哀至极的一生。 原书中，十年前清虚宗内乱，当夜哀鸿遍野，清幽的宗门宛若地狱图景。 彼时籍籍无名的外门弟子唐墨，毅然将尚且五岁的小师妹叶荷藏于暗室，又奋不顾身救下被叛徒重伤的大师姐叶璃。 可强行破关的宗主叶清漪没能力挽狂澜，那夜之后，清虚宗分崩离析，宗主一蹶不振。 一夜巨变，沧州辉煌的大宗树倒猢狲散，徒留一山门。 只剩心魔缠身的自闭宗主，一重症患者和一小孩姐。 唐墨不忍弃去，留下照料她们十余年。 可谁料十年满腔赤忱，竟喂出三个白眼狼！ 过了最初两年相亲相爱一家人的日子，师姐师妹师尊早已习惯唐墨无微不至的付出，将他的好视作天经地义理所当然。 苛待、冷漠、嫌弃，唐墨十年任劳任怨换得的便是这些。 就每月下山卖丹药换回灵石，她们才给个好脸色。 甚至半年前，师尊叶清漪更是莫名其妙以喂招为由，“意外误伤”了唐墨的丹田！ 害他重伤，即使伤愈，往后修炼也举步维艰。 可还没完！ 眼下，唐墨穿到书中前期的关键节点——日薄西山的清虚宗时隔十年，准备重开山门收徒。 而这届拜入宗门的弟子就有原书男主林轩，这货是气运之子，作者镶黄旗亲儿子！ 拜入重开山门的清虚宗，就是林轩走上人生巅峰、收获第一波后宫和金手指的起点！ 他一来，师姐师妹还有宗主师尊集体降智，折服于所谓气运和主角光环，强行走剧情开始倒贴。 争风吃醋那叫一惨烈，好东西上赶着送，还离谱地按辈分在后宫中排好了序！ 而唐墨原地沦为炼丹工具人，没两天，天生丹灵根被男主察觉。 接着叶清漪直接用秘法，暗中生生抽离唐墨的丹灵根，当压岁钱送了男主！ 林轩白嫖初期金手指，开始重振清虚宗、击败魔尊一统三界的伟业。 而唐墨生于忧患，死于大出血。 再想想原主十年真心，全喂了养不熟的狼。不知恩图报便罢了，竟还亲手把他献祭了！ 别说他了，有良心的猪听了都得寝食难安。 唐墨扶额，咋穿书还这么惨…… 可既然穿了已成事实，只能先接受。 但必须尽快摆脱炮灰工具人的剧情杀！ 原作者自称写的就是修仙界弱肉强食的残酷真理，说什么工具人存在价值就是当趁手的工具？ 唐墨可不上这鬼子的狗当，事在人为！ 此刻他正消化信息思索对策，没工夫搭理叶璃，这可把她气够呛！ 这人十年来何曾如此无视过自己？！ 正当她准备再给唐墨一脚时，却有少女的娇声传来。 “师姐~” 鹅黄长裙的少女翩然而至，抱紧叶璃的双臂甜甜唤道，眉眼间尽显活泼灵动。 可少女瞥向唐墨时却下意识蹙起眉头，浮于言表的嫌弃。 被黏着的叶璃一扫方才倨傲，指尖轻点叶荷的鼻尖，露出宠溺又无奈地笑： “阿荷可是又逮灵狐去了？瞧你，裙边还沾着落叶呢。” “嘻嘻，师姐莫凶阿荷~” 叶荷撒娇摇晃叶璃纤白的腕，继而看向树影下沉默的青年，没察觉他的冷眼，颐指气使道：“你不去修炼也不干活，还愣这干嘛？” “十年还是个筑基初期，连我都超了你！”叶荷叉腰，不屑问，“届时大典要我如何介绍你，清虚宗首席杂役？” 唐墨摇头，这就是原主一手养大的孩子。 曾像个跟屁虫一样天天缠着他，而今却以他为耻。 “是我们阿荷天资好，又勤奋。” 叶璃揉揉师妹的脑瓜，眯眼看唐墨：“而某人天资不足，还不求上进。” “哼，他不嫌丢人我还嫌呢！”叶荷嫌弃瞪一眼唐墨，转而又娇声道，“师姐~宝器轩那件灵露裙可漂亮，买给阿荷好不好？” “你呀，惯会撒娇。” “师姐最好啦！” 叶荷揪着叶璃糯糯撒娇，又叭叭嘟囔：“说来还不是他不努力？修为微末炼丹也就那样，赚那么点灵石还抠抠搜搜！” 叶璃点头，想到正事，对唐墨冷言道：“大典在即，上月进账算下还是不够，你赶在大典前再炼一批丹去灵枢城卖掉，再把裙子买回来。” 唐墨没应，拍了拍素白炼丹袍上秀气的鞋印，兀自起身冷眼看这二人转。 叶荷叉腰娇蛮地喝道：“话都不应一声？杵这儿板张臭脸给谁摆谱呐！” “怕是傻了。” 叶璃抱臂冷笑，刚打算用鞋尖再踢唐墨，却被他一手拍开。 唐墨面无表情道：“没完了？” 叶璃难以置信，她竟从唐墨的语气中听出了…嫌恶？ “你……！不道歉竟还敢还手？” 说完，她直接并掌朝唐墨的脸甩去，非叫他认清身份不可！ 却听啪一声，他轻描淡写用灵力挡下，淡淡道：“别碰我，我洁癖。” “唐墨你想干嘛！”叶荷见状，冲上来猛一推他，“抽什么风？给师姐道歉！” “道歉？别逗了。” 作为和炮灰同名的读者，唐墨追书时少不了代入感。 他指着叶璃不怒反笑：“十年前我不计生死救下你们，又拼命修丹炼药把你从鬼门关拽回来。” “而你。”唐墨又指向被自己气势吓住的少女，“我当爹又当妈，一手把你拉扯大！” “大到炼丹赚钱养活全家，小到洗衣打扫一瓢一饭！什么不是我做的？” “对你们有求必应，结果养了两个白眼狼，连一句感谢的话都没有。” 唐墨对叶荷冷笑：“还有你，良心喂猪了？成天吆五喝六，师兄都不会叫，连向人介绍都委屈你！” “敢情是院里种葫芦——真把自己当爷？十年我喂条狗还能帮着看家护院，养你们两个纯属浪费粮食！” 唐墨一顿输出让她们都懵了。 这人十年来，何曾说过这么重的话？ 不就说他两句，干嘛这么大肝火？ 叶荷直接委屈得红了眼，而叶璃更是刀子般的眼神剜着唐墨：“反了你了敢骂人！你还有脸扯这些？你对我鞍前马后不就是追我吗，都给你机会了，竟还不知道好歹！告诉你，光是看见你我都嫌恶心！” “骂人？我有素质，不骂人，只骂畜生。” 唐墨嫌弃般后退一步：“至于追你…你也配？看来我十年灵石光保养了师姐的脸皮，养得够厚。” “你今天疯了？”叶璃气得脸上青一阵紫一阵，“你想干什么！” “呵…我想干什么。”唐墨淡淡道，“我要退宗，马上走。后会无期，不伺候了。” 话音落下，他头也不回转身离去。 而叶璃叶荷一副见鬼了的模样，见他决然毫无留恋的背影，回神后气得一阵讥笑。 还退宗，这人疯了吧？ 扯一堆陈芝麻烂谷子，还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了！ 叶璃望着唐墨背影冷嘲道：“就你这点破修为，离了宗门庇护能成什么事？” “你走了，就永远别想回来！” 唐墨嗤笑。 回来给你当嫁妆送男主？ 见他越走越远，只剩一个背影轮廓，叶荷气红了眼忿忿嚎道： “真以为我们没你就不行？滚！死得越远越好，我们不要你了！” 就在两女冷傲讥笑、张牙舞爪准备继续骂时，一道凉薄到毫无感情的传音响彻广场： 【让他滚，你们来宗主殿】 唐墨松一口气，悄悄抹汗。 尽管叶清漪放人之干脆出乎他预料，甚至有点违和…… 但无论如何，目的达到了。 不用再去恶心自己一回，毕竟光听这声音就丹田疼。 唐墨加快了脚步，朝丹阁而去。 离职，该结清工资。 那边，叶荷朝宗主殿方向委屈告状：“师尊！你看他……” “阿荷别理这疯子，就当从没这人。我们走。” “师姐说的对！就算他跪下求我也不要他回来了！” 叶璃牵着师妹转身离去，与唐墨渐行渐远。 呵，欲擒故纵！ 叶璃一缕神识下意识关注身后，倒数着等他回头。 但唐墨走得干脆。 一步没停。 第2章 夺了男主金手指 唐墨没有直接下山，而是抓紧进了丹阁。 原主出于忧患意识，除每月炼些活血丹等市场刚需丹药拿去换钱养家外，还炼了其他丹药充实库存，以备不时之需。 于是唐墨三步并两步，飞快将阁内存的丹药收进乾坤袋，就当抵工资了。 都是原主炼的，这叫物归原主，我拿我东西没毛病吧？ 当然也是拿捏了师尊叶清漪的脾性——贵为清漪剑尊，就算神识飘过来看见了，也不可能拉下脸不许他拿。 而且她现在顾不上，仨白眼狼正在宗主殿开会呢。 扫荡完，唐墨翻着乾坤袋一合计，数量不多也不是高品丹，可启动资金是够了。 下山后到灵枢城转手一卖，再瞅准市场精准炼丹出售，灵石还不是滚滚来？ 高阶炼丹师可是最赚的职业之一，而原主的丹灵根更是十万出一！ 妥妥丹道翘楚，上限比那些野路子高到不知哪去了。 还怕治不好丹田的旧伤，难以修炼？ 原主能治好叶璃，还帮她恢复些修为…… 但是舍不得花大价钱给自己治了。 “窝囊不？” 想起原主那配进太庙的活菩萨的经历和结局，唐墨不由叹气。 “算了，毕竟是被作者安排的。” 小唐啊，这修仙界水太深，你把握不住。 你交给哥，你看哥是怎么把握的。 唐墨一笑，收紧乾坤袋的口：“下山。” 只要进了灵枢城安顿下来，短期内就算叶清漪也没法把他怎么样。他不在宗内，剧情杀至少能往后稍稍。 原主广结善缘，还是留了点人脉在的。 唐墨转身朝外走，没留神脚下靠近柜子处有块地板稍稍翘了角。 而他走得急，靴尖竟一脚给那地板踹开，露出下面藏匿的暗格！ 唐墨怔了一下弯腰看去，暗格内竟真有东西！ 是个不起眼的黢黑木匣。 唐墨小心翼翼双手捧出木匣，咽口唾沫。 “卧槽……” 二十年连再来一瓶都没开出过的唐墨一时恍惚。 莫非我也和男主一样身怀气运？ 唐墨能隐约感觉到木匣散逸的灵力——显然，这其中物件断不是那些常备丹能比。 他小心掀开木匣，内里绒布上安放一枚浑圆血红、龙眼大小的丹药。其上纹路犹如金丝，勾勒一朵栩栩如生的莲花。 而继承原主丹药的知识造诣，唐墨认不出它。 他刚打算先收起来回头研究时，却见那血红丹药倏地嗡声颤抖，竟像活了般在匣内横冲直撞！ 唐墨心惊，猛地合盖儿，丹药却似是锁定了目标，竟猛飞出木匣缝隙，直接挤进他因惊讶而微张的嘴，又顺着喉咙坠入腹中！ “呕……咳咳！” 唐墨蜷着腰难受到不住咳嗽，喉咙和食道的异物感如波涛翻涌，可再怎么咳或干呕也吐不出来！ 完了！ 特么的叫你贪财！ 心慌之际，他察觉丹药满是侵略性的药力正逐渐化开。 灼烧与极寒不断自腹部向四肢百骸蔓延，冰火两重天的痛楚犹如凌迟，愈演愈烈，最后竟直往上冲，裹挟他的双眼！ 唐墨本能调动灵力试图对抗药力，可凭他这点修为根本无法抵挡分毫。 “啊…！眼、眼睛！” 他扑通捂眼摔倒，视野一片模糊的鲜红，双目竟淌出两行血泪！ 正以为自己还没等到剧情杀就要寄了之时，体内药力竟渐渐缓和，双目剧烈刺痛后，汩汩暖流重新洗刷周天，仿佛温柔安抚他方才的痛苦。 很快，痛意荡然无存。 唐墨出一身虚汗，余惊未消，狠狠着粗气擦拭血泪，劫后余生的庆幸涌上心头。 他稍稍感觉，经脉和灵气的流动比之前舒畅不少。 “至少不是毒药……” 可当他再次看向刚才脱手的木匣，竟发现视野中木匣边凭空多了缕雾气，随即聚拢为一行小字标注！ 「材质：千年黯玄木。功效：收纳丹药，封存药力」 不会吧…？ 唐墨忘了眨眼，片刻后脑中瞬间闪过某个难以置信的念头，随即他猛地抬胳膊看去—— 他竟清晰看清手臂上的经脉散逸淡绿的微光，还看得到灵气和血液的流动与缓急！ 再激动的垂眸看向下腹，果然看到丹田处泛红的光晕——正揭示他丹田的旧伤！ 没跑了，他吞下的是原书中的三花聚顶丹，服此丹能开灵眼、破虚妄。 而这本是男主林轩来清虚宗后的机缘，原作者为了抬高逼格，特意写“此乃丹祖遗留，天上地下仅此一枚！” 方才那冰火两重天的药力洗髓，最终归于双眼，分别代表灵眼的两种模式——鉴定与诊断！ 前者顾名思义，一眼洞悉天材地宝的成分、属性效果等信息，淘宝捡漏鉴定师的不二法门。 而后者则能看清人的经脉、脏腑、气血等情况，从而判断是否有内伤隐疾，病灶毒素等问题，并以不同颜色区分严重程度。 书中，林轩可没少靠这灵眼捡漏和给人诊病，再拿丹灵根炼相应丹药，打名声赚灵石卖人情收后宫，玩得飞起！ 一脚夺了林轩机缘，唐墨若不是怕引来叶清漪的神识，真想大笑几声。 现在他不仅有原装丹灵根，更服下三花聚顶丹开灵眼…… 还林轩，我才是男主！ 但下一秒，唐墨忙心中默念：别膨胀，别立flag，稳住别浪先发育。 万一不慎没躲过剧情杀，不又成送财童子了？ 平复心情后，唐墨将黯玄木匣妥善收入乾坤袋，光凭它那千年词缀，就便宜不了。 他刚收好东西，丹阁外传来急促细碎的脚步声。很快一位双马尾、海蓝弟子服的清秀姑娘抱着扫帚焦急推门而入。 见唐墨好端端站着，姑娘才长出一口气，喘匀气后凑近唐墨担忧道：“我刚才好像听见师兄喊疼……脸色好差，怎出这么多汗！” “紫鹊啊，我没事。” 唐墨不动声色引导灵气从双眼褪去——刚才忘关灵眼，他眼里小姑娘浑身经脉和气血绿的绿，黄的黄…… 跟高德地图拥堵状况长身上似的。 紫鹊仔细瞧了一圈，确认唐墨真没事后方才安心。 接着目瞪狗呆发现——师兄竟把丹阁搬空了！ 紫鹊弱弱问道：“师兄，大典竟这般费灵石，全都要添上？” “不，只是收拾东西准备走了。”唐墨温声道，“往后不必喊我师兄了。” 紫鹊一懵，原来刚才传音那句“让他滚”，是滚下山的意思？ 可接着小姑娘眼酸鼻涩，眼帘一垂便带了哭腔：“走了好，师兄早该走的…可师兄为我赎身救我性命，又领我修道…紫鹊才不是因为宗门才唤师兄的！师兄不能不认紫鹊！” 同为原主救下养大的孩子，比起叶荷，还少养紫鹊两年。 一个刮骨刀，一个小棉袄。 八年前，叶璃突然莫名抗拒原主靠近照料，原主才想是该找个贴身照顾的，便去凡世城里，偶然撞见教坊司有夫妇在卖女。 女孩跪地哭拽她娘的裤脚，而妇人却忙着咬银子，他爹代签卖身契后和教坊司管事赔笑脸。 见她哭得可怜，又观年纪与师妹相仿，原主便上去给她父母三十两，又三十两买下卖身契任她处理。 正是紫鹊。 原主人好，待她无尊卑之分，相处如友。 紫鹊勤劳踏实，对唐墨感恩戴德、死心塌地，近些年更是心疼他受的委屈。 她不懂为何瞎子都看得出的真心，那三人却身在福中不知福。 书中原主沦为工具人又被抽灵根，唯有紫鹊拼命求情，甚至跪晕在殿外。 但可惜叶清漪不会允他连紫鹊一块带走。 唐墨神情柔软，从乾坤袋取出几块中品灵石塞紫鹊怀里：“收好，别让人瞧见。” “师兄这不成！” 小姑娘忙摇头，使出吃奶的劲往回塞：“紫鹊用不着，城里步步要钱，快拿回去！” “傻，师兄都把丹阁搬空了。” 唐墨乐了，头回见给钱不要的。 他一拍乾坤袋：“喏，师兄有钱，给你就收着！” “师兄……” 紫鹊一抹泪，倒是不坚持了：“我送师兄下山。” “不必，师兄得快走，免得宗主神识飘过来。” “对得快走，紫鹊送你！” - 山门前，紫鹊控制不住的眼泪直掉。 唐墨揉揉紫鹊的双马尾，咧嘴爽朗一笑：“师妹不哭了，师兄先去打前站，以后受了委屈便下山投奔师兄，带你过好日子，咱不受那窝囊气。” 女孩一抹泪用力点头：“嗯！” “还有，若大典来了个叫林轩的，多几个心眼，切莫与他私下接触。你机灵，有什么不好的预感……” 唐墨咬牙一闭眼，用力下定决心：“就…直接来找师兄，师兄能护你一二。” 紫鹊虽疑惑，但唐墨于她亦兄亦父，绝对信任且不多问，乖乖应下。 “行了，回去吧。” 唐墨不再留恋，孑然一身越过山门踏上石阶，拾级而下。 走了片刻，他驻足回首。 山门灵气荡漾，护宗大阵已对唐墨生效——叶清漪拉黑了他，他再不是清虚宗人了。 而山门石阶上，双马尾的姑娘长跪不起。 除了紫鹊，谁也没来送他。 十年恩义，贵不过六十银两。 唐墨嗤笑，继续下山。 此一别，青山不改，江湖不见。 狗都不来了。 第3章 奇怪的女人 清虚山灵气浓郁，是片优越的洞天福地，还有灵兽在此繁衍生息。 山间少不了药材，原主十年炼丹的药材很多是自己采的。 唐墨赶时间没法搜山，只下山顺路采了十几株，进城要创业，启动资金省点是点。 但看着天然宝库，他仍是扼腕叹息。 过一阵全都便宜男主了。 剧情中，林轩白嫖了原主丹灵根又开灵眼后，师姐妹没为原主的惨死伤心一秒。两女只恨十年都没发现原主身怀至宝，竟让叶清漪送了林轩如此大礼！ 于是她们几乎将清虚山扫荡一空，帮他氪金拉丹道等级讨好献媚。 唐墨一向爱憎分明，有德报德有怨报怨。追书时他就讨厌清虚宗三女，所以穿书后他对紫鹊好，对白眼狼不假辞色。 之前他的人生跌宕起伏，高考前夕父母意外双亡，人生巨变，连三本线都没够着。 咬牙复读，但接连打击和生活压力令他心乱如麻，再次考砸。 唐墨没钱没家，连学生都不是了。走投无路中他自嘲：活着都不怕，竟还怕死。 但怕对了，活着总有转机。 唐墨高三时的语文老师亲手给他新生。 郝老师知他无心再学，给他租房和零花，托朋友带他去做生意。 后来唐墨攒了点钱，郝老师拿老本垫一笔资助他开工作室。他肯吃苦不敢输，赶上时代机遇小飞一把，成了企业家。 那年他二十六，帅气多金，追他的女孩能堵了公司大门。 可郝老师教了半辈子书，身体劳损得厉害，又查出胃癌晚期。 祸不单行，公司惹人嫉恨被整出大乱子，唐墨填钱也补不完窟窿。 老师走了，公司没了，他卖掉仅剩的大奔，风风光光给老师办后事。 葬礼后，唐墨追爽文分散精力，读完就穿来了。 快走到原主的山间木屋，他不再多想，离开石阶迈上松软的落叶地，准备收拾完原主遗产进城安顿。 可这时，他却敏锐听到木屋方向传来细微的唦唦声，似有别的东西也踩上落叶。 灵兽？ 唐墨谨慎循声走去，但他拨开遮挡视线的枝丫，却见木屋前不是灵兽，竟是一名浑身重伤浴血、趴倒在地的年轻女人！ 他猛地止步，停在几米外没再上前。 而女人似是听见脚步声，极尽虚弱颤着抬头朝唐墨看来。 即使泥土与血迹混杂糊在她脸上，也遮不住那国色天香的容颜。反倒添一份破碎的美，激起人心底最深处的保护欲。 只见她圆润的杏眼中泛起哀求，双唇吃力地微微开合，唐墨从口型判断隐约是个“救”字。 可没能验证，女人便脖子一软，彻底趴下不动了。 死了？ 唐墨一愣，但或许是女人的求生欲，她理应没了神智，指尖却碾过土地，仿佛本能还想继续爬行。 而她身后已拖行了绵长的血迹。 好像没死，尽管微弱但脊背还有起伏。 清虚山没有危险的妖兽能伤人至此，大概是在别处受伤后逃到这里。 但无论如何，来路不明身负重伤的女人，古怪就意味着麻烦。 唐墨不喜欢掺和麻烦。 选择扔到面前，而他还自顾不暇。 而且原主“珠玉在前”，再救个奇怪女人，谁能保证不是下一个叶璃，而是紫鹊？ 唐墨狠狠心，不准备去木屋拿东西了。 “姑娘，你自求多……” 但这时，他却忽然触景生情。 「郝老师，您为什么帮我？」 「力所能及，能帮帮一把，当给下辈子积德了。」 想起郝老师慈祥的音容笑貌，还有不久前那句遗言。 唐墨闭眼，叹道：“老师您教我一年语文，八年做人。学习我没给您挣脸，这回…” “您泉下有知，遗言我不敢忘，您能欣慰点吧。” 他几步走到奄奄一息的女人身前，弯腰看那濒死却柔美依旧的脸。 倒是能试试金手指。 随即唐墨调动灵气入眼，诊断模式下，女人的伤势触目心惊。 除了心脏和脑子外，她的五脏六腑几乎没几个泛绿光的。 督脉和冲脉全线深红如血，任脉稍好，仅个别穴位泛淡红，而且避开关元、气海和神阙附近。其他经脉所幸没彻底坏死的。 修仙者最重要的下丹田问题不大。 脏器瘀血，失血过多，还有多处骨裂及明显的外伤，像是经过一番恶战后逃生。 唐墨不免感慨，这得多坚强的意志才能强撑爬行这么远，坚持到看见自己才昏过去？ 他若铁了心不救她，这国色天香的女人怕今天就得香消玉殒。 唐墨定神继续检查，发现女子的金丹也有伤势，而且很古怪…… 她金丹外部有处灰雾状的屏障，阻塞了灵气的运转。 不是彻底堵死，她仍有修为，灵气运转的路线只是泛黄，表明有堵塞。 可这屏障的存在像是给她境界上了把锁，她之后应该没法突破金丹结元婴。 多大仇才恶毒到用这秘法断人修仙路？ 更怪的是，她金丹附近竟还有团呈青紫的毒素，一刻不停试图攻破那让她不能结婴的灰雾屏障。 而毒素每攻击一次，她惨白的脸就显得更痛一分。 为什么会同时存在两种互相矛盾的症结？ 但看起来那灰雾虽阻止女人突破境界，却没有实质伤害，毒素对金丹的腐蚀才是更要命的。 还好搬空了丹阁，先吊住命，其他进城再说。 唐墨从乾坤袋取出几个玉瓶，把女人扶正过来分开她双唇，先喂她服下护脉丹，并用灵力辅助丹药入腹。 等灵眼看到药力化开，在她受损的经脉形成保护层后，再喂下活血丹和生骨丹，疏通内脏瘀血并补新血，修复骨裂。 但这只是应急处理，她的伤势绝非两枚低品丹就能治好的。 少顷，药力生效，见她胸口起伏痛苦地蹙眉，唐墨忙撑着她弯腰面朝下，随即女人一阵剧咳，暗红瘀血吐了满地。 尽管还没意识，但气息明显比刚才强点，只是秀眉仍紧蹙，浑浑噩噩捱着未知剧毒的痛楚。 唐墨看眼木屋，原主的遗产以后再让紫鹊帮忙送来，救人要紧，再拖下去她的督脉有坏死的可能，到时候就白救了。 有个金丹期的保镖，创业和应对剧情杀能多点底气。 于是唐墨翻出黑斗篷给她一裹，遮住那破损衣裳下的些许春光，旋即抱起她，灵力加持飞快下山。 柔若无骨的身子靠近热源，僵冷的女人本能地将脸贴近唐墨宽厚的胸膛，眉眼都稍微松了点。 温软在怀，血腥气中夹杂清雅的女儿香，一股股飘进唐墨的鼻。 他心无旁骛，只多看一眼她憔悴的脸，淡笑：“我能治你病，也能要你命。” “若负我，就别怪我。” 第4章 初炼丹 灵枢城千年前只是背靠清虚宗和炎阳宫的修仙者小镇，如今已发展成沧州著名的大城市之一。 街巷繁华，热闹非凡，各种店铺设施一应俱全，另外城里还有几处连接秘境的入口。 不少宗门都在城里设置了传送阵，方便往来补给、售卖物资和秘境历练等。 而十年前清虚宗内乱后，传送阵再没缴过费，自然被灵枢殿收回了。 所以唐墨只能抱着神秘女修徒步下山进城，原主连本命剑都没，自然没法御剑飞行。 好在离得近，进城时还不到傍晚。 城内人流量大，鱼龙混杂，想到怀中女人来路不明还重伤，唐墨特意给她裹得严严实实，还遮了面，他也穿上兜帽斗篷，轻车熟路到了百草斋。 前堂正拾掇药草的药童小风见来人神神秘秘，怀里还有一个，傻愣着连招呼都忘了。 直到唐墨褪下兜帽。 “唐丹师？”小风惊呼，又看向他怀中人形的斗篷，“叶师姐这是……？” 唐墨无心解释，开门见山：“方老先生在吗？” “家师外出收药材了，昨天上午刚走。” “那三阴补脉丹有没？” 小风继续摇头：“没，家师近日没炼，那可是准四品丹呐…师姐她的经脉？” 唐墨抿唇看眼怀中人，无奈叹气：“帮我拿三阴血参，辅药只需碧凝花，另外还要龙纹芝、鬼藤、五十年霜木根。各一份。” 小风听得糊涂，这后三种药材每个都有化毒的功效，叶师姐这是遭了谁的毒手？ 但显然对方没有解释的意思，小风只能心里叹一声“还是对那些白眼狼如此上心”，便麻溜抓药材去了。 等拿回药来，唐墨打开乾坤袋准备拿丹药抵灵石，就见小风忙摆手说：“咱们都十年交情了，我和师父说声就行。回头再补，救人要紧。” “多谢。” 唐墨也不推辞，收好药材来去如风，只留小风在门口惋惜摇头，心想碰上这么好的人得是几百年修来的福气，清虚宗三女高低不是个东西。 而这一边，唐墨已到了天心客栈，在掌柜意味深长的目光中开了人阶房。 说是客栈，规模倒和现代大酒店差不多，接待的都是修仙者，内里自然一应俱全。 房间安全和私密性极佳，每间都设有独立聚灵阵，也有能炼丹炼器的暗室，不过丹炉和锻造台需要自备。 天、地阶房的聚灵阵和玉石床更容易吸纳灵气，没有独立洞府的修士常在这落脚，甚至有闭关十年八年的。 进屋后，唐墨把女人小心安置在玉石床上，叹道：“还没开始进账，倒花了一笔。” 可看她姣好的面容尽是痛苦与脆弱，仿佛将断的琴弦一触即碎，唐墨边走向炼丹房边承认，他确实动了恻隐之心。 随即他合上房门，从乾坤袋搬出原主的丹炉置于暗室中央。 这青铜丹炉仅二品，原主用了四年，保养得虽好，但内置丹火相当一般，炼制三品以上的丹有些难为它。 而三阴补脉丹却是准四品，唐墨只能寄托于丹灵根的神奇，毕竟原主十年前也曾用二品丹炉炼出四品聚元丹救了叶璃。 他先是用洁尘咒洗炉，祛除尘埃，这步疏忽轻则影响成丹药力，重则炸炉，有条件的都用蕴含灵气的水清洗。 接着唐墨取出一块中品灵石嵌入炉体中央的插槽，受到灵力激发后丹火舱的火种燃起，淡黄文火几秒后变为橙黄，熊熊燃烧。 交了开机费，预热好，随后便是投药。 唐墨将准备好的木匣掀开，先往主舱投入主药三阴血参，待血参被炙烤到微溶后迅速投入辅药碧凝花和下山时采的萝苓葵。 等血参大半化作绯红药液，最后才投入药引凝血草。 投药时机和顺序是卡住许多新手的门槛，这步直接影响成丹品质，把握不当永远炼不出两纹以上的丹，需要大量实践积累经验。 但身怀丹灵根的唐墨，只凭本能就拿捏了最佳时机。 等一味主药、两味辅药和药引在丹火炙烤下分别化开，四股晶莹的药液在主舱内各流各的，互不相容时，化药阶段结束。 唐墨开始往炉内注入自己的灵力，以神识搅拌药液，按顺序提纯。 提纯关系到一炉丹的成败，必须操作十分精细，剔除药液中不需要或有害成分，一个不慎满盘皆输，药力不够或直接炼成毒丹都有可能。 也是大多数初学者弃坑的原因。 而有丹灵根再加上灵眼辅助，药液中的杂质在唐墨眼里如夜空的太阳般扎眼。 他有条不紊将四股药液的杂质悉数分离，并将之引流入排渣口。 他舒一口气，尽管此时的丹火恒温，额间也出了一层薄汗。 等最后一点药渣尽数离开主舱，唐墨屏息凝神，以神识控制药液有序导入隔离舱。 随即他立刻加大灵力输出控制丹火升温，同时按药方和丹灵根的指引，以严格规律和均匀力度搅拌药液，引导它们相融，分毫不敢错。 融合是炼丹过程中最关键的一步，天赋技巧，心态经验，灵力储备，缺一不可。 温度但凡偏一点都不能凝丹，而时机和力度的误差足以炸炉，炼丹师没少在这个环节受重伤的。 丹药分七品，从一到七递增，分别对应炼气、筑基、金丹、元婴、化神、大乘和渡劫。 而丹修最大的局限就是难以跨境界炼丹，抛开经验与手法，根本原因就在融合这环。 品级越高的丹融合越复杂，所需灵力也越多。 筑基丹师也许能完成四品丹的提纯，但他自身灵力无法满足中品丹的控温和凝丹要求，丹炉丹火再好都难以为继。 除非拼命氪灵石。 不提成本，没经过自身转化的灵力炼丹时很不趁手，就算侥幸成丹，药力也大打折扣甚至无用，优秀丹师通常只用灵石开炉点火。 因此原主除了救叶璃，十年只炼低品丹。灵石都喂了狗，丹田还被狗反伤，灵力储备不够。 此刻正是对唐墨和二品丹炉最大的考验。 暗室内的空气已在高温下扭曲，可唐墨汗如雨下却眼都不眨，仿佛超脱于世。 这是丹灵根助他进入炼丹师可遇不可求的“无我境界”，而多少丹师一辈子没感受过它的玄妙！ 一入无我，人丹合一，成丹至少三纹起步！ 但唐墨却不知道内情，他全神尽在丹炉中，一心二用，控温和凝丹的手法出神入化。 现在即使四品丹师看见他的手法，都要捂脸自愧不如——自问数十年苦修都学了点啥玩意。 唐墨灵眼凝视隔离舱，惊喜发现丹灵根果然能补足二品丹炉的缺陷，那四股药液已经相融为雏丹！ 浓郁的药香顺着门缝一路飘荡，玉石床上昏厥的女人下意识吸吸鼻子，竟从噩梦中稍稍清醒，仅是药香都缓和了她的痛楚。 梦中地狱般的场景渐褪，黎未晞睁开点眼皮。 意识还昏沉，但朦胧视野中她发现自己逃离了魔窟，也不在山林。 似乎…得救了。 劫后余生的庆幸湿了她的眼角，可还没清醒几秒，剧痛再次将黎未晞拖回真实的噩梦。 第5章 炼丹送修为 而一门之隔，唐墨如抽泵般榨取自己每一滴灵力，控制青绿的丹灵气在雏丹上注灵蕴纹！ 成丹以丹纹条数论品质，无纹最差，七纹最高，注灵蕴纹正是拔高丹药上限甚至产生质变，如百炼成钢。 当唐墨只剩最后一丝灵气，炉内光芒乍现，丹成！ 漾着芬芳药香的玫红丹药被神识托举而出，唐墨已手抖如筛，控制丹药飘入黯玄木匣。 「三阴补脉丹，品质：四品四纹；功效：修经锻脉，温养金丹」 成了，甚至突破到了四品！ 唐墨熄了丹火，握着木匣推门而出回到玉床旁。 女人依旧昏迷不醒，他喂她服下刚出炉的丹，等灵眼看到药力作用下她督脉和冲脉的深红正逐渐变淡，开始有转为黄色的迹象…… 唐墨眼皮一重，倒在玉床旁沉沉睡去。 - 再醒时，窗纱外天已大黑。 唐墨揉揉困乏的眼，看向玉床上，女人还是没醒。 但她脸色有了红润，灵眼诊断模式下，最严重的督脉和冲脉已在药力作用下开始恢复，从暗红变作淡黄，而其他经脉俨然隐隐泛绿光。金丹的伤势也在缓缓愈合。 不愧是四纹的三阴补脉丹，药效快而温和，如果是无纹的绝没这么好的效果。 这金手指真不是吹的。 筑基初期，二品丹炉，炼出四品四纹丹。 唐墨心头畅快，连灵力耗尽的虚弱都不觉太难受了。 他翻身从地上起来，越过屏风拿起雕花桌上的茶壶猛灌几口。 炼丹劳神费力，他还没有多余灵力给自己隔热，当时没感觉，睡醒才觉干渴难受。 筑基期可辟谷，无须进食，结婴后补水也能免。 而这时，唐墨忽然愣住了。 他醒来后调动灵力运过周天想疏经解乏，却错愕地发现，他修为涨了，差一点就筑基中期了！ 这让唐墨一时疑惑，半年前原主丹田被重伤，修炼事倍功半，喝一口吐半口索性不管了，没道理自己睡个觉就能让修为涨一截啊！ 除了睡觉还干什么了？ 炼丹… 宛如醍醐灌顶，唐墨忽得升起一个大胆的猜测，他忙仔细检索原主十年记忆，果然寻到了被忽视的细节。 这不是初次修为突然长进，十年前原主给叶璃炼出四品聚元丹后，一夜筑基！ 而后他第一次炼出护脉丹等低品丹，修为也有涨，只是涨幅几乎可以忽略，还以为是正常修炼的成果。 而三阴补脉丹也是第一次炼。 原来丹灵根除了赋予他奇高的丹道天赋，竟还能帮他增加修为，相当于初次达成成就送的经验！ 难怪剧情中林轩在拜入清虚宗后修为蹭蹭往上涨，没几个月就迈入金丹期，连叶清漪那见多识广的都震惊不已，称他是千年难遇的修道奇才！ 看来是作者刻意没写都是丹灵根的功劳，让读者误以为林轩本就资质冠绝三界，夺了原主金手指仅是赚灵石的手段，锦上添花。 毕竟若全交代了，那林轩本身啥也不是，男主逼格不够。 可他够了！ 唐墨欣喜不形于色，很快恢复冷静，边细品香茗边想，虽然炼制新丹能增加修为提高实力，但毕竟一颗丹只一锤子买卖。 境界越高所需修为就越多，一颗三阴补脉丹能助他差点筑基中期，可四品丹给的修为若放在金丹初期，少说翻三倍才能接近中期。 再往上到了元婴期，更是茶杯与茶壶的差距。 而现在唐墨的灵力炼一颗准四品丹确实勉强，低品丹给的修为只是添头，意义不大。 所以想最大化利用金手指提升实力，还是得治愈丹田旧伤，恢复正常修炼速度，炼丹修炼相辅相成才是上策。 但发现金手指的隐藏作用已让唐墨心情大好，他走回玉床边，望着女人的睡颜笑了笑：“郝老师诚不欺我。” 如果没捡她，唐墨不会急着炼三四品丹，也就短期难以发现丹灵根的妙用，从而选错策略，耽误了开局的黄金期。 “没准你是我的福星？” 唐墨轻笑自语，用洁尘咒给昏睡的女人祛除脸上的血污，这下，女人柔美的容颜彻底绽开。 洗净污浊又恢复些红润的肌肤白皙光滑，如上佳的羊脂玉，美如画中人。 可她却还承受着未知毒素的剧痛，脆弱的神情令人不忍，唐墨听见她无意识的痛苦梦呓。 “娘，晞儿害怕……” “不、不要，放我出去！” 噩梦中的女人开始挣扎，下意识抬手摸向脖颈，死死将红绳坠着的玉佩攥入掌心。 见她疼得厉害又遭了梦魇，唐墨再次开灵眼诊断，果然见她金丹处的青紫毒素更活跃起来，像剑般不停戳刺灰雾屏障。 其他伤势都正在好转，只是还需服药修养一阵，可唐墨却又发现了古怪。 灵眼中女人的根骨呈漆黑。 这个世界的根骨，部位上指脊柱。 而之前她通体重伤，密密麻麻的深红盖过根骨，刚才醒来唐墨更多注意的是她伤势和金丹，一时竟没看见。 灵眼以不同颜色区分伤病程度，黑色代表坏死，修仙者根骨坏死基本就凉了。 可她的确活着，脸色红润，经脉还在丹药治疗下渐渐修复。 “秘密真多。”唐墨捏下巴饶有兴致地看她，“你究竟是谁呢？” 书中从没写过有个满是秘密的女人在开局逃进清虚山。 这时，只听女人忽得“啊”一声，惊恐地直接弹坐起来连连大喘着，圆润杏眼中裹着噩梦未散的恐惧。 黎未晞慌乱扫视周围确认环境，意识到自己真的脱离绝境得救了，之前醒来的几秒不是幻觉。 她仓促地摸上脖子，见玉佩还在，这才喘匀气努力安了神。 随后她感到重伤的余痛，想起衣衫已在战斗和逃命时有了破损，而现在却被黑斗篷裹得严实…… 黎未晞调动灵力感知伤势，发现本重伤的经脉和脏腑竟被磅礴却温和的药力滋养着，连金丹的伤都在渐愈！ 唐墨的妥贴，便是从此刻起开始烙进黎未晞的心底。 想起刚才清醒时闻到的药香，她感激望向沉静坐在旁边的唐墨，深深弯身：“多谢恩人出手相救。” 第6章 从今天开始养成魔尊 见女人还想下地道谢，唐墨摆手：“不用，你重伤未愈坐着就好。虽然给你服了三阴补脉丹，但想不落病根，还需吃一阵药调养。” 三阴补脉丹！ 黎未晞前几年跟着师尊修炼时见过有人炼制这准四品丹，自是知道它的功效和价值。 竟是被炼丹师救下了…… 娘，原来您早就料到这危难，在天之灵还在保护晞儿。 黎未晞攥着玉佩的手紧了紧，心底一阵酸涩。 若非娘亲早就在玉佩中封存禁术，能在她生命危急时自动破开一道时空乱流将她随机传送到修仙界… 她现在要么已是魔窟的尸体，要么只能如了两个哥哥的愿入魔，激发金丹处的黄泉泪修魔功，被迫击碎娘亲留下的禁制，破金丹结元婴。 然后被两哥哥亲手剥离天魔之体的根骨和元婴，取走心头精血。 她自己身死道消，哥哥们炼化她天魔之体后执掌魔界，甚至一统三界。 想到娘亲为保护自己而死，死前把她托付给故人，成了那人的弟子。 结果那几年师徒情谊全是假的，所谓正道的师尊从最初惦记的就是天魔之体！ 教她修道，迈过筑基结金丹，好师尊直接原形毕露，用各种残忍方法尝试逼她入魔。 而最后又被魔界少主，即她的亲哥哥们找到。 掳她回魔界后他们为了天魔之体给她下毒，还把她扔进魔窟以此逼她入魔。 仿佛又回到之前暗无天日的地狱，黎未晞死死攥着玉佩蜷起身子，止不住地颤抖，姣好的面容疼得拧在一起，冷汗直掉。 见她状态突变，像PTSD一样，唐墨赶忙开灵眼，她金丹的毒比刚才更活跃了！ 这毒似乎是和她的情绪、道心互相影响的。 刺激精神乱她道心，再以负面情绪为食变得更有侵略性，直到灰雾屏障彻底压不住，毒发。 唐墨现在确定那金丹屏障无害，是某人为保护她才安排的护身符。 “姑娘冷静，负面情绪会恶化你的病。”唐墨倾身靠近她，严肃道，“别让我白费功夫。” 他的声音与清淡的药香，竟让黎未晞从恐惧和毒素导致的入魔冲动中渐渐舒缓下来。 她抬起湿漉漉的眸子怔怔望向唐墨，回了神。 黎未晞红脸扭头擦拭过眼角，再转回时羞得不敢看他，喏喏道：“对不起，竟让恩人看到我这模样……” 唐墨坐回原位，发现那毒素果然安稳了点。但就像颗定时炸弹，不解除永远是隐患。 “还有哪不舒服？” “恩人给的丹药好，伤势已稳住了。”黎未晞摇摇头，“真不知道该如何谢您救命之恩，若没有您出手，我已是死人了。” 随即她又羞愧地垂下头：“只是我乾坤袋丢了，全身上下仅这一枚玉佩，但这是家母遗物……” 唐墨看着她宝贝的玉佩，忽想起书中剧情后期的大反派女魔尊黎未晞，也有枚十分珍惜的玉佩。 有次玉佩被亲信所盗，女魔尊发现后直接屠了那亲信全家二十三口。 后来林轩和女魔尊决战时险象环生，也是拿玉佩智取才打赢她。 可有玉佩的人多如牛毛，哪能这么巧？ 黎未晞是林轩后期最大的敌人，前中期作者只提过几笔，现在应该还在魔界历练呢。 而魔界距灵枢城远不止十万八千里。 唐墨摇头道：“不要你玉佩，报恩不一定非要财物，只是在那之前我有几个问题想先问姑娘。” 不要财物，难道要以身相许？！ 黎未晞心里揪了一下，可她才刚被恩人救下，一时不好拒绝也想不到别的法子，只能红着脸说：“恩人请问吧…” “叫我唐墨就好，姑娘哪里来，又为何身受重伤，之后有去处吗？” 黎未晞咬唇面色犹豫，半晌才回道：“我是被妖兽围攻受伤，但我不想骗您，哪里来…不能说。” 唐墨点头，倒是坦诚。 “去处暂时没有，若唐丹师不嫌弃能否收留我一段时间？” 黎未晞抬眸恳求道：“我有金丹期修为，也好让我为您做些事偿还丹药钱，稍微回报您的救命之恩。” 知恩图报主动开口，哪怕只是不想欠人情也比清虚山的白眼狼强多了。 至少现在没救错，而且唐墨本就打算收这金丹期保镖，之后若她想当下一个叶璃，他也有办法对付她。 于是他点头：“这样也好，你的伤还需吃药调养…不过你是否有仇人？” 两个魔界少主哥哥。 师尊已被他们杀了，除此外再没人知道她身怀天魔之体。 而且在她被丢进魔窟前，哥哥们就联手杀了魔尊父亲，之后因为都想独占天魔之体，争权夺利开战了。 现在魔界内乱割据，他们发现自己已逃离魔窟还要时间。 等他们平了内忧，再想从魔界到偌大修仙界找她，很难。 更重要的是她真无处可投靠，若想活命和复仇，必须抓紧这段时间强大到能对抗哥哥们，才能不负娘亲用命换她活，才有能力回报唐墨大恩。 而且她还被下了剧毒黄泉泪…而恩人恰好是丹师。 黎未晞忽然翻身而起，竟对唐墨跪地行礼，诚实回道： “不瞒恩人，我的确有仇人…但他们距此很远，还不知我行踪，想找到我还很久。” “而且他们一到附近我就能感知到，届时我会提前离去，绝不给恩人添麻烦！” “我无处可去，只能趁这段时间拼命变强，为母报仇！” 黎未晞抬眸看唐墨，坚定的眼神淌下清泪：“求恩人收留我一段时间，未晞什么都愿意做！若您答应，未晞日后大仇得报，甘愿献上一切奉您为主！” 而唐墨面无表情，无动于衷，瞳孔却剧颤。 黎未晞见他这样，脸色黯了黯：“若恩人不愿，未晞也不勉强，伤好后自行离去，离开前会尽力补偿药钱。但无论怎样，您的恩情未晞永远铭记在心。” 良久，唐墨终于想明白利害，起身扶起黎未晞。 她注视他的眼神，看出他有了决断。 而那复杂神情中似乎带了点期待？ “唐恩人…？” “唐墨。”他恢复如常，笑道，“不用行这么大礼，你还伤着。对了，请问姑娘姓氏…？” “我姓黎。” 果然。 黎未晞，未来女魔尊，战力天花板之一，全书最大反派，林轩统治世界最强之敌。 莫名其妙掉到清虚山，被自己捡着，成了她恩人。 望着她手中玉佩，唐墨只叹无巧不成书。 但他刚才已想清了收留黎未晞的利弊，而且有丹灵根又开了灵眼，还捡了潜力无限的反派女魔尊。 林轩目前还啥也没有，唐墨开局全是机缘。 穿书前他一无所有时都敢打敢拼成功过，现在？ 这男主，不如给我当。 林轩，不管你以后还有什么奇遇金手指，但没了丹灵根和灵眼，还能斗过我氪金养成的反派吗？ 唐墨淡笑，望着脆弱不安的未来魔尊，伸出手：“以后请多关照，黎未晞。” 霎时，黎未晞落了泪，母亲去后，她竟感受到一点类似的安心。 知道有仇敌，却还是收留自己。 她想就算以后终会道别，但若他有难，无论自己在哪都一定要回来全力报恩才行。 黎未晞颤着握上他的手：“请多关照…唐墨。” 第7章 黄泉泪 黎未晞在剧情中后期才出现，她的过往经历在书中一片空白。 唐墨只知她是前魔尊的第三个孩子，刚出生就被其母带着离开了魔宫，整个前中期都没有她的故事线。 她的俩哥哥早期联手杀死生父后，彼此相争多年，魔界群雄并起，最终老二胜出登上魔尊之位。 可还没来得及彻底平定魔界，黎未晞就在某日突然杀回，以碾压级实力杀了她二哥，成为史上第一位女魔尊，并以雷霆之势收复魔界。 实力与手腕兼备，魔界无不折服于她的威严，据说黎未晞只一眼就能令反对者噤若寒蝉，仿佛冻人骨髓。 再加上她天阶冰灵根，修仙界称其冰魔女。 而唐墨瞧着玉床上捧碗喝药的柔美女人，见她悄悄加油后一口吨完药汤，苦的小脸可爱地皱起来，直吐粉嫩的舌尖… 实在没法把她和那个冰魔女联系到一块。 唐墨苦笑，从乾坤袋翻出原主之前给叶荷买的蜜饯递给黎未晞。 她眼睛明显亮了，显得不好意思又嫌药苦，捻一块抿会才咽下。 黎未晞望向唐墨，轻道：“见笑…谢谢唐墨。” “不用，省着吃，等会还有一碗。” 她呆了：“还有？” “这碗补气安神，活血化瘀，丹吃多了有抗药性还积丹毒，所以每种丹都有服用上限，数量各不同。”唐墨随口解释，“你伤势重，辅以汤药虽慢，但温和。” 安神…… 想起昏厥时梦到过去的苦痛，唐墨定是看见她被魇着了。 黎未晞心尖暖暖的，感激说道：“谢谢你，下一碗是？” “诊脉时，发现你中了毒。”唐墨定定看着她，“知道是什么吗？” 黎未晞怔住片刻，但稍犹豫便自己想明白，声音小心翼翼。 “黄泉泪…魔界的毒，会腐蚀金丹。” 蛊惑人心，诱人入魔。 她实在没敢说这句，却发现唐墨非但没忌惮，反倒扬了嘴角。 “等我，你先吐纳，观察周天还有没堵塞。” 说完唐墨快步回了暗室，留下黎未晞独自忐忑不解。 修仙界最忌惮和魔界挂钩，哪怕只一点。 他当真不怕？ 唐墨怕就直接就赶人了。 而黎未晞的回答让他满意，答得快，没糊弄敷衍，还主动说了毒的详情。 虽可能有隐瞒，但毕竟初识，正常。 既已决定养成魔尊对抗林轩和叶清漪等，与她建立基本信任是必要的。 不过黄泉泪，唐墨确实没听过，剧情里也没写黎未晞早年中过毒。 灵眼扫过龙纹芝、鬼藤和五十年霜木根，三味药都有化毒功效，其中鬼藤药力最强，对多种毒都有压制作用。 没确定是否有效前不好炼丹，唐墨很快将鬼藤辅以其他几味解毒和止疼的药提纯完，舀出汤药，看黎未晞大口喝完。 少顷，她惊喜地从打坐中回神，扬脸对唐墨说：“真的有效欸！” 唐墨灵眼看到药力包裹了青紫的团状毒。 黄泉泪毒性烈活性强，这汤药只能遏制，无法彻底化解。 但方向对了，之后找到丹方或自创丹药应该能解。 “具体如何？” “不疼了，我能感觉到药力在压制它，药效退前毒素伤不到金丹了。” 唐墨点头：“再疼告我，彻底解毒前要一直喝了。” “嗯！”黎未晞崇拜地望着唐墨，“你真厉害，人又好，定是娘亲保佑，才让我遇见你！” 原主用四品丹给叶璃救活，都从没听她嘴里蹦出过厉害或好。反倒先被女魔尊夸了。 唐墨试探道：“我就筑基期。” “那又如何？”黎未晞不解，“我金丹期，可若没你我就死了。而且我娘亲教过，人的好和闪光点，要看心眼。” 想起伪善的正道师尊丑恶的嘴脸，她声音轻了：“有人修为高，清风正道的，内里全烂透了…那种人修为再高也叫人恶心。” 唐墨能看出她不是伪装，她有过惨痛的经历，却还说得出这番话。 这样的黎未晞，究竟是如何在未来黑化成心狠手辣的女魔尊？ 唐墨对低落的女人笑笑：“别想了，好好养伤，早点好起来跟我干活，到时可有得忙。” 黎未晞用力点头，见他往外走，心里猛一揪，脱口问道： “你去哪？什么时候…回来？” “还钱，再去熟人那看能不能接点活。”唐墨耸肩，“买房之前每天住宿就得120下品灵石，你的药也不能停。” 说完他挥手离开，门扉合拢后，黎未晞羞愧地低声道： “我好了会帮你赚钱的。” - 清虚宗，宗主殿。 叶璃毕恭毕敬对屏风后的人影行礼：“师尊，您叫我。” “璃儿，上前来。” 那女声凉薄得毫无起伏，叶璃不敢怠慢，越过屏风看向闭眼盘坐的师尊。 叶清漪已上百岁却仍美艳至极，仪态万方，宛若冰刻出来的清冷，殷红的朱砂痣点在眉间。 她睁眼看向叶璃，无情中多了些柔和：“大典可准备好了？” 该死的唐墨！ 说起这叶璃就来气，关键时刻他竟撂挑子不干了！ 那么多活难道就指着她和阿荷做吗，简直不可理喻！退宗也干完活再走啊！ “回师尊，还没。”叶璃顿了顿忙解释，“全是唐墨的错，而且他不干活还骂我和阿荷，若不是您拦着他休想轻易下山，我非得狠狠……” “璃儿。” 叶清漪不容置疑打断了她：“清虚宗何时需一个废物撑着了，又何时沦落到要与蝼蚁互咬？” “师尊说的是。” 叶璃冷笑：“那人对宗门狼心狗肺，若不是他曾经投机，一个外门弟子也妄图成师尊徒弟？呵，简直可笑！竟是瞎子得了天大恩宠！” “不必气恼，忘了我怎么教你的？”叶清漪淡淡道，“他已下山，我想过不了多久，我们就能重新见他上山了。以一个你我都不曾预料的身份。” “师尊…这是何意？” “不急，你会知道的，届时为师定让你好好出气。” 叶清漪重新合眼：“去忙吧，大典可推迟几日，但清虚宗应有的气度不能少。” “璃儿明白。” 叶璃恭敬行礼后退出宗主殿，而叶清漪闭目冷笑。 唐墨，真以为本尊不计较你昨日言行？ 若不放你离开，本尊该如何让璃儿认清你丑恶的嘴脸？ 你那鬼祟的计划可要尽快，别让我们失望。 但这时，她脑中却响起心魔的声音：你就没想过或许误会他了？若是如此，你不后悔？ “误会，呵！”叶清漪甩出一枚袖剑击碎屏风，“他是个叛徒，而本尊从不后悔。” 第8章 万宝楼蓝琳 唐墨离开天心客栈后先是回百草斋还药钱，低品丹出了大半，每种只留两枚应急，还买了黎未晞日常用药和鬼藤的全部存货。 九根，应该足够她坚持到下回进货。 龙纹芝和霜木根他留下了，之后的计划用得上。 最后算下，净收入17块中品灵石，即1700下品。 可奇怪的是百草斋店主方老先生还没收药回来，唐墨本想看有没炼丹的单子，现在只能作罢。 和心不在焉的药童小风道别后，唐墨先拐去宝器轩买了支卿云拥福簪，接着大步朝万宝楼走去。 万宝楼楼主是蓝家的次女蓝琳。她修炼天赋一般，不受家族重视，但头脑好，十几年前赌气离家后在城里盘了典当铺。 如今她的铺子已成灵枢城最大的拍卖行，并隐有压得第二的烟雨坊喘不过气的趋势。 万宝楼除拍卖外还经营多种业务，楼内能容纳千人，装潢大气奢华，而唐墨轻车熟路进了大厅上二层，发觉今天楼里挺热闹。 一雅间门口聚了不少人抻着脖子往里瞧，隐约议论着“鉴宝”。 看来是又有人得了宝贝来找权威掌眼了。 唐墨走近雅间，仗着个高，视线越过人头攒动，看见里面果然有三名鉴定师围着青玉案争执不休。 而首位，一名妩媚多姿的成熟女人勾着轻挑的笑，华美旗袍勾勒她迷人的曲线。 她随性瞧着鉴定师们争得面红耳赤，自己不发一言品香茗。 雅间外的不少观众眼睛都直了。 万宝楼几乎每天都有鉴宝，不稀罕，现在大多不过想借观摩的由头一睹蓝琳的美艳而已。 拍卖行已是这般规模，若没特别重要的活动，蓝楼主往往作壁上观，有今天这兴致的时候不多。 “蓝楼主真是美的不可方物…” “看那三个吵半天没个准，不和孔雀开屏一个样？” “还不是想引起蓝小姐侧目？俗不可耐！” 而这时，正对门扉的蓝琳瞥见门外来客，脸上荡起勾人的笑，轻轻招手示意那人进来。 “蓝小姐朝我笑了，她招呼我进去！” “你这瞎子乱放屁，分明是冲我的！” “别吵了…诶你谁啊！”有人不满地朝唐墨背影喊道，“叫了你吗就往里走！” “就是，哪来的毛头小子，穿个丹袍了不起啊？” 围观群众不停对唐墨指指点点，却听蓝琳婉转轻笑道：“小墨快过来，有好玩的！” 嘈杂停了，人们呆滞地看那丹袍青年走进雅间，然后对蓝琳微笑回了句： “姐。” 鸦雀无声。 随即有人嘀咕道：“原来是姐弟，那没事了。” “是啊兄弟对不住，哥承认刚才说话大声了点。” 蓝琳朝人群挑眉，掩面绽出银铃般的笑声：“不是亲的~” 人群又乱了。 “姐姐，别打趣我了。” 蓝琳索性用灵力关了门，清净后对唐墨嗔怪道：“难为你还记得城里有个半生不熟的姐姐？自己说，都多久不来看我了？闲得我都来鉴宝打发时间。” “哪能忘呢，不是亲的胜似亲的，昨天刚下山这就来了，以后也常来。” 唐墨对蓝琳亲近笑道，她就是原主在城里最硬的人脉。 原主曾在万宝楼和蓝琳最难的时候雪中送炭，那以后蓝琳是真把他当亲弟弟对待。 另外半年前原主还欠她一份大人情，她虽不介意但原主一直放在心上。 继承原主的一切，这人情自然也落到唐墨头上，而它和白眼狼有关。 他当然要和蓝琳处好关系，人情会还，但不以原本名义。 “算你还有点良心。” 蓝琳嘴硬心软，招呼着唐墨坐她身边，还亲手倒杯茶，才指着青玉案的物件道：“喏，一块木头他们争半天，愣是不切开就辨不出年份，也不知我养活他们养个什么劲。” 说完她还小心看一眼唐墨，这话里自然别有暗示，可蓝琳也怕说得他不开心。 毕竟这么多年，他从来最护那帮白眼狼，她可没少心疼。 可蓝琳却惊讶地发现，这话说得三个鉴定师面红耳赤，唐墨却挂着淡笑无动于衷。 “小墨？” “姐。”唐墨关了灵眼，视线离开木料，对她含蓄笑道，“我想我对这拂云木倒是略知一二。” 见唐墨精准说出名字，蓝琳惊讶道：“你何时学会鉴宝了，怎么这些年还瞒着姐姐？” “最近才会，姐姐若信得过，不如让我试试？” 三位鉴定师一听这话，面子挂不住了，忙道：“唐丹师兴许只是见过，但丹道与鉴定隔行如隔山……” “正是，楼主！这拂云木我已经看出来了，必是二百年的，不值钱！” “胡扯，这纹理分明是三百年往上！” “都闭嘴！”蓝琳冷冷喝道，“但凡你们能给个准话还用拖到现在？瞎耽误工夫，我弟弟看两眼割你们肉了不成？” 没人吭气了，但三位小老头明显不服气。 蓝琳哼一声，转而温言道：“小墨你来瞧瞧，辨不具体也没事，权当长见识了。” 十分双标。 唐墨含笑点头，上前打量这截半米长的拂云木。 这灵木不好鉴定是因它有个特点，但凡削掉一点树皮露出里面木芯，用不了三分钟，灵木的树脂就能让暴露的木芯重新附上树皮，因此最好取木时就辨出年份。 眼前这块上下两截面自然都是树皮，不切开看不见年轮。 唐墨看几眼表面勾勒如云的纹理，上手拂过一处后轻碾指腹，回看蓝琳：“若我没看错，这拂云木应有五百年，姐姐收到好东西了，可以买下。” 蓝琳还未说话，年纪最大的鉴定师就抚着胡须连连摇头：“唐丹师还是稚嫩了。” “别嫌我说话直，你看这云纹的密度，哪够五百年的？” “哼，我就说三百年起，但定然不够五百！” 三人的傲慢让蓝琳厌烦，她索性不搭理，柔声问唐墨：“小墨是如何分辨的？” “其实它的珍贵还不止在年份，灵木不达千年不得质变，但这块不同。” 唐墨指向木料一处难以发现的乳白渍：“它还经受过地心乳的滋养，确实罕见。” “切，刚还五百，现在又搬出地心乳，你可知那有多难得？” “确实，若这白渍都成地心乳的滋养痕迹，我袍子也是地心乳养的了。” 唐墨摇摇头：“信不信在各位前辈，拂云木每百年生一圈年轮，受过地心乳滋养的，年轮呈乳白色而非青色，切开便知。” “切开不就得买了？拂云木三百年以下没多少价值，亏本买卖！” 老鉴定师也不耐道：“是这理，万宝楼的钱不是风刮来的，唐丹师不能仗着与楼主关系好就乱开口哇。” 唐墨没说话，但蓝琳憋不住了。 他们就是看唐墨年轻修为也低，在这倚老卖老论资历！ 她自己就没什么修炼天赋，从不认可修为论，不然她怎么把一个小摊子开成如今万宝楼的？ 而且她最烦这些占着位置天天论资历卖老的！ 平时也就罢了，现在还敢当自己面几次三番说小墨的不是！ 蓝琳讥笑道：“万宝楼的钱不是刮来的，难道是你们几个挣来的？” 三人一愣。 “楼主，这……” “再废话现在就收拾东西滚蛋！”蓝琳大手一挥，“切了，这木头万宝楼收了，这点钱我还赔得起，赚了就当给我弟弟的礼物了！” 第9章 接单！ 终于没人敢再触楼主霉头，三名鉴定师只是唉声叹气地边嘟囔“蓝颜祸水”，边苦哈哈地用灵力聚刃切割木料。 这一切就是五分钟，三人也是越觉不对，若是二三百年拂云木，现在已该一分为二了。 又过了五分钟，三人已自愧得出了冷汗，好像真看走眼了。 终于一声脆响，拂云木被切下一片，露出横截面。 蓝琳不再和唐墨说悄悄话，也凑近去看。 老鉴定师惊呼道：“这…居然真有五圈年轮！” “还真是地心乳滋养过的，不是通常的青色！” “唐丹师竟还有这般眼力？可之前怎么……” 唐墨处变不惊，毕竟他只是用灵眼看了看而已。 但蓝琳明显得意起来：“呵，白花我这么些钱养活你们！要不是今儿小墨来了，万宝楼就要因为你们三个错过宝贝！” 她又把三名鉴定师数落一通，说得他们头都低到领口里，才喝口茶不疾不徐道：“还不快给我弟弟道歉？” “不用不用。”唐墨立马起来摆手道，“我只是恰好了解拂云木，而且三位也是为万宝楼考虑。” 三名鉴定师脸色这才缓和点，但还是对唐墨拱手道歉。 修仙界无论哪行，硬实力都是首位，就算年轻，可有能力就会得到尊敬。 得到楼主允许后，三人后退离开雅间关好门。 蓝琳给唐墨添茶，柔声道：“小墨长大了，学会人情世故了。还有你这鉴定的技艺，姐姐真为你骄傲。” “是姐姐教得好。” “嘴都比以前甜了~” 蓝琳娇笑着揉揉唐墨的头，却又低了几分神色，忧心说：“小墨，别怪姐姐提这事，清虚宗几个待你如何，姐姐一外人都看得清楚，你不会没感觉……” “都在那破地方委屈十年了，就算过往有授业恩义也早还尽了。要不…退宗好不好？这次下山就别回去了。” 蓝琳小心翼翼抚着唐墨的发，眼神关切如望至亲：“住在万宝楼吧，就当陪陪你孤单没伴的姐姐。清虚宗不比当年，而且叶清漪定拉不下这个脸来要人。” “就算她真找来姐姐也能护你，万宝楼不是软柿子，再不济还有蓝家！” 可蓝琳分明是离家出走的，现在都没和家族修复关系。 唐墨若说不触动是假的，父母去后，只有郝老师曾这么真心对他。 他会维护好这份情谊，在原主的基础上添上属于他的。 于是他告诉蓝琳自己昨天已退宗，今后就留在灵枢城不走了，也婉拒了她想包养他的好意。 蓝琳听后喜形于色，不管内情如何，傻弟弟可算开窍了！ 这下她再不用顾忌他不开心，泄愤地骂了半天那三只白眼狼，直到口干舌燥，接过唐墨递来的茶杯，宠爱又心疼地问他： “可小墨为何拒绝姐姐？你既会炼丹又会鉴宝，咱不吃白饭，姐姐早看刚才那老东西不爽，正好让他给你挪出个位置来。” “姐姐有需要，我当然全力以赴，不想赚姐姐的钱。”唐墨轻笑，“我是想咱们姐弟合伙赚别人的。” “你呀…” 蓝琳摇头，既心疼又欣慰，轻叹后柔柔一笑：“小墨有志气，就听你的。但有什么困难必须开口，见外就是不认我这姐姐。” 唐墨含笑应下，随即取出刚买的卿云拥福簪。 “不是法器，见它做工不错就买了。姐姐若不嫌弃便收着，之后赚了大钱再给姐姐换更好的。” 蓝琳双手掩唇，眼角蕴起湿润的光。 讨好和觊觎她的人奉上过数不清的珍宝，她早看烦了，可从没一个能让她感动到心尖泛疼的。 当初她离家出走孤身盘了小当铺，做的第一笔生意就是卿云拥福簪！ 简单的簪子却是她理想的开端，而眼前的花纹，竟和那件有七分像。 如今谁还记得她曾经的苦与理想？分明只和唐墨随口提过一句，他却记在心底。 蓝琳怕开口便是哭腔，抚着胸口好一会才无声接过簪子，替下发顶昂贵的金步摇。 她笑得风情万种：“小墨，好看吗？” “只怕再美的首饰都配不上姐姐了。” “真是开窍了！”蓝琳嗔笑道：“小墨本就儒雅帅气，以后可得迷死多少小姑娘？” “等有道侣的人选，别忘了让姐姐先给你掌掌眼。” 唐墨应下后，从乾坤袋取出装过三花聚顶丹的千年黯玄木匣：“今天来看姐姐，也是想顺便出了它。” 蓝琳定睛一看：“黯玄木？这纹理色泽少说八百年起。可它收纳丹药是极好的，缺资金姐姐给你垫着，留好吧。” “它虽然能保存药力长久不散，但我没有传家宝的丹，不如换灵石。另外也请姐姐帮我留心下丹炉。” 蓝琳见唐墨坚持，只好收下：“也有道理，不久后万宝楼恰好办拍卖，姐姐来亲自主持，给你争个好价钱。” “丹炉好办，有个四品的小墨先拿去用，姐姐再给你留心更好的。” 唐墨含笑谢过后又问道：“姐姐，最近楼里有没有接过炼丹或寻医问诊的单子？” “炼丹的有，但已经外包给别的丹师了。” 蓝琳想了想话锋一转：“寻医问诊的一般都不来万宝楼，但别说，前天还真有个请万宝楼出面广寻名医的。” 这下可算能有进账了。 唐墨心神一振，忙道：“还请姐姐细说。” “是炎阳宫的玄乐长老，他的宝贝徒弟忽然病重，气若游丝，竟还咳黑血！” 前天玄乐长老抱着他乖徒来万宝楼时，蓝琳也恰好看见了，小女孩病重的有出气没进气，皮肤上居然还生了瘆人的斑！ 据说已病了三天，刚开始还清醒，可很快就浑浑噩噩没了神智。 而炎阳宫不擅长医道，整个宫的医修没一个能诊出女孩病症的，服了一枚丹几味药反而加重了病情！ 玄乐长老这些天日夜抱着徒弟求医问药却无果，便来万宝楼发委托广寻名医。 听完，唐墨问道：“那现在玄乐长老在哪？” “应该在其他宗门求医吧。”蓝琳想起小女孩的脸色，叹道，“小墨若有把握，姐姐就用玉简联系他，可都两天了也没见取消委托，想来那病不简单。小墨你会炼丹，可诊病……” 唐墨自信微笑道：“丹和医有其共通之处，救人要紧，请姐姐帮我联系吧。” 第10章 诊病 蓝琳当即就找来玄乐长老留下的玉简发去消息，可此时他和徒弟不在城里，返回来还要个把时辰。 于是唐墨留下天心客栈的房间号准备回去，道别时还请蓝琳帮忙暗中打问黄泉泪的消息，最好能知道解药或方子。 和魔界挂钩的奇毒，要不是和她有深厚交情，唐墨真不敢开口。 而蓝琳追问半天知道不是他本人中毒，虚惊一场后说会尽力试试。 万宝楼有自己的情报网，三教九流之辈都有关系，也许能成。 随后蓝琳把新丹炉拿给唐墨，又给他玄乐留下的玉简，里面有对方一缕神识，方便联系。 她本还打算送他拂云木，可唐墨坚持没要，答应以后有难鉴定的宝物都会相助，便离开了。 回去顺路买了必需品，回到客栈时正好中午。 唐墨刚进门就见裹黑斗篷的黎未晞蹭蹭跑到门口，看到自己才松一口气，眉眼间还残留莫名的担心。 “唐墨，你、你回来啦。”她扬起笑脸俏生生道，“累吗，我沏了茶。” 他竟突然有种下班回家，娇妻在门口迎接的错觉。 “谢谢，你感觉如何，药效还在吗？” “应该还能坚持一会。” 黎未晞突然嗅到唐墨身上散着浓郁的胭脂香，竟盖过他清雅的药香。 “你…去哪了呀？” 她挂着无害纯良的笑下意识脱口问道，又立马觉得不合适。 他们虽决定搭伙共度一阵，可唐墨去哪见谁都是他的自由…… 自己分明还欠他的恩情，更是没资格管这些。 黎未晞也不知自己这是怎么了，正如她不明白这一上午为何心里患得患失，怕唐墨不回来。 也许是自母亲之后重新寻到相似的安心感，怕再失去一次吧。 黎未晞这样想着，刚准备补充解释，就听唐墨平静回道： “去万宝楼见熟人，接了诊病的委托，病人一会就到。” 黎未晞听后竟有点心虚，更觉得自己不对劲。 “换上这些吧，刚买的。” 唐墨翻出两套素白云纹女修士装，还有顶垂帘的白纱帽法器。 “虽然你仇人短期找不来，不过平时遮一下也好，之后我会试试改进易容丹。” 黎未晞揪着黑斗篷的角，再次感受到唐墨的妥贴。 自己都险些忘了斗篷下的衣衫已破损不能再穿，他却记得，还贴心买回两套不同尺码的。 甚至早已想着如何帮她隐藏身份，即使魔界派人来还遥遥无期，这修仙界压根没人认识她。 “…你真好。” 她羞赧双手捧过衣衫，钻屏风后面更衣去了。 趁这工夫，唐墨进暗室架起新丹炉，塞一块灵石点火，兴致勃勃给黎未晞煎药。 四品炉无论丹火还是材质导热性都远强于那二品破炉，主舱空间都大不少。 有些高品丹需要七八味药材，二品炉的容量可盛不下那么多药液。 要是昨天用这丹炉炼三阴补脉丹，他不但能更轻松，没准还能多蕴一纹。 端药出去，黎未晞已换好衣装，朴素的白衣竟被她穿出冰清玉洁的出尘，白纱下柔美的容颜欲说还休，美得婉约。 “谢谢…怎么样、穿白色会不会奇怪？” 她紧张语无伦次地问唐墨，他只笑着道声“好看”，她便安心了。 等黎未晞喝过药，吃块他新买的蜜饯，便听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唐墨眼神示意她先进暗室，她心领神会去了，这才开门。 门外，白须白发的玄乐长老焦虑溢于言表，怀里紧紧抱着个大约十三四岁的可爱女孩，粉雕玉琢跟瓷娃娃似的。 可她皮肤却布满大片灰斑，唇角还有丝黑血没擦干净，虚弱得像下一刻就要彻底断气。 玄乐看见唐墨，怔愣片刻后气急地大吼：“这就是蓝楼主给我徒儿寻的名医，一个筑基期丹师！？” “长老，我理解你着急。”唐墨让开半步严肃道，“先进来让我看看，孩子的病不能拖了。” “不能拖了我不知道吗，啊！” 玄乐目眦欲裂大喊：“瑶瑶都快没气了竟还敢合伙戏耍我，别给我废话！若瑶瑶半路有个好歹我非要……” 唐墨还没来得及安抚，暗室的黎未晞却已听不下去，快步上前来冷淡对玄乐说：“你已求医几天了，有用吗？” “关你什么事！那也轮不到一个毛头小子给我徒儿诊病！” “你现在就走，她还能撑到你寻到心仪的医师吗？现在哪还有你挑三拣四的余地？” 黎未晞的气场是与对待唐墨时截然相反的冷意，刚才羞赧婉约的姑娘此时竟有些冰魔女的样子。 玄乐被她说得一时哑口无言，可仍不信任唐墨，固执地没进屋。 唐墨能理解，这人几天里失望太多次，甚至服下别人开的药病情还恶化了。 黎未晞缓和了语气：“我就是唐墨的病人，没人比我更清楚他的能力，昨天此刻我还是半个死人，没比这孩子好哪去。” 玄乐却忽然问道：“唐墨？清虚宗那个？” “是我，但已退宗，这不重要。” 炎阳宫与清虚宗都挨着灵枢城，十年前交情还不错。 虽然清虚宗内乱后封山，但玄乐却对唐墨有所耳闻，知道他曾治好叶璃的丹田重伤，奇迹般救活她。 玄乐深深看着唐墨，进了屋：“既是你的话……看不出瑶瑶的病灶我不怪你，但休要糊弄我！” 黎未晞仍不满他对唐墨的态度，可眼下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 关门后玄乐快步将瑶瑶小心安放在玉床上，抿唇对唐墨做个请的手势。 他立马搭上女孩的手腕佯作诊脉，灵眼则飞快观察她的经脉脏腑。 体内状况一片混乱，各处呈现不是红或黄，而是深紫，表明并非受伤。 是毒。 可几乎每条经脉都弥漫着深紫的雾状毒，并随气血运行而扩散，唐墨得找到源头。 不在经脉。 唐墨神情极严肃，眼也不眨，一旁的玄乐掌心满是冷汗，焦躁道： “行不行…不行我赶紧换人啊！” 黎未晞冷冷瞪一眼修为在自己之上的老头，用气声道：“别打扰他！” 说完，她也紧张看向痛苦虚弱的女孩，心生怜惜。 而唐墨终于从茫茫紫雾中寻到了根源。 在根骨！ 唐墨灵眼死死盯着女孩呈桃红的脊柱，正被那活跃的条状物渐渐污染上深紫。 最多只有两个时辰了。 “找到了。” 唐墨话音落下，玄乐和黎未晞分别发问： “什么病，如何治！” “是毒吗？” “不。”唐墨收回手，凝重道，“是蛊。” 第11章 百足噬髓蛊 “蛊？！” 玄乐脸色煞白惊呼道。 蛊远比毒恶劣、难处理得多！ 毒种类虽多但还能服丹化解，可蛊千奇百怪，必须逼出体外才行，而且处理方法大多不同！ 可自己一向把瑶瑶护得很好，怎会突然被下了蛊？ “瑶瑶才十四岁，谁竟敢如此阴毒…？” 玄乐气得眼睛通红，颤抖着双膝跪地对唐墨哀求：“丹师能否救我爱徒？您要什么都好，刚才是我急坏瞎了眼，我赔罪！求您出手救救她！” “这孩子中的蛊是…能取吗？”黎未晞担忧问道。 唐墨颔首后快速说：“玄乐长老快请起，晚辈会尽力相救。” “唐丹师…”玄乐颤着问，“该怎么救她？” 唐墨对二人说出灵眼看到的信息：“她体内是百足噬髓蛊，入体后潜伏进根骨以精血和灵气为食，并生成猛毒，不取蛊就服化毒丹只会增强蛊虫活性。” 难怪宫内医修之前诊断中毒，可服化毒丹后情况反恶化了！ 玄乐气的胡子都颤，又听唐墨迅速说： “还剩两个时辰，长老需在她秉风穴处开一创口，我以灵力引导并逼蛊虫离体，你看准时机，冒头就抓出来。” 说完唐墨立马严肃看向黎未晞：“你还有外伤，蛊虫出来后会以伤口再寻宿主，你离远点免得出岔子。” 黎未晞乖乖应下，心中因他的谨慎与关心升起暖意，退到几米外不给唐墨添麻烦。 玄乐则恨恨道：“我断不会给它那机会！” 唐墨颔首，扶着瑶瑶翻身趴好，手指搭上她的后颈，示意对方开始。 玄乐心疼地抚过爱徒憔悴的侧脸，接着咬紧牙关，指尖飞快掠过她肩胛。 只听昏沉中女孩痛哼一声，秉风处已多了道三厘米的创口，黑血缓缓渗出。 唐墨立刻将灵力渡入女孩体内，顺着经脉一路靠近噬髓蛊虫潜伏的根骨，在神道穴上方停下，没有长驱直入脊柱驱赶蛊虫。 噬髓蛊虫已在瑶瑶体内嚣张进补多日，长到四厘米长，距长出百足只差一步，凶猛至极。 若不谨慎引它避开重要经脉，而是图快直接逼它从原位离体，蛊虫是出来了，可女孩的根骨也会坏死，白救。 所以唐墨是要诱惑蛊虫主动离开脊柱，再用灵力引导它，走伤害最小的路线。 女孩的灵气早被它吃得十不存一，察觉更鲜活的灵气入体，唐墨灵眼看到蛊虫显得蠢蠢欲动，不多时便试探地从脊柱内探出点头，想尝尝这青绿灵气的美味。 但它大半身子还藏在脊柱内，仅头部探出缺口，贪婪又谨慎。 不打窝怎么引鱼上钩？唐墨刻意断开一丝灵气飘向缺口，蛊虫如闻到腥味的鲨般猛地一口吞掉灵气，没几秒竟摇头晃脑，喝高了似的！ 丹灵气的诱惑力，比他预料的还强些。 随后蛊虫贪婪的打量，发觉还有更多青绿的“美酒”氤氲着芳香飘在上方。 它终于按捺不住，划拉足肢从脊柱缺口游出，探须向新鲜的灵气。 而唐墨则像诱鸡入笼，边撒“小米粒”边引导它，始终保持更多丹灵气在蛊虫够不着的上方。 即使蛊虫按路线避过了重要经脉和穴位，可终究是活跃在瑶瑶体内，只见女孩神情愈发痛苦，大颗的汗掉在玉枕边积了一滩。 高烧和痛楚难忍，瑶瑶不断发出破碎的叫喊：“师父…” “师父，疼、瑶瑶疼啊！” 女孩没醒却喊得凄厉，玄乐连道心都快碎了，浑浊老泪湿了他打结的白须。 自打瑶瑶出生起他就百般呵护着，修炼都怕她磕了碰了，何曾让她遭过这么大罪！ 究竟是哪个天杀的！ 玄乐不敢大声，颤着给宝贝徒弟抹汗：“瑶瑶乖，坚持一下…等熬过了，为师带你把醉香楼吃空！” 神奇的是，瑶瑶竟然不再剧颤安静下来，只下意识死死咬着唇，分明很痛也忍下了！ 屏风边的黎未晞看着都揪心，昨天她在梦魇中也是如此无助唤着母亲。 她看向师徒二人的眼神复杂，既失落又羡慕。 瑶瑶有玄乐这般呵护，而自己的师尊只想要这副天魔之体。 “唐丹师，情况如何了？”玄乐焦急地问，“快逼出来了吗？” 唐墨无暇回应，他全部精力都在和蛊虫打着太极，搭在女孩脖颈的手掌青筋绷起，极力控制最适合的灵力输出。 这噬髓蛊虫比他想的更狡猾！ 本来好好的寻着丹灵气渐渐接近了出口，可它竟然不一贪到底，越靠近秉风穴越迟疑。 看来是小米粒的诱惑不够让蛊虫心甘情愿离开宿主体内了。 唐墨心底冷笑，一虫子还想跟他玩心眼？ 随即他将灵力汇聚到秉风穴的创口处，在蛊虫眼里刚才青绿的丹灵气就像试吃品，只能尝个味，可现在顶上的分量足够叫它吃个饱！ 进食的渴望扑灭蛊虫对宿主躯体的留恋，它加快速度，无视了沿途唐墨留下的灵气，猛地朝秉风穴的大餐游去！ “准备！” 唐墨立刻严肃道，玄乐长老等他这句已太久，现在不必提醒，他肉眼都看得到瑶瑶细嫩皮肤上凸起的长条！ 两个呼吸间，蛊虫便冲破秉风穴的创口露出两条长须，瑶瑶疼得嚎啕大喊。 唐墨没有迟疑，控制留在她体内的灵力迅速回收，从后面顶着蛊虫逼它出来，更多丹灵气则浮在创口上方继续诱惑它露头。 当蛊虫在前后夹击下露出紫黑发亮的头时，玄乐直接灵气护手，快而准地将它抽出创口，接着毫不迟疑一把掐死蛊虫。 女孩的痛喊戛然而止，紧绷的身子也一软，嘴角淌出一丝深色的毒血。 “瑶瑶！” 玄乐捏着蜈蚣似的蛊虫尸体，吓得一身冷汗。 “唐丹师，难道她……” “长老不必担忧。”唐墨已检查过一遍女孩的状况，松口气微笑道，“孩子没事。” 见噬髓蛊已死，黎未晞快步走回来担忧地问：“那她现在怎么样呢？” “蛊虫离体，残留的毒还在。正常解毒就好，已无性命之忧了。” 第12章 结交 百足噬髓蛊虽性烈，但离开宿主后，它残留的毒并没有特别之处，化毒丹就能解。 听到这话，玄乐吊着的心才总算放下了。 唐墨喂瑶瑶服下化毒丹，扶她俯身到玉床边，昏迷的孩子阵阵剧咳，黎未晞忙从另一边找来痰盂。 玄乐赶紧接过放在瑶瑶的下方，轻拍后背帮她吐出毒血。 吐了两次，瑶瑶皮肤上的大块灰斑就缩到指甲盖大小，脸色和气息也好了许多，看着不再痛苦，只汗津津睡了过去，虚弱梦呓着“师父”。 见瑶瑶终于好了，绝望感散去，玄乐长老如释重负，却好像老了十岁。 多日来医修们根据皮肤的灰斑和黑血诊断瑶瑶是中毒，虽然第一次服化毒丹后症状恶化，却仍认为是毒性特殊，需要针对性解药。 愣没一个断出孩子是中了蛊。 不过这正是百足噬髓蛊的阴险之处，它潜伏在根骨，难被寻常诊脉察觉，生成毒素让人误诊，而化毒丹又是蛊虫的补品，进一步加大毒量。 这么多医修诊不出的蛊，就算诊出怕也取不出，却是年轻的筑基期丹师赶在最后做到了！ 玄乐轻捧着瑶瑶的小手心有余悸。 两个时辰！ 若刚才自己顽固到底，端着暴脾气转身就走，他就真的失去瑶瑶了。 想到这，玄乐既庆幸又愧疚。 这两天他可没少见傲慢的医修，分明是医术不济还端着架子！ 而唐墨呢？ 刚才自己是那副瞧不起人的恶劣态度，可人家还愿出手相救，逼蛊离体时更是全心全力！ 医术高明，医德更没话说！ 看着正给瑶瑶针灸的唐墨，元婴前期的玄乐拍拍衣袍，竟又重重给他跪下了。 “长老这是干什么？”唐墨恰好扎完最后一根银针，忙上去扶，“晚辈受不起。” 玄乐拱手沉声道：“先前是我有眼无珠，冒犯了唐丹师。可您不计前嫌，全心救我徒儿性命…您受得起这一跪。” “孩子都这样了哪有不救的道理，快起来说，叫我唐墨就好。” 玄乐跪的扎实，唐墨眼神示意黎未晞，可她却假装看风景！ 哼！让这老头瞧不起人！ 年轻修为低怎么了？没有唐墨出手看你上哪哭去！ 该跪，跪着别起！ 唐墨能猜到一点黎未晞的心思，她反感修为论者，也是想给自己出气。 幼年女魔尊这么可爱，经历某些伤痛后还有良善，价值观还健在，自己没救错人。 可剧情后来，她究竟怎么黑化成杀人不眨眼的魔头的？ “未晞。” 幼年魔尊被唐墨这一声唤得耳尖泛红，这才不情不愿帮着扶人。 玄乐起身后老脸一红，低头道：“多谢，请二位千万别往心里去，我确实性烈如火，但不是修为论。只这孩子是我心头肉……” “长老刚才急坏了，口不择言。若换作是我只怕说得更难听。” 唐墨的理解和客气让玄乐更加无地自容，他拱手忙说： “多亏唐丹师，瑶瑶才能幸免于难。除了诊金，我再欠二位各一份人情，往后若有需要但凭驱使，绝无二话！” 而黎未晞冷淡道：“救人的是唐墨，你不欠我。” “不，若无姑娘骂醒我，我这臭脾气就害死瑶瑶了。” 她这才觉得老头顺眼了点，默认了。 未来魔界派人找上门，元婴期长老的人情应该能派上用场。到时若自己察觉不及，他至少能护唐墨安全离开。 玄乐赶忙拉开乾坤袋，扔东西似的不停往外掏，灵石和各种炼器材料、成品法器堆了一地。 “您看看想要什么诊金？对了，我是炎阳宫掌炼器殿的长老，道号玄乐。若没入您眼的，可有想要的法宝或武器？我给您定制。” 唐墨被满地灵石宝贝闪了眼睛，没忍住咽了口唾沫。连黎未晞都没想到这老头竟这么有钱。 他开灵眼看了一圈，不愧是炼器殿长老，法宝比宝器轩卖的还好，种类更丰富，武器、护身甚至阵法和符咒都有，还有几本功法。 唐墨承认有一瞬间他想狮子大开口，可那就路走窄了，一锤子买卖对长远无益。 玄乐的长老身份和他的家底，足够证明他在炎阳宫的地位。而且还是元婴期的炼器师，与他建立长期良好关系才更划算。 眼下自己刚退宗，黎未晞还没成长起来，前期他需要强有力的后台，而万宝楼碍于身份和性质，某些情况无力给他最关键的支援。 但有炎阳宫长老的后盾就不一样了。他要养成魔尊，林轩和清虚宗就成了潜在敌人，还有未来魔界安稳后肯定也会派人来找黎未晞。 到时真有意外，万宝楼护不住他们，但炎阳宫可以。若没这次救人，短期内他没资本与玄乐这种人交好。 机会已在眼前，只要抓住玄乐这块心头肉，从他宝贝徒弟入手，恩情就能变成铁交情。 诊金不能多要，但也不能不要。 于是唐墨灵眼看过一圈，只取了5块上品灵石以作黯玄木丹匣卖出前的应急，即50中品。 又挑了顶青色纱帽和一个袖珍阵盘，便朝惊愕的玄乐颔首，示意够了。 “未免太少了，不成！” 唐墨还没来得及解释，玄乐又急了：“没看上的了？嗐我糊涂！回去给您打个丹炉，我和宫主说说，把炎阳火取出点来给炉子当火种如何？” 唐墨吓一跳，炎阳火是他们镇宫之宝，真给他当丹火用，以后想去避险不被撵出去就不赖了！ “长老，真足够了。” “哪能够啊！您救了瑶瑶的命，这些全当诊金都少了！” 唐墨笑着摇头：“恩师曾亲身教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不敢辱没恩师教诲。” “瑶瑶中蛊这事，是劫也是缘，劫已定缘未尽，长老若不嫌弃便和唐某交个朋友，以后贵宫照顾下我俩的生意，感激不尽。” 黎未晞听了心尖一软。 原是这样…… 他不可能知道天魔之体，也不是别有他图。 甚至还说是他们的生意，把自己纳入他未来的规划。 对唐墨救下又收留她的恩情，这一刻再无半点瑕疵。 娘亲，您真的在保佑晞儿，玉佩才送我到他的身边。 黎未晞深切而温柔地望他侧颜，儒雅英俊，她心底涌起沉甸甸的安全感。 第13章 师徒情深 玄乐闻言愣住了，唐墨这话说得坦荡，结交的意思也摆上，救人的心更不掺假，一片真诚。 可按玄乐对叶清漪的了解，她虽强，但清虚内乱后生心魔的剑尊，那性子断说不出这话，教不出这好徒弟来。 应该是唐墨丹道的老师吧。 而且他虽年轻，但丹和医的潜力不可限量，以后瑶瑶的身子和丹药也有着落，现在交好有利无弊。 “你的恩师定会无比骄傲！” 玄乐性情直爽，不再乱辈分喊尊称了：“唐墨，这朋友我认了，今后你就是瑶瑶的大哥！有事直接玉简传信。” “生意你也别操心，炎阳宫的丹药今天定下路子了！” 唐墨一拱手：“荣幸至极，承蒙长老看得起。” “话都说到这就别客套了。” 玄乐四下一看：“还没店铺吧？总住客栈也不是个事，我去灵枢殿看看地段买个好的送你。你不要这些可以，老哥一片心意可不能再推辞！” 这意外之喜戳唐墨心坎上了，他本打算等黯玄木丹匣卖了后先找个凑合的，灵枢城寸土寸金，好地段他好不起。 但玄乐是想给他郊区房换学区房了。 穿书又退宗，唐墨终于有了些安定感，真心谢道：“老哥真是帮了大忙，多谢，我们正愁这事呢。” “你就包老哥身上，等瑶瑶好点了就给你拿地契来，对了瑶瑶…” 玄乐又赶忙去看宝贝徒弟，恰巧这时女孩哼哼唧唧地醒了，圆溜溜的大眼睛睁开条缝，望见床前满脸忧心的师父，金豆子便断线似的往下掉。 “哎呦我的乖徒！” 玄乐急得边给她抹泪边问：“你吓死为师了！可还疼，哪还不舒服？为师叫你大哥再给瞧瞧！” “师父…”瑶瑶粉唇一撅，委屈坏了，“醉香楼？” 唐墨和黎未晞都是一怔。 原来给这孩子取蛊时，她当真是靠吃空酒楼的承诺生生捱下痛楚… 但玄乐并不意外，好气又好笑：“小馋虫，等你大好了咱们便去！” “嗯！” 瑶瑶嗖的就精神了，金豆子收放自如，立马弹起来想下地，又被玄乐按了回去。 “让你大哥看看再起。” 玄乐招呼二人凑近，温和又严厉地教育徒弟。 “唐墨丹师和黎未晞姑娘便是咱师徒的救命恩人，往后也是你大哥和姐姐。情谊可要牢记在心底，这辈子不能忘咯！” 瑶瑶听完，学着师父严肃用力点头，接着坐起乖乖喊人：“我叫桃瑶瑶，十四岁，谢谢大哥和姐姐救我！以后有好吃的我先紧着你们，明天咱们一起去醉香楼！” 桃瑶瑶可爱得戳人心坎，黎未晞面纱下嘴角扬起，揉揉她脑瓜。 唐墨也笑着搭上她手腕：“来，大哥再看看，好了咱们就去。” 闻言，桃瑶瑶乖乖让他诊脉，玄乐的心又提了起来。 待唐墨收回手后他立马问：“老弟，瑶瑶现在…？” “老哥莫慌，毒已消了大半。只是蛊虫吞噬了瑶瑶不少精血，气血亏空加上根骨受损，还需时日和丹药调养，但眼下正常生活暂时没问题。” “那老弟可有丹药或方子？” 唐墨遗憾摇头，原主仅知道三阴补脉丹和聚元丹两个四品丹方，剧情中也没出现过补精血的方子。 丹灵根再神奇，终究没法直接告他丹方。 数千年前沧州一位惊才艳艳的丹师横空出世，后世尊称其丹祖。 丹祖领头创立丹盟，广招丹师发布政策。 新问世的丹都可在丹盟认证定品，研发者能享有署名权名垂青史，在丹盟任职享受优厚待遇和炼丹便利，丹盟售出该方子的利润还能永久分得五成。 丹祖一扫曾经丹药领域的混沌局面，造福三界，可谓开天辟地，是丹修共同的祖师爷。 因此如今丹药体系已很完善，丹盟在各处都有分会，想要丹方除了机缘、师徒传承等其他途径，最靠谱的还是去丹盟买正版。 对此玄乐也并不意外，只是请唐墨去灵枢殿的分会看看，若有对症的方子便买下，他报销。 事关爱徒健康，他没想过打问盗版路子，不差那点灵石。 现在瑶瑶醒了，玄乐自然要问明白她是如何中了百足噬髓蛊。 但情况却出乎三人预料。 几天前桃瑶瑶在炎阳宫膳食府日常大吃大喝，恰好见着宫内弟子进货回来。 她嗅到弟子整理食材时滚落一颗紫黑发亮的珠子，散逸着香甜的气味，她趁弟子们没注意，捡起来就塞嘴里吃了。 “然后我就难受了。” 三人一阵无语，但看桃瑶瑶天真乖巧的样子，没告诉她吃的其实是蛊虫卵。 玄乐稍觉得庆幸，还好不是有人刻意针对他徒弟，但还是长叹一声，恨铁不成钢道： “小祖宗哎，你贪吃也有个数吧，什么都吃只会害了你啊！这下可好了吧？” “诶嘿，多亏大哥，这下可好了呢！” 桃瑶瑶眼神清澈而愚蠢，对唐墨甜甜傻笑。 说完还砰砰拍了拍脑门，示意她又生龙活虎了。 “…为师说的是可有吃到教训？” 瑶瑶流了哈喇子，似乎只听了个“吃”字。 玄乐扶额：“你可是要气死为师？罢罢罢，为师尚有百年寿元，护你一辈子又算得什么。” “师父，对不起……” 桃瑶瑶中蛊后偶尔会醒来，她知道师父这些天疯了般带自己求医问药，一秒没歇。 也知道师父求人时把长老的脸面尊严扔个干净，几天内把一百年没跪的礼都跪了一遍。 “徒儿错了，往后再不乱吃，再不让师父操心了！”桃瑶瑶搂着玄乐的手哽咽道，“此后若还要跪，瑶瑶来，师父不跪！” 没等玄乐反应，桃瑶瑶又泪眼望向唐墨和黎未晞：“大哥，姐姐，瑶瑶知道师父之前说话重，莫怪师父好不好？非要怪就怪瑶瑶吧！” 说完她竟作势要跪，两人同时将她拦住，唐墨温柔笑着：“傻，我们就没怪什么，都是自己人了。” 黎未晞也颔首，现在她对哪还有一丝芥蒂？ 而玄乐颤着一把抱紧宝贝徒弟，无语凝噎。 唐墨给他们师徒留出空间，带黎未晞去暗室煎药。 等她喝完自己那份，二人回去时玄乐已收拾好情绪，老眼通红，拉着瑶瑶和他们道别。 第14章 改变的剧情 临别时玄乐给唐墨讲了那青纱帽和袖珍阵盘的效果。 青纱帽名为幻影纱，四阶，佩戴后元婴中期以下的神识都无法看破纱下真容与境界。 宝器轩也卖类似的法器，唐墨刚给黎未晞买的那顶就是，只不过仅二阶，最多挡下金丹前期的神识。 幻影纱给未晞，研发长效易容丹便不急了，白纱帽他以后自己用。 而袖珍阵盘名为三劫阵盘，由玄乐亲手打造。 用时以灵力激发丢出去，就能按需要自行建立雷劫阵、覆水阵和易伤阵的一种，有技能cd，但可重复使用到报废为止。 虽三阵都是弱化版，持续时间短，却能让不修阵的人多一种选择，因此品阶只三阶，可实际价值不止。 按剧情不久后会开一个秘境，三劫阵盘对唐墨的计划至关重要。 介绍完，玄乐说过两天就来送他地契，还要再上万宝楼对蓝琳登门道谢。 而唐墨则给了他九副药，喝完这些再带瑶瑶来复诊。 他还提醒玄乐，虽然是桃瑶瑶误食蛊虫，但百足噬髓蛊阴毒，即使是卵也只能人工培育，它混进炎阳宫可能不是巧合。 下蛊者蛊错了人，难保之后还有动作。 玄乐自然也想到这一层，说会和宫主商议并低调行事，试着设计看能否揪出背后的家伙。 他还让唐墨不必担忧，会假装再带瑶瑶求医几次，消失两天再突然归来，引开下蛊者的视线。 至于之后他一个长老突然和唐墨二人交好，理由多的是，熟人也都清楚他不拘小节的性子。 玄乐长老粗中有细，性情直爽又懂分寸，他没问唐墨为何退宗，只暗示若有需要别怕麻烦他。 与之交好，唐墨感慨自己做了正确的决定。 另外蛊虫尸体他留下了，试试能否把它吞噬的精血分离出来，修仙者精血特殊且珍贵，亏损多了，轻则修为停滞落病根，重则死。 剧情中叶璃就曾逼原主以精血炼丹送给林轩。 若分离不出精血，说明蛊虫已将其全转化成养分和毒。则虫尸可炼成毒丹防身用，也不外露瑶瑶的精血。 玄乐答应后，唐墨和黎未晞目送师徒离去，从窗口看到他抱着装病的瑶瑶御剑消失在月色下。 唐墨凝视夜空好一会，思绪万千。 他又一次领略到自己这只“蝴蝶”扇动翅膀带来的效应。 因为玄乐和桃瑶瑶在书中连名字都没出现过。 但在剧情前期时，作者写过一句“炎阳宫有位长老近日办了丧事，那以后他心灰意冷孤身离去，三界再无他的消息。” 所以如果自己退宗再晚一点，或者没有问蓝琳是否有求医的委托。 桃瑶瑶一定会在蛊虫长出百足时死去，而玄乐也会就此退隐。 但现在救了瑶瑶并和他们交好，再加上决定养成魔尊，剧情的走向一定会因此发生变动。 可对唐墨而言，现在来看肯定是利好的，未来助力越来越多了。 此刻他的心态已起了变化，因为在看到桃瑶瑶和玄乐的师徒情后，他无法像昨天一样只把这里当成本书、把这些人看作纸片人了。 无论如何，还是先活好自己。 唐墨收回思绪，回眸就见黎未晞摘下幻影纱，温柔注视自己。 但她耳尖忽然浮起一抹红，心虚地移开视线。 二人默契的无声对坐后，唐墨才开口问：“想说什么？” “嗯，是有几件事。”黎未晞犹豫片刻，“那孩子，恐怕不一般。” “怎么说？” 曾经黎未晞的师尊还没露出丑恶嘴脸时，她们曾在秘境中见过有人中了百足噬髓蛊。 当时那人的症状和桃瑶瑶完全一致，蛊虫长到百足时破体而出，死相凄惨。 亲眼见到蛊虫后，她师尊才认出来，之前她们也以为是中毒。 问题是那人足有金丹后期修为，但从出现症状到死亡只有一天而已。 桃瑶瑶却至少撑了三天，而她只筑基初期。 黎未晞隐藏了她的师尊，把这些告诉唐墨，又猜道：“会不会是修为越高，蛊虫发育越快？” 唐墨稍作思考，虽然灵眼并没给出这则信息，但他认为不是。 因为他想到诊断时，桃瑶瑶的根骨呈桃红而非绿色，说明她也和黎未晞一样拥有特殊体质，只不过后者根骨呈坏死的黑，更不寻常。 但剧情没有瑶瑶，也没写黎未晞的特殊根骨具体是什么。 作者在最后只写林轩击败女魔尊后闭关许久，出关便步入渡劫境，成为当世第一。 灵眼能破一切虚妄是要等升级到完全体时，初期技能树没点完，超纲的他看不破。 现阶段唐墨能看出瑶瑶中了噬髓蛊，看不出未晞中的是黄泉泪，也看不破她俩身怀什么奇特根骨。 而升级灵眼的方法就是提高修为境界。 唐墨看着身怀诸多秘密的黎未晞，对她愈发好奇了。 在自己养成下，她还会黑化成魔尊吗？ “瑶瑶许是体质特殊吧。”唐墨抿茶又问，“其他事呢？” 黎未晞局促捏着指尖，不好意思地说：“可能有些厚脸皮，其实我修为被限制，无法破丹结婴。但要为母亲报仇这点实力根本不够看…” “在仇家找上门前我必须变强，不然别说报仇报恩，反倒连累了你。” 她声音轻了：“我知道自己过分，你救我收留我，还对我好，而我一点没报答，却还厚颜无耻提要求。” “但是唐墨，求求你，我一定会拼命……” 可她话没说完，唐墨就不假思索道： “行。” 黎未晞僵住了，她从未设想过他会答应得如此干脆。 良久，她垂着眼帘沙哑道：“除了我娘，再没人对我好了。” “唐墨…为什么呢？” “像你说的，如果实力不济你报不了仇，更帮不上我，帮你就是帮我自己。” 唐墨说得直白，又话锋一转温声道：“而且你没准是我的福星，自从救了你，我遇到的都是好事。” 可这句话却让黎未晞一瞬惶恐到无措，不敢承接。 她是魔尊的孩子，身怀天魔之体，母亲为护她而死，父亲、哥哥和师尊想要她的命。 母亲死的那天，她想自己是邪星，不然为何偏偏是她身怀这诅咒的体质？晦气，克死唯一无条件爱她的人。 可现在却有一个人告诉她，她没准是他的福星。 身体的伤在痊愈，而心里看不见的伤，似乎也被人温柔抹了药。 “唐墨。”黎未晞抬眸坚定望着他，“我会对你好的。” 第15章 没看黄历 黎未晞主动请唐墨帮忙，反倒给他省事了。 养成魔尊总不能只养个金丹巅峰，而他不能暴露灵眼，只好假装不知道黎未晞金丹外的灰雾屏障。 现在便水到渠成了，但灵眼还不足以看破灰雾详情，无从下手。 而且还得先解黄泉泪才行。 和黎未晞说清主次，唐墨又道：“虽说你仇人短期找不来，但接下来我们要开店，你还是想个假名为好。玄乐师徒那边我之后解释一下。” 他总是考虑得这么周到。 不过黎未晞却摇头：“仇家只知我父亲给我取的名字。” “黎是我娘的姓，未晞…也是她给取的，他们都不知道。” 原来如此。 书中写魔界时只以其称号代本名，前魔尊是冥苍，他俩儿子分别是万殇与鬼麟，都与各自特点相关。 只有冰魔女写了全名，唐墨就先入为主以为都姓黎。 “那正好，未晞好听。” 被忽如其来的夸赞红了脸，黎未晞赶忙转移话题：“那、我们接下来如何打算呢？” “明天我去灵枢殿找补精血和修根骨的方子，再找几味药材。” 他决定留下黎未晞后就修改了开局策略。 丹田的伤必须尽早治好，恢复正常修炼速度和炼丹相辅相成，在剧情第一个秘境开之前，他要追进度。 剧情里林轩从那秘境中获得的奇遇，唐墨自不会放过。 “然后就是等玄乐老哥回来，开店，再给你养好伤。”唐墨意味深长地说，“下个月，咱们赚波大的。” - 次日，清虚宗。 叶荷正狗狗祟祟往山下跑，到了半山腰发现师尊还没传音，这才长舒一口气。 她是偷溜出来的。 刚才师姐让她把纳新大典要用的灵根晶石找出来，十多年没用过了，得提前检查好状况，免得大典时出岔子，如果有问题也好提前去买新的。 结果她好不容易才从堆放杂物的阁楼找见晶石，测了自己的确定没问题，可随手抛了两下，就摔地上碎了。 还好师姐忙着出测试题，紫鹊在收拾别的东西，师尊的神识也没看见她。 要被发现她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面子还往哪搁？ 于是叶荷揣把灵石就溜出山门，打算去城里买新的回来。 她忿忿地踢了一脚石子，险些屁股着地滑下石阶。 这下叶荷更气了！ 全都怪那个死唐墨！！ 本来纳新大典就是他的事，他这一走，那么多活儿全成她和师姐的了！ 尤其之前师姐从宗主殿回来就让自己干这干那，都一整天没去玩了。 而且那些东西都是唐墨以前收拾的，放那么难找干什么？ 叶荷越想越气。 师姐和师尊这两天都当没这个人，就她还想着要是他肯老老实实认个错，给她们跪下道个歉，再按宗门规矩领罚，自己就勉为其难允许他回来。 结果呢？她每天去山门看一次，连个人影都没有！ 不识好歹，就他那破修为离了宗门能活下去？ 笑话！ 叶荷边骂着发泄情绪边快步下山，不多时就进了灵枢城。 熙攘的大街上，她忽地站住了。 她不知道哪卖测灵根的晶石。 然而就在她打算先去宝器轩问问时，却远远瞧见一个穿素白丹袍的熟悉人影从对街拐过来。 那背影不是唐墨还能是谁？ 叶荷心里一阵痛快，正愁找不着泄愤的，罪魁祸首就来了！ 于是她噔噔几大步冲到唐墨正前方一截，掐着腰嘲笑道： “我还以为刚看错了，你居然还活着呢？” 然而她却见唐墨看都没看自己，面露一丝困惑，步履不停继续走。 叶荷跟着他，阴阳怪气：“别忙着走呀，说说，你这点破修为离了宗门怎么活过两天的？现在是急着上哪要饭去，一天几个子儿？” “噢我懂了！你认清自己是清虚宗弃子了，现在自作自受遭报应，后悔但没脸回宗，被我说中了才不敢看我！” 叶荷以为自己发现了真相，直接大步挡在唐墨前边，昂着下巴道：“唐墨，你若现在跪下和我好好认错，保证把你那臭嘴和脾气都改了，我就大发慈悲许你回来！” “没准你再给我买点好东西，回去把活都办好，我一高兴还和师尊师姐说说，少罚你几下！” 然而唐墨连弯都没拐就直朝叶荷走来，好像根本看不见她。 叶荷在差点被撞到前跳到一边，气得用力扯住他衣袍大喊：“唐墨！！” 唐墨这才停下回头，抽出她手里衣角，当场给衣服施了个洁尘咒。 “你什么意思！？” “没看黄历，出门撞脏东西了，晦气。”唐墨挠了挠耳朵，“刚还以为有苍蝇呢。” 叶荷气得直跳脚，指着他鼻子喝问：“你说谁是脏东西！” 唐墨没回答，只是看她一眼，不言自明。 叶荷这几下嗓门不小，现在连路人都在看她。 有人客气地关心道：“兄弟这是怎么了，家里小孩啊？” “是呀小姑娘，当街闹腾多不好看，有话和你哥哥好好说呀。” 叶荷狠狠瞪了一圈围观的人：“要你们管，这是我清虚宗的事！” “清虚宗，封山的那个？” “欸那宗门还在呢？不是说之前死绝了？” 叶荷气得红眼大骂：“你们才死绝了！全家都死完了！” “嘿！这小孩怎么出口成脏？” “就是，不会好好说话啊，什么教养！兄弟你咋管出个这来？” 唐墨过几天还要做生意呢，赶紧撇清关系：“我可不是清虚宗的，更不是这人哥哥，大家别冤枉我。” “那她这是？” “大概这儿不好使。” 唐墨指着叶荷脑门，围观者恍然大悟，继续各忙各的不管了。 都忙，犯不着和脑子有问题的计较。 但临走前都对唐墨投去同情的目光，还真是没看黄历撞脏东西了。 甚至还有热心的想拉他一块走。 叶荷眼圈通红：“狼心狗肺！我都同意让你回山了，不识好歹的东西！” 其实退宗后唐墨就彻底无所谓了，他没那闲工夫和神经病计较。 前提是她们不来犯病。 “你觉得你的意见对我很重要吗？”唐墨淡淡道，“管好你自己吧，反正别的你也做不好。” 第16章 瑶瑶护兄 唐墨这话说得正中叶荷痛处。 她就是怕师姐发现自己摔了晶石，说她这点事也做不好，才溜出来的！ “你几个意思唐墨！”叶荷龇牙咧嘴，“要不是操心你这垃圾筑基初期活不下去，死了也没人给你收尸，你以为我稀罕管你！” 唐墨爽朗笑了：“那敢情好，快哪来滚哪去别在我跟前显眼了。你筑基中期厉害，你咋不上天和太阳肩并肩？蝙蝠身上绑鸡毛，你以为你什么鸟。” 说完他扭头大步向前，而叶荷气得直哆嗦哪能让他走了？ 她刚准备当街给这废物点颜色瞧瞧，就听有清脆的童音娇娇地唤道： “大哥~” 瓷娃娃似的桃瑶瑶一袭粉裙子，挥舞着两串糖葫芦几步就跑到唐墨面前。 后面跟着满脸笑意的玄乐长老，似乎碰见好事一般痛快。 唐墨有点懵，昨天不刚说好再假装求医两天吗？怎么这就上街了？ “大哥~”桃瑶瑶糯糯说着，递出一串糖葫芦，“大哥吃！” “瑶瑶真乖。” 唐墨温柔抚摸她发顶，接过吃了一口，糖葫芦红灵果做的，修仙者辟谷也能吃灵食解馋，不影响修炼。 刚碰见晦气的，现在他看瑶瑶是哪都好，叶荷带来的那点烦躁荡然无存。 而他刚准备和玄乐说换个地细聊，就听后面叶荷冷冷质问道：“谁啊你们，他是你大哥我怎么不知道？没见我和他说话吗！” 看他俩那兄妹情深的亲热劲，叶荷的火气噌噌往脑门上冲！ 简直不要脸！ 玄乐听得皱眉，刚才他和瑶瑶离得不远，猜出这是唐墨原宗门的人。 据他所知唐墨这些年对清虚宗的好根本挑不出毛病，这些人是吃饱了撑的？ 要不是他身份年纪都不好和晚辈计较，这暴脾气哪能容？ 可桃瑶瑶年纪比叶荷还小点，她没这顾虑，直接挡在唐墨和叶荷中间反问：“我是桃瑶瑶，唐墨是我大哥，你又是谁！” “呵，原来是找着下家了，怪不得！”叶荷狠狠瞪着唐墨，“叛徒！废物！” 唐墨怕这神经病把刚认的妹妹带坏了，拉起她的手：“走，大哥带你去醉香楼吃好的。” 桃瑶瑶可不干，糖葫芦指着叶荷道：“我刚才都听见了，你骂我大哥！” “呵，怎么？他一废物筑基期还不让人说了！” “你是在说你自己吗？”瑶瑶一抬眼，“废物筑基期。” “混蛋你敢骂我，你知道我是谁吗！” “知道，废物筑基期。怎么，你还不让人说了？” 叶荷脸憋得通红，面色扭曲，一拳打在棉花上般无力。 可她又不知怎么骂回去，只指着女孩蹦出好几个“你你你”。 瑶瑶仍是乖的可爱，继续道：“你这人脑袋空不要紧，但别进水了，漏一地脏我大哥鞋底。” 别说唐墨，连玄乐都懵，娇养这么多年的崽上哪学得这些？ 这下叶荷彻底绷不住了，恼羞成怒，灵力入掌狠狠朝瑶瑶胸口拍来。 而唐墨一把将瑶瑶拉到自己身后，抬臂挡下，把叶荷弹出几米远，摔得灰头土脸。 她瞪着眼难以置信：“你筑基中期了？两天！” “滚！”唐墨冷冷喝道，“先前念你还没成年懒得计较，你敢动瑶瑶一下试试！” 玄乐也脸色铁青，眯眼道：“清虚宗好威风，你若再出现在我徒儿和唐墨面前，就叫叶清漪来炎阳宫领人吧。” “哼！废物。” 桃瑶瑶撅了撅嘴，左右手分别拉起玄乐和唐墨：“师父，大哥刚才说他想去醉香楼~” “乖徒，先回去叫上你姐姐一块去，正好庆祝喜事。” 直到他们牵着手走远，叶荷仍在原地回不了神。 唐墨的灵气震得她的脸火辣作痛，仿佛被甩了一记耳光。 “娘亲，那人好像一条…” “嘘，快走快走。” - 醉香楼顶层雅间，唐墨四人齐聚。 菜上齐后，玄乐借今天的事问了他退宗的理由。 唐墨随便讲了几句，玄乐便放下筷子直对他摇头。 “老弟你呀…就是心眼太好！在个破地方十年就养出这么一群东西！” “虽早就听说过你重情重义，可要不是今天撞见，竟不知你过得这么苦！” 唐墨忙给玄乐敬酒：“老哥教育的是，犯不着气，都在酒里。” “以后叶清漪若找你麻烦，玉简传信！”玄乐一杯下肚冷笑道，“清虚宗算什么玩意，以前炎阳宫都不惧它，何况如今？” 唐墨这下更有底了，退宗后唯一的顾虑就是怕之后林轩和叶清漪不要脸找上门。 现在玄乐和万宝楼都是他后盾，清虚宗也得掂量着。 而黎未晞已沉默多时。 刚才唐墨只是笼统讲了下过去十年的境遇，但就这她都听得难受，替他不值。 分明是这般好的人，清虚宗三人视而不见，还恩将仇报！ 唐墨的丹田竟还被那宗主伤了，要知道毁人丹田是最狠辣的手段，对修士而言，苦苦修炼数十年却一朝修为尽失，简直比直接殒命更难接受。 她们才是狼心狗肺，一群人渣！ 呵，正道！ 又联想到自己的境遇，黎未晞望着唐墨的开朗笑颜，升起种同病相怜的情感。 “罄无不宜，受百天禄。”她温柔对唐墨说，“以后你便只会遇到好事了。” “姐姐说得对！” 桃瑶瑶脸蛋如仓鼠，咽下食物后娇声道：“大哥不气，要不干脆来炎阳宫吧~” 玄乐也有意动，唐墨若能加入，无论私情还是对宫内都大有裨益。 不过唐墨还是婉拒了，他喜欢独立自由，加入宗门难免受制于人，更想自己打拼。 不愉快的话题揭过，唐墨好奇问玄乐：“老哥怎么今天就带瑶瑶出来了，莫非事已落定？” 聊起这个，玄乐人逢喜事精神爽：“还真让你说着了！” 昨晚和唐墨二人分别后，他想着瑶瑶好容易熬过这劫，身子还虚弱，先回家把药喝了好好休息一晚，次日再假装去求医，于是玄乐给徒弟遮好面，悄悄回宫。 可没成想鬼鬼祟祟的不止他们，刚回附近，玄乐就发现有个人在长老殿外面潜伏着，似乎还准备溜进去！ 第17章 枢精丹 虽不知是何人想干什么，但偷窥长老殿在先，玄乐直接拿了人，才发现竟然是炎阳宫的外门弟子。 那弟子被捉个正着，慌张地一直狡辩找理由，穿着外门弟子服还说自己是新派来的杂役弟子，要给他收拾院子但没人不敢进去！ 一看就有鬼。 外门弟子根本没理由接触长老的事宜，又是大半夜如此形迹可疑。 而且玄乐早就遣散了杂役，生活起居都是他们师徒自己做，这事宫主和其他长老都知道，不可能突然再安排一个。 玄乐当即就把人提溜到宫主那。 没想到那弟子虽演技拙劣，但是张铁嘴，宫门规矩上了一遍愣不开口。 玄乐心生疑窦，怀疑此人和百足噬髓蛊有关，宫主同意后，他直接对人搜魂。 这时，黎未晞好奇问道：“长老抓对人了？” “不错，就是那该死的小贼！” 这一搜魂才得知，原来此人的哥哥前些年是藏剑山的首席内门弟子，一次外出历练时和炎阳宫的队伍碰上，两派弟子因一块千年剑髓的归属起了纠纷。 双方从吵架演变为群架，各有损伤，炎阳宫整体实力更强，拿下了千年剑髓。 那藏剑山首席弟子心高气傲不肯认，趁机暴起突袭，结果炎阳宫弟子早悄悄布下焚焰阵，他无法破阵，双臂反被烧成重伤。 此后他再无法握剑，自然也不是前程无限的内门首席，受不了落差下山隐居。 于是他的弟弟便对炎阳宫记恨在心，无意中从邪门歪道处掌握了如何培育百足噬髓蛊，便拜入宫中成了外门弟子，蛰伏等待机会。 他摸清曾经伤他哥哥的几人爱去膳食府，就趁几天前补货时将几颗蛊虫卵藏进那些人爱吃的食材内。 而运货中滚落出一颗虫卵，就被桃瑶瑶捡起吃了。 可他没想到目标们居然同一时间历练去了，那些食材这几天也没人吃。 但听说桃瑶瑶突发重疾，症状与蛊一致，他就想等瑶瑶死后找机会收回蛊虫，再培育更多虫卵，扩大范围从内部重创炎阳宫给兄长报仇。 然后昨晚被回家的玄乐逮了，所有蛊虫卵也连夜被揪了出来。 听后，几人都是一阵唏嘘，唐墨摇头叹：“把私人恩怨迁怒于其他人，手段下作，令人作呕。” 黎未晞抿茶淡淡道：“斗法输了，又偷袭在先，实力不济怨不了别人。” “黎姑娘说的是，修仙一途本就残酷，人心更难测。” 玄乐抚须赞同，心疼地揉揉事不关己大吃大喝的宝贝徒弟：“只是苦了我的瑶瑶。” “已经好多啦~”桃瑶瑶油光满面甜笑着，递出鸡腿，“师父吃。” 说完又抓了两个放到唐墨和黎未晞盘子里：“大哥和姐姐也吃~” 玄乐宠爱地笑着，唐墨则想起书中炎阳宫并未被蛊所害。 所以若按剧情走…… 是瑶瑶的死揭露了真相，挽救炎阳宫年轻一代。 唐墨看着之前还给自己出气的女孩，越看越觉可爱，庆幸自己多问了蓝琳一句。 又用灵眼给瑶瑶看过状态，发现她的体质果然不一般。 桃红的根骨焕发强烈生机，脊柱的破损一夜间便好了大半。 “瑶瑶已无大碍了。”唐墨佯装诊脉后温声说，“药再吃三副就停了吧。” 玄乐松了口气，笑道：“她能吃能睡，壮得跟牛似的，今早起来就吵着要上街。不过老弟，瑶瑶的精血？” “短期无法自己补回，遇见老哥前我刚去过灵枢殿，方子买下了。” 唐墨从乾坤袋取出记录丹方的特制玉简，玄乐接过后注入灵气，玉简便浮现几行小字。 「枢精丹：四品，补精血亏空，滋养补虚。 主药：紫河车。 辅药：血芝、千年人参 药引：玉髓」 玄乐没看后面的炼制方法等，还给唐墨后直接给报销了，他也没推辞。 丹方具有流通性，比如师徒传承和倒卖等，所以丹盟走薄利多销的路子，定价不高，只有新问世的丹方会在一段时间内位居高价。 但即使如此这方子也花光了唐墨的存款，黯玄木丹匣卖掉前他并不宽裕。 “不过老弟啊。”玄乐好奇问道，“这紫河车是什么玩意？” “雌性紫枭狼的胎盘。” 桃瑶瑶直接一口把嘴里的菜喷个干净。 玄乐释着清洁咒唏嘘：“丹道深奥哇…什么也炼，真不知这第一枚丹是如何发明的。” 瑶瑶委屈地瘪了嘴，唐墨忙笑着解释这紫河车是好东西，药效极好能补精血，紫枭狼生崽后的营养灵气全在这器官里。 可她还是闹着不想吃，玄乐和唐墨半天才安抚下来，而黎未晞始终不动声色。 前些日子她被扔进魔窟，只要确认能补充灵力帮她活命的材料，没少吃。 接着玄乐用玉简传信炎阳宫藏药阁，询问是否有这些药材，唐墨还请他问问有没有紫兰果、星辰草、龙血藤和鬼藤。 前三个是炼聚元丹给自己修补丹田用的，鬼藤是给他家魔尊囤的，一株的药效能压制黄泉泪一天。 相遇尚短，可唐墨流于细节的关怀却一次次暖着黎未晞伤痕遍野的心。 她悄悄抚上胸口，不知怎么才能回报他的情谊。 炎阳宫很快回复，枢精丹的药材除了紫河车都有，聚元丹则短了龙血藤和紫兰果，鬼藤有二十株。 让藏药阁把这些都留好后，玄乐有点不好意思：“炎阳宫不擅丹和医，库存不丰，明天拿来你先留着，老哥再托人去找短缺的。” 察觉唐墨想说给钱，他忙严厉补一句“不许提钱”，可又犯了愁。 这紫河车光听就可遇不可求，上哪找去？ 宫内的事他已耽误好几天，这再去找刚落崽的紫枭狼，时间可说不好。 而且瑶瑶得尽快服丹，精血亏空久了得不到补足，影响修炼事小，落下病根难受事大。 唐墨也遗憾地说他昨晚没能从噬髓蛊分离出瑶瑶的精血，都被蛊虫转化了。 除了重捡食欲的桃瑶瑶，三人都皱眉琢磨半天，唐墨看着窗外大街，猛地顿悟。 真是忙糊涂了。 我还有个开万宝楼的姐姐。 第18章 她的占有欲 四人离开醉香楼，散着步朝万宝楼而去，正好带直揉肚子打饱嗝的桃瑶瑶消食。 可这小孩的食欲开玩笑似的，才吃了两只鸡一条鱼一盘猪脚，又盯着糕点摊的琼花糕走不动道了。 玄乐实在没眼看，一把搂起流哈喇子的瑶瑶就跑，也别消食了，再散步就积食了。 于是没五分钟一行人就进了万宝楼，蓝琳闻声后亲自下来接。 她热情招待大家进了自己阁楼又招呼人端上灵茶点心，这才笑意盈盈地对桃瑶瑶道： “宝贝病好啦，怎还挂着金豆子呢？” 桃瑶瑶撅嘴委屈地望着玄乐，幽怨极了。 “来，吃琼花糕，保准比外面的香。” 瑶瑶立马不哭了，捏着蓝琳递的糕点甜甜道谢，惹得蓝楼主母性大发，直接把她抱自己腿上坐着了。 玄乐也不能拂了蓝琳的面，叹一声后连忙拱手致谢：“多亏蓝楼主，若没您介绍，我这心肝今天可吃不着糕点，我也碰不着唐墨这投缘的老弟。” 蓝琳美目挨个看他二人，一个年轻俊秀玉树临风，一个白发白须土埋眉毛。 这辈分认得也开玩笑似的。 但人家愿意就行，元婴期的老兄弟可不是谁都有，小墨刚退宗确实需要强者关照，万宝楼这方面不及炎阳宫。 而且玄乐开口就夸唐墨，蓝琳与有荣焉，欣慰又自豪回道：“小墨炼丹一流还会鉴宝，连医术都会了，有这弟弟是我福气。” “姐姐可别捧我了。” 唐墨含笑摆手，但蓝琳却白他一眼，对玄乐行礼郑重道：“不过小墨以前过得不好，现在刚退宗…还望长老以后能照顾一二，奴家和万宝楼感激不尽。” “蓝楼主这是干啥！”玄乐急得忙虚扶，“我们师徒和唐墨已是自家人，您不开口我也全力帮着，二位都于我有恩，莫要折煞我了！” 桃瑶瑶也一直说“大哥有我”，三人夸了唐墨好一会，整得他都尴尬了。 而黎未晞从进门后就一直没说话，幻影纱下红唇紧紧抿成一条缝。 她望着风情万种的女人和唐墨如此亲近，心底居然莫名不高兴。甚至黄泉泪都剧烈了，毒性破开药力，诱她无法遏制地升起阴暗念想，压都压不住。 而嗅到的熟悉胭脂味，更刺激了黎未晞。 原来是这位蓝楼主的香味，那天她是得凑他多近才能染上啊？ 这么亲密呀…… 长得真好，美艳风情，妩媚还能端庄。 难怪他对你笑得这么好看，一有事就想到万宝楼。 弟弟、小墨的叫着，呵！你当真这么看他？ 为什么不看看我，唐墨？ 黎未晞呼吸重了，黄泉泪吞噬她的负面情绪提前化解了药力。 毒素的痛和阴暗想法让她微颤起来，桌面下玉指狠狠绞在一起，甚至咬破唇流出一丝殷红。 “未晞？” 唐墨敏锐发现她的变化，靠近严肃问：“药效过了？” 其他人也看过来，而听到他的声音，黎未晞艰难抬眸。 他一声“未晞”和关心竟令她感觉能镇痛…… 她轻点头嗯一声，唐墨灵眼顿开，发现黄泉泪竟然剧烈了，药力只剩一点！ 他立马从乾坤袋取出提前煎的药，黎未晞掀纱服下，缓了会，黄泉泪再次被压制。 她不知道为何突然如此，竟对唐墨升起无端的占有欲，希望他眼里只有自己。 黄泉泪蛊惑人心，诱她入魔，但针对的都是她潜意识中的执念，最在乎和恐惧的事。 比如师尊的背叛，母亲的死亡，火海，魔窟。 这些无数次出现在她的梦中，想起就会让黄泉泪发作，若没有唐墨，她即使逃离魔窟也入魔了。 黎未晞心生愧疚，又给他添麻烦了。 “对不起，唐墨。” “没事，难道是已经有了抗药性，但不应该…” “不。”黎未晞忙摇头，“偶尔会这样…别担心。” 要尽快彻底解毒了，如果鬼藤压不住黄泉泪就麻烦了。 这时蓝琳担忧地问道：“小墨，她就是那个病人？” “是，黎未晞，我的病人和朋友，我们准备共处一阵。”唐墨诚恳对蓝琳请求道，“那件事麻烦姐姐多上心了。” 蓝琳应下，将打听黄泉泪的事提了几个等级，她亲眼见到了毒发的难受。 又想起唐墨那“共处一阵”，美目中看着他俩多了几分探究。 没想到小墨这么快，那天刚说完就找着了。 “黎姑娘别怕，我定全力帮你找解药，有任何需要直接上万宝楼。若唐墨惹你不高兴了，姐姐帮你教训他！” 玄乐挠头：“解药？姑娘中了何毒，也许我能知道一二。” “是呀姐姐，怎么还瞒着瑶瑶，师父知道的可多啦！” 黎未晞头一回被这么多人关心，而蓝琳话中的意味深长令她羞得直低头，刚才的嫉妒已散了大半。 她摘下幻影纱露出天仙般的真容，对众人弯身感激道：“能遇到大家是未晞的幸运。” 她再不顾虑，坦诚说自己中的是黄泉泪，玄乐呢喃着“似乎在哪听过”，答应回宫去藏书阁找找。 黎未晞攥紧玉佩望过众人，最后停留在唐墨关切的脸上。 遇到他，她重新鲜活。 之后，唐墨向蓝琳提起药材的事，可她翻了一遍万宝楼库存记录，只有紫兰果而已。 万宝楼的主业毕竟是拍卖，不会刻意囤药材。 一行人告别蓝琳后，决定再去百草斋看看，但紫河车和龙血藤确实难得，原主十年间，方老先生好像只进过一两次，很快就卖了。 等几人进了百草斋，发现药童小风急得满头汗，正准备收拾东西关店。 “小风，还不到傍晚怎么就关店了？” “唐丹师！”小风顾不得招呼了，对几人道，“诸位有需要过几天再来吧，我得赶紧走了！” 唐墨看了一圈：“莫非方老还没回来？” “是啊都快五天了！家师收药从没去过这么久，现在连玉简都没消息了！我得赶紧去找，怕是出事了…” 玄乐问道：“你先说，有没有紫河车和龙血藤？” 小风一愣：“紫河车没有，可家师这回去收的药里就有龙血藤。” 唐墨捏着眉心，这下不得不去了。 “知道方老去哪了吗？” 小风一喜：“多谢唐丹师出手相助！家师上次玉简回消息说，应是在涅槃岭一带！” 第19章 准备工作 事关炼制聚元丹修复丹田，唐墨必须得去一趟涅槃岭。 如果能找到方老，没准龙血藤有了，以后开店进药材还能便宜点。 玄乐本想跟着去，但唐墨拒绝了，瑶瑶的枢精丹还缺主药紫河车，他们还是分两路寻药材更有效率。 黎未晞自然是要跟着唐墨的，她伤已好了大半，发挥金丹初期的修为不成问题。 但她的灵剑和乾坤袋都在时空乱流的传送中丢了，玄乐见这俩连个武器都没，问过黎未晞擅长的武器后，直接赠她一柄金蛇剑。 丹论品，器论阶，区别在于丹最高只到七品，神品丹自丹祖失踪后再无人能炼，丹方也遗失，而炼器最高则到九阶。 此剑有四阶，是玄乐曾用一整块金琉铁和疾风蛇骨熔炼数日而成。 金蛇剑身长约一米，形如游蛇，剑柄以同条蛇皮包裹并镶嵌妖丹，轻盈迅捷，势如疾风。 虽弯曲的剑身不宜劈砍，但专精于戳刺，配合特定剑法便是如鱼得水，至少多发挥几成威力。 唐墨则只拿了柄普通三阶灵剑，御剑赶路和防身用。 不过玄乐还是给了他几张效果不同的符。 约好若有意外玉简传信后，四人道别，玄乐带着瑶瑶回炎阳宫并从其他渠道打听紫河车，唐墨和黎未晞则等准备好后直接赶路。 他略回忆丹方后挑了些药材，知道是救师父要用的，小风哪还会收钱，千恩万谢给他塞乾坤袋，目送二人离去。 回客栈路上，他们顺道买了份地图。 涅槃岭离灵枢城不算远，御剑两三个时辰就到，但地形九曲十八弯，各宗常安排弟子去涅槃岭历练，清剿妖兽取材料妖丹等以作考核。 地图不算精细，可至少不会迷路。 其实上次来百草斋时得知方老还没回来，唐墨就察觉古怪了。 因为剧情的确提过一嘴方老去收药材，但按时间算，他已该回来了。 而且后面没说他去过涅槃岭，龙血藤也没提。 方老全名方自清，也是丹修，不过天赋一般只是三品丹师。 他广识药材，多年来良心经营百草斋，为人和善，亲力亲为，常帮刚修炼或囊中羞涩的修士无偿看诊，在灵枢城口碑和人缘相当好。 但他一把年纪了仅金丹初期，不善战，真打起来怕连现在的唐墨都打不过，他去涅槃岭就显得违和。 唐墨隐隐感觉，或许又是自己带来的蝴蝶效应。 未来女魔尊不在魔界，反倒差点死在清虚山； 清虚宗纳新大典就在最近，但她们还没去灵枢殿的告示处发广告。 还有这次的方老。 剧情已在改变了。 回到客栈，唐墨先给黎未晞多煎了几副鬼藤汤药备着，还让她在一边观摩，以后忙的时候她能自己煎药，到时看看小魔尊丹道资质如何。 他有心把未晞培养成丹师，店开起来多个技术工种会轻松点。 装好汤药，唐墨拿出小风送的药材开始炼战斗辅助类丹药。 一品遁速丹可半个时辰内加移速，方便他们赶路或逃跑。 一品凝神丹则能强化神识，扩大搜索范围方便找人。 二品剑气丹能强化剑意，还有二品附甲丹，吸取土灵气在身上套临时护甲。 二品以上的战辅丹，唐墨的确从剧情中记得几个，但药材短缺且消耗太大，他炼完就算氪灵石也要时间才能转化成自己的灵力。 低品丹一炉通常能炼出四到六枚，三品往上一炉一枚，最后唐墨炼出遁速和凝神丹各六枚，剑气和附甲丹各五枚，丹纹普遍在四纹，相当上乘。 而原主只炼过两种一品丹，二品增加的修为助唐墨正式步入了筑基中期。 一边黎未晞早看呆了。 唐墨炼丹行云流水，专注时不动如山，那些药液在他控制下简直如活物般听话，极有宗师风范，成品还上佳。 她曾见过其他人炼丹，可那些丹师和他相比简直云泥之别！ 黎未晞自知外行，说不出门道，但她感觉看唐墨炼丹完全是享受艺术。 她心里崇拜的都想尖叫了，也对炼丹升起兴趣，想着回来后先自己煎药试试。 准备妥当，二人御剑并行，迎着夕阳向涅槃岭飞去。 - 另一边，清虚宗大师姐的院子。 叶璃放下笔，总算出完了一份试题。 尽管多年不再涉猎这低水平的知识，但稍检查后她还算满意，答不出的人也没必要加入了。 宁缺毋滥。 这时，紫鹊恰好敲敲门，端着药碗进来了。 “师姐，该喝药了。” 叶璃不咸不淡应下，喝完后习惯性伸手。 紫鹊怔愣片刻，反应过来尴尬道：“蜜饯已吃完了，还没下山去买，对了药材也不多了。” 叶璃蹙眉：“这些从没短缺过，偏今日吃完了？” “师兄走了便…而且这两天忙，顾不上去买。” “唉，行了，抬头。” 叶璃叹气，见不惯紫鹊这弱弱的样子，想起那人又窝火道：“近日去买，还有从此不要叫他师兄了。” 紫鹊没应，不敢忤逆她，但心里嘀咕着唐墨永远是师兄。 “你那边准备如何了？” “回师姐，场地已准备好，仪式法器也没问题，只是弟子居需修缮了，这找工匠的灵石……” 如今一听灵石叶璃就神经敏感，最近花销大，余额的确不多了。 她眯眼问紫鹊：“宗门十年都没请过工匠，也没见哪坏了要花钱修。” “这些年有隐患的地方，都是师、他提前修的，而封山后弟子居便无人住，所以……” 怎么又是唐墨，哪哪都有他！ 没他不行了是怎么着！ 叶璃又是一阵不快，摆摆手习惯性pua道：“他带了你这么多年，你也该学会这些了，明天抓紧修好。没道理他能干好咱们干不了。” 咱们？ “师姐，可我确实……” “我的药你不都会煎了吗，别总找借口，多找找自己的不足。” 紫鹊小声道：“煎药师兄手把手教过，可修院子不一样，打家具砌墙什么的。” “行了，一个两个都和我要灵石！”叶璃烦躁挥手，“雇人来吧……算了，之后我和你一起去。” 灵石都是师兄以前赚的，也不是你的呀。 紫鹊心里无奈但不敢说。 师兄下山才三天，宗门情况已是肉眼可见恶化了。 而绝大多数活都落在紫鹊一人肩上，她才知道曾经师兄替自己做过多少。 身累，心更累，因为她替师兄承接了叶璃叶荷的负面情绪。 但她们直到现在还没意识到自己的问题，竟又把这一切归咎于师兄的离开，说他狼心狗肺。 可如果她们待他稍微好一点，他又怎么会离开呢？ 紫鹊鼓起勇气轻声问道：“师姐，道歉真有这么难吗？” “道歉？”叶璃气笑了，一拍桌子，“我们哪错了凭什么道歉，你知道他那天骂我们什么吗？” “他骂我们畜生！呵，他才是猪狗不如的畜生！” “宗门养育他多年，让他干点事委屈死他了！良心都狗啃了，我们对他的恩义忘个干净！” 第20章 寻回肌肉记忆 师姐，人不能忘本呐。 怎么还倒打一耙呢？ 分明是师兄对你们的恩义，没有师兄你们压根活不到今天。 可紫鹊不敢和叶璃说这些，也不愿再想了，这就叫鸡同鸭讲吧。 更能理解师兄了，走得好。 要不是绝不会被允许，紫鹊也想走，没人天生是活该受气的。 叶璃平复了心情，又蹙眉问：“阿荷呢，怎么大半天都没动静？不就让她去检查灵根晶石吗？” “没见着。” 紫鹊想，大概又去山里玩了吧。 叶璃自然也能想到这点，扶额道：“都什么时候了还一天到晚的玩，准备好了还要去发消息，这孩子……” 但话音未落，就听一阵委屈气急的喊声传来。 “师姐——！” 紧接着灰头土脸的叶荷一把推开门。 她脸上还挂着泪痕，见着叶璃后所有委屈一同爆发，抱着师姐呜呜嚎啕。 可把叶璃和紫鹊都吓着了，这是被欺负了？可清虚山哪有敢欺负这小祖宗的灵兽？ “阿荷，怎么成这样了？” 叶璃耐着性子问，但师妹哭得话都说不利索，断断续续哭诉半天，叶璃和紫鹊才听明白了。 “呜呜，我、我好心允许他回来，他还骂我！” 叶荷揪着师姐衣袖哭得涕泪横流，叶璃有洁癖，压着嫌弃把她扯开点。 “他还打我！和一个小贱人合起伙来欺负我，炎阳宫那老头竟还敢威胁我！” “反了他了！” 叶璃冷喝拍桌，气道：“翅膀硬了敢动手了，就该按宗门叛徒处置了他！” 而这一掌震塌了桌案，也震碎了写一整天的试题。 紫鹊心底哀叹，又白干一天，还得添张桌子。 而叶璃正在气头上无暇顾及：“等会和我同去向师尊说明，纳新之前先清理门户！” 紫鹊摇头，你们莫非忘了师兄已退宗了？ 不过听起来师兄下山过得蛮好，有人帮衬呢。 紫鹊打心眼为唐墨开心，但还是小声提醒了句“他已退宗”，两女怔了下才发现，好像确实没理由清理门户了。 但又转念一想，肯定是他早就起了反心，提前预谋好搭上炎阳宫这条线！ 不然那天怎么会那般坚定狂妄的退宗？ 两女一合计，还是能追究，便准备去宗主殿。 想到这她们心里一阵冷笑。 看师尊怎么收拾他！ 心情缓和了点，叶璃总算发现辛苦出的试卷毁了。 她一阵憋火，这才反应过来，问道：“阿荷怎么下山了？交代你检查灵根晶石可做好了？” 叶荷顿时傻眼。 她那会光顾着气了，把正事忘得一干二净！ 摔碎晶石又忘了买，带出去的灵石报复性消费完了。 见她这样，叶璃眯眼：“怎么回事？” “师姐…晶石摔了。”叶荷不敢撒谎，支支吾吾道，“本想买新的回来，但碰见那家伙，气忘了。” 叶璃靠着椅背，狠狠深呼吸几下。 紫鹊一翻白眼，所以又一天下来，除了她干的活，大典仍毫无进展。 叶荷委屈地直揪师姐衣服，而叶璃不耐烦扯回来。 以前什么事都有唐墨在操心做着，她们过得闲适无忧无虑，可现在他一走，她忙起来后…… 叶璃竟觉得叶荷有点碍眼。 “怎么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师姐凶阿荷！” 叶璃烦的直敲扶手：“现在嫌凶？若当初好好认错说清楚，我还怪你不成？” “会！这两天你脾气怪得很，动不动凶我！”叶荷红眼大喊道，“就是怕你说我才想去弥补啊，这不气忘了吗！” “还找借口？学会顶嘴了！” “我都受委屈了，你不安慰还吼我！” 紫鹊趁乱溜了。 毁灭吧，赶紧的。 - 月明星稀，唐墨和黎未晞已顺利踏上涅槃岭。 此处地势复杂，密布古老的森林，是不少妖兽的栖息地，据说上古时期炽翎神凰曾在这里浴火涅槃，故得此名。 二人服下凝神丹，散出神识搜索方老，顺便侦查是否有妖兽在暗处择机偷袭。 不过他们只是筑基和金丹期，服丹后的搜索范围仍不够广，探查的信息也有限，若是叶清漪散出神识，方圆数里的风吹草动都逃不过她探知。 二人朝密林深处走着，唐墨不时往小风给他的玉简内传个信，可杳无音讯。 修士可将自己的神识存入数块玉简内，自留一块，其他人就能用玉简联系他，但有距离限制。 境界越高能存越多，金丹期最多存三块，唐墨手里这块玉简就是方老留百草斋备用的。 方老的玉简大概丢了或坏了。 也可能误入了隔绝神识信号的地方。 走了会，黎未晞犹豫而羞赧地对唐墨说：“回去时…我御剑带你，好吗？” 被鄙视了？ 原主很少御剑，唐墨又是穿书的，刚才他御剑确实磕绊，几次险些栽下去，但后半程就习惯多了。 只是不敢快，黎未晞有刻意配合他的速度。 “不用。”唐墨苦笑，“我得自己熟练，总不能让你一直带我。” 黎未晞有些失落的“喔”一声，不过想起后半句，又开心了。 一直。 我在他的未来里。 黎未晞脚步都轻快了，而唐墨看不见她纱下扬起的唇角。 涅槃岭的妖兽对人类的气息很敏感，有些还有强领地意识，不多时他们便碰上第一波袭击。 三头雷鸣蜥，体长两米有余，实力相当于筑基期修士。 这意味着他们正式步入妖兽地盘了。 黎未晞自然能轻松解决，可唐墨特意要她留一头给自己。 原主不修剑也很少战斗，但基本功是有，他想尽快找回肌肉记忆，为剧情秘境做准备。 于是黎未晞舞动金蛇剑凌厉戳穿两头雷鸣蜥后，见剩下那个想跑，她便用身法阻断它的路线，将之围困在一片空地给唐墨练手。 她见最初唐墨挥剑生涩且无力，顶多比初学剑的孩子强点有限，躲避攻击也狼狈，打得险之又险，境界相仿但完全被压制。 若非他青翠的灵气入剑，刚才蜥蜴那一巴掌就该把剑拍碎了。 黎未晞看得提心吊胆，几次想出手帮他，但看唐墨动作身法虽仓促，神情却冷静坚定，她还是忍下了。 很快她就察觉唐墨的变化，脚步稳了，气息扎实了，挥剑有了章法，进步极快，像是将遗忘许久的东西重新捡回来，愈发游刃有余。 两分钟后，唐墨抓住雷鸣蜥的破绽，在它抬起半身打算扑倒自己时一剑洞穿它下颚的要害，妖兽瞪着眼轰然倒地。 他用清洁咒祛除自己与剑上的血迹，朝不远处的黎未晞笑笑：“手生，见笑了。” 她面带笑意，捧场地为他连连鼓掌，仿佛唐墨杀的是元婴期的妖兽。 第21章 初遇覆沼蟒 划开蜥蜴下腹，见没有妖丹，唐墨啧了声看向另外两头。 黎未晞天阶冰灵根，攻击附带冰属性，那两头伤口处流的血都冻结了。 她心领神会，迅速破开蜥蜴腹部，取出一枚被冰封的黄色珠子递给他。 “50灵石，比没有好。” 雷鸣蜥其他部位没有价值，收起妖丹后唐墨对黎未晞笑笑：“走吧，之后还是给我留一个。” - 涅槃岭外围的妖兽实力大多亲民，以炼气和筑基居多，算是各宗弟子历练的新手村。 但越靠深处地势越崎岖，会遇到筑基后期以上的妖兽，据说涅槃岭最深处还有元婴实力的。 金丹以上妖兽就算不开灵智，智力也非那些低级妖兽可比，除非被刻意挑衅或领地遭破坏，一般不会主动对路过修士动手。 这是生存经验，怕杀了小的来老的。 但也有嗜人的妖兽会主动出击，不过那种通常打游击，没有固定领地。 唐墨就是怕方老先生遭遇了这类妖兽，他和黎未晞一路走来，神识几乎扫遍了涅槃岭外围都没发现老人家。 二人只能继续服凝神丹，谨慎朝更深处走。 在外围搜索时碰上的都是只听本能的低级妖兽，黎未晞能保证唐墨练级时的绝对安全。 可她现在只能发挥金丹初期的实力，于是进了涅槃岭中圈，她便劝唐墨离自己近点，都交给她来。 他不是莽夫，自然听劝。 这一路唐墨亲手对付了筑基前期实力的巨蟒、金灵猿和磐蝎各一只，还有炼气的妖兽两个，肌肉记忆不仅找回，还比原主强些，毕竟已是正经筑基中期。 还顺路捡了些草药，但品质一般也常见，涅槃岭外围在各宗弟子耕耘下，好东西已不多了。战利品算下来顶多换几个中品灵石。 自己不用动手，唐墨便能专注评估黎未晞的实力，心中已有判断。 底子扎实，身法灵动，头脑清晰，习惯先在周旋中摸清对手弱点，随即发动致命一击，偏向敏捷型英雄。 下手果决凌厉，必在生死搏杀中砺炼过。而非许多大宗和修仙世家弟子那样，空一身花架子，以命相搏时连三成实力都发挥不出。 此外黎未晞明显受过系统性指导，而且她的功法身法、剑术神通都和魔界毫不相干。 魔界的术法只要使用就会散出魔气，这也是唐墨敢留下她的原因之一。 魔界在内乱找过来还早，来也没有传送阵，与沧州相隔甚远，魔气的存在让他们太容易被发现，更不敢大张旗鼓。 而黎未晞没半点魔气，怎么看都是妥妥的正道，即使未来魔界找上门，也会被灵枢城群起攻之。 不过唐墨更好奇剧情中她是如何才入魔的了。 看黎未晞又用轻盈的剑法杀死一只筑基后期妖兽，娴熟地剖开找妖丹，很快她面色一喜，轻快地小跑回唐墨面前。 她双手捧出颗红妖丹，羞赧又急盼认可地望他：“呐，给你。” 唐墨心里软了一下。 他看也没看便收起妖丹，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温柔为她拭去面纱染上的血，隐约瞥见她耳尖的薄红。 “谢谢未晞，辛苦了。” “不、不用。” “累吗，黄泉泪如何？” 黎未晞拨浪鼓似的摇头，她想若唐墨一直这样温柔地说话，药都可以停了。 “那我们继续走，哪里不舒服要及时告我。” “好呢…” 二人又走一小会，依旧没发现方老的踪迹，却在一隘口处被翻滚气泡的泥沼挡了路。 泥沼宽阔，走回头路绕行费时间，唐墨本准备御剑飞上两侧峭壁，但黎未晞却轻笑说句“交给我吧”，便单手掐诀。 周围温度骤降，空气中水汽凝成细碎冰晶，只见那片泥沼中央竟缓缓冻结出一条冰路来，连翻滚的气泡都冻在表面！ 唐墨惊讶地望向她，而黎未晞羞涩捋捋青丝。 “我是天阶冰灵根，这叫冰凝印。” 感受到她与日俱增的信任，唐墨笑着夸道：“未晞真厉害，天阶灵根可是万里出一了，还是冰灵根。” 呜好害羞！ 可他夸我厉害欸。 “嗯、嗯！我们快走吧还要找人呢。” 她说完便逃避似的率先走上冰路，可雀跃藏不住，走路都同手同脚了。 唐墨轻笑着正准备跟上，却突然发现黎未晞左后方的泥沼开始剧烈翻滚，有什么东西想要破沼而出！ 而黎未晞还娇羞着，一时居然没发现！ “未晞！” 唐墨心尖猛一紧，根本顾不上别的，灵气加身飞似的朝黎未晞冲去，直接抱紧她往冰路对岸扑倒！ 而她突然被唐墨抱住，头脑一片空白，被扑倒在地后他清新的药香令她仿佛醉酒，脸颊清晰感受到他胸膛的温度。 脸红到耳根，心脏简直想跳出来。 可暧昧的氛围两个呼吸后就被一声巨响打断，她被唐墨拉起站直时才发现，一条巨蟒钻出泥沼，硕大的褐色蛇头已撞碎冰层，吐着信子嘶嘶打量他们。 唐墨将黎未晞护在身后，灵眼顿开。 “覆沼蟒，金丹中期实力。”他严肃道，“难怪能避开我们的神识。” 黎未晞已回过神来，顾不上娇羞了，她反站到唐墨身前抽出金蛇剑：“对不起，我得意忘形了，我来收拾它。” 蛇类妖兽要害都是七寸，但这覆沼蟒身子都藏在泥沼下。 她抿抿唇，做出架势：“我设法引它出来，你离远些。” 还好灵眼能看破这只妖兽。 唐墨提醒道：“它更特殊，刺眼睛可破坏头部中枢，但它也许会躲回泥沼。若不敌我们就跑，不是非要杀它，优先保护自己。” “明白，交给我。” 说罢，黎未晞吞下遁速丹和剑气丹，运用身法持金蛇剑迎上覆沼蟒，灵动避开一击后，便如苍鹰斗蟒般与妖兽相斗起来。 妖兽自然会保护自己要害，巨蟒身体藏于泥沼，既保护七寸又令它的扫尾难以预判。 黎未晞好几次险些能戳中蛇目，都因为要躲避方向刁钻的扫尾而险险退后，数次只击中它坚硬的蛇鳞。 她稍作思考，不再急着攻击，而是边周旋边用冰凝印冻结了泥沼表面。 这一来她就能通过冰面判断下一次扫尾的方向，也暂时将它的头部定于一处。 但这让覆沼蟒更加暴躁，不断挣扎活动身子试图震碎冰面，黎未晞抓紧时间凌空而起，带着无匹杀气剑指蛇目。 可这时巨蟒非但没躲反而迎上，蛇口大张到数米，露出含毒的尖牙准备拦截黎未晞，将她直接咬碎！ 第22章 瑶瑶，你药有了 黎未晞身法灵动，如脚踩实地般在半空轻跳，本想先继续消耗覆沼蟒，却听那边唐墨忽然喊道： “朝右躲！” 对唐墨的好感与信任令她本能做出反应，听话地凌空朝右，而下一瞬，几张激活的符便破空而来，撞入巨蟒的口中猛烈炸开！ 唐墨扔的是玄乐给的引爆符，口中受重创令巨蟒嘶哑尖啸，蛇头朝下倒去。 黎未晞已不用他再提醒，脚踩峭壁调整身姿后一跃而下，迅速两剑刺瞎蛇目。 覆沼蟒要害被击中，尖锐嘶鸣，绝境中的猛兽疯狂翻滚挣扎，撞得两侧峭壁不断滚落碎岩。 黎未晞不得不躲闪，可刺瞎蛇目并不致命，七寸仍藏在泥沼下，而覆沼蟒已经震碎冰层想要逃了！ 这金丹后期的妖兽必然有妖丹，她想亲手把妖丹送给唐墨，也想自我证明实力和价值。 只差最后一击，黎未晞不能眼看战利品溜走，她忘了他那句“优先保护自己”，竟眼神一凌，不顾落岩与巨蟒的挣扎，又作势持剑想迎上去。 “未晞！”唐墨急忙大喊道，“躲开它！” “可是……！” “躲！” 黎未晞不甘地咬紧银牙，只能听话躲开覆沼蟒范围，然而预想中的功亏一篑并没出现。 巴掌大的三劫阵盘凌空飞来，瞬间变大笼罩在巨蟒头顶，随后它按唐墨的预设化为雷劫阵。 雷鸣轰响，道道雷霆接连击中覆沼蟒。在雷电麻痹下，巨蟒浑身一软轰声倒下，藏在泥沼下的身躯也浮了上来，孱弱的想寻找支撑。 原来是这样才让我躲…… 黎未晞心中懊恼，她刚才太想让唐墨开心和证明自己，竟然冲动了。 若她没听话，直接迎上去，能不能杀死巨蟒另说，肯定又要受伤。 那么唐墨就没法扔阵盘，不会无伤取胜了。 懊恼之后，黎未晞赶忙用出神通，一剑洞穿覆沼蟒七寸，确定它彻底没了气，才又冻一层冰面开始取妖丹。 同时，她对唐墨升起崇拜之情。 有勇有谋，沉着冷静，丹道惊艳，人还这么好。 长得又好看，温润如玉，就长在自己审美上。 黎未晞正取着妖丹，脸悄悄红了。 她隐隐明白了，为何之前在万宝楼看到蓝琳对唐墨亲近，她会压不住黄泉泪产生阴暗想法，对他升起无端的占有欲，希望他眼里只有她一人。 她其实知道自己占有欲强、没安全感，她本就拥有太少，还尽数失去了。 所以即使唐墨已答应留下她，那天上午她也一直焦虑，怕他不回来。 她已一无所有，只想留住唯一真心对自己好的人。 而现在，黎未晞本能地相信，即使未来唐墨知道了她身怀天魔之体，知道这副根骨的力量有多诱人，他也不会背叛她。 可万一自己所托非人，他也觊觎那力量的话…… 黎未晞刨出妖丹，面纱下凄然一笑。 就证明她确实是邪星，就不该出生。 那便死在一处吧。 她刚拿好妖丹准备转身回到唐墨身边，就见他已走了过来。 黎未晞愧疚递出褐色妖丹，怏怏垂头：“对不起，我差点搞砸了。” 唐墨本想好的教导瞬间憋了回去，发现自己对这小魔尊确实狠不下心。 怪事。 他叹了口气，温声道：“妖丹没了就没了，我们没这么缺钱。” “可是…我想帮你一些，想对你好，我还没报答你什么。” “日子还长，而且我说过，遇到你后我总能碰到好事。” 唐墨轻笑：“可你如果再伤了就不是回报我，钱可以赚，我又上哪再捡一个你呢？” 黎未晞捂着心口，像快化了。 “再不会了…” 我会乖，只要你别走。 - 覆沼蟒有价值的不仅是妖丹，还有皮鳞和牙，都是不错的炼器材料。 蛇胆是炼丹材料，自然不放过。 毒液能炼毒丹，不过需特定的器皿盛放，唐墨没有，只能作罢。 牙撬走，皮扒掉，剩了整条蛇肉，其他妖兽之后会吃掉，不浪费。 至于蛇骨，乾坤袋放不下了，而且拆肉取骨耗时太长，与坚硬的鳞和牙相比，覆沼蟒骨太软，价值有限，不可惜。 不过这提醒了唐墨，万宝楼拍卖会时他也得到场，玄乐如果用不着这些就一并寄拍，拿钱换个好的储物空间。 原主这乾坤袋太小，蛇皮扎紧塞进去后就快满了。 这次战斗赢得不难，灵眼的战略价值可见一斑，类似开卷考试，不过再高级的妖兽灵眼大概就看不破了，他得尽快提高境界。 而且黎未晞的战斗力和潜力令唐墨惊艳，他们联手，金丹中期也能打。 但覆沼蟒毕竟是站桩精英，一般不出泥沼，打不过还能跑。若碰上同等级更灵活的妖兽，就没这么顺利。 唐墨想了想，原主最好的修炼时期无人教导，疏于修炼还不修剑。 而黎未晞已经是前排近战，自己当个远程C或辅助，配合起来更好。 这样的话就要留心合适的功法神通，尤其是功法，现在他用的还是原主十年前学的清虚吐纳术，是外门弟子的入门功法。 稍回忆剧情，唐墨倒是想起几个能用的，但时机还没到。 而这时，黎未晞却忽然止步看向他，犹豫道：“再往前一段有只四足妖兽，似乎守在一个山洞附近……” “那我们绕开？” “可是，那山洞里似乎有人。”黎未晞纠结地说，“洞口有古怪，我的神识被挡下许多，判断不出里面是谁，但一定有活物。” 唐墨想起之前自己的猜测。 “走，再靠近一点试试。” 虽不知他要试什么，但黎未晞乖乖应着，走在唐墨前面引路。 等走到距离那山洞还有四百米左右时，二人匿气藏在树后，肉眼已能看到前方有妖兽了。 像是只狼，守着山洞口徘徊，不时朝里面呲个牙。 难道那不是它的窝？ 唐墨重新拿出有方老神识的玉简，再次注入神识传信。 「在吗？」 这次对面回复了。 「…风？跑、别来」 果然是方老啊。 还活着，但洞口应该有禁制能隔绝神识、传音，还能挡下妖兽。 这时，恰巧见那狼妖兽狠狠撞了一下洞口，却被弹开几米远。 “方老就在山洞里。”唐墨对黎未晞道，“但禁制也许撑不了太久。” “那我们？” “再靠近点，看看是什么。” 二人又谨慎接近，直到妖兽在视野中清晰可见，唐墨开启灵眼，看到信息后一怔。 「雌性紫枭狼，金丹中期实力，五个时辰前产下两胎」 瑶瑶，你药有了。 第23章 智取紫河车 这头紫枭狼刚生崽不久，它体内的紫河车效果正好，能给桃瑶瑶炼制枢精丹。 可问题是唐墨刚才设想的情况发生了，紫枭狼有金丹中期实力还没有活动限制，而黎未晞只能发挥金丹初期左右。 不久前刚和覆沼蟒缠斗过，她灵力没恢复完全，而且紫枭狼高攻防低速度快，打正面肯定是吃亏的。 唐墨和黎未晞匿气藏在据山洞口不远的暗处，思索对策。 而这时紫枭狼又咚咚撞了几下洞口，没撞破禁制但听音似乎也快了。 而且方老给玉简传的消息愈发详细。 老人家还以为是徒弟跑来找他了，一个劲给玉简发消息让唐墨快跑。 刷屏，他都没机会回复。 但为什么紫枭狼盯着方老和山洞不放？ 「小风快跑，为师命数如此」 「回去好好经营百草斋，勿忘为师教你的道理，珍重」 都开始交代遗言了。 接着紫枭狼又应景地撞了两下，唐墨先抓紧给玄乐发消息告诉他位置，对方得知紫河车有着落了，老弟也有危险，立马回复「等哥」。 以元婴期的速度，他们只要撑不到一个时辰就稳了。 接着方老似乎是不想活了，玉简不亮了，老头在山洞里玩命喊叫吸引紫枭狼注意力，给“小风”争取逃命机会。 「方老，我唐墨，别吵吵了我想法子救你」 老头果真不喊了，虽然不知道为何是唐墨来救他，但他很快回复说明情况： 「我和狼崽在山洞里，母狼以为我抢它孩子」 「洞口有屏障，我不知怎么能进来，但现在它进不来我出不去」 原来如此。 但已经没有时间给他们想战术了，因为刚才唐墨玉简传信，紫枭狼终于察觉到后方有人的灵气。 “唐墨退后！” 黎未晞瞬间挡在他身前，挥剑化解飞扑而来的紫枭狼一次爪击。 随后她便紧紧和母狼缠斗在一起，一人一狼都以速度为优势，交锋之间甚至都生了残影。 而唐墨服下附甲丹和遁速丹，尝试去洞口看能不能用其他方法进去，若可以他们可以先躲里面等玄乐的支援，拖一会是一会。 但他刚往那边靠近，紫枭狼便立刻甩开黎未晞想攻击唐墨，他险险避过朝胸口袭来的狼爪，但左肩还是被擦到了，肩头临时土甲直接崩碎。 黎未晞下一秒便冲来，刚那一下她心都吓得揪起来了。 此刻她的攻势带上私人恩怨，锋芒无匹，每刺一剑都带起冰风，竟反压制了紫枭狼，把它逼得远离唐墨。 唐墨立刻抓紧朝洞口看，只见里面衣衫狼狈的方自清满脸焦虑和担忧，怀里还有一只奄奄一息的狼崽。 “我是想救它，它是病胎！”方老急着大喊，“可母狼不听，有人把它另一个崽拐跑了！还坑了我！” 唐墨点头，但现在不是问内情的时候。 因为母狼以为他也要伤害狼崽，跟疯了一样竟然生生抗下黎未晞几剑，再次朝他攻来！ 唐墨险之又险躲开，母狼这一下击中了洞口，一爪将那屏障拍出几道裂痕。 随后它脸上露出人性化的喜色，放弃唐墨，转而继续攻击水幕般的屏障，黎未晞则再次飞刺而来。 见此，唐墨突然有个大胆的想法，虽有赌的成分但有概率成功。 于是他立马喊道：“方老把小狼放洞口然后离远点！未晞停下，到我这来！” 闻言，黎未晞强行收剑回到唐墨面前站定，但依旧死死盯着母狼随时准备攻击。 洞里的方老也立刻按他说的做，放下小狼后自己退到更深处。 听到他话的不止二人，还有紫枭狼。 它朝唐墨望一眼，发现那女人真不打了，洞里老头也放下自己孩子，于是它看上去冷静了点，没再袭击他们，一心拍撞屏障，嚎叫着安抚奄奄一息的小狼。 这时，唐墨已认定计划成了。 紫枭狼并非嗜血的妖兽，相反它们聪明理智，而且金丹期实力的已开灵智，能懂人言。 它们以家庭为单位生活抚养后代，很少主动攻击人，除非有人碰了它们的底线，家人。 方老刚说有人拐走它另一个崽，那公狼应是追贼去了还没回来，雌狼在这守着。 所以现在如果拼掉母狼，黎未晞消耗会很大，万一公狼正好回来他们必死无疑。 而洞里小狼情况很差，母狼攻击禁制是为护崽，以为方老想害孩子，但之前屏障完好时声音和神识传不出洞，它听不到方老的解释。 唐墨就是赌母狼对孩子的关心大于一切，于是让黎未晞停手不再激怒它，并让方老主动交出小狼，表示他们没恶意。 他赌对了，只见屏障终于在母狼攻击下破裂，它嗖的叼出孱弱的狼崽，无视里面的方老，后退几步与他们对峙，没主动攻击。 方老犹豫着出了山洞，站到唐墨身边看了眼黎未晞，朝她感激点点头。 虽这二人都好奇，但现在不是询问的时候。 只见唐墨举起双手示意，主动对母狼开口：“我们没有恶意，我能救你的孩子。” 母狼狐疑又警惕地望他一眼，不肯信，先前那个人类就抢了孩子。 可是小狼已是有出气没进气，它面露犹豫。 唐墨继续道：“孩子误食毒草，中毒了，我能解毒。” 这时小狼虚弱地睁眼嘤一声，母狼半晌后终于咬咬牙，对唐墨呲牙威胁，接着主动叼着小狼走来，放在他面前。 唐墨示意紧张的黎未晞没事，靠近开灵眼又看了看小狼的状态，确认无误后对母狼说：“能救，但你要给我一件东西。” “吼？” “你体内的胎盘，产子后它对你没用了，给我，现在就救。” 母狼干脆地点头。 交易达成，唐墨立马从乾坤袋取出化毒丹，掰了一半给小狼喂下。 他刚才在洞口看方老情况时，灵眼就看出小狼体内的毒。 涅槃岭生长着大量乌忧草，有清香，含有毒性，人或普通妖兽吃一株最多眩晕、腹痛和呕吐，症状可以自愈。 但刚出生的小狼遭不住，拖久了足以致命。 它应该是张嘴时不注意，嘴边正好有一株，闻着香就吃了。 跟桃瑶瑶似的。 第24章 机缘 见小狼呃呼吸渐渐有力，唐墨开口给大家解释其中缘由。 方老听后恍然大悟：“原来是乌忧草，这症状重了我竟以为是先天病…得亏你来了！” 黎未晞也明白了唐墨的用意，不必动武便巧妙解决危机，看向他的眼神仿佛闪着星星。 很快小狼体内药力就化解了毒素，嘤嘤哭着往母狼脚边蹭。 母狼激动地连连舔舐孩子，这才明白是自己疏忽，又错怪了他们，仰天长嚎后感激地看着唐墨三人，对他们屈身道歉。 接着它主动分离出紫河车，唐墨连忙包好放进乾坤袋。 很快，收到母狼消息的公狼便匆匆跑了回来。 母狼又一顿解释，得知另一个崽还没找回，公狼也与唐墨几人屈身后，叼着崽两口子一同疾驰远去。 - 事情落定后几人终于安下心，在玄乐来接应前，唐墨和黎未晞边打坐回状态，边听方老讲这其中原委。 方老本是正常去一修仙世家的灵田收药材，除了能人工培育需求量大的外，还包括世家偶然得手的几味稀罕药材，其中就有龙血藤。 本来事办完准备回了，路上碰见了名认识方老的筑基期男修。 他自称萧宏，一介散修孤身闯荡，平时打点妖兽材料换修炼资源。 可一人打宝难免负伤，而丹药和治疗钱总让他血本无归，于是萧宏恳请方老能否陪他去一趟涅槃岭。 他说不必方老出手，只要伤了时帮着紧急处置下，碰到的药材都归方老，事后再支付此行收获的一半灵石作为回报。 方老平时就乐于助人，应下后又觉萧宏过得不容易，说自己拿药材就好，灵石不必。 他给徒弟小风玉简传信说去趟涅槃岭，就和萧宏启程了。 刚开始两人还在外围晃荡，妖兽不难打材料自然不值钱，外围也没啥好药材，萧宏觉得好不容易拉上医修陪同，就想往深处走。 方老没劝动，毕竟散修总是富贵险中求，想着帮人帮到底，自己虽然不擅战但好赖也有金丹修为，必要时拉一把总出不了事。 于是他们往深走，两个多时辰前发现了那两头紫枭狼，还有两只刚出生的小狼。 方老见其中一只小狼病怏怏的，它父母急得不知怎么办，就想上去帮忙给看看。 可萧宏却惦记上另一只健康的小狼！ 紫枭狼聪明稀少，成长性高长得漂亮，是很受女修欢迎的灵宠，尤其刚出生的小狼。 自己留着养熟了是修炼的大助力，卖了还能换不少灵石。而狼父母那时注意力都在病了的那只身上，这机会可遇不可求。 于是萧宏起了心思，而方老上前交涉，和狼父母说帮忙给诊病。 当母狼刚把小狼交到方老怀里，二狼注意力全在他身上时，萧宏却趁机身法全开，抱起健康的小狼就跑！ 关键他边跑还边大喊，“一人一只分头跑，那只就当给你的报酬了！” 这明显是喊给狼父母听的，就是要把方老拉下水给他垫背，好争取逃跑的时间！ 狼父母愣片刻后，公狼立马去追萧宏。 方老都顾不上气，知道再不跑就被撕了，只能抱着小狼先逃，又一直和追来的母狼解释，它自然听不进去。 而就在他快被逮住前，猛然发现前面有个山洞，洞口荡漾着灵气的流光，他只能孤注一掷往里冲。 还真冲进去了，那屏障还挡下了母狼。 不过进洞后方老发现声音和神识都传不出去，他试过能否把小狼还回去，同样不行，他被关洞里了。 然后母狼一直攻击屏障，直到隐隐打出缝隙，声音和神识能传出后，恰好唐墨二人赶来，给他玉简传信。 方老说完拍着胸口长吁短叹：“若不是你们赶到，我这把老骨头当真交代了。” 而黎未晞沉默不语，心底冷笑。 先是她的“好师尊”，又是让桃瑶瑶误食蛊虫的，现在又来一个萧宏。 看看这些修仙界的正道清流！ 但她马上意识到自己偏激了，随即看向唐墨和方老，想起玄乐和瑶瑶，冷静下来。 还是有好人的。 不过黎未晞还是冷声道：“那萧宏真不是东西。” “可不是？”方老气后叹息，“我一生为善，谁料…唉，这修仙正道，也是人心叵测哪。” 唐墨安慰道：“三界只是划分地域和身份，修仙界不乏恶人，魔妖两界也总有良善的人。” 这是他有感而发的价值观，并非刻意，方老也点头赞许。 但黎未晞看唐墨的目光愈发柔和。 自己毕竟出身魔界，而他不像修仙界多数一样对魔界谈之色变，从他对黄泉泪的态度就看出一二。 接着方老才想起问唐墨的情况，于是他解释自己已退宗和此番前因后果，介绍黎未晞，还说玄乐长老一会就到。 方老对二人郑重致谢，不等唐墨开口就把龙血藤送给他，一来稍作报答，二来这龙血藤本就是专门为他准备的。 他知道唐墨的丹田伤影响修炼，但不知是叶清漪下的狠手。半年来方老一直在打听聚元丹药材的消息。 另外原主怕蓝琳担心就没告，所以她毫不知情。 唐墨谢过后收下龙血藤，现在药材都凑齐了。 方老忽然想起：“对了，那山洞应是某个强者的安息之地，里面有具盘坐的白骨，似乎还有别的东西。” “刚才情况危急没细看，玄乐长老来之前，咱们不妨先看看？” 唐墨和黎未晞应下，洞口的灵力屏障自然是人为的，若真是前人洞府，那或许有遗留的机缘。 屏障已被母狼拍碎，三人顺利进了山洞，果然有人生活的痕迹。 山洞应是人为开凿，仅一个出入口，内里大约八十多平，地面刻有小型聚灵阵，而最深处的玄玉床上，盘坐一具披袍的白骨，像已寿终很久了。 三人靠近玄玉床，见那白骨的双手还紧攥一个青绿木匣，唐墨灵眼看出材质是碧清木，可保存物品上百年完好无损。 他们没有急着取出木匣，而是先恭敬行礼。 这是面对类似情形的共识，许多强者临死前都会给遗物或自己施加术法或诅咒。 修仙界玄学，机缘只赠有缘人，若无礼擅自强取，或者无缘，即使发现也得不到，反而宝物可能自毁，还有沾染诅咒的风险。 三人耐心等片刻，只听咔嗒一声，白骨十指松开，木匣滑落。 “多谢前辈。” 唐墨说完双手顺利捧出木匣，打开后，内里有封信盖着两本泛黄的册子。 果真是机缘！ 第25章 万物生 「本尊号竹明，玄竹派长老，无子无徒，寿元将至，故留传承于此。 一为《万物生》，二为《冰莲剑》，皆本尊所创，有缘者可自取。 本尊于此设问心禁制，拦宵小不拦君子。此岭有大妖，危难时可暂避险情。 若脱险且取了功法，勿忘安葬本尊尸骨于山林。 日后君遇玄竹后人有难，劳相助一二」 三人读完后，明白了洞口屏障的用意。 所以方老能进来，那萧宏肯定不行。 竹明尊者的屏障本是用来阻拦大妖，但数年过去灵力渐散，金丹期的妖兽都能打破了。 “原来是玄竹派的长老…”方老思索着喃喃道，“三百年前这一派就彻底消失，如今已没多少人记得了。” 所以这位已去了至少三百年。 剧情中林轩并没有拿到这份机缘，而现在因缘际会下归了唐墨。 玄竹派后人，剧情中期的确提过。 玄竹后人想重建失落百年的宗门，广发消息想联系上传承玄竹功法的人，林轩没有，自然和那人没交集，嘲笑过一句“异想天开”后就没了。 唐墨认为竹明尊者留下的《万物生》和《冰莲剑》，应当就是了。 离开山洞，三人先是将白骨按信所说安葬在附近山林，然后看起竹明留下的传承。 功法神通的传承方式一般有两种，最常用的就是将内容记录在书本或玉简内。 好处是可重复读、能供多人学习，弊端是悟性低学不会，还有时间成本。各种势力的藏书阁收藏的多是这类。 另一种就是竹明留下的这两册，除扉页写了传承硬性条件外，后面都是空白，符合条件者注入灵力，内容就会如醍醐灌顶般输送到识海。 这类就是一对一指导传承，内容更细致，还包括学习心得和演练，短时间就能入门。 但属于消耗品，灌顶后就失效了。 唐墨读过两册扉页后，明白了他们确实是有缘人。 《万物生》是地阶上品功法，木灵根可学，竹明长老自创后成为玄竹派最好的功法之一，只供内门和亲传弟子参悟。 《冰莲剑》是地阶中品神通，木、水灵根都可以学，但能发挥它最大威力的唯有罕见的冰灵根。 唐墨的丹灵根正是木系灵根最罕有的变种，而黎未晞是天阶冰灵根。 《冰莲剑》自然给了未晞，她含笑接过，把他的好一点一滴都记在心底。 她没推辞令唐墨很欣慰，他们虽相处尚短，但信任和感情已初步培养起来了，魔尊养成计划很顺利。 《万物生》自然自己留着，不久前他刚想换掉清虚吐纳术，真是瞌睡送枕头。 机缘见者有份，碧清木匣给了方老，这容器价值应该只比黯玄木丹匣差一些。 他拒绝半天无果，谢过收下。 不过参悟功法需要在静室闭关，不急于一时，三人又闲聊片刻，就见玄乐御剑赶来了。 落地后，唐墨才发现他脖子套着个麻袋大的兜，兜里裹着酣睡吃手的桃瑶瑶。 黎未晞忍俊不禁，看来玄乐是真不放心徒弟一个人在炎阳宫了。 玄乐和方自清认识但不熟，客套一番后唐墨又讲一遍原委，然后拿出盘子大小的紫河车给他看。 玄乐激动坏了，怕吵醒瑶瑶，压着音说：“老弟是天命之人啊，这才多长时间，事事顺利！不仅药材都齐了，还有机缘！” “全让清虚宗耽误了。”方老扼腕叹息，“不然以唐墨的丹道造诣早有大出息了，少说强过我。” 唐墨笑笑，看向娴静站在自己身边的女人：“都是未晞带给我的好运。” “哪有…是你自有鸿福。” “都有都有！”玄乐笑呵呵道，“老弟，这紫河车你开个价！” 唐墨摇头：“瑶瑶认我做大哥，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老哥这是拿我当外人了啊。” “嗐，看我这张嘴，莫怪！”玄乐拍着脑门懊恼，“老哥真不是这意思，是想你这生意还没做开，手里紧不是？” “还好，过两天拍卖会开就不缺了，对了，这是覆沼蟒的材料，老哥有用就拿去。” 玄乐看过后也不客气，都收下了，说用皮鳞给唐墨打个内甲，轻便防高。 然后约好之后一起去拍卖会，他要看上宝贝也有底气喊价。 唐墨应下，打算等回去打坐半日调整到最佳状态，就着手给瑶瑶炼枢精丹。 接着几人便御剑返回灵枢城，唐墨把灵剑让给了方老。 黎未晞如愿以偿，一路凉风都没给脸颊降了温。 - 枢精丹是正经四品丹，方老都炼不出，于是临别前请唐墨休息好后到百草斋炼制，让他和小风观摩下，如果需要他还能当副手。 唐墨自然同意，约好时间后几人分开，玄乐带瑶瑶回炎阳宫取其他药材，他和未晞回客栈调整状态。 这次涅槃岭之行只用了不到半天，但一晚上经历这么多，体感确实疲惫。 黎未晞喝完药，唐墨谨慎地用灵眼诊断过没有额外伤势，黄泉泪也安稳，他就去炼丹房打坐调整了。 盘坐好后，唐墨取出《万物生》并注入灵力，紧接着他的意识被带入识海，接受功法的传承与灌顶。 识海变为一片宁静的世外桃源，高山流水竹影婆娑，目力所及一片生机盎然，面前的雏菊几秒钟便从嫩芽开到盛放，再归于田野，生生不息。 而更远处，一位身影虚幻的老者在竹下打坐，识海中唐墨看到他的同时，仿佛醍醐灌顶，脑中清晰浮现修炼功法的所有知识与心得。 随即，他感受到一股鲜活的灵气以特定规律运转过三次周天，而灵气流过处氤氲着热意。 他按此轨迹调动灵气运转功法，很快修炼成万物生第一层。 但即使刚入门，丹田也未愈，唐墨依旧能感受到它运转的灵气更充沛，还能滋养经脉，各方面都比清虚吐纳术强上数倍。 不愧是地阶上品功法！ 唐墨继续在识海中感悟心得，恢复灵力调整状态。 与此同时，黎未晞也在聚灵阵打坐参悟《冰莲剑》。 功法神通等修习之术分为天地人三阶，每阶又分上中下，阶级越高上限越高。 前者是修炼之本，天地灵气的吐纳与转化都靠功法运行，影响灵力的总量、转化和恢复速度。 后者则是修士的法术和技能。 《冰莲剑》是地阶中品，放在万宝楼拍卖配得上最后几件。 黎未晞天资悟性上佳，又有一对一辅导传承，没一个时辰她就初步掌握了冰莲剑。之后只要多练，最好实战，就能不断精进。 刚才在识海演练中她便感悟到这神通的奥妙，若和覆沼蟒战斗时能用这招，唐墨不出手，她有自信五回合做掉它。 她起身喝水，见炼丹房的门没关紧，便轻声靠过去，从门缝中看到紧闭双目打坐的唐墨后，心里小鹿乱撞。 若这时唐墨恰好睁眼，就能看见她出神的依赖之情。 他总说自己是他的福星。 可没有他，她哪有现在？ 解药，神通，法宝，容身之处，未来和希望。 黎未晞声音轻得像只说给自己听。 “你才是我的福星。” 第26章 谁不行 等到下午约定的时间，一行人在百草斋二楼集合。 唐墨和黎未晞到时，玄乐还没来，药童小风对着他俩千恩万谢。 方老还说等他们店铺开起来了，百草斋按进价给供药材，两家店以后携手并进。 “我在城里还算有点薄面，开业那天我和人们说声，给你捧场。” 方老抚须笑吟吟道，唐墨拱手谢过，而这时爽朗的笑声从楼梯口传来：“那方老你可要尽快招呼咯！” 玄乐师徒一前一后上了楼，桃瑶瑶糯糯地和唐墨二人打过招呼，方老好奇问道： “长老这是何意呀？” “嘿，我迟到有原因的。” 玄乐高兴地把手头精致的玉简地契塞唐墨手里：“老弟，给你买好店了，收拾收拾准备开业吧！” 唐墨前后帮了这么多忙，紫河车都是他亲自找到的，玄乐是急性子，仗义重感情，生怕自己亏待了他。 于是上午回宫拿完药材，就直奔灵枢殿选门面了。 灵枢城目前做的最大的丹药店是灵丹苑，他们店面在一环，紧挨城中心的灵枢殿和奕道台，丹师好几个，最高的那位柳丹师有五品，据说还在城里丹盟分会有人。 而唐墨这边刚起步，就他一个丹师，就算有自己和万宝楼照拂，也不好刚开始就嚣张地把店开灵丹苑对面。 玄乐对着能买的门面琢磨半天，最后选了城二环，与万宝楼隔街对望。 离传送阵也近，有事的话他从炎阳宫传过来就十分钟。 他刚才亲自带瑶瑶去看过了，原先这家是做妖兽材料生意的，三层楼还带个大院。 一楼接待客人再摆点货架，二楼当炼丹房和库房，三层有两个大卧房能住人，聚灵阵档次不差。 做个牌匾，换点家具齐活。 听完玄乐的话，方老笑着连点头：“那我是该抓紧招呼人了，唐墨你看看店里有什么要的，先拿上炼点商品出来，开业那天得搞个活动热场。” “我一会也回宫拿点。”玄乐拍拍胸口，“家具的事你别管了，老哥从宫里拿好的，再叫弟子们来帮你收拾。” “大哥要想个好店名呀。”瑶瑶眼睛一转，“醉丹楼如何！” “就会吃，让你大哥想！” 唐墨听着众人言语，心头热闹的暖和。 他摩挲玉简地契，看上面的地址和那行「所有者：唐墨」，五味陈杂。 这些天的漂泊感生了根，他立足了。 黎未晞目如春水，含笑望着他，全然为他感到欣喜。 唐墨郑重对众人道：“说多了矫情，我都记下了，多谢。” “都是自家人，不谈这些。”玄乐拍拍他，“想名儿吧，老哥托宫主给你刻牌匾。” “不劳烦宫主，自己刻更有意义，店名的话……” 唐墨早就想好了，他看向黎未晞，温声道：“就叫白露丹阁。” - 唐墨屏息凝神，回忆丹方细节。 拿到地契后精神振奋，现在的灵气比炼三阴补脉丹时多了两成，再算上万物生和四品丹炉。 这枢精丹非得给瑶瑶炼出四纹起步的。 可这时楼下却有人俏生生喊道： “有、有人吗？我买药……” “坏了，忘关店了！” 幸亏还没开炼，方老严厉对小风说：“下去看看，不着急就让客人明天来。” 但那略带怯懦的女声，唐墨很耳熟。 “应是我师妹，小风叫她也上来吧。” 一听师妹，玄乐师徒立马想起昨天那不可理喻的叶荷，又一想唐墨不可能对她这般态度，应是别人。 而黎未晞陡然心生不快。 师妹？ 不是都退宗了，怎还有师妹！ 这不快在小风领上人来后愈演愈烈。 黎未晞看到，双马尾的蓝衣姑娘瞧见唐墨时眸子都亮了，娇俏又欣喜地凑近喊：“师兄！” 太近了！ 给我离远点！ 黎未晞十指绞起，幻影纱下面如冰霜，她不自觉朝唐墨靠近，想站到他们中间。 唐墨依次给紫鹊介绍，她挨个回礼问好，玄乐师徒见紫鹊懂事有礼，又受唐墨认可，想着清虚宗可算还有个人，便对她温言回应。 “这位是黎未晞，师兄朋友，之后一块做生意，开业那天你也过来玩。” 虽好奇师兄这些天情况，也奇怪黎未晞为何戴着面纱还非要挡住师兄。 但紫鹊仍乖乖鞠躬：“黎姐姐好，师兄有劳你照顾了。” 黎未晞微不可见动了下脖子。 “未晞，怎么了？” 不行，至少现在要压住黄泉泪，唐墨要炼丹。 “不谢…” 灵眼看过后确认黄泉泪无碍，唐墨让紫鹊也留下，等他炼完丹再说。 药材已备好，这回不止有玄乐帮他用灵力隔热，还有方老给的灵泉洗炉。 先嵌入中品灵石开炉，四品炉的丹火呈艳红旺盛燃烧，三秒就已预热好。 唐墨先投入主药紫河车，以神识将它切分三份，因它体积大杂质多，这样方便化药和提纯。 待主药融为紫色药液，他再同时投入两味辅药。 血芝和千年人参的化药与提纯都需同步进行，且时间要求苛刻，短了有杂质残留，长了药力会流失，虽然能成丹却效果欠佳。 玄乐捏着下巴，他记性不错，记得方子上写的是先投血芝后人参，而唐墨却是同时…… 方老也是这么想，他虽不知枢精丹方，却记得师父教过他这两味药的顺序。 而接下来唐墨的操作更差点让方老惊呼出声。 他投入药引玉髓后，竟不等药引化开，就已经在剔除血芝和千年人参药液的杂质了！ 方老急着压声急道：“怎能这般心急…！” “莫非老弟做错了？” “不合流程哪。”方老掐手解释，又不敢打断唐墨，“一步未完不应开始下一步，玉髓还没化开啊…” 玄乐挠头：“所以？” “化药没完就提纯，杂质怕会污染药引。”方老连叹，“莽撞，这不行啊！” 但黎未晞和紫鹊毫无波澜，只双眼放光地看着唐墨，生怕错过他每一个细节。 她们都无条件信任唐墨，而且深知他炼丹有多厉害。 桃瑶瑶的话，看见紫河车时就不想再看了。 但很快方老就惊讶地张圆嘴，因为血芝和千年人参的杂质根本没污染玉髓！ 唐墨以极其精细的控制让每一滴杂质都避开主药和药引，毫无差错流入排渣口！ 方老悟了。 原来不行的不是唐墨。 是自己和师父。 第27章 炼丹惊艳众人 接着，唐墨先一步将辅药药液导入隔离舱待命，同时一心两用，边轻搅药液激发活性，边完成主舱两味药的提纯。 别说方老这内行看呆了，玄乐都觉得唐墨炼丹比宗里那些强好几个档次。 两舱的药液仿佛生了自我意识，各安其分有条不紊旋转，而唐墨不动如山，没有其他丹师的半点手忙脚乱。 这得是多高深的神识控制才能做到？ 方老连连颔首：“唐墨若能顺利完成融丹，便有资格认证四品了。” “嗨我这老弟真神了！瑶瑶快看你大哥，筑基期的四品丹师，怕是三界独一份！” 黎未晞看痴了。 紫鹊掩唇，不住惊呼：“师兄比以前更厉害了！” “那当然，这点事哪难得到他？” 也不看看他是谁的。 黎未晞猛地一怔。 她无意识间竟已把唐墨当自己的人，恨不得让全三界都看到他有多出色。 但她的吝啬又只允许别人看一眼。 因为唐墨是黎未晞的。 那边，等紫河车与玉髓的药液同样流入隔离舱后，唐墨立马加大灵力输出。 丹火温度骤升，舱内四股本不相融的药液在他控制下离心高速旋转，化作华丽的四色漩涡，并隐隐有相融的趋势。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方老上一秒还在感叹“药液连半滴杂质都没有”，下一秒就惊叹于唐墨融合手法的奥妙。 玄乐虽看不懂门道，但不妨碍看热闹：“嘿，这药活了似的，听话得很！” “长老说点子上了。” 见其他人也望来，方老小声给大家解释：“融合是炼丹最关键也最难的一步，成与不成就看这了。” “你们若见过其他丹师操作…不瞒各位，我融丹时那药液沸腾得跟开水似的，能把炉顶都炸掀了。” 几人马上看向唐墨的炉子，其中药液势强却平静，不停旋转凝聚，已可见圆润雏丹的形状，没有半滴溅出炉边。 桃瑶瑶天真无邪：“大哥是厉害？” “厉害极了！”方老自愧不如，“除了高超手法，更要极为精细的神识控制。除非炼过千百炉的大能，常人断做不到。” 紫鹊喜悦道：“师兄是天才，他以前就能行，现在更纯熟了！” “不过说来也怪。”方老抚须不解，“四品丹需求大量灵力，我这金丹期都够呛，可唐墨才筑基，按说想让温度达标都困难，更别提这么久控温还得分心凝丹。” 黎未晞心里一紧，立马看唐墨脸色。 只见即使有灵力隔热他也已挥汗如雨，分明是灵力输出过度，体能跟不上。 但唐墨却眼也不眨，操作不受半分影响，仿佛已进了某种玄妙不可言说的状态，与外界相隔，全身心只有丹炉。 而炉内已不见半滴液体，一枚浑圆的雏丹仿若小型太阳在隔离舱冉冉升起，泼洒亮紫光芒。 丹成不成无所谓，黎未晞担心的是唐墨的情况，忙道：“方老，他的状态有些不对…” 方老仔细一看，大惊失色。 “这、这…天啊！” “说呀方老！”玄乐一听也急了，“我老弟可是有危险？” 然而众人却见老人神情呆滞，难以置信，好像目睹了奇迹一般。 黎未晞急得恨不能现在就把唐墨拉出来，生怕炸炉伤了他。 紫鹊忙拉她胳膊：“黎姐姐别急，师兄应是没事，之前也有过……” “什么！之前还有过？！” 方老惊得喊出声，被玄乐提醒后才压下嗓子，回神道：“大家莫慌，这炉丹已成了。” 人没事就好，几人安下心，听方老满脸不可思议地解释： “是我失态，因为唐墨是入了‘无我境界’。丹修皆知，进入无我，此炉必成，而且至少三纹起！” 玄乐不明所以：“这境界怕不好随便进吧？方老可进过？” “长老真看得起我哪，多少丹师一辈子都没感受过它的玄妙！” 方老看着凝神的唐墨，羡慕又气恼：“他就凭这，便能在丹盟有一席之地，那清虚宗真不是个东西！” “不好好宝贝着，还磋磨他十年！若早早退宗，唐墨早成大人物了！” 玄乐师徒和黎未晞深深点头，紫鹊想到昨天的叶璃叶荷，更是长叹息。 清虚宗身在福中不知福，有眼无珠。 这时，桃瑶瑶指着丹炉娇声说：“大哥的灵气真好看！” 只见隔离舱内唐墨的灵气青翠欲滴，仿佛氤氲无限生命力，缥缈环绕着紫色雏丹，在其上勾勒彩纹。 “原来老弟是木灵根啊。” 方老连点头：“怪不得能以筑基灵力满足融合需求。” “我听说丹师多是火灵根？” “不错，火灵根与丹火相性最佳，常有炼丹资质，但其他灵根也各有所长。只说木灵根，融合时升温消耗更小，还有跨境界炼丹的可能。” 玄乐忙不迭问：“那现在这环节是？” “便是注灵蕴纹了。”方老笑呵呵解释，“融合决定成不成，蕴纹决定丹上限。这枚至少三纹起，而且木灵根本就擅于蕴纹，成丹药力温和丹毒小。” “丹纹即药力与生机的体现，据说丹祖就是木灵根，曾炼出过神品神纹的活丹！” 玄乐连连赞叹，又唏嘘道：“遇见唐墨，真是我师徒的福气啊。” 唐墨巧夺天工的蕴纹令黎未晞和紫鹊看得出神，很快那紫丹就已有三纹，药香四溢。 “四纹了！” “意料之中，这已相当珍贵，差不多了。” “五、五纹了？” 方老擦把汗：“无我境界真是妙不可言哪。” 唐墨盘坐的腰身已有弯曲，却仍没停。 “他怎么还不停？”黎未晞慌张道，“会累坏的！” 方老瞪圆眼：“那是六纹？不对，只有一半…” “老弟，够了够了！差不多停吧！” 紫鹊都呆了，师兄下山后进化了？ 听说以前给师姐炼聚元丹也只是一纹啊。 唐墨灵力耗尽，被动出了无我境界，终于听见他们的声音。 他本想坚持完成六纹，但奈何这破丹田连半点灵气都给不起了，只好停手，控制成丹放入早准备好的玉瓶。 「枢精丹，四品五纹半，补充精血，滋养补虚，煅体淬骨」 第28章 黎未晞的迷茫 灵眼看过后，唐墨发现这枚枢精丹还多了煅体淬骨的功效。 虽然没上六纹有些可惜，但能做到这地步已远超预计了。 接着唐墨闭目打坐稍休整，回了丝灵气后便运转起万物生，看看这回炼丹给了多少修为。 他惊喜发现，离筑基后期只差一半，再炼一颗同品的丹就差不多够了！ 可惜原主已炼过聚元丹了。 唐墨决定等店开起来有钱了，先去灵枢殿把四品以下所有丹方都买了。 既丰富商品种类，又加修为。 不得不惊叹丹灵根的恐怖。 唐墨含笑熄了丹火，众人立马上来把他围在中心。 紫鹊和瑶瑶担忧地望着，前者刚忙不迭拿出帕子准备给师兄擦汗，黎未晞立马不动声色挤开她，捻着袖口为他拭汗，动作娴熟得像做过千百遍。 唐墨只是愣一下，但没有拒绝。 紫鹊的手僵在半空。 之前她就觉得这女人好生奇怪，但现在，她有点明白了。 师姐呐，你看不上的人，有人可宝贝的紧。 紫鹊轻笑收回帕子，安心之余，眸中有她自己都没察觉的落寞。 “感觉怎么样，累了吧，喝水。” “未晞，我自己来…” “不行你别抬手，我喂你喝！阿——” 面对强硬到不容拒绝的黎未晞，唐墨只好张了嘴，接受她亲手投喂。 他茫然眨眼。 所以，我之前那柔软的小魔尊哪去了？ 休息片刻，方老终于忍不住赞叹：“想不到唐墨这般年轻就能多次进入无我境界，后生可畏啊。” 其他人也连连应是，只有唐墨摸不着头脑。 “我刚才…入境了？” 方老被口水呛了：“你不知道？？” 唐墨摇头，他的确知道炼丹的无我境界，剧情中林轩有两三次当众炼丹时进过，大出风头。 原来如此，难怪能蕴出五纹半。 这么说前几天炼三阴补脉丹，我也入了境。 唐墨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还以为只是自己太专注才忽视了周围的一切，一心只有丹。 这时，众人才关心起枢精丹来。 唐墨将玉瓶递给玄乐，笑道：“没辜负大家期待，炼成了。” “老弟别谦虚啊，何止成了！”玄乐笑得合不拢嘴，“足足五纹半，灵丹苑的怕都炼不出来，以后你的白露丹阁定会压得他们抬不起头来！” 说完，他又过度紧张起来：“只是瑶瑶才十四，这纹数…药力会不会过大？” “老哥放心，我的丹别的不敢说，药力绝对温和。” 黎未晞深深颔首，她是亲自感受过的，这下玄乐彻底安心了。 “对了，这丹除了原本作用外，还有煅体淬骨的功效。”唐墨对桃瑶瑶笑说，“瑶瑶若是炼体，便是如虎添翼了。” “嘿，我这乖徒还真是炼体的，平时可不白吃那么多！” “师父！” “好好，为师不说。”玄乐把淡紫的枢精丹递给徒弟，“瑶瑶吃，把丢了的都补回来。” 桃瑶瑶一想到这丹的成分有紫枭狼胎盘，就本能抗拒。 可这是大哥费了大劲才炼的，而且闻着竟还有乳香味。 她咽口水，嚼着吃了。 然后直直扑通倒地，鼻血直流。 “瑶瑶！！” 玄乐人都傻了：“老弟，这、这怎么？” “老哥别慌，服丹的正常现象。”唐墨灵眼看过后解释道，“瑶瑶精血有亏，这丹大补，睡醒就好了。” 见桃瑶瑶脸色气息都正常，还在嘟囔鸭腿好吃，玄乐安下心，给徒弟擦干鼻血后把聚元丹的药材留给他。 “那我先带瑶瑶回宫，赶明儿咱们店面见，给你收拾置办家具，有事玉简联系。” 道别后玄乐师徒先行离去，唐墨把自己丹炉收好，拍拍药灰看向有些局促的紫鹊。 “师妹这些天还好吗，没受欺负吧？” “没，就忙点罢了。”紫鹊怯怯回道，又展颜一笑，“见师兄下山后过得好，紫鹊便安心啦。” 唐墨揉揉她的双马尾：“再过几天，等师兄店开起来，想法子接你下山。” 如果眼神能杀人，现在紫鹊已是黎未晞眼下尸体了。 不行！ 拒绝他！ 幻影纱遮了黎未晞冰寒的神情，袖中双拳死死攥紧，指甲都快刺进肉里。 她其实知道自己没任何资格置喙唐墨的决定。 他对谁好与谁亲近，有什么友人，皆与黎未晞无关。 她不曾参与唐墨的过去，那仅是耳闻就令人愤恨的十年，正是蓝琳紫鹊等人帮他撑过来。 而不是黎未晞，她能留在他身边已是万幸。 她该以什么身份干涉他，朋友、病人？ 所以她没说话，甚至站远些不妨碍他们，只能悲哀地期待结果而已。 “不了师兄，紫鹊挺好的。” 小姑娘勉强一笑，她想起今早叶璃叶荷去了宗主殿告状，心里隐隐感觉不对——宗主当初放走师兄就太容易了，像是刻意为之，在等师兄犯错似的。 如果师兄把她也带走，恐怕宗主就不会再耐心等了。 她没说，但唐墨很清楚紫鹊的顾虑，她不想为此招来叶清漪。 所以修为论确实有它的根基，没有实力，做什么都受制于人。 马上要开店抛头露面，清虚大典也不远了，难保林轩还能看出他丹灵根来。 唐墨再次坚定了决心，他必须强到不惧叶清漪。 “那就再委屈你一阵，但师兄不会不管你。”唐墨温声道，“若真被欺负了，别怕麻烦师兄。” “嗯！师兄我得买完药材赶快回去了。” 说来叶璃如今仍停不了药，并非原主的聚元丹不行。 是她自己活该。 原主用聚元丹修好她的丹田识海，但曾是天之骄女的叶璃受不了这落差，心高气傲，不顾原主劝阻，反倒加倍修炼。 甚至在丹药作用恢复些修为后，以为是她努力和天赋的结果，试图强行破丹结婴。 然后药一喝就是十年，破境只是失败，没死当真天道无眼。 唐墨点头，小风拿来叶璃的药后，他给了紫鹊两块上品灵石，叮嘱她藏好。 她拒绝不了，收下后与二人道别，依依不舍离开百草斋。 紫鹊走了，回答也如黎未晞的愿，她却没多高兴。 这下她都不知自己想要什么了，只是和唐墨相处越久，她深藏的占有欲就越叫嚣贪心。 我真是疯了…… “未晞，我们也回去吧，明天去看店，过几天就不必住客栈了。” 方老和小风在楼下，这里只剩他们二人，黎未晞摘下幻影纱。 佳人一顾倾人城，不惹人间桃李花。 她深邃复杂望他，轻问：“唐墨，你将我看成什么身份，才愿意留我？” “朋友，病人，生意伙伴，还是…别的什么？” 唐墨看到她的指尖紧张蜷起。 “黎未晞。” “嗯？” 唐墨笑了：“我是说，白露丹阁的黎未晞。” 第29章 求师姐别进城 回宗时已是傍晚，紫鹊匆匆在唐墨原先的炼丹房煎好药，随后带着蜜饯敲开叶璃的房门。 这一天总算出完了所有考核试题，叶璃看一眼窗外天色，蹙眉问道：“怎么回来这么晚？” “百草斋关门了一阵，多等了会才敲开门…” 紫鹊说得半真半假，隐瞒下唐墨。 叶璃勉强接受了这说法，喝完药后一伸手，这回有蜜饯了，她神色好看了点，语气轻缓道：“可有问工匠的要价？” 紫鹊如实回答，但叶璃明显觉得高了，而且材料费是大头。 大师姐自然拉不下脸讲价，又觉材料和工匠次了配不上清虚宗，清清嗓子道：“他们定是看你年轻修为低，性子又怯懦，才故意漫天要价。” 紫鹊心里翻白眼，曾经和唐墨下山采买都是她讲价的。 “宗门虽不比以往，但也不能用次的，不然新弟子来后有失大气。” “可师姐…好的咱们买不起呀。” 叶璃瞪她一眼：“什么话，怎会买不起！明天我亲自下山和你去，看他们还敢不敢糊弄我，真以为清虚宗无人不成？！” - 次日上午，叶璃和紫鹊如女帝领宫女微服私访般进了灵枢城。 前者衣裙飘飘，双手负在身后，容颜清冷出挑，引得路人连连回眸。 叶璃很享受，她是天之骄女，给谁好眼色对方就该受宠若惊接着。 她天生就该受万众瞩目，忽视她才不正常。 所以唐墨简直是疯子。 允许他靠近，甚至给他机会追自己，天大的恩宠，他竟不识好歹！ 叶璃蹙眉，她发觉最近想起那人的次数有些频繁了。 很快她们就到了铸匠坊，叶璃看一圈料子，一眼就相中最好的。 自报师门问过价后，发现管事给她的价半点没变。 叶璃眯起眼，心中不禁恼火，她清虚宗大师姐都亲自来了，这管事怎么如此没眼色？ 紫鹊无奈，这价格还是她昨天讲下来的，原价更高。 而且师兄走后她们是坐吃山空，用这料子修缮弟子居，叶璃连药都喝不起了。 紫鹊只好悄悄提醒，叶璃虽不愿丢了体面，但面对现实也只能妥协，选了凑合的。 叶璃淡淡命令道：“今日就叫你们最好的工匠上清虚山，三日内完工。” “这、时间恐怕有些紧。”管事擦汗搓手道，“而且按您给的价，这最好的工匠实在是……” “怎么，我不都付钱了吗，反悔欺客便是你们的生意经？” “当然不是！如果灵石到位一切好说，可……” “我亲自来是看得起你们铸匠坊，别不识好歹。”叶璃冷眼道，“清虚宗不日便是纳新大典，限三日已是宽容，耽误了唯你是问！紫鹊，走。” 说完，叶璃袖摆一挥转身离去。 紫鹊连忙给脸色难看的管事和工匠们鞠躬致歉，才匆匆跟上去。 人走了，铸匠坊炸了锅。 “这女的有病吧，给那点灵石就想要最好的工匠？” “还三日，她要我们把地都重铺一遍！” “这叶璃还以为她是原来那个大师姐啊，什么玩意！听说要不是她那个师弟唐墨，她十年前就死了！” “嗐你是不知道，唐墨也受不了那群白眼狼，前些天退宗了！” “唉，只苦了那个女孩。懂事有礼貌又机灵，摊上这么个主子。” “管事，那我们怎么办？” “清虚落魄了，清漪剑尊也不是咱惹得起的，收拾动身吧。” - 街上，叶璃得意教育道：“紫鹊，现在可懂了？” 紫鹊不懂，她只觉得以后没脸来铸匠坊了，师姐最好能少进几回城。 不然把人都得罪一遍，哪也别来了。 “清虚宗可不是谁都能踩一脚的，风骨不能丢，必须给势利眼擦擦干净。” 叶璃摆出师姐样子严肃道：“以后把你那怯懦劲扔了，不然谁都欺负你，明白？别学唐墨那臭德行！” 我还不是惹不起你们…… 师兄以前是对你们宽容罢了，而且说到欺负，不就是你们吗？ 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紫鹊心里吐槽，面上乖乖答应。 事办妥了，又教育了人，叶璃脸色好看许多。 这时她们看见万宝楼对面的大院聚了不少人，正热火朝天忙活着，隐约还听见路人说“装修”“丹阁”“大手笔”之类的。 叶璃起了好奇心，拦下一人问道：“可知那边在忙些什么？” “听说是有个贼有钱的大长老，盘了那门面给他结义兄弟做生意，正收拾呢。” “是做什么生意？” “好像是丹药。” 问完，叶璃想宗门确实需要新的丹师。 弟子多了后对丹药需求高，还得有人给宗门培养出自己的丹师。 曾经那么多丹师挤破头都想进清虚宗，现在不正是他们的好机会？ 万一不能直接把人薅上山，暂时业务外包勉强能接受，象征性给点灵石就成。 叶璃盘算好了，对紫鹊道：“走，我们过去看看。” “师姐，我们还得去告示处发大典的消息呢。” 紫鹊昨天就得知了唐墨店铺的位置，可叶璃却误打误撞过来了。 她真不想让这人去给师兄添堵。 “不急，回宗前发了就好，走。” 紫鹊叫苦不迭，只能跟着去。 叶璃走近后发现这店面确实不错，地段好面积大，和万宝楼隔街对望客流有保证，三层的楼主料是玄色灵木，装修大气雅致，后院看着也宽敞。 而且许多穿炎阳宫弟子服的正忙里忙外收拾和安置家具，那些家居摆件也瞧着上乘，门口还有人在调整两尊玉玄武像位置。 虽然没发现看着像店主或负责人的，但就这份气派，身份地位定然不俗，至少得是四品丹师起步。 这样的丹师才配得上清虚宗！ 叶璃振奋起来，理了理衣领便迈步朝院子里走，却猛然发现大堂内有个穿白炼丹袍的家伙正在安置柜台，背影莫名眼熟。 她跨过门槛后站定，眯起眼狐疑道：“唐墨？” 而唐墨听见这清冷傲慢到骨子里的声线，转了身。 可他压根没看叶璃一眼，只是面色无奈地看向她身后的双马尾姑娘。 紫鹊连连摆手，无声比口型示意不是自己带来的。 唐墨叹了口气，转身继续收拾，没工夫搭理。 虽然和师妹闹了点别扭，但既然碰着了，叶璃自然得讨个说法回去。 “唐墨，我还当你下山后给炎阳宫做了什么差事，舔人靴子舔得翅膀都硬了，敢当街打人。” 叶璃抱臂讥讽道：“原来是给人干苦力打杂！” 第30章 自取其辱 亲眼见唐墨退宗后日子寒酸，叶璃心里痛快得很。 早就说过，他离了清虚宗什么都不是！ 唐墨没理她，叶璃也不急，毕竟混得这么窝囊肯定没脸见人。 她把装修雅致的大堂又看一圈，对唐墨讥笑道：“你落魄到炼丹都炼不起了，干苦力才能混口饭吃？” “我看这地儿不错，店主定是个不差钱的主，听说还是哪个大长老的结义兄弟…” 叶璃冷笑道：“人家一天给你开几个灵石？我正好找他有事，要不你磕两个头求求我，我去说一声，让他多给你点。” “噢对了，宗门弟子居要修缮，不如我给你五个中品灵石，你去修如何？” 大师姐叨叨完，紫鹊只想找个坑藏起来。 可直到现在唐墨都在无视她，叶璃的耐心已经耗尽了。 “你是聋了还是死了，敢无视我？！” 她大步上去抬手就想扇唐墨，却被他背后的灵力震开。 叶璃心里一惊，随即眯眼冷道：“难怪你能伤了阿荷，筑基中期了。” “我告诉你，唐墨，现在就跪下给我和阿荷道歉，否则我让你连搬砖的手都废了！” “怎么，不敢说话？”叶璃冷笑，“终于知道怕了？” 唐墨安置好货架，转身面无表情道：“我躲烂泥，泥以为我怕它。夏虫不可语冰。” “你…！” 叶璃气的攥紧拳，准备运转灵力：“牙尖嘴利，你再说一句试试，我这就废了你这张嘴！” “今天是好日子，本不想犯冲。”唐墨遗憾摇头，随后冷笑道，“扯犊子不上税的玩意，这么闲刷个牙去吧，熏得人恶心。” 说完他还同情地看了眼紫鹊。 “给你脸了，我看你再说一句！！” “你长脑袋就是显高的吗，刚不还说挺嗨，现在就这？” 这下叶璃彻底气急，掐指结印后灵力覆掌朝唐墨攻来，但下一秒她愣住了，一只纤白如玉的手如铁索般死死禁锢她的手腕，她竟无法撼动分毫！ 而刺骨的寒气竟还顺着刺进她腕骨，如冻伤般生疼。 叶璃抬眸一看，只见一白衣女人不知何时瞬移到唐墨面前，戴着面纱看不出真容，但周围的温度似乎都下降许多。 她心头一紧，忙准备反击，可那人却攥着她手腕轻巧一推，直接把叶璃朝门外甩去。 被甩飞她连忙调整，这才没直接摔个狗啃泥，险险落地站定。 在外人看来，她们只交手一回合，叶璃稍落下风。 可只有她自己知道，真打起来她或许会死得很惨…… 被那人攥过的地方寒意作痛，叶璃铁青着脸再次走向唐墨两人，但这回稍离远点，对女人冷声质问道： “你是何人竟敢护着他？这是我清虚宗的事，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黎未晞现在知道了。 她刚才本来在三楼收拾自己的房间，隐约听见下面有尖锐的女声，担心是哪个不长眼的女人想趁机接近唐墨，这才下来。 可走到楼梯上就隐约看见真有个女人靠近唐墨，竟然还想打他！ 原来就是那个叶璃！ 面纱下，黎未晞面如冰霜，不带一丝温度说道：“你若碰他一下，我定杀你。” 唐墨拍拍她肩头，让她冷静，他能听出这话不是狠话，魔尊认真了。 但现在还不是时候，性质和前天的叶荷也不同。 真伤了叶璃，叶清漪绝不会善罢甘休。 “未晞，冷静。”唐墨温和道，“不值当。” 温柔的嗓音让黎未晞的耳朵如尝了蜜糖，她真的冷静了。 而叶璃挑眉，她看见这两人黏糊劲马上意识到什么，还莫名有点不爽。 她冷笑道：“现在我算明白了，唐墨，你知道自己攀不上我，这么快就随便找个姘头？她就是你的底气？” “师姐别说了，我们快走吧…” 叶璃越说越来劲，甩开紫鹊讥笑：“呵，面纱挡得严严实实的，这得丑成什么样？唐墨你怕要熄了灯才能行吧？” 刚冷静下来的黎未晞马上又火了。 姘头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 唐墨难道曾经对这叶璃有情？ 就她？这种东西？！ 唐墨还没来得及说话，黎未晞直接上去甩了叶璃一巴掌！ 叶璃被扇得狠狠甩过头去，冷笑凝固在脸上，鲜红的巴掌印在冷白皮肤上格外鲜明，火辣作痛。 紫鹊担心宗主报复之余，在悄悄叫好。 黎未晞擦手，对僵住的叶璃轻蔑道：“你这张脸，画在山海经哪页呢？” “这么一看。”她又凑近，银铃般轻笑，“我的巴掌很配你的脸嘛。” “你…！你们！！” 叶璃回了神，面子丢了满地，她现在恨不得手撕了这对狗男女！ 可唐墨上前把黎未晞拉到自己身后，淡淡道：“这儿不欢迎你。自己滚，省得一会更难看。” “怎么，这你家开的？我倒想看看你们能怎么让我难看了！” 但她尖锐话音落下同时，玄乐抱着块牌匾走进来，对叶璃冷道：“不错，就是他开的，我让你尝尝怎么更难看如何？” 叶璃一回头看到玄乐，脑中如五雷轰顶。 这家店是唐墨开的，他就是这炎阳宫长老的结义兄弟？！ 怎么可能？ 叶璃对炎阳宫长老倒不敢再那样，她顾不上脸疼，匆匆拱手行礼，勉强笑道：“这位长老说笑了，就他一个唐墨凭什么能入您的眼？您不必为了帮这么个家伙就亲自……” 而玄乐毫不给面打断她：“一小辈胆敢教我做事，你不配和我说话。” “长老，晚辈是清虚宗的大……” “我知道你是谁。”玄乐淡道，“你们清虚宗一群白眼狼，着实让我开了眼。呵，你和那叶荷如此不知羞，清漪剑尊真是善为人师啊。” 叶璃憋着火，咬紧银牙：“不知长老尊名？请您莫要……” “我道号玄乐，和你师尊告状去吧。” 玄乐不耐地一挥手，把叶璃震出门，不再理会。 随后他看了圈站得远远的炎阳宫弟子们，气得喝骂道：“你们刚才竟没一个站出来的？宫里就教出这么一群孬种？！” 第31章 蓝琳助攻 炎阳宫弟子们被玄乐臭骂到不敢吱声，羞愧低下头。 他们刚才确实都躲着看戏，不敢当出头鸟。 虽然有看不惯叶璃准备上前说两句的，可黎未晞来后他们更没机会了。 见弟子们个个鹌鹑似的低头，大气不敢出，玄乐气得胡子都抖。 虽能理解这些外门弟子和唐墨不熟，想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但这叫他怎么做人？ 唐墨是自己老弟，人家先全力救下瑶瑶，又不辞辛苦找到紫河车炼出五纹枢精丹！ 这下倒好，自己就取个牌匾的工夫，这么多人没一个帮场子的。 人家得多寒心？ 玄乐走到唐墨面前，羞愧道：“老弟，这事你怪哥，是老哥教育不当。” “这些天忙，还没来得及和人说你救了瑶瑶。对不住，让你受委屈了！” “老哥别这么说，不是啥事。”唐墨爽朗笑着，“再说也怪不到宫里兄弟们身上，只能怪有人病得不轻。快别这样，垃圾扫完就完了。” “唉，你越这样老哥心里越难受啊…” 玄乐叹着，唐墨和黎未晞说了好一会才说开。 他随后看向弟子们，严肃道：“唐墨是我结义兄弟，是瑶瑶大哥！现在都给我记住了，回去也转告其他弟子！” “就是我这兄弟救了瑶瑶的命，还炼出四品五纹的枢精丹给她补身子！” “以后谁敢对唐墨不敬，就是不把我放在眼里，到时候休怪我不讲宗门情面！” 玄乐说完，弟子们怔了片刻，议论纷纷。 “原来是唐墨救了瑶瑶！师姐前两天的病连褚长老都治不了啊，吃了丹还更重了！” “幸好，不然师姐可就…唐丹师！多谢您出手相救师姐，我给您道歉！” “这么年轻居然就炼出四品五纹丹，褚长老都未必行！” “我听齐师姐说过唐墨，好像十年前就炼过四品丹，救了他师姐。” “就门外那个？呸，什么东西，她哪来的脸，就不该救！” “唐丹师对不住，是兄弟们不知情，我们给您道歉，您千万别记恨。” “以后清虚宗的再敢来，兄弟们给你和嫂子出气！绝无二话！” 玄乐的脸色这才好看点，唐墨本就没当回事，和弟子们互相致意着，邀请他们开业酬宾时过来参加活动，有礼品相送。 外门弟子本就资源不多，丹药更是奢侈品，恨不得掰成几份吃。 而唐墨如此厉害的丹师又是长老兄弟，人家非但不怪，反对大家温和有礼，这让弟子们受宠若惊。 于是他们对唐墨更热情，也更看不上清虚宗了。 而弟子们一口一个“嫂子”，夸二人般配，黎未晞刚才的愤怒荡然无存。 会说话就多说点！ 她心里羞赧欢喜，对炎阳宫的观感好了不少。 寒暄片刻后弟子们不必玄乐招呼，起劲地继续去忙。 玄乐和唐墨走到紫鹊面前，她羞愧又尴尬，忙鞠躬道：“对不起师兄，真不是我带来的，我也没想到……” “师兄知道，别瞎想。” 玄乐也遗憾摇头：“苦了小紫鹊，这么好的孩子，唉。” 黎未晞没说话，她对想靠近唐墨的女人，一视同仁怀有敌意醋意，只是对蓝琳和紫鹊稍轻。 两人又和紫鹊说会话，她还惦记着桃瑶瑶的身体，得知那孩子正闭关吸收药力才松口气。 玄乐看她更顺眼，当即赠件三阶护身甲。 紫鹊不敢多留，再次道歉后出门追叶璃去了。 她前脚刚走，蓝琳后脚就带着几个万宝楼伙计进来了。 唐墨赶紧上前招呼：“姐你怎么来了，快坐。” 蓝琳白他一眼，不客气地坐在柜台前的雕花椅上。 绫罗裙勾勒出她迷人的线条，如熟透的蜜桃般仿佛能掐出水，黎未晞即使知道他们感情纯洁，还是恨不得给她裹张被子。 蓝琳轻摇檀香扇嗔怪：“小没良心的，搬到万宝楼对面都不说一声？要不是小李出门时看见，姐姐成最后知道的了！” “这不是想都收拾好再招待姐姐么。” 唐墨嘿嘿笑着，请黎未晞帮忙拿茶来。 她很受用，显得自己是贤内助一样，喜滋滋地拿回主动给蓝琳倒茶，都没注意到对方意味深长的调笑。 蓝琳也是来送家具物资的，玉石台，屏风，账本，装饰货架的丝绸和各种装丹药的玉瓶和匣子，还有许多常见但需求量大的药材。 都是开店必备，体贴细心到骨子里。 唐墨感谢后收下，接着迷惑盯着唯一一个没看懂的：“姐姐，这大红被和红床单是？” 筑基后的修士一般以打坐修炼代替睡眠。 而且这红被单还绣着精美的鸳鸯图呢。 蓝琳惊讶挑眉，随即咯咯笑道：“这是给未晞的~” 她可不相信自己会看走眼，这东西他俩以后绝对用得着。 果不其然，蓝琳刚说完就瞧见黎未晞的玉颈泛上绯红，娇羞地直捏手。 唐墨不明所以，犹豫问她：“那你、喜欢这色？会不会有点艳了？” 剧情中，女魔尊只穿黑白。 有次下属送她件颜色火红的法宝，她当场把东西毁了。杀人时都用灵力附体和剑，不想沾一滴血。 结果黎未晞羞怯揪揪被子，动作轻而珍惜，声若蚊蝇地说：“喜欢的，谢谢琳姐姐…” 唐墨迷茫眨眼：“行吧，你喜欢就行。” “喜欢，好看的……” 蓝琳持扇掩笑：“小墨，和玄乐上那边忙去，我们姑娘家说会小话。” 俩人喔一声走远，蓝琳拉过黎未晞的手，见她羞得道谢都不利索，笑道： “姐姐知道你有意，只是这郎君的情呐，还得你自己把握~” “欸？莫非很明显吗…？” 蓝琳轻笑：“喜欢一个人呐，就算不从嘴里，也会从眼神和每个动作里偷溜出来~” “可、可我也不知到底是不是……而且我们相识还短，他留我是心善。” 黎未晞情窦初开，支支吾吾道：“再说他这么好，我一无所有，他怎么会看上我呢？” “傻姑娘哟，时间不都是一天天处出来的？这日久生情和一见钟情，可分不出个高下来。” 蓝琳拍拍未晞的手：“小墨留你是心善不假，可若见你就烦，还留吗？又怎么会上心给你治病，当天就托我给你寻药？” “而且你知他的好，会不会有别人和你一样？你试想把他拱手让人，看他和别人琴瑟和鸣，可受得住？” 黎未晞心里有东西在破土而出地尖叫。 绝对不行！ 只是想想她都颤起来，受不住。 第32章 白露未晞 “不行，不能给别人，他是我的…” 黎未晞嗓音很轻，却冷得结冰。 “这不就认清心意了？”蓝琳见黎未晞止不住颤，忙抚她手背道，“如今同一屋檐下就你俩，栉风沐雨扶持相伴，还怕抓不住他的心？” “姐姐给你创造机会，可把握好了！” 黎未晞轻轻点头，又苦涩地说：“可我一无所有，他这么厉害，我都不知能给什么……” “傻，谈情非生意，珍贵的是你这个人呐。” 黎未晞一怔，难以置信看着蓝琳。 她的经历和身负的根骨，让她从不敢这么想。 蓝琳柔声道：“小墨有本事，那些外物他缺不了，知冷暖的体己人却是可遇不可求。” “离了那破山，我本想好好给他寻一个。可那天见了你便没这心了，因你就是最好的。我见过各式儿的人，自认看不走眼。” “这鸳鸯被你先收好，等道侣仪式时，姐姐给你叫满城都艳羡的嫁妆。” 黎未晞紧紧抿唇，她被蓝琳握着的手暖得发烫。 “为何……待我这么好呢？” 蓝琳笑笑：“我早年离家闯荡，蓝家于我形同陌路，如今我记挂的就唐墨而已。我这般，无非想求你件事。” “您说…” “黎未晞，请好好对他。我想看他美满的生活，再不受过去那般委屈。” 良久，黎未晞摘下面纱，郑重道：“我定不负你，更不负他。” “姐姐不白来一趟。”蓝琳含笑道，“不犹豫了吧？抓住机会哦~” 黎未晞红着脸重重点头。 她之前就意识到自己对唐墨的好感，但她先混淆成恩情，后又畏首畏尾定不下决心，没迈出第一步的勇气。 可现在蓝琳温柔推一把，叫她彻底看清自己的心。 那她就不会再退却了。 接着，蓝琳还送她一个乾坤袋，装好鸳鸯被后把唐墨和玄乐喊回来。 定制的牌匾玄底鎏金，玄乐催唐墨亲手刻字，他却笑望黎未晞，让她来。 当牌匾挂上阁楼，众人聚在院前连赞这字飘逸端庄，祝唐墨生意红火时。 黎未晞却久久凝视她亲手刻下的「白露丹阁」，暖流化在心头。 而蓝琳望着他们，含笑一句才子佳人。 凡世有《诗经》。 “蒹葭萋萋，白露未晞。所谓伊人，在水之湄。” 有情的，何止佳人呢？ - 在灵枢殿告示处发过清虚宗纳新大典的消息后，叶璃再无心闲逛，以纱蒙面和紫鹊快步回了宗。 贱女人，竟敢打我！ 还有那炎阳宫叫玄乐的，居然如此轻待清虚宗！ 叶璃自打出生就没受过这气，她可是大师姐，清漪剑尊的亲传弟子！想当初谁不上赶着捧她？ 别说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长老，就算是宫主见了也得和颜悦色两句！ 世风日下，小人得志，荒唐！ 正气着往院子闷头走，叶璃都没注意到迎面而来的叶荷。 后者本想主动服个软，好把抄书省了，但见师姐眼里仿佛着了火，她缩缩脖子跑了，不敢触霉头。 叶璃回院后砰一声推门坐椅子上，狠狠深呼吸着，脸上巴掌印仍在泛疼。 “紫鹊，找药来！” 师姐，你看这现在哪还有药啊？ 但紫鹊还是去了，倒有两味药草捣碎后能止疼消肿，就看叶璃受不受得住药汁抹脸了。 屁股还没坐热乎，毫无感情的传音响彻房间：「璃儿，来宗主殿」 叶璃蹭得站起来。 对呀，还有师尊！ 她在外面受如此奇耻大辱，如今炎阳宫根本不把清虚宗放眼里，师尊怎会不给她出这口恶气？ 叶璃舒畅几分，立刻赶到宗主殿，在屏风后恭敬行礼问好。 得到上前许可后她盘坐于蒲团，低头摘下面纱。 对面的叶清漪睁开眼，见到徒弟脸上的巴掌印后依旧喜怒不形于色，只淡问一句： “是谁打的？” 叶璃可算找着了渠道，把今天的事从头到尾统统告诉叶清漪，甚至连铸匠坊都没放过。 总之就是一群胆大包天的小人，视她和宗门为无物！ “那个叫玄乐的，呵！”叶璃喝口茶冷笑道，“一把年纪才是个元婴初期的破长老，竟大言不惭，还讽刺您！” 从始至终，叶清漪脸上连半点波澜都没有，这让叶璃有点没底。 “师尊，您打算怎么教训唐墨和那贱人，还有炎阳宫？” 叶清漪反问：“你意如何？” “我要废了那贱人的手，还得让唐墨亲眼看着却救不了！还有，炎阳宫必须公开向我们道歉并补偿！” 叶清漪点点头：“那便去吧。” 叶璃愣住了。 “师尊，您这是？” 不想出面？不爱她了？ “你既都有了主意，去做便是，十年前你不就做得很好吗？” “可如今我、我打不过那女人，炎阳宫也……” 叶璃声音愈发小了，深深垂头，叶清漪叹了口气道： “我曾经怎么教你的？修仙界弱肉强食，有实力便有话语权，谁都不敢小觑你，对吗？” 叶璃轻声应是。 “那若实力不如人，该当如何？” “……努力修炼，来日方长。” “还算没忘光。”叶清漪淡道，“曾经你心急突破落下病根，十年难以修炼，为师前些天终于从一位闭关旧友处，换到了六转复元丹。” 叶璃刚一喜，又听师尊话锋一转说：“但你十年间的确松懈，修为难进并非不再锻体与练剑的理由，藏书阁诸多剑法近年来你可曾去翻过？” “师尊教育的是，璃儿知错……” 叶清漪点头，取出玉瓶递给她：“服下后应能助你寻回全部修为，此后便要潜心修炼，方能达成你说的事。别再像个受委屈只会哭诉的孩子了。” “另外大典后，新弟子的一应事宜仍需你管理。” “谢谢师尊！璃儿必不负师尊厚望！” 叶清漪这才露出一丝笑：“还要带好阿荷，她天资不亚于你，但贪玩任性。下月灵枢城会开秘境，届时你需带她与新弟子同去砺炼。” 叶璃应下，又说她都安排好了，等工匠完工后次日就是大典。 叶清漪颔首后又道： “不过今天的事，为师也不会让你平白受气。” 叶璃大喜，她就知道师尊不会不管，只是想借机会教育她而已！ “想不到炎阳宫也掺和进来了，玄乐是吗。”叶清漪意味深长道，“唐墨，呵，这么快便开起丹阁…看来他计划很顺利啊。” 叶璃听得云里雾里：“师尊什么意思呀，计划？” “先前不是说过吗。” 叶璃猛然想起：“他会以我们都想不到的身份重新上山！” “不错，看来那天不远了。” 叶清漪放下茶杯，无喜无悲的脸上浮现冷笑：“到时候，璃儿，新账旧账我们一块与他清算！” 第33章 藏书阁的异常 聚元丹功效是修补丹田、培元聚气，但仅对元婴期以下的有效。因为元婴可理解为蜕变后的丹田，聚元丹便不对症了。 而叶璃情况特殊，她受伤前是金丹中期，服聚元丹后恢复到了金丹初期，若她谨遵医嘱，好生调养一年就能大好。 可她竟想着不破不立，只要结出元婴，那丹田不就无所谓了？ 她自负到以为能忽视修炼规律，连后期都没到就破丹结婴，当然失败，金丹还裂了，这才喝十年药温养。 而六转回元丹即能治疗金丹重伤，帮助恢复修为，是五品丹中最难炼制的那类。 但这丹性烈，丹毒强，一生只能服一枚。 叶璃回自己院子后顾不上消脸上的巴掌印，把紫鹊赶走说谁都不许来打扰，门一锁便从玉瓶中取出六转回元丹欣喜打量起来。 此丹荔枝大小，均匀分布着六种颜色，但没有丹纹。 不愧是师尊旧友，这可不是随便哪个五品丹师就能炼成的！ 若非对方闭关多年，我哪用喝十年苦兮兮的药汁！ 叶璃毫不犹豫服下丹药，随即闭眼进入打坐状态准备吸收药力。 可没几秒，过于强烈的药力席卷她四肢百骸，周身犹如凌迟，尤其是她的金丹简直像要被握碎般炸痛！ 下腹丹田绞痛到无以复加，叶璃疼得直抽搐，仿佛全身都不是自己的了。 微睁的眼里爬满血丝，血管与青筋暴起，她喷出一大口血雾，可还没完，汩汩鲜血又从她鼻耳淌下…… 没多久，叶璃宛如血人。 六转回元丹功效神奇，但不破不立。 这种程度的痛楚，叶璃只有宗门内乱那夜丹田被贯穿时领教过，是她数年的梦魇。 而猝不及防再来一遭，她甚至想要放弃。 叶璃疼到失去对外界的感知，潜意识反倒渐渐清明起来。 她脑中浮现叶清漪对她的厚望，她曾经的风光无限，今天炎阳宫对清虚宗的不屑，还有唐墨…… 一个声音突然在叶璃脑中炸响： 难以修炼，还怎么教导新弟子与叶荷！ 没有实力，如何让炎阳宫道歉！ 还有那野女人，你甘心？ 你不想让唐墨彻悟是他瞎了眼、认错说只有你才是最好的？不想让他对你俯首了吗！ 疼到意识混沌的叶璃不知这声音是怎么回事，可她忽然不再抽搐，几乎咬碎了牙，执念与一身傲骨生生扛下药力洗髓和修复金丹的剧痛。 不知过了多久，她已几乎麻木，等痛苦终于消散后，最后的药力温和淌过周天。 叶璃重新清醒，调动起灵力感受变化。 曾经金丹几乎摇摇欲碎，十年喝药虽稳固了，可小裂缝还有。 但现在她发现金丹已和全盛时一般，完好如初，修为真的恢复到金丹中期！ 叶璃长长舒一口气，用清洁咒祛除浑身血迹后，席地而躺，脱力地望着天花板出神。 她想起了刚才脑中莫名的声音，虽然那些质问帮她坚定意志熬过此劫，但是…… 其他的好理解，可为何会质问关于唐墨的事，那死人有什么好在意的？ 我难道想证明他离了我不行？我嫉妒那野女人？ 笑话！我是要他看清，离了清虚宗他狗屁不是！ 至于嫉妒，哈！区区唐墨，瞎了眼才会看上他，他爱找谁找谁去！ 对啊，那贱人不就遮面吗，又丑又瞎！ 所以那声音才不是我的。 叶璃明悟，舒坦了，如今恢复修为，她倒想看看唐墨的表情，还要把那巴掌翻倍扇回去。 还有玄乐，看他还敢不敢对自己不敬！ 畅想和失而复得的喜悦让叶璃不禁笑起来，她翻身坐起再次感受体内，随即微微蹙眉。 六转回元丹虽神奇，可丹毒确实比聚元丹的猛烈数倍。 丹就是如此，无论哪种都有丹毒，只多与少的区别，传说唯有丹祖能炼出无丹毒的。 叶璃尝试运转功法化解丹毒，可收效甚微。 看来还是免不了喝药，只是要换成清丹毒的。 想到这，叶璃叹气后出了门，才发现天光拂晓，服丹后竟已过了五个时辰以上。 她慢悠悠在宗门散步，路过叶荷院子时神识看到她睡得正酣。 她无奈摇头，想以后是该严厉教导，不能再让师妹虚度光阴了。 走到宗门广场附近，叶璃见大典会场已经布置的井然有序，而紫鹊正身着那洗到发白的蓝弟子服，在拂晓下勤快的扫洒。 恢复修为后心情好，叶璃走到哼曲扫地的紫鹊身后，难得对她温声道：“怎不多睡一会，天色还早。” “呀…师姐！” 紫鹊吓一跳，忙转身行礼，看见叶璃的微笑后竟然愣住了。 其实叶璃对她只是严厉，不像对唐墨那样不可理喻故意找茬。 但很少给过这样的笑脸，紫鹊甚至感觉惶恐。 叶璃看看紫鹊的衣服：“订做的弟子服应好了，今天去取时给你再买两身别的。” “不用师姐，洗干净就好，现在我们…得省着花。” “新弟子都有新衣，你怎能还穿旧的？不许说了。” 紫鹊眨眨眼：“师姐、您吃了丹啦？” 叶璃含笑得意点头，紫鹊赶紧道喜，说得人更高兴了。 “如今我已恢复修为，灵石不再是问题，你为宗门和我尽心尽力，师姐不会亏待了你。” 紫鹊应下，心里迷惑不解。 论尽心尽力，师兄远胜她，可为何这话不和师兄说？ 救命之恩难道都配不上吗？ 叶璃嘱咐好下山时间，还说要去百草斋问问丹毒的药，接着便去宗主殿汇报。 清漪剑尊看后很满意，叮嘱一番后说还有事，随即身影一虚，离开殿内。 叶璃只能勉强看到师尊是绕过自己，化神境界的速度让她看得心痒，振奋起来快步去了藏书阁。 她随性逛着，愈发狐疑，竟然完全看不出十年前内乱，藏书有损失的迹象。 而她分明记得叛徒们退去前几乎将法宝、丹药和藏书扫荡一空。 可现在阁内书卷整齐有序，拉开抽屉竟还有些刻录神通的玉简。 难道是师尊多年来重写的，补清了损失？ 接着，叶璃望着放剑法的书架，忽然发现——这上面的都不是清虚宗的剑法！ 她随手取下一本《御剑三诀》打开，瞳孔剧烈收缩！ 这剑法书上，竟是唐墨的字迹！ 第34章 求证 叶璃看到剑法上竟是唐墨的字迹，第一反应是看错了。 但看了半天，这字迹的确是他的书写习惯…… 唐墨修炼天赋乏善可陈，更不擅剑，怎么可能写剑法画剑谱？ 定是瞎写的！ 叶璃嗤笑着又往后翻了几页，可看写得确实在理，画出的剑谱也像那么回事，她嘴角的嗤笑不自觉敛下，竟真的读了起来。 等看过《御剑三诀》第一诀后，她轻吸口气，眸中震荡的复杂。 还真不是瞎写的。 可他分明不擅剑，怎么能写出来？ 接着叶璃又拿出本名为《敛息劲》的秘术，同样不是清虚宗的法门。 但同样是唐墨的字迹。 而这本竟也写得头头是道！ 叶璃深深蹙眉，索性将不是清虚宗的法门书册都找出来，结果吓了一跳——居然占了藏书阁库存的六成以上！ 而这些书册几乎全是唐墨写的，仅个别是她不认识的字迹！ 叶璃越想越不明白，他哪来这般本事？ 一个人绝不可能通晓如此多的功法神通，更别提种类繁多杂乱，从适配五种常见灵根的功法，到剑体符阵的初级神通，应有尽有…… 下一刻叶璃猛地想到，会不会是抄录的？ 如果是借来原版再抄下，那就合理了。 而玉简因为能保存更久，材质和刻录成本高，因此玉简少书册多。 功法神通身法秘术都有，尽管普遍在人阶，地阶下品只有两册，可这些足够支撑一个普通修仙家族了…… 叶璃望着面前堆积如山的藏书，内心震动难以置信。 所以…这些都是他十年来暗中借下，又一本本抄录的？ 为了弥补内乱后的藏书损失，或是等重开山门后，新弟子不至于连东西都学不到？ 她本能地想要反驳，可事实如山般堆积在面前，叫她质疑的想法都无比苍白。 叶璃没了找剑法的心思。 她心乱如麻，唐墨曾经的付出在他走后，第一次摆在她眼前。 这些年，叶璃因修炼困难而对藏书阁心生抵触，不想受刺激，因此一步都没进来过。 直到今天恢复修为，她才知道。 但叶璃还是倔强的不愿意相信这是唐墨做的，哪怕那每一笔都是他的字迹。 随即她眼神一亮。 如果唐墨真的抄过这么多书，那灵枢城的仙诀斋绝对知道，去问问就行了！ 叶璃深吸几口气，她要去求证他没有这么上心。 至少再借阅一下原书对比，找出乱写敷衍的痕迹，证明他只想充数量好彰显他付出了！ 没准更是别有用心，想让她们和新弟子读错的，修炼出岔子甚至生心魔！ 想到这，叶璃转身就朝外走，可走到半途又生生停下，返回来把堆积的书卷一本本放回原位，又取几本收灵戒里。 她在藏书阁一个时辰，现在天已大亮，刚洗漱完的叶荷恰好迎面走来。 纠结片刻后，师妹还是迎上去，想把抄书省了，主动撒娇道： “师姐早，昨天怎么突然不见人啦，一直没动静害得阿荷好担心~” 叶璃面露微笑，把恢复修为的事告诉她，叶荷由衷为她高兴，蹦起来连连鼓掌。 “太好啦，师姐吉人自有天相，现在修为恢复，结婴指日可待！” 想到曾经的冲动，叶璃教育道：“还是要一步步踏实下来，再急躁不得，阿荷也要记好。” “知道啦~” 叶荷随口应下，话锋一转：“哼，那个臭唐墨，他一走师姐立马就好了，师姐喝了他十年药都恢复不了，还不全怪他没本事？！” 可叶璃却没像往常一样立马赞同。 她抿唇，故作镇定道：“说起那人，我恰好有事要下山求证，你去修炼。” “不嘛，师姐去我也去！听紫鹊说新衣服做好了，我想试试合不合身呢，省得再改！” 进城就不用抄书了，叶璃知她心思，叹气后默认了。于是留下紫鹊，师姐妹一同下山。 - 灵枢城卖功法神通的铺子有两家，飞升阁和仙诀斋。 前者更高端，有不少地阶的法门，售价贵而且没有借阅的可能。后者更亲民，基本都是人阶，是散修们的首选。 叶璃她们自然去了仙诀斋，这店面紧挨修士摆摊的珍奇坊，人流量很大。 因为人阶的价值相对低，仙诀斋虽然允许借阅但得签契约，逾期不还或占为己有会挨天雷。 借的价格又和直接买下差不多，性价比太低，所以鲜有人借。 叶璃先在仙诀斋逛了一圈，越逛心越沉，因为好多同名的书册她刚在藏书阁见过。 这事下山路上就告了师妹，她听后也是一愣，话都少了点。 但因为还在生唐墨的气，叶荷更不愿相信这是真的。 现在见叶璃脸色渐渐僵硬苍白，她赶忙安慰：“肯定像师姐说的一样，那家伙就是滥竽充数！咱们先去问问，然后借几本回去比对便知真相。” 叶璃走神的点头，随即教育道：“阿荷记好，修仙者契约万不可随便立，一旦违约会受天道处罚，而且若另一方会恶毒的秘术，甚至能借此害人。” 说完她自己都愣了，借书条件如此苛刻，唐墨真会为此立契？ 叶荷答应后二人走到柜台前，店家是位和蔼的老婆婆，还夸叶荷可爱。 叶璃上前，不自觉紧张攥住指尖，轻问：“婆婆，您可记得有个叫唐墨的男修？” 结果老婆婆连犹豫都没有，听到这名字就慈祥笑起来，连连夸赞： “哎呦哪能不记得呀，唐墨可是个好小伙，这些年没少帮我哩！” 两女心一沉，老婆婆没留意她们僵硬的脸，兀自打开话匣子。 “这店本是婆子和夫家一块开的，前些年老头岁数到了，剩我一人，唐墨一有空就来帮我看店维护书卷呢！” 叶璃心一紧：“那、那他可有借过书？” “有哇，可多次哪！” 老婆婆叹道：“借书这规矩还是我老头那驴脾气定的，多严苛！有几个会为省那点灵石就立契？根本没啥人借，这么多年，就唐墨一人！” “以前老头还在时，他每次老老实实立契借书，后来老头走了，他又常帮我，我就跟他说不必立了，灵石少给点就好，拿回去看吧，等看会了再还……可你们猜怎么着？” 老婆婆没等两女问，直接叹道：“唐墨说规矩就是规矩，断不能因他给坏了！结果他还是借书，可灵石契约一样没少，还书从没晚过，风雨无阻！” 第35章 唐墨的好 听到这，叶璃叶荷都僵住了。 可还没完，只见老婆婆摇头惋惜道：“你说唐墨这人，心里多干净！修仙资源哪个不要灵石？有便宜都不占！” “我也问过他，‘你这是何必呢，借这么些回的灵石也够买不少哇，干嘛非要借呢？’姑娘们可知他怎么和我说的？” 叶荷磕巴的问：“怎、怎么说的？” “唐墨那时候还给我道歉呐！说都是给宗门抄录的，买三本的钱却够借四本，他得多借点，害怕等重开山门，新弟子来了学不下东西，心底瞧不起他师姐妹和师尊！” “他还说，买有买的好，但抄录不费事，无非少睡会。说是他师姐身子不好，这省下的钱要给他师姐买药，给两个师妹买好吃的！” 叶璃攥着衣袖，声音都变了调：“他当真这么说…？” “婆子哄你干啥？” 老婆婆感动地抹泪：“他说啊，宗里全是正长身体的半大姑娘，姐妹三个都受过罪，师尊生了心魔顾不得管，他要让她们高兴的活，万不能再苦了她们！” 叶璃的心仿佛被狠狠捶了一下，捂着胸口连退几步。 她忽然想起有一天自己深夜散心，却见唐墨的屋里还亮着烛光，他奋笔疾书的剪影映在窗上。 只有他一直用蜡烛，而她们的房里都有夜明珠。 叶荷脑中也闪过无数画面，最后定格在夕阳时分唐墨回山的身影。 那时他瞧见自己便露出宠溺的笑，晃晃手里的布袋说： 「阿荷，师兄买了糕，去叫紫鹊，尝尝甜不甜。」 「莫忘给你师姐留些，就说是你买的。」 这时，老婆婆又唏嘘道：“我也打听过，清虚宗树倒人散，就唐墨留了下来，还炼丹治好他师姐，养大他师妹。” “可这两年，那孩子不爱笑了，经常走神，有时在我这待到快天黑才回，也不知怎么了。” 叶荷心口一疼，喃喃道：“别说了，婆婆…” “好好，上年纪就想找人唠唠，婆子不说了，姑娘们权当听个故事。” 可这却让她们心尖又是一震。 对外人是闲谈的故事，可对当事人呢？ 叶璃努力平复剧烈的心跳，压嗓子道：“婆婆可还留着他的借条？” “欸，留着呢。” 老婆婆从乾坤袋取出一厚沓捆好的纸，乐呵看她们一眼：“想必你们就是他的师姐妹吧？这借条是该给你们，契约别担心，他签一张婆子烧一张。” 叶璃轻颤着接过，颠了颠，纸竟沉手。 “莫数了，184张。” 184本书册，184次立誓，184个以上的无眠长夜。 只为她们以后，不受白眼。 “这种人挑着灯都找不着哇。”老婆婆唏嘘，嘱咐道，“你们可要好好待他才是。” 谁都没有回话，叶璃买下几本功法，二人脚步虚浮出了门。 她们站在街上将带出来的书册与这些比对，越看心里越沉重。 滥竽充数？ 连一个错字都没有。 她们又去了飞升阁，向店主描述过唐墨的外貌衣着后，店主道： “他之前在我们家买过两本地阶，功法神通各一本。他看上好久了，请我为他留着，说过几天就来买。” 叶璃连忙追问：“是《破邪剑法》和《流光诀》吗？” 这是藏书阁除清虚宗的法门外，唯二地阶的。 “嘿，还真是，他买给姑娘您的？他还在我这买过几枚玉简呢。” 两女没有回话，失神离开。 唐墨没有敷衍，没有掺假，他甚至还努力买下地阶功法为藏书阁镀金。 清虚宗的底蕴若全是人阶，未免寒碜。 叶璃想起来了，过去确实有两次他出丹药后却没拿回灵石，自己发了好大脾气，让他在宗门广场跪了一夜。 而没多久，他就将灵石补上了，她想着就是欠教训，都是偷懒的借口。 可唐墨从始至终没有解释半个字。 叶璃猛然发觉，他这个人好像总是做的比说的多，可越到后面话越少。 叶荷也同时想起，有回她看上了好东西，当场让唐墨掏钱，可他却说最近紧，能不能下月再买。 可她那时觉得脸都被他丢尽了，话都当众说出口他却付不起钱，摔了他刚给自己买的糖葫芦扭头就走，三天没有理他。 唐墨好像总是只穿那一件炼丹袍的。 她们离远点，嫌弃地问他为什么不换勤快点，天天一身药灰也不嫌脏。 可这么多年她们总有新衣服穿，很少重样。 她们站在街上久久未动，一言不发，再次习惯性找起借口，去想他的不好，让自己在道德高点站住脚。 叶荷想起前几天唐墨和那女孩联合欺负她，他还第一次打了她。 可似乎是她先说的过分了，他最初没搭理的。 叶璃也想起昨天，唐墨起初同样不曾理会。 是她不依不饶，也是她先动手…… 二人又不约而同想到唐墨退宗那天。 是她叶璃先踢他有伤的丹田，是阿荷在一边拱火暗讽。 可是他骂得那么难听！ 两女刚一激动，却又同时怔住。 她们曾骂过更难听的，只因为他说“可是”或者“能不能”，而她们不想听他找借口。 所以唐墨终于忍不住走了。 那天他走得太干脆，一步都没停。 良久，叶璃回了神，她望着熙攘的大街轻问：“我们是不是…对他有些过分，才逼走他？” “师姐……” “还有这几天，是不是也…” 叶璃说到这已无法再说下去了，错这一字，她实在习惯不了。 叶荷垂头，没有接话。 她最近偶尔望着下山的石阶，想着若唐墨回来认错，她就勉为其难接受。可他一直没有，所以进城碰上了才和他吵架。 可如果完全不在意，何必要去山门前？ 从五岁起，唐墨就几乎成了她的父母，叶荷猛然发觉，她其实是不习惯。 去山门是管不住脚，潜意识难以遏制地想他了。 那天在城里见到唐墨的背影，叶荷一瞬间是雀跃的。 可她却讥讽他，无理取闹，她习惯如此，因为唐墨养她十年，不可能不让她的。 “师姐。”叶荷红了眼，“我那天好像过火了。我想去和他道…解释一下。” 叶璃还没理清自己脑中的乱麻，没说话，可却见到街上忽然热闹起来，好多人嚷着往同一方向赶。 “欸听说了吗，万宝楼对面新开了家白露丹阁，正开业酬宾呢！” “难怪昨天那么多人进进出出，好像有不少炎阳宫的弟子。” “那可不，据说丹阁的主人是玄乐长老的结义兄弟！长老前些天不满城求医问药吗，就是那人治好的！” “厉害啊，兄弟知道是谁吗？” “嗐去了不就知道，听说买丹送药，剑气丹买五送一呢！还有别的活动，去晚了没了！” 散修们急匆匆往过赶，叶璃望着那边失神。 “白露丹阁…好像是唐墨的店。” 第41章 互换真心 找到解毒的方法，那接下来的事就明确了。 唐墨已恢复正常修炼速度，再炼新的四品丹加修为，两者相辅尽快到筑基后期再结金丹，尝试一举除掉黄泉泪。 同时还要精进万物生，强化对毒素的克制效果。 蓝琳和玄乐那边还得请他们继续找相关情报，两手准备。 唐墨舒一口气，笑笑，至少不必再囤鬼藤了，存货可以炼化毒丹上架。 见黎未晞缓了过来，他试着把她从自己怀里放回床上，没成想手腕却被葱白小手攥住了，不让他离开。 唐墨一怔，垂眸凝视她姣好的容颜——粉唇紧张抿成一线，绯红从脸颊蔓延到玉颈，小巧精致的耳垂红似桃花。 黎未晞依然闭着眼，却不讲理攥紧他，像任性的孩子。 唐墨藏着笑轻语：“你醒着，对吧。” 黎未晞没应，可眼角明显跳了下，唇松了，手上力度却不减，就是不让他走。 小魔尊还怪可爱的。 “不想我走？我比床舒服？” 黎未晞神情严肃，闭眼点头，然后娇娇地“呀”了声。 “行了，再练练吧。”唐墨爽朗笑道，拍她胳膊，“装睡都这么容易叫醒，憨憨。” 黎未晞害羞地睁眼望他，水灵的瞳中氲着快要溢出的依恋。 看得唐墨心里一软，搂她晃晃：“还想躺多久？胳膊麻了。” “再一会嘛…” “两分钟。” “五分钟！”黎未晞抬手摇他胳膊，“拜托嘛，一会我给揉揉~” 上哪学得撒娇？ 唐墨看她闪着小星星的眼神，好像自己说个不字就能让星光黯淡。 “那可要多揉一会，这一天累坏我了。” 瞬间，她的杏眼中宛若群星闪烁。 黎未晞再次蜷缩起来，心跳如擂鼓，羞得不敢看唐墨，只好侧身面朝他胸膛，细嗅清淡的药香，聆听他有力的心跳。 其实从唐墨喂她喝完药，她就清醒多了，与黄泉泪的战斗又在她金丹附近，自然一清二楚。 而她是从百草斋回来路上感受到黄泉泪发作，那时毒素终于理清了鬼藤性质，药力也和负面情绪一样从此成为它的养料。 黎未晞一直坚持到回来才倒下。 她本能地清楚只要回到唐墨身边，就安全了。 母亲死后，他便成了她的家。 果然，他又救了她。温柔而不遗余力，战况焦灼还不忘护她金丹。 前几天，黎未晞还惶恐不敢承接这样的好，可现在她只愿永远沉溺，再不放手。 蓝琳帮她认清自己下定决心，她的占有欲不允许这一切属于旁人。 她自私到不行，要将他永远留在自己身边，再用日胜一日的爱弥补他被自己夺走的选择权。 忽然，黎未晞一僵。 因为无声的暧昧中，唐墨另一只手抚上她背后，生涩轻拍，温声哄她。 “别怕，都过去了，那些只是梦，伤不到你。” “万物生让我的灵气可以解毒，一个月内帮你根除黄泉泪，以后不会疼了。” 顿了顿，他又轻声道：“我在，没人能再伤害未晞了。” 滚烫的泪滑落眼帘，在他丹袍洇开一片。 黎未晞抽泣着，沙哑问他：“唐墨，你明知我来路不明，有事瞒着你……” “你为什么还肯救我留我，对我这么好呢？” 良久，唐墨轻叹道：“起初救你，是不想辱没过世恩师的教诲。而且见你狼狈，我也动了恻隐之心。” “留你，是因我退宗后孤立无援，未来可能遭遇险境强敌，想你能成为我助力。” 黎未晞的心沉了沉，这她都知道，当然会倾尽一切帮他，可现在她却想听不一样的答案。 “但那是前几天，如今我对你好……” 唐墨难得犹豫。 他早不再把黎未晞当作书中角色相看，可现在对她的怜惜与种种关心，似乎已凌驾于室友之上。 覆沼蟒突袭时他奋力去救，见她倒地和毒发时的紧张，听她梦呓时的心疼，刚才情不自禁的保证。 黎未晞等唐墨后话，仿佛等待审判。 于是他轻声宣判道：“因为我想对你好，仅此而已。过去的理由，便不那么重要了。” 她得到了比想象中更好的答案，无罪释放。 黎未晞紧紧抱住唐墨的腰，似要揉进他身体里。 “五分钟到了。” 她语气却强硬：“没有，不许动。” 唐墨不动了，于是她双唇轻轻吻上他的腰，是奖励。 “当初我瞒了你……黄泉泪还会蛊惑人心，诱人入魔。” “发现你梦魇时它就活跃，我便猜到了。” 他果然不怕，黎未晞进一步袒露秘密：“我的仇人是想从我这得到某个东西，娘亲为保护我而死，死前把我托付给一个正道故人。” 她在隐晦暗示自己本不属于修仙界，可唐墨早知她真实身份了。 但这层暗示，是她不顾风险递来的真心。 唐墨点头，他们心照不宣。 “那人收我为徒，起初对我很上心，带我修炼。可等我金丹后她就原形毕露，折磨我、逼我入魔，想得到那个东西。” 黎未晞忆起往事颤抖着，可唐墨却温柔抱住她。 她不怕了，继续说：“但另外两个仇人找了许多年，找到后杀了她，把我掳走，逼我喝下黄泉泪又丢进妖兽领地，想活只能入魔，他们就得逞了。” “但娘亲留下的玉佩将我传送走，然后，你救了我。” 黎未晞咬着唇：“原谅我，唐墨。最后的隐瞒…请再给我一点时间好不好？” 除了魔界和天魔之体，她已将自己全盘交付。 就算他同样觊觎这副根骨，黎未晞也想多沉溺一会他的温柔。 良久，唐墨叹了口气，主动放开她。 黎未晞坐着深深垂头，以为是他不满了，如坠冰窟。 就奢侈一会…也不行吗？ 结果她却错愕看到，唐墨从乾坤袋取出一页泛黄的纸，摊开在她面前。 “我是唐墨。” 话音落下，灵力为墨，这四字跃然纸上。 他对黎未晞继续平静说道：“我已知道你来自魔界，仇人是想图谋你特殊的根骨，而我对它毫无觊觎之心。” “魔界来人还早，但无论何时何人，想谋害你，便是与我为敌。” 灵力勾勒完最后一笔，唐墨咬破指尖，按下血印。 黎未晞死死捂住嘴，泪流满面，破碎的声音滑落指缝。 “原来你早就……” “憨憨，你刚都暗示身份了。”唐墨笑了，“而我会诊病，看得出你根骨不凡，只是不知具体。” “好是相互的，未晞。感受到你对我好，我也想这样对你。” 唐墨将契约递给泣不成声的女人：“你的真心我收到了，这样能给你安全感了吗？” 黎未晞颤着双手捧过。 足够了，沉甸甸的。 “……我是黎未晞，唐墨的黎未晞。” 她无比虔诚地在同一张契约立誓：“我只属于你，绝不负你。千难万险，我伴你左右。若谁妄图谋害你，必先跨过我的尸体。从即日起，至万世终。” 黎未晞在她的誓言旁按下血印，凝望他，泪眼深情。 唐墨，既是你先闯入我荒芜的命定，治我身疗我心，予我救赎…… 她将契约捧在胸口，纸页遮住唇角。 你便没有离开的机会了。 第42章 黎未晞的秘辛 既然已和唐墨互相交换真心，二人以契约紧密相连，黎未晞便将自己的一切和盘托出，她对他再无秘密可言。 出生魔界，魔尊第三个孩子，仇人便是她两个哥哥，这些是唐墨已知的。 而她的特殊根骨，便是魔界五千年不曾出现的天魔之体。最早可追溯到上古时期创造魔界的原始魔尊。 身怀此体之人是修魔的旷世奇才，可以用一日千里形容修炼速度，因为它可以吞噬别人的修为，稍稍消化即可纳为己用。 远比丹灵根和灵眼不讲理得多。 修道和修魔根本区别在于能量不同，前者吸纳天地灵气，温和扎实，升级一步一脚印。 后者修炼所需是魔气，天地间和人性恶念皆可生成，所以修仙者生心魔便可能堕为魔修。 黎未晞的母亲黎烟刚生下她便察觉到天魔之体，直接带女儿逃离魔宫隐匿起来。 之后黎烟将女儿托付给修仙界故人，黎未晞所学自然是正道术法，因此没有半点魔气。 而天魔之体就是她过往悲剧的根源。 因为它可以被夺取，五千年前那位就是遭了殃。 但想将天魔之体夺为己用是有条件的——原宿主必须先主动入魔修炼魔功，并进入元婴期，这样天魔之体才算被激活。 所以在唐墨灵眼下，黎未晞的根骨才呈漆黑。因为它是未激活状态，无任何特殊。 假如她激活天魔之体，其他人剥离这副根骨，再取她元婴和心头血…… 三者辅以魔界秘法炼制成丹服下，便能将天魔之体吞噬修为、快速修炼等神奇纳为己用，且无法再被第三人夺走。 黎烟深知魔尊家的冷血无情，若女儿体质被发现只有这一个结局，所以她们在两界的交汇地带隐匿了六年。 黎未晞金丹外的灰雾屏障就是黎烟设下的，是出于保护而阻止其结元婴。 直到她六岁生日那天，她的魔尊父亲和两个少主哥哥找上门来，黎烟最后一刻传信给故人，将未晞隐匿于秘法结界送走，又为掩护她而自爆。 魔尊因此负伤，他们不敢大张旗鼓追到修仙界，只得返回。 而黎未晞被母亲故人接走，那人道号怀礼，便成了她的“师尊”。 怀礼待人和善，为人正直，极有魅力，世人尊称她仙子，但不过是道貌岸然之辈。 此人领黎未晞修道，视如己出。曾经她将怀礼视作第二个母亲，无比信任。 可当她迈入金丹中期，怀礼便撕下严师慈母的伪装，丑恶尽显，开始用各种手段折磨她，逼她入魔。 此刻，黎未晞并没有详说怀礼曾如何对她，但仅仅提到，她的嗓子就轻微变音，手指绞在一起，眼神灰暗而恐惧，慌乱地摩挲玉佩和唐墨的手…… 他只好轻轻把她搂入怀中，等她稍安稳下来，才继续说。 被怀礼折磨一阵后，魔界多年终于寻到黎未晞的踪迹，于是两个少主带人找到她们的洞府，杀了怀礼，说带她回家。 当然他们只知魔尊给她取的名字，黎未晞这名仅她自己和黎烟知道。 黎烟聪明谨慎，连怀礼都没告过。 被掳回魔界后，黎未晞被迫喝下蛊惑她入魔并能破开母亲所留禁制的黄泉泪。 接着两个少主给一本魔功就将她丢进魔窟。 不修魔，在魔窟断无生路，黄泉泪彻底毒发后她就没了不能结婴的禁制。 完美的算盘，一步到位激活天魔之体，只要黎未晞在魔窟活下来，就是为他们做了嫁衣。 那时魔尊闭关养伤，两少主心生贪念，先合伙弑父，后兄弟反目，魔界开始内乱。 他们也没料到黎烟深谋远虑至此，她给女儿的玉佩封存了禁术，能在生命危急时自动破开时空乱流，将黎未晞随机传送到修仙界… 于是唐墨在清虚山捡到她。 这就是黎未晞的过去，是剧情中都不曾提的秘辛。 她讲完后主动离开唐墨的怀抱，二人久久沉默，所想却各不同。 唐墨沉思，现在魔界少主仍在相争，恐怕还要一阵才能发现天魔之体失踪。 他之前决定收留未晞时就分析过，魔修浑身魔气很难遮掩，他们想从魔界精准找到修仙界灵枢城，几乎不可能。 而且剧情中黎未晞不是被找到的，是她主动回了魔界。 怀礼死了，目前知道天魔之体的除魔界少主仅有自己，只要除掉黄泉泪免去入魔之忧，别修魔功，结婴也不会激活根骨。 其实很安全。 唐墨再次和黎未晞确认，有魔修靠近时她是否真能察觉。 得到肯定后，他便笑说以后不用时刻都戴幻影纱了，感觉到魔修后再戴不迟。 而且那时他俩的实力未必怕一两个魔界探子，直接宰了不让对方传信就好。 黎未晞明显开心了。 要不是想乖一点让唐墨安心，她早摘了。 她可没忘那天叶璃说自己戴面纱是因为丑！ 黎未晞心底冷笑，开始期待与叶璃再会了。 片刻后，她揪揪唐墨衣角，小心问道：“现在你都知道了，你会不会……” “怎么，怕我赶你走，还是怕夺你根骨？”唐墨笑道，“契约还在你手边呢，不信天道？” “不是！” 黎未晞焦急凑近，几乎与他鼻尖相挨：“只是你…太平静了，我以为你会怕的。修仙界最忌讳和魔界挂钩了。” 我要怕，你自我介绍时就赶人了。 但这话不能说，唐墨只安抚道：“我不怕，而且你与‘魔’这字从无瓜葛。” “那你有没有、哪怕一点…后悔？” “没。”唐墨曲指弹她额头，“别瞎想了。” 黎未晞撅嘴“喔”一声，心里却甜成一片。 唐墨的毫无顾虑和果断回答，满足了她愈发汹涌的占有欲。 安全感有了，黎未晞仍忐忑——他们的关系在今晚质变，那身份呢？ 她贪心的想要更多。 黎未晞甚至恨不得现在就表明心意，与他结为道侣，死死把这人抓紧，好让所有人都知道：唐墨，她的。 可她还拿不准他对自己的心意。 她曾听散修聊天说，爱一个人是自卑的开始。 黎未晞现在感同身受，尤其唐墨太好了，她怕他不喜欢自己，怕他的好与契约只是他的良善，与爱无关。 再耐心些，等一个更好的时机吧… 她要把全部身心与深情都交到唐墨手里，以他永远难忘的方式。 即使被拒绝，也要狠狠在他心底扎根，叫他记一辈子，再无后来者的余地。 “好了，我们备货吧。”唐墨微笑说，“这两天多赚点，等拍卖会时才有底气。” 黎未晞笑着应下，却别有良图。 正好去请教蓝姐姐，怎么拿捏你的心。 第43章 两则消息 三天一晃而过，随着今早黎未晞将前门的活动告示收起，白露丹阁酬宾活动落下帷幕。 没了免费看诊和折扣丹药，客流量骤减，一上午只接待了不到十人。 瞧着少，其实是行业平均以上水平。比不上灵丹苑，但比其他小医馆和丹药店多。 修仙界占大多数的是散修，其中又以筑基最多，丹药对他们而言是奢侈品。 比如唐墨一枚二品剑气丹标价340灵石，一时辰内能让筑基和金丹剑修的伤害高两成，可1500灵石就能在宝器轩买柄三阶的灵剑了。 不过丹药价值毋庸赘言，只是不到万不得已，普通人舍不得服丹，会优先强化装备和功法。 今天促销过了，唐墨终于不用营业时间都坐在看诊台前，还欠不少货，没人时他都在二层炼丹，黎未晞在大堂坐班顺便制作舒络散。 这几晚她在唐墨指导下勉强初窥门径，可水系灵根是相对难以炼丹的。 她提纯时药液表面都结了碎冰，融合时丹火温度不达标，搅拌药液还会降温，她要耗费数倍于别人的灵力去控制丹火。 如今唐墨连续炼六炉活血丹才差不多用完灵力，而她只炼一炉，金丹期灵力储备就见底了。 黎未晞修道天资和潜力远胜常人，炼丹是初次吃瘪，想到那时大言不惭说能帮唐墨，她愧疚得难受。 但其实水系灵根只是起步难，等境界高了手熟后就好。 而且有枚五品寒天丹，能帮水系灵根者进阶化神境时加强灵气亲和，降低对环境的要求。 火灵根丹师束手无策，剧情中正是一位冰灵根丹师炼出了它。 唐墨温和给她讲了冰灵根的优势，还夸她学习能力强，教的提纯技巧和融丹手法已像模像样，黎未晞就振作多了。 只是眼下还没富到用大量药材给她堆经验，要等下个秘境狠赚一笔后才行，最近她只能每天炼一炉练手，先学习药理知识和做舒络散。 而唐墨已经在做秘境准备了，算下来今天小风应能把材料送来。 大堂接待台上有序堆积着研钵和各种药材，黎未晞正一丝不苟调配舒络散。 配好一份分装进纸包，门上风铃叮当作响。 “欢迎光临白露丹阁。” 随即黎未晞抬眸望去，露出清淡微笑：“刘丹师，您买丹药还是问诊？” 刘在茂看到她时愣了一下，开业那天之后他没再来过，这是初次见她面纱下的真容。 他礼貌收回目光后客气拱手：“夫人与唐阁主真乃天仙配，方才失礼了。” 这话中听，黎未晞心花怒放，连态度都更好些。 “多谢，不过我还无名无分，当不起这声夫人，等之后再…说来刘丹师是？” “噢，唐阁主可在？我恰好听到两则消息，想二位可能感兴趣，来知会声。” “劳烦您有心。”黎未晞招呼他坐，“我去叫他。” “炼丹正好收尾，有失远迎，刘兄勿怪。”唐墨恰好下了楼，朝刘在茂拱手道。 对方起身回礼，而黎未晞马上关切问：“累了吧？半天没下楼了，起身活动过吗？” “活动过，不累。”唐墨温柔道，“沏壶金岩茶招待吧。” 她立马去了，而刘在茂看他们互动，彼此情谊分明都让他牙酸，怎么还说没名分？ 等倒好茶后，他抿一口道声多谢，才和对面二人说道：“唐兄可知再过一周，雾林谷秘境就要开启了？” 唐墨微微蹙眉：“不还有两周有余吗？” “今早灵枢殿告示发的消息，据说是秘境空间波动，提前了。估摸七日后。” 雾林谷便是唐墨开局计划的关键，第一个秘境，空间入口就在灵枢城，可剧情里它并未提前开启。 剧情似乎渐渐改写了…… 要更抓紧，但少一周准备时间可能会少赚。 道谢后，刘在茂刚说约他们一同进秘境，彼此照应。 但唐墨微笑道：“刘兄特来告知，我也赠个消息做回报。那秘境入口玄妙，结伴进入意义不大。” “意思是会把我们分散到各处？” 唐墨笑而不语默认。 刘在茂本将信将疑，因为这秘境二百年没开了，他怎么知道？ 但又一想，人家没必要编造这个骗自己，又不是说里面有啥宝物，只善意提醒进去后多些警惕。 没准除了玄乐和万宝楼，他还有别的靠山。 刘在茂越看越觉唐墨深不可测，对他态度多了分尊敬，郑重谢过。 约好进秘境碰上了互帮互助，刘在茂继续说道：“唐兄，这第二个消息…和清虚宗有关。” “我和它已没有半点关系。”唐墨摇头笑道，“不过我猜，是清虚纳新大典？” “不错，就在明日，城里都传开了，人们好奇得很。封山十年重开山门，原先大宗或已恢复些许元气。” 唐墨笑笑没说话，因为他穿来，大典比剧情晚了好多天，如果没紫鹊怕要拖到年底。 最近都没见她，想来是忙这事。 不过林轩总算该登场了，下山发展到现在，唐墨毫不惧他。 “听刘兄意思，挺多人想去试试？” “可不？既重开山门，想必清漪剑尊已解心魔。”刘在茂抿茶叹道，“清虚人才凋敝，都想趁机拜入剑尊门下当亲传弟子，化神境的吸引力啊……” 黎未晞听到这消息本能不快，虽没说什么，心里却愤恨。 要没有唐墨她们早死完了，哪有如今重新收徒？ 还有那叶清漪，就是她莫名其妙伤他丹田！ 这笔账黎未晞早已记下，迫不及待想解除母亲的禁制，结元婴再入化神，亲手给唐墨报仇。 刘在茂不知内情，多说几句清虚宗以前的辉煌，为那场内乱惋惜，还说也想明天去看看情况，可惜人家拒绝除拜师外的闲杂人等。 黎未晞因那句夫人产生的善意已不多了。 好在刘在茂有眼色，感觉也许说错话后忙道歉，请他们去忙，喝完茶离开了。 “怎么不高兴，刚那眼神都把刘丹师吓着了。” 黎未晞暗骂一句他活该，收拾好茶具后转身，对上唐墨调笑的目光后可爱嘟起小嘴：“一听她们就心烦。” “不烦，我们过好就行。”唐墨拍拍她发顶，“但她们若还敢来作妖，也不惯着。” 黎未晞笑得甜，心里冷笑。 她巴不得叶璃早点过来。 这时风铃又响了，唐墨转身露出营业式笑容招呼道：“欢迎光临，阁下买丹还是问诊？” 第44章 恶心的男修 一名手上缠着厚厚纱布的男修大步迈进大堂。 这人说他长得普通都算盛赞。 油腻且丑，身材矮小，小眼尖鼻头发蓬乱，气质比外貌更像老鼠，眼神却透着不符合段位的自信与由内而外的市侩。 他张望一圈，看到黎未晞时小眼珠子明显直了，都没回唐墨的话。 她被男修的眼神看得无比恶心。 黎未晞从不以貌取人，可这下对此人瞬间厌恶反胃，强忍着才没直接拔剑戳瞎他双眼。 而唐墨立马将她挡在身后，示意她戴上幻影纱，随后收敛笑容冷淡对男修道： “客人如果无事，请回吧。” 男修看唐墨护得这么紧，又见女人已戴上面纱，心底不屑哼一声。 倒贴本少的美人儿海了去了！ 本少还看不上你呢！ 要不是正好药力过了…… 接着他眯起眼，反质问唐墨：“你们对贵客就这态度，连个笑脸都没有？” 说罢，他毫不客气地坐到万宝楼送的雕花椅上，叩叩玉案又道： “上茶啊，然后你不是免费看诊吗？赶紧给本少看看。” 黎未晞不忍了，一步上前拔出金蛇剑直指男修喉咙，金丹期威压全开。 男修吓得猛一哆嗦，他还以为就是个花瓶呢！ 他立马从凳子上弹起来，心有余悸摸摸喉咙，刚才他都感觉到剑尖的寒意了。 这是黑店不成？！ 随后他马上换了个态度，苍蝇般搓搓手，可又想起自己也算客人，这样太怂。 于是清清嗓子整理下衣领，老鼠般的脸露出自以为帅气的表情，一笑眼睛就堆成缝。 “抱歉，刚才是我冒犯，见多勿怪，我这也是……” “本店小，怕容不下大佛。” 唐墨示意黎未晞收剑，身高差俯视男修冷淡道：“另外活动结束了，我很忙，看诊收费。” 如果只有他一人，男修可不怕。 但这女人至少金丹初期，灵力也有古怪，刚那一下自己灵气运转都觉滞涩，仿佛被冻结了！ 男修忙客气道：“受伤心急了，莫怪莫怪，怎么收费？” 唐墨比个五。 “5灵石？好好，快……” “上品。” 男修跳起来直指唐墨，眼睛都瞪大一圈：“你这是抢钱！！” “出门左拐走到头有医馆，或者灵丹苑。”唐墨摊手，“你挑吧，反正白露丹阁就这价。” “你、你……” 男修喘几口粗气，唐墨拉着黎未晞往后站了站，这人口臭。 医馆已经去过了，灵丹苑以贵著称。 但总不至于5上品灵石！ 男修准备去灵丹苑看诊，小眼睛咕噜一转又问：“那有驻颜丹吗？有多少我都要。” 就你这还要驻颜丹？ 是想丑死谁？ 唐墨挑眉忍笑：“没现货，你要多少？预约需先付全款两成的定金，若自备材料我只收加工费，多纹的另收费。对了预约单有点多，你得排到两周后。” 哪能等这么久，明天还要去纳新大典呢！ 男修气得忍不住了：“耍本少玩呢？屁都没有开啥店！” 黎未晞拔剑，男修又不吭气了。 接着他缩缩脖子一甩袖袍，紧了紧左手的纱布，见又渗脓血了，忙急着朝外走。 走前还甩了个自信又不屑的眼色，咕哝句“破店”。 黎未晞轻描淡写抬手结印，冰灵气振起寒风，直接给他掀到院外摔个屁股墩。 门上风铃晃荡好一会才安静下来。 她关门摘下幻影纱，心中冷想，下回若在外面碰见这人，必须戳瞎他那眼睛。 唐墨用洁尘咒扫过男修坐过的地方，啧一声，干脆重新搬张椅子回来。 见他家魔尊在柜台后和舒络散过不去，研钵捣的仿佛是那人的眼球…… 他笑着招手：“未晞，来休息会。” 黎未晞开心好多，放下东西轻快跑来，坐在唐墨对面双手扶脸，一瞬不瞬望着他优雅沏新茶。 冰冷散尽，笑魇如花。 直到唐墨递来茶盏问：“怎么一直盯着？” “刚眼睛脏了，养养眼~” “学得倒快。” 唐墨笑道，又听黎未晞好奇地问：“若他真付五个上品灵石，你会给他看嘛？” “会，但看完的药钱得翻十倍。若给不出，得交违约金。” “嘻嘻，那不还是拒客嘛。”黎未晞笑完又蹙眉道，“可那种人没准会到处传，说咱们欺客，败坏白露丹阁名声！” “他想传就传去，等秘境之后……” 唐墨悠然笑道：“未晞，到时候就不是别人挑我们，是我们挑客人了。” 黎未晞看他自信，柔柔一笑。 她无条件信任唐墨，却更好奇他的计划究竟是什么，问好多天了，他总是神秘地说保密。 黎未晞幸福享受二人对坐饮茶的温馨，仿佛他们已是恩爱的道侣。 唐墨却在想刚才灵眼看到的男修的伤。 他纱布下的手腕有两处妖兽的咬痕，应该已拖数日不见好，肿胀成深紫色无法愈合，还在渗血流脓。 灵眼能看伤的严重程度，但看不出具体来源，从咬痕大小判断，咬他的妖兽应是幼年期。 唐墨没来由想起坑了方老的那个萧宏，正是抢了只小紫枭狼。 但方老描述萧宏高大英俊，请求时的礼数还行，和那男修对不上号。 所以若咬伤真来自小紫枭狼，男修也应是买家。 唐墨不再多想，这时门被推开，百草斋的小风来送货了。 “唐丹师，你订的药材到了！” 小风说完拿着乾坤袋小跑到药柜边，主动帮忙放药，唐墨招呼黎未晞去拿钱准备付账。 “锦兰花107朵，五十年霜木根72根…还有半边莲的花露55瓶。” 小风放好清点完，一抹汗对唐墨苦笑道：“为了给您凑这些，我们师徒两天多到处搜罗，百草斋可一点都没留哇。” “辛苦，回去代我谢谢方老。” 说完唐墨朝黎未晞眨眨眼，她心领神会，和小风核对过账后多给了些灵石。 送走小风，她看着乾坤袋里的余额，有些心疼。 黎未晞走回药柜旁，紧挨着唐墨，她已学了些药理知识，好奇问他：“锦兰花净血，霜木根祛毒，这花露应是明目排浊。可仅霜木根是化毒丹的辅药……而且怎么订这么多？” “学得不错。”唐墨合上药柜，“还是少了，可惜秘境提前，再看玄乐和蓝姐那边能给多少吧。” “这…少吗？” “多多益善，而且还差一味药，到时进雾林谷现采。”唐墨愉快对她笑道，“未晞，七天后等着发财吧。” 第45章 男主林轩 自从那日回宗后，叶璃几乎没离开过她的院子。 四天里滴水未进，甚至没有休息，因为仙诀斋婆婆的话不断在耳边回响，闭上眼，全是那枚加了唐墨精血的聚元丹。 以及心魔强迫她回忆起的过去。 叶璃以旁观者的视角看着唐墨是如何待她以真心，自己又是如何故意轻贱，把那真心扔地上一遍遍践踏。 她甚至觉得唐墨骂她们是畜生，轻了。 心魔让叶璃终于认清自己为何要那么对他——是她该死到不可理喻的傲慢与自负。 清虚内乱受伤后，天之骄女的自己竟只能如菟丝般依附唐墨才活得下去…… 她受不了这样的现实与落差。 于是她逃避现实，将负面情绪变本加厉报复到唐墨身上，好让她卑劣的自尊心好受一点。 心魔说得没错，她是这样疯狂伤害了唯一真心护她的人。 整整十年，叶璃终于知道自己错了，但晚了。 意识到这点后，她猛然发现宗内到处是唐墨的影子——藏书阁是他抄的书，法器库是他买的法宝，花是他种的，墙是他砌的，就连现在坐的椅子都是他打的。 唯独他不在了。 叶璃捧着他没带走的平安扣，再次淌泪。 曾经她无比嫌弃唐墨连炼丹都要戴这玉扣，现在却拼命想从上面再嗅到一丝属于他的药香。 早没了。 叶璃面色惨白，她披头散发，眼窝凹陷，平安扣捧在心口沙哑抽泣着，摔跪在地。 “我错了…唐墨，师姐错了！” 心魔嘲讽道：自怨自艾给谁看，早干嘛去了？ “我不该那么对他、我也是喜欢他的，只是…” 只是你可悲的自尊不允许自己喜欢一个唐墨。 不认识的外门弟子，资质差，救你定是心怀不轨，哪配你呀？ 可就是这么个人，他用精血救你，呵护你身心十年。 叶璃没反驳，只是不住抽泣着。 心魔继续狂笑：现在他有了新欢，你亲眼看见黎未晞对他多好，你吊着吊着就把他送人了。 现在敢承认动情了，自作自受爽吗叶璃？ 昨天叶荷还偷偷看他去了，你猜他们晚上几时熄灯？ 叶璃声嘶力竭大喊：“别说了！！” 哈！你活该，败犬！ “那我该怎么办！怎么让他回来我不知道啊！” 还放不下身段，你这破嘴出气用的？道歉求他啊！ 把你那一文不值的骄傲统统扔了，告诉他你有多想他、以前就喜欢他，以后永远对他好，弥补亏欠！ 心魔也急了，继续出主意：虽说你十年不当人，可这相处年月是黎未晞比不了的。 而且她遮面定是耻于见人，但你还有张好看的脸！ “对，你说得对……” “我得去求他回来，这就去！不能再等了！” 再晚，坏女人就要把她的唐墨抢走了。 叶璃被心魔点醒，心口愈发刺痛。 灵枢城都是心思歹毒之辈，她的唐墨那么善良，受委屈也不肯说，肯定正难受着等师姐去接他回家…… 叶璃忙爬到梳妆台前照镜子，然后僵住了。 她都不敢相信镜子里的女疯子是自己。 “不能让师弟看到这副样子…”叶璃喃喃道，“对，梳妆！让师弟眼里只有师姐，看不到那女人！” “紫鹊！” 小姑娘几秒后推门而入，看见疯子师姐已不吃惊了。 但今天疯子眼里有了光。 叶璃招招手：“快来，帮师姐梳妆，咱们去接你师兄回家！” 紫鹊叹了口气。 她早已听过叶荷的哭诉，这俩人以前不珍惜，现在后悔…… 没药可卖啊。 想起昨天傍晚被叶荷拽着去白露丹阁打探，几天不见，师兄和黎姐姐感情质变了。 两人炼丹呢，近得都快亲上了。 会回来才怪。 但紫鹊还是过去帮她梳妆，提醒道：“师姐，大典还有一个时辰开始，人们已经在广场等着了。” 叶璃一愣，她忘了。 “可、可师弟还在……” “宗主刚催过，等大典结束师姐再去吧。” 一想到坏女人正在唐墨身边，叶璃就心如蚁噬，生怕他被吃干抹净。 可大典又绝不能耽搁… “紫鹊动作快，提前开始大典，随后立刻下山！” - 清虚宗广场十年后重新热闹起来，足有百余人来参加这次纳新大典。 人们心思各异望着高台上，主位的宗主清漪剑尊阖眼而坐，化神强者的不怒自威体现得淋漓尽致。 而她身边两位弟子看起来却相当萎靡，大师姐叶璃脸色憔悴，只勉强挺直身子坐好，她再无往日高傲，还显得心不在焉。 小师妹叶荷像是刚哭过一场，鹌鹑似的都不抬头。 “清虚宗人才凋敝，没准我能当上剑尊亲传弟子呢。” “省省吧，我听说至少要地阶单灵根才有戏！” “剑尊和大师姐真美啊，两位师妹也可爱！” “但她们看着好颓废。” 这时，叶清漪睁眼，台下顿时鸦雀无声。 “时辰已到，清虚纳新大典开始。” 话音落下，叶璃却动也没动，整个人失魂落魄，身后的紫鹊忙推一把，她才猛打个激灵。 满心都是下山去找唐墨，甚至忘了何时坐下的！ 叶清漪淡淡瞥一眼，叶璃赶忙起身来到宗门镇山法器古煌钟前，以灵力敲钟三下。 空灵钟声阵阵回响于清虚山，象征重开山门。 随即叶清漪以灵力扩音，对台下众人道：“现在落座答题，半个时辰后不合格者的试卷会自毁，自行下山。” 众散修不敢怠慢，连忙就近找席位就座，但都想抢最后几排的位置，以为能在化神境眼皮下搞小动作。 但却有一个高大帅气的男修绕开挤作一团抢位置的人，昂首挺胸极其自信朝最前排走去，引得众人侧目。 他看向台上，那四人竟然没一个看自己的，立马不屑嗤笑一声。 呵，有点意思，居然故意无视本少。 男修坐下，后座的人搭话问：“兄弟怎么主动到最前面了？” “入宗测试而已。”他持折扇轻笑，“还能难倒我不成？” 那人一愣，听这意思他是笃定自己根本不需要作弊。 而他不错的相貌和极度自信的气质，添了点可信度。 “兄弟怎么称呼？一会若是方便的话，能否……？” “想抄？那就看你本事了。” 男修笑笑：“本少林轩，你可要把今日之恩记好了。” 第46章 天阶火灵根？ 林轩后座这位听之大喜，忙拱手道：“那就多谢林轩兄弟了！在下汪起，若托兄弟之福过了这测试，必铭记在心！” 林轩高傲抬下巴鼻孔看人，心道这汪起倒是个有眼力见的。 如果他也能拜入宗门，收来当狗腿子还不错。 随即汪起疑惑看向林轩缠满纱布的左手：“林兄的手这是…可还好？” 林轩不动声色转回身子，淡道：“被妖兽咬一口罢了，不影响答题。” 但其实他已脸色铁青。 白露丹阁欺客，看诊竟要五个上品灵石，还敢动手打本少！ 灵丹苑也狮子大开口，伤药还不管用！ 都是黑店！ 这时，叶清漪淡淡宣布测试开始。 林轩望一眼台上四女，暗笑道。 准备好恭迎龙王归位吧，清虚宗本少便笑纳了！ 等一切尽在我手，看怎么收拾那帮臭卖药的！ - 叶璃出的试题难度高在涵盖面广，有修炼常识、灵根特点及延伸等基础知识，还包括剑修体修、炼丹炼器、符箓阵法等各修内容。 清虚宗宁缺毋滥，这原则即使如今也不变。考得广泛还是为了找出新弟子的优势路径，针对性培养，将之发扬光大。 但叶璃忽略了一点——如今清虚宗已没有专精各科的长老了。 出题时忘了，现在则是无所谓。 她心里已没有比接唐墨回家更重要的事。 半个时辰叶璃坐立不安，从未觉得时间如此难捱过，每多等一秒，她脑中就多浮现一幅唐墨和黎未晞亲热的画面。 从相谈甚欢到红装加身，甚至共度春宵！ 叶璃控制不住发抖，双目无神淌泪，而她的心魔似乎也忌恐惧这些画面，都不再嘲讽，只一个劲催她下山。 她的异常叶清漪都看在眼里，自打几天前回来两个徒弟就变自闭了。 叶荷稍好，叶璃简直是神魂被抽走了。 叶清漪隐隐有猜测，只是现在并非说这些的时候。 她不时以神识直接撕碎搞小动作之人的试卷，一阵劲风将他们吹到山门前。 时间过半，还留在考场的已不足半数。 见此人们都没了作弊心思，汪起也不敢抄了，何况林轩把试卷堵的严严实实。 炉中香已燃尽，叶清漪宣布：“时间到，再动笔取消资格。” 人们不敢再写，齐齐松一口气。 刚放下笔准备等收卷，却见台上四人压根没下来的迹象。 吐槽考题太难惴惴不安之际，只见有人的试卷忽得燃起，瞬间烧成一团青灰。 那人愣了，错愕喊道：“我…！怎么看都不看就毁我卷子！” 接着，更多人的试卷被燃尽，他们纷纷站起来准备讨个说法，又在看到叶清漪无情到睥睨蝼蚁的神情时，软坐回去。 化神境神识看得一清二楚，不需要收卷。 不合格者各自嘟囔着朝山门走去，但直到下山前都不敢骂半个字。 一百多考生最后只剩十二人而已。 他们在台下站成一列，林轩和汪起都留下了。 汪起并无不满，想当着叶清漪的面作弊确实离谱，客气对林轩道：“林兄，日后我们便可能是师兄弟，请多指教了。” 林轩不咸不淡“嗯”一声，眼神全在叶清漪和叶璃身上。 尤其是前者，一副寡欲清心高高在上的模样。 拉仙子堕凡，为自己洗手作羹汤，才算有点挑战。 等着被我征服吧，女人！ 不多时，紫鹊拿着灵根晶石小跑到台下，自我介绍向人问好。 双马尾姑娘淳朴踏实，模样可爱，几名女修都看着喜欢，还亲切叫她“师姐”。紫鹊哪受过这待遇，小脸红扑扑美得很。 随后她挨个让人给晶石注入灵力，并高声道：“阮嫣儿，地阶木灵根！” “裴天，人阶土火双灵根！” “欧阳澜，地阶水灵根！” 到了队伍末尾，紫鹊将晶石递给汪起，看到颜色与亮度后道：“汪起，人阶金灵根！” 后面的林轩心底不屑嗤笑，原来就人阶而已。 勉强够当狗腿子吧。 最后到林轩了，他朝紫鹊露出两排白牙，自以为帅气地笑笑，紫鹊客气点头，后退半步。 她莫名不喜欢这个人，虽长得还行但总感觉违和，一副瞧不起人的模样，还有点老鼠的气质。 递过晶石后紫鹊猛然想起唐墨下山前的叮嘱。 等等，他叫林轩？ 师兄难道真有未卜先知之能，料事如神？！ 本就不喜欢林轩，紫鹊立马对他升起戒备心。 随后晶石在林轩手中绽出火红刺目的光芒，几乎所有人都被这光吸引，连叶清漪都第一次投来目光。 除了叶璃，她心里已没有唐墨之外的任何事了。 林轩下巴朝天，高傲对紫鹊道：“师妹，喊大声点，师兄什么灵根？” 谁是你师妹？我只有一个师兄！ “林轩，天阶火灵根。” 紫鹊心里骂着，不咸不淡对台上道，仿佛没多了不起。 “原来林兄竟是天阶灵根！”汪起眼神带了艳羡和尊敬，忙说，“师兄定能拜在剑尊门下，届时有劳照顾小弟了！” “哼，那当然。” 林轩不动声色缩缩袖袍的右手，这时叶清漪忽然开口道： “把你袖子里的东西拿出来。” 林轩脸一黑，强撑笑道：“宗主在说什么，弟子……” “拿出来。”叶清漪声音冰冷无情，“莫让本尊重复第三遍。” 其余人都朝林轩转身看来，他害怕地一缩脖子，之前的自信瞬间消失大半。 可再愤恨不甘，他也只得悻悻伸出右手，人们看到他掌心多了枚葡萄大小的火红珠子。 这珠子很多人都认识——火灵狮的妖丹，短时间吸收其妖力可以让灵根晶石发出天阶火灵根的光，以假乱真。 前面的人已露出鄙夷的神色。 真把化神境当瞎子了？ 紫鹊更是不屑。 师兄说得一点不错，这人心术不正，对他是该多些心眼。 叶荷刚看到天阶火灵根时还关注了一下，此时不屑哼一声，再不理会，悄悄问师姐啥时候下山去看师兄。 这时，林轩竟扑通一声当众跪下，直接朝台上磕头道：“宗主，都是我一时鬼迷心窍，求您再给一次机会吧！” “我上有老人下有小妹，全家都指着我能拜入清虚光宗耀祖！” “我发誓以后绝对不玩小心思，只要您允许我入宗，我什么都肯干，哪怕是……做杂役！” 第47章 男主不对劲 林轩跪地连连磕头，不断哀求叶清漪，又理直气壮给作弊找了一堆借口，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给其余人都整不会了。 几名女修本见林轩长得不错，对他还有点好感，可现在全没了。 作假又死皮赖脸，推卸责任。男儿膝下有黄金，此人为了目的全无体面，骨气不多，心术不正。 还不如那些考不合格的，人家失败还肯接受呢。 林轩哀求完，广场始终无声，他也不敢起来，只好一直额头贴地。 良久，叶清漪才开口道：“紫鹊，让他再试一次。” “师尊？”叶荷茫然问，“可这林轩分明作假，我们……” “宗门缺杂役。” 这下大家理解了，此后事多紫鹊忙不过来，而且她是老资历了。 “那正好再多找几个，师尊…今天我和师姐下山问问可好？” 叶荷与紫鹊一同长大，既帮她说话，又给下山去找唐墨一个借口。 叶璃心里夸句懂事，振奋起来。 今天必须把师弟带回来，他就要当大师兄了，定会开心吧！ 叶清漪随口应下，接着紫鹊再次让林轩测灵根，这回…… “人阶火灵根。” 其余人看着面如土色的林轩，偷偷嗤笑。 紫鹊重新回到台上，叶清漪起身道：“地阶单灵根为内门，人阶及杂灵根为外门，林轩为杂役。” “即日起你们便是清虚宗弟子，一应事务由你们三位师姐管理。有违门规及给宗门丢脸者，按规矩处置，情形严重逐出宗门。” 有的宗门按实力论辈分，清虚宗和炎阳宫则是按资历地位。 叶清漪让三人带新弟子熟悉宗门，随后便直接消失了。 到此大典正式落幕，剑尊没有收任何人为亲传。 - 叶璃叶荷准备快速忙完下山。 先进宗门大殿，说过门规后和新弟子一同对祖宗牌位行礼。 接着紫鹊将准备好的弟子服分发下去，阮嫣儿等三位内门弟子是白色，裴天汪起等外门穿黄色。 唯独林轩穿蓝色杂役服。 紫鹊已从杂役弟子晋升为宗门三师姐，跟叶璃一样穿青色。 出了大殿来到法器库，叶璃看着里面不多的法宝，想到都是唐墨省吃俭用买下的，严厉告诫新弟子：绝不容损坏，违者按规矩处罚。 接着一行人到了藏书阁，新弟子望着整齐的上百本书卷，感慨清虚宗果然恢复了些元气。 叶璃叶荷却如鲠在喉。 「说是他师姐身子不好，省下的钱要给师姐买药，给两个师妹买好吃的！」 「他说得多借点，害怕以后重开山门新弟子来了学不下东西，心底瞧不起他师姐妹和师尊！」 时过境迁，新弟子来了，付出一切的人走了。 内门阮嫣儿忽然发现她们望着书卷流泪。 “大师姐，二师姐…？” 叶璃扭头擦干泪，无比严厉说：“藏书只许在此参阅，若敢带离这扇门一步甚至损坏，哪怕只是一个折角……” “你们便休怪师姐无情。” 叶璃说完转身离开，叶荷学着她训诫一番，快步跟上，留下新弟子们一头雾水。 紫鹊不住摇头，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参观完其他地方，最后来到丹阁和炼丹房。 叶璃没有带人进去。 她有气无力摆手道：“此处不开放，紫鹊带他们去弟子居吧…” 弟子们愈发狐疑，这三位师姐一路给人的感觉，仿佛宗里还有个很重要但不存在的人。 个别知情者已然想到唐墨，但又奇怪他不是退宗开店了吗？ 而且听说清虚宗很厌恶他。 叶璃正准备带叶荷梳妆打扮后下山，却见那林轩忽然走近。 她们眉头蹙起，这人长相周正但心术不正，气质如鼠令人讨厌。 而且缠着纱布的左手隐隐散着臭味。 叶璃冷道：“还有事？” “只是想和师姐问个好。” 林轩眼神直勾勾盯着她们，露出自以为是的笑。 叶璃却拉着师妹后退一步，这人手上恶臭还没刷牙。 “去杂役房拿东西，洒扫广场。” “就是，别挡道！我们还要去找师兄呢！” 师兄？你们师兄近在眼前！ 要不了多久，你们连同这宗门，全是我的！ “其实是师弟有见面礼想赠予师姐。”林轩搓搓手笑道，“希望别因刚才小事坏了印象。” 叶璃冷道：“我看听不懂话的没必要留在宗门了。” 呵，表里不一的女人，你的眼神可骗不了本少！ 故作冷淡，不就是想矜持地进入我的心吗？ 随即林轩从灵戒取出一个笼子，二人瞄一眼，里面竟是只紫枭狼幼崽。 如何？可费了本少大工夫，这崽子贵着呢！ 没有女修不拜倒在本少金钱攻势下，你们俩小女人又能坚持多久？ 林轩嘿嘿一笑，压着吝啬递出笼子：“这小狼就赠予二位师姐当见面礼。” 若以往她们没准就接受了，尤其是喜欢灵兽的叶荷。 可现在叶璃冷瞪一眼，水灵力直接把林轩浇成落汤鸡。 他傻眼了，只听叶璃喝道：“以后出现在我们五步内，直接滚下山去！” “听见没！”叶荷气愤踹林轩一脚，“我师姐是你配肖想的？什么档次，再敢看就挖了你眼珠子！” 师姐是师兄的！ 对，得快把师兄找回来，还要给野女人点颜色瞧瞧！ 二人再不搭理林轩，快步回院收拾梳妆，要漂漂亮亮接唐墨回家。 而林轩留在原地眯眼望她们远去，将小狼放回灵戒。 “呵，又是这种欲擒故纵的小伎俩。” “女人，你们成功引起本少的兴趣了！” - 半个时辰后，二人换上唐墨曾给她们买的长裙和饰品，匆匆进城朝白露丹阁小跑去。 但却扑空了，丹阁大门紧闭，灵力锁得严严实实。叶荷握上门把手时只觉寒意刺骨，掌心瞬间冻得通红。 她们呆滞站在门前惶恐不安，莫非唐墨已经被坏女人带走了？ 这时有人路过，叶璃忙拦下问道：“可知这白露丹阁的主人去了何处？” “你说唐阁主和他夫人啊，应在对面呢。”路人指向不远处万宝楼，“今晚有拍卖会，不少铺子都提前关啦。” 夫人这词仿佛一剑扎在叶璃心口，她当即快步朝万宝楼跑去，叶荷还狠狠瞪了路人一眼。 路人愤愤呸一口：“连个谢字都不说还瞪人，什么教养！” 第48章 万宝楼拍卖 万宝楼拍卖会的规格，通常按拍品的整体价值分为天地人三级，收够一定数量拍品便会准备拍卖。 其中天级拍卖必有天阶功法神通或同等级丹药法宝材料等，但上一次还是在数年前。 这次是地级，昨晚在灵枢殿发的告示，一天时间已吸引相当多人，连许多宗门都派人来了。 偌大会场座无虚席，身家不够的只能站在场外旁观，内外总计三百人左右。 其中也有蓝琳楼主亲自主持的原因，近些年她鲜少露面，这次就算拍不到好东西，能一观她风姿已算不虚此行。 会场呈半环形，一层散座离主展台最近，二层则是贵宾包厢，单面窗户私密性高，有专人服务并代为喊价，从外面看不出包厢内竞价者身份。 坐包厢自然要交一笔不菲的灵石，但唐墨是关系户，免费坐最好的三号包厢，在二层正中心与展台上的蓝琳隔窗对望。 “嘿，这回可沾老弟的光了！” 玄乐看一圈包厢奢华的装饰，端杯价值数个上品灵石的琼浆玉液，笑眯眯道：“这包厢若自费，我可舍不得。” “老哥尽说些没用的。” “师父抠门，略~” “嘿小没良心的，为师饿着你了不成，给我过来！” 玄乐笑骂完作势要抓桃瑶瑶，她顺势躲到唐墨身边，酥酥道：“大哥~想吃水果！” 唐墨顺手给她剥个类似山竹的雪凝果，她甜甜笑着吧唧吃起来，还不忘揪一瓣喂给玄乐。 “他们感情真好。” 黎未晞眼底有羡慕和一闪而过的失落，唐墨也递给她一颗剥好的果子。她没吃，而是先用帕子给他擦手。 “都过去了，那人不配当你师尊。”唐墨安慰后调笑道，“说来我手把手教你丹道……喊个师父听听？” 黎未晞娇嗔拍他一下：“不正经！” 结什么师徒，要结道侣！ 她打算拍卖结束去请教蓝琳，尽早把想法变现实。 玄乐摸着徒弟的头感慨道：“瑶瑶现在不止精血补回，昨天出关后身体简直脱胎换骨，老弟这丹术当真神奇啊！” “老哥今天除了带瑶瑶散心，也是代表炎阳宫来的吧？” “不错，宫主让我带点好东西回去。”玄乐笑着抚须，“还让我代她向你问候，改日得空会亲自来丹阁拜访。另外今日你有看上的，就当她给的见面礼了。” 唐墨拱手：“那请老哥替我多谢宫主，我和未晞随时恭候。” 他没假惺惺推辞，这几天利润都买了药材，秘境后才能回血。 除了寄拍的黯玄木丹匣，昨天还和黎未晞抠出最后的灵石买了金刚破体丹方子和药材。 炼了两枚，都是四品五纹，刚才一并寄拍了。现在有了金主，赚的灵石就能继续投入计划。 而且炼这丹给的修为让唐墨正式步入筑基后期，很快就能结金丹了。 另外昨天教未晞炼丹时紫鹊来了一趟，小姑娘显得奇怪，还问自己愿不愿回宗。 唐墨觉得可能是受欺负了，以后想办法接她下山。 剧情中原主被剥丹灵根间接导致紫鹊的惨死结局，因她对原主的关心求情让林轩不爽。 白眼狼们自然唯林轩马首是瞻，把紫鹊赶下山，甚至不许她安葬原主。 她无依无靠，仅炼气修为下山根本活不下去，没等她回到凡世就被歹人以“刚铸新刀，缺头颅待斩”为由杀害了。 虽说如今剧情因唐墨而产生蝴蝶效应，但林轩今天应已入清虚宗，还是尽快把紫鹊带出虎狼窝才保险。 闲谈之间，蓝琳已从幕后走上台前。 今日她一袭淡雅菖蒲长裙，腰系柳絮飘带，乌发以唐墨送的卿云拥福簪扎起。 装束气质与往日截然不同，宛如牡丹变寒梅，飘逸出尘，高雅不可侵犯。 蓝琳仅出场便吸引来全部目光，会场瞬间鸦雀无声。 她淡然一笑，韵味十足开口道：“感谢各位莅临万宝楼共襄盛会，今日拍品着实不凡，我都为之心痒，这才亲自主持，各位可不要错过宝贝呐~” “蓝楼主当真天仙下凡！” “楼主亲自主持，今天定有好东西！” 台下众人激动议论纷纷，甚至有人朝台上抛花。 蓝琳早已习惯，熟视无睹，朝二层中央的窗口柔柔一笑，随即说道：“现在拍卖会正式开始，这第一件拍品便是难得，诸位请看。” 身侧侍女持丝绒托盘而出，掀开绸布，是件流光的金丝薄衣。 “六阶金蚕甲，以元婴期妖兽玄金蚕的丝制作而成，轻盈但防护性极佳。谁有了它，即使对上元婴中期也无惧了。” 蓝琳介绍完，台下立马一阵附和与议论。 “第一件便是六阶法器！” “今晚有好戏看了，不虚此行啊。” 蓝琳眨眼轻笑：“而且它很美不是吗，若能送给自己心上人…想必定能抱得美人归喔。起拍价100上品灵石，诸位开始吧。” 顿时加价声不绝于耳，很快便翻了一倍。 唐墨几人已坐在窗边，他是因为灵眼视距才坐近。 黎未晞在蓝琳说出“抱得美人归”后就心动了。 如果能买下送给唐墨，是不是就能…？ 黎未晞抿唇看他，喉咙滚动。 可惜她没有灵石，唐墨让她管账，但那些不是她私有，何况现在丹阁已没多少流动资金了。 黎未晞微不可察叹气，直到现在都没能回报唐墨什么，想买件法器送他都做不到。 她暗暗下定决心，等进了雾林谷必须要给他找些宝物。 还得自己存点小金库。 唐墨发现，他的小魔尊似乎很想要金蚕甲的样子。 灵眼确认过防御性，护身效果不错，而且今天玄乐已给了他覆沼蟒皮制作的护身甲，未晞还没有防御法器。 加价到270上品灵石，已劝退了一些人。毕竟才第一件，都想看看后面的。 而唐墨对角落的侍女道：“帮我喊300。” “是，唐阁主。” 侍女喊价后，蓝琳意味深长看一眼包厢，心想小墨还蛮上道的，于是便不再诱导其他人加价了。 “喜欢这式儿的？”玄乐挠头，“老哥不刚给你…莫不是嫌难看？” “师父给大哥那件黑不拉几，瑶瑶今早就说丑啦！” 唐墨好笑道：“给未晞买的。” 黎未晞猛地扭头看他。 “我们…没多少钱了，我不要的。”她低头喃喃，“别浪费，你赚钱不容易。” “你的安全还不值这点？尽瞎操心。” 唐墨弹她额头道：“雾林谷危机重重，你护不好自己，如何护我？” 黎未晞心中又酸又暖，轻轻嗯一声。 他为何总是如此细心体贴，让她的心思仿佛无所遁形。 可唐墨，若你真能洞悉人心…… 那是否知晓，我对你的情？ 第49章 必须拿下的拍品 玄乐是炼器师，他告诉唐墨这六阶金蚕甲最多值400上品灵石，再多便溢价了。 法器分九阶，它大致能类比成五品丹药。一般来说因法器更通用，售价普遍比同阶常见丹药高。 可特定丹药之于特定买家就是另一回事。比如几天前的玄乐定愿意倾家荡产给瑶瑶换一枚四品枢精丹。 最终金蚕甲被唐墨以340上品灵石拍下。 每件拍品的成交额万宝楼抽一成，但蓝琳早说好不抽唐墨的。 拍下后，黎未晞和他打商量：“金蚕甲好，你穿，给我覆沼蟒甲就好啦…” “你穿好看的。” 这下黎未晞不再推拒，她含羞笑着，想今晚打扮一下穿给他看。 第一件拍品是暖场抬高竞价热情的，金蚕甲之后三件都普通，最高也不过拍出80上品灵石。 接着便是唐墨的两枚五纹丹。 金刚破体丹常见，五纹的不常见。 体修服下唐墨这丹能在一个时辰内爆发跨境界的力量，金丹后期甚至能与元婴前期相斗一二。而副作用只是体虚、嗜睡几天，不会透支身体机能。 四纹是一枚丹的分水岭，四纹以下的效果和价格均不质变，但超过就不同了。 正如瑶瑶吃的五纹半枢精丹多了煅体淬骨的功效。 因此这两枚对体修的诱惑力毋庸赘言，寻常金刚破体丹做不到越境战斗。而体修基数仅次于剑修，不愁卖。 蓝琳给两枚丹的起拍价是90上品灵石。 在场体修盯着丹药眼睛都直了，这几乎相当于两条命！ 不仅不会再被元婴期妖兽追着跑，还能宰了它回本！ 会场稍冷却的热情再度被引燃，喊价声此起彼伏，拍卖会简直成了菜市场。 蓝琳当然要帮她弟弟，各种抬价话术张口就来，卖力煽动情绪。 终于只剩两个上了头的体修争到脸红脖子粗，两枚丹愣是被炒到460上品灵石。 价格确实夸张，但到这一步也别丹不丹了，拍得是面子。 连蓝琳都词穷，只能夸他们“真有气概~” 唐墨看得乐呵，越有气概他越赚。 最后两枚丹以474上品灵石成交，而失手的那位已经在和对方约架了。 唐墨愉快对黎未晞道：“怎么样？去掉金蚕甲还赚一百多，不心疼了吧。” “炼丹炼器可是一本万利，黎姑娘大可安心。”玄乐也笑道，“以老弟这丹术，要不了多久，你们数灵石都要数到手抽筋。” 黎未晞含笑点头，不再心疼花销。 她之前跟着怀礼隐居修炼，不了解这些买卖，现在总算明白炼丹有多赚了。 而隔壁四号包厢，一位身着华贵丹袍的狐狸眼男修把玩手串，放下酒杯问侍者：“劳驾，能否告知这五纹丹的卖家在何处？” “抱歉，万宝楼不允许透露卖家身份。” 男修转手串的速度缓了，眯起眼，他身边的男人一拍桌子喝问道：“你可知我们是谁！” 侍者摇头，那人鼻孔看人高傲道：“我们是灵丹苑的，这位正是柳丹师！” 灵丹苑是目前城内的丹药龙头，柳风正是他们的金字招牌。 金丹中期修为，却已是灵枢城近二百年来最年轻的五品丹师。 据说上次定品测试时，柳风以一枚五纹半五品丹惊艳丹盟分会会长，盛赞他不出五十年必登六品之列，届时灵枢殿将有柳风一席之地。 侍者恭敬对柳风行礼。 “现在如何？还不快点说！” 侍者仍不卑不亢道：“见过柳丹师，但这是万宝楼规矩，一视同仁保护所有卖家身份，而且我确实不知情。” “罢了，小秦你坐下。”柳风的狐狸眼上扬，继续把玩手串笑道，“本是想与之结交一二，但既然如此我也不好坏规矩。” “多谢您理解。” 柳风摆手让侍者退下，露出意味深长的微笑：“有意思，我刚出关，城里就多一位能炼五纹丹的。” “大哥，金刚破体丹不过四品。”小秦谄媚搓手道，“您可是十多年前就能炼五品五纹的！” “你怎知四品五纹就是人家的极限了？” “这…没准是灵枢殿丹盟的。” “丹盟几位会炼这丹来专程寄拍？”柳风摇头评价，“愚钝。” 小秦这才反应过来，那几位确实犯不着。 他赔着笑，柳风若有所思：“听说最近开了家新店，叫白露丹阁？” “就在对面，我刚看见的。” 小秦是柳风的助手，两人一起闭关炼丹，他们刚出关几个时辰就来万宝楼了。 “晚上回去问问，我猜卖家或许就是那位丹阁主人。” “大哥，那之后…？” “问清楚，便去探探虚实。”柳风的狐狸眼眯起，“无论是敌是友，想在灵枢城混口丹药饭，可绕不过咱们。” 说话间又拍了一件法器，当侍女呈上新拍品时，不等蓝琳介绍，柳风便对小秦说道： “拍，这件应该没什么人争。” 与此同时隔壁包厢，唐墨凝视托盘上的药材，沉吟片刻。 “老弟啊，这花的模样…怪瘆得慌。”玄乐咂咂嘴，“邪乎，跟人脸似的。” 桃瑶瑶拉着唐墨衣角：“大哥，那花好吃吗？” 玄乐闻言直接地铁老头脸，使劲拍脑门。 “不能直接吃，但是炼丹的稀罕药材。”唐墨给她塞一块糕，“那叫人面花，五品寿元丹的主药，看花纹密度，应是野生三百年左右。” 玄乐惊呼：“寿元丹可是好东西啊老弟，据说无纹的都能延寿五十年，都买不着！” 黎未晞感慨唐墨的渊博学识，问道：“那我们要吗？” “要。” 再过不久，就会迎来一个跟他和万宝楼息息相关的剧情。 那是蓝琳最大的危难，唐墨不会作壁上观，眼睁睁看她走向剧情的悲剧。 而解决危机的关键，就在这人面花上。 他记得雾林谷就有一株，本想进了秘境再去找，可既然今天拍卖已碰上了，就绝不能放过。 玄乐惊讶问道：“老弟连寿元丹都会炼？” “嗯，但要等金丹期才能炼出来。以后送老哥两个，只是这人面花…” 唐墨深吸一口气：“若我灵石不够，请老哥帮忙务必拍下来。” 第50章 人面花与压轴 认识唐墨直到现在，他还没主动请自己做过什么，玄乐当即重重拍胸口：“就包在老哥身上，这人面花给你买了！” 他说完，蓝琳也正好介绍完宣布开始竞拍，起拍价50上品灵石。 这价格对于一株药材而言相当贵了，但人面花绝对物有所值，只因它是五品寿元丹的主药。 丹盟给一枚丹药定品会从多维度考量，包括药材稀有程度、炼制难易度和功效价值等，而寿元丹在这三项皆是佼佼者，尤其是功效。 绝大多数人修炼目的，便是长生。 但修炼艰难，寿元未尽就陨落屡见不鲜，甚至有在破境最后时刻命数已尽的，因此寿元丹的价值就被无限拔高。 无纹的即可无条件延寿五十年，四纹相当于提升一个境界的寿命，诱惑力太大了。 可如此宝贝也有局限，一在最多服一枚，二在难炼。 曾经它的丹方刚收录不久便受损毁，丹盟众人多次试验总结，也无法还原初稿的记载。 如今传下的方子仅包括药材，步骤技巧纯靠丹师自己发挥碰运气，这也让寿元丹价值更高。 不夸张的说，如今整个灵枢城都没人敢保证自己一定能炼制成功。 除了唐墨。 剧情中林轩正是靠丹灵根一次炼出寿元丹，震惊满城。 唐墨只要步入金丹，就有十足把握。 竞拍人面花的多是丹师和药材商，不多时已喊到了124上品灵石。 这时，四号包厢的柳风出手了，侍者代喊道：“200上品！” 一楼散座立马安静几秒，这加价幅度明显是宣布：这东西我势在必得。 蓝琳将目光移回正中间三号包厢，她家小墨直到现在都没出手，莫非不感兴趣？ “四号包厢的贵客加到200上品，可还有……” “220！” 正来自三号包厢。 其他人喊价不过小打小闹，钓出真正竞争者后，玄乐便出手了。 那厢柳风狐狸眼上挑：“有意思，坐得起三号包厢的丹师么…300。” 听到报价，蓝琳微不可见蹙眉，看来是碰上硬茬子了。 她索性不再说话，其余人也纷纷放弃人面花。 三四号包厢是最贵的，入座还要报备此次预算，散座没资本与之竞争，得罪了里面的大人物更不划算。 “350！” 玄乐不动声色报价，隔壁柳风听着嗤笑：“原是亟需寿元丹救命啊。” “大哥说笑了，这灵枢城除了您哪还有人有把握？”小秦笑捧道，“丹盟几位也不行！” 柳风没反驳，他曾摸索失败过一次，总结经验后认为下次必成，这才想要人面花。 他盘着手串思索片刻，笑道：“既然如此就探探底吧，400。” “大哥这是何意？人面花您不要了？” 柳风颔首：“我炼寿元丹不过钻研而已，不要不可惜。但能让他们出血拿下人面花，少个竞争者，压轴拍品就是我的了。” 侍者喊完价后，隔了许久玄乐才加到420。 蓝琳很快敲锤连喊三次宣布成交，而刚柳风叫价后，她只象征性敲过一次。 偏心的明显。 小秦得意又轻蔑道：“420都犹豫半天，打肿脸充胖子。这压轴的黯玄木丹匣非大哥莫属了！” 柳风点头：“若消息不错，那黯玄木应有千年以上，实在难得。灵丹苑万不能错过。” 蓝琳为了给唐墨争取个好价钱，不止将丹匣安排到压轴，这几天还隐晦散出消息，尤其是给擅长炼丹的宗门和灵丹苑。 几天前接过丹匣时，她就已经预设了买家。 大鱼果然上钩，柳风一出关听到消息便匆匆赶来，正是为了黯玄木丹匣。 而他们却不知这是蓝琳刻意撒的网。 隔壁，几人都舒口气。 别看和金蚕甲价格差不多，但人面花终究只是株药材，翻了接近九倍就离谱。 不过它对唐墨的真正价值不可估量，若没寿元丹，万宝楼和蓝琳就毁了。 “看来隔壁还有别的目标。”唐墨对玄乐笑道，“多谢老哥了，不过我的丹匣还在压轴，若拍出420以上，那就……” “欸！老弟说的什么胡话！” 玄乐吹胡子瞪眼：“说给你买就给你买，跟哥计较这两个子儿，像样？” 我和未晞开业四天也只赚了这一个子儿…… “就是！大哥不许说了，师父可有钱呢！” 唐墨宠爱的揉揉桃瑶瑶的发顶：“好，大哥不说，以后炼寿元丹给你们。” “这话中听，老哥可等着咯。” 而黎未晞望着人面花被重新端下场，心里不太是滋味。 她没法像玄乐一样信誓旦旦说“我给你买”。 随后黎未晞背对三人悄悄握拳——一定要赚大钱，超过玄乐。 此刻，她有了包养唐墨的梦想。 而这时谁都料不到，未来，她真实现了。 又拍完几件，蓝琳终于对众人宣布道：“诸位，下面便是本场的压轴拍品了。” 人们马上坐直，议论纷纷，他们最近都对此有所耳闻。 “关于这次消息泄露，我先给诸位赔个不是。”蓝琳义正言辞道，“我保证今天之后严查内部，泄密者绝不轻饶，必给大家一个交代！还望大家一如既往信任万宝楼。” “蓝楼主放心，我们信得过您！” “是啊，消息泄露没啥大不了的，烟雨坊每次拍卖的名单在黑市都明码标价呢！” 包厢内玄乐拍腿大笑，他哪能不知这是蓝琳故意的，就为给唐墨赚钱。 桃瑶瑶不明所以，但看师父乐呵，她也跟着“咯咯”傻乐。 “老弟，你可有个好姐姐。”玄乐拍拍唐墨，语重心长，“我有瑶瑶给养老，但蓝楼主和蓝家的关系你也知道……她还没个知心人，你出息了，可得多帮衬着。” 唐墨坦然应下，利益上，他和万宝楼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感情上，蓝琳的好他都看在眼里，早打定主意要用寿元丹帮她度过危机，改写结局。 “而且老哥，你不光有瑶瑶。” 玄乐听得心里感动，用力按按唐墨肩膀，不再多说。 这时，压轴拍品终于被呈上，所有人都倾身朝展台望去。 “诸位丹师今晚有福了，经万宝楼鉴定，此乃千年黯玄木丹匣，能无差别保存任何丹药，而且可保药力千年不散！” 蓝琳悠悠道：“药力流失有多令人困扰，或是辛苦得来的丹药，却苦于没有合适容器而沦为废丹……诸位一定比我更懂。” 第51章 六品丹师？ 会场内的炼丹师们无不心动，一错不错凝视着绒布上的玄色丹匣。 蓝琳所说绝不夸张，丹药娇贵，保存方式各异，且品级越高条件越苛刻。 一品活血丹随便装布袋里都行，可四品丹仅仅是接触空气久点都会流失药力。 丹师们除了搜罗药材，最发愁的就是有丹却没合适的容器，还得花钱请炼器师专门打造。 但有了这黯玄木丹匣便能一劳永逸！药力千年不散，即使撑排场丰底蕴都是极好的。 见情绪烘托差不多了，蓝琳微微一笑：“起拍价只有100上品灵石哦，诸位还在等什么呢？” 她刻意将起拍价定的较低，就为给人一种“我也有实力争上一争”的错觉，多喊几次价。 果然，场内安静片刻后立马响起报价声。 “我出140！” “160！” 黯玄木丹匣就如往锦鲤池投下一块饵料，喊价声不绝于耳，很快便被炒到270上品灵石。而中间蓝琳甚至来不及诱导出价。 三号包厢，玄乐都满脸惊叹问唐墨：“老弟，这黯玄木丹匣你是从哪得的？” “退宗那天随便捡的。” 听他这轻描淡写的话，玄乐满脸不可思议。 又想起唐墨之前涅槃岭之行，恰好就得了最要紧的紫河车，还收获前人功法传承…… 什么离谱运气？莫非自己这兄弟正是传说中的气运之子？ 唐墨好奇问：“老哥可是造过黯玄木的法器？” “是我师尊，大概得八十多年了吧…”玄乐抚须追忆，“那回师尊在秘境偶然得了巴掌大一块千年黯玄木，便以它为芯铸本命剑。” “那时师尊元婴中期，曾对上后期的凶兽白魔鳄，它尾刃扫来时师尊持剑格挡，结果剑不断，尾断！” 黎未晞听得惊讶，她是剑修，自然知道此话分量。 “但后来师尊寿元尽了，剑灵自碎，与他同去。” 玄乐唏嘘感叹后又道：“千年黯玄木啊，老弟是有大鸿福的。按市价这丹匣大约八百多，可拍卖…至少一千上品灵石。” 唐墨咂舌，他原先心理价位是五百多。 说话间，丹匣已加价到475，开场喊得欢的几个已经放弃了。 这时，隔壁四号包厢侍者突然高声道：“蓝楼主，贵客请求将拍品送入包厢一观。” 会场顿时鸦雀无声，这位之前放弃人面花，看来丹匣才是人家的目标。 同时二号包厢也如此请求道。 蓝琳心中轻笑，大鱼终于上钩了。 随即她先表现出为难的神情，少顷仿佛下定决心：“是万宝楼失职走漏消息在先，既然贵客们想亲自瞧瞧…那我便破例一次。” 台下响起一片赞美声，蓝琳招来万宝楼侍卫，依次带丹匣送进五间包厢。 到三号时，玄乐和黎未晞也仔细瞧着，偷偷感慨唐墨的运气。 若非黯玄木已做成丹匣，玄乐都想买了。 四号包厢，柳风上手轻抚丹匣，忍不住微微点头：“蓝楼主所言不虚，确实是千年，而且……” 他开匣轻嗅，瞳孔一瞬收缩。 “这残留的药香，莫非…”柳风低喃后惊讶道，“它曾存放过六品高纹丹？！” 助手小秦也惊呆了。 如今灵枢城只有丹盟分会会长能炼出六品丹，全都内部消化，根本不流入市场！ “难道这丹匣的卖家是…会长？” 柳风懒得回应助手蠢话，平复情绪问侍卫：“本人灵丹苑柳风，卖家身份还望能透露一二。” 侍卫们纷纷摇头，不能说也不知道。 柳风心生不快，这万宝楼简直铁板一块，而且没个有眼色的。 小秦急得又准备开骂，侍卫们见情形直接拿回丹匣，手也按在剑鞘上无声警告。 柳风拦下助手，灵丹苑虽然不惧万宝楼，但与之为敌绝非明智之举。 “是我冒犯了，还望不要放在心上。” 柳风目送侍卫去下个包厢后，沉思起来。 城里竟还有隐藏不出的六品丹师… 对方或许是因意外手头紧张，这才不得不寄拍丹匣以解燃眉之急。 必须拿到手，价钱还要漂亮，卖一份人情。 想清楚后柳风对小秦道：“回去全力打探卖家的消息，不惜一切代价请进灵丹苑！” “是，大哥！” 可有此想法的并非灵丹苑一家。 二号包厢，慕容家的长女慕容雨也有心向这位丹匣卖家示好。 当丹匣重新回到蓝琳手边，还没等她说话，柳风直接推开侍者，报价也报身份：“灵丹苑出八百上品灵石！” “原来是灵丹苑…” “毕竟丹道方面的宝贝，他们势在必得啊。” 二号包厢，贴身女护卫看向她家沉鱼落雁的大小姐：“小主，我们跟吗？” “跟，自报家门。”慕容雨款款走到窗边，声音清亮如百灵，“六品丹师的人情绝不能让，灵丹苑嚣张惯了，但我们可不惧。” “慕容家愿出一千！” 台下瞬间热闹。 “嘿有好戏看了！” “慕容家是铁了心要从灵丹苑手里夺宝贝啊。” 蓝琳惊讶片刻，很快猜得八九不离十。 看来小墨的丹匣比想的更有来头。 蓝琳开始不遗余力诱导抬价，但其实已不需要她多说什么，这两家既自报家门就意味着除非钱没带够，否则绝不会放走与六品丹师结交的机会！ 很快人们就懵了——丹匣已经炒到一千五了…… 莫非它还有附加价值不成，才引得两大势力死咬着不松口？ 黎未晞惴惴不安问：“为何会卖这般贵？是不是…自己留着比较好？” 唐墨眨眨眼，一时无话，这同样远出他的预料。 剧情中林轩得了三花聚顶丹，丹匣他没卖，因为白眼狼把清虚宗都倒贴给他，就没缺过钱。 黯玄木丹匣虽好，可唐墨留着也没大用，换钱他就能买更多丹方药材，运营丹阁提升实力。 到时候丹阁赚钱如流水，真需要时大不了高价再收。 唐墨思索片刻道：“他们自报家门，真正目的应是想与我们结交。” 黎未晞被点明，歪歪头等他的决定。 “静观其变吧。”唐墨对她笑笑，“反正我们等着数钱就好。” 第52章 求见唐墨 另一边，柳风没料到慕容家竟突然杀出和他抢东西！ 同样自报家门，看来真正目的也是丹匣背后的卖家。 他下午才出关，灵戒里只有一千多上品灵石，来不及准备更多就赶来参加拍卖了。 若没有慕容家，这些早已够了！ 柳风脸色阴鸷看一眼斜对面的包厢，只能赌对方也到点了，咬牙加价：“一千六！” “也太夸张了！不就一个丹匣吗？” “懂什么，这两家甘愿自报家门，明显醉翁之意不在酒！” “老夫也好奇这背后卖家的来头了。” 二号包厢内，女护卫犹豫问道：“小主，还加吗？现在溢价太多了，而且慕容觉那边……” 眼下慕容家正是权力更迭的要紧时刻，下一任家主就在慕容觉和慕容雨这对兄妹之间，有太多人盯着他们，待价而沽。 兄妹彼此自然会死死揪住对方的差池。 一千六上品灵石绝非小数目，再加就会掏空慕容雨自己的小金库，争权时没钱可是大忌。 而且还可能得罪灵丹苑，虽不怕，但麻烦，慕容觉定会以此大做文章。 慕容雨当然清楚这些，美目紧紧盯着四号包厢，仿佛穿透单面玻璃看到柳风的得意。 “一千六一次，可还有出价？” 蓝琳的声音帮慕容雨下定决心，她轻咬红唇道：“若真能结识六品丹师，慕容觉就彻底出局了，这一切值得！” 可如果人家拿了钱直接就走了呢？ 女护卫轻叹但没说出口，她不能忤逆小主的决定。 “一千七！” “该死！” 柳风赌输了，他已无力加价，但还要尝试最后一搏。 “敢问蓝楼主，我这里有几枚两纹四品丹，可否拿丹药抵灵石？” 闻言，慕容雨心里一沉，一千七是她不惊动家族能调用的极限，而她不可能和灵丹苑比丹药底蕴。 万一蓝楼主同意…… 所有人都在等蓝琳的回复，议论这次应是灵丹苑胜了，可很快人们就见她摇头致歉道： “竞拍唯一货币便是灵石，若您提前寄拍丹药自然可以，但现在只好道一声抱歉。” 随即蓝琳敲下木锤，宣布慕容家最终成交。 柳风一把将手串摔成满地珠子，吓得小秦不敢说话。 他阴恻恻瞪着二号包厢：“慕容家…很好，我记住了。” - 拍卖会戏剧性收尾，没拍上宝贝的也看了场好戏，人们纷纷议论着有序离去，不久后今晚的事便会传遍灵枢城。 其他人的拍品有专人接洽付款和收货，唐墨的自然由蓝琳亲自负责。 现在几人正在蓝琳私人阁楼，而她则在包厢接待慕容雨。 见是蓝琳亲自前来，慕容雨不敢怠慢，更笃定丹匣卖家的不凡。 钱货两清后，她行晚辈礼客气问道：“蓝楼主，我有一请求还望您成全。” “慕容小姐请讲。” “或许失礼，但能否为我引荐这位卖家？” 蓝琳微微蹙眉，她知道慕容家现在的情况，多少能猜到对方的想法。 而她不愿让唐墨掺和进别人家的权力斗争中。 慕容雨敏锐发觉蓝琳的抵触，她不卑不亢，有条理说道：“请楼主别忙拒绝，我只是想结识这位丹师交个朋友，绝非想拉对方为我所用。” “慕容小姐是聪明人，这话…”蓝琳笑得美艳，“而且万宝楼有义务保护卖家身份，还请您多谅解。” “蓝楼主，保密与否的决定权终究要归当事人吧？只请您代我传个话。” 慕容雨露出精明的微笑：“若卖家也有此意，这成人之美我必铭记于心，若无意，那我自当离去。” “如今慕容觉处于劣势，若万宝楼肯帮我一点小忙，日后慕容家必涌泉相报。对了，听说您有意争一片灵田的经营权……” 慕容雨笑容无害：“慕容家确实有几处良田疏于打理。” 小狐狸是利诱我，再和小墨美言两句呢。 还说不是拉拢，都开出了自己无法拒绝的报酬。 蓝琳反倒有点欣赏慕容雨这份精明，和当初自己很像。 随即她颔首起身，提醒对方不要太过期待，便离开包厢。 “小主，您说对方会答应吗？” “一半一半。”慕容雨扬起嘴角微笑道，“但就算今日拒绝也无妨。” 她小主一向聪慧敏锐，女护卫拿不准地问：“您的意思是？” “我猜那位卖家，或许和蓝楼主私交甚笃。一次见不到，便观察楼主交际圈，总能寻到。” 另一边蓝琳已和唐墨几人说了此事，他回忆剧情思索起来。 灵枢殿是政治和权力中心，由各大家族和宗门组成议事堂管理城内大事。 慕容家不是最有权势的家族，却也有一个议事堂长老席位。 剧情中是慕容觉成了家主，他现在看似势弱，但其实早暗中收买了慕容雨的亲信，长期隐蔽下毒让她成了废人。 算下来，这会儿应中毒渐深了。 不妨卖个人情，以后在大家族圈层也有点人脉。 而且比起慕容觉的品行，慕容雨虽精明但光明磊落，是可结交之人。 想清楚后，唐墨对蓝琳笑道：“对方高价买下丹匣，解我燃眉之急，于情我该去见一面。” “小墨，你去可以…”蓝琳担忧叮嘱道，“但他们争得水深火热，姐姐不想你掺和，尽量别答应她什么。” “姐姐放心。” 可黎未晞不放心。 “我和你去。” 不等唐墨答应，蓝琳柔柔拉过她，又使唤玄乐：“长老是元婴期，你们同去吧，恰好我和未晞说会小话。” 黎未晞想起确实要咨询蓝琳感情问题，拼命压下保护欲，轻道：“那你早点回来…别离她太近，人心险恶不得不防。” 唐墨隐隐发现她最近对自己有些过度保护了，偶尔还像猫咪一样撒娇黏人。 我养的魔尊，真孝啊。 唐墨应下后和玄乐师徒离开，蓝琳立刻调笑道：“护这么紧，进展神速嘛~快和姐姐说说，到哪一步了？” 黎未晞红着脸，她不能说他们已互相立誓，羞赧道： “他抱我了…我亲了他。” “哇，未晞真棒！没想到小墨…啧啧，快说，亲哪里了？” “腰……”她声音细若蚊蝇，“但他应该不知道，我偷偷的。” 第53章 一眼破顽疾 蓝琳发现自己还是高兴早了。 黎未晞情窦初开，只偷亲一下唐墨的腰就羞得说不下去。 这该死的纯情！ 但蓝琳磕了。 接着黎未晞说他们之间距离明显近了，可唐墨似乎还没意识到她的心意，于是请教蓝琳该如何拿捏他的心。 说完她自己都觉害羞，忙转移话题：“对了姐姐，你为什么想经营灵田呀？” “还不是给你心上人准备的？丹阁怎能没自己的药田。对了未晞，拍卖的收获都在里面。” 蓝琳说完取出两枚灵戒递给她，随后正襟危坐道：“好了，说正事。你想和他结为道侣，那就要制造浪漫。” 黎未晞瞬间如大梦方醒，杏眼满是明悟的通透。 蓝琳满意颔首，以过来人的模样问她：“姐姐且问你，你心中和他一起最浪漫的事是什么？” 黎未晞思索良久，认真回答： “与他葬在一起。” 蓝琳倒吸一口冷气，这孩子的爱可太沉重了。 小墨心底对她应该也有情，只不知接不接得住…… 蓝琳叹气揉着眉心：“姐姐还是从头教你吧。” - 唐墨和玄乐师徒一同走进包厢，慕容雨和她的护卫立马起身行礼，神情明显振奋。 重新落座后，他随便打量一眼就收回目光。 慕容雨模样漂亮，端庄优雅，知书达礼，举手投足间尽是自信的气质，头脑与手腕并存的大小姐。 女强人人设，剧情中人气挺高的。 双方对坐，慕容雨就已压不住激动，恭敬对玄乐致意：“晚辈慕容雨见过大师，敢问大师如何称呼？” “我道号玄乐，但你怕是认错咯。”玄乐笑着抚须，拍拍唐墨肩膀，“慕容小姐要找的炼丹大师在这呢。” 慕容雨和她护卫皆是一愣。 不怪她们先入为主，这一老二少结伴进来，再怎么看都该玄乐是炼丹大师，旁边是他助手吧？ 慕容雨笑容尴尬：“大师想隐藏身份也不必这般，这位是您弟子吧？” “我才是师父的徒弟！”桃瑶瑶举手脆生生道，“这是我大哥唐墨，超厉害的丹师！” 慕容雨的笑容快绷不住了，筑基后期的六品丹师？ 不是开玩笑就是天道疯了。 唐墨客气道：“慕容小姐若是要找黯玄木丹匣的卖家，便是唐某了。” “敢问唐丹师……有几品？那丹匣可是来自您的丹道师父？” “算四品吧，但还没来得及去认证，丹匣是机缘所得。” 四品丹师其实已很有身份地位了，尤其唐墨这么年轻，筑基便有四品，潜力不可限量。 关键是慕容雨本以为会结交一名隐世不出的六品丹师，还能在对方拮据时帮一把卖个人情，可现在…… 破灭了，是她想多了。 还花高出一倍的价钱买了个自己用不着的丹匣。 她甚至能想象到，慕容觉得知后会如何幸灾乐祸。 慕容雨脸色稍黑，她还能保持最低限度的礼貌，完全出于教养和对玄乐的忌惮。 但女护卫却一拍桌子站起，冷视唐墨道：“既然不是六品，竟敢故弄玄虚诈骗？你把慕容家当什么了！” “有意思，区区扈从比主子还傲气。” 玄乐冷笑一声，元婴期灵力直接压得女护卫坐回去。 “我们寄拍丹匣，何时自曝身份说是六品丹师？是你们妄自揣测，此刻这般态度，把我炎阳宫玄乐当什么了？” 桃瑶瑶也昂首挺胸对女护卫哼道：“我们用得着诈骗？告诉你，师父有的是钱！” “瑶瑶，财不外露。” 唐墨宠爱地揉她发顶，瑶瑶像小猫似的眯起眼，享受极了。 “小蕊，够了。” 慕容雨呵斥女护卫一句，随即对唐墨致歉：“抱歉唐丹师，刚才小蕊只是一时激动，口无遮拦。这事只怪我所虑不周，请您见谅。” 唐墨点头，不动声色看一眼为主子出气的女护卫。 名字也对上，就是她了。 随即唐墨主动笑道：“慕容小姐，唐某有几句想私下和你聊聊。” “你想干什么！”小蕊冷喝道，“登徒子，我家小主是你配觊觎的吗？！” 玄乐直接笑了，黎未晞天天黏着唐墨，还看得上慕容雨？ 慕容雨皱眉道：“小蕊。” “小主，这登徒子定然……” “唐丹师不是那种人，而且我有金丹初期。” 她敏锐感觉唐墨是确有要事，拒绝恐怕会后悔，于是点头同意。 “来，咱们出去说话，老弟你聊着。” 玄乐起身拉过瑶瑶，推开门，望着小蕊神色不容拒绝，她才愤愤大步出去。 慕容雨保持基本礼数，不咸不淡道：“唐丹师可以说了。” “你的妆稍重了，是想遮掩什么呢？” 慕容雨心惊一瞬，眼刀立刻杀来，语气不善：“本觉你气质文雅，是君子，看来我又想多了。” “医修基础，望闻问切，唐某略通一二。” 唐墨淡淡道，开门见山：“慕容小姐是否最近体虚乏力，运功困难，灵气运转时周天滞涩？我猜，使用神通时还会经脉刺痛吧。” 慕容雨神情瞬间僵住——为何竟只看一眼就能洞察她深藏的顽疾？ 而且这么详细，绝非那些装神弄鬼的老道！ 这人什么来头…？对了，唐墨！ 慕容雨刚才就觉得他们名字耳熟，这才想起来，最近满城都在传唐墨给炎阳宫长老爱徒治好重病。 她最近身体确实每况愈下，已成心头大患。 可家主之争到关键时期，她不敢表露出丝毫弱势，偷偷服丹吃药还不见好，只能强撑精神，以妆遮掩病色，如常出入人前佯装无事。 慕容雨立马以礼相待，郑重道：“唐丹师，是我一时没想起白露丹阁大名，请您恕罪。” 唐墨微笑表示没事，她喜形于色，忙撩起衣袖露出纤白的手腕，迫切追问： “能否劳您为我诊脉、解我病忧？诊金随您开！” 但唐墨却摇头，慕容雨笑容一僵：“您若是还怪罪，那我……” “不，只是现在时机未到，治了仍会复发。”唐墨问道，“你可有沐浴时焚香的习惯？” 慕容雨又一惊，用神情表明他说对了。 “眼下我不宜说太多，只给慕容小姐一个提示。” “您请讲！” “危机和心患，就在最容易忽视的身边。” 第54章 唐墨的暗示 危机和心患，就在最容易忽视的身边。 慕容雨低声重复几次唐墨给的提示，接着，她美目中顿时闪过惊愕与难以置信。 “不、这不可能……！” “看来你心里有数了。” “唐丹师，并非冒犯，只是我们今天才相识…”慕容雨拱手，严肃问道，“您这话可有凭据吗？” “信不信在你，试探一下不就知道了？” 唐墨放下茶杯，起身微笑道：“今天暂且如此，等慕容小姐扫干净屋子，届时便能来白露丹阁开药了。” 无论多难以置信，慕容雨都再不敢怠慢唐墨，恭敬欠身道：“我定会查明，若真如您所说……还请出手救治，今日之恩没齿难忘。” 唐墨轻轻颔首，稍思考后补充道：“慕容小姐若想成大事，心慈手软便不可取。这句算是丹匣的赠品吧。” 说完他径直离开包厢，和玄乐师徒远去。而慕容雨站在原地久久未动，心中惊涛骇浪。 “小主！那家伙可有冒犯您？” 护卫小蕊很快冲进来仔细看慕容雨，发现她双目失神，凝望唐墨离去的方向，恶狠狠道：“该死的登徒子，下回我定叫他……” “小蕊。”慕容雨复杂看着她，“先回去吧，忙了一天，我…想沐浴了。” - 回到白露丹阁时夜已深了。 黎未晞塞给唐墨一枚灵戒，抛了句“等一会来找我”，便红着耳根子匆匆上楼回房。 青春期的姑娘真难懂。 唐墨回到黎未晞对门自己的房间，坐下检查起拍卖会收获。 蓝琳送的灵戒，储存空间约是原来乾坤袋的三倍多，甚至还能短暂存放活物，价值不菲，送他和未晞各一枚。 她对他们真的上心，唐墨回忆剧情中万宝楼危机的时间节点，应该已不远了，就在雾林谷秘境之后。 他必须抓紧迈入金丹期，炼出五品寿元丹。 今晚拍卖赚得盆满钵满，六阶金蚕甲，人面花，1834上品灵石。 差不多算一个小家族整年的收入。 可灵枢城的物价是整个沧州最高的，这些钱真花起来很快就没了。比如白露丹阁的房价就不止这数。 不过终于能放开手脚做许多事，优先把能买的丹方买完，然后和有灵田的势力谈合作，建立稳定的原料渠道。 这方面可以等慕容雨，她是聪明人，唐墨相信她两天内必来丹阁。 他算算时间，出去轻叩黎未晞的房门，过了十几秒她才开条门缝，只露出张红如蜜桃的小脸，如瀑的青丝半遮面，欲说还休。 “怎么，做坏事了？”唐墨倚墙轻笑，“不是你让我来的吗？” 黎未晞咬咬唇开门，他怔住片刻。 她只穿了金蚕甲而已，赤足盈盈而立。 无袖的白金流苏丝绸裙盖过膝盖，纤白如羊脂玉般的肌肤在夜明珠荧光下白得晃眼，手腕羞怯抵在一起。 黎未晞望着唐墨愣神的表情，心中欢喜，她放过被攥皱的裙角，转而揪上他的袖口。 “进、进来呀……” 唐墨眨眨眼，被拉进屋后罕见地磕巴起来，挠着脸移开目光：“不冷吗，那个…披件外衣吧。” 见他目光闪躲，膨胀的占有欲令她忽然强硬起来，攻气十足。 她不再羞怯，抬头挺胸站直，全无保留绽放女人的美，不容分说要他尽数接受。 黎未晞掌心搭上唐墨的胸膛，揪过丹袍衣领强迫他直视自己，幽怨望他道：“不许看别的地方，看我。” 太近了，女儿香气扑鼻，叫人不饮自醉。 看到他眸中只有自己的倒影，黎未晞满意笑问：“我好看吗？” “好看…衣服也很配你。” “比蓝姐姐，紫鹊，那个慕容雨，还有你见过的所有人，都要好看吗…？” 唐墨似乎窥见黎未晞眸中深邃的占有欲，但转瞬即逝。 他忽觉自己心跳快了，给不出第二个答案。 “未晞是最好看的。” 声音如蜜糖化开，她心中的小兽甜得恣意打滚。 “你叫我未晞，我也要更亲近的唤你。”黎未晞贴上他的胸膛，“阿墨，好不好？” 她不等唐墨的回答，兀自霸道定下，轻笑：“阿墨的心跳好快，原来也会紧张吗？” 我养的魔尊不对劲了怎么办？ 蓝琳到底和她说了什么？ 可现在唐墨终于意识到她的情了。 蓝琳的教学立竿见影。 黎未晞指尖在他左胸口画着圈，好想知道他心中自己究竟在什么位置，占据多少空间，是不是满到连一丁点都容不下别人。 她是。 “未晞…”唐墨搭上她的肩膀，轻道，“该帮你压制黄泉泪了。” 黎未晞抿唇，心里叹一口气，不情愿就这么结束。 可蓝姐姐说不能逼迫太紧，要给他时间。 而且她从唐墨的心跳笃定了，他对自己也有情，今天有进展就好。 来日方长，阿墨，你逃不掉的。 “好呀。” 黎未晞牵着唐墨到玉床边后自己平躺，将他温暖的手掌放在小腹。 两人都被彼此体温烫了一下。 “阿墨，我准备好了…” 唐墨阖眼深呼吸几次，随即运转万物生，丹灵气源源不断送入黎未晞金丹周边空间。 压制黄泉泪需一天一次，先前的防护层已消耗大半了。 唐墨昨晚步入筑基后期，他尝试再次与毒素正面对抗，发现还是无法打开缺口攻击黄泉泪核心。 他只好暂且退兵，重新加固防护层。 彻底祛除黄泉泪和炼制寿元丹，都要求他尽快升入金丹。 雾林谷开放还有五天，届时在秘境也更有把握。 唐墨做好打算，近日全力炼三四品丹拿修为，同时修炼万物生，尽量在秘境开之前突破金丹解黄泉泪。 进入秘境会把人随机投放至各处，若到时候他和黎未晞没能在一天内汇合，黄泉泪失控就麻烦了。 - 当晚，慕容雨离开万宝楼回到她的居所听雨轩，已理解了唐墨给的暗示。 危机和心患就在最容易忽视的身边。 这无疑暗示身边有人背叛了她，还神不知鬼不觉让她坏了身子。 而唐墨临别时提醒“别心慈手软”，意味着叛徒已彻底转投慕容觉，不除的话以后更成心腹大患。 再从他那句“沐浴焚香的习惯”，叛徒的手法已明了。 香或浴液有毒，且难以发觉。 慕容雨沐浴时都会运功修炼，水和香中的毒素少量多次进入体内，再随灵气运功流遍周天，积重难返。 而熟知并能利用这习惯下毒的，指向她最不愿怀疑的人。 第55章 叛徒 慕容雨在镜前卸妆，看着自己病白的脸色和日渐干枯的乌发，心头震荡。 唐墨诊断的症状分毫不假，她已经中毒颇深，都不敢轻易运功。 但她先前根本没察觉到，直到毒越积越多起了症状，都不知是如何中毒的。 而且无论化毒丹还是医修开的药皆无效。 她只能强打精神，再用妆容遮掩病色，继续如常出入人前。 可慕容雨担心自己撑不了多久，这才迫切想拉拢那“六品丹师”，彻底将慕容觉踢出局尽快坐稳家主之位，大权在握后她才能放心解决自己的病。 此刻，她心寒无比。 听雨轩的侍女没资格和能力进入她的闺房，而了解自己沐浴修炼习惯、准备香炉和浴液的仅有一人。 正是慕容雨最信任的心腹，女护卫小蕊。 可凭她们多年交情，小蕊在她尚小时数次豁出命相护…… 慕容雨不愿也不敢相信，她竟背叛了自己。 但又不得不信，因为这个假设一旦成立，过去许多不解就有了合理答案。 慕容雨曾设计过慕容觉几次，以她陷阱的诱惑力和兄长的贪婪愚蠢，不可能不上套，可偏偏每一次他都能合理地化险为夷。 知道并替自己安排陷阱的同样只有小蕊。 但慕容雨从未怀疑她，只猜是慕容觉身边有高人指点。 她对小蕊太信任了，再加上沐浴时焚香修炼是她二十多年的习惯，突然中毒，怀疑不到这点…… 太天真了。 慕容雨垂下眼帘，眸中痛苦又悲哀。 这时，小蕊正好端着药碗推门进屋，越过屏风后见她坐在镜前垂头失落，神色复杂一瞬。 “小主，该喝药了。” 小蕊将药碗放于梳妆台，看着慕容雨病态的神色，温柔安慰道：“这回开药的医修造诣很高，他若说得不错，再喝三天这古怪的病就该见好了。” 慕容雨一时没动，只凉薄扫一眼褐色药液。 过去几个月的药也都是小蕊煎的，可治标不治本，从不见好转，只苟延残喘罢了。 得了唐墨的提醒，现在她怀疑怕是换了药材，甚至药里也有同样的毒。 慕容雨压下神色淡道：“一会再喝吧。” “小主，这药得趁热喝才好。” 就这么心急吗…… 慕容雨抬眸对小蕊轻笑，病气为她添上一份柔弱：“我想先沐浴，忙了一天，身上乏得很。” “那我去为您点香，水已热好了。” 慕容雨轻轻点头，凝视小蕊的背影进了浴房。 她眼中闪过一抹厉色，随即朝窗外望去，微微偏头，下巴指向浴房一侧。 很快听到一声蝉鸣后，慕容雨起身走进浴房，小蕊背对她正好点起香炉。 烟雾与浴池蒸汽交织，熟悉的檀香弥漫开来，慕容雨没有闭气，面无表情问道： “小蕊，准备好了吗？” “好了小主。”女护卫转身温和笑着，“您洗吧，我出去把药温着，洗过后正好喝。” 慕容雨轻捻一缕发丝，淡道：“我的意思是，你准备好了吗？” “小主？” 女护卫神情迷惑不解，可下一刻她第六感忽然爆发，飞快抽剑往右侧一挡，只听叮叮几声脆响，数枚飞刀被挡落在地。 持剑的手被震得发麻，小蕊心惊不已。 从灵力和飞刀力度看，袭击者的境界至少与自己相当！ “何方宵小暗中偷袭，给我出来！” 小蕊怒喝道，神识全开扫过四周，并一把将慕容雨拉到自己身后。 “小主别怕，应该只有一人，我护你。” 慕容雨默不作声，复杂凝视她的背影，曾经有多少次被她这样护着，现在就有多少难过心寒。 二十年情谊与冰冷现实互相对抗，慕容雨终于下定决心——她要问个明白，再考虑是否给小蕊最后的机会。 慕容雨无声取出缚仙锁，把毫不防备身后的女护卫突然捆个结实。 “小主？！” 小蕊全身被缚，扑通摔在地上错愕看面无表情的慕容雨，心头一紧：“您这是什么意思，敌人还在暗处，快放开我！” “不必了，她在明处。” 慕容雨招招手，一名穿夜行衣的清丽女子便从屋外进来，单膝跪地：“地字号暗卫宁婵，见过大小姐。” “慕容家地字暗卫？你怎么会在这里！” 慕容雨淡笑道：“看来我的事你也并非都知道…” 小蕊脸色煞白，意识到自己暴露了。 “你已护我二十年，突然多了别的护卫怕你不高兴，所以才瞒着…可现在看，我倒是无意间下一步好棋。” 慕容雨眼底一片荒凉，轻问：“小蕊，为什么背叛，我这些年亏待你了吗？” “慕容觉给你许了什么好处，他都给得起，但凡你对我开口，我怎会不给你……” 女护卫不再挣扎，却也没说话，认命一般。 慕容雨摇摇头，又问：“我只给你一次机会，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半年前……” “下毒也是？” 小蕊点头，长发在她脸上投下阴影，看不清神情。 慕容雨弯身，按住她下巴强迫她看着自己。 小蕊眼神躲闪。 “我做错了什么？”慕容雨悲哀轻问，“我何时无意中负你了吗…让你恨我恨到转投慕容觉，想毒我至死？” “可你过去有无数次杀我的机会，小蕊…为何不干脆杀了我，反而要用缓毒折磨我呢。” 小蕊听得摇头，接着突然神情疯狂，癫笑大喊道：“哈哈哈哈—！小主，我从不恨你，我恨的是整个慕容家！” 小蕊狂笑不止，宛如疯魔，暗卫宁婵立马将慕容雨拉到自己身后，提防她的反扑。 但笑了一会，她缓缓喘匀气，平静地将前因后果娓娓道来。 “二十年前，慕容家害死了我的双亲。” - 各大修仙家族都有自己的产业和投资，而慕容家拥有一座灵石矿的开采权，这让他们跻身最富有的几个家族之一。 沧州并非只有光鲜的修士，还有许多底层凡人。 为了一个修仙梦，无数人即使没有灵根也甘愿离开凡世，来到沧州依附于大家族和宗门，成为廉价劳动力，在劳苦日子里盼望鱼跃龙门。 而慕容雨的父亲慕容承在二十年前，为了能打通关系好给家族多争取一个灵枢殿议事堂席位，便下达命令，将灵石矿的收缴份额提高两倍。 于是压力全来到慕容家管辖的矿工们身上。 灵石矿工是消耗品，无灵根的肉体凡胎扛不住细微灵力，长期接触灵石粉尘会爆体而亡。 小蕊的父母正是慕容家的矿工。 第56章 慕容雨的决断 小蕊是凡人出身，罕见拥有地阶单灵根，这等天资羡煞矿村中所有同乡。 慕容承提高份额的命令下达时，她恰好在慕容家应聘护卫，想着成功的话父母就不必再挖矿了。 可当她被几岁的慕容雨看中，选成贴身护卫兼玩伴时，兴奋无比的小蕊回到矿边村子，却得知父母的死讯。 因为怕交不够自家份额，她父母日夜挖灵石矿，过度接触粉尘，死相凄惨。 那一刻起，小蕊便恨上慕容家——慕容承不止提高份额，还不给防护器具，不把人当人。 她誓要摧毁这个家族。 但小蕊那时太弱小，即使杀了慕容承也会有别人顶上，几个人的死根本无法动摇慕容家。 于是她只好藏下仇恨，借着慕容雨护卫之便和她的亲近，享受比其他人更好的资源，努力修炼，并等待时机。 她等到了，慕容承恶有恶报，寿元将尽，家主要换人了。 慕容雨精明聪慧，天赋颇高，在家族中很有人气威望，若她成为家主定能让慕容家更进一步。 而慕容觉是他妹妹的反面，色厉胆薄，狭隘贪婪，却又心比天高，一副纨绔不良气。 若他成为家主，慕容家必然从内部衰落甚至崩溃。 所以不是他拉拢了小蕊，是她从最初便选中慕容觉。 她主动自荐当内应，慕容觉当然欣喜，尤其是小蕊一次次帮他化解慕容雨的陷阱，对她信任无比。 可当他愈发膨胀，要求小蕊杀死慕容雨、他好立马上位时，小蕊犹豫了。 她恨着整个慕容家，唯独不包括她的小主。 她们从小一起长大，慕容雨待她从无尊卑之分，而是无话不谈的闺中密友，真心实意，什么好东西都会分享给她。 二十年下来小蕊早不自觉敞开心扉，也把对方当朋友尊重喜欢着，那些保护从来都不假。 小蕊打算等慕容家完蛋了就带小主离开，从此隐匿。 可慕容觉偏要她手刃主子，否则就告诉慕容雨，自己早已背叛。 既惩罚小蕊，又打击慕容雨。 于是小蕊只能提醒慕容觉，这对他无益有害，白捡的家主不会受人敬重。 他必须听她的，通过一次次化解危机展露能力方能服众，不然提前成为家主也坐不稳。 但慕容觉还是看不惯处处压着他的妹妹，于是让小蕊下缓毒，这是他最大的妥协。 小蕊只能如此，否则便功亏一篑，只想着加快计划，等慕容觉成为家主后立刻偷出解药，她们远走高飞。 而她给慕容雨煎的药确实没毒。 只是每天的药力和她下在香炉的毒素量互相抵消，让慕容雨的病情维持在同一水平，既不至于撑不住，又能让慕容觉看出来毒症。 小蕊就这么拖着，等待计划成功去偷解药远走高飞。 然后就等到了现在，事情败露，她的坦白。 “小主…不，大小姐，我准备好了。” 小蕊抬头直视着神色晦暗不明的慕容雨，凄凉一笑：“让暗卫动手吧，您离远些，莫溅上血了。” 神情冷漠的宁婵手持梨花刺上前。 “大小姐，请允许我手刃逆贼。” 但慕容雨垂眸望着小蕊，久久无话。 「若想成大事，心慈手软便不可取」 唐墨的忠告，宁婵的请求，甚至小蕊本人的决意，都要求慕容雨做同一个选择。 但在凉薄的慕容家勾心斗角二十年，她早已将小蕊看作唯一能全心信任的亲人。 事实让她很受伤，可还是狠不下心，而且确实是慕容家先负了小蕊。 良久，慕容雨虚弱道：“小蕊，走吧，离开灵枢城。” 另外二人全怔住了。 “您不杀我…？” “大小姐，万万不可！”宁婵劝道，“她是叛徒，您善良，可若她彻底投了慕容觉……” “他不会收的，离开我身边她已没了价值，去了只是自寻死路。” 慕容雨说完收回缚仙锁，敛下神情望着错愕的小蕊，声音有气无力：“别再回来，我只心慈手软这一次。” “大小姐……” 慕容雨摇头：“你现在已和慕容家无关，不必再如此叫我。若再出现我面前，我只能杀你。” 说完她转过身去，小蕊眼神震荡，难克制地朝她迈一步，却立刻被宁婵的梨花刺逼退。 宁婵冷漠道：“滚，否则死。” 小蕊收回手，咬破了唇，形同丧家之犬。 “毒名为鸩羽吻，慕容觉从邪修处得来，解药仅一份，我还没探清藏在何处。” “药…记得喝，没毒的。虽不能解毒，却可以拖着……” 说完，小蕊背过身抹抹眼睛，从窗户离开。 慕容雨这才僵硬地抬腿，回到梳妆台前坐下，凝望药碗。 “大小姐，别喝。”宁婵谨慎拦下，“我会去寻解药……大小姐，别！” 但慕容雨在阻拦中强硬喝完了药，果然无法解毒，该疼还疼，却感觉精神几分，回了点力气。 “至少今晚，她没骗我。”慕容雨苦笑道，“她是想一直拖到慕容觉上位那天。” 小蕊是真的舍不得自己死。 罢了。 慕容雨又被迫成长一次，她恢复白天气场，对宁婵说道：“即日起你便是我的亲卫，不必再回禀暗卫营。” “是，小主！”宁婵单膝下跪，“蝉儿必誓死效忠，绝不辜负！” “现在她还没走远，一会你跟上，看她是否离开灵枢城。” 宁婵应下，少顷鼓起勇气问：“小主，您今日忽然揪出叛徒…是她暴露了吗？” “是得高人指点迷津，否则我还要很久才敢怀疑小蕊。” 慕容雨再次想起唐墨，现在她已对他再无怀疑，只有满心好奇与敬畏。 若自己的毒和症状还能解释为他高超的医术，可一眼洞悉如此内情，神秘的几句暗示便能破局…… 她敢保证今晚之前，自己与唐墨从无瓜葛，他绝不可能知道这些。 此人莫非真能未卜先知？ 还请自己之后去开药，说明自信能解鸩羽吻。 仅筑基便是四品丹师，丹和医潜力无限，或许还能洞悉天机，胸有韬略，价值绝不逊于六品丹师。 慕容觉从不是她上位的真正敌人，关键在于慕容家待价而沽者和几位长老的支持。 若得他出谋划策，必能坐稳家主之位！ 慕容雨指尖轻叩桌面，对宁婵道：“你送小蕊出城后，去各处打听白露丹阁的情报，待天亮和我一同前去拜访。” 第57章 师弟回家吧 翌日，唐墨刚将一整晚炼制的丹药摆上货架，开门营业，白露丹阁便迎来不速之客。 叶璃叶荷紧张不安地踱进大堂，看到问诊台后的唐墨面色一喜。 她们昨晚扑空了，本想进万宝楼找他，却被告知拍卖会已开，会场爆满不再接待，只能在附近焦躁不安地等他出来。 这一等就是两个时辰，可拍卖结束人群乌泱泱散了干净，也不见唐墨的影子。 那时叶璃愈发不安，连她心魔都跟着焦急，可夜已深了，她们不能夜不归宗。 于是师姐妹焦虑一晚，天刚亮便再次下山。 一定要今天把唐墨带回家，不能再拖了！ 叶璃知道他最喜欢自己穿白色，今天换上飘逸如云的洁白长裙，三千青丝用他曾买给她的发簪扎起。 叶荷穿鹅黄裙，唐墨曾经总夸这颜色配她，可爱如花丛的精灵。 二人紧张揪着裙角试探性朝唐墨走近，发现他只看一眼就垂眸继续翻医书。 叶璃顿时满心欢喜，师弟没有赶自己走！ 他定是害羞了，在等自己道歉呢。 她们亏待伤害了唐墨那么久，以后再也不能那样对他，让他卑微了。 叶璃提着裙角快步走近，影子投在医书上，唐墨却没抬头。 “师、师弟…”叶璃轻着声音，“师姐来寻你了。” 叶荷也跟着站到旁边，揪着小手喏喏说：“师兄，早。” 唐墨这下抬头了，迷惑不解地眨眼。 本以为这俩又是来找麻烦的，刚才正琢磨怎么怼人呢。 结果上来就师弟师兄的，模样跟做错事面对家长的孩子一样…… 都给唐墨整不会了。 中邪了？ 见唐墨一直看着自己，叶璃心中狂喜，庆幸听心魔的选对了衣装，用心打扮整夜。 师弟心里果然从来只有她！ 终于意识到她其实早对唐墨倾心后，叶璃还羞怯起来——她居然从没发现换套衣装的师弟是这么英俊。 温润儒雅，自信稳重的翩翩公子，难怪一进城就被野女人缠上，师弟定困扰极了！ 叶璃清冷憔悴的脸上勾出释然的笑意，曾经对唐墨冷若冰霜，此刻却雪暖花开。 “师弟，师姐来接你回家了。” 叶荷四下一看没见黎未晞，忙帮腔：“师兄，快和我们回去吧。” “客人不买丹也不问诊，小店忙，恕不招呼。”唐墨再次低头看书，随手指墙，“门在那边，直走不送。” 叶荷急了，这不睁眼说瞎话吗，半个客人都没有啊！ 叶璃忙把师妹拽后面，现在她心已大定，又有心魔出谋划策，根本不急，她还想正面和那女人碰碰。 她轻柔对唐墨说：“师姐知你受了大委屈，赌气才不愿直说。师弟这样可以的，都是我们不对，等回去后你想如何都行，师姐好好给你赔罪。” “你一人在外面多辛苦，师姐一想到就难受…” “是啊师兄，你过得这么累，回家嘛~”叶荷抵着指尖道，“我们知错了，都是一家人，别置气了。以后我们再不那样，定好好待你，师兄就原谅阿荷最后一次好不好？” “师弟，阿荷这些天可想你了，哭着喊着认错要你回来。” “师姐不也是，三四天不出屋，大典还险些弄出岔子！” 唐墨不抬头翻一页书：“叫这么亲，跟你们很熟吗？戏跟你脸上擦的粉一样多。” 叶璃听着心口疼，都是自己前些天太憔悴，才不得不用妆遮掩。 “师姐回去便卸妆，师弟喜欢什么样师姐定满足你，只是先回家可好？” “师兄不是最喜欢师姐穿白色吗？”叶荷说完害羞地转一圈，“阿荷也穿了师兄喜欢的鹅黄裙子。” “丑人多作怪。”唐墨烦得合上书，“我不想知道你俩有病，别表现这么明显恶心人。” 叶璃一咬唇：“师弟有气可以骂的，但师姐真的知错，不是在演戏…” “别喊我师弟攀关系。”唐墨被她这软得可怜的声音弄一身鸡皮疙瘩，恶心说道，“快滚，别杵这碍眼。” 两女一愣，心里扎扎的疼。 她们不觉得被唐墨骂伤了，只是害怕他的气和抵触比想象中更大。 “师弟还不知道吧，新弟子们来了，一切都多亏你…”叶璃想起藏书阁便红了眼，哽咽道，“回家吧，宗门不能没有大师兄呀……” 那你们抓紧去倒贴林轩啊。 唐墨早已不惧剧情杀，如今就算叶清漪来他也有办法。 “再说最后一次，白露丹阁不欢迎你们，别恶心我。” 叶璃心一凉，可她今天必须带唐墨回去，于是轻道：“师弟，再原谅师姐一次…回家师姐给你赔罪。” 说完，她直接伸手准备打晕唐墨强绑人回去。 唐墨依旧悠闲而坐，因为黎未晞已飞快从外赶回。 今早她按他吩咐去买药材和丹方，刚快回来时神识就发现唐墨身边有人，还调用灵气准备动手！ 飞奔回院一看——不是叶璃是谁？ 她可恭候多时了！ 黎未晞神情冰冷，抽出金蛇剑直指叶璃后背！ “师姐当心！” 叶荷提醒及时，叶璃察觉到身后寒冷劲风时猛地转身。 她本想避开，可又怕袭来的陌生女人是冲唐墨来的，于是面色一冷挡在他身前，灵力覆掌，以手刀拍开女人的剑。 黎未晞伤势早已痊愈，恢复了金丹中期修为。 二人境界相当，都是修道天才，转瞬间便交手五个回合，叶荷根本插不上手，急得跳脚。 叶璃由于没带佩剑落了下风，却为护唐墨而一步不敢退。 这让黎未晞更加恼火，这死女人居然敢离阿墨这般近，还挡着自己！ 占有欲爆发，她忽然变招，虚晃一剑后连续两掌将叶璃震远。 叶璃心惊，刚才这女人的剑意中杀气如有实体，必是从生死搏杀中磨砺而出的！ 师弟怎么会惹上如此危险的人！ 叶璃立马恢复架势，焦急想赶回唐墨身边保护他。却见那女人已挡在他身前，面色极寒，剑都覆盖上冰晶，直指自己。 而师弟坐姿悠然，含笑望着那女人说道： “未晞，你回来了。” 叶璃都懵了。 她的师弟居然对其他女人如此温柔亲近？ 随即叶璃猛的反应过来，这人就是黎未晞？ 可她不是遮面吗？ 第58章 差距 叶璃久久盯着黎未晞的真容，她承认对方的容颜倾国倾城，但对自己的更加自信，并无挫败感。 而且师弟定是气急了才找了自己的替身！ 心魔气骂道：全怪你吊着他太久了！ 不，师弟那么好，一定是这女人勾引师弟或威胁他了！ “你就是黎未晞？” 叶璃眯眼冷声道，而黎未晞冷漠挑起嘴角。 “看来我那一巴掌给你的记忆不够深啊。” “我今日必会讨回。”叶璃错过视线柔和看向唐墨，“师弟，和师姐说，她是不是威胁你了？” “师姐如今已恢复修为，此后能永远保护你。师弟只要点点头，师姐这便替你除了她！” 黎未晞根本不在乎她们为何换了嘴脸，但决不允许任何人抢走她的阿墨。 十年伤他至深，如今又说什么永远保护？好赖话全让叶璃说尽了。 黎未晞不等唐墨回应，侧步将他挡得严严实实。 “从我师弟身边滚开！” 黎未晞还没回击，唐墨便起身站到她身边，冷视叶璃：“你也配这样和她说话？” “师弟…？” “阿墨，她先前有没有伤到你？” 黎未晞仔细望着唐墨，好在没有发现任何伤痕。松了口气，可深邃的黑眸满是不许任何人染指的保护和占有欲。 她抬手抚上他的侧脸轻轻摩挲，唐墨没躲，任她滑嫩的指尖掠过自己的脸，直到快抚上唇角时才抬手捉住，仿佛捉到某人的小心思。 被识破了…… 黎未晞心底羞赧而遗憾，下一秒唐墨握住她的手，两种温度密不可分。 “她没伤到我，未晞回来得及时。” 黎未晞轻“嗯”一声，小猫似的。 可他们当众打情骂俏浓情蜜意的模样，让叶璃瞪眼傻在原地。 这是她都没有过的待遇…… 唐墨也曾对她温柔，可止于礼从不逾越。而且叶璃自己作，无数次呵斥讥讽他的笑令人恶心，他就愈发保持距离，很少笑了。 现在曾属于她的一切统统被唐墨收回，再化作更深情的温柔赠予别人…… 而对她，只剩敌意和毫不掩饰的嫌恶。 叶璃心痛难当，宛如心口生生漏着风。 心魔也狂怒叫嚣着：这都该属于你的，以后也是！抢回来！ 心魔其实就是另一面的自己，叶璃明白这点后，便知她真正的心意。 叶璃与心魔战线一致，与之共存甚至按心魔的话去做，是因她幡然悔悟，要挽回曾经的一切。 她失神的双目变得清明，攥住颈边的平安扣，下定决心。 而叶荷再也忍不住，双手握拳冲上来大喊：“臭女人，放开我师兄！” 却被黎未晞随手一掌拍远。 仅仅是劲风中夹带的少许冰灵气，都让叶荷如冻伤般刺痛，四肢关节僵硬无比，被打懵了。 黎未晞则淡道：“我一向对老幼手下留情，劝你识趣，否则……” “抢我师弟，打我师妹。” 叶璃灵力全开，愤怒地与黎未晞对峙：“新账旧账，今日一并算吧！” “打架，好呀。”黎未晞收了剑笑道，“省得说我欺负你，你俩一块上吧，我赶时间，还要和阿墨学炼丹呢。” “住口！寡廉鲜耻！他是我的师弟，你怎么敢如此称他！” “你的师弟？叶璃啊……” 黎未晞眯起眼，气质忽然无比危险，甚至把叶荷都吓到了。 唐墨也看到了剧情后期女魔尊的影子，冷酷充满杀气。 下一瞬间，黎未晞暴起发难，身影迅捷如闪电，连同为金丹中期的叶璃都没反应过来！ 当再调动灵气准备护体时已晚了。 黎未晞的脸已近到叶璃能看清她的双瞳。 那漆黑的瞳仁一片死寂，宛如无尽深渊，危险到吞噬一切生灵。 而她变得如此，是因叶璃那一句“我的师弟”。 “听好，他是我的阿墨…我的。” 黎未晞眼也不眨盯着叶璃，语气和表情幽幽如鬼，声音只有二人能听清。 叶璃甚至被惊住了，忘了回击，当她在心魔怒骂下反应过来时，惊恐地发现灵力宛如被冻结一般…… “叶璃，他从不是你的，阿墨是天赐我的救赎。” “我一无所有，只有他。而你想抢我的唯一……怎么敢的？” 如鬼魅的话语落下，叶璃终于调起些灵气，抬掌向黎未晞攻去。 但甚至连她的衣角都没碰到，黎未晞身影迅速消失又出现在叶璃身后，挥拳将其击出老远！ 叶璃被打得如失重一般，竭力才稳住身体站好，可浑身骨头像是快散架了，唇边还流了血！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十年懈怠，纵使恢复修为，也远远落后同境界的黎未晞。 而且修士的杀气并非概念，象牙塔中成长的弟子纵使术法再纯熟，可若碰上踏过尸山血海的，即使境界相同，灵力也宛如待宰羔羊，会被杀气压制，没打便已落下风。 生气时的黎未晞就是如此，她的冰灵力锐利刺骨、杀气霸道，绝非宗门世家子弟能有！ “你敢打我师姐！我跟你……” 叶荷哭着大喊冲上来，又被揪起领子扔远。 “你师姐腮红淡了。”黎未晞轻描淡写拍拍手，“我给她补补，不用谢。” 叶璃这才发现自己脸冻得发烫。 “黎未晞……！” 叶璃不甘怒喝，抬掌冲来，却在击中她的前一刻生生收回灵力，一阵踉跄。 因为唐墨大步前来，如母鸡护崽般将黎未晞藏在他身后。 “师弟…你怎么能护着她！” “关你什么事？”唐墨淡淡道。 小魔尊明显生气了，再打下去如果重伤了叶璃，叶清漪过来会很麻烦。 “师弟不要这样好不好？”叶璃面上泛起哀求，“和师姐回去吧，别选她，师姐知错了，求你……” 唐墨却冷笑道：“别装了，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的算盘？” 二女愣了。 “算盘？不，师姐没有……” “你修为恢复了，若我没猜错，应该是六转回元丹吧。” 唐墨灵眼看得一清二楚，悠悠道：“这丹的确神奇，但丹毒凶猛异常，百草斋的祛毒药根本不能解，于是你们就想找我免费解丹毒。” 第59章 慕容雨问诊 “师弟，不是这样的！” 叶璃被误会，瞬间急了：“师姐从未如此想过，不瞒你说，这些天师姐幡然醒悟，满心满眼就只有补偿你，根本没想过解药的事！” “师兄，我们错了，不要误会师姐好不好……”叶荷哭得泪眼婆娑，“真的是来接你回家的，和你认错的啊。” 黎未晞深吸一口气。 满心满眼都是她的阿墨？ 教训还是不够深刻啊。 但唐墨轻轻抱住正打算动手的黎未晞，安抚她的情绪。 可这一抱，却让叶璃双腿一软，险些摔倒，眼泪直流。 师弟抱她，还误会自己。 不是的，她真的知错，是想要带他回家，从此好好疼他的。 “别误会师姐了…求求你。”叶璃哑着嗓子，“聚元丹、藏书阁……种种一切都是师姐过去不知情，如今看到才知自己错得多离谱！” “师姐错了，已没有那般不堪了，师弟信一次好不好……” 叶璃凄声哀求，唐墨还没来得及下逐客令，就见慕容雨款款进院站在了大堂外。 她朝里面看一眼后错愕片刻，随即礼貌地站远些背过身去。 “来客人了，阿墨。” “未晞去备茶吧，我们要谈大生意了。” 说完后，唐墨走到门前招呼慕容雨进来。 黎未晞也不再搭理叶璃叶荷，两人就这么无视了她们。 “师姐……”叶荷哭着问，“怎么办，师兄不信我们了。” 而叶璃没有回话，心痛难忍。 她明白这是师弟的潜台词：若再不自己走，他就不客气了。 叶璃最后看一眼和慕容雨微笑相谈的唐墨，以及他身边用眼神凌迟自己的黎未晞。 连心魔都罕见安静下来，只说一句：暂且回去。 她牵起叶荷，失魂落魄出了院。 - 慕容雨坐在唐墨对面，面色不改但心潮激荡。 她来个大早撞见了什么？三个女人因为唐丹师打起来了！ 虽然小的那个一直在单方面挨揍。 宁婵效率很高，根据她收集的情报，那两个女人应是他曾经的师姐妹了。 那群白眼狼简直离大谱，非但不感恩，还一直莫名厌恶和苛待唐墨，今天忽然一副洗心革面的模样求他回去，当着黎姑娘的面抢人……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又为利往，想必是看到唐墨退宗后头角峥嵘，后悔了。 她们曾让珍宝蒙尘，现在这般未免太可笑。 而且唐黎二人明显不答应，慕容雨也不愿见他重回清虚宗，还指望他为自己出谋划策，甚至大权在握后拉拢他进家族呢。 慕容雨淡笑抿茶，利益一致，不如先表诚意，提高好感。 “据说清虚宗已重开山门纳新，许是想请唐丹师回去，填补丹道空白。” 慕容雨继续诚恳道：“若她们不死心，下回清漪剑尊亲自来，唐丹师大可传信于我，算为昨天之事聊表谢意。” 黎未晞听后眉头稍松，叶清漪据说有化神境界，她真来了自己还打不过，只能请玄乐蓝琳出面，若再加上慕容家，确实无惧了。 唐墨也是这样想的，刚才拦着未晞就是忌惮叶清漪。 他微笑颔首对慕容雨道：“多谢慕容小姐，我便厚颜承下这份人情了。” “您太客气，这算不得人情。”慕容雨郑重道，“若无您昨日金玉良言，我只会万劫不复。” “看来你已扫清身边隐患，那位还会造成麻烦吗？” 慕容雨想起小蕊便心中一沉。 死人才不会造成麻烦，可二十年情谊她真下不去手，还是心慈手软了。 “多谢您记挂，不会了。”慕容雨撑笑，转移话题，“今日前来，一是想郑重感谢您昨日指点，二是请您为我解鸩羽吻的毒，诊金绝不会让二位失望。” 鸩羽吻此毒隐蔽，而且量变引起质变，刚中毒两三个月内根本察觉不到任何异样，因此初期正是解毒的黄金时期。 但随体内毒量越来越多，开始起症状就不好解了，化毒丹祛除不了数月积累的毒素量，只能长期服药吊着。 当然有毒必有针对性解药，炼制鸩羽吻时产生的“杂质”就是解药，服下后能污染毒素让其无效，再配合丹药调养身体就好。 剧情中慕容觉看穿小蕊不舍得真让慕容雨死了，难得聪明，骗她说解药只一份，胁迫她好好做事，说等他上位就给解药，到时候她们爱去哪去哪。 小蕊信了。 但其实慕容觉只想让从来处处压他一头的妹妹死去，根本没留解药。 他成为家主后一个月，慕容雨再也扛不住毒，含恨而亡。 而慕容家也在昏庸家主的带领下陷入内斗，失去灵枢殿议事堂长老席位，资源产业渐渐被各方蚕食，从强盛大族沦为末流。 慕容雨见唐墨沉思，心中不安起来，以为是自己上来就请他解毒却不给实际回报，太心急惹他不快了。 “劳请唐丹师救我，我愿出……” 唐墨摇头打断：“我只是回忆鸩羽吻的特点，你刚高价拍下我的丹匣，诊金已够了。” 其实他想将诊金算进稍后的生意里，谋长远利益。 可慕容雨听后，对唐墨却更加敬重。 有这般医德与人品，天赋卓绝，甚至可能有未卜先知之能…… 昨天拍卖她最大的收获就是结识了唐墨，这是她的大机缘！ “唐丹师解毒与解惑之恩我必铭记在心，日后如您有需要绝不推辞！” 说完，慕容雨毫不扭捏地搂起袖口，露出精致葱白的手腕，微笑道：“麻烦您为我诊脉了。” “既然已知道你中了鸩羽吻，诊脉就免了，直接解毒即可。” “是我唐突了。”慕容雨从容盖好衣袖，“那请问是吃药还是……需要我怎么配合吗？” 黎未晞一听配合，猛然想起唐墨是如何给自己压制黄泉泪的。 莫非他也要用万物生，亲密地给慕容雨渡灵气解毒？ 渡灵气是只有非常亲近的关系才会做的，比如师徒和道侣。这意味着身心都要卸下防备，全盘信任彼此。 只是想一下唐墨像对待自己那般对待别人，认真轻柔祛毒…… 即使知道只是形式上的，黎未晞也不乐意。 这亲密待遇她不愿让给别人。 慕容雨只见始终不发一言的黎未晞神色渐冷。 她不自觉一抖，不明白怎么惹到这位了。 第60章 符箓和供货商 黎未晞不轻不重捏着唐墨的掌心，试探道：“我看慕容小姐脸色精神都不错，开几副药慢慢调理着就能好。” “毒已发展到中后期。”唐墨关了灵眼，“喝药治标不治本。” 黎未晞呼吸一滞，忽然笑道：“那阿墨打算如何解毒呢…？” 慕容雨都呆了，半句话不敢说。 这女人分明美如天仙，自己都心生挫败感，可现在她的气质却给人一种危险的感觉，仿佛美艳却剧毒的花。 笑意没有半点流入眼底，语气轻柔乍听像询问，其实每个字都蕴含凉意！ “阿墨说呀，这毒究竟该如何解呢？”黎未晞俯身凑在他耳边，轻呼气，“告诉未晞，好不好？” 唐墨咽了口唾沫，喉咙滚动，耳边香风吹得耳根子发凉。 我的魔尊什么时候觉醒了病娇属性？ 唐墨叹了口气，她的身世和过往经历实在太凄凉，严重缺失安全感，身体的伤好治，可心伤难医，还得慢慢来。 他挪挪身子，轻声道：“未晞，坐这儿。” 黎未晞乖巧坐下，两人双腿紧挨无一丝缝隙，她一错不错侧目看着他，想知道阿墨究竟懂不懂自己的意愿。 只见唐墨从灵戒取出五张空白符箓和符笔，以灵气为墨勾勒出繁复符文。他动作行云流水，不足一分钟便写好一张。 五张符文皆有不同。 慕容雨专注看着他画符的手法，心底惊叹不已。 四品丹师，又擅医道，听说还会鉴宝，居然连符术也会！ 这是全才啊，若得唐墨相助还怕那些精明的长老不支持她？ 黎未晞见怪不怪，他好像就该什么都会。 不过她已明白唐墨用意，的确要用灵气给慕容雨解毒，但最亲密的方式只属于自己。 黎未晞安心了，危险与偏执荡然无存，望他只剩满腔深情。 爱是排他的，种种专属自己的特别待遇让她相信唐墨对自己也有情。 他懂她心底的伤痕与空洞，于是给足她安全感，大到天道誓言，小到细枝末节。唐墨从不单方面决定什么，几乎每次都和她商量，尊重她的一切。 这样的温柔繁多无声，无处不在，一次次填补她缺失的空白。 阿墨，你可要惯坏我了…… 五张符画好，慕容雨郑重双手接过，她对符术一窍不通，不明觉厉。 她准备一会让宁婵看看，唐墨的符术造诣有多高深。 “唐丹师，请问这符该如何用呢？” 唐墨微笑道：“化入你平时喝的药里一并服下，药量减到每日一次。” “那、五次就能见效了吗？” “一次见效，五张符就彻底痊愈了。” 慕容雨惊讶张圆嘴，随即喜不自胜。 但又觉得这未免神奇到匪夷所思，自己中毒已经半年左右，没有针对解药，怎么可能五张符保证痊愈？ “唐丹师，我并非质疑您的本事，只是…” 慕容雨不好意思地问：“今天还没喝药，恰好我带了药材，能否请您帮忙煎药，然后当您面喝下感觉药效呢？这样若有什么不对……” 得了便宜还卖乖？ 黎未晞不快地冷声道：“你可知阿墨这一张解毒符多有珍贵？若不信任白露丹阁，客人请另寻名医吧。” 慕容雨迅速起身拱手赔礼，忙说“是我冒犯”，但唐墨笑着拍拍黎未晞：“慕容小姐是贵客，这不是待客之道。” “可是阿墨……！” “请求很合理，白露丹阁卖的不仅是丹药，更是安心。”唐墨对尴尬的慕容雨道，“药材给我吧，先喝一副看看效果。” 慕容雨连忙从灵戒给出药包，不停道谢，随后唐墨去二楼煎药，她只能局促地承受黎未晞的冷视。 一个金丹中期给她的压迫力，比元婴期还大。 好在唐墨很快端着药碗回来，慕容雨匆匆谢过，将符箓化入药液后大口服下。 接着她闭目运气，感受起体内变化。 很快，慕容雨震惊发现，符箓的力量随着运气流过一次周天，如同堵塞许久的河流终于疏通，原先的滞涩感已轻了大半！ 运转功法时经脉不疼了，连虚弱感都轻了！ 慕容雨重新品尝到健康的畅快，惊愕不已——仅服一次就立竿见影，五次根除毒素绝不是信口开河！ 她睁眼，无比郑重对唐墨和黎未晞屈身：“唐丹师妙手回春，我先前多有得罪，还望两位勿记前嫌。” “这符箓珍贵，救命的药绝不敢白收，请务必接受我的诊金！” 说完，慕容雨和曾经的玄乐一样不停在灵戒里翻宝物，唐墨抬手阻止道： “不必，但我确实有桩生意想和你谈，如果能给些优惠就再好不过了。” “唐丹师请讲，力所能及之内我绝无二话！” “听说慕容家有几片灵田，培育的药材质量上乘。”唐墨笑道，“小店刚开业，除百草斋外还需稳定的货源，慕容小姐是否愿意当我们的供货商？” 慕容雨稍一思索，立马答应：“我名下就有一处良田，今天我就去解除原先合作协议，这片田此后只给白露丹阁供货，只收成本价，您看如何？” 唐墨道谢应下，和她核对过种植的药材种类后心情大好。 种类多，产量高，以后丹阁就能源源不断提供多种三品及以下治疗丹和战辅丹了。 此外慕容雨还和唐墨签了另一份协议。 慕容家所用丹药除了自家炼丹师出产外，其他订单都给了灵丹苑。 拍卖时已稍微得罪了柳风，慕容雨干脆把她能负责的订单收回，交给白露丹阁。 她是精明人，这些优惠和放弃灵丹苑，能换来与唐墨的长期良好关系，绝对划算。 而白露丹阁一次性有了货源和稳定的销售渠道，连黎未晞心情都好许多。 接着，慕容雨又说家族还有几片田以及专业的寻药队伍，四处搜罗无法人工种植的高端药材。 等她成为家主后，如果白露丹阁吃得下，这些也能以优惠价给他们。 唐墨稍稍思考，那几片田的量或许暂且过剩，但高端药材绝对刚需。 以后炼高品丹时能省下大量找药的时间，查缺补漏即可。 但他也领会了慕容雨的暗示——想要高端药材，那就助她当上家主。 不愧是剧情中人气颇高的女强人，精明，互利共赢。 第61章 卷死同行 慕容雨面上不显，暗怀几分忐忑等待唐墨的答复。 高端药材有多珍贵，从昨天拍卖人面花就能看出一二，她许诺给唐墨的价格只有市场价的四成，不可谓没诚意。 这是她对唐墨的投资，笃定白露丹阁不久后定会取代灵丹苑，柳风也会被他踩在脚下。 慕容雨要在最初就上车，牢牢抓紧如此人才，就算拉不进家族也要成为盟友，绝不能拱手让人！ 但她也清楚，在当上家主前这是空头支票，现在就看对方愿不愿意了。 手中茶已凉，掌心发汗，慕容雨终于听唐墨微笑说道： “既然慕容小姐开出了我无法拒绝的条件，那便祝我们合作愉快了。” - 结为盟友后，慕容雨满心欢喜离去，才出白露丹阁范围就唤来暗处的宁婵，将剩余四张符箓递给她。 宁婵是地字号暗卫中暗器和符术的天花板，但她穷尽所学也无法辨认出唐墨画的符文。 若不是小主刚已服下一次，确实有效，她绝不会让小主用这种未知的东西。 可慕容雨却对能与白露丹阁结盟更加庆幸——连宁婵都辨不出，那唐墨的造诣得多恐怖？ 而符术甚至只是他副业而已…… “小主，接下来我们如何打算？” “先去把原先协议都废了，开始给白露丹阁提供药材和订单。”慕容雨微微一笑，“至于慕容觉那边…呵，没了内应，我倒看他如何再躲过此劫。” 而另一边，唐墨和黎未晞正在清点慕容雨强行送出的结盟礼。 二十多种不同的药材，好几种正是他准备炼丹的主药。 黎未晞见他哼着小曲，轻笑问道：“阿墨竟还会符术，在我面前都藏拙呢。” “我不会啊。”唐墨一顿，眨眨眼，“你知道，能解毒的只有我的灵气，符箓不过是载体。” “欸？我以为是要灵气和符文配合，所以阿墨是…？” “对，我瞎画的。” 唐墨说完捏着下巴呢喃道：“看来以后我们还能多一项业务……” 黎未晞噗嗤一笑，觉得他可爱极了。 清点好药材，她拿出今早去灵枢殿买的丹方，除了唐墨已会的和这边丹盟分会没留档的，四品及以下的方子她全买下了。 主要以三四品居多，接近二十种，花费七百多上品灵石，其中最贵的是森淼丹、金炎丹和凝尘丹，三张就花了四百左右。 因为它们功效都是增加结丹时凝结多转的成功率，分别对应木和水系、金和火系以及土系灵根。 炼气入筑基时不用考虑灵根区别，只三品筑基丹就能增加成功率。但结丹时会根据个体灵根不同，结出不同属性的金丹，便需要对应丹药。 金丹还分九转，一最低九最高，多转不仅影响战斗力和灵气量，还关系到以后元婴的强度，因此这三种丹便很珍贵了。 黎未晞结丹时，曾经的师尊怀礼给她寻来四纹森淼丹，她自身也极有天赋，结出难得的九转金丹。 她相信唐墨一定也可以。 接下来一整天，唐墨几乎一刻不停全力炼丹，终于把预约订单都炼完了。 黎未晞也总算能顺利炼出一品丹，但老实说品质一般不能卖。 她本提议当赠品送了，但唐墨却拒绝，收好留作纪念。 他舍不得送，黎未晞开心了一晚上。 次日唐墨给预约客户玉简传信，交付丹药后收到尾款三百多上品灵石，大半来自筑基丹。 随后二人闭店谢客，因为唐墨要专心炼新的三、四品丹，全力冲修为准备结金丹。 根据雾林谷秘境的需求和丹阁药材储备，他准备两天内至少炼出五种。 这对灵力、体能和精神都是很大挑战，通常四品丹师每天最多炼一枚四品丹而已。 但唐墨必须赶时间，而且他有万物生，回灵气速度快，并非做不到。 接着两天里，大门紧闭的白露丹阁不断飘出药香，客人和几位熟人路过时驻足好久，满心好奇唐墨在闭关炼什么。 可从日出到日落，人们走了又来，惊讶发现丹阁居然还不开门！ 而药香散了又起，分明是不同的丹！ 唐墨竟能在一天内炼出两炉甚至更多中品丹？ 前来送药和订单的慕容雨更加庆幸自己做出正确决定，宁婵也不再怀疑白露丹阁的实力——要知道灵丹苑的柳风曾在四品时，每天极限不过三四品丹各一炉！ 仅从这点看，唐墨就已不输他。 慕容雨顿时心生一计，暗中安排人把消息散出去。 这既是帮白露丹阁打名声，也是为她坐稳家主的铺垫，现在是该让族内老家伙们注意到唐墨了。 等不久后丹阁声名鹊起，他们想拉拢时便会发现，自己别具慧眼深谋远算，早已是白露丹阁坚定的盟友。 今天慕容觉和族中一些人冷嘲她放弃灵丹苑还与之生龃龉，不久后慕容雨会让他们自己打脸。 到了次日，在慕容雨推波助澜下，唐墨闭关炼丹竟已发酵成灵枢城的小热点，并愈演愈烈。 因为白露丹阁仍没开门，但药香不散，说明他压根没休息，还在炼丹！ 刘在茂等几位丹师闻讯前来，站在大门外闭目细嗅，随后神情无不震惊——唐墨在炼四品森淼丹！ 两天不休息，一口气炼数枚四品丹，还包括难度极大的结丹类丹药…… 太夸张也太卷了，围观的丹师们羞得面红耳赤。 比你有天赋的人还比你努力，丹师们根本不敢多留，匆匆离开修丹道去了。 但如果他们再多留一会便会发现，森淼丹之后，丹阁二楼的窗口又飘出玄魂丹的药香。 没人注意到，散逸而出的青翠灵气弥漫大院，枫叶红了又绿，海棠凋谢复生，黎未晞种的几株灵植恣意生长，两天已如长过两月。 人们只觉仅是靠近白露丹阁，就如置身大自然般心旷神怡，暗猜唐墨不仅丹道厉害，还可能是身怀天阶木灵根的修道奇才！ 而这一切，两天内来了好几回的叶荷都看在眼里。 别人都在惊叹，唯她痛苦难忍。 第62章 阿荷不孝 叶荷曾在清虚内乱时失去父母，唐墨救下后娇养她长大，日复一日抚平她心中伤痛。 长兄如父，那时她真的以他为骄傲，又敬又爱。 可谁都想要自己父亲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等渐渐长大，叶荷初识修仙界也见到更多人。 她看到别的父亲和兄长位高权重修为强，为孩子遮风挡雨满足一切要求，而唐墨弱得可怜，别家大小姐随便扔着玩的东西，他都给不起。 尤其在叶荷修为与唐墨持平时，她便开始觉得他丢脸，没法保护自己，以他为耻，态度愈发恶劣。 而现在，她终于知道自己错得多离谱。 木屋的灵露裙，藏书阁近二百本手抄书，仙诀斋婆婆的转述，十年无忧无虑的童年…… 唐墨早已拼命满足了她们的一切，还悄悄做过更多。 她们却心安理得享受，非但丝毫不感恩，还打骂欺负他，逼得他黯然下山。 十年前从没人要求、指望唐墨做什么，他大可以不管她们，离开自谋生路，会炼丹总归饿不死。 但曾经五百余清虚弟子散尽，只有他一人留下。 再看如今，离了宗门的他越过越好，丹医双修，天阶木灵根，修好丹田没几天就进入筑基后期。 唐墨从不是她们口中的废物，他是绝世珍宝。 是她们耽误了他，用恶毒的刀削去他的翅膀，又笑他土鸡永远当不成凤凰。 “师兄……阿荷不孝！” 叶荷哽咽着喊道，失魂落魄。 唐墨骂她们是畜生白眼狼，她觉得都是留情了。 等叶荷抹干泪，打着哭嗝，站在街边的树后不肯走，注视着白露丹阁的院门。 曾给师尊敬过无数次茶，却没有给亦兄亦父的唐墨敬过一次。 她知道该给他跪着敬茶再磕头的，救命和养育之恩根本无以为报。 叶荷盼着等门开师兄出来，必须去补上十年来欠他的道歉和礼。 如果师兄不肯接受，那就一直跪着，或者打她几顿出气。 别家孩子顽劣做错事时没少挨揍，可唐墨从来只有温柔，替她收拾烂摊子，连句重话都舍不得说。 她该打的。 这一等就等到了日落，聚在门前的人们散了许多。 有人商议着要不明天再来时，药香散去，封闭两日的白露丹阁院门终于重开。 人们立马凑近，叶荷用袖子抹干泪痕想上前去，却见开门的是黎未晞。 叶荷脚步一顿，师兄呢？ 人们拱手，礼貌道：“黎姑娘，敢问能否劳您传句话，我等想见唐阁主一面。” “阁主连日炼丹辛苦，我们特地备了些慰问品，麻烦姑娘说一声。” 黎未晞一时迷惑，这两天她光顾着心疼唐墨，丝毫不知道闭关炼丹的影响。 但她很快反应过来，他们是想结识阿墨，早点留个善缘。 “抱歉，阁主两天里消耗太大，已休息了。诸位的好意我们收下，但请明天开店后再来吧。” 黎未晞神情清冷，但态度还算客气。 人们纷纷表示理解，多说几句吉祥话后执着将登门礼塞给她，便各自离去。 而树影下的叶荷望着黎未晞重新关门，心头失落又愤恨。 这女人突然就缠着师兄不放了，看她那一副主人家的样子！ 狐狸精，不知道给师兄灌了什么迷魂汤！ 长兄如父，长姐如母，师兄师姐才是天生一对啊！ 叶荷看到丹阁二楼窗口的光暗了，三楼卧房的却亮了，气得她直咬手帕。 师兄要被坏女人弄脏了！ 她愤愤跺脚，替师姐干着急。 见天色已晚，叶荷抓紧往清虚山跑去。 师兄别怕，阿荷很快就修炼到比坏女人强，然后来救你！ - 白露丹阁的卧房，唐墨正在检查闭关的成果。 三品有破瘴丹和神行丹各两枚，驱妖散四包，剑意丹三枚，回春丹四枚。 这些都是三天后进雾林谷秘境的必需品，两人对半分，剑意丹都给了黎未晞。 四品丹炼了三枚，包括唐墨结丹时要用的五纹森淼丹，应对秘境试炼的四纹玄魂丹，以及留给桃瑶瑶的四纹金刚破体丹。 四品的炼制难度和消耗远大于三品，唐墨筑基后期一口气炼三枚，即使有丹灵根和万物生，他都感觉快虚脱了，中间还氪了点上品灵石加速回灵气。 但收获不止丹药，他炼丹时不停循环运功，万物生已领悟到第二层！ 而且除了金刚破体丹炼过，其他丹药都是初次炼制，丹灵根给的修为已让他到了筑基瓶颈，可以结金丹了！ 唐墨满意把丹药分好，准备明天就着手突破。 结了金丹，就能给未晞祛除黄泉泪，助她修为更进一步。再设法解开黎烟留的灰雾屏障，养成元婴期魔尊指日可待！ 十个林轩都不够她杀的。 还能着手准备炼制寿元丹，以应对不久后的万宝楼危机。 不过寿元丹难度极高，即使有丹灵根和剧情帮助唐墨也不敢自负指望一次成功。 所以雾林谷的那朵人面花，他还要拿到手备用。 做好打算，黎未晞恰好端着水和灵食进屋。 看到唐墨脸色苍白却仍坐床头，没听话休息，她心口泛疼。 黎未晞重重放下餐盘，大步上前，几乎和他鼻尖相贴，满脸写着生气和心疼。 唐墨被吓一跳，不知她在气什么。 “刚才不是让你休息吗。”黎未晞语气强硬，一字一字道，“阿墨是想累死自己？” 然后让我守活寡不成？！ “我正准备…” 黎未晞不容分说端一杯灵泉，溅出的水湿了衣裙，又把餐盘放他腿上。 “喝！然后都吃完！” 唐墨看着小山似的灵食，笑道：“我又不是瑶瑶。” 可黎未晞紧抿双唇，一言不发盯着他，态度强硬。 唐墨苦笑，穿书前除了郝老师外没人真的在乎他，如今承接她如此深厚的关心，他心头淌着暖流。 他从善如流喝完灵泉又尽力多吃了些，不再那么累了。 黎未晞说归说，但不想他撑得难受，看他听话便不生气了，只有心疼和体贴。 “阿墨乖，我给你更衣，该休息了。” 黎未晞收拾完餐盘柔柔一笑，语气像哄孩子似的。 随即她弯身给唐墨解靴子，他赶忙抽回：“我自己来！” “别动，好不好？” 唐墨只好答应，看到黎未晞心满意足后耳垂泛红，他轻笑着抬手捏了捏。 “呀…阿墨！” 黎未晞娇呼道，浑身战栗，心脏都快蹦出来了！ “未晞，等我休息好就结金丹，然后给你解黄泉泪。” “以后，再也不疼了。” 第63章 结金丹！ 唐墨休息一整夜养精蓄锐，当旭日东升，他睁眼坐起，准备结金丹。 黎未晞几乎是同时进了房间，她已经用冰灵力彻底封锁白露丹阁，准备好为他护法。 结丹时不会引来雷劫，但每次突破都是人最敏感脆弱的时候，经不起任何干扰。 因此最好有信任的人帮忙护法，以防有心人趁机发难。 还是帮忙监督，因为常有人突破时上头，比如分明力所不能却强行追求多转，轻则突破失败，重则受到反噬、修为退步。 曾经叶璃就是反面教材，刚恢复金丹修为就想直接破丹结婴，反噬的病根不比内乱时丹田受损轻。 唐墨求稳，他闭关两天炼丹的修为其实已超额不少，而且之前已服过精血聚元丹，结丹能增加成功率。 他对黎未晞点头，服下准备好的五纹森淼丹，有它帮助凝丹，唐墨有信心至少结出六转金丹。 感受到药力生效，他盘膝而坐，闭目凝神，将全部精神集中于丹田。 只见唐墨的发丝无风飘散，已然进入类似炼丹“无我境界”的空灵状态。 而身下的聚灵阵开始发挥威能，身边堆积的灵石和天地灵气如风卷残云般向唐墨的丹田涌去。 黎未晞连呼吸都放轻了，眼也不眨注视着他。神识尽数扩散，覆盖丹阁周边警惕着。 她比自己结丹时还要紧张。 唐墨感受到灵气涌入，调息完毕，有条不紊运转功法。将多种元素的驳杂灵气有序吸纳，并筛选转化为丹灵气。 修炼到二层的万物生已有小质变，转化灵气速度快了接近一倍，不多时，准备好的上品灵石就已尽数黯淡，其中灵气被吸纳一空。 这一步名为“纳气朝元”，是结丹的蓄势阶段。 此时正是为之后步骤积蓄能量，吸纳的灵气越多便越有可能在凝丹时提高转数。 黎未晞稍感惊讶，唐墨容纳灵气的总量和转化速度都超乎他们的预想。 她心中一喜，这时候多积累一些，稍后便能游刃有余，赶忙取出更多上品灵石轻声摆上聚灵阵。 但也不宜过多，因为不利于之后精细控制凝气。 黎未晞补充的灵石量恰到好处，用完之后，唐墨主动停止纳气。 她松口气，想着阿墨还是很理智的。 不再有灵气入体，但此刻盘坐的唐墨已被汗浸湿，仿佛刚从水里捞出的一样。 这是因为功法不断转化并排出杂灵气，会将人体内残余污浊一并排出。 通常修士在这步流出的全是黑汗，黏腻且气味难闻，可唐墨却是剔透的清汗，散出的还是淡雅药香。 阿墨永远都这么干净…… 黎未晞悄悄悸动，赶紧回神，看到唐墨已进入下一阶段，凝气结丹。 金丹的本质便是自身灵根属性的灵气，通过结丹法数次压缩、重复凝练，将气态灵气聚合成的固体，存于丹田位置。 它是金丹期修士的能量来源，丹田有了有形中枢，灵气远比筑基时强势。 还是元婴的雏形。 此刻过量的灵气撑得唐墨浑身胀痛，感觉自己如快炸的气球，他气沉丹田，调用万物生一遍遍行过大小周天，梳理灵气。 凝气结丹又分三步，现在唐墨正在第一步，锻脉。 金丹期碾压筑基期的不止是灵气，还有身体强度，正归功于此。 浑身经脉承受着丹灵气淬炼，本该很疼，许多意志不坚定的修士都倒在这里，但唐墨却能忍下。 因他刚穿来就受过三花聚顶丹的洗髓，疼痛阈值较高，而且万物生会温养他的经脉。唐墨的经脉强度早已和体修相当，这点不算什么。 黎未晞看到锻脉很快结束，他开始下一步，凝气。 唐墨以神识在自己丹田内标记一个点，随即专注控制刚才吸纳的大量灵气向这点汇聚。 庞大灵气先如云雾翻滚，又演化为漩涡，不断环绕于标记点，少顷，此处便聚出一个针尖大小的颗粒。 中心有了实体便更好操控，唐墨全神引导灵气匀速环绕它转动。 颗粒被更多灵气覆盖，开始渐渐膨大，很快便有米粒大小，形成金丹雏形。 接着它发出吸引力，主动吸纳起灵气，而唐墨则控制它的速度，不让它吸收过快。 若控制不好速度和量，形成的金丹过大且不凝实，有裂丹的风险。 当金丹雏形有拇指大小后，黎未晞见唐墨排出一口浊气，接着面色一凝，便知他要开始最后也是最重要一步，多转结丹。 唐墨将剩余的灵气不断如冲压般向雏丹而去，雏丹在他操控下重复着膨胀、压缩、再膨胀的过程。 每压缩一次，雏丹便更凝实，很快它青色的表面就浮现第一道金纹。 接着是第二、第三，仅半个时辰，唐墨就完成四转，而且还有余力！ 黎未晞从他神情判断应该很顺利，她更谨慎地用神识观察附近的风吹草动，以防有人打扰。 她看到已有数人聚在门外，又碍于自己的冰灵气不敢上前。 不多时，黎未晞发现昨晚求见唐墨的几人里，有一个竟大着胆子准备朝丹阁喊话！ 她神情瞬间冰冷，一道传音迅速飘去院外： 「谁敢出声，后果自负」 冷漠到冻人骨髓的声音响彻在耳边，所有人都被吓一跳，立马噤若寒蝉，动都不敢动。 黎未晞轻哼一声，继续关注唐墨的状态，又过一会，他已完成六转！ 但他灵气还够，便继续凝气淬炼金丹。 黎未晞却不安起来，因为她发现唐墨渐渐开始吃力了，盘坐的姿势不再稳如磐石，腰背有了下弯趋势。 这说明他至少上了六转，不断冲压，金丹开始疼了。 但她没有叫停，毕竟有五纹森淼丹和万物生加持，若能上七转，以后结婴会更顺利。 等完成七转，唐墨一刻不停继续冲压，但他神情显得愈发狰狞，指尖都开始颤起来。 黎未晞感觉自己的心都仿佛被他揪住了，痛他所痛。 再忍忍，上八转就叫停…… 她努力压制自己唤醒唐墨的欲望，可很快，唐墨完成八转，直接开始九转！ 第64章 危难的九转 此刻唐墨已疼得发抖，额头几乎都要贴地了，却仍保持盘坐姿势，继续用最后的灵气冲压已八转的金丹。 每一下都仿佛重锤打在他的下腹。 也打在黎未晞心头。 当唐墨忍不住咳出一口血时，她顿时摔跪在地，眼泪如断线般滑落。 她曾经就结过九转金丹，不该这么疼的！ “阿墨…停手吧，已经够了。” 黎未晞伸手搭上唐墨的额头，想唤醒他，可他却分毫感知不到。 她傻眼了，猛然升起一个令她惊惧不已的猜测。 多转结丹时和炼丹的注灵蕴纹很像。 他会不会是…进了无我境界？ 黎未晞虚软地跪坐在地，瞬间如枯败的残花。 因为若她猜对了，那能唤醒唐墨的只有他本人，她已无法再助他安然退出结丹——无我境界被外界打断，后果惨重。 而结果，要么顺利上九转，要么功亏一篑深受反噬，除重伤外，甚至可能神智迷失在识海里…… 黎未晞脑海中难以克制的浮现唐墨出事、她又沦为孤身一人的画面。 她下意识地蜷起身子，抱紧膝盖双眸失魂，仿佛回到曾经最恐惧无助的时刻。 “阿墨，别不要未晞…” “别留我一个，我受不住……” 还没有告诉你，我有多爱你啊。 但下一瞬，与唐墨相伴的点滴冲入她的脑海，如阳光般驱赶恐惧的画面。 黎未晞取出他们按过血印的契约，竭力抱在胸口。 她不能害怕。 阿墨不会有事的，万一他受了重伤，再也无法痊愈…… 她便护他一世周全。 黎未晞坚定了信念，她抹干泪强迫自己抬头看向唐墨，他咳出的血已染红聚灵阵。 “阿墨…未晞在这里。” 她不顾污浊血迹，跪坐着倾身，把唐墨轻搂入怀。 “尽力就好，成败都没关系，有我护你平安喜乐，给你幸福。” “未来若你寿元耗尽…等我复仇后，就陪你合与一坟，可好？” 黎未晞捧起唐墨满是血迹的脸，闭目虔诚地吻上他的眉心。 分开后，双唇殷红，她以指腹轻抹唇角的温热…… 笑容深情。 而无我境界中的唐墨，本都疼到停了手，压缩九转的痛苦绝非之前锻脉时能比，潜意识不许他再折磨自己。 仿佛有什么死死攥住他的脚踝往下拖，要他远离疼痛，意识回归虚无。 但在几乎撑不住、神智混沌到快消散前，唐墨感受到柔软的热意，听到朦胧的温柔嗓音在呼唤自己。 是未晞…… 识海无边的黑暗中照进一束光，唐墨的意识渐渐复归清醒。 她还在等我。 我需要力量，她一个人不行的。 我要回去。 唐墨忽然猛地坐直，咬紧牙关靠意志挣开纠缠他的剧痛，顽强用最后的灵力冲压金丹。 第九道金纹，已若隐若现。 黎未晞看到他忽然青筋和血管暴起，血液从皮肤渗出，很快唐墨已浑身浴血。 “阿墨，真的够了…够了！” “停下吧，好不好……” 黎未晞无法用神识带他离开识海，只能不住哀求着，希望他能听到自己的话…… 忽然，唐墨识海中仿佛响彻空灵的天籁，如置身旷野。 他看到龙眼大小的苍翠金丹在丹田缓缓旋转，其上九条金纹随之流转，生生不息。 九转金丹，已成。 下一瞬，金丹释放出充满生机的浩荡灵气，万物生行过周天，余痛尽数消散。 黎未晞错愕看到，他体表的血竟顺着伤口重新渗入体内，随后崩裂的伤口也缓缓愈合了！ 半分钟前还是血人的唐墨，现在已一尘不染，连皮肤都比之前更白皙光滑。 他闭目盘坐，温雅的气质添上几分英气。五官并没改变，却感觉比之前更英俊迷人。 黎未晞不明所以，余惊未消。 片刻后唐墨睁眼，看见她失神的模样，轻笑用指腹为她拭去泪痕。 “未晞，哭什么？” “阿墨！” 黎未晞回过神，扑进他怀里失声哽咽：“我还以为你回不来了…” “是啊，就差一点。”唐墨心有余悸，轻拍她的背，目光温柔，“是你带我回来的。” 黎未晞牢牢抱着他，温存好一会，她才红着脸抬眸，嗓音细若蚊蝇： “刚才我说的话…阿墨有听到吗？” “只听到你叫我名字，说了什么呢？” 黎未晞连忙拨浪鼓摇头，现在要她再说一遍实在太羞人了，还没准备好。 再等等吧，等我们定情那天…… 接着她转移话题问起唐墨结丹的情况，还拿出铜镜给他看，把刚才情况描述一遍。 他照镜子发现自己外貌果然更精致了。 还有血液逆流回体，外伤自愈…… 应该都是金丹期后，万物生的力量。 随后唐墨运转功法行过周天，感受金丹以及修为，忽然惊愕发现——他离金丹中期只差三分之二了！ “未晞……突破到新境界后，修为会涨吗？” “不会，都是从零开始。”黎未晞认真思考后回道，“但阿墨如果已涨了修为，也许和你结丹时进入无我境界有关。” 确实有这个可能。 唐墨思索着，认为更大原因在于丹灵根。 修炼增加修为可想象成给杯中添水，水满即到瓶颈，再添水便无意义了，只能突破来增加杯子容量。 可容量增加，原先水量是不变的，要在新境界继续修炼，直到再次水满。 而唐墨炼出新丹药后，丹灵根会自动加些水。如果瓶颈时，它还能把溢出的水存储起来，等到新境界时再返还，就可以解释了。 他现在金丹初期的三分之一修为，差不多就是一枚四品丹的量。 唐墨几乎确定了，心头一阵畅快。 昨天上午他就已到筑基瓶颈，但进了状态不好停手，本还惋惜损失了四品丹修为，结果丹灵根毫不浪费。 黎未晞看唐墨露出笑颜，也跟着开心。 其实她这两天已发觉异常。 她本就天赋奇佳，修炼很快，但曾经从筑基中期突破到金丹也用了三个多月，而唐墨连一个月都不到。 他的修炼速度远超常识，足以让任何天才感到挫败。 可黎未晞只觉她的阿墨厉害。 至于是否有隐情……因为爱，所以她尊重他的一切，包括暂时的隐瞒。 黎未晞相信唐墨总会在某天敞开心扉，就像那天的自己一样，毫无保留。 第65章 狡诈的黄泉泪 白露丹阁外已聚了不少人，可没有任何一个敢发声的。 黎未晞先前的警告实在令人胆寒。 好在等了一会，院门便重新打开，这下人们终于见到唐墨本人，但好几人不由一愣。 他们大多都见过唐墨，可今天他的模样更英俊，气质也愈发迷人…… 两名来买丹的女修眼神都放了光，满面春意痴望唐墨。 但很快被黎未晞冷漠的眼神警告打断，只好收敛。 刘在茂等几位丹师也在其中，得知唐墨闭关两天不止炼出数枚四品丹，今天还突破到金丹了，连连对他道喜。 “不知唐阁主结出几转金丹？” “运气好，九转。” 唐墨随口说完，大堂内直接炸锅了。 九转金丹也能靠运气？！ 要知道修士平均水平也就四转金丹，若结成六转便能在大宗享受资源倾斜，八转绝对会被各宗主长老抢着收为亲传弟子！ 九转直接当宗门或世家继承人培养，如无意外，下限至少是元婴后期！ 数遍灵枢城也没多少九转金丹，个个都是位高权重的大人物！ 人们看着唐墨云淡风轻的笑意，艳羡又敬佩。 丹医双修，还是如此修道奇才，前途不可限量！ 而他们甚至还不知道，白露丹阁两人全是九转。 众人心底暗嘲清虚宗有眼无珠，这等人才不宝贝般供着，还生生把人气走了！ 多少有点大病。 现在谁都想结交炙手可热的唐墨，直接灵石一摆就要下订单，都想请他炼制帮助多转的森淼丹、金炎丹和凝尘丹。 吃了白露丹阁出品的，没准自己或家族内也能出九转金丹！ 但丹阁药材不够，他们只能先去自备药材再来，可即使如此客人们也热情高涨，还付了三倍炼丹费，只为请他多炼几纹。 唐墨乐呵应下，让黎未晞收钱，等把这批客人送走，今天光定金已进账小一百上品灵石了。 有他这金字招牌在，财富自由指日可待。 消息传得很快，只一上午周边全知道他结出九转金丹，三五成群来拜访的一波又一波，忙得唐墨和黎未晞脚不沾地。 客人临走前全都买东西示好，他好不容易囤的货又销售一空。 唐墨只好在院门挂牌，表示雾林谷秘境前白露丹阁休息。 中午时蓝琳闻讯前来，叫了一桌醉香楼的好菜庆贺，饭后和黎未晞说了会悄悄话才离去。 - 步入金丹，最要紧的自是给黎未晞解黄泉泪。 饭后二人各自调整到最佳状态就开始解毒了，平躺的黎未晞真的等到此刻，心里不免有些紧张。 虽然唐墨筑基时就能帮忙压制，可魔宫大毒师研制的黄泉泪，金丹期的灵力怕还是勉强了。 “阿墨…如果不行我们就再等等，现在这样也不会毒发的。” 唐墨对上黎未晞的目光，看出她其实是怕他失望。 “毒素长期存在对你身体有害无益，安心，我有把握。” 说完，唐墨递出一枚安神丹：“可能会疼，吃了它睡吧，醒来就好了。” 可黎未晞却牵他的手，喂到自己口中，还轻吻了唐墨的指尖。 片刻后药力发作，她慢慢阖眼。 “午安，阿墨。” 待黎未晞睡熟，唐墨右掌贴在她小腹，源源不断渡入灵气。 结成九转金丹，丹灵气各方面都比之前提几个档次，黄泉泪立马察觉敌人实力变强。 面对来势汹汹的苍翠灵气，它竟选择龟缩固守，牢牢保护核心。 这便是黄泉泪的难缠之处，比起一般的毒它更聪明，仿佛有神智的妖兽。 唐墨先保护好黎未晞的金丹，随后发动全面进攻。 第二层万物生强化了丹灵气杀伤力，九转金丹源源不断补兵，唐墨控制灵气集中一点猛烈攻击，渐渐撕开一个突破口。 黄泉泪竭力生产青紫毒素去填缺口，可丹灵气今非昔比，它被全面克制，产出的速度根本补不上损耗！ 就在灵眼依稀可见黄泉泪核心时，它忽然不再固守，只留部分毒素防御，茫茫多的剧毒直接扑向黎未晞的金丹！ 那里的丹灵气相对较少，它是想鱼死网破，拖宿主垫背！ 一息之间，毒素就疯狂撕咬起金丹的灵气，熟睡的黎未晞瞬间疼到拧眉，身子颤着如虾般蜷起。 唐墨脸色一冷，马上调动一部分兵力回援。 同时他更快地输送丹灵气，直接包围了核心，随即收缩，全方位蚕食黄泉泪。 金丹处的毒素一击不成就已落入下风，再也无法靠近金丹分毫，但仍爆发出最后力量反扑。 体内如此剧烈的战斗，令半梦半醒的黎未晞痛呼不止。 “阿墨…我好疼！” 唐墨听得心口紧，左手轻抚她后背顺气，温柔哄着：“未晞，我在呢，很快就不疼了。” 黎未晞似乎听到了，她翻身紧紧抱住他的左手，忍住痛哼。 “乖，疼得厉害就掐我。” 她醒了，虚弱睁开眼帘望他：“舍不得……” 唐墨揉揉她头发，随即加快蚕食核心的攻势。 几秒后，黄泉泪核心被丹灵气彻底摧毁，黎未晞只觉丹田瞬间剧痛，倒吸一口冷气，竟生生忍下，没喊出来。 剩余的毒素到处乱窜想逃逸，但都被丹灵气分批包围、挨个碾碎。 黄泉泪终于全军覆没。 其实不是它弱，是丹灵根和万物生结合起来天克它。 二者缺一，唐墨都没法在金丹期时解毒。 随后他控制灵气打扫战场，搬运黄泉泪残留毒素。 黎未晞已近乎虚脱，香汗淋漓，唐墨扶她起身弯腰，帮她咳出几口瘀血排毒后，再用万物生将她丹田内好好净化一遍。 至此，毒素再也不是困扰。 灵眼确认彻底无恙，体内再无半点黄泉泪残留，唐墨扶黎未晞重新躺好，搭上薄被：“感觉怎么样？” “没事了，只是好累呢…” 黎未晞小猫似的蹭他掌心，含情脉脉：“谢谢阿墨，我真的好幸运。” “和我还谢什么，睡会吧。” “那、陪我好吗？”黎未晞鼓起勇气，五指嵌入他指缝，眸子湿润，“阿墨别走，我不想一个人……” 唐墨温柔合拢手，十指相扣。 “我就在你身边，哪也不去。” 黎未晞安心含笑入睡，这次梦中再没有痛苦的过去。 她梦到自己一袭嫁衣身处花海，母亲就在面前，欣慰笑着为她搭上红盖头。 而身边，是同样红装的唐墨。 第66章 林轩拎不清 叶荷这两天再没有进城试图去找唐墨，而是改头换面认真修炼起来。 必须强过黎未晞，才能把师兄救回来！ 雾林谷秘境马上就开，若能在里面寻到机缘…… 狐狸精，给我等着！ 于是她将对唐墨的想念和愧疚，以及对黎未晞的愤恨统统化作动力，再不游手好闲，甚至接过叶璃的职责带起新弟子来。 早课、锻炼、小任务等等，叶荷做得还挺像回事，紫鹊都怀疑她被夺舍了。 这是不得已为之，因为那天被唐墨误会后，叶璃又不出院门了，甚至不记得宗门已有新弟子这码事。 此刻她正抱膝蜷缩在房间角落，双目无神，早已流干了泪。 叶璃尝到被误解的苦涩，就像曾经她对唐墨那样。 她真的不是图解丹毒，是想带他回家，好好道歉，疼他弥补他的…… 为什么会弄得这么难看？ 叶璃其实知道是自己伤师弟太深了，他现在只有敌意和抵触，根本不愿意听她讲话。 师弟眼里只有黎未晞，而自己这师姐…还不如陌生人。 叶璃和心魔都快崩溃了，可越是如此她就越思念唐墨，想把他带回家拼命安抚保护他，告诉他自己真的知错。 可是…… 叶璃刚和心魔吵过架，她不敢再让师弟更厌恶，心魔却一直让她再下山。 不见面解释怎么能消除误会？ 她忽然想到一个法子，猛地起身来到书桌前，翻出笔墨纸砚后亲手磨墨，染黑袖摆也不在意。 她要给师弟写信，解释清楚一切，包括自己有多愧疚，多思念他。 叶璃振奋起来，可刚写几行便将纸揉成一团，重新提笔再写。 她比出试卷时更专注，半个时辰写废二十张后，才终于写出满意的。 这信措辞小心又卑微，可对唐墨，叶璃已把傲骨抽干净了，因为就是她恶心的桀骜自负逼走师弟。 一封信算什么，叶璃此后再不会让他卑微，换她来。 只要师弟肯回家，想让师姐怎么都行…… 一颗泪晕开信末署名，叶璃给唇上抹好胭脂，以吻封信，卷入竹筒。 她正想下山偷偷把信送到白露丹阁，却听叶清漪传音要她去宗主殿。 叶璃只能把竹筒揣袖子里，焦躁不安匆匆赶往宗主殿。 她一心只有快点见完师尊然后下山，走到广场附近时，根本没注意到三米外的林轩。 而林轩看叶璃脚步匆匆，满脸焦急朝自己而来，心头一阵得意。 呵呵，终于想本少想到克制不住了吧？ 于是林轩挂着自以为帅的笑容走近，油腻道：“师姐，思念的滋味我懂，这两天你虽忍着不见我，但我心里永远留着你的位置。” 叶璃压根没听见。 林轩又见她发束不整，眼底青黑，笑得更得意：“没想到师姐竟想我到夜不能寐，唉，但女子还是梳妆打扮一下才容易讨男人欢心，不过这回，师弟就不介意了。” “来，师姐。” 林轩站在路中间，伸手作势想扶，等她跌进自己怀里。 叶璃这下听清了，抬手一巴掌将他扇出老远。 林轩只有筑基，这一下几乎给他打得看见太奶了。 还算周正的脸上巴掌印火辣辣的疼，林轩晕晕乎乎爬起来又摔倒在地，而叶璃冷冷喝道：“什么东西也配当我师弟，滚！” 猥琐恶心，连唐墨一根毛都比不上。 紫鹊怎么收杂役弟子都没门槛了！ 叶璃已把林轩此人完全忘了，不然必按上回的警告将他丢下山。 她骂完继续朝宗主殿而去，林轩坐原地揉着猪头般的侧脸，缓了好几分钟才重新爬起来。 他啐了口血沫子，恨恨在心里骂了叶璃几人好半天。 自打大典时被戳穿，成为杂役弟子，林轩就过得憋屈。 同批弟子没一个有眼色的，见了他不行礼，还暗中指指点点！就连那汪起也不热情了。 本少只是暂时蛰伏，一群短视之辈！ 以后你们当狗腿子的机会都没了，看本少翻身后怎么踩你们！ 而林轩更气的就是叶璃叶荷与紫鹊，他本想一入宗门就收服她们，然后开始攻略叶清漪，掌控清虚宗。 结果这些人没一个理他的，叶璃天天闭门不出，叶荷一小辈都敢对他颐指气使，紫鹊更是避他如避虎，有独处机会时躲得飞快，连句话都不肯说！ 林轩压根找不到切入点。 这时，他忽然发现不远处有个竹筒，似乎是刚从叶璃袖中滚落的。 林轩捡起后发现里面有封信，卷痕处竟还有抹胭脂红。 「师弟，见字如晤。 师姐真的知错，其实你误会了，师姐只是不善表达，没有那个意思……」 林轩展开信，只看到前两句就猥琐大笑起来。 装得那么冷淡矜持，还动手打我，其实只是欲擒故纵，想和我有身体接触罢了！ 还专门写封信故意丢下道歉解释。 口是心非的女人，本少喜欢你的小心思！ 林轩兴奋地正准备继续看，但叶璃去而复返，看到信件被外人拿着，还笑得那么恶心…… 她和心魔都起了杀心。 若非宗门不许私斗，大师姐要以身作则…… 叶璃走到林轩身前，冷冷道：“拿来。” “师姐不要嘴硬了，像你写的一样，解放内心好吗？”林轩轻挑笑着挥挥信，“这欲擒故纵的戏码只能玩一次啊。” 叶璃忍无可忍，灵力朝他胸口打去，顺便将信震得粉碎。 林轩被打飞十多米，重重落地后顿时咳血不止，捏信的手也被灵力割得血淋淋。 “信沾了脏东西，不能给师弟了，见过师尊后要重写才行…” 叶璃自语着走远。 又过了好一会，林轩才爬起来，取出最后的活血丹吞下。 这还是在涅槃岭时从方自清那老头兜里偷的。 好在叶璃还算顾及规矩，没下死手，但这内伤他也得缓两三天。 林轩看着左手深可见骨的伤口，无比崩溃。 紫枭狼的咬伤才刚好不久。 他没灵石再去灵丹苑开药了！ 这时林轩忽然醍醐灌顶——还有白露丹阁那个弃子啊！ 他这些天已打听到唐墨和清虚宗的往事恩怨。 叶璃她们无比厌恶唐墨，不久前刚把他像丧家之犬般赶下山！ 可是想到之前去那遭受的威胁……林轩本能忌惮黎未晞，那女人太恐怖了。 但现在他已有了主意。 报复的机会来了。 第67章 顶嘴 宗主殿，叶璃叶荷并肩坐于叶清漪对面。 沉默良久，就在叶璃愈发焦躁时，宗主终于睁眼，对叶荷淡笑道：“阿荷近日勤于修炼，管理弟子表现不错，已有二师姐模样了。” 叶荷受到鼓励欢喜不已，暗暗发誓要更努力，早点把狐狸精打跑带师兄回家。 但叶清漪敛下笑，话锋一转：“可你们最近的反常，尤其是璃儿，还需为师点明吗？” 果然瞒不过师尊么…… 叶璃心一沉，又听叶清漪道：“为师唤你们来，便是想听个解释，谁先？” 师姐妹不约而同想到，师尊定还对唐墨有误解，想带他回家终究要过师尊这关。 不能让他受罚！ 于是二人对视后，叶璃道：“师尊，我们过去都错怪唐墨了。” 叶清漪听到她这话，不动声色的神情僵了一瞬——她从未想过居然是这个原因！ 错怪那叛徒？荒谬至极！ 她神情微冷却没说话，接着叶璃将这几天的事尽数道来，包括过去的误会，藏书阁和仙诀斋婆婆的话，聚元丹的精血等等，而叶荷在一边补充。 等终于讲完后，叶璃已心痛到垂头。 “师弟一直全心全意为我们好，但我和阿荷错得离谱…简直枉为人。” “师尊，带师兄回家好不好？城里危险，师兄已被坏人缠上了！” 叶荷急忙请求，但叶清漪却忽然一拍桌案，斥骂道：“胡言乱语，听信谗言！你们最近整日竟是烦恼这个？！” 二人很久不见师尊发这么大火，顿时吓得不敢出气。 可叶璃又想到自己已决定要不惜一切保护唐墨…… 她跪下重重磕头道：“师尊，璃儿并非胡言，是……” “住口！” 叶清漪震碎桌案，碎片划伤叶璃的脸。 但她面色坚毅，对伤口无动于衷，跪着一动不动，以此表明决心。 叶荷立马哭着跪下，和师姐统一战线。 叶清漪见状更加恼怒——自己惯坏了她们，又不知为何被叛徒蒙蔽！ 正打算教训她们一顿时，就听心魔说道：我早说过你对他有误会，故意看不见他的真心。 住嘴，本尊没心情和你扯皮！ 叶清漪，你我本一人。何况只有与我平和相处才能避免入魔，你如此抵触，莫不是活够了？ 叶清漪没再回应，却诵念清心诀努力恢复平静。 心魔又道：这才对，而且即使你认定那件事，可她们并不知情。 我劝不动你，那眼下不妨挑明，正好打消她们念想不是？ 心魔罕见没唱反调，叶清漪冷静许多。 现在提前说也好，正好逼叛徒加快动作。 于是叶清漪淡淡道：“纠结这些陈芝麻烂谷子…就算他曾对宗门有真心，但半年前已没了，或者更早。” 叶荷茫然问：“师尊这是何意？” “璃儿还记得为师先前说的吗，他不久便会重新回来，以全新的身份。” 叶璃轻点头，叶清漪冷笑，继续道：“你不是好奇吗？为师今日便告诉你们一切。” “唐墨就是个叛徒，他是岚虚宗安插的老鼠，他们想彻底毁掉我们！” 话音落下，叶璃叶荷大惊失色。 十年前清虚宗内乱，主导者就是曾经的副宗主幽常道人。 他多年暗中结党营私，策反长老和弟子，趁宗主叶清漪闭关时纠集亲信反了。 叶清漪出关后虽没能力挽狂澜，却也重创了幽常道人，但那时逆党几乎将宗门席卷一空，直接撤了。 之后幽常道人就以清虚宗传承为基础，和逆党一起在洺州建立岚虚宗。 唐墨是他们的内应，想彻底摧毁清虚宗？ 叶璃叶荷想起他的种种坦荡与温柔，齐声反驳。 “不可能！” “师兄不会做那种事的！” 但这在叶清漪意料之中，她淡淡说起始末。 半年多前她听闻岚虚宗有回沧州扩张的意思，已派了一批人进入灵枢城蛰伏、暗中打探消息，建立哨点。 叶清漪便派出纸人信使前去观察，居然在那哨点发现唐墨正和岚虚宗的人谈话！ 而且那人甚至是内乱时，杀死叶荷父母的杂种！ 听纸人说他们相谈甚欢碰杯共饮，唐墨脸上带着笑，叶清漪心冷到骨子里。 竟然还有个叛徒在身边，不惜用十年骗取她们的信任！ 如今岚虚宗有回沧州的野心，定是要用唐墨这枚棋子对接情报、设下陷阱，彻底摧毁清虚宗！ 叶清漪决定假装一无所知，冷眼看他和岚虚宗演戏并做好准备。等他们动手时，她再给必杀一击，揭穿叛徒的丑恶嘴脸。 不过她决定重伤唐墨的丹田以示惩戒，表明自己全知道，也算给他个机会。 没想到他死心不改，前些日子直接退宗，定是准备好联络岚虚宗反攻山门！ 叶清漪便以退为进，任他离去，等他自曝。 半年来她和心魔最大的分歧就在：她笃定唐墨反了，心魔却说那是误会。 笑话！ 叶清漪早想好了，到时候既给两徒弟出气，用事实教育她们人心险恶。而她十年不出剑，正好挥剑斩唐墨来战胜心魔。 说完后，叶清漪看着两个傻眼的徒弟，谆谆教导：“现在明白了吧，巅峰慕名而来，低谷毅然弃去才是常态。哪有人会平白无故在你最落魄的时候对你好？” “为师近日一直在打探岚虚宗那些人，可他们藏得太深，为师都找不到，如消失一般。” 叶清漪冷笑道：“但你们不是说那玄乐忽然与唐墨交好吗？看来是炎阳宫包庇他们，也想插一脚啊。” 这时，叶璃终于回过神来。 “师尊，我不信师弟是那种人，这里面定有误会。而且他们交好是因他救了玄乐的徒弟。” 又说误会！ 心魔轻笑道：瞧，璃儿也支持我，你怎么这般固执？ 叶清漪冷淡道：“掩人耳目罢了。” “若师弟真的有反心，他分明有无数机会，为何不行动？又为何半年来再无岚虚宗的消息！” “若他想毁掉宗门，何必对外人立下契约抄书十年！” “若他最初就是内应，为何偏要献出精血救璃儿？” “师尊化神境，难道不知精血亏损的代价？假如没有师弟精血救命，师尊您肯给璃儿两滴吗！” 叶璃眸子湿润通红，却昂首挺胸直视叶清漪。 为了唐墨，她第一次对敬爱的师尊顶嘴。 第68章 故意找茬？ 叶清漪神色冷凝，喝问叶璃：“你竟为一叛徒，顶撞为师？” “师尊为何看不到这其中矛盾？唐墨下山是因我们伤他太深，绝非阴谋！” 叶璃站起身激动哭诉：“璃儿已误会他十年，终于幡然悔悟，绝不能重蹈覆辙！” “真是本尊的好徒弟！”叶清漪气笑道，“执迷不悟，等他攻上山门那天你可还要护着他？” “璃儿已决意护他一生来弥补罪过。” 叶璃直视她：“师尊，您若执意判他有罪，就拿出确凿证据给璃儿看吧。” 不到那天她绝不相信，不能一错再错了。 即使是真的，叶璃也决意至少要护唐墨生命无恙，就当偿还他的精血与恩情。 叶清漪的心魔高兴笑道：璃儿长大了，这股劲像极了年轻的我。 住口！ 叶清漪全力压下愤怒，看向不发一言的小徒弟：“阿荷也是如此想的？” 叶荷不知道，她好迷茫。 唐墨十年悉心照顾的画面不断闪回，他温柔地用爱愈合她失去父母的伤痛，给她健康快乐的童年…… 可他为何要去找她的仇人，还和那人谈笑喝酒？ 叶荷落下泪来，轻道：“师尊，我不知道……” “阿荷别怕，你师兄不是你想的那样。”叶璃抱她入怀，“师姐会给你一个真相，莫再怀疑他了。” 叶荷轻轻点头，想起小时候唐墨也曾这样抱过她，轻晃着哄怕黑的她入睡。 他的温柔与心疼做不得假。 叶荷稍微踏实了些。 良久，叶清漪失望摇头：“也罢，为师近日已有线索，很快就帮你们看清人心，届时别怪为师无情。璃儿，可愿与为师赌一次？” “可以，但您若是误会了他…”叶璃认真道，“师尊伤他丹田，请您道歉，再带他回来。” “若璃儿你输了呢？” “任师尊处置，绝无二话！” “很好。” 叶清漪淡淡道：“雾林谷秘境期间为师便能查明，等你们回来，自见分晓。” 等她们离开宗主殿，心魔打趣说：璃儿怕是喜欢上唐墨了。 “呵，本尊自会让她知道所托非人。”叶清漪冷笑，“璃儿，等为师杀他时，你可别哭啊。” 另一边，叶璃牵着叶荷慢慢回院。 刚才的事又让师妹想起丧亲之痛，唐墨不在了，叶璃得接过安抚的责任。 还要想办法查明真相，再提醒师弟多当心…… 叶璃准备把这件事也写进信里，但走到半路，就见紫鹊气喘吁吁地跑来。 “师姐！不、不好了……” 叶璃忙问：“怎么急成这样？” “那个杂役弟子，林轩！”紫鹊喘着大气焦急道，“他下山去找师兄麻烦了！” - 黄泉泪的危机已解除，唐墨和黎未晞心中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丹阁也走上正轨，日子越过越好，二人心情轻松，难得享受起清闲日子。 秘境还有两天，趁着休息，唐墨索性带她出门玩，这阵忙得马不停蹄，他俩还没怎么逛过灵枢城。 唐墨虽结出九转金丹，可只会万物生一本功法，顺便去仙诀斋和飞升阁看看有没合适的神通或身法。 黎未晞开心坏了，这可是第一次约会！ 他们兴致颇高逛着繁华热闹的城市，奕道台看过体修比试，去宝器轩各买几身衣服，街头买二两金叶酥边吃边逛珍奇坊。 没店面的修士常在坊内摆摊，可惜唐墨灵眼看了圈，没捡着漏。 但有匠人做的剑穗精美漂亮，他买下平安结样式的送黎未晞，她喜滋滋挂在金蛇剑上。 她和阿墨虽还没戳破窗户纸，但已经和道侣一样了。刚才卖点心的大姐还说他们是神仙眷侣呢。 关键是阿墨没反驳！ 午后唐墨在飞升阁买到地阶下的神通和身法各一本。 神通是木系《飞叶印》，学会后可用灵气控制叶片或花瓣作为飞刀攻击，算是暗器术的一种。伤害不算高，但难以防范。 身法是通用的《神行术》，加快动作速率，短时间爆发高速。 不过神通和身法都需时间练习，没法即买即用。这回秘境里战斗时，还是以灵气和法宝为主。 等他们约会完回到丹阁时，却见一名男修站在紧锁的院门前踱步，探头探脑朝里张望，鬼祟猥琐。 男修还对着两尊玄武像又摸又敲，没注意到唐墨二人已走到他身后。 黎未晞的好心情瞬间淡了，冷道：“赔不起就别碰。” 林轩吓得一个激灵，回头看见她后本能想躲。但马上想到自己和上回外貌不同，他们不认识这张脸，忍住了。 唐墨看到他缠着纱布的手，联想到之前那个恶心的男修，贼眉鼠眼的气质也有几分相似。 不过灵眼看对方的手是被灵气割伤，而且此人模样尚可，身高外貌都对不上号。 “抱歉客人，本店这几天休息。”唐墨指指门上的牌子，“请之后再来吧。” 林轩装腔作势摆出第一次见他的样子，昂首自信道：“唐墨，我特地来一趟是有要事通知你，门外可不是谈事的地方。” 黎未晞冷漠盯着他，总感觉这自视甚高的劲和几天前那老鼠很像。 唐墨一时摸不清此人来路，思考片刻后还是开了门，默许对方跟着进来。 林轩阔步走进大堂，仿佛巡视自家产业般打量着，轻道几声“还凑合”，才坐下叩叩雕花桌，对唐墨皱眉道：“就这么招待客人的？” “那要看客人的消息值不值茶钱了。”唐墨坐在他对面，开门见山问，“阁下何人，找唐某有何事？” “严格来说你还得叫我声师兄。” 林轩高傲一笑，从怀中掏出一张玉牌：“我名林轩，清虚宗内门大师兄，清漪剑尊准亲传弟子。唐师弟，还不见礼？” 唐墨一听他名，瞳孔微缩。 他瞥眼玉牌，的确是清虚宗内门弟子的身份牌。 男主找来了，按剧情进了内门，即将拜入叶清漪门下。 但唐墨是惊讶，并不惧怕，丹灵根并未暴露，而且如今他已有不少盟友，今天即使叶清漪亲自来找茬，他也能拖过去，何况只是个筑基期的林轩。 唐墨只是疑惑他的目的。 “我已和清虚宗无任何瓜葛。”唐墨平静道，“所以你来找我何事？” 林轩展开折扇得意笑道：“唐师弟，这白露丹阁从今往后的利润，你可得给我九成啊。” 第69章 出门记得求祖宗 林轩说完，唐墨都怀疑自己听错了。 想拿白露丹阁九成利润？ 这男主是厕所嗑瓜子，怎么张得开嘴的？ 唐墨直接起身：“回你宗门白日做梦吧，没准叶清漪会满足你。” “哎，师弟这话可就不对了，师兄我可是好意啊。” 林轩眯眼笑着想拽住唐墨，却被黎未晞一剑扫开。 她从刚才听到清虚宗三个字时，一天的好心情就都毁了。 先是叶璃叶荷，现在又来个林轩，这破山专收智障怎么的？ “他不是任何人师弟，少攀关系。”黎未晞冷声警告，“自己滚，还是被我扔出去？” 林轩仍是本能惧怕她，这人一举一动都带着仿佛冻结一切的寒意，他甚至连灵力都滞涩了。 他鼓起勇气干笑两声：“行，唐墨，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捡了芝麻丢西瓜，等师尊亲自来那天…啧啧，你可别后悔！” 唐墨眯眼挑眉：“你想说什么？” 林轩心里一喜，有戏！ 他这次来就是想借叶清漪的名号搏一搏，化神境的强者，谁敢不重视？ 林轩的算盘早就打好了，既胁迫唐墨给自己治伤，又能借宗主之名白拿灵石和丹药。 而且叶璃几人那么厌恶他，那自己替她们出气，踩着唐墨这弃子赢得美人心，岂不美哉？ 想出这一箭三雕的妙计，林轩愈发笃定自己是天才。 搬出清漪剑尊名号后，看他们等自己后话，他更是得意。 林轩大摇大摆坐舒服了，又打量一圈大堂布置，笑道：“你能做这么大生意，全靠宗门提携和威望，说到底，这丹阁可是宗门的产业。” 四舍五入就是我的！ “师尊昨天刚托我把这店收回来，从此交由我负责，免得耽误在你手里。” 唐墨听完神情一冷，而林轩继续笑道：“但念在你唐墨没有功劳也有点苦劳，所以我和师尊求情，给你留一成，运营还是由你负责，只要定期上缴给我灵石和丹药便可。” “师尊答应了，但还说若你不识好心，干脆一成也别要了。” 林轩顿了顿，摇头遗憾道：“我本顾及师兄弟一场，可你不领情，那便只好让师尊亲自来了……” “不过唐师弟，我愿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若识相……没准叶师姐还会看在我面子上对你有点改观，意下如何？” 黎未晞已按捺不住愤怒，她直接将剑抵在林轩的脖子上，神情冷若冰霜。 林轩身体一僵，他打不过黎未晞，但做主的可不是她！ “你就是如此对待我的好意？”林轩虚张声势喝道，“还不快让你姘头收敛点，给我道歉！” 但唐墨没有阻拦黎未晞，而是猛一挥手，所有门窗顿时应声而关！ 林轩心里一慌，硬着头皮道：“你想干什么？！” 唐墨缓缓走近，黯淡的光线竟映得他的脸阴沉恐怖。 “这附近治安不太好。”他幽幽望着林轩，“遇到意外死个人，不稀奇。” “你、你敢杀我？” 林轩冷汗直流，咽唾沫：“我可是清漪剑尊的亲传弟子！你们但凡敢伤我一下，师尊必会杀了你们！” 金蛇剑在他脖子上缓缓割出伤口，黎未晞平静道：“她不会知道的。” 说完，二人同时放出九转金丹的灵力，这等压迫力如有实体。 二人灵力压得林轩脊背和膝盖一沉，直接摔跪在地，止不住喘粗气！ “你们…黑店！”林轩怕得发抖，但只能色厉内荏喊道，“我回去如实禀报师尊，你们就全完了！现在放了我还有的谈！” “不错，本店还卖人肉包子。” 唐墨说完，黎未晞补充道：“你是今天的馅，如何回去？” 他俩说得太像，林轩信以为真都快吓尿裤子了，正准备开口求饶时，却听门外有焦急的女声喊道： “师弟在里面吗！师姐来了，你可有事？” 是叶璃，她果然来救本少了！ 她就是口是心非，其实心里全是我！ 林轩决定不计较叶璃今天对自己的无礼，收住快磕下去的头，立马大喊道：“师姐我在这，快进来啊！有疯子杀人了！” 门外的叶璃急坏了。 不是师弟的声音！ 杀人……难道是师弟被那坏女人杀了？ 见丹阁被黎未晞的冰灵力笼罩，叶璃愈发笃定，害怕又焦急地疯狂攻击禁制！ 她们境界相当，这禁制拖不了很久。 黎未晞一听叶璃的声音更加暴躁，问唐墨：“阿墨，把他们都杀了如何？” 啧，就不该跟他废话。 可叶璃怎么会来这么快？ 唐墨刚才是真准备宰了男主，然后伪装成意外，可现在看来白眼狼们已经按剧情开始倒贴，今天杀不成了。 他只好摇头，理智说道：“动了叶璃，叶清漪就真不会善罢甘休了。” 黎未晞只能努力忍下怒火，心底阴暗面发作。 没完没了纠缠阿墨，迟早有一天把她们全杀了！ 林轩喜形于色，硬气道：“还不快收剑，再给我磕头道歉？！” 唐墨正烦着，上前重重一脚踩他背上，只听砰一声，林轩额头撞地，脑门磕得渗出鲜血。 随后唐墨蹲下拽起他的领子，阴冷瞪视，轻声道：“喂，捡条烂命，要懂感恩啊。” “你、你…” 林轩吓得话都说不利索。 “真以为我怕你，或者叶清漪？”唐墨忽然笑了，扇几下他的脸，“以后进城走人多的地方，出门前记得乞求祖宗，保佑别碰见我。” 黎未晞看着这样的唐墨，心头激荡。 她发觉他们好像，都有这样疯的一面。 我和阿墨天造地设！ 这时，叶璃终于轰开禁制夺门而入，看到唐墨好端端的，悬着的心才终于放回去。 她正想上前看看师弟可有受伤，黎未晞就将剑对准她。 唐墨也脸色不善。 叶璃心疼到呼吸一滞，不敢再上前惹他更厌烦。 没有受伤就好…… “师姐你可算来了！”林轩站起来，指着自己额头控诉道，“再晚点他们就要杀我了！” 叶璃这才注意到他，眉头蹙起，声音冷漠：“又是你…你就是林轩？” 她竟然忘了我了？？ 林轩顾不上这么多，恶人先告状：“师姐先听我说，这该死的唐墨欺人太甚，视我们清虚宗为无物！” “这白露丹阁本就该是宗门的产业，我好心给他留点利润，他不领情还威胁我，想灭口！而且这家伙还对师尊和师姐不敬，简直反了天了！” 第70章 林轩掉马甲 林轩越说越来劲，把刚才的事添油加醋全讲一遍，说他和宗主是如何体谅人，唐墨和黎未晞又如何轻蔑、不敬他们。 见叶璃脸色愈发难看，他心头大快，小人得志般瞪视唐墨。 这就是得罪本少的下场！ 谁不知大师姐有多重视宗门和声誉，多么敬爱叶清漪？ 都说你唐墨对师姐爱而不得，她却对你无比厌恶，现在你还能落了好？ 等死吧你们，丹阁我要，师姐我也却之不恭了！ 林轩说完便抬下巴鼻孔看人，想着等会必须当着唐墨的面和叶璃亲热一番。 他却没注意到大师姐想杀人的目光。 叶璃面红耳赤呼吸急促，心魔也气炸了。 林轩这套说辞给人的感觉，就像他不过是听命做事，她和师尊才是幕后主使！ 尤其看到唐墨冷漠的表情，叶璃几乎绝望。 还没和师弟修复关系，这林轩竟然从中作梗！ 唐墨金丹了，更帅了，他们间的误会也更深了。 努力付诸东流，还因此更让师弟厌恶…… 林轩见气氛凝固，倨傲指着唐墨鼻子：“现在你还有什么好说的，还不快把丹阁交出来！” “她就是你的底气？” 唐墨不屑说道，而林轩大喜，指着他的脸回头忙说：“师姐看到了吧！这家伙如此猖狂，看师弟为你……” “给我住口！” 林轩的话被叶璃狠狠一巴掌打断，直接将他像死狗一样扇到墙上，甚至把墙面撞出裂痕。 “噗…！咳咳。” 林轩吐血不止，唐墨心中起疑，看一眼男主后对叶璃冷笑道：“欺压商户，店里闹事，清虚宗真是威风了啊，想必有灵石赔我的墙吧？” 林轩吐着血，难以置信看叶璃卑微对唐墨哀求： “师弟听我解释，师姐从来没有如此做过，都是他从中作梗啊…” 黎未晞快忍不住怒气了。 “少攀关系，他才是你师弟。”唐墨冷笑指着林轩，“想拿我丹阁当嫁妆倒贴他？你可以试试。” 叶璃都懵了：“师弟何出此言？他跟我没半点关系！” “这林轩大典时弄虚作假，分明人阶灵根却硬装成天阶，跪求师尊才留下当了杂役弟子，我怎么可能看上他？” “师姐清清白白，从来只有一个师弟，就是你啊…” 唐墨眨眨眼，这两人说的对不上号。 剧情里林轩刚上山就是内门，没多久叶清漪就主动收他为亲传弟子，这也和他刚才自述一致。 唐墨和黎未晞对视一眼，她心领神会抄起身份玉牌丢给叶璃。 而林轩大惊失色，想喊话却被血呛得直咳嗽。 “这…！” 叶璃错愕，瞬间扫向林轩冷声问：“宗门令牌内都有各自灵气，这块是水灵根，你偷了谁的！” 而林轩是单火灵根。 唐墨这下真搞不懂了，但看来叶璃没说谎，男主真成了杂役。 叶璃顾不上清理门户，颤着递出玉牌想给唐墨验证，却被黎未晞挡下。 她满眼哀求：“求师弟别再误会了，信师姐一次好不好？” “师姐以前猪狗不如，可如今真知错，没那般不堪了。师姐悔悟得晚，终于知你的好，认清自己的心……” 黎未晞冷笑，抬剑对准叶璃：“看来给你的教训还是轻了。阿墨…？” “叶清漪。” 唐墨轻声提醒，黎未晞这才收剑，冷漠瞪着叶璃。 她却一喜，师弟态度软化了！ “你后悔，这是误会，可跟我有何关系？”他轻描淡写道，“赔了灵石赶紧带人滚，不然我叫巡卫队了。” 叶璃还没高兴几秒，唐墨的话就将她丢入冰窟。 师弟已经…无所谓了？ 她悲痛到难以呼吸，甚至希望唐墨打骂自己，也远比这种全不在意好一百倍！ 心口撕裂般痛苦，叶璃身子一软，失魂落魄跪坐在地，哭得肝肠寸胆。 “师姐错了，师弟怎么才愿意信啊！！” 叶璃崩溃的揪扯头发，她手脚并用朝唐墨蹭去，却不敢碰他衣服。 昔日凤凰卑微入尘土，捂胸口哀求：“我愿改的，师弟看看师姐啊，给个机会吧……” “打师姐好不好？想怎么对我都可以，把以前的委屈都发泄出来，师姐心甘情愿受着，但别不在乎…求求师弟…！” 林轩已看糊涂了。 不是说好唐墨对叶璃爱而不得？ 怎么反了？ 唐墨淡淡道：“别喊我师弟，最后说一遍，我和清虚宗已没半点关系，赔完钱回去哭去。” 叶璃的哭声渐渐停了，悲哀望着他和黎未晞。 “我心悦你…可凭什么她这么惹你喜欢，师姐哪里不如她？” 唐墨轻笑，未晞有无数自己欣赏的地方，但他懒得再和叶璃费口舌。 可黎未晞听她这话，气质瞬间危险：“不想活了？” “我不会输给你。” 叶璃抹干泪，起身毫无惧色与她对峙：“休想叫我拱手让人，总有一天我会带唐墨回家，他会看到我的改变，明白我才最适合他。” 她听了心魔的建议：改头换面，和黎未晞正面竞争。 “和我抢人…有意思。” 黎未晞轻舔嘴角，划出意味深长的弧度，仿佛尝到血腥味。 她们剑拔弩张的对峙让林轩看得发抖，而就在马上打起来时，百草斋方老却走进大堂，来送唐墨要的材料。 老人本来带着笑意，瞧见这凝滞的场面先是一愣。 等看到墙角的林轩后，方老瞬间吹胡子瞪眼惊呼道：“萧宏？竟是你这混帐！” 所有人目光直直投向林轩。 不好，这老东西怎么过来了？！ 林轩眼睛一转，忍着剧痛大声道：“咳咳…你认错人了，我叫林轩！” “你这小人，就是烧成灰我也认得出来！” 方自清愤慨的几大步走到墙边，一把扯起林轩的领子怒喝：“我一生为善，见你可怜才陪你去趟涅槃岭，可你这无耻小贼竟敢陷害我！” 唐墨和黎未晞惊了，原来萧宏是林轩的马甲。 没准之前那个手被紫枭狼咬伤的男修，也是他…… 先不提怎么易容的，这男主又蠢又坏、猥琐恶心，和剧情人设完全不同。 另一边，叶璃凭三言两语听出个大概。 她眯眼冷视林轩后，客气问道：“此人的确叫林轩，现是清虚宗杂役。方老不妨说说内情，我清理门户给您个交代。” 叶璃多年药材都来自百草斋，对方老为人也敬重。 听起来林轩陷害过老人家，这种心术不正的绝不能继续留下，何况还害得她更惹师弟厌恶。 方老对清虚宗三人很不待见，可打狗还得看主人，他只能冷脸把涅槃岭始末告诉叶璃。 “要不是唐墨，我就被紫枭狼吃了！” 方老说完冷声对叶璃说：“若清虚宗今天不给我个交代，百草斋从今日起，再不向你们提供一株药材！” 第71章 气运之子换人了？ 林轩见叶璃脸色愈发阴沉，赶紧喷着血沫心虚狡辩：“老东西冤枉人，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萧宏干的事和我林轩有什么干系！” “你、你这小贼还嘴硬！” 方老一生正直为善，不会骂人更不会对付这种人渣，气得脸红脖子粗。 林轩有底气了，反正当时只有他俩，赖过去就行。 “我可从没去过涅槃岭，你有本事拿出证据啊！” “老头，拿不出来吧，哈！还不快给我道歉？” 以方老和白露丹阁的关系，这事得管，唐墨和黎未晞正商量要不干脆逼供算了。 但叶璃却忽然冷声道：“要证据？入宗那天你想送我和叶荷的紫枭狼崽呢？” 林轩神情一僵，脸色煞白。 “师姐？你在说什么、什么狼崽…” 唐墨释然笑出声——这男主蠢得质优价廉，完全构不成威胁。 剧情杀基本避过了，以后当心叶清漪就好。 “不见棺材不落泪。” 叶璃上前一把薅下林轩的灵戒：“自己打开，还是我来？” 林轩咽口唾沫，疯狂暗骂她，只能心如死灰打开灵戒。 叶璃像倒垃圾一样把灵戒的东西都倒出来。 唐墨不动声色用灵眼打量男主的身家，发现他穷得可怜。 十几个中品灵石，五枚驻颜丹，剩下都是不值钱的材料。 还有几张神行符，应该就是用这个逃过紫枭狼的追捕。 最后叶璃果然翻出一个笼子，里面的小狼奄奄一息。 方老顿时指着林轩喝问：“还有什么可狡辩的！” “天底下有紫枭狼的多了去了！”林轩破罐子破摔，昂首挺胸死不承认，“你怎么敢说它就是那只，你生的？” 叶璃已嫌恶至极，冷声道：“林轩心术不正，弄虚作假，盗窃，借宗门名头欺诈闹事，给宗主和宗门抹黑。按清虚门规，领罚后逐出宗门！” 林轩懵了，他掌控清虚宗的大业未成，这就被赶走了？ “师姐，你不能这样对我！” “你触犯门规，还敢教我做事？” 叶璃居高临下看他：“另外大典那天我就警告过你，再出现在我五步内直接滚下山去。今天早些时候，你还记得？” “那是你主动过来的，分明是你想给我情书！” 叶璃恼羞成怒，又一巴掌上去，林轩今天挨她数回打，这次再也撑不住，晕死过去。 打完后，她连忙回头和唐墨解释：“师…别听他胡说，不是那样的！” “与我何干。” 唐墨抱臂说道，男主拉胯到掀不起半点浪花，他心情还不错。 以林轩这德行，又蠢又人渣，剧情他是天阶火灵根，现在却是人阶。 他大概不是气运之子了……那有没有可能换人？ 黎未晞上前对叶璃淡淡道：“带着你的…哦，心上人，赶紧滚。” 满地鸡毛，叶璃明白今天和师弟修复关系是不可能了。 但她刚才终于在心魔帮助下振作一些，自怨自艾是带不回师弟的。 她必须用行动表明悔悟，让唐墨看到崭新的自己，和黎未晞正面竞争，让他心甘情愿和她回家。 师弟，再等等我，师姐会让你再接纳一次，好好疼你一生。 叶璃振作起来和方老说改日再亲自拜访，他只哼一声，倒也默认她给的交代。 随后她摘下自己灵戒递出，小心翼翼望着唐墨：“师弟收着吧，里面都是师姐的赔礼，修墙应够了…” 叶璃眸中满是期盼，但黎未晞挡住唐墨，淡淡道：“不稀罕，带着人滚。若我再听你唤阿墨师弟，和你舌头道别吧。” 唐墨也没有要灵戒的意思，叶璃只好悻悻收回。 她用水灵力浇醒林轩，又堵了他的嘴，揪着人往外走。 和黎未晞错身而过时，叶璃认真道：“他从前是我的，今后也是我的，你只赢一时罢了，下次就以剑说话吧。” 不等黎未晞回敬，她不舍地看向唐墨：“最近要当心，万一碰上师尊……就快给玄乐传信，师姐也会及时赶来。” 等叶璃离开，方老放下药材带小狼回去医治，准备养精神后送它回涅槃岭和家人团聚。 黎未晞这才望向唐墨，占有欲爆棚，嘟嘴吃醋： “你这旧情人还用叶清漪压我呢……” “她可不是，我连那般想法都没有。” 唐墨揉她脑袋安抚解释，黎未晞心中的怪兽才安分一点。 阿墨，再等几天，我们就彻底属于彼此了。 “不过她最后一句话什么意思？” “应该是叶清漪想作妖了吧。” “那我们…？” “水来土掩。”唐墨无所谓地笑笑，“走吧未晞，方老把材料拿来了，该做秘境最后的准备了。” - 回宗后，众弟子目瞪口呆地看到大师姐面色铁青，提溜着被打成猪头浑身血迹的林轩去了宗主殿。 弟子们议论纷纷，而汪起抹了把冷汗。 不久前林轩邀他一块下山去找白露丹阁麻烦，说事成给他点好处。 虽然最近宗内舆论在传，叶氏三女无比厌恶唐墨，不久前赶他下山。 但阮嫣儿和汪起结合几天前，叶璃带他们参观藏书阁时的反应，感觉或许别有隐情。 于是汪起婉言拒绝了林轩，等对方前脚刚下山，他后脚就告知了三师姐紫鹊。 现在看来传言定是假的，这林轩自作聪明想对师姐们献媚，结果自食恶果。 汪起庆幸自己做了正确决定，不然现在他也是这种下场。 叶荷还没见师姐这么愤怒过，赶忙跟上。 进宗主殿后，叶璃让林轩跪在一边，尽量冷静地将事情汇报给叶清漪，包括他入宗前就坑害了颇有声望的方老。 叶荷小嘴都张圆了，愤恨瞪着林轩——这崽种居然去找师兄麻烦！ 关系还没修复，又多一道裂痕。 叶清漪则始终不发一言，不时打量一眼狼狈跪着的林轩。 “师尊，林轩此人给宗门抹黑，按门规应惩罚后逐出山门，永远不许他再踏入清虚山。” 半晌，叶清漪才淡淡开口：“璃儿，阿荷，你们且去，此事为师处理。” 叶璃难以置信抬眸看向她。 按师尊的性子，若是同意的话只会说个“可”字，然后让自己去办。 而现在这意思分明是打算大事化小，不逐林轩下山！ 可为何要保这么一个家伙？！ 第72章 林轩的任务 叶璃急了，赶紧道：“师尊，门规是叶家先祖传下的，祖宗规矩不可违！而且林轩连累我们得罪百草斋，若方老不满，以后宗门的药材……” “为师自会给方自清一个交代。何况，灵枢城莫非只有百草斋一家药堂？” 叶清漪避重就轻，没提祖宗门规。 她早已无颜见先祖，十年不曾踏入宗门大殿祭拜牌位。 叶荷也请示道：“师尊，林轩大典弄虚作假在先，拿您名号招摇撞骗在后，给他的任务全敷衍了事，这人根本不配留在宗门！” “阿荷，璃儿，去准备秘境吧。” 二人不甘咬唇，但师尊神情不容拒绝，她们只能握紧拳，狠狠瞪一眼林轩后愤而离去。 而跪在那边的林轩绝境逢生。 还是大的懂事有眼光，这才配做本少正妻！ 两个小表子，看本少拿下叶清漪后如何折辱你们！ 但林轩不敢表露出喜色，只阴恻恻回头扫一眼叶璃叶荷的背影。 “你过来。” 叶清漪无喜无悲说道，林轩立马收回目光，起身拍拍衣袍，大摇大摆走到她对面的蒲团前低头拱手道一声“宗主”。 她眉头蹙起，这人普通却莫名自信，贼眉鼠眼得猥琐，举止无礼，实在令人不喜。 若非还要用这林轩，叶清漪都不必徒弟请示，就逐他下山了。 “谁让你起来了。” 无形灵力压得林轩再度跪下去。 呵呵，你们这些女人惯会口是心非，喜欢就要大方说出来！ 片刻后叶清漪平淡说道：“璃儿所言不错，但可知本尊为何网开一面？” 自然是因为提着灯笼都找不到本少这么优秀的！ 林轩心中得意，故作谦逊道：“还请宗主指教。” “因你还有点用，有的事本尊不便亲自去做。” 叶清漪从袖中甩出两张纸人，落到他面前：“此物可留声，元婴以下难以察觉它。” 林轩喜滋滋地收下，想着总算有人开窍，知道主动献宝了。 但又听叶清漪命令道：“你进雾林谷秘境的唯一任务，便是暗中跟踪唐墨。他见过的人，做的事说的话，都用纸人记录下，出秘境交给本尊。” “若你尽心尽力，记录内容有价值，本尊便不计较今日之事，并允许你升为外门。” 林轩一听这东西还得还，先是不快，转念一想后又欣喜起来，立马满口应下。 这意味着，他真的有叶清漪背书了！ 唐墨，今日之耻本少定加倍返还，等死吧你！ 林轩正打算行礼离开，叶清漪又道：“逐出宗门可免，但惩罚不可。自己去大殿跪一夜，再去找阿荷领罚。” “宗主…我、我已经被大师姐揍一天了！” “所以该你二师姐了。”叶清漪冷眼扫他，“下次再敢扯本尊名号行事，本尊亲自惩戒。” 林轩灰头土脸走了，心魔忽然问道：你如何确定唐墨定会去秘境？ “呵，因为那是老鼠聚会的最佳场所。” 半年前岚虚宗先头部队和唐墨见过几次后，便销声匿迹，叶清漪都找不到。她笃定，他们就是在各方筹备，怕泄露风声。 如今她有八成把握，是炎阳宫包庇了那些人，唐墨又没理由往那跑，双方才忍着半年不见面。 而一直玉简联系是说不清的，所以覆灭清虚宗的计划开始前，他们定然要见面商议。 因此唐墨突然退宗、建立掩人耳目的丹阁便是准备开始的信号。 雾林谷秘境有修为限制，无论在里面干什么，外面的都看不见，是最好的商议地点。 所以叶清漪才让林轩把他们的肮脏计划统统记下来，让她两个好徒儿看清楚，再无可辩驳斩杀唐墨。 心魔明白她想法后无奈道：你越陷越深，看他做什么都有罪。 “罪无可赦。”叶清漪冷笑，“等他死的时候，本尊便胜了你。” 心魔轻笑：我有预感，你很快就会后悔没听我的，求着我出谋划策。 但罢了，既已查清当时引荐唐墨和岚虚宗的中间人，你打算何时去见对方？ “等秘境关闭前夕。到时唐墨出来，正好当着整座灵枢城的面揭穿他！” - 两天一晃而过，雾林谷秘境开启这天，灵枢殿前广场乌泱泱聚满了人，少说有六七百。 除了凑热闹和送行的，要亲赴秘境的至少占一多半。 这是有记录以来雾林谷秘境第三次开放，周期二百年，每次开半个月。 秘境是一方独立小天地，它并非一成不变，甚至时间流速都与外界不同，雾林谷内半月相当于外面一个月。 只有上两次记载，人们对其了解有限，凭记忆绘制的地图也不准确。 唯一确定的，便是雾林谷中央有棵极其庞大的玄金色参天古树，在偌大秘境的任何角落都能看到它的树冠。 前人取名为返魂树，它是秘境的指向标、核心，更是唯一的出口。 只有在半月内攻略它的“副本”才能打开出口，带好收获活着回来，若失败或半月内没能完成，就只能在里面与世隔绝二百年了。 因此此行的危险，除了秘境本身和竞争者外，还有上一次的滞留人口。 雾林谷有境界限制，只有金丹及以下可进入。而金丹修士寿元就是二百年左右，所以上一批还活到现在的，已升到元婴期。 除了灵枢城外，其他州和城市也有空间入口，各宗门世家都很重视，因此进去后人只多不少，来自同一地方的通常都会抱团。 灵枢殿掌握并管理秘境入口，自然要收进场费，每人两个上品灵石。 唐墨二人坐在人群外围的长椅，悠然看着前面排队缴费的长龙。 那天黎未晞去买森淼丹方时已缴过了，领了两张令牌，一会出示直接进就行。 她撑起素白纸伞给彼此遮阳，感叹道：“好多人呢，也不知有多少能活着回来。” “获取机缘，一步登天，很难不心动。”唐墨微笑道，“人都愿意相信，自己就是那个主角。” “嘻嘻，阿墨肯定是~” “随缘就好，这次秘境我们主要任务是赚钱，打出名声，平安回来。”唐墨认真盯着她，“未晞要和我保证，绝不能再出现覆沼蟒时的情况。” 黎未晞被他盯得小鹿乱撞，郑重应下后，羞怯地伸出小拇指。 “拉勾勾，阿墨就放心…好不好？” 唐墨轻笑，两指相勾，拇指重重按在一起。 “不乖的话，未晞就是小狗。” 黎未晞突然就不想听话了。 想像小狗一样在阿墨怀里撒娇打转，享受他宠爱的摸摸。 “那我乖，要奖励的呀…” 黎未晞勾着他指尖相抵，唐墨笑着说好，可她还没说要什么奖励，便传来一声娇呼： “姐姐，大哥~” 她看桃瑶瑶跑来凑唐墨腿边，笑得娇憨。玄乐也挤开人流过来，跟他们打招呼。 他是炎阳宫负责带队过来的长老，送弟子们进去后，他和瑶瑶这段日子就住白露丹阁帮忙看店了。 而这边的一切，不远处的清虚宗队伍都看在眼里。 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 第73章 雾林谷 唐墨和黎未晞甜蜜的互动，让叶璃瞬间虚软。 心魔立刻怒骂：废物，自怨自艾有屁用！ 对，我要好好表现…抓住秘境的机会超过黎未晞，把师弟抢回来！ 他的宠爱无论过去未来，都只能是我的！ 叶璃还有心魔骂醒她，叶荷却只能苦涩地咬手帕，看桃瑶瑶爬到唐墨腿上开心晃荡，娇喊着“大哥抱抱”。 师兄有旁的妹妹了！ 若不是叶璃拦着，她已经要跑去把桃瑶瑶推地上了。 “师姐！那是我的专属位置……”叶荷哭得梨花带雨，“师兄以前只抱我的，我不要他抱别人！” “阿荷不哭，好好修炼吧……” 叶璃搂她入怀，忍着心痛决然道：“失去的一切，我们早晚拿回来。” 清虚宗队伍共十五人，来送行的是紫鹊，她望着唐墨那边踌躇好久，想去问候又不敢。 叶璃看出来了，轻推一把：“去找你师兄吧，等会回来就好。” 紫鹊张张嘴，看她强撑的笑颜，唏嘘不已。 师姐自从幡然悔悟，变化越来越大…… 说实话，真比以前好多了，若她早如此，师兄可能就不会走了。 “师姐，要不、一起去？” “不了，别坏了他好心情。”叶璃苦涩笑道，“你去吧…替我问问他这两天好不好。” 紫鹊点头，轻快跑到唐墨那边。 黎未晞见状脸色一冷：“替叶璃来的？” “不是，黎姐姐！我就、就是来问问师兄……” “好了未晞，别吓着紫鹊。” 唐墨拍拍黎未晞胳膊让她别太敏感，灵眼过紫鹊后安下心来。 很健康，看来记得他临别时的嘱咐，躲着林轩。 剧情中大典不久后，紫鹊被赶下山前中了毒，虽没写来源，但林轩睚眦必报，紫鹊给原主求情时骂过他，中毒和林轩脱不了关系。 “还不错，炼气后期了。” 紫鹊甜甜一笑：“我现在可是三师姐啦，不必再做杂活，能专心修炼。而且师姐和阿荷对我也格外照顾。” “你过得好，师兄就放心。”唐墨从灵戒取出玉瓶给她，“趁宗门没人，回去吃吧。” 紫鹊猜到里面是筑基丹，而且都去秘境，林轩就无法打扰她突破。 师兄还是如此体贴，紫鹊心里暖成一片。 他们的关系无须客气，她收下后，唐墨暗示道：“最好趁秘境期间辟谷，以后入口的东西要当心，玄乐长老送你的内甲不可离身，若感觉异样立马来丹阁。” 莫非有人会给我下毒？ 想起师兄未卜先知林轩会入宗，而且那家伙果然不是好东西，紫鹊郑重应下。 又闲聊几句，她依依不舍回到队伍，瞬间被宗内女弟子们热情围在中央。 新弟子阴盛阳衰，十二人中女性有九人，她们平时不分内外门，关系处得好，而且都超喜欢紫鹊。 虽她身份是三师姐，可年纪最小，大家都把紫鹊当妹妹。 “紫鹊，那就是唐师兄呀，真帅！” “三师姐，什么时候给师妹介绍认识一下？” 她们的热情让紫鹊手足无措，内门阮嫣儿笑着给她解围： “姐妹们别想啦，没看唐师兄身边那人护得多紧？” 新弟子中阮嫣儿天资最好，又会为人处事，已是大家默认的四师姐，平时给叶荷与紫鹊分担不少。 女孩们打趣几句，又好奇问： “紫鹊，唐师兄刚才给你什么啦？” “给师妹们涨涨见识嘛~” 紫鹊捱不住，只能把玉瓶拿出，一见里面的丹药，连阮嫣儿都惊讶了。 “五纹筑基丹…！灵丹苑标价六十上品灵石，还得预约呢！” “天呢，唐师兄对三师姐可真好！” 紫鹊小脸红扑扑的，羞怯道：“师兄一手养大我，一直待我好。” “羡慕死了，我怎么没有这种师兄？” “又帅又有才气，四品丹师诶！可怎么就……” 这位女弟子也意识到说错话，气氛瞬间凝滞了。 叶璃叶荷自然侧耳听着，心里的苦涩只自己懂。 怎么就退宗了？ 我们逼走了他。 阮嫣儿见两师姐情绪愈发低落，忙转移话题说起秘境的安排，紫鹊也跟着圆场。 而稍远些，林轩目露贪婪，眼睛仍没从紫鹊手中的玉瓶上移开。 虽然要去秘境，这五纹丹他拿不到，但以唐墨对她的照顾，怎么可能只给过一枚丹？ 本以为这紫鹊没用，现在林轩已动了新心思。 这时，广场中央传来一股强烈的无形波动，如水波般席卷众人，修为低的甚至被冲击得摔倒。 人们立刻向中央看去，只见那里的空气仿佛被撕出一道伤口！ 凭空出现的裂隙愈发不稳定，伴随刺耳的嗡鸣，裂口时大时小，隐约还能看见其中闪过不同的环境地貌。 秘境入口要开启了！ 灵枢殿十余名秘境天师早已在各自阵眼上待命，他们凝重结印，繁复的大阵立刻浮现在裂隙下方，稳固了入口状态。 嗡鸣声渐低，裂隙也稳步扩大，很快便成为一道足够让三人并行通过的光门。 一位秘境天师用灵力扩音，声音响彻广场：“入口可维持一个时辰，请诸位有序进入，莫要拥挤推搡。” “进入前出示令牌，送行的站在黄线外！” 唐墨和黎未晞起身排在炎阳宫队伍后面，又等了会，叶璃才和紫鹊嘱咐几句，带队排上。 这次秘境是必须抓住的机会，一定要护好师弟，平安带他回来。 叶璃凝望他的背影，下定决心。 快走到水幕般的光门前，唐墨主动牵起黎未晞的手，轻声道：“未晞，进去后先确认自己安全，然后等我暗号。” “放心，计划我都记着。”黎未晞五指扣紧他的手，郑重道，“阿墨别乱跑，等我。” 走到光门前，唐墨出示令牌，随即二人相视一笑，迈入光门。 瞬间，掌心的柔软消失，下腹仿佛被钩子拉扯一般，唐墨只觉被强烈吸力卷走，身体随波逐流。 类似指甲刮黑板的声音响彻耳边，视野中无数眩光飞掠，令人头晕不止，他闭眼运起万物生，对抗呕吐感。 等强大的吸力消失，重新感受到脚踏实地，耳边只有微风掠过草地的声音时，唐墨平复着呼吸，睁开眼。 他已身处一片阴暗古老的密林，藤蔓密布，树木植物等都呈深色，而且比常理大许多。 不远处腐木上的妖冶蘑菇，伞盖足有两个人头大小。 空气中带着湿润的土腥味，雾气浓稠，能见度不足半里，但依稀可见北方天际的金色光晕，是这空间最显眼的路标——返魂树的树冠。 这便是雾林谷秘境。 传说中千年前大乘境强者辟开的小天地。 第74章 黑暗森林 唐墨神识散出，确认周边暂时只有自己。 雾林谷算是个庞大的圆形岛屿，正中间便是秘境核心返魂树和它的副本场景，周边则是幽暗的古老雾林，即唐墨现在的位置。 此地占总面积六成多，妖兽和天材地宝大多分布于此，是半月内人们主要活动的地方。 再往外是荒芜平原和边缘的虚空结界，落入结界会被时空乱流撕成碎片。 雾林中缺乏参照物，唐墨很难辨认自己具体位置，只能根据若隐若现的返魂树金光判断，他身处林地外围。 想穿过雾林抵达返魂树，至少也要五天以上。 现在人们已发现和同伴失散，秘境禁空，玉简也失效，大多数应会选择直接去返魂树。 毕竟半月内赶不到出口就被关了，而且目标地点一致，总能与同伴汇合。 但唐墨不急，他有剧情帮助，有把握能速通返魂树，而且去早了也没意义。 他此行第一任务就在雾林中，为此已准备多日了。 唐墨先从灵戒取出驱妖散，点燃后立刻以丹灵力吹起劲风，周围浓雾被吹散大半，缥缈烟尘不断四周扩散。 稍等半分钟，他再拿出两天前炼制的月芝香，切成四块分别放在东南西北，依次点燃。 很快，浓郁的兰香便朝四个方向蜿蜒扩散而去。 这正是唐墨和黎未晞汇合的方法，林轩来店里闹事那天晚上，他用方老送来的月兰芝辅以其他几味材料制成此香。 若只是普通月芝香，飘香距离不过百余米，且很容易散，但唐墨以丹灵气凝练而成的这块千里余香。 只要他们不是分散在最远角，黎未晞就能顺着芳香中的丹灵气一路寻来。 随后唐墨直接盘坐，用神识警惕四周，不时吹散周围雾气，等待她给自己发信号。 半个时辰后，荒芜平原，快按捺不住心焦的黎未晞终于嗅到从雾林飘来的熟悉兰香。 是阿墨！ 她松口气，稍稍辨认确定方向，随即左手掐诀，右手金蛇剑指天，朝头顶释放神通冰莲剑。 随后黎未晞运出身法，循着兰香和丹灵气飞快朝雾林奔去。 同一时刻，唐墨并未看到周边天际有绽放的冰晶莲花。 说明未晞离他有一段距离，至少不在这附近林间。 有可能在荒芜平原。 唐墨已用驱妖散赶走附近妖兽和毒物，希望一切顺利。 但没等到黎未晞，两分钟后神识先发现一陌生人朝这边跑来。 唐墨起身警惕，只见一名五大三粗的男修绕过几棵树，正好冲到他这片小空地。 男修本想客气打招呼，但看见唐墨身着贵气的云纹炼丹袍，而且孤身一人手无寸铁，神识一辨，貌似仅金丹初期修为。 男修顿时心生歹意，炼丹师各个有钱但自身不善战斗，通常有外人保护，而秘境却会分散同伴。 落单的肥羊怎么好意思不吃？ 于是他抽出长刀，笑得脸上堆起褶子对唐墨说：“道友，拿灵戒换一命如何？我这宝刀刚磨，正缺祭刀的头颅啊。” 接近金丹中期的刀修。 若是一般的初期大概难以应对，但唐墨是九转金丹。 而且就算打不过，拖到黎未晞来就行。 唐墨淡笑：“若现在离去，我饶你一命。” “嘿！还以为你是尊贵的丹师呢？” 说完，男修挥舞长刀就朝唐墨攻来！ 灵剑挡不住对方攻势，唐墨灵气加持脚步轻快跳上树躲避，男修刀法大开大合，一刀将树干横腰斩断！ 树木轰然倒地震起落叶烟尘，唐墨恰好用初学的飞叶印，灵气卷起数十片落叶化作飞刀朝男修袭去，好几片直指对方眼睛。 男修见状一惊，唐墨的战斗手法出乎他意料，竟是玩暗器的。 他忙挥刀弹开大部分叶片，但胳膊还是被划出几道深伤口。 “好小子，是我小觑你了！” 男修用出神通，挥出的刀气化成肉眼可见的三道弧刃。 唐墨飞快连跳三棵树化解刀气，最后一棵树倒时他正落地，而男修狰狞一笑，趁机上前持刀横扫，准备将他腰斩！ 唐墨已看出敌人力大却笨拙，他凌空吹起一阵劲风让男修迟滞半步，随后双腿一缩，恰好踩在挥来的长刀上！ 有了落点，他两个空翻到男修身后，对方恼怒转身正准备挥刀，唐墨手腕一抖，亮紫色粉末糊了男修一脸！ 他立刻捂眼痛喊出声：“你撒了什么东西！” “百足噬髓蛊磨成的毒粉。” 炼毒丹还要让人服下，唐墨干脆把那蛊虫加几株毒草磨成粉了，黎未晞也有一包。 虽不会出现瑶瑶那种症状，但直接撒眼睛…… “两分钟不解毒会瞎，十分钟毒血入脑。”唐墨轻笑对男修道，“道友，灵戒换一命如何？” “好好…我给，这就给！” 男修举起双手缓缓靠近唐墨，眼中已一片紫黑。 他忌惮地点头哈腰，作势摘灵戒，随后忽然举刀下劈，阴狠大笑：“等你死了我不能自己拿解药？蠢货，现在看你往哪跑！” 但下一秒，他浑身一僵，笑声停止，错愕垂头。 只见唐墨灵气化刃，先一步捅穿他的心脏。 男修不敢相信自己死在一个丹师手中，倒地死不瞑目。 “你死了，我也能自取。” 秘境机遇和危险并存，宝物种类繁多。天材地宝，稀罕妖兽，隐藏传承，甚至是上一批人留下的遗物。 但这是弱肉强食的黑暗森林，没有城内约束，阴暗面暴露出来，你也是别人眼中的宝物。 有命赚没命花，死在秘境太正常了。 唐墨刚进来就是一战，这正是未来半月的缩影和主旋律。 他用洁尘咒清理手上血迹，扒下男修灵戒。 主人死后，灵戒的禁制便失效了，他看了一圈战利品，大多是不值钱的材料，只有一本地阶下的刀法神通还凑合，能卖一百多上品灵石。 唐墨收起灵戒，看向右侧几米外一棵树。 树后的慕容雨款款走出，来到他面前歉意一笑：“唐丹师，我本想出手相助的…” 她没撒谎，确实是神识发现唐墨在战斗便快步赶来，但到的时候他正好杀死敌人。 若再出来就显得她想分战利品，不如多等会。 不过慕容雨也借此评估了唐墨的实力。 他不止丹医有天赋，几日前更结出九转金丹，表现出的战斗力和机敏不输同境界天才。 而且该出手时绝不心慈手软。 慕容雨隐隐预感，与唐墨的结盟会为她带来意想不到的丰厚回报。 第75章 唐老道 慕容雨是和宁婵以及她几名手下一块进来的，现在还没汇合。 雾林谷秘境也是慕容家主之争的一环考验，这半月的收获能在回去后给自己加分。 因此慕容兄妹都很重视，想借此好好表现，争取到更多族内长老支持。 慕容雨本想邀请唐墨同行，但他说黎未晞一会就到。 她明白这是委婉的拒绝，不再强求，只是陪他一块等人，并趁这机会请唐墨出谋划策。 “如今我占上风，但若要彻底压垮慕容觉，还差一根稻草。”慕容雨尊敬拱手，“还请唐丹师再洞悉时局，助我一次。” 唐墨的确要扶她上位，想着既然已立下能未卜先知的人设，倒不如坐实了。 回忆完剧情，他对慕容雨神秘笑道：“那我便为你算一次，如何？” “您请！” 慕容雨大喜，激动地看唐墨取出一个空木匣，挑了几枚石子装里面一通摇，随后啪一声洒地上。 “这卜算…！莫非是紫微斗数？” 慕容雨惊呼道，望着散落的石子蹙起眉头，不住喃喃：“恕我外行，但这些石子的位置？” “而且没有命盘对照，您也不问我慕容觉的生辰……嘶、唐丹师莫非…？” “这是过世恩师传给我的改进版，起源于凡世却更玄妙，命盘都在心里。” 唐墨说罢，对地上的石子露出讳莫如深的笑：“生辰要推出的信息，不都在这儿吗？” “竟是如此！这…甚是玄妙啊！”慕容雨恭敬行礼，“有劳唐丹师了！” 唐墨垂头憋笑瞎点石子，随口喃喃掰扯几句能想到的术语。 也不管和紫微斗数有没关系，反正最终解释权归白露丹阁，结果对了就行。 “嗯…此乃闲宫。” “地支六合这边……唔，四恶曜，有意思，关键在时间么。” 慕容雨半蹲，眼睛都不敢眨看他摆弄，无比专注谨慎，还有点即将窥见天机的紧张。 她听不懂这些术语，但唐墨每说一句，她就跟着郑重点头。 良久，当终于憋不出术语了，唐墨拍拍袍子起身，对上慕容雨期待又紧张的目光。 “唐丹师…可是算出什么了？” 唐墨颔首淡笑：“慕容觉是否每周总有一天不在族中露面？” 慕容雨稍回忆，美目瞪圆。 “您不说我都没注意…还真是！” “那是否隔日再见到他时，他脸色不太好？” 慕容雨惊了，没想到这未卜先知之能竟然是真的！ 唐墨和他过世恩师到底什么来头，撒把石子就把他命数推出来了？！ “看来是对了。”唐墨淡笑道，“出秘境后第一个初五，跟踪他，你会有收获的。” 不止洞悉情况，连下次日子都算出来…！ 慕容雨麻雀般点头，看他的眼神崇拜无比，这样的人她必须牢牢抓紧！ “唐丹师放心，事成之后必有重谢，只是…”慕容雨担忧道，“这窥天机的能力对您会不会，有某种负担或代价？” “这点不算什么，无妨。” 唐墨微笑摆手：“但我预计此次收获有限，他会找到顶罪之人或逃脱方法。” “还望您不吝指教！” “先以此循序渐进，给他施压，慕容觉此事败露后必有下一步动作，届时我再给你算出破局之策。” 说完，不远处传来一阵寒冷劲风，黎未晞正好赶来，结果脚步一滞僵在原地。 她看见慕容雨深深望着她的阿墨，神情不加掩饰的崇拜，甚至没注意到自己到来。 这样的神情黎未晞太熟悉了，她最初被唐墨吸引时就是如此，直到那崇拜沦陷作如今的迷恋。 攥紧的双拳骨节分明，她脸色一黑，却微笑起来，漆黑的眸子一错不错盯着二人。 “嘶，怎么突然变冷了。” 慕容雨搂住自己，发现唐墨侧目笑容僵硬，顺他视线望去，这才注意到黎未晞裹挟沉重的气场，迈着女王步朝他们走来。 “慕容小姐，真巧呢。”黎未晞嗓音空灵，笑容危险，“我打扰你们了吗？” 慕容雨还是忌惮她对唐墨过于强烈的占有和保护欲。 但她已决定彻底拉拢唐墨，今后的接触必然更多，也得和黎未晞尽可能处好关系。 “见过黎姑娘。” 慕容雨主动退开几步，优雅微笑：“只是我也传送到这附近，发现唐丹师在战斗便赶来支援，可惜没帮上忙，便聊着天等你过来。” 黎未晞一听，这才注意到不远处有具男修的尸体，皮肤已渐渐青紫，她心里顿时紧张。 她卷起一阵香风奔到唐墨面前，简直如验货一般检查着他是否有受伤，眉眼间流露出担忧与自责。 虽然看起来没事，可若能再快一点…… 阿墨没有太强力的神通和身法，倘若敌人不止一个…… 黎未晞唇抿一线，杏眼不安地望他。 唐墨懂她的不安。 经历过悲惨的黎未晞就如惊弓之鸟，她好不容易找到安定的归宿，一点风吹草动都可能刺激到她。 就如亲历过炮火的人甚至会被鞭炮吓到。 现代科学角度来说，未晞是有相当心理问题和隐患的，平时看着还好，可其实那些黑暗梦魇仍在折磨着她。 偶尔的偏执、敏感脆弱PTSD、对外人的冷漠、对自己的过度紧张等，都是心病的表现。 唐墨可以帮她努力弥合，但若想彻底解决还得从根源入手，帮她走出过去，此后才健康快乐，并且降低入魔激活天魔之体的风险。 唐墨望着不安的黎未晞，心疼地摸摸她的发顶。 母亲为保护她而死，师尊折磨她，哥哥逼她服毒又丢入魔窟自生自灭……她的经历惨痛到堪称生命不能承受之重，甚至那时她只是孩子。 唐墨从不曾和她说过“你要如何才能怎样”之类的话，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更是因为—— “我们未晞真的好坚强了。” 黎未晞不明白他为何没来由说这话。 但她听得想哭，想紧紧拥抱他。 于是她这么做了，紧抱着不肯撒手。 慕容雨忽然觉得自己多余。 良久他们想起还有旁人在，这才分开，慕容雨再度邀请他们同行去返魂树，也好互相照应。 唐墨拒绝了，他们还要在雾林停留几天。 慕容雨也不强求，再次谢过后便自己离去。 她意外的是，黎未晞竟还主动和自己致歉，说刚才态度不太好，谢自己愿意来帮唐墨，哪怕他已解决了敌人。 慕容雨甚至受宠若惊……黎姑娘似乎也没有那么难相处。 等她走远，黎未晞任由唐墨牵着自己走，心里莫名软乎乎的，好安心。 “对啦阿墨，卖关子这么久，现在该说了吧？”黎未晞软声道，“在这儿怎么赚大钱呀？” “我们通过帮别人实现财富自由，来实现自己的财富自由。” 黎未晞听得挠头：“直白点？” “去返魂树的必经之路上有毒瘴，八成人都要中招，中毒可就没法去树内寻宝了。”唐墨微微一笑，“我们到毒瘴后面，卖解毒剂。” 第76章 未晞的阴影 雾林谷秘境最大的特点就是毒。 毒虫，妖兽，植物，水源，甚至是空气，皆有毒。 黎未晞对毒精神敏感，她立马运功感受周天，果然发觉微弱的毒素。 量太少，没任何感觉，不刻意根本无法发现。 她提醒唐墨尽量憋气，却听他笑道：“没事，空气中的毒含量很低，哪怕呼吸半个月都不要紧，出去后吃两副药就好了。但棘手在于，这里的毒是会互相作用的。” “什么意思呀？” “刚才我说去返魂树的必经之路上有毒瘴，若没有特定保护措施，穿过毒瘴会激发体内的毒素，就像火遇到油一样。” “难怪阿墨提前炼制了破瘴丹。”黎未晞眼睛一亮，“对啦，你还提前收了好多药材！” “聪明。” 唐墨赞赏一笑：“锦兰花、霜木根和半边莲的花露，我们的库存足够炼出五百份以上特制解毒剂，过了毒瘴的人还想继续闯返魂树，只能指望我们。” “但我记得阿墨说过，还差一味药需要来了现采？” “没错，有毒的环境必有针对性解药，我们现在就是去找最后的主药。” 唐墨停步，指着树根边一棵细小的蓝色嫩芽道：“雾月花，这就是它的幼芽，我们方向对了。” - 雾月花能解秘境环境的毒素，直接碾碎兑水服下可治标，但辅以锦兰花、霜木根和半边莲花露，就能治本。 剧情中林轩没提前囤这三味药，解毒剂份量只够他和清虚宗用的，因此他在返魂树副本时少了许多竞争对手，拿到了最好的机缘。 而唐墨钱要赚，机缘也要拿，丹师得了那宝贝如虎添翼，他炼寿元丹时就有七成把握。 雾月花虽在林间各处都有分布，但数量太少，走好久才能采两三株，他们要去找它的“种植园”——雾月花潭。 林间景色千篇一律，难确定具体位置，技巧是先向西南方向走，等寻到雾月花嫩芽后，沿它花蕊朝向继续前进，便能找到花潭入口。 唐墨和黎未晞都戴着幻影纱隐藏面容和境界，路上碰到了四五批前往返魂树的队伍，有一批还是炎阳宫弟子。 双方见面客气寒暄几句，炎阳宫内门师兄还善意说他们方向反了，邀请同行。 唐墨婉言拒绝，提醒弟子们若路上碰到淡蓝色的四叶花，碾碎兑水服下可以缓解毒症。 几名弟子这才发现空气中有毒，感激谢过后离去。 但其他几批人就没这么友好了。 见二人朝反方向走，那些队伍仿佛找到莫名的优越感，对他们冷嘲热讽。 黎未晞听不得别人说她的阿墨，心生杀意，却被唐墨拦下。 “未晞不想瞧瞧，几天后这些人不得不买解毒剂时的表情吗？” “那先留他们一命。”黎未晞抿唇，搂上他胳膊，“阿墨，快到了吗？” “嗯，应该不远了。” 遇到的雾月花幼芽越来越多，又过几分钟，他们走到一条幽暗小径的入口。 林间本就昏暗，而小径内更甚。 雾气格外浓，能见度只有几米，两侧皆是扭曲的深色树干，头顶繁茂的枝桠和藤蔓如网般交织，照不进一丝阳光，隐约听见鸟类沙哑嘶鸣。 “我们到了，未晞。” 黎未晞盯着这阴森可怖的小径，如果是她独自来秘境，绝不会有深入其中的想法。 接着他们用神识确定没人跟踪，才并肩踏上狭窄的小径。 这里更加湿润，泥地一脚深一脚浅，灵力都吹不散雾气，很容易迷失在其中。 唐墨早有准备，两人拿着请玄乐定制的长明灯，循着雾月花幼芽一路深入。 中间还碰上一群乌鸦袭击，它们眼睛退化成灰白，但听觉格外灵敏，从雾中飞冲而下攻击。 被袭扰的烦不胜烦，黎未晞直接甩出冰莲剑冻住一群。 其余乌鸦忌惮不已，不再攻击，只落在两侧枝桠上恼人地乱叫。 已走了半个时辰左右，两人的衣角已被刺藤刮出破损。空间更加幽暗，仅有两盏灯光能照亮周边，地面似乎也在往下倾斜。 不知何时，乌鸦嘶鸣停了，周边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而且愈发密集，像某种东西爬过附近。 黎未晞对这声音太敏感了，她升起不祥的预感，僵硬地扭头，看到枝桠间结着的蜘蛛网时身子猛地一抖。 低头，几只小蜘蛛飞快掠过她的鞋边。持灯看向更远处，树上垂挂一排排人型的白茧。 瞬间，黎未晞双腿一软直接抱膝蹲了下来，颤抖如筛。 “未晞！” 唐墨心惊，赶忙弯腰看她情况，只见她脸色煞白，冷汗止不住地掉。 他从未见过黎未晞如此害怕的表情。 “未晞怎么了，哪难受吗？” “不要…不要把我关在这，求你……” 黎未晞仿佛被魇住了，根本听不到唐墨的话。 她目光空洞，双唇哆嗦着不停呢喃：“好多蜘蛛…不要、别咬我……放我出去！” 到达目的地就必须穿过这片蜘蛛巢，但唐墨从没想过这地方会让黎未晞联想到过去，诱发了创伤后应激障碍！ 该死的怀礼…… 那畜生为了逼未晞入魔，竟把她关进全是蜘蛛的密室？！ 唐墨怒火中烧，心疼地抱她入怀。 “未晞不怕，有我在，谁也伤不了你。” “乖，看看我好不好？” 黎未晞神志不清生了幻觉，眼前一切化作曾经的牢笼。 她看到自己被毒虫和蜘蛛包围，黑暗中响彻诡谲的嘶鸣，一双双长毛的足肢和巨螯从墙缝中挤出，欣赏猎物般围绕着她…… 而她动都动不了。 唐墨一声声温柔的安抚，终于让黎未晞稍稍回了意识。 她害怕地抬眸，杏眼满是脆弱，看到唐墨也莫名出现在密室里，而巨螯就在他身后，她吓坏了。 黎未晞攥住命般抱紧他的腰，清泪断线滑落：“阿墨…救救我，我好怕，救我出去好不好……” “不、不行…！你快跑，你能跑掉的！可怀礼还在外面……” “我保证过的，哪也不去，就在你身边。”唐墨轻声许诺，“我救未晞。” 这时阴暗处一片咔哒作响，十多只足有马匹大小的蜘蛛从阴暗处爬来。 它们布满斑斓的纹路，每个都有八只蒙着白翳的眼睛，毛森森，亮出硕大黑螯打量着二人。 那些倒悬的白茧就是闯入领地的猎物，但唐墨早已有准备。 第77章 丹阁未来的大项目 唐墨将黎未晞搂在胸口，不让她看到毒蜘蛛，轻声说：“未晞，捂住耳朵，很快就好。” 她颤着捂好，唐墨冷视前方蜘蛛群，在第一只亮螯冲来时，抖腕甩出三劫阵盘。 袖珍阵盘飞至半空迅速扩大，雷劫阵展开，落雷如雨般密集砸在蜘蛛群上。 电光四溢照亮阴暗的小径，蜘蛛们被电到浑身麻痹抽搐，焦味弥漫，很快它们便八足大张，腹部朝天不动了。 这蜘蛛妖兽名为虹毒蛛，每个都有筑基后期实力，是雾月花潭的镇守者。 蛛巢附近空间狭窄、视野差，虹毒蛛含剧毒，被蛛丝缠住又极难脱身，即使金丹中期，若毫无准备迎面对上这十多只，一时也难以招架。 但它们有致命的弱点，怕雷。只要有雷系法术或法宝，对付虹毒蛛就如老子打儿子。 所以之前玄乐要给诊金时，唐墨才选了三劫阵盘。 剧情中林轩是靠叶清漪送的引雷扇。 唐墨收回阵盘，又从四品丹炉中取一捧火种丢去，辅以丹灵气控制引燃，将死蜘蛛焚尽。 未晞怕蜘蛛，他不要这些妖丹了。 待硝烟散尽，地面只剩焦痕，唐墨牵起她捂紧耳朵的手，轻道： “未晞，我救出你了。” 她不太抖了，此刻像受惊的兔子般怯弱，眼尾泛红怔怔盯着他。 “乖，乖。”唐墨抱着她顺毛，“不怕，坏东西都被打跑了。” 顺了好一会，黎未晞才恢复平静，仍是不太敢看那些白茧。 “对不起，阿墨，我好没用…” “不哭了啊，是我该道歉，不知道你害怕就带你来了，原谅我好不好？” 黎未晞吸鼻子哽咽：“怀礼、她以前把我关在洞里，都是虫子和卵…不放我出去。” “阿墨，被咬的时候我好痛…我也不想这样，可控制不住，每次看到幻觉都好怕……” 她的哭声戳刺唐墨的心口。 黎未晞每天都把丹阁打扫得一尘不染，不放过任何角落。 他本以为是勤快或洁癖…… “未晞，知道我正在想什么吗？” 她傻乎乎摇头，唐墨轻道：“我恨怀礼没遇到我，就已经死了。” “假如某天我会了招魂之术，未晞……我会把怀礼的魂魄绞散打进畜生道，让她投胎成猪，再送进庖厨，循环往复。” “如果真有阎罗，我会求他把怀礼扔进油锅，你希望多久，便炸她多久。” 唐墨夸张却认真的话，没能让黎未晞破涕为笑。 她颤着一把抱紧他，用力到似想生生揉进他身体里，不分彼此。 黎未晞情难自已，失声痛哭。 从初识开始，唐墨便在救她，从身体重伤到黄泉泪，又温柔治愈她心底的百孔千疮。 今天，他救她逃离过去的囚笼。 - 等黎未晞情绪平复，两人继续深入小径，很快便豁然开朗，进了最深处。 雾月花潭，与世隔绝的隐秘宝地。 林深处的几亩空间是一片淡蓝花海，茫茫雾月花散着荧光，如蔚蓝星空。 而花海中央是一口氤氲流光的灵潭，正是有它滋养才繁花盛放。 雾月花潭的气氛与外面截然相反，两人都被此绝景惊艳到了。 黎未晞俨然成了个软乎乎的姑娘，兴奋牵起唐墨的手，拉他在花海中漫步。 享受过片刻浪漫，他们先来到清澈见底的灵潭边，唐墨取出准备好的几十个玉壶，用灵力取水。 雾月花生长条件苛刻，少光、湿度和营养缺一不可，这灵潭能滋养成千上万雾月花并让其维持盛开状态，价值不可估量。 丹阁院子里就有几小块灵田，唐墨准备移植几株高级药材，再用潭水优化品质。 和黎未晞说过想法后，她“嗳”一声，突然想起件事。 “阿墨还记得前几日闭关炼丹吗。” “当然，怎么了？” 唐墨又装满一壶顺手递给黎未晞，她娴熟用冰灵气封口收回灵戒：“之前我在院子里种下种子，但闭关两天后，凝血草就接近成熟了。” 他还真没注意过。 思索片刻，他们对视一眼，想到同一个答案。 应该是炼药时的灵气飘到院子里…… 也就是说，万物生还能让丹灵气有催熟效果？ 这功法最大特色就在“活性”二字，和丹灵根异曲同工，两者相加确实说得通。 标准培养环境的凝血草成熟周期在两个月，一层万物生能缩短到几天…… 现在他已修炼到二层。 低级药材再也不缺了，而唐墨凝视灵潭，灵光乍现。 秘境里还有一朵人面花。 如果把这朵移植回去，用分株繁殖方式栽培，再以万物生催熟，它上百年的成长周期就能极大缩短！ 然后再用这潭水补足它快速生长所需的营养，他们就能量产优质人面花了！ 而有了主药，白露丹阁便能稳定供应寿元丹！ 这丹根本是可遇不可求，但凡哪位丹师运气好炼出一枚，人们都是要物理上抢破头的，那些大宗门自诩清高的宗主也没法免俗！ 而届时寿元丹在白露丹阁却是货架的商品之一。 唐墨立马和黎未晞说了这想法。 “稳定量产寿元丹哎！”她都激动到蹦起来了，“绝对是前无古人！” “回去试试，若真成了，没准丹盟分会还得给咱们两个长老席位。” “我看干脆把会长让给阿墨才够！” 唐墨心情大好，笑着拉她重新坐下：“到时候忙都忙死了，不稀罕。好了抓紧干活，还要去找人面花呢。” 黎未晞连连点头，望着仅剩几个空壶叹道：“可惜玉壶带少……对了！” 她从腰带摘下唐墨最早的乾坤袋。 这是他们创业初唯一的储物空间，很有纪念意义，有灵戒后她也一直随身携带。 随后黎未晞接连控制潭水成团飘出，再用神通冰凝印将其冻成大小均等的冰块，有序堆进乾坤袋里。 储物空间要装液体必须得有容器，但冰块是固体。 而且黎未晞的冰凝印不止能速冻，定期维护冰块就能保持不化。 唐墨真没想到这方法，由衷赞道：“我们未晞真聪明，果然是我的福星。” “嘻嘻，我才是冰灵根嘛，阿墨一时没想到很正常的~” 黎未晞甜蜜笑着，美滋滋的。 她忙得起劲，一点空间都没浪费，冰块之间严丝合缝，乾坤袋满时潭内水位已降了一小半。 黎未晞又把她灵戒的剩余空间填满，够用好久了。 接着二人开始采集雾月花。 这药材娇嫩且工序繁琐，采摘时不能破坏花瓣，还必须用银质小刀连根挖出。 随后还得用木系灵气清理残留泥土，并小心剪去花蕊，才能药用。 林轩是火灵根，剧情中除土这步是他使唤叶荷做的。 接下来整整两天，唐墨和黎未晞分工明确，昼夜不停地加工雾月花。 前者采摘加除土，后者剪除花蕊，冷冻装箱。 准备在秘境卖的已绰绰有余，剩下的都是存货，毕竟秘境之外鲜少有雾月花，可以研发新丹药用。 当两天不眠不休的流水线工作结束，离开雾月花潭重见阳光，他们腰酸背痛，都有些神志模糊了。 药童真不是人干的。 唐墨严肃想着，等回去就准备招聘事宜。 以后药材加工、低品丹炼制这些初级制造业直接外包。 “阿墨。”黎未晞抽出金蛇剑，幽幽道，“咱们去杀几只妖兽…或者不开眼的人，调剂一下如何？” 唐墨点头赞同：“正好活动筋骨，没准有和咱们抢人面花的，出发。” 第78章 叶荷遇袭 叶璃无比焦躁地穿行于雾林之间。 这秘境古怪无比，进来后竟然会把人分散开！ 而且玉简和宗门令牌都失效了，还禁空，都不能御剑找人。 快三天了，叶璃还是没找到叶荷和弟子们。 虽然最好的选择是前往返魂树，目的地一致总能汇合，但前提是能过去才行…… 秘境处处危险，道德在这里虚同虚设，师妹只筑基中期，若只身一人很可能走不到返魂树！ 叶璃都快急疯了，清虚宗是叶家根基，内乱时副宗主幽常道人和他的同党将宗内叶氏众人屠尽，师妹师尊已是她唯二的血缘亲人！ 若不是唐墨奋不顾身救下她们，那晚过后，叶家就仅剩叶清漪。 想到他，叶璃更加焦虑。 她本想找到叶荷后立刻去寻唐墨，他肯定与黎未晞分散了，她得去保护才行，并抓住这良机修复关系。 可接近三天，她没碰到任何熟人，除了…… “哟，好娇美的姑娘！” “美人这是急着去哪，不如从了我们兄弟俩，包你能出秘境如何？” 两个穿褐色弟子服的男修挡住去路，目露觊觎直勾勾盯着叶璃。 她神情冷凝，一步不停继续前冲，那两人见状急忙拿法器准备对抗。 但叶璃与他们错身而过时飞快挥出两剑。 等她身影消失，僵住的两人脱力摔倒，尸首分离。 这种宵小叶璃三天里遇到六个，她尽数斩于剑下。 她正是怕师妹也遇到这种…… 穿过一片密集林地，周围稍开阔些，叶璃扩散的神识终于有了收获。 她欣喜看向东边的下坡，几里外有一小片崎岖石林，师妹和另一名女弟子正在采某株灵植！ 叶璃震步飞快赶去，可很快她便心头一惊——有批队伍比她更快，已经包围了叶荷！ 绝对是要杀人夺宝！ 叶璃身法全开飞一般冲去，但她要赶到至少还得五分钟。 可神识粗略判断，那队伍六人中至少三个金丹，师妹和女弟子都只有筑基期！ 千万要撑住，阿荷…… - 另一边的小石林，叶荷小心翼翼将人面花从峭壁摘下，收入木匣后纵身一跃落地。 这药材她虽然不认识，可外形如人脸，又生在这么难找的地方，绝对价值不凡。 等之后送给师兄，他一定会开心吧……？ 叶荷喜滋滋地想着，落地后拍拍双手泥土，小大人一样对阮嫣儿颔首：“这药材我有用，之后再找到宝贝，无论是什么都给阮师妹做补偿。” “二师姐客气了。” 阮嫣儿得体笑着，她们进秘境后离得很近，第一时间就遇上。三天结伴，两人已处得不错。 虽然叶荷是二师姐，但毕竟才十五岁的孩子，阮嫣儿沉稳聪慧，叶荷把她当朋友，将最近的烦恼倾诉不少。 “师妹你说，这下师兄会原谅我吗…？” 十年往事叶荷没全说，但只阮嫣儿现在知道的，就觉得不是一株药材能抹平的裂痕。 她看女孩期盼又纠结的样子，不忍说实话。 “彻底原谅也许不够。” 阮嫣儿见叶荷失落垂头，忙补充：“但总会有改观的，不急于一时，唐师兄总会看到你的改变，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嘛！” 叶荷振奋起来：“对，要继续努力才行！我们快走吧，没准师姐已经在返魂树等我们了！” 但这时，六个身着玄袍的人从石林后走出，将她们包围在中心。 “二位姑娘恐怕去不得返魂树了。” 其中一名明显是领头者的青年开口道，贪婪的目光凝视叶荷的灵戒。 里面有人面花，那可是寿元丹的主药！ 阮嫣儿脸色一沉，这六人中至少有数个金丹期，否则她神识不可能注意不到被埋伏！ 只凭她们两个筑基期，绝无生天。 阮嫣儿一咬牙，摘下灵戒高声道：“道友，能否用我灵戒行个方便？不瞒各位，我二人只是探路，宗门大部队正在赶来！” “没必要刀兵相见，几位不如收下灵戒退去，稍后我们保证不追究！” 叶荷本还有点害怕，现在意识到阮嫣儿在诈他们，立马叉腰帮腔道：“我师姐可是九转金丹后期，现在给你们机会，若不识相都得死！” 她俩说得很有底气，六人见状用传音交流起来，领头青年则散出神识，的确发现几里之外有一无匹气息正快速赶来。 还有段距离，尚不能确定是否还有更多人。 青年衡量片刻后指着叶荷：“加上你刚摘的人面花，交易就成立。” “休想！” 叶荷气鼓鼓大喊道，别的都可以给，那朵花可是要给师兄的！ “那看来没得谈了。”青年徐徐说道，“我们杀了你俩也能脱身，小妹妹别因小失大啊。” 阮嫣儿低声劝叶荷：“二师姐答应吧，他们身上杀气很重……” “我不给，那是要给师兄的！”叶荷红了眼眶，“我们是清虚宗的，师姐绝不会放过你们！” 六人本还真忌惮她们的背景，可现在一听，顿时大笑不止。 “小丫头，还活在梦里呢！” “有本事让清漪剑尊来救你啊~” “哈哈哈大哥，咱在秘境把他们弟子都杀了，清虚宗不就又灭门了？” 神识再次扩散，这个距离足够确认赶来的只有一人，青年内心大安。 肯定只有那个叶璃，她曾受过重伤早不复当日，什么宗门大部队都是唬人的！ 青年随即抽剑直指叶荷：“是这个理，不废话了，弟兄们上！” 说完六人暴起发难，叶荷脸色一白。 “二师姐快逃！” 阮嫣儿立马抽剑，并掐诀用出神通，树根拔地而起形成三面木墙，她试图稍稍阻拦敌人，争取时间。 但叶荷却没向后逃跑。 “我可是你师姐，大敌当前…岂有丢下师妹逃命的道理——！” 叶荷咬牙压下恐惧，拔剑站到阮嫣儿身前，剑锋对准逼近的敌人，目露决绝：“他们想要的在我手里，师妹快走，去找师姐！” 阮嫣儿看到她持剑的手分明在抖，却不后退一步，内心动容。 “师妹你快跑啊，去找师姐！” “二师姐你……！” 但敌人已冲来，领头青年大笑道：“还在姐妹情深？全留下吧！” 说完他挥出一道火刃，阮嫣儿的木墙瞬间被烧尽！ 这时叶璃终于赶到附近，她看见远方，六人全部朝阮嫣儿和叶荷举起武器追杀去…… “阿荷——！” 她目眦欲裂，飞奔到双腿失去知觉，可距离还有百余米！赶不及了！ 第79章 意外救场 可就在叶荷二人将被追上时，另一方向突然飞出颗深灰弹丸。 忽见它砰一声在半空炸开，浓重的烟尘立刻笼罩了正欲挥剑的六人！ 这突变让他们一滞，被烟尘呛得涕泪横流。 同时烟中还飘洒着无数晶莹的、如面粉般稀碎的粉末，沾了他们满身。 只见大片浓烟中，六人的身影被这亮粉标记出来，犹如黑夜的火光般清晰可辨。 “咳咳…什么东西！” “大哥，大哥我看不见了！” “这粉末好痒，拍不掉！” 叶荷与阮嫣儿则是千钧一发躲过攻击，恰好跑出烟尘范围，回头顿时呆了。 这不是她们做的！ 远方叶璃见此也一惊，竟还有第三方？ 这时，只见又一个袖珍圆盘从半空飞出，随即竟放大形成阵法，覆盖烟尘范围，绽放出绯红光芒。 那六人咳嗽着拼命试图挥散烟雾，此刻顿时浑身一重，骨头好似生锈，脚步迟滞。 他们再想跑出烟雾和阵法范围已晚了——繁多叶片从一侧掠上半空，化作飞刀如制导般向六个亮影精准攻去。 六人在火力覆盖下狼狈拦截和躲避，但在烟尘和阵法影响下都有负伤。 领头青年胳膊一痛，顿时心惊。 他金丹修为，本没把这叶刀当回事，可伤口却深可见骨！ 再加上他们浑身沉重，动作莫名迟缓…… 是易伤阵？！ “弟兄们小心，快离开阵法！跟我朝一处突围！” “啊…！眼、眼睛！” “大哥，老三被刺瞎了！” 战斗时先解决对方阵修是三界共识，各种加持和削弱阵法足以策动全局。 领头青年终于率先冲出烟雾，气急大喊：“何人暗中偷袭！有种滚出来！” 话音刚落，他顿觉身后一寒。 青年猛地回身，本能挥剑，只见一个戴面纱的鬼魅身影手持金色曲剑，轻易挡下他的攻击！ 冰霜顺着剑身朝他蔓延而来，青年手如冻僵，向后闪身躲避，结果胸口忽然剧痛，顿时口吐鲜血不止。 他错愕低头，才看到一柄剑从身后贯穿自己胸口。 叶荷与阮嫣儿都被这突变惊到僵在原地。 她们看到那两个戴面纱的神秘人杀死青年后，双双冲进烟雾中。 浓烟中很快响起兵戈声与阵阵鬼哭狼嚎。 叶荷这才注意到师姐面色焦虑冲来，深深看一眼自己后，也冲进烟雾帮忙。 阮嫣儿见状松了口气：“二师姐，我们得救了，不过那两位究竟是……” 叶荷一错不错凝视烟雾，她总觉得那身影和面纱眼熟。 难道是…？ 片刻后叫喊声消失，剑声却未止。 浓烟散去，叶荷终于看清——敌人全倒地没气了，可那持金色曲剑的神秘人竟和师姐对上了！ 二人在附近飞快缠斗，几息之间便交手数次，叶璃隐隐落入下风，却目光坚定毫不退却。 “师姐！” 叶荷惊呼想上去帮忙，阮嫣儿赶紧拦下她，放下的心又提起来。 难道又是敌人？ 而且能压制大师姐…… 阮嫣儿看向另一人，见对方既没有去帮他同伴，也不像要对她俩动手，只是挨个翻找那伙人的灵戒。 或许能交涉，她求情道：“阁下仗义出手，我们感激不尽！但无冤无仇，能否放一条生路？” 阮嫣儿虽看不到对方面纱下真容，但发现他抬头看了自己一眼。 只见神秘人似乎是没找到想要的，对另一边和叶璃缠斗的同伴喊话：“未晞，过来吧。” 黎未晞？！ 叶荷猛地看向他，颤着问：“师兄，真的是你……” 你来救阿荷了。 叶荷五味陈杂，见对方摘下面纱，果然是她魂牵梦萦的面容。 师兄已结金丹，这么厉害，还更帅了…… 她下意识伸出手，似是想和过去一般让他牵自己，温柔道一句“没事了，阿荷”。 但唐墨看都没看她。 这在叶荷意料之中，可心里仍酸楚得紧，空落落的。 其实唐墨二人到附近时，正好见到叶荷毅然保护阮嫣儿，木墙被毁。 而人面花已不在了。 于是趁对方注意力都在叶荷二人身上，唐墨决定偷袭，比正面对上六个人容易得手。 他本以为即使是叶荷她们先拿到人面花，但按人数和战斗力来看，怎么都该放弃宝物换取生机，而对方是夺了宝还想灭口。 但搜过六个灵戒，居然没有人面花…… 唐墨古怪看一眼叶荷与阮嫣儿。 清虚宗已经穷成这了，要钱不要命？ 这时打架的两位双双赶回，但谁都没收剑，黎未晞摘下幻影纱，二人继续眼神交锋。 在黎未晞现身时，叶璃就通过幻影纱认出她了。 上回临别就说过，再相遇以剑说话，于是当烟雾中最后一个敌人倒下，她们不由分说同时出手。 但叶璃这三天一直没休息过，还是落了下风，若非唐墨恰好叫黎未晞回来，她十招之内就要丢剑了。 双方一时无话，黎未晞和叶璃眼神针锋相对，叶荷委屈又小心地看着唐墨。 察觉到气氛凝滞，阮嫣儿忙打圆场：“在下阮嫣儿，多谢唐阁主出手相救，不然我们已是剑下亡魂了。” 她没有喊“唐师兄”，也没报宗门，想必是知道些往事，不想惹他不快。 从细节可见她会说话有眼色，清虚宗总算有聪明人了。 唐墨对阮嫣儿观感还可以，微微颔首客气道：“顺手而已，不必放心上，但某有一事想请教阮姑娘。” “阁主请讲，知无不言！” “据我所知，这石林峭壁上应生有一株药，花瓣赤红形似人面，姑娘可见过？” 阮嫣儿微笑道：“不瞒您说，刚才那伙人就是图它，说交出花可以放我们走。但二师姐取花是要送给阁主，怎么都不肯给，他们这才动手。” 刚才看到叶荷分明害怕，还毅然站到前面保护自己，阮嫣儿相当动容，对她有所改观，这么说也是想尽力帮她一下。 叶璃听得思绪复杂，阿荷想赔礼道歉没错，但不能连命都不要了…… 太冲动了，只要交出人面花先逃，自己就能解决那些人再把花拿回来。 若不是师弟出手，险些酿成大祸！ 叶璃一阵后怕，向唐墨投去感激的目光。 阮嫣儿这时拍拍叶荷胳膊，拉她回神：“二师姐，不是要把花送给阁主吗？” 叶荷赶忙从灵戒取出木匣，小心翼翼地上前双手递给他，开口便带了鼻音： “谢谢师兄救我，还有……是阿荷不孝！” 第80章 考察代理 叶荷向唐墨直直双膝跪地，抽泣不已：“师兄骂得对，阿荷是白眼狼，辜负师兄的救命和养育之恩！” “今日的敬茶礼，阿荷只能先给师兄磕头。等回去，阿荷再补上茶……” 说罢，她重重叩首，行礼的姿态比对叶清漪更加郑重。 再抬头时，叶荷哭成泪人，粉白额头已破皮见红。 “我错了，只要师兄能出气怎么对阿荷都行。往日欠师兄太多，今后全力弥补，能不能再原谅一次……” 叶璃眸光湿润却没有阻止。 师姐妹不安地等唐墨回答。 但他只是面无表情打开木匣看一眼，收入灵戒，淡淡道：“人面花作为救你的报酬，我收下了，至于道歉…” “退宗时我早说过，从此恩义已绝，当不起你这礼。” 唐墨今天说话已很客气了。 日子越过越好，只要她们不来找茬，他也没空计较，毕竟她们还不如黎未晞一根头发重要。 但就是这种完全无所谓的对待，才让叶璃叶荷更难受。 强烈的无力感笼罩她们，叶荷正打算再说些什么时，阮嫣儿忙弯身扶她起来，耳语道： “二师姐若不想惹师兄不快，就万不可再说了。” 叶荷不甘心，可想到之前师姐几次认错都把唐墨推得更远，只好含泪轻点头，垂眸站在她身边一言不发。 唐墨和黎未晞自然尽收眼底。 阮嫣儿有为人处事的智慧，得体且进退有度，他们不反感聪明人。 可惜对方进了清虚宗，他有心聘请阮嫣儿当丹阁的运营主管。 唐墨准备在秘境中观察，若她确实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他便试试挖叶清漪的墙角。 “事已定，那告辞了。” 唐墨和黎未晞重新戴好面纱，对阮嫣儿颔首，但她却急忙挽留道：“唐阁主请留步，我还有一事。” 见二人回头无声质询，阮嫣儿谨慎问道：“唐阁主刚才那枚能散出浓烟的丹，若可以，能否卖我一枚？价钱任您开！” 她一是真对那丹感兴趣，遇敌时能打对方个出其不意。 二是想借此给唐墨留个好印象，与他交好百利无害。 而且听说他是天阶木灵根，他们属性一样，若能拜他为炼丹老师，未来不可限量。 在清虚宗这段时间，阮嫣儿已有评估——若不能成为清漪剑尊亲传弟子，那白露丹阁才更有前途。 烟雾弹是唐墨特制的道具，将玄黄芮的花萼碾碎并以其花蜜搅拌成糊状作为外层，用它包裹内层星辰蝶的鳞粉，再放入丹炉烧制凝实即可。 外层形成刺激性烟雾，鳞粉可标记烟中敌人。 其实炼丹师和西方炼金术士殊途同归，丹药不过是一种产物。 只要头脑活泛，对各种材料有自己理解，就能创造许多小道具，比如联络黎未晞用的月芝香。 但其他炼丹师受制于眼界和职业惯性，没唐墨这种创造力。 阮嫣儿想要，正好顺他的意。 “可以，烟雾弹成本价五中品灵石，卖你六枚如何？” 唐墨取出一木盒递给阮嫣儿，她惊得怔住，回神后忙摆手： “唐阁主不必！我手头还算宽裕，它价值远不止于此，您就按原价卖就好！” “便宜给你，是想谈一笔合作。” 唐墨意味深长微笑道：“不瞒你说，这是白露丹阁即将上架的新品。你可以自留也可转卖，卖到什么价全看你本事，这批我不抽成，但事后要告诉我。” “若这次我们都满意，那可以长期合作，之后你还能从白露丹阁低价进货，利润你四我六，如何？” 唐墨是要发展代理，同时考察阮嫣儿的业务能力，看她如何为商品赋值——即能把价值吹到多高。 阮嫣儿恍然大悟：他是想让自己帮忙试水市场需求和定价，再推广新产品。 “能与唐阁主合作是我的荣幸。”她兴奋接过木盒，“但您开的条件太好了，这批的利润我只拿一半，今后八二开！” “既然如此，那祝我们合作愉快。” 阮嫣儿满面红光，她竟真的入了唐墨的眼！ 抓住这次机会展现自己，今后拜他为师指日可待！ 阮嫣儿还不忘和未来师娘道谢说好话，感觉她对唐墨并无男女之情后，黎未晞对她也算客气。 但叶璃叶荷很不是滋味，她们杵这儿格格不入，仿佛被遗忘的物件。 她们也想开口帮忙代理，别说赚的钱了，纵使将一切都给他也甘之如饴。 可唐墨绝不会答应，二人只能悻悻垂头。 直到他和阮嫣儿约好秘境后丹阁相见，准备离去时，叶璃才开口道： “师…唐墨，谢谢你还愿意救阿荷。” “没必要，别自作多情，我是为人面花。” “可结果如此。”叶璃诚恳道，“我会报答的。” 唐墨不再多言，和黎未晞并肩走远。 直到看不见他的身影，叶荷才哭出声来，宛如被丢弃的孩子，好不可怜。 她本还想问唐墨，半年前他是否真的见过岚虚宗的人，和她的仇人相谈甚欢过…… 自从叶清漪告诉她们后，这事就成了叶荷的心结。 她并非怀疑唐墨，而是想问他半年前的真相，好让师尊别再针对他。 今天他看在人面花的份上态度比以前好一些，但她知道若是主动问，恐怕又会搞砸，再无修复关系的可能。 她不敢问，但这事关父母之仇她又觉得自己有知情的权利。 重归于好也遥遥无期，心中仿佛千百根线缠成死结，叶荷哭得泣不成声。 阮嫣儿轻叹，弯身为她顺气：“二师姐，做事应进退有度，和好不能急于一时。今天…已不错了。” “请恕师妹多嘴，二位伤害唐师兄十年，这等裂痕怎是能轻易弥合的？师姐们换位思考一下便知。” 若是过去两人定会骂她，可如今只要对和好有益，什么意见她们都会认真听。 而且阮嫣儿很会为人处事，又入唐墨的眼，也许能在中间帮忙斡旋。 见两人不排斥，阮嫣儿继续说：“若师姐真的悔悟，那要做好持久战的准备，用真心去相待，万不要再图谋什么了。” “我们没图别的。”叶荷激动大喊，“只是想和好啊…！” 阮嫣儿摇摇头，后面的话她不能说了。 见状，叶璃认真道：“忠言逆耳利于行，还请阮师妹指教。” “那好，恕师妹说话直。我是外人所以看得清楚，你们数次道歉求他原谅，不就是想将过往十年一并揭过吗？” “是想用他的原谅来证明，‘我不是十恶不赦，或即使如此也可以被原谅’，这样你们就能好受一点，不再活在负罪感中。” “所以师姐们的认错归根结底，不还是为了自己吗？和十年间的区别只在于，如今主动权不在你们手里了。” 阮嫣儿注视被问傻的两人，郑重道：“我不否认你们的悔悟，但请扪心自问，你们难道没有丁点这样的想法吗。” 第81章 乔家三兄妹 阮嫣儿的质问字字诛心，叶璃叶荷仿佛被彻底剖开一般难堪。 但两女无法否认，她是对的。 她们的确悔悟，想弥补唐墨来挽回，可本质还是自私的。 想被原谅，不再承受失去和负罪的痛苦，想重新拥有他的好。 叶璃悲哀问阮嫣儿：“那该怎么办，难道不再求他原谅，任他从此和我们再无瓜葛、形同陌路吗…？师姐做不到！” “我不要那样！呜呜…阿荷要师兄！” “并非不道歉赎罪，只是现在这种没有意义。” 阮嫣儿扶起叶荷，轻道：“动机和心态很重要，师姐们想与唐师兄和好，便要将心比心，不再把歉意挂嘴边，而用实际行动说话。” “还望阮师妹教师姐！若能成，师妹要什么都行！” 叶荷也泪眼巴巴望着阮嫣儿。 她轻声道：“二师姐刚才愿护我，师妹会尽力相助的。” - 唐墨和黎未晞不在雾林继续停留，接下来几天，他们径直朝天边玄金色树冠方向而去。 五天赶路都没到返魂树外的毒瘴，可见雾林之庞大。 前三天他们是在反方向忙活，大部队都走在他们前面，一路上没遇到多少人。 而且他们都用幻影纱隐藏真容和境界，别人不愿在还没到终点时就冒风险夺宝，只打量几眼就提防着离去，相安无事。 不过驱妖散用完了，两人倒是杀了不少妖兽。 雾林谷大多妖兽难点只在于毒，但唐墨有解毒剂和万物生，这些只是送上门的材料罢了。 但其他人就遭重了，一路上他们至少见了几十具被毒死的尸体，甚至还有两个穿炎阳宫弟子服的。 唐墨收好他们的灵戒和弟子牌，准备之后交给炎阳宫带队的人。 秘境自成天地，与世隔绝，两百年才开一次，其中灵气比外面浓郁得多。 随便打坐修炼一夜，效果比在地阶聚灵阵还好。 因此许多筑基期修士自知实力不济，他们进秘境并不图宝物，只计划尽早赶到返魂树修炼半月，等别人打开出口后安全离开，就已收获颇丰。 两人自不会浪费这条件，他们白天赶路，夜间一人守夜另一人修炼。 几天下来，唐墨增长了相当于一颗四品丹的修为，离金丹中期还差一半。 黎未晞更夸张，她说再修炼几天就快金丹后期了。 女魔尊的天赋是真离谱，这速度至少是正常人十多倍。 不过元婴期是一道坎，至少挡住八成修士。结婴后所需修为指数增长，看看玄乐都熬成老头还没到中期就明白了。 现在黄泉泪已解，为了不浪费黎未晞的天赋，让她尽快成长起来，唐墨需要考虑她母亲留下的灰雾了。 禁制不除，她只能是金丹巅峰，无论叶清漪还是魔界来人都抵挡不了。 可剧情压根没写这禁制，唐墨自己也没有任何头绪。 只能再想办法了。 等到秘境第九天上午，他们终于离开阴森扭曲的雾林，来到通往返魂树的最后关卡前。 雾林呈环形围绕返魂树所在区域，两者之间以毒瘴相隔，即无论从哪个方向过来，想抵达中心都势必要面对毒瘴。 唐墨和黎未晞看向前方，无限向两侧延伸的浓重雾霭足有十几米高，甚至遮住部分返魂树冠的金光。 在禁空的秘境，唯有闯过去一条路。 而他们右边百米处，一支三人队伍在毒瘴前踌躇许久，不时用术法和武器试探毒瘴，但吹不散一点。 唐墨和黎未晞服下破瘴丹，正准备往里走，那三人看到他们后立马跑来。 “请道友留步！” 为首的男修有些不好意思地喊住唐墨。 二人停下打量他们，两男一女，没有统一制服，应是散修，都有种质朴的气质。 喊人的男修高大壮硕长得憨厚，另一位男修腼腆老实，女修扎个小辫，模样清丽秀气，年纪应和紫鹊相仿，看着活泼。 为首男修自来熟道：“我名乔奎，这是我二弟乔煦和小妹乔巧，灵枢城散修。两位道友怎么称呼？” “唐墨，黎未晞，同属灵枢城。道友叫住我们有何事？” “幸会幸会，是这样，我们兄妹仨对这秘境知之甚少，来此只想修炼几天。据说要到返魂树才能出去，可……” 乔奎为难地指着毒瘴：“这挡路的雾实在诡异，比林里的还浓，还不知有何危险…冒昧请教二位，是否还有其他出路？” “据唐某所知，仅此一条。” 乔奎遗憾唉一声，盯着毒瘴犹豫不决。 他们三兄妹只是最寻常的散修，乔奎境界最高却才筑基后期，雾林谷的入场费就几乎掏空家底。 他们是最担不起风险的，可谁料还有未知浓雾挡路，不过去就无法离开。 “进退维谷啊…”乔奎对唐墨拱手，“多谢道友了。” 这时，乔巧把快有两个她高的大哥拉到后面，对唐墨礼貌笑道：“唐先生，刚才我看您与黎姐姐正准备进去，能不能带上我们呀？” 唐墨好奇反问道：“你怎么叫我‘先生’？” “在炼丹炼器、符箓阵法等领域有造诣的人，可用先生或大师统一尊称呀。” 乔巧古灵精怪笑着：“您虽遮面，服饰也没明显特征，但我能嗅到细微药香。先生是几品丹师呢？” 唐墨夸句聪慧，黎未晞也点头，这小孩确实细心且机灵。 “小妹不得无礼，我和你二哥平日怎么教你的？” 乔奎忙拉过她，对唐墨致歉：“家妹性子活泼，唐丹师见谅。” 乔煦终于也开口了，腼腆笑了下：“我们三人实力低，不好意思给二位添麻烦。” “大哥二哥，人多好照应嘛。” 乔巧撅嘴道：“再说我们未必帮不上忙呀！多个朋友多条路，又都是老乡，这次唐先生帮我们，以后我们帮回去就是！” 两兄弟无语，可不是这码事。 他们是想唐黎二人用法宝遮真容和境界，刚才还毫无顾虑准备进雾，实力定然不俗。 而这种神秘人也代表危险，尤其那女子气质寒冷如冰。 若非要闯，还不如靠自己。 唐墨觉得这小孩还挺好，而且他一会要卖解毒剂，总得有人帮忙吆喝搭把手啥的，乔奎和乔巧能担此任。 和黎未晞轻声交流后，他摘下幻影纱，主动邀请道：“乔姑娘说得不错，多个朋友多条路。三位请不必顾虑，安心跟着就好，我二人前面开路。” 第82章 雾林谷的毒 九转金丹后的唐墨堪称天人之姿，乔巧看着愣了好几秒才回神，立马喜滋滋道谢。 乔家兄弟见小妹防备心没有一点，无奈又纠结，不敢拂了金丹修士的邀请，只能赶鸭子上架。 于是他们一同进入毒瘴，唐黎二人在最前开路，乔家兄弟保持安全距离跟在后面，并紧紧护着小妹不让她靠唐墨太近。 两兄弟无比紧张盯着两人的动作，随时准备逃跑。 “他们避我如蛇蝎。”唐墨轻声苦笑，“我很可怕吗？” 黎未晞牵过他的手：“偶尔，比如几天前那林轩来闹事的时候。” “那你不也是？” 所以说我们般配呀。 这种话黎未晞还不敢直说，但很快了，马上她就能光明正大倾诉爱意。 她红着脸轻说：“不够，最好我能可怕到谁也不敢靠近……” 你已经开始想当魔尊了吗？ 唐墨眨眨眼，问她理由。 “我不喜欢总有人缠着你。” 黎未晞偶尔的直球，总让他感到悸动。 “最缠着我的不正是你么？” 黎未晞扣紧他手，力度重了重：“阿墨还想要谁吗？” 一生一世一双人，只能是我。 唐墨从手中感受到她的紧张，温柔道：“没安全感时，拿出我们的契约看一眼，你就有答案了。” 黎未晞一颗心快化了，若不是早已规划好表白，她现在就想热烈地告诉唐墨，自己有多么爱他。 阿墨，你再这样…… 我会忍不住的。 他们能悠哉暧昧是因为提前服过破瘴丹，受毒瘴影响较轻，可乔家三兄妹走了没一会便起了症状。 头痛眩晕，呼吸困难，关节胀痛，体虚出冷汗…… 他们明白了，这浓雾中没有妖兽、一片坦途——因为危险只在它本身。 三人脚步愈发迟滞，几乎掉队了。 乔煦难受到驼背，吃力道：“大哥，体内淤积的毒…进来后变重了。” 乔奎满脸凝重，在雾林的几天他们已发觉空气中有毒，但非常弱，入体后几乎没有影响，就没当回事。 原来是在这等着…… 这秘境实在阴险，他已经后悔带弟弟妹妹进来了。 “小妹，还好吗？” 乔奎担忧看向蔫蔫的乔巧，她修为最低，受的影响也最重。 女孩现在如喝醉一般，头重脚轻，踉跄险些摔倒，连回话的力气都没了。 乔奎看向前方两个朦胧的背影，人家一如寻常…… 他咬咬牙，一把抱起乔巧：“二弟加把劲，跟上。” 随后乔奎忍着难受大步奔向唐墨，几米距离就气喘吁吁，气管仿佛撕裂。 “唐、唐丹师…请等一下。” 唐墨回眸，看见他们毒发后难受不已，果然主动跟来了。 但他只是放慢一点，没有停步：“在这儿时间越长越严重，先忍忍。” “敢问您二位…为何无事？”乔煦咳嗽着问，“咳咳、这雾究竟是……？” “我们吃了破瘴丹，但只备了两枚，已没了。” 黎未晞说完后唐墨补充：“这并非雾，而是毒瘴，会激活并强化在雾林中吸入的毒素。” 乔奎看眼怀中半昏厥的乔巧，对他郑重道：“敢问您可有化毒丹？我愿用所有灵石买下，若是不够，等回灵枢城用其他东西抵给您，决不食言！” “化毒丹无用，这是雾林谷特有的毒。” 乔家兄弟顿时绝望到如坠谷底，但唐墨下一句又给他们希望。 “但我会炼针对性的解毒剂。” “还望唐丹师卖我三份，价格任您开！” “出去再说，现在吃了没用。”唐墨看一眼虚弱的乔巧，“我们能遇上也算投缘，三位若肯帮唐某一点小忙，解毒剂便送了。” 两兄弟大喜，乔煦竭力拱手道：“实话说，先前我们兄弟以为二位不怀好意…是我们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还请唐丹师大人有大量。” “二位若能救小妹，别说一件事，乔奎任您驱使！” 乔奎抱着妹妹郑重鞠躬，唐墨微笑摆手：“不必如此，我也算医者，治病救人是分内事。” “不过唐某在城内有一小店，三位若有空不妨来转转，顺便替我们向散修美言几句。” 两兄弟心头感慨不已，能在这秘境遇见他们就是最大的机缘。 他们立刻应下，乔巧也虚弱地对唐墨挤出一个笑。 又走了半个时辰，就在乔奎这体格都要吃不住时，毒瘴终于淡了。 两兄弟立马冲刺般脱离毒瘴，重见阳光后猛吸几口空气，随后眼前一片黑，扑通软倒在地。 唐墨和黎未晞不紧不慢走出来，也长出一口气。 即使服下破瘴丹，也不是全无影响。 终于到了返魂树所在的中心区域。 参天巨树还在两里地外，但已庞大到占据大片视野，它规模不输现代体育场，高度直上云霄，玄金的树冠遮天蔽日。 而返魂树和毒瘴之间这大片的环形空地，已有不少人，乍看约莫二百多，返魂树其他侧定也有不少。 但几乎没人还能站着，四处哀鸿遍野，要么躺倒不省人事，要么打坐竭力试图祛除毒素。 各个队伍里症状稍轻的在忙不停照顾重症队友。 唐墨一行人的到来吸引了附近人的目光，脸上显而易见的惊讶——竟还有两个能站着的？ 这两人看起来不受影响，绝不容小觑，要么是有抗毒手段，要么已强到能无视毒素！ 乔家三兄妹倒在地上气若游丝，唐墨取出三份提前调配好的解毒剂递给乔奎：“都喝完后运功，让灵气包裹药力走两个周天。” 来不及道谢，乔奎先小心喂乔巧服下，随后两兄弟也服药运功。 很快他们脸上便浮现喜色——这药堪称立竿见影！ 没五分钟三兄妹就先后恢复过来，体内竟连一丝毒素都没了！ 乔煦立马爬起来对唐墨深深弯腰：“唐丹师妙手回春，遇到您是我们的福分！” “丹师您有何需要只管吩咐，今日之恩乔奎没齿难忘！” 乔巧恢复了之前的古灵精怪，带着女儿家的羞怯对唐墨盈盈道谢。 周围人亲眼目睹了他们从重症到痊愈，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那两位竟然有特效药？！ 要知道有条件的大宗和世家队伍都配有随行炼丹师，就是为了应对此类情况。 但那几队进来后察觉到毒，队内丹师立马给出化毒丹，言之凿凿说“小毒而已，不过尔尔！” 然后第一批服下化毒丹的人正口吐白沫发癫呢。 而后来那些丹师们聚在一起分析，制出的解毒药也没一个管用的，他们自己也中毒愈深，已经躺平了！ 第83章 白露丹阁秘境直营店 很快周围人就按捺不住了，还有余力的人纷纷强撑着朝唐墨走来。 中毒愈深，几步路愣是走出一股山穷水尽的感觉。 几人面如菜色，围着唐墨和黎未晞连连恳求。 “咳咳…好先生可还有解毒药，能否卖给我呐？” “丹师大人，请您救救我师弟吧，他快不行了！” “是我先来的！你起开！” 为了活命，人们也顾不得体面了，唐墨和黎未晞还没说什么，他们就用最后的力气互相推搡起来，生怕解毒剂轮不上自己。 唐墨清清嗓子，用力拍几下手，这些人才安静下来眼巴巴等他说话。 “唐某的确有相应的解毒剂，但现货不多了。” “我要！唐丹师务必先卖我四份！” “滚犊子，你们几个才刚进来不久，我宗弟子已中毒两日了！” “求丹师优先卖给我纯阳山，必有重谢！” “道友们稍安勿躁！” 人们吵吵的唐墨脑仁疼，他干脆用灵力扩音，让周边百米都能听清：“现货虽不多，但唐某有足够的药材。截至秘境第十一日午时之前，白露丹阁都会在此炼制并出售解毒剂！” “敢问贵阁产量如何，怎么卖？” 附近人忙追问，黎未晞替唐墨回道：“每份解毒剂只需两个上品灵石，团购买十送一，价格合理童叟无欺！” “供应量无须担心。”唐墨高声道，“白露丹阁保证人人有药吃！” 周围哀鸿遍野立马化作感激和赞美，灵枢城的人听到白露丹阁，纷纷安下心来。 “得救了，是我们城的唐丹师！” “欸？敢问道友，这位什么来路…靠谱吗？” “嘁，算你们崖城的有福了！这可是我们灵枢城白露丹阁的唐阁主，丹医双修德才兼备，丹阁开业那天我可亲眼见阁主炼出五纹聚元丹！” “兄台莫忘，彼时唐阁主仅筑基就能闭关两日连续炼四品丹，现已金丹期了！” “我听说唐阁主还是九转金丹，天阶木灵根呢！” 这片区域的灵枢城修士知道有救，忘了难受互相激动吹嘘起白露丹阁。 知情者还把玄乐和桃瑶瑶的事拿出来，说唐墨医术有多神奇。更有开业时免费看过诊的，亲身说法。 出门在外，老乡们皆是与有荣焉。 而非灵枢城人士都惊了。 竟然还有此等大才！ 只可惜他们势力不在灵枢城范围，没法拉拢唐墨到自己宗派，不过纷纷庆幸天无绝人之路，只需要灵石，这劫便是过了。 一份两枚上品灵石真不贵，和秘境入场费一个价，别说宗门和世家队伍，能走到这儿的散修也付得起。 周边再没人质疑白露丹阁，每队都匀出一个还能动的上前去，想把现货先买下。 唐墨和黎未晞往里走一截找到片空地，周围很快围满人，麻雀般叽叽喳喳吵得耳朵疼。 乔家三兄妹知道该自己帮忙了，两兄弟以身作为警戒线，乔巧则让大家冷静，按症状从重到轻排队。 但她年纪小修为低，在急着求药的人面前，收效甚微。 唐墨在空地架丹炉，黎未晞则搭建营帐，将数十个大药箱有序摆在帐内，随后掀开营帐帘和箱盖。 壶装的半边莲花露码放整齐，数个药箱内是成堆的锦兰花和霜木根，还有冷冻的雾月花，每箱药材都至少上百。 不管认不认得这些药材，人们都彻底安心。 不愧是开丹阁的，专业！ “这回是真有救了啊。” 乔巧见人们不再躁动，叉腰轻笑道：“现在诸位可放心，只要付钱人人有份。都瞧见我刚才吃药了罢？药效大可不必怀疑！” “小妹妹说得在理，大家有序排队吧！” “谁家进来得早，有快扛不住的？到前面来！” 队伍终于有序，黎未晞出售现货收钱，唐墨边在木牌写服药后注意事项，边观察这片范围。 此地是以返魂树为核心的环形区域，现在辐射面只有三分之一，更多人都在树的其他侧，还不知情，而且周边没熟人。 把木牌挂在营帐顶，唐墨对两尊门神笑道：“接下来有劳两位兄弟跑一趟，把消息散出去。” “请优先找炎阳宫队伍，他们身穿红白弟子服、胸口绣有火纹图案。告知我二人名讳，让他们尽快转移过来。” “唐阁主放心，包在我们兄弟身上！” 乔家兄弟郑重应下，叮嘱乔巧别乱跑好好帮忙，便分头快速离开。 - 返魂树另一侧，清虚宗队伍里，叶璃焦虑抱着不省人事的叶荷，心中自责无比。 她、叶荷与阮嫣儿昨天上午到了毒瘴外，才与宗内弟子汇合。 但只有四人，两男两女——汪起和裴天，欧阳澜与顾画。 她们这才知道，十二名新弟子已折损一半，六名确定殒命。 死去的都是筑基期女弟子，她们数天找不到叶璃，死于妖兽袭击。 除了林轩，清虚宗新弟子就剩五人了。 虽说早对秘境的危险有心理准备，但雾林谷处处诡谲，这般损失连叶璃都头疼。 但想出去就必须穿过毒瘴，一行人到了返魂树后，就只剩接近金丹后期的叶璃，以及天生对毒有抗性的阮嫣儿还算正常。 其他人都中了毒，一天内接连神志不清。 另外他们在这碰到了林轩，他也中毒不轻，但还是死乞白赖跟到清虚宗选的驻扎地。 叶璃本就无比厌恶林轩，但毕竟师尊莫名保他，她一开始打算就当没这人。 可一天下来叶荷愈发难受，无论化毒丹还是叶璃渡灵气祛毒都无效，而林轩在跟前一个劲长吁短叹，又恶心又烦。 叶璃就把他像垃圾般丢出驻地，任他自生自灭。 师尊不赶他下山，那死在秘境正好。 可弟子们情况愈发严重，这么干耗着不是个事。 其他队伍状况也很差，最早进来的中毒太久，已昏厥大半，只有金丹以上的还能勉强抵抗。 还有一部分认为这是返魂树考验的一环，相应解毒药就在树内，便强撑着进入返魂树开副本去了。 若非现在队伍全靠叶璃撑着，她也会跟着那些人去挑战返魂树，尽快打开出口回灵枢城，找师尊解毒。 叶璃神情显而易见的焦躁，抱着师妹坐立不安。 就不该带阿荷来秘境的！ 第85章 阮嫣儿的秘密 炎阳宫三十七名弟子望着手中的药瓶，一言不发。 良久，闫青一口服尽药，拍出两张弟子牌和灵戒：“这是唐阁主刚才交给我的，他路上为两位师弟亲自收敛了遗体。” 不赚兄弟姐妹救命钱，又愿意主动做这种事…… 其实有人想过，唐墨和黎未晞能有今天都是靠玄乐长老，对他俩的善意和好感也都来自玄乐和桃瑶瑶。 但此刻再无人这么认为。 因为你遇了事，人家一直惦记着，为了帮你还主动让人叫你过来。 又当众给你开绿灯，送你救命的药，不图钱不图名。 情感充沛的女弟子已红了眼。 “难怪玄乐长老对他们评价那么高，桃师姐也总挂在嘴边…” 常雪动容自语，也不扭捏，收好灵石后对弟子们道：“从今往后，见唐阁主和黎姑娘如见长老，白露丹阁若有需要，必当全力相助！” “都听清你们师姐说的了。”闫青严肃环视一圈，“炎阳宫不需要忘恩负义之辈，若袖手旁观甚至冒犯白露丹阁，我亲自惩处！” “弟子遵命！” “好，现在喝药调息，恢复了跟我前去帮忙！” 炎阳宫驻地声音之大，把附近人都吓一跳。 随后看见他们个个红着眼眶却气场十足，像要打群架似的，毅然到唐墨的驻地去当保安了。 - “来，您的三份解毒剂，服药须知请看木牌。” “多谢小妹妹！” “不客气，欢迎下次光临~”收银小妹乔巧招呼完这位客人，对后来人甜美微笑，“欢迎光临白露丹阁，您要几份？” 刘在茂虚弱挤出微笑：“劳烦姑娘，四份。” 听到熟悉的声音，后方不远处的唐墨视线越过丹炉，心想可算来了。 “刘兄请上前说话，这炉便是给你炼的。” 刘在茂本想着这么多人而且唐墨又忙，不好意思套近乎，便一直老实排队，想着买完药说声就好，不打扰人家。 但现在唐墨的话让他心里一暖，忙上前拱手：“唐兄，黎姑娘。二位此举当真是积德行善，若没白露丹阁，大伙都要折在秘境了。” “刘兄抬举了。” 唐墨盛出药给他，注意到刘在茂气色后，又看一眼他小腿，神情严肃道：“除了毒还有别的伤吧？” 刘在茂心中瞬间惊涛骇浪。 他只看一眼就能诊断，连号脉都不用？ “唐兄的医道造诣简直出神入化，不瞒您说，我们此行四人都是丹师，不善战，同伴比我伤得更重。” “赶紧喝，然后带人过来我看看。” 刘在茂赶紧摆手：“唐兄忙，就不麻烦了，解了当务之急的毒，我们自己服丹便好。” “这是拿唐某当外人了。”唐墨神情严肃，“治疗不当会牵一发而动全身，刘兄若执意自救，不妨准备截肢保命。” 这么严重？！ 刘在茂吓得再不敢拒绝，赶紧喝完药后去找同伴了。 附近人也都注意到这边的动静，无不心生好奇。 这位唐丹师年纪轻轻，竟真像传言那般丹医双修？ 不少人买过药后干脆就地服药解毒，在周边围观，准备一睹唐墨的医术如何。 除了散修，还包括多方暗中观察的势力。 比如烟雨剑楼、神机派和缥缈寺等灵枢城范围的大小宗门，司徒家、蓝家和慕容家等在灵枢殿有话语权的世家。 他们各怀心思，但大多抱着与之结交甚至拉拢入门下的想法。 毕竟基本都听过最近声名鹊起的唐墨——九转金丹的丹医奇才，潜力无限。 但也有不太善意的，比如同行灵丹苑。 柳风在不远处凝望唐墨，狐狸眼眯起。 自打拍卖后他们就收集到白露丹阁的情报，起初还不把对方放在眼里，可这回秘境卖药…… 等出去后，白露丹阁必定名声大噪，可能会威胁到灵丹苑的垄断地位！ 灵丹苑队伍穿过毒瘴发症后，化毒丹无效，柳风便想到有毒必有解，用沿路采集的雾月花给众人暂压毒素。 可他确实不知道，原来辅以锦兰花等三味药便能制成特效解毒剂…… 柳风也喝了解毒剂，不得不承认唐墨有点水平。 但这样的人若不能为我所用，便只能除之后快了。 灵丹苑队伍其他人也见不惯有外人在丹药上大出风头，尤其还是同城同行，于是不停拉踩，贬低唐墨捧高柳风。 “这唐墨真是瞎猫碰上死耗子。”小秦不屑道，“还要治伤，呵，看他治死人怎么收场！” 柳风轻笑道：“届时我们灵丹苑帮忙就好。” “大哥说的是，而且您看他这么多药材，明显就是图钱，还大言不惭装得清高！大哥您看着，我去揭穿他！” 灵丹苑其他人也蠢蠢欲动，想借机表现和讨好柳风，但他却摇头道： “不急，总有别人当这出头鸟，到时你去推一把就好。” 而另一边，阮嫣儿终于排到了，唐墨看到后朝她招手。 “刚才路上我就猜，能炼出解毒剂的八成就是唐阁主了。” 阮嫣儿站到丹炉边礼貌笑着，黎未晞却心生不快。 心底的阴暗面让她不想把解毒剂卖给清虚宗。 尤其是那林轩，毒死都便宜他。至于叶璃，她不是挺厉害吗，自己想办法啊。 但其他人是无辜的。 黎未晞语气不快问道：“要多少？” “六份便好，有劳黎姐姐。”阮嫣儿对二人苦笑解释，“这次秘境磨炼过头了，新弟子折损严重。” 唐墨挑眉问：“林轩呢？” “侥幸还活着，但中毒颇深。” 阮嫣儿耸耸肩无所谓道：“林轩刚还拿宗主胁迫我买药，但这不看到唐阁主嘛，我就不小心忘了他的份啦。” “而且他没给钱，让他自己来买吧，即使宗主也怨不到我头上。” 黎未晞对她的观感好一些，主动盛出六份装瓶递给她。 唐墨也是，阮嫣儿的确有套自己的为人处事的智慧，聘来当运营主管，自己和未晞能省不少心。 黎未晞忽然好奇问道：“别人即使有力气排队，气色也很差，但阮姑娘看起来倒很精神。” 阮嫣儿神秘一笑，凑到他们耳边轻语：“不瞒两位，我根骨特殊，天生毒抗。” “而且我是地阶木灵根，辅以根骨帮助…这秘境的毒我能自己化解，甚至转为少许木灵气。” 两人不动声色，但都相当惊讶。 黎未晞气声问：“这么轻易就告诉我们？” “黎姐姐可不是坏人。”阮嫣儿眨眨眼，意味深长，“对吧，唐阁主？” 以秘密换取信任，投名状么…… 看来她也有心向我们靠拢，心照不宣。 唐墨开启灵眼，果然看到阮嫣儿根骨呈深绿色。 他已九转金丹，灵眼也随之升级，虽还不能显示黎未晞的天魔之体和桃瑶瑶的粉红根骨，但阮嫣儿的已能看破。 「天生毒体，彻底激发后化毒为灵，修毒事半功倍」 第86章 当众做手术 唐墨带来的蝴蝶效应，导致清虚纳新大典比剧情晚了一阵，除了男主林轩按主线入宗，其余尽是变数。 包括叶璃叶荷的态度，林轩人设的ooc，以及和剧情不符的新弟子。 阮嫣儿就是如此，她连名字都没在原书中出现过。 剧情已脱轨，除了未来大事节点，其他的唐墨不好判断了。 而且随着变数增多，他最近愈发怀疑——这片世界，真的还是自己穿的书吗？ 三界天道是真实存在的，它掌控规则却很少主动干涉，是天道把他拉进来的吗？ 那天道的本质和它的动机又是什么？ 这些疑问也是唐墨要来雾林谷的原因之一。 但这要等进了返魂树副本才可能有答案。 眼下，既然人才有心向白露丹阁靠拢，双方可谓一拍即合。 天生毒体的好苗子若培养起来，必是他和未晞的重要助力。 阮嫣儿告知秘密后便笑盈盈望着他们，但负在背后的手紧张攥起。 唐墨意味深长微笑：“烟雾弹若还没卖，这两天抓紧，然后来找我。” 阮嫣儿的心落回原位，明白这是他传递的信号——自己一只脚已迈进白露丹阁。 出售烟雾弹就是最后的考察。 阮嫣儿笑容灿烂，连忙应下，正准备回去送药，就见刘在茂四位丹师互相搀扶，一瘸一拐过来请唐墨看诊了。 唐墨让黎未晞继续炼药，接着安抚排队的人稍安勿躁。 有炎阳宫一众保安在，人们情愿与否都纷纷表示救人要紧。 随后他请四人到营帐，对阮嫣儿说：“不急的话，等我给他们治完再走吧。” 她心中雀跃，自己这是真的入眼了，唐阁主应该也有心收她为徒！ 阮嫣儿立马主动帮忙，收拾出小片空地让病患坐好，还准备了洗伤口的灵泉和空盆。 附近各方势力也纷纷关注唐墨，准备评估他的能力。 刘在茂四位丹师都和白露丹阁有几分交情，但没想到人家百忙之中还愿意主动治病，不住道谢。 他们即使服了解毒剂，脸色依旧苍白，虚弱无力，有脱水症状。 唐墨让他们坐好屈膝：“把伤露出来。” 几人立刻掀开衣袍，把裤腿撕开露出小腿，解下缠绕的绷带。 围观者看得倒吸一口冷气。 他们从脚踝到腿肚子都肿胀不已，肿块像水球般坠着，绷得皮肤薄如蝉翼。 透过皮肤可见内部全是深红的血和脓液，简直像某种巨大的虫卵长到腿上！ 还隐约散发着腐臭味，好些人都恶心蹙眉。 唐墨灵眼已看出了，但还是问刘在茂病情：“知道怎么弄的吗？” “应是三天前，我们淌过一片浅洼地…当天还没事，可第二天早上就感觉腿上瘙痒，一看才知已肿了。” 另一丹师补充：“那时候能看见有蚊虫叮痕，我们便服化毒丹，又碾碎萝苓葵等药草抹上，但越肿越大，放血也没用，伤口愈合得太快，刚放血消肿不久又肿起来！” “唐丹师可知我们这是…？” “那片洼地无妖兽，是因为有寄生蛭。” 唐墨给众人解释：“它藏于浅泥，与环境颜色一致难以察觉。它们叮咬涉水的活物，同时分泌的唾液有麻痹效果，让你们五个时辰内感觉不到异常。” “简单讲，寄生蛭在你们腿上产卵了。再过两天，你们的腿……” 唐墨没说完，但刘在茂几人和围观者都懂了——到时候会有无数寄生蛭幼虫从他们腿上孵化而出！ 怪不得刚才他说治疗不当只能截肢保命！ 围观者想象到那画面又恶心又怕，乔巧都站远了，只有黎未晞仍波澜不惊炼药。 阮嫣儿虽觉膈应，但仍站在唐墨身边，期待他的医术。 刘在茂四人急得直掉汗。 “还请唐兄救命！” “我不想独腿啊唐阁主！” “放心，不用截肢。”唐墨安抚四人后说，“小阮，把空盆放在他们腿下，拿几块干净的布来，再捆住他们双脚和腰腹，挣不开的那种。” 阮嫣儿照做，用神通聚起木根将四人牢牢固定在地上。 唐墨让刘在茂四人咬住布团，讳莫如深道：“忍着点。” 随即他先用灵力为刃，同时将在四人腿部肿块割出创口。 脓血流入盆中，腐臭散逸，围观者纷纷后退，但也震惊于唐墨竟同时给四人治疗！ 待淤积脓血排出大半，唐墨将缕缕丹灵气送入四人肌肉组织，不断游走，阻止被侵蚀的肌肉恶性蠕动和愈合。 金丹修士都用神识观摩，发现创口竟没有像患者说的那样快速愈合！ “不是说放血也没用吗？” “应该是用灵力干涉了…我听说唐阁主是天阶木灵根。” “关键一心四用最了不得啊！” 接着刘在茂四人忽然痛呼，即使咬着布都把附近吓一跳——因为唐墨开始用灵力剜出扎根肌肉的虫卵巢了！ 寄生蛭的卵成团堆积，形如蜂巢且有倒刺，深深扎根于肌肉和神经，这种痛苦确实非人。 接下来人们只见，四大团暗红的细长条“蜂巢”在灵力控制下缓缓从创口挤出，脓液四溢，但每个卵都保持了完整。 有懂行的给他人解释：“这虫卵巢其实很脆弱，一旦挤破，幼虫便会提前破卵而出，迅速钻进人体内筑巢寻找营养，那可就麻烦了。” “确实如此，我曾在外历练时撞见过，那场景简直瘆人…” “唐阁主操作精巧啊，年纪轻轻就有这等医术造诣。” 离得最近的阮嫣儿比其他人感受更深。 拜他为师，前途不比在清虚宗高十倍？ 她无比庆幸自己能入唐墨的眼，也已对销售烟雾弹十拿九稳。 等卵巢全部取出，四人小腿已恢复正常大小，唐墨开始用丹灵气给他们修复破损的肌肉组织。 万物生不止让他的灵气可以解毒，其中活性也有修复伤口的功效，相当于加速自愈过程。 阮嫣儿见应该差不多了，适时问道：“我能帮点什么？” “去未晞那拿舒络散和化瘀丹来。” 黎未晞起身主动送来，阮嫣儿忙双手接过递给刘在茂四人。 等他们服丹抹药包好伤口后，唐墨叮嘱一番术后事项，四人便渐渐从疼痛的虚脱中缓过来，起身郑重道谢。 “唐兄恩情我们铭记在心，若有需要绝不推辞！” 四人还谢过阮嫣儿和黎未晞，唐墨笑道：“正好需要几位帮忙，丹炉都带了吧？” “带了带了，唐兄要炼什么？” “那这两天就帮我一块炼解毒剂吧。” - 看唐墨做完手术，阮嫣儿心情激动地往清虚驻地跑去。 但又被半死不活的林轩拽住了裤脚。 “阮师妹…药、药呢？” “不长记性！”阮嫣儿气得一脚跺在他手上，“给钱了吗就药药药的？自己买去！” 林轩一愣，之前她不是默认了吗？ 他哪还有买药的灵石？ “咳咳…别忘了宗主那边……” “我还真不信宗主看不清你什么货色。” 阮嫣儿不屑道：“想告状就告去，有本事让宗主罚我，那我还高看你两眼！” 她说完大步离去，徒留林轩倒在树边咬牙切齿。 第87章 暗潮汹涌 阮嫣儿回到驻地后把解毒剂分给大家，并告知刚才的事。 弟子们陆续恢复过来，都暗中惋惜——他们本可以有位九转金丹、丹医双修的大师兄…… 叶璃叶荷则感觉服下的不是解毒剂，而是苦胆。 阮嫣儿去排队这段时间，她们已从别人口中知道炼解毒剂的是唐墨了。 叶璃还苦涩想过，他可能不会卖给清虚宗。 即使唐墨是看在阮嫣儿的面子上……但现在她们有药，叶荷恢复了健康。 欠他十年，又添一笔，多到叶璃不知该如何赎罪偿还。 欧阳澜小心提议道：“大师姐，要不我们也过去吧？这片已没什么人了。” 顾画、汪起和裴天也连点头。 看起来唐墨不会将旧怨迁怒到新弟子头上，他们都好羡慕阮嫣儿。 就算入不得他眼，结个善缘也好。 叶璃叶荷当然是想去的，哪怕只远远看他一眼，也能稍抚慰思念。 秘境人多眼杂，师弟抛头露面没准会引来恶人… 得去暗中护着他才行。 最近有了阮嫣儿开导，她们已理智多了，准备拉长战线默默付出，重新走进唐墨心里。 “那便收拾了走吧，但过去后离远些，莫给他添麻烦。” 弟子们一喜，迅速收拾营帐转移。 叶璃带着女弟子们走在前面，汪起和裴天隔了一小段路殿后。 刚越过几棵树，两人忽听后方传来虚弱呼唤： “哎，两位师弟…这是上哪去？” 两人回头，发现林轩半死不活靠着树，费力起身朝他们挪来。 裴天老实道：“转移去唐师兄那边驻扎。” 汪起则退几步，他早已看清林轩的为人，不想惹一身骚。 林轩意识不到隐晦的抗拒，兀自搭上裴天的肩膀支撑体重，语气接近命令：“那正好，扶我一同过去。” 裴天为人话少老实，虽反感但不擅长拒绝人，任由自己被林轩当成拐棍，只能为难看向汪起。 罢了，同门一场。 汪起无奈地去另一边搀他。 林轩理所当然般当起大爷，暗想正好过去把叶清漪的纸人送唐墨身边，完成任务尽早当亲传弟子，出秘境就把他们全踩脚下。 还有那阮嫣儿，可得好好教她怎么尊敬师兄！ - 终于找到劳动力，唐墨和黎未晞教会刘在茂四人炼制解毒剂，直接多了四条生产线。 而刚才人们看到他精湛的医术，惊叹不已，出色的医修是最受尊敬的，各势力纷纷上前想要结交和问诊。 唐墨反倒比之前更忙了。 但也有几方势力出于各自原因没有前来社交。 灵丹苑的柳风见识唐墨医术水平后，准备静观其变，而慕容家也只是远远旁观。 慕容兄妹在外维持着表面和谐，虽然两拨人在同一个驻地，但明眼人都看得出他们的泾渭分明。 慕容觉自知近日的收获恐怕压不过慕容雨，于是便将宝全部押在返魂树副本。 但遇到唐墨这等人才未尝不是意外之喜，若能拉入门下，还愁族内老家伙不服他？ 他现在不前去结交，是不愿和那些小宗门家族一般自降身价。 要等更好的机会，让所有人都注意到，当众压慕容雨一头！ “说来妹妹最是爱才，如今还坐得住…”慕容觉接过侍女递来的茶盏，阴阳怪气道，“这沉稳倒是让我惊讶了。” 慕容雨坐在茶台对面微笑：“兄长不也是？若按捺不住，不妨抓紧与唐阁主结识。免得让其他家捷足先登。” “不急，返魂树才是重头戏。而且唐阁主若真投入慕容家之外的家族，怕是太没眼光。” 慕容雨表面不动声色，演着兄友妹恭，心里可乐坏了。 这话倒不假，可惜慕容家有两支，唐阁主选的不是你。 再看慕容觉一副手拿把攥的神情，差点没憋住笑。 愈发期待离开秘境后的初五那天，唐墨究竟卜算出了何等秘辛。 而届时慕容觉若得知败露的缘由，又是什么表情？ 但宁婵忽然耳语道：“小主，唐阁主怕是有麻烦了。” 慕容雨立刻望去，只见远方一伙穿暗红袍的人气势汹汹从另一边而来，粗鲁地推开排队的人群，径直走向唐墨的驻地。 慕容觉见状挑眉道：“看衣服是洺州的血煞门…他们怎么惹上这群难缠的了？” 他心想机会来了，唐墨肯定不是血煞门一众的对手，而炎阳宫在这关头未必真帮。 等会自己就能及时出面救场，顺理成章拉拢。 但不急，先看看他们的实力。 慕容雨神情严肃，这宗门可是以阴狠能打、睚眦必报闻名。 其作风之恶劣，导致洺州修士都称血煞门地界是恶人谷，路过都危险。 随后她看到血煞门队中有个男修，正是先前嘴巴不干净冒犯唐墨、被黎未晞打飞的那人。 “他们为何看着不像中毒…是买过解毒剂了？” “小主，血煞门半个时辰前抢了别人的药。” 慕容雨起身：“宁婵你藏于人群，其他人跟我过去，等我指令再动手。” “是，主子。” “妹妹这就坐不住了？也是，你正怀春年纪，而唐阁主的确模样好。” 慕容觉戏谑道：“不过就你这几苗人，想美救英雄够呛吧，要不哥哥借你点？” “不劳兄长费心。” 慕容雨睨他一眼，说完直接带四名亲信快步朝唐墨那走去。 而慕容觉嗤笑一声，一把将侍女搂入怀中上下其手。 论头脑，他承认比妹妹差点，但论境界实力，慕容雨那边比他麾下的差多了。 他忽然问身旁的亲信：“说起来，那个小蕊呢？” “音讯全无。”亲信耳语道，“怕是已暴露了。” 另一边。 “哎你们有病啊，想干什么！” 排队的散修们不满喊着回头，却见血煞门的个个五大三粗，气质阴狠，长得就不像好人。 而且这十二人至少有六个金丹期！ 血煞门一众狠狠瞪视众人，散修们立马让出道。 先前和唐墨热切交谈的小家族已悄悄让开了些——对方明显来者不善，交情还不到主动撑腰的时候。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才是常态。 被黎未晞打飞的那人诨号范老六，他并非血煞门人，只是洺州一混子散修，巴结上血煞门而已。 能请动血煞门过来，是他暗示唐墨赚了不少灵石，还是个有钱的丹修。 血煞门一众见唐墨等人依旧稳坐丹炉前，营帐摆着成堆药材，立刻目露贪色。 领头的屠任足有两米高，他大手一挥，十余人嚣张朝丹炉走去，但炎阳宫一众弟子齐齐上前阻拦，不让他们靠近唐墨。 师姐常雪严肃道：“买药需排队，请遵守秩序，否则炎阳宫便不客气了。” “哟，小娘子真够俊的。但大爷我可不止买药哇……” 屠任眼冒金光，笑得满脸堆肉，作势抬手向常雪下巴伸去，但闫青立刻一剑扫开他的手。 “再对我师妹出言不逊，下一剑便斩你舌头。” 血煞门众人哄然大笑，随即他们散出灵力，常雪和闫青立刻摆好架势，目光凝重。 两个金丹初期，六个中期！ 而领头的屠任已金丹巅峰。 炎阳宫人数虽多，但算上他俩，金丹期才三个。 “我倒看看你们炎阳宫怎么个不客气。”屠任摸刀阴森一笑，满身煞气，“正好门内缺血奴啊……” 但炎阳宫弟子全无惧色，寸步不让。 “闫兄，常姑娘。”后方的唐墨平静说道，“多谢诸位相助，但请让唐某自行处理吧。” 第88章 伤我师弟，都得死 闻言，炎阳宫众人反应都很激烈。 闫青立马道：“唐阁主恕我拒绝，若我现在退开，便无颜再当这大师兄，更没脸回去见玄乐长老和桃师姐！” “而且现在已上升到宗门的名誉。”常雪冷视血煞门一众，“炎阳宫没有孬种！” 弟子们齐声应是，纷纷抽出武器，周边人见状瞬间退开，围出一大片空地。 但暂时没人上前帮忙，灵丹苑几人作壁上观看戏，柳风和慕容觉算盘相同，若一会无法收场，自己可以去卖个人情。 若对方不领情，正好血煞门能帮忙除掉白露丹阁这隐患。 气氛剑拔弩张，唐墨和黎未晞并肩前来，走到闫青和常雪身边。 “弟子们是出来历练，不是赌命血战。”唐墨温声道，“闫兄好意我心领了，可若弟子们因此出事，我也无颜见玄乐老哥啊。” 闫青深吸一口气，向弟子们道：“陈思留下，其余弟子退下保护四位丹师。” “唐阁主，黎姑娘，莫再说了。”常雪认真道，“我们三人都有金丹期。” “那好，唐某记下了。” 唐墨笑笑，随即看向血煞门一众中最矮的那人：“这便是你的靠山？” “死到临头还笑得出来！”范老六得意道，“我们可是洺州血煞门，这位屠师兄金丹巅峰，宰你如猪狗！” “唐墨，若识相现在就跪下给我磕十个响头，再把所有宝贝和灵石都交出来，我就让屠师兄给你个痛快！” 黎未晞面纱下神情冷寒，正准备持剑杀人，却见屠任忽然开口道：“范老六。” “欸，师兄您有何……” 只听一声脆响，屠任直接挥刀将范老六斩首！ 他的头颅飞出数米远滚落在地，脸上还挂着谄媚的笑。 血煞门的作风令围观者一阵心惊，一些小家族子弟见状，更不愿当这出头鸟了。 “没本事还狐假虎威，正好杀了。” 屠任挥刀在地上甩出血痕，对唐墨狞笑：“我条件没那么多，磕头不用，灵石法宝都交出来就行。” 说罢，不等回答，屠任一众径直朝唐墨走来，但这时乔奎和乔煦却挡在他面前。 “两个筑基期，活腻了？”屠任讥讽道，“不挡道的好狗，还有得活。” 乔奎憨厚一笑：“道友，这路我怕是让不得啊。” 乔煦没说话，他看到对面一堆煞气满身的金丹期，分明怕得腿抖，却愣没退一步。 “大哥…二哥！” 乔巧吓坏了，哭着跑过来，两兄弟一惊立马想把她推远，但屠任眼睛瞬间亮了：“交出这女娃，饶你们不死。” “师兄还和他们商量什么，师弟这就给你抢来！” “小妹快跑啊！” 血煞门中忽然冲出一人，抬手就朝乔巧抓去。 两兄弟忙以身去挡，但那人爆发灵力将他俩震飞几米。 乔巧吓傻了，跪坐在原地傻愣着流泪。 “姑娘，跟了我们大哥，过的可都是好日子！” “小妹！！” 乔奎喊得撕心裂肺，却见平地起惊雷，茫茫落叶如龙卷风般瞬间将这血煞门弟子层层席卷！ 一阵杀猪般的尖叫声响了又落，当彻底无声后落叶散去，人们这才看到——那名想抓乔巧的弟子躺倒在地，浑身浴血如受凌迟。 太阳穴还多出两个血洞，俨然断了气。 飞叶印对付同境界或许难以致命，但有九转金丹的灵力加持，杀个筑基瓶颈的并不难。 唐墨悠然挡在乔巧身前，轻笑道：“这才像血煞门人，对吧？” 死寂一般的片刻沉默，血煞门一众气场变了，更加阴森危险。 “倒是小瞧你这丹师了。”屠任持刀缓缓指向唐墨，“今天你们都得给他陪葬！” 话音落下，双方同时出手。 血煞门这边足有九个金丹期，尤其屠任还是金丹巅峰，而唐墨他们仅有五个。 唐墨快速对同伴安排后，自己对上屠任与之周旋，黎未晞一人对两个金丹中期，炎阳宫三人合力迎战剩下的。 人数劣势，炎阳宫又是学院派，而血煞门个个手上都带人命，出手狠戾，闫青三人应付的险象环生。 只有同样经历过生死搏杀的黎未晞能和两个金丹中期打成平手，并隐隐有上风之势。 而唐墨只能勉强牵制屠任，等待她那边突破后来帮忙。 他除了飞叶印再无正面战斗的神通，只能靠九转金丹的强大灵力应付，并以灵活性周旋。 现在的唐墨对上金丹巅峰，能拖成这样已令围观者惊讶无比。 但黎未晞愈发心焦，她始终分神留意那边，总感觉他快应付不及了！ 就在她准备不顾自己的对手前去帮忙时，战场却突发变数——观察几回合后的慕容雨找准机会，带人切入战场！ 但血煞门一众并非莽夫，他们知道关键就在唐墨和黎未晞，只要他俩死一个，他们就赢了。 于是他们抽出人手对上慕容雨的增援，不让其去干扰屠任！ 炎阳宫其他弟子坐不住了，慕容觉和灵丹苑等势力见状也准备出马卖人情。 而屠任注意到唐墨气息稍乱，一刀甩出神通狞笑道：“没人能帮你了，受死吧唐丹师！” 其实唐墨还有护身甲和法宝没用，这是故意卖的破绽，误导对方以为自己快扛不住了。 尽管会挨一下神通受点伤，但也能趁屠任大意时反击，重创他从而策动战局。 但黎未晞不知他打算，吓得肝胆欲裂，试图甩开敌人朝他飞奔而去。 霎时间，屠任的神通化作井字刀气袭来！ “阿墨——！” 唐墨捏好阵盘紧盯着，正想用灵力屏障和护身甲挡下神通，并趁机用雷劫阵反击。 但一道水剑倏然破空而来，竟生生砸散了刀气！ 战局突变，所有人都惊了——只见下一刻，一位白衣飘飘的女子瞬步至唐墨身前，将他护得严实，秀丽眉眼间高傲又出离愤怒。 “伤我师弟……你们今日，都得死。” 叶璃抽出刺入地面的本命剑，已然红了眼。 她剑锋直指屠任等一众弟子：“未来，我定亲赴洺州，踏平血煞门！” “师兄……！你有没有事！” 叶荷满脸焦急后脚飞奔至唐墨身前，话音带着哭腔，在看到唐墨衣衫数道裂口以及胳膊两处刀伤后，顿时怒火中烧。 她不需要唐墨回答，也不在意他复杂的表情。只和叶璃并肩护着他，抽出梨花剑，面对金丹巅峰的屠任也全无惧色。 师兄的伤，她要百倍讨回。 第89章 白露丹阁一战成名 其他战场并未因叶璃的出现而停滞，反而愈发激烈。 血煞门明白，多了一个接近金丹后期的强者，他们人数优势已不明显了。 炎阳宫和慕容雨那边加大攻势，想尽快去合力对付屠任。 看到唐墨受伤，黎未晞却被两个敌人缠住没来得及过去——她近乎黑化。 虽讨厌叶璃，但她毕竟救了场，于是黎未晞完全放弃防御，疯狂攻击起两个血煞门人。 剑意带上无匹杀气，甩出冰莲剑生生击碎一人头颅！ 这般疯狂连血煞门的都被吓着了，另一人心生退意，黎未晞却鬼魅般出现在他身后，金蛇剑捅入其腹部，用力一割！ 只听阵阵撕心裂肺的尖叫，那人腹部被生生割开一个大豁口，绞断的肠子混着碎成冰渣的金丹掉了满地！ 围观者中不少女修吓得花容失色，有人干呕不止。 而黎未晞紧接着一剑捅穿他喉咙，痛喊声戛然而止。 白露丹阁黎夫人，一战成名。 黎未晞杀完人赶来，看到唐墨胳膊流血后都顾不上叶璃了。 “阿墨…！阿墨对不起我来晚了，痛不痛……” 她颤抖着捻起袖口给他拭血，手掌却被温暖包裹。 “未晞，只是皮外伤而已。”唐墨温柔摸她的头，安抚道，“冷静，好不好？” 即使黄泉泪已解，他仍怕她失控黑化，不慎入魔。 他对黎未晞的温柔，令叶璃心口刺痛。 但大敌当前，她们都明白只有抛下个人情绪暂时联手，才能胜过金丹巅峰的屠任。 “阿荷退下。” “别退啊，一块上吧。”屠任色眼眯眯舔着嘴角，来回打量她们，“唐丹师好福气，灵石法宝美人…我却之不恭啊。” 唐墨面无表情，看眼人群并朝某人微微点头，随后手中藏了一把丹。 他不会让屠任轻易死掉的。 这时，只见屠任快速服下一颗血红的药丸，几息之间身型就暴涨至三米高！ 他血管凸起，浑身肌肉犹如磐石，灵力中弥漫起血腥杀气。 有洺州的人惊呼道：“这是血煞门的秘药，辅以他们的功法能让人短时间实力大增！” “此人气息，已接近元婴期了！” 黎未晞和叶璃神情凝重，准备上前先周旋寻找破绽，但屠任已狂笑着朝他们攻来！ 这时围观人群中，阮嫣儿飞快朝他头顶丢出灰色弹丸！ 随即人们惊讶看到，炸开的浓重烟雾中还漾起亮色粉末，竟将屠任的身影标记出来。 唐墨立马丢出三劫阵盘化作易伤阵，同时结飞叶印，以叶刀火力覆盖烟雾，控制屠任活动范围，不让他第一时间脱离烟雾。 接着他以灵力将手中丹药向四面八方甩去。 屠任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烟尘让他头晕目眩，再闭气已晚了。 而且受到阵法影响，他脚步愈发沉重，被飞叶割得鲜血淋漓。 当飞叶打完，他正准备爆发全力冲出烟雾范围，身后却忽然荡起一阵风。 屠任忙转身持刀抵抗，刚挡下叶璃一剑，她便立刻退去，身影匿于烟中。 而黎未晞无缝衔接，从另一侧猛地杀出，金蛇剑直指他的眼睛！ 屠任仓促躲避，又正好撞上叶璃的攻击，手筋直接被她干脆利落挑断。 他暴怒忍痛回击，但她们又如鬼魅般消失…… 屠任越打越心惊——他被耍得团团转，不一会连刀都被缴了，却完全找不到她们的身影！ 同样在烟雾中，她们却能精准找到自己。 而且每次感觉快冲出烟雾时，总会被逼退回雾中心，不时还有飞叶袭来，角度刁钻直指眼睛等要害，根本出不去。 几个回合下来，屠任浑身负伤，连跟腱都被斩断，只能跪倒在原地勉强抵抗无处不在的攻击…… 他猛然意识到，叶璃和黎未晞没有下杀手，是她们不想让自己这么容易死掉。 “你伤了我师弟……” 叶璃幽幽的声音在左边乍响，屠任一惊忙朝她挥拳，肩膀却一阵剧痛！ 他的胳膊被斩断了。 “就是这只手，但还不够……” 叶璃话没说完，黎未晞从右侧冲来，金蛇剑戳瞎屠任的右眼，并用冰凝印冻住他另一条胳膊。 随后她抬掌灵力剧震，屠任冻结的胳膊直接碎成一地冰渣。 “啊——！臭女人…老子宰了你们！” 但下一瞬，浓雾忽然消失。 屠任独眼看到，血煞门其他人已在附近倒了一地，每个人都浑身紫黑抽搐不已。 “屠师兄…是毒。他给我们下了毒！” “救、救命！我错了…求唐丹师大发慈悲！” 听着兄弟们的哀嚎求饶，又看到面无表情的唐墨缓缓朝他走来，优雅却危险。 唐墨的眸子漆黑如深渊，甚至不眨眼，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 屠任忽然无比恐惧，求生欲爆发，立马对他磕头。 “大人，求您饶了我们吧，全、全是范老六那厮撺掇的啊！” 唐墨走到面前，居高临下看他道：“不如问问旁人饶不饶你？” 人群中立马有人义愤填膺大喊： “就是他们抢了我的解毒剂！” “唐阁主，这血煞门在我们洺州无恶不作，堪称魔修！” “是啊，尤其这屠任掳掠女子炼血奴，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还望几位为民除害，杀了他们！” “听听，不杀你，唐某没法收场啊。”唐墨冷冷盯着他，“所以屠任，去死吧。” 屠任抬头张嘴还想求饶，唐墨顺势将一枚紫丹弹入他口中。 丹滚落入腹，金丹和五脏六腑顿时剧痛难忍，如受万虫啃咬！ “你…你给我吃了什么？！” “雾林谷毒物遍地，随手炼了些毒丹。” 唐墨一脚把屠任踹躺在地，招呼炎阳宫弟子们过来。 随后人们看着炎阳宫众人将血煞门的尽数捆到附近树上，任由他们哀嚎求饶，却不给个痛快。 半晌后，他们终于扛不住唐墨调配的剧毒，先后七窍流血咽气，浑身浮上尸斑，死相凄惨。 围观者看向神情平淡的唐阁主，心头无不震荡。 丹医双修，妙手回春也杀伐果断，手段可谓狠辣，绝无廉价的慈悲。 一些刺头庆幸他们没得罪白露丹阁，而之前高高挂起的小家族则惴惴不安，想着怎么挽回。 灵丹苑众人看过整场，都沉默下来。 这唐墨绝非善茬！ 小秦因刚才场面而脸色苍白，磕绊问道：“大、大哥，我们接下来怎么做？” “这种人必须趁他羽翼未丰，尽早处理掉。”柳风神色阴沉，“设法在返魂树时收拾他，若失手，回城再想办法。” 那边唐墨和炎阳宫弟子收拾完战场，请众人继续排队买药，这下不必维持秩序，队列井然有序。 而没人注意到一张纸人飞快从人群裤脚中蹿出，贴到唐墨的背后，并融入他的衣袍。 暗处，林轩看着他仍在和别人说话，对纸人毫无察觉，得意冷笑。 可惜血煞门是一群中看不中用的废物，没杀了唐墨。 还得本少亲自出马！ 只等那张纸人失效后，再补一张，叶清漪给的任务就大功告成。本少就能踩着唐墨的尸骨成为亲传弟子，掌控清虚宗！ 第90章 收徒 其实碰到血煞门这种事，唐墨早已有预料了。 当众卖解毒剂，如此利润当然会惹人眼红觊觎，不是血煞门也会是别人。 卖药诊病是扬名，当众击溃来犯者则是立威，都在唐墨准备之内。 但叶璃来救场却在预料之外。 唐墨抽空看一眼，清虚宗搭起的驻地离他不近不远。 看得出是费心选的位置，既能一眼看到这边，有事可以立马赶来，又不近到令人生厌。 叶璃叶荷已不像之前那般，每次都自顾自道歉认错惹他厌烦，却也不舍得离太远。 她们只是小心翼翼不时看看唐墨，对上他望来的目光时慌了手脚，随即受宠若惊地对他绽出雀跃的笑。 即使他无所谓地收回视线，她们也能再开心一会，似乎被这样对待已很满足。 如今她们堪称卑微和讨好。 唐墨继续炼药，略感无奈。 他之前有把握反击屠任并趁机给他下毒，但代价是护身甲会碎，他会受点伤。 叶璃救场的确帮了忙，她与叶荷那时的担心也不作假。 而事后她们什么都没说，只是在他和慕容雨说话时悄悄离开了，还叮嘱弟子们不要来打扰。 这段时间她们的改变，唐墨看在眼里——不再作妖惹他厌烦，甚至不再求原谅，只是小心在一边，想做点什么弥补。 唐墨相信叶璃二人确实悔悟了，但也知道她们想要的。 这时，阮嫣儿神神秘秘地小跑过来：“唐阁主…烟雾弹卖完啦！” 唐墨先让闫青常雪帮忙看摊子，他则和黎未晞一同进营帐，拉下帘后才问道： “价格不错？” “五枚，220上品灵石。我说数量有限，那些不差钱的大家族子弟也都看到烟雾弹的效果，就抢着要…” 阮嫣儿不好意思道：“没买到的还不肯放我走。阁主…这样您满意吗？若能合作，我想再订购一些。” 唐墨刚才已注意到她饥饿营销搞出的热闹，连慕容觉和灵丹苑都派人去问价了，后者甚至想把方子一并买下。 阮嫣儿确实是人才，用烟雾弹帮忙击败屠任，更是产品展示，让受众看到有了它，金丹巅峰也能被当成猴耍。 把买方市场变为卖方市场，还保证了后续的销售渠道。 唐墨微笑道：“当然满意，不过我们之前说的合作协议，或许要稍作修改了。” “阁主请讲！” 阮嫣儿隐隐意识到什么，手心激动得出汗，热切望着唐墨和黎未晞。 “你虽入清虚宗，但尚未拜师……” 唐墨话没说完，阮嫣儿立马双膝跪地，郑重恳求道：“实不相瞒，嫣儿早有心师从唐阁主！” “恳请您收嫣儿为徒，嫣儿发誓永不背叛、不图丹阁分毫，只愿全心孝敬您与黎夫人一生一世！” 黎未晞摘下面纱，神情柔和。 不仅是这声“夫人”，阮嫣儿不等唐墨说完就主动拜师，是把她自己放在下位。这样为人处事的小细节总能让人舒心。 唐墨轻轻点头，拉着黎未晞并肩坐在椅子上，才温和对阮嫣儿道：“你既有心又知礼，才思敏捷天资上佳，是个好苗子。” “唐某今日便收你这徒弟，望你不忘初心、砥砺前行，莫让我们失望。” “是！嫣儿绝不负阁主与夫人厚望，请受徒儿一拜！” 阮嫣儿心情激动，郑重给唐墨和黎未晞叩首行礼，等她红着额抬头，唐墨温声道：“傻徒儿，还不敬茶改口？” 她忙起身到桌案前沏茶，随即恭恭敬敬分别给他们敬茶。 “请师父师娘用茶！” 黎未晞努力端庄抿一口，其实甜滋滋的。 她喊我师娘欸！阿墨还没反驳！ 唐墨喝完茶，看着第一个徒弟，满意颔首：“嫣儿放心，你我既已是师徒，为师不会亏待了你。不止炼丹，为师会的你只管学，能学多少就看你本事了。” “而且你人虽在清虚宗，但那不限制自由，无事时只管回白露丹阁。” 唐墨说完，黎未晞也温和道：“你师父擅丹医和灵力控制，我擅剑与身法，嫣儿若吃得苦，这剑道便倾囊相授。” “嫣儿不怕苦！”她欣喜鞠躬，“谢师父师娘！” 随即唐墨从灵戒取出个红木丹匣：“嫣儿，拜师礼收着，看看喜不喜欢。” 阮嫣儿双手接过，打开一看，竟然是五纹森淼丹！ 她已筑基期瓶颈，本来正发愁结丹呢！ “喜欢，谢谢师父！” “那就好，有了它至少七转金丹。等准备好就来丹阁，我们给你护法。” 接着唐墨拍拍黎未晞胳膊：“你的这份礼物…嫣儿，回去我请玄乐为你铸柄本命剑，另外白露丹阁很快要分出一部分业务，这块由你全权负责，利润你收着零花。” 阮嫣儿惊呆了。 丹药行业本就暴利，就这解毒剂，等结算时至少两千上品灵石！ 而白露丹阁在这次秘境之后，利润根本难以想象！ 直接就给一部分业务当拜师礼，这也太宠徒弟了吧？ 可是…… “师父，本命剑嫣儿能要，利润不能！”阮嫣儿急坏了，“嫣儿拜师不图钱！” “为师当然知道，但最近观察下来，你很有运营和管理的天赋，这是人尽其才。” 唐墨悠悠说完，黎未晞轻笑道：“你师父惯会扯高深的，其实他就是想偷懒。前几天收拾药草可累坏他了！” “在徒弟面前，给我留点师父的面子……” 阮嫣儿这才忙不迭应下，她愿意帮忙分担，那些利润存起来，以备丹阁不时之需就好。 但她又担忧道：“师父，可嫣儿毕竟还在清虚宗，清漪剑尊那边……” “入宗，但拜宗外人为师并不稀罕。”唐墨微笑道，“无须担忧叶清漪，我的徒弟永远不用夹着尾巴做人。” 叶清漪不高兴又如何，这事谁都挑不出毛病。 若赶阮嫣儿退宗更好，那破山能学个啥名堂，最好把紫鹊一并赶下来。 她若胡搅蛮缠，他们就摇人。现在名声打出去了，多少人求着结交，唐墨再也不虚了。 而他这话让阮嫣儿感觉腰板瞬间直了。 这种才叫师父啊，顶天立地的后盾！ 她之前下山偶尔还要遭人指点呢。 “好了，你先去吧，一会为师教你炼解毒剂。” 阮嫣儿行礼后兴奋离去，唐墨和黎未晞正好休息片刻。 突然他笑道：“说来你的丹道也是我教的…叫声师父听听？” “又来？不要！” 黎未晞撅嘴，没得商量。 她可不想当唐墨徒弟，师徒恋为世间所不容。 但别过头去，她目光缱绻，脸悄悄红了。 如果阿墨非要的话，也不是不行，只是…… 有点刺激呢欸。 第91章 分红、招聘、返魂树之秘 解毒剂并非丹药，不用融丹与蕴纹，只要注意配比和提纯细节就能做出。 阮嫣儿丹道天赋不错，很快上了手。 生产线增加到七条，血煞门之后也无人再来捣乱，秘境第十日深夜，除了雾月花之外的药材便消耗一空，解毒剂售罄。 返魂树区域内的人都解了毒，几乎没人再穿过毒瘴赶来，这时候还到不了中心的人结局基本定了。 此刻乔家兄妹，刘在茂等四名丹师，炎阳宫闫青和常雪以及阮嫣儿都端着酒樽围坐在营帐内，看向主位二人。 “这两日承蒙诸位鼎力相助，只靠我和未晞可没法顺利收工，我们敬大家一杯！” 唐墨和黎未晞起身举杯，众人一饮而尽，气氛欢腾。 觥筹交错片刻，他拿过账簿笑道：“唐某不会说场面话，只好俗点，给大家分红以示感谢了。” 刘在茂等人急忙推辞：“唐兄，万万要不得！” “是啊，若没有阁主出手相助，我们都得独腿了！” 接着乔奎拱手道：“唐阁主无偿给解毒剂，我们兄妹仨这两日没帮什么忙，无颜拿灵石。” “二位说白露丹阁不赚兄弟姐妹救命钱，那炎阳宫帮衬自家人怎敢收钱？”闫青与常雪也严肃说道。 唐墨摇头：“并非见外，但俗话说亲兄弟也要明算账。诸位这回出人出力帮忙了大忙，若不收…唐某心难安。” 黎未晞也柔声说：“请大家收着吧，不然今后再有求时，我们可无颜开口了。” 他们话语温和却态度强硬，众人推拒不过，只好应下。 这次抛去药材成本，共收入2162上品灵石，人们一听销售额，愣了十几秒才缓过来。 这已接近灵枢城一个小家族整年的收入了！ 而白露丹阁两天赚了别人一年的！ 尽管知道这回情况不可复刻，他们还是咂舌。 所以为啥人人都想辅修丹道，实在太赚了。 接着唐墨分钱，刘在茂四人炼药出力最多，炎阳宫三位金丹期帮忙对付血煞门，每人一百上品，但他们最多只肯收八十。 炎阳宫其余弟子以及乔家兄妹，他本想每人给二十五，但他们坚决拒绝，最多只肯收十个，而这已是外门弟子两个月的资源了。 闫青和常雪两位内门，每月也不过能领四十五上品灵石而已。 众人无不惊叹唐墨和黎未晞的慷慨。 分红只是铺垫，他们从雾月花潭出来后就商议过招聘和扩张，早已想好招募刘在茂四位。 而乔家三兄妹踏实肯干，性子淳朴，正好招来打理分店。 唐墨主动抛出橄榄枝，如今白露丹阁的前景瞎眼可见，七人毫不犹豫应下，并当场和黎未晞签了合同。 刘在茂四人是技术核心，每月底薪六十上品，乔家三兄妹负责日常运营接待、补货销售等多项事务，底薪二十五上品，均有提成和晋升空间。 总经理则是爱徒阮嫣儿，七人的直属领导，分店怎么运营她说了算。 以后她每天就要往返清虚山和灵枢城，唐墨笑说正好通勤路上练习身法。 结算了人工，此次净赚1232上品灵石，足够扩大规模了。 总店还是只有唐墨黎未晞两人运营，但此后只负责中高品丹和诊病业务，能省下不少时间修炼。 送走其他人，帐内只剩三人，唐墨拿过阮嫣儿的灵戒，往里塞了二百上品灵石。 “师父！嫣儿不……” “不许说不要，回去给紫鹊一半。”唐墨把灵戒还给她，“你俩大胆花，花完再给。” 说来紫鹊是清虚宗三师姐，但现在成阮嫣儿师姑了。 其他宗门每月都给弟子资源，内外门都有，只是配额不同，但清虚宗现在穷得当裤子，给不了。 阮嫣儿心口一片暖意。 “谢谢师父师娘！嫣儿肯定把分店运营好！” 黎未晞摸摸她的头：“有这话我们就放心了。” “对了师父，我们不炼药了，是不是该准备进返魂树？我看好多人陆陆续续都进去了。” 唐墨轻笑：“为师原定明天午时收工，可知为何？” 阮嫣儿思考片刻：“莫非是要特定时辰才…？” “不错，一点就通。”唐墨满意道，“你看到的基本是信息闭塞的散修和小家族子弟，时辰不到，进去死路一条，命大的也得扛到二百年后。” 返魂树其实被秘境主人改造成通天塔副本，进去后会被分批传送，以不同挑战路线爬塔，直到塔顶。 爬塔路线有三条，被分到哪条、同行者身份和数量以及每层的挑战都是随机，但挑战的项目大类是定好的。 解密寻物、与妖兽战斗等，还有些考验特定道法的挑战，比如解构阵法和符箓。 另外不同路线的人有可能在爬塔中间碰上，这种情况通常是为限制前进人数，即必须有人放弃…或杀人。 这爬塔很明显是秘境主人设下的考验，返魂树会选个别表现好的送入隐藏层。 若能通过，就能拿到传承。 剧情中是林轩收获这份机缘，但唐墨这回势在必得，战斗先不提，解密层他几乎开卷。 拿到传承就是得到秘境主人认可，能直升塔顶，先一步开始最后挑战。 这其实是选做题，剧情暗示其或许与天道有关，通过试炼可以提个问题并得到解答。 唐墨就是奔这来的。 放弃试炼也没惩罚，可以打开出口离开秘境，届时返魂树外同样会有出口，没进来的人也能沾光安全离开。 因此返魂树副本对大多数人而言并非强制，只要有人能登顶就行。所以保守者与修为低的会留在外面。 但副本内的宝物传承等诱惑力太大，且修仙之途本就机遇风险并存，挑战者总是多数。 而正式开启时间在秘境第十一日午时，提前进入会被直接送到“虚妄层”，失去挑战和离开的资格。 雾林谷将境界限制在元婴以下，想活命，那就要在虚妄层修炼至元婴期，突破二百年寿元，并成为下次秘境时挑战者们的“守塔人”，在特定层成为挑战本身。 击败全部挑战者或双方都得到返魂树认可，守塔人才能跟着离开秘境。 而守塔人名额仅一个，即必须杀死虚妄层其他竞争者才行。 就像养蛊王。 因此进秘境前唐墨才说，雾林谷的危险还包括上次的滞留人口——在虚妄层隔绝二百年，修炼到元婴并成为守塔人，至少已半疯了。 提前进入会落到虚妄层的情报，灵枢殿卖五百上品灵石。 现在有钱买情报的势力都坐得踏实，默契守口如瓶，没人卖二手消息。 挑战人数越少，自己越可能拿到更多宝物，甚至是传说中的秘境传承。 第92章 返魂树开启 阮嫣儿听完唐墨解释，心有余悸…… 雾林谷秘境居然如此凶险，叫人防不胜防。 这两天许多人喝完解毒剂便自信满满直接进了返魂树，光她看到的就不下三百。 阮嫣儿掀开营帐帘看一眼，现在附近驻地已空了好多，甚至还有三两人在结伴往返魂树走。 本来走到此处的有一千出头，现在估摸只剩一半了。 其实就算不知情报，但凡稍微多个心眼，就能发现炎阳宫和慕容家这种大势力稳坐泰山，跟随他们行动才是上策。 先进去的全是被宝物诱惑昏头的炮灰。 清虚宗一行倒是都在。 叶璃当然买不起这情报，现在还留在原地纯粹是因为唐墨没进去，想暗中跟随护着他。 阮嫣儿松口气，倒是歪打正着。 灵枢殿卖的情报仅有提前进入返魂树的后果，而唐墨连返魂树顶层试炼或许与天道挂钩都告诉她了。 阮嫣儿更觉她这师父深不可测，但也有些纠结。 现在清虚宗队伍虽不至于落入虚妄层，可进副本又会把人分散，还有各种挑战，提前有准备为好。 叶璃叶荷对她不错，和其他弟子也处得蛮好，除了林轩。 唐墨看出她的纠结，轻言浅笑道：“想告就告了吧。” “师父、可是…”阮嫣儿悻悻低头，罕见的语无伦次，“您和她们……嫣儿是您的弟子，自然是更亲…” “为师不会让你夹在中间难做，听从本心便好，而且如今她们之于为师，不过无所谓的陌生人罢了。” “而且血煞门的事叶璃确实帮了忙。”唐墨拍拍徒弟肩膀，“去吧，就当还人情了。” 黎未晞也轻声道：“嫣儿你终究不能时刻在丹阁，说了情报，在宗内地位能更稳固些。” 阮嫣儿垂眸沉默良久。 最初打算拜师唐墨，只是想学本事谋个好前程，可两天相处下来，他们是真拿自己当一家人亲的。 为了自己能在清虚宗过得好点、不两面为难，甚至愿意告知如此情报，还别提之前那么多嫌隙…… 这比那些礼物灵石都更让阮嫣儿感动，因为连亲生父母都不曾如此体贴过她。 “师父师娘放心，嫣儿心里有杆秤！” 她眼眶湿润，深深行礼，离开营帐走向清虚宗驻地的路上，暗暗发誓要如待亲生父母般孝敬他们。 其实唐墨和黎未晞非但没不高兴，反而挺满意。 祸不及第三人，抛开其他，叶璃她们对阮嫣儿确实不错，之前叶荷还肯主动挺身保护、让她先跑。 她们之间是有相当交情的，可如果阮嫣儿今天毫不犹豫，不打算分享情报…… 那若未来出现比白露丹阁更有价值的，她也会背叛他们。 “阿墨收了个重情重义的好徒弟呢。” “也是你徒弟，你都开始教嫣儿练剑了。” 唐墨随即耸耸肩：“只可惜林轩还没蠢到一无是处，不提前进返魂树也不来找麻烦。” 而且就待在清虚宗驻地附近，都不落单。还不知道让谁代购了解毒剂，没毒死。 唐墨挺想男主给个机会，好顺手宰了。 黎未晞冷笑一声：“等明日进了返魂树，若让我碰上……” 叶清漪护着又如何，意外死在副本怨得了谁。 “好了未晞，先不提那些。” 唐墨坐到桌前摊开纸，开始写副本中可能出现的解密要点等通关教程。 最坏的情况是他俩和阮嫣儿分别到了三条爬塔路线。 那么在相遇之前，她们只能靠个人。 “必须倒背如流，等会嫣儿回来你们一块背，然后烧掉。” 交代完，唐墨便去打坐修炼，这里灵气浓度是外界数倍，他要抓紧到金丹中期。 而黎未晞拿着详尽的教程，眼波盈盈偷偷望他。 阿墨，莫非真能未卜先知吗？ 这时一个几乎透明的纸人从唐墨背后脱离，飞快掠出营帐。随后又一张纸人无声进来，贴到他背后。 营帐外几百米，清虚宗驻地附近，林轩躲在暗处摆弄着纸人，脸色难看。 他竟然没法听纸人记录的内容！ 林轩暗骂一句“该死”，只好把这张收入灵戒，希望它记下了唐墨的把柄，好让叶清漪收拾他。 另一张也附上了，但离开秘境前未必还能碰到唐墨，只好出去再回收。 林轩昨天偷了一个散修的解毒剂，见过白露丹阁的手段后他一直很老实，不给他们机会。 毕竟这些天叶清漪没法保他，现在惹了唐墨，恐怕叶璃就要清理门户了。 但看着白露丹阁赚钱又扬名，那么多人捧着想结交，林轩嫉妒到抓心挠肺。 他阴森瞪着唐墨的营帐，咬碎驻颜丹吞入腹中。 只剩最后一枚，出秘境得立刻去采补一次，不然就暴露了…… - 次日午时，人们相继聚到返魂树庞大的树干边，不准备挑战的纷纷给同伴送行，叮嘱他们安全为上。 剩余五百多人里，挑战者仅二百出头，其中又有一多半没到金丹期，天真的打算跟在别人后面捡漏。 当遮天蔽日的玄金树冠迸发一阵夺目的金光后，足有七米多高的树洞不再如黑洞般虚无，转而溢起流光。 事先不知情报的人们这才意识到，之前进去的人下场恐怕好不了。 叶璃复杂凝视前方唐墨的背影。 如果不是得知他炼出解毒剂，又允许阮嫣儿将情报告诉自己…… 她大概会为了给叶荷解毒而殊死一搏，提前进入返魂树。 然后被关在虚妄层二百年，沦为返魂树的傀儡。 欠师弟的根本还不清。 如果有幸能和他分到同一条路线…哪怕豁出一切也要护他平安。 最前排的人已在依次进入，叶璃细语道：“阿荷，现在还能退出，师姐会打开出口的。” “不，我要去。” 叶荷攥紧拳，神情坚定：“不能一直在师姐羽翼下了，我会照顾好自己，而且…我希望返魂树顶层能给我一个答案。” 叶璃喟叹一声，毕竟师妹性子如此，认定什么就拉不回来。 不再贪玩很好，想要变强那就少不了历练。叮嘱她要以自身安全为重，便答应了。 而前方，就快排到时，唐墨侧目问道：“可都记下了？” “一字不差，师父放心，嫣儿记性很好。”阮嫣儿含笑道，“您打坐的时候，我和师娘互相考了三遍呢！” “那就好，但希望你俩用不上。” 黎未晞担忧道：“你才是…万一分开，一定照顾好自己，尤其是战斗的时候。” “好，若不在一条线，尽快通关，中层或许有机会碰面。” 说完正好轮到他们，三人共同跨入树洞，又是一阵和进入秘境时相仿的眩晕感，唐墨再睁眼时，已进入返魂树第一层。 他和其余六十人一样环顾四周，随后啧一声，摇了摇头。 还真分开了，同行者里认识的只有慕容雨和叶璃…… 希望未晞和嫣儿能分到一块吧。 第93章 破阵只需三分钟 叶璃现在的心情既失落又欣喜。 和叶荷分开了，这条路线仅有她一名清虚宗的。 但却有唐墨。 这意味着在接下来三天多的挑战里，她都能顺理成章与他同行，护他周全。 叶璃下意识朝唐墨的方向迈了一步，又生生止步，强忍住到他身边的冲动。 心魔也认可了阮嫣儿的开导，正告诉她不能急，保持不被厌恶的距离，必要时再出手相助。 叶璃渴盼地望着唐墨，发现他无动于衷，平淡举目四望，除了最初，再没看自己一眼。 这条路线有六十一人，有的人幸运和同伴汇合，人们躁动片刻后观察起环境。 此处是一片极其单调的灰白空间，仿佛他们被缩小后关进一个密闭盒子内部。 除了几十根看起来分布毫无规律的石柱外，这层再无别的东西，连通往上层的通道都没有。 人们窃窃私语起来，通关线索很明显与这些石柱有关，纷纷朝离自己最近的看去。 叶璃也走近一根石柱，其上刻有精致的浮雕，像是刻画某位仙君，座下还有一神兽，形似龟却是龙头…… 她隐隐感觉提示就在浮雕之中，却不知深意。 “这上面画的什么啊，妖兽？” “每根柱子都不一样，我这儿是个持剑的仙君，还画了好多金箔。” 接着只听一阵滚动声，有人惊呼道：“这石柱能移动！” “道友未弄清前莫要乱动啊，万一是机关怎么办！” 但并没有暗箭或妖兽突然蹿出，其他人也纷纷试着推动起石柱来。 还有人对着柱子敲敲打打，和旁人猜测浮雕所指的深意。 “在下曹舟，请道友们听我一言！” 突然这位金丹修士声音洪亮喊话，人们朝他望去，曹舟胸有成竹继续说：“这层石柱共有四十九根，必然是某种阵法。” “所以在下认为，只要将它们推成特定图形，找对四十九个阵点便能解阵，打开向上的通道！” 接着曹舟与另一边的柳风隐晦对视后，后者开口道： “既然无头绪，我们不妨听曹道友的，摆着试试。” 确实有理，人们纷纷点头。 而曹舟与柳风互相拱手客套，假装不认识彼此。 但其实曹舟是灵丹苑的暗线。 他们指挥起众人，按他们的想法推动石柱。 叶璃的气质冷漠拒人千里，别人没敢使唤她。 她远远凝视唐墨和慕容雨站在一块作壁上观，心酸不已。 “唐阁主可看出什么了？” “嗯，先让他们摆着玩吧。”唐墨微笑，“万一误打误撞成了也好。” 慕容雨对唐墨的卜天之能深信不疑，听这话便知曹舟定然成不了。 果然，半个时辰过去，众人按曹舟和柳风的指示摆弄半天，可无论怎么摆，都毫无反应。 “曹道友…怕是不太对吧？” “不行就别耽误事啊真是。” 曹舟尴尬看一眼柳风，后者微微摇头。 “抱歉，看来是在下…破不了此阵。” 柳风忽然高声道：“唐阁主沉稳又智谋过人，观望半天，应当已窥见了破阵之策吧？” 叶璃瞬间冷眼向柳风扫去——这人定是不满师弟前两天扬名赚钱，才现在推出来，想让师弟骑虎难下。 如果师弟说没有或者也解不开，他就能明捧暗讽跌凉话，给他们的失利挽回点面子。 如果真能行，他们顺势通关。 人们纷纷望向唐墨，就算有前两天做铺垫，多数人也没抱什么信心。 丹医厉害，可阵法又是另一回事了。 “唐某确实有点想法，若信得过，某愿一试。”唐墨不紧不慢环顾众人，“但还需几位帮把手。” 柳风眯起狐狸眼拱手：“大家同在一路荣损与共，自然义不容辞，敢问唐阁主有何需要？” “破此阵，第一步需要五种灵根的金丹修士合力，先让阵盘显现。” 唐墨站出一步：“唐某木灵根，还请其他四系的道友相助。” “我是金灵根。” 慕容雨站到他身边，接着一位土灵根和火灵根的金丹期也主动走来。 可却迟迟没有水灵根，唐墨环顾，最后将目光投向叶璃。 六十一人中，水灵根金丹期仅她一人…… 叶璃先一阵激动，随后小心翼翼局促问道：“我…真的可以吗？” 她本不想再惹师弟厌恶，刚才强忍着才没出面。 “没别人了。” 叶璃急忙“嗳”一声，她不复刚才清冷，如雏鸟归巢般奔向唐墨，在他面前小心站定，手足无措。 接着唐墨和其他四人一同朝上释放纯粹的灵气，众人随之抬头，只见五色灵气互相环绕直冲穹顶，如烟雾般覆盖了天花板。 随后大家惊愕看到，本来灰白的石顶吸收着五色灵气，竟随之黯淡下去，又泛起点点微光。 几息之间，头顶已成一片绚丽星空！ “好漂亮，和真的一样！” “简直神了，居然在头顶。” “唐阁主丹医厉害，竟对阵法也有了解…” 繁星灿烂，众人无不惊讶。 柳风和曹舟脸色难看，前者生硬问道：“唐阁主，阵盘已开，下一步呢？” “是啊阁主，您肯定已破局了吧？” 唐墨点头，不再解释，而是抬手释放灵力。 人们只见他苍翠的灵力如青色匹练，目标明确选择七根石柱环绕其上，随即按某种规律推动起来。 “大家快看头顶的星盘！” 众人立马抬眸，发现头顶星空中竟有七颗星忽然闪亮，并随唐墨移动石柱而移动！ “原来如此，其他四十二根都是掩人耳目的！” “可这七颗该移到什么位置，这层足有几亩大啊…” 很快他们便看到唐墨的答案，他将七根石柱移动到此层中央按序排列，而头顶的七颗星也已复归原位。 若以直线依次相连，七颗星勾勒的图形曲折如斗。 “原来是北斗七星！” “可还是没变化呀……唐阁主弄对了吗？” 人们再次望向唐墨，这回眼中都有了期待。 唐墨笑问：“敢问现在外界是什么季节？” “入秘境那天恰好秋分。” 叶璃马上回应，唐墨轻点头，随即以灵力控制七根石柱齐齐旋转，星盘上，七星的斗柄随之指向西方。 “四位，像我一样用灵气包围这七根石柱。” 慕容雨等四人立马动手，五色灵气不断环绕，灰白的石柱竟如焕发生机般浮上色彩！ 宛如为浮雕图案上色，栩栩如生。 接着只听轰隆一声，那七根石柱开始震荡，而头顶七颗星同时迸发出光束照于一处角落，一道向上的回旋石阶和活板门竟凭空浮现！ 第一层的阵法，被唐墨轻描淡写解开了。 耗时三分钟。 第94章 七星阵和新挑战 阵法破解，出现上层阶梯，众人欢腾不已，毫不吝啬溢美之词。 “真的解开了！唐阁主真乃神人！” “不是我拉踩，阁主只用三分钟便解开，曹道友却带大家干耗半个时辰……” “确实，若早点听唐阁主的，现在第二层都过了！” 但也有人谦逊问道：“修道者不善观星之术，能否请阁主为我们解惑，这柱子上的图案到底指什么？和星盘又有何联系？” 唐墨颔首，随后走向那七根彩绘石柱，所有人立马跟上。 叶璃欢喜地跟在他后面，看他微笑对众人解释道： “想必已有道友猜出了，此阵名为‘七星阵’，破阵需将七颗星于星盘复位并指向对应位置，再以五种灵气激活对应石柱。” “枢为天，璇为地，玑为人，权为时，玉衡为音，开阳为律，摇光为星。北斗七星便是由它们组成。又分别叫贪狼、巨门、禄存、文曲、廉贞、武曲和破军。” 人们恍然大悟。 “原来是这七位仙君！” “这七位上古时便渡劫飞升，竟是和星象有关……” 唐墨点头，指着叶璃最初面对的那根石柱：“此柱是阵中天枢，刻画贪狼星君，座下圣兽龙龟。旁边三个依次为天璇、天玑和天权，它们构成斗身。” “这边则是玉衡、开阳和摇光，共同构成斗柄。”唐墨淡笑道，“外界正是秋季，斗柄西指，天下皆秋，此阵便解开了。” “唐阁主学识渊博，在下心服口服！” “跟着阁主，我们定然遥遥领先其他两路！” “唐阁主，以后大伙就听你的了，你让往东绝不往西！” 众人惊叹不已，围着唐墨连连追捧，俨然将他视作主心骨。 慕容雨更是感慨——丹医阵符，同时精通各种法门，还能卜算天机，这是如何奇才？ 还好自己拍卖时没吝啬，拍下他的丹匣，才接住了这天赐的机缘。 而叶璃望向唐墨的眼神氤氲星光，崇拜无比，很快又黯淡下去，心生苦涩。 他是这么的优秀，耀眼到让她移不开目光。 她们曾经真是瞎了。 而几十人中，只有柳风和曹舟脸色阴沉。 “柳丹师…这人确实不简单。” “罢，让他出出风头，我们跟着省事。”柳风眯起狐狸眼，“先留他一阵，等发挥完余热……战斗层的妖兽可不认人啊。” - 接下来两层都是与妖兽战斗，每层三十余只，大多数是筑基和金丹初期实力，个别在中期及以上。 战斗层生死富贵各凭本事，唐墨这条路算上他一共十二名金丹期，他们对付妖兽不吃力，但那些筑基期已有伤亡。 而且大多人都想击败妖兽拿战利品，毕竟是强行拼凑的队伍，抢怪和分配问题初见端倪。 唐墨也打得起劲，倒不是为了妖丹，而是为了给去隐藏层加分。 而叶璃除了对付自己的妖兽，始终暗暗关注他的战斗，随时准备出手帮忙。 但她没机会，唐墨即使没有强力神通，仅用九转金丹后的丹灵力聚刃化盾就打得风生水起。 师弟不需要自己，这认知令叶璃失落无比。 等过了第三层，六十一人中已死了三人，还有五人负伤，唐墨顺手便宜卖了点治疗丹。 休整时有几人还因为战利品吵了起来，柳风和曹舟上前调解，并以领袖的架势招呼众人。 “我们虽然是临时队伍，但大家目标都是塔顶。”柳风道，“这样下去迟早内讧，都得折在半路，我提议先约定好，谈妥分配再出发。” 曹舟也应和：“在下同意柳兄的说法，往上只会越来越难，我们必须拧成一股绳！” 灵丹苑两人一唱一和想拿到主导权。 但因为第一次解密，现在众人明显以唐墨为主心骨，齐刷刷看向他。 柳风只能强颜欢笑询问：“唐阁主意下如何，不如就你来当领队，定个规矩，之后也好调解纠纷。” “是啊唐阁主，我们都听您的。” “您说怎么分就怎么分，再因此争执就是公敌！” 可唐墨淡淡说道：“此行挑战本就是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唐某不才，顾好自己已勉强，难当此任。既是柳道友提议，还是请他来吧。” 柳风和曹舟一愣，没料到他会推辞。 其他人见状也不好再多说，随即灵丹苑顺杆爬，商量起规矩来。 唐墨可懒得调解纠纷，当这领队都是麻烦事，规矩在修士的贪念前狗屁不是，到时候领头的才里外不是人。 让灵丹苑自己麻烦去吧，他只想尽快到隐藏层，然后跟黎未晞和阮嫣儿汇合。 因为刚进返魂树他就隐隐察觉不对，剧情中副本关卡的确有七星阵，但细节不同。 林轩过这层时仅有十四根石柱，到唐墨这却成四十九根了。所以之前他沉默观察好久，才找出七根对应的。 剧情线变动已影响深远，后面会变成什么样，难料。 他担心未晞和嫣儿碰到超纲的题。 而且经过两层战斗，唐墨判断他这边也很麻烦，有几个人给他感觉不太对，隐晦地过度关注自己，看过来时神情意味深长。 怕是被惦记上了。 而几十个人中，能信任的除了慕容雨，竟然只剩…… 唐墨复杂看一眼不远处的叶璃。 她连忙受宠若惊地朝他嫣然一笑，仿佛冰雪解冻，整个人重新鲜活起来。 除了第一层时说的那两句话就没了，之后她一直保持距离，不想让他生厌。 后悔的叶璃，的确像变了个人。 她不再生事，唐墨就能以陌生人相待，甚至可以和她做生意。 等真碰上麻烦再说吧，反正还有慕容雨这个盟友，而且没准很快能和未晞她们半路汇合。 思虑间柳风已说完他的提议，若多人合力击败的妖兽，战利品以价值按贡献分配，若有人想都要，需给其他出力者补偿。 关键在不许抢怪和背后捅刀子，否则就是所有人公敌。而且金丹期有义务优先对付同境界妖兽。 还算合理，加上柳风自曝灵丹苑的名头，众人都认可了。 休整完毕后一行人继续向上，看到新一层的环境后，众人立马将目光投向唐墨和柳风，在场唯二的炼丹师。 第一层考阵法，二三层测个体实力，这一层中央则伫立一木质傀儡，身前摆着两个丹炉。 唐墨与柳风也彼此对视一眼。 白露丹阁和灵丹苑，正式对上了。 第95章 无法承受的失败惩罚 一众人谨慎朝房间中央的丹炉走去，靠近后那木质傀儡如刚被激活一般，猛地抬头朝他们看来。 傀儡似由一整块深棕的木料雕琢而成，没有拼接痕迹，关节却能自如活动。 五官仅有一道代表嘴的刻痕，分明无眼，却让所有人都感觉它在注视自己。 场面稍显恐怖，人们不由止步，这才看到傀儡身边除了两个丹炉，还有两位躺倒在地的男修。 这两人浑身僵硬不省人事，气息微弱，瞪着的双眼空洞无神，嘴角和眼皮轻微颤抖，像是失了神智。 唐墨神情平静在人群最前面，暗自惊讶——他的灵眼连傀儡的材质都看不穿…… 而柳风不动声色退了几步，站到曹舟侧后。 叶璃则朝唐墨靠近一点，这傀儡绝不简单，若它突然暴起发难，她好第一时间把师弟推远。 这时，傀儡忽然指着地上两个男修，沙哑开口：“此二人魂魄离体，本层需选两名丹师炼制五品还魂丹，让他们分别服下，只要有一人魂归苏醒，便算通过本层。丹方与剩余药材即为奖励。” “若无人成功，两名丹师落入虚妄层替换此二人。其余人需额外挑战三次特殊层，通过后才能跳过本层。” 傀儡无平无仄的声音落下，墙角随之浮现封锁的上行阶梯。 几乎所有人都震惊，神情错愕。 人们咽口唾沫看向傀儡身边，那两个男修正是提前进入返魂树的。 而才这么短时间就连魂魄都离体了，可见虚妄层有多恐怖。 失败直接掉进去，九死一生才能成为守塔人，想出去还要再等二百年…… 炼丹若失败就得代替他们，这惩罚未免过重了！ 有人小心说道：“唐阁主，柳大师…还请两位出手吧。” “实在是咱们就您二位是丹师啊，我们力有不逮！” 柳风脸色铁青，代价太重，若是有的选他绝不会上。 慕容雨神情不快扫一眼众人，随后紧张看向唐墨。 而叶璃脸色惨白，眼神简直能杀人。 就连唐墨都蹙起眉——还真碰上超纲的了，剧情中根本没这环节！ 太怪了，简直像专门为他和柳风量身定做一样，就是要他们在丹道分出个高下，选出最好的丹师…… “敢问能、能否换一个惩罚？”叶璃声音轻颤，狠心对傀儡问道，“或者若失败了，能否让别人……自愿代替进入虚妄层？” 唐墨回眸，茫然错愕盯着她，似乎听不懂叶璃的话。 她疯了？ 从退宗之日起，他对她要么冷漠无情，要么毫不在意，这含有情绪的目光，令叶璃久别重逢。 她朝唐墨释然一笑，随即主动移开目光，攥拳郑重盯着傀儡等待答案。 而傀儡毫无感情道：“不可，三分钟内定下人选。” 叶璃失去希望，垂眸时仿佛被抽了骨头。 接着她突然抽出本命剑，目露杀气，竟直直朝傀儡刺去！ 她绝不会让师弟冒这般风险，尤其是为一群不值得的人——若改不了惩罚，就直接毁了这挑战！ 唐墨和慕容雨同时出手才拦下叶璃，她尖声喊道：“放开我！师姐替你杀了它，咱们不挑战这个！” “动动你的脑子，这是秘境主人的傀儡。”唐墨一把将叶璃推到后面，冷声道，“攻击它是和整个返魂树为敌！” 叶璃挣扎着还想上前，但被慕容雨挡住。 “你无权替他做决定。” 叶璃身子一软，虚弱跪坐在地，不甘又害怕地看着唐墨朝傀儡走去。 他平淡问道：“若两人都成功，有额外奖励吗？” 傀儡摇头。 “一人成功一人失败，失败者不入虚妄层，那可有其他惩罚？” 傀儡没有回应，却仿佛在表示“你应该能猜到”。 两个问题笃定了唐墨的猜测——返魂树会给成功者大幅加分，而失败者即使后续表现再好，也会失去被选入隐藏层的资格。 所以想拿到秘境主人传承，他必须胜过柳风。 “好，我来。” 唐墨坦然走到一座丹炉前，其他人立马看向柳风，他只得咬咬牙被赶鸭子上架。 “两位大师，可全靠你们了！” “肯定没问题的，毕竟是白露丹阁和灵丹苑嘛…” 对其他人而言，他俩只要有一个能炼出满足条件的丹药，大家就能通过。 终究不是自己掉入虚妄层。 置身于危险外，众人松口气，带着观摩炼丹比赛的心态猜测谁能更胜一筹。 而柳风走到丹炉边才后知后觉，炼制成功才有可能去隐藏层。 他眯眼盯着唐墨。 正好杀杀你的锐气，让你看看谁才是灵枢城丹药龙头！ “师弟……”叶璃眼眶湿润通红，“要加油。” 她本以为唐墨会和以前一样不搭理自己，但却看到他朝这边看来，对她和慕容雨轻轻点头。 叶璃攥紧了剑。 失败也不要紧。 师姐就算搭上命，也会设法救你的。 这时傀儡双手上抬，两张摆着丹方和数十种珍稀药材的药桌，分别出现在唐墨和柳风身边。 “除还魂丹所需之外，还有其他药材，丹师可自行发挥使用，成功后所剩皆是奖励。” 傀儡话音落下，两人之间的空地多了个香炉，它打个响指，第一炷香便已点燃。 “限时五炷香，燃尽而丹未成视作失败，开始。” 唐墨和柳风立马读起丹方。 「还魂丹：五品，魂魄部分离体不超五个时辰，服下可召其复归 必须药材：主药，鬼面桃。辅药，冥月草、紫心兰。药引，妖灵血」 丹方仅此而已，没有任何炼制提示，而且药材前面还加了“必须”二字。 意思是这还魂丹药力包容，还可以加入其他辅药，增加额外药效…… 唐墨放下丹方快步到两名患者前，灵眼挨个看过他们状态后假装号脉，不动声色，但心中已然明悟。 难怪还给了其他药材。 柳风早已是五品丹师，经验和灵力储备都胜过自己。 但唐墨有他无可比拟的优势——丹灵根以及灵眼。 尤其这双眼睛才是关键，他已有了胜算。 而在他观察患者时，柳风已在挑选药材并开炉点火了，看着唐墨不紧不慢，心底冷笑。 人有三魂七魄，你会诊病又如何，还能看出他们丢了几魂几魄不成？ 白费功夫！ 隐藏层的传承，灵丹苑便收下了！ 第96章 白露丹阁对灵丹苑 柳风已开始投药，甚至主药鬼面桃都已渐渐化作赭红色的药液。 而唐墨拿完必须药材后，还在不紧不慢打量其余药材。 “这等游刃有余的操作…柳丹师不愧为灵丹苑金字招牌啊。” “可唐丹师怎么连炉子都没看，第一炷香只剩三分之二了呀……” “而且他怎么还挑了柳丹师没选的药材？” 灵丹苑曹舟见此得意道：“柳大师距晋升六品仅一步之遥，自是权威！别的不必多说，至少见识上…唐阁主差远了。” 话音刚落，一柄水蓝长剑就已抵在他脖子上。 只见叶璃冷冷道：“再多舌一句，身首异处。” 曹舟只有金丹初期，他被剑锋的灵气吓出冷汗，赶紧疯狂眨眼，她这才收剑。 叶璃重看向刚开炉的唐墨，紧张不已。 因为那些闲言碎语其实是对的，柳风确实遥遥领先，而唐墨看病患挑药材已耗了不少时间。 但接下来，所有人对他耽误时间的质疑统统打消。 只见柳风正提纯主药时，唐墨直接投入鬼面桃、冥月草和紫心兰，他根本不等药材完全化开，而是化药的同时进行提纯！ 三味药刚在丹火炙烤下融出一小摊药液，他便立刻着手分离其中杂质，并以神识在主舱隔离出一条通往排渣口的路径，没有丝毫杂质能污染药液！ 当这三味药彻底化开成三股不相融的药液，其中竟已无任何杂质。 要知道如今炼丹流程可是上千年的经验总结，要按步骤依次进行。 像柳风就是教科书般的示范，先投药再化药，都化开后再提纯。 而唐墨偏离常规又行云流水的操作把众人都看傻了——竟还能同时化药和提纯的？ 闻所未闻！ “要追进度也不能如此莽撞啊……” “我虽不懂炼丹，可你们看柳丹师的药液，是不是还有小黑斑？” 人们立马来回对比，确实如此——柳风的每一团药液都有少许杂质残留，他深深拧眉却怎么都分离不干净。 而唐墨的三股药液皆是纯色，晶莹无比。 所以他不仅追上了进度，效果还比柳风的好？ “唐阁主这得多精细的操作和分神控制？” “前两天还有人说他不输柳风，我还不信呢…” “何止不输！看来唐阁主之前是藏拙了！” 可叶璃却没这么乐观，她多少懂点炼丹，柳风虽卡在了提纯，但他主舱里有四股药液。 而唐墨只有三股，直到现在都没加妖灵血。 叶璃轻咬红唇，刚想传音提醒就被慕容雨拦下。 “你想干什么…”叶璃瞪着她，“师弟忘加药材了，我得告诉……” “唐阁主不会犯如此低级的错误。” 慕容雨淡淡道：“十年，都不够你了解他吗？” 叶璃被说得一怔。 她曾经真的有想去了解唐墨吗？ 他喜欢讨厌什么，有何生活习惯，怎么为人处事，自己都知之甚少。 而无论黎未晞还是慕容雨，都远比她更了解他。 自以为别人难以企及的十年优势，其实一文不值。 叶璃眼神悲切，她看到唐墨这时才投入妖灵血。 她被慕容雨点明——要重新去了解他，才有可能和好。 那边的柳风终于勉强提纯达标，将药液导入隔离舱的间隙关注唐墨一眼，不屑嗤笑。 运气好追上自己又如何，还不是忘了药引？ 妖灵血可不是好提纯的，一个不慎其他药液也得被污染！ 妖灵血就是妖兽精血，傀儡提供的这份精血药力狂躁，正是它的提纯卡住了柳风。 然而他错愕发现，唐墨的灵力居然压制了沸腾四溅的精血，几秒钟就完成了提纯！ “这不可能！” 曹舟见状大喊道，但叶璃立马持剑警告，他才住了嘴。 天阶木灵根么，确实有一手…… 但之后融丹蕴纹才是重头戏！ 柳风绝对有自信的资本，他不再关注唐墨，先一步开始在隔离舱融丹。 而众人见唐墨把四股药液也导入隔离舱后，一边用神识控制其匀速旋转，一边又往主舱投入两味药材，继续化药提纯！ “谁能解释一下，为何唐阁主比柳丹师用的药材多？” “而且为何要错开…不应该一块提纯吗？” 随后鸦雀无声，没人能解释，但慕容雨相信唐墨有他的用意。 叶璃忽然想到，既然傀儡提供了比丹方要求更多的药材，那或许不止是作为奖励而已。 而且师弟提前看过了病患，柳风却没有…… 时间已过半，当唐墨将主舱两味药也导入隔离舱，猛然加大灵力，控制丹火升温。 只见苍翠的灵气如一双温柔的手，拢着六股不相融的药液缓缓聚合。 药液乖顺如孩子，围绕中心不停旋转，六色漩涡很快就有了相融之势。 而那边，柳风隔离舱内的四股药液水火不容，犹如岩浆迸发般翻滚，炉顶都震得叮当响，勉强才聚成雏丹。 有点高下立判的意思。 柳风渐渐焦虑，这五品还魂丹的方子没写任何注释，难度颇大，自己炼得都费劲，若不是经验老道现在都该炸炉重来了！ 他不肯信唐墨能融合得这般轻松，余光向对面看去，瞬间就忘了炉里的活儿，尖锐喊道： “绝不可能！” 喊完后炉子一震，柳风赶忙继续控制融丹，可已面色狰狞，妒火中烧。 人们闻声看向唐墨，也发现了古怪。 他苍翠的灵力不止在隔离舱，甚至包围了他周身，隐隐扩散，令人如沐春风。 而且他专注到仿佛与周遭割裂。 “唐丹师的状态，怎么像入定了？” “不会吧，这是…阁主入了无我境界！” 叶璃和慕容雨惊讶后一阵欣喜。 她们都清楚丹道那句俗语：入了无我此丹必成，至少三纹起！ 另有一人给众人解释后，大家纷纷松一口气，这说明至少唐阁主能成功，此层基本通过了。 “无数丹师一辈子都没入过这境界啊。” “据说唐阁主之前就有过了！” “真乃丹道奇才，丹盟分会这下可要热闹了……” 众人惊叹不已，柳风却眼红到无可复加。 自己都没进过无我，他凭什么？！ 柳风赶忙稳定情绪，继续融丹。 雏丹已成，他有把握成功，但绝不能让唐墨进隐藏层！ 此人必成灵丹苑祸患，必须铲除！ 柳风扫一眼人群，对上脸色同样难看的曹舟后，使了个眼色。 曹舟领会了，这是要提前开始计划，唐墨不能留了。 正好现在打断他的无我境界。 曹舟瞥一眼叶璃，发现她面带喜色全神贯注看着唐墨后，稍微退几步离开她视线。 随后他暗中掐诀，形如狮首的神通乍现并朝唐墨袭去！ 第97章 成功的失败？ 曹舟发动神通偷袭，众人这才注意到变故，可提醒已来不及了！ 而且入了境界的唐墨对外界全无感知，连傀儡都对袭来的神通熟视无睹，丝毫没有帮忙阻挡的意思！ 曹舟和柳风暗笑得手，面目狰狞，唐墨这一下即使不死也重伤！ 就算只是强行打断他退出无我境界也好，他这回输定了。 隐藏层的传承只能归灵丹苑！ 但下一秒，柳风惊愕看到——叶璃居然震步冲到神通路径上，飞快连挥数剑，竟将神通抵消大半！ 而剩余的灵力，她尽数以身挡下。 硝烟散尽，鸦雀无声，唐墨仍在炼丹，分毫未伤。 曹舟难以置信看到叶璃抬手拭去唇边鲜血，随后满眼杀意，挥剑朝自己袭来！ 他赶忙甩出几张符箓试图阻挡，可符还没接触到叶璃，就被慕容雨用一把梨花针全部刺穿，在半空散成灰烬。 紧接着又一把飞针朝曹舟刺来，他运用身法躲避，但下一刻叶璃杀来，干脆利落一剑将他斩首！ “我说过，身首异处。” 叶璃震剑甩出血痕，压着嗓子咳几声，轻轻朝唐墨看去。 他一切如常，还在无我境界中，已开始蕴纹了。 叶璃安下心，刚才受了内伤，嘴边淌血不止，她却毫不在意。 她持剑将曹舟的头颅挑远，冷眼环顾众人：“这便是下场，之后，自己掂量。” 人们噤若寒蝉。 除了最外围的几个人——他们目光意味深长。 叶璃对慕容雨道一句“多谢”，刚才若不是她及时推一把，自己真没第一时间注意到曹舟的神通。 接着她们继续看唐墨炼丹，而柳风在曹舟被斩首时就不再关注，专心炼自己的。 装作不认识就是为此准备的，失手方能及时切割。 唐墨，就让你再多活一会。 这些人里，想要你命的可不止我一个…… - 当最后一炷香快燃尽时，两人先后完成还魂丹的蕴纹。 柳风不负他的盛名，即使磕磕绊绊也炼制成功了，甚至还能有一纹。 但唐墨的三纹丹吸引了所有人的惊叹。 进了无我境界也只能保底，可见还魂丹的难度。 偷袭失败，最引以为傲的丹道还输了…… 可柳风再不甘也只能咬碎牙吞肚子里。 走狗屎运入了无我境界罢了。 柳风转念一想，三纹又如何，无纹的药力都足够唤回魂魄，还不是平手？ 而且唐墨不按丹方，擅自增加药材，没准这丹根本无用，还是我赢！ 随即柳风装丹入匣，主动走到唐墨身边客气拱手：“唐阁主炼丹非比寻常，还入了境，令我大开眼界。” “运气好而已，柳丹师的经验与手法也令唐某受益良多。” 他们皮笑肉不笑互相恭维一番，见两人都成功，通关稳了，人们心里轻松，纷纷靠过来吹捧。 唐墨对奉承无感，柳风倒显得蛮受用。 这时叶璃忽然从人群走出，紧盯着后者问道：“柳丹师，先前曹舟暴起伤人，可与你有关系？” “叶姑娘何出此言？”柳风故作震惊，“返魂树相遇前我与他素未相识，只不过前几层泛泛之交罢了！” 曹舟是灵丹苑的暗线之一，平时很少出入店面。从进秘境开始他就脱离大部队，身上更没有任何灵丹苑标识。 接着慕容雨凝声诈道：“那为何唐阁主融丹时，你看了一眼曹舟，他立马就动手了？” “我怎么知道？我那是发现唐兄入了境，想提醒你们保持安静！” 柳风显得冤枉又生气：“诸位试想，我二人若失败会跌入虚妄层，唐兄炼出来我们就安全了，我何苦把自己往死路推？” 但这是建立在别人不知道胜者能进隐藏层，且柳风自己已有把握的前提下。 其他人听后觉得很有道理。 “两位姑娘，确实如柳大师所说啊。” “想不到曹舟竟是那种人……” 慕容雨紧盯着柳风的神情，基本能确定就是他指使的，可从他的回答和表情都滴水不漏。 叶璃还想逼问，但唐墨摇摇头道：“柳丹师说的不假，我也没事，无妨。” “师弟…！” 但这时傀儡拖着两个失魂男修走了过来，僵硬道：“现在检验丹药效果，他们症状一致，你们分别选一个喂丹，至少一人魂归苏醒才算通过。” 炼成只是一半，还必须有效才行。 人们安静下来紧张看着他们。 唐墨微笑道：“柳丹师先请吧。” 柳风点头，选了一人，神识撬开嘴喂他服下还魂丹，随后志得意满等着药力发作。 不到半分钟，只见那人双眼忽然瞪得更大，不住发出“咯咯”的声音。 而他的腹部上方气息涌动，竟化为有形的赭红气旋不断回转，仿佛试着从天地间吸取什么东西！ “这样子是成了吧？！” “虽看不见魂魄，但明显丹已生效了！” 听着人们惊叹，柳风得意看唐墨一眼：“唐兄，我先给诸位定个心，想必稍后你的三纹丹不会让大家失望吧？” 唐墨笑笑没回话，叶璃则狠狠瞪柳风一眼。 接着人们都感觉到，有一股区别于灵气的物质快速飘来，受到男修腹部气旋吸引，直直向其掠去。 真的召回魂魄了！ 可下一刻人们愕然察觉——无形魂魄入体后没几秒竟然又退了出来，又朝返魂树外飞去！ 而那气旋随之消散，男修不再喊叫，双眼又变得空洞无神。 几乎所有人都傻眼了，这魂魄怎么不复位，还跑了？ 有人小声道：“这是…失败了？” “不应该啊，柳大师的丹分明生效了啊。” “可确实没苏醒，那不就是失败了吗！” 柳风从傻眼中回过神来，失控大喊道：“这不可能，我分明炼出来了，和丹方一模一样！” “我的丹生效了，怎么可能不醒？！” “喂，你装死是不是！” 柳风气急败坏揪起那男修，狠狠扇了他两巴掌：“就是你想害我！让你装，给老子醒！” 然而他把男修打得直吐白沫，仍然没有任何苏醒征兆。 柳风就快把人打死了，谁能装这么逼真？而且都感觉到那魂魄是真的来了又走。 傀儡终于制止了他，无情宣布道：“柳风失败。” “不可能……分明是按丹方做的，我炼出来了！我不可能失败！” 柳风失魂落魄跪倒在地，接受不了现实，仍在呢喃着不可能。 人们心里一紧，柳风的丹道造诣绝不低。 可若丹药无错，为何那人不苏醒？ 人们紧张地看向唐墨，就连柳风都反应过来——若他也失败，自己就得去虚妄层了！ 木傀儡转头，一字一字道：“唐丹师，该你了。” 第98章 手术很成功哟 柳风炼出还魂丹依旧没能令魂魄复归，令人震惊又不解。 这下压力全来到唐墨身上。 若他的丹也无效，他们俩就要掉入虚妄层，其余人也要额外再创三次特殊关…… 就连慕容雨都不由担忧起来，叶璃更是下了死志，随时准备和傀儡火拼。 人们却见唐墨依旧气定神闲，以神识喂另一名男修服下还魂丹。 场内一片死寂，等待药力生效的时间竟如此漫长，连柳风都盼着唐墨能成功，甚至庆幸叶璃把曹舟杀了！ 不然他就得掉虚妄层了。 可唐墨的丹生效有些慢了，而且那男修似是呼吸困难，胸口和腰部胀起又收缩，把所有人的心都吊了起来。 唐丹师额外加了两味药材，莫不是魂魄还没召来，先把人药死了？ 好在两分钟后症状消失，男修呼吸平稳下来，虽然依旧僵硬无神像个物件，但脸色似乎比先前多了几分血色。 “看着好像…更健康了？” 人们纷纷点头，之前此人的脸色惨白如纸。 “但健康没用哇，得召回魂魄！” “师弟……”“唐阁主。” 叶璃和慕容雨同时轻道，唐墨淡笑：“诸位别急，这不就来了？” 话音落下，那男修腹部果然升起赭红气旋！ 但见识过魂魄来了又走，已没人敢半场开香槟了。 终于，再次感受到魂魄飞来的气息，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盯着气旋，只见它的吸力猛然变强，红光愈盛，如灯塔般指引魂魄归位。 “它飞进去了！” “嘘，别吵吵！” 人们提心吊胆等待着，柳风连眼睛都不敢眨，而叶璃手按于剑柄，额间覆上一层薄汗。 无比紧张的三分钟后，魂魄回归男修体内，没有再离去。 接着只听一阵虚弱的呻吟，男修无神的双目渐渐清明，有了焦点。 随即他鲤鱼打挺猛坐起来，被几十道灼热的眼神盯得吓个激灵。 “道友你醒了。”唐墨弯腰微笑道，“手术很成功哟。” 男修颤巍巍道：“这、怎么回事…？我没钱啊各位道友，你们……” “真醒了，魂魄没跑！” “我们过了，唐丹师成功了！” “虽不知道怎么回事但唐阁主真厉害啊！” 欢呼和赞誉声此起彼伏，慕容雨对唐墨含笑致意，就知道他一定行。 叶璃捂着心口长舒一口气，放开剑柄，似梦呓般兀自呢喃：师弟安全了就好，其他都不重要。 而一边的柳风劫后余生完，嫉妒与恨意再次浮生，狐狸眼阴恻恻盯着唐墨的背影。 只有男修搞不清状况，但意识到似乎是被这位丹师救了，赶紧道谢。 气氛轻松下来，有人好奇问道：“唐阁主，为何同是还魂丹，柳丹师却失败了？莫不是因为低纹药力不够？” “唐阁主，是否因为您额外加的两味药？”慕容雨轻笑拱手，“还请为我们解惑。” 大家安静下来，求知地望着他。 “慕容小姐说对了。”唐墨娓娓道来，“《黄帝内经》记载，‘心藏神，肺藏魄，肝藏魂，脾藏意，肾藏精志也’。” “唐某炼丹前给这两位稍作诊断，发现他们肺气虚弱，血瘀郁滞，肝有衰竭之兆。这种状态下即使服还魂丹，魂魄也无容身之处。因此还魂必先治好肝肺。” “原来如此，难怪唐阁主先前号脉良久，磨刀不误砍柴工啊！” “所以柳丹师的召回魂魄又跑了…” 唐墨淡淡点头：“还魂丹药力包容，因此唐某额外加了云苓果和玄沉芷，先发挥这两味的药力治愈肝肺，便可魂魄复归了。” “心服口服，丹盟不请您任职简直没天理！” “柳丹师还是照本宣科了，这炼丹也要对症下药哇。” “唐阁主堪称丹医圣手！” “过誉，唐某当不起，诸位莫捧杀了。” 忽然柳风咬牙切齿质问道：“既然你已提前诊出关键，又为何不知会我！若非你侥幸进了无我……你将大家的安危置于何地？！” 叶璃正想着师弟真厉害，突然听见这话，立马冷脸准备拔剑。 可唐墨悠悠道：“我还以为这点小问题，怎能瞒过堂堂灵丹苑柳风呢？不会吧不会吧，莫非距离六品一步之遥的柳丹师……没看出来？” 人们窃窃私语，何止没看出来，压根没看好吧。 阁主诊病的时候，柳风已经在化药了。 柳风脸上青一阵紫一阵，这话他根本没法接。 唐墨又狐疑道：“当真没看出来么？可丹医两道相辅相成，柳丹师总不能连《黄帝内经》都不记得，这可是咱们医家之宗啊。忘了本，该如何向祖师爷交代？” 柳风哑口无言。 “再者，唐某对自己的水平还算有信心。” 唐墨温声对柳风道：“所以柳丹师放手发挥就好，有我兜底呢，大家总归是能过关的。” 经此炼丹，白露丹阁和灵丹苑水平高下立判。 柳风脸红脖子粗，再不复体面，狠狠瞪着唐墨。 慕容雨淡笑道：“柳丹师败便败了，别丢了灵丹苑的气度。不过先前解约，你们还对我另寻合作冷嘲热讽，现在看来我倒能自夸一句了。” “唐墨，慕容雨。很好，我记住你们了……” 柳风狠狠说完，拂袖离去，回药桌前收药材了。 反正通关了，收了奖励先饶他们一时。 等进隐藏层前收拾掉即可。 但傀儡立马按住柳风的手：“奖励是给胜者的。” “好，很好！”柳风怒不可遏掀翻药桌，珍奇药材洒一地，“拿走，全是你的！” 不用唐墨动手，其他人立马给他捡过来双手奉上。 而他对柳风单薄的背影笑道：“多谢，灵丹苑真是财大气粗啊。” 这些药材不方便人工种植，加一块少说七八百上品灵石呢。 被唐墨救了的男修正打算问问情况，忽然他脚下地面消失，竟直接坠了下去，连尖叫都来不及！ 而傀儡伸出几条木藤，将没能还魂的那个人捆得严严实实，随后吸入它木质的体内…… 人们看得一阵恶寒——这傀儡当真诡异，竟然直接吞人！ 这什么意思，莫非不准备放他们通过了？ 有人惊恐发问：“你、你把那人扔哪去了？” “送回虚妄层。”傀儡淡道，“本层通过，两刻钟后可上行。” 最后它转向唐墨：“唐丹师……再会。” 说完，傀儡连同丹炉一起消失得无影无踪。 唐墨却感觉它刚才和自己说话的语气不再僵硬，似乎有了些“人气”。 而且说再会，就意味着返魂树已注意到他，有把握进隐藏层了。 第99章 约法三章 两刻钟休整时间，人们仍在围着唐墨激动讨论刚才的炼丹。 好在他说自己消耗过大后，他们总算懂了暗示，随即走远，唐墨这才清净下来。 他思考片刻，看一眼不远处孤零零的叶璃，主动走了过去。 叶璃立马纠结地站起来，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般垂头，不知道唐墨主动过来是要说什么。 可能又要嫌我多管闲事了吧…… 叶璃苦涩想到，道歉的话已到了嘴边，就听唐墨平静说道：“曹舟的事，多谢了。” 她怀疑自己听错了，难以置信抬眸看他，反应过来后拨浪鼓般摇头。 “没事师弟、啊不……唐墨你不嫌师姐…呃，嫌我多管闲事便好。” 叶璃语气很轻，磕巴如牙牙学语的孩童，和斩杀曹舟震慑众人时截然相反。 她真的好紧张，生怕哪个措辞惹他不快。 唐墨从灵戒取出两个玉瓶，随后指了指唇角和腹部，叶璃这才发现自己腰间洇着大片血迹。 她用洁尘咒祛除衣衫血迹，又手忙脚乱抹了把唇角。 生怕师弟嫌这样的自己难看，叶璃卑微地退开两步，笑了笑：“师姐伤得不重…没事，用不着吃丹药……” “拿着，现在连一半都没走到。” 唐墨把玉瓶塞她手里，平淡道：“而且我不喜欢欠人情。” “不、你不欠我的！从来都不！”叶璃无措摆手，喃喃道，“分明是我欠你太多，还不清……” 若细分来说，她们欠的是原主。 那十年对唐墨而言是继承的记忆，而非切实的经历。他早就已区别开了，不会受记忆影响。 而过去一阵她们与他的纠葛、那几次作妖，血煞门和曹舟袭击时叶璃两次出手相助，差不多能抵了。 尤其刚才，唐墨在无我境界中确实感知不到外界，而盟友慕容雨只金丹初期，是挡不下曹舟全力一击的。 因此若没叶璃出手，他会受伤并强制退出无我境界，届时会导致丹炉内能量紊乱，必定炸炉，剩余时间和状态也不够他再炼一枚。 到时候唐墨就得掉入虚妄层了。 所以抛开原主，一码归一码，这回确实欠了叶璃人情。 她收下了丹却不舍得吃，仿佛捧着至宝般小心翼翼。 唐墨灵眼看过她的伤势，的确不重但不能无视。 “服下后调息就能治好内伤，后面几层战斗只会更难。” 对…之后要继续护着师弟才行。 叶璃这才乖顺服下丹药，唐墨想了想开口道：“你变了，我信你的确悔悟。但你想要我回清虚宗，不可能。” 她刚浮起的喜色瞬间低落，垂眸时眼眶模糊，心尖刺痛。 当然了，唐墨如此优秀，他的丹阁有那般光明的未来，哪里还看得上如今的清虚宗？ 谁都知道怎么选，看看阮嫣儿就明白了。 叶璃是知道的，可她难受，因为人性使然，明知不可能却还抱一丝侥幸与希望，因为这样才能有个盼头。 直到唐墨将结果摆在明面上，再无回旋的余地。 “但如果你能接受事实，以后不再提回宗也不惹事。”唐墨平静道，“我能以对待普通人的态度对待你与叶荷，如何？” 叶璃别无选择，她明白这已是目前最好的结果了，如果继续执拗强求，以后再无机会，丹阁客人都没得做。 先接受就有机会了解他，慢慢和好，未必就没转机…… 而且至少意味着她的努力不再是无用功，之后也能普通地跟着他，偶尔说两句话。 叶璃和心魔交流后振奋了些。 “好，我答应。谢谢……” 叶璃笑的满足。 “但和平交流、想和白露丹阁正常做生意，我还有三个条件。” “你说，我会全力去做…” “第一，别再招惹未晞。” 叶璃脸色一白。 她不会就这么放弃，但现在只能先应下。 “第二，平时照看好嫣儿和紫鹊，别让她们委屈。” 唐墨语气似有所指：“若我得知她们在清虚宗过得不快乐，比如被林轩招惹了甚至哪伤了……我会亲自要了林轩的命。” 她们是叶璃与唐墨最后的良好纽带，他不说她也会照顾好。 “其实上次林轩惹你不快后，我回去就向师尊请示逐他下山。”叶璃急忙道，“但师尊不知为何非要保他，连门规都不顾！” “我与阿荷真的很厌恶他，可又不能忤逆师尊……但我保证一定不让他再招惹嫣儿和紫鹊。” 叶璃信誓旦旦：“万一万一他敢招惹，哪怕只是言语冒犯…不必你出手，我来。” 这么说叶清漪还没ooc？ 林轩都那撒比样了，她看上他啥了？ “那好，第三条，嫣儿已是我徒弟，她要有随时下山的自由。另外之后我准备接她和紫鹊脱离清虚宗。” “前者好说，但…” 叶璃咬唇，片刻后用力点头：“她们去丹阁也好，能学到东西还能帮你忙…我会想办法和师尊说的。” “好，交易成立，你调息吧，快出发了。” 唐墨说完对叶璃点点头，转身离去。 她望着他和慕容雨在讨论什么，忽然想起之前，师尊笃定他半年前背叛、和岚虚宗勾结密谋，似乎还掌握了证据。 但很明显，他根本不需要投靠别人，更不关心清虚宗的死活。 叶璃望向前进的台阶，想起通过返魂树顶层试炼，可以问一个问题并得到解答。 她要知道半年前的真相，再阻止叶清漪。 和好终于有了进展，叶璃不允许任何人破坏。 - 另一边，爬塔第三路刚经过一场残酷的战斗，这批仅剩下三十多人了。 林轩气喘吁吁盘坐休整，阴狠瞪一眼远处的汪起和裴天，心生恨意。 他俩紧紧抱团，竟命大活到现在！ 这批人里，林轩只认识汪起和裴天，清虚宗其他人都不在这一路。 可结果他们居然不顾同门之情，刚进返魂树就和自己切割，一路上避他如蛇蝎！ 林轩一想到前几层他俩对自己有难不救，处处提防，气得牙根痒痒。 他压下恨意调息，盘算着成为叶清漪亲传弟子后怎么收拾他们。 但其实除此之外，林轩对这次分路还算满意，自己运气不错。 一是没和唐墨黎未晞分到一块，二是遇到了真正值得结交之人。 正巧，一位身着黑袍、气质云淡风轻的男修收拾完妖兽战利品，随后坐到林轩身边关切问道： “林兄可还好？我这还有几枚活血丹，你先应急用。对了，这些妖丹林兄也一并收着。” 瞧瞧，这才是有眼光的！ 第100章 齐渊的目的 此人名叫齐渊，年纪轻轻就已是金丹中期，是洺州年轻一辈出了名的青年才俊，潜力无限。 进返魂树后汪起和裴天处处躲着林轩，而齐渊见状主动上前，说觉得与他投缘，友善邀请他接下来互帮互助，共同爬塔。 想到齐渊一路态度友善处处照顾，自己说什么都认真倾听，实力强又不抢风头，几个解密都是他想出的，却把功劳让给自己。 若不是与这种大好人结识，林轩自知活不到现在。 此人才配当兄弟！ 林轩也不推辞，在齐渊微笑中尽数收下东西。从得知自己暂时拮据后，一路上齐渊都主动让出战利品。 吃了两颗活血丹，林轩恢复些力气，客气笑道：“此番多亏齐兄了，等出了秘境我便能平步青云，届时绝不忘兄弟的照顾。” “客气，你我投缘，能有幸与林兄结交已不虚此行。” 林轩摆手大气说道：“我林轩绝非忘恩负义之辈，等我成了清漪剑尊亲传弟子便罩着你！什么功法宝贝都不在话下！” “那便多谢林兄慷慨了。” 齐渊笑容得体，似乎真的很期待林轩画的饼。 虚荣心得到极大满足，林轩热情问道：“对了，还不知齐兄师从哪位高人？” “这……” 齐渊忽然显得为难：“我与林兄一见如故，若说了…只怕以后当不得朋友，还望林兄莫要追问了。” “这是什么话！”林轩急得吹胡子瞪眼，“哪怕齐兄师从魔修，我也认定你这兄弟了！” “……林兄知道后当真不怨我？会给我保密？” “我若埋怨你或泄密，就遭天打雷劈！” 齐渊露出真诚喜悦的笑，但眼底却掠过一丝精光。 林轩主动问这事，他已等待多时了。 终于上套，不枉我主动当你的“朋友”啊。 “既林兄如此重视我，我也不能负了兄弟的仗义，但还望林兄得知后…莫因此影响了你我交情。” 齐渊张望四周，随即凑近压低声音道：“其实我来自洺州岚虚宗，家师是宗主幽常道人。” 林轩眼睛瞬间瞪大！ 幽常道人不就是曾经的清虚宗副宗主，导致清虚内乱的罪魁祸首吗？！ 这并非秘密，他们十年前几乎屠了叶家满门，最终幽常不敌叶清漪。 叛徒逃离到洺州休养生息并以清虚法门为基础创立岚虚宗，据说如今已发展成中等势力…… 林轩惊得捂住嘴，难以置信看着齐渊，后者苦笑。 “非我别有用心，只是与林兄一见如故。得知你是清虚宗弟子后，不希望立场影响了你我关系，这才相瞒……” 齐渊神情愧疚，起身拱手：“但看来我还是负了林兄的信任，你心有忌惮是对的。我这便离去，不给林兄…添堵了。” 林轩大惊，这么好的兄弟再上哪找去，怎么能说不当就不当了？ 而且没了齐渊，他后面几层可死定了！ 林轩赶紧起身把他拉回来，急忙解释：“齐兄想哪去了，我只是一时惊讶，都说了哪怕你师从魔修，我也认定你这兄弟了！” “而且齐兄不惜坦白身份，这真情实意…我感动啊！” “林兄如此高义……”齐渊被拉着坐下，嗓音轻微哽咽，“我没信错人，能与你结交当真三生有幸！” 高帽子戴上，林轩颇为受用，对齐渊更加卸下心防。 “清虚宗从上至下都待我不仁不义，我可不愚忠！这立场根本影响不了我们！” 林轩信誓旦旦，随即下巴指向汪起和裴天那边，冷笑道：“齐兄这一路也看见他们如何对我了…呵，同门师兄弟？清虚宗不配！只有齐兄才是我兄弟！” “林兄这话，我实在受宠若惊啊。” 齐渊继续给林轩戴高帽吹捧他，心底暗笑。 自己果真没看错人，林轩此人太合适了！ 十年前幽常道人及同党没能一举杀死所有叶家人，被叶清漪重创。 沧州暂时不能待了，只好先去洺州发展，但那儿环境恶劣资源匮乏，各方面都与沧州相差甚远。 于是岚虚宗有心回来发展，只要解决掉叶家最后三人，他们就能重回清虚山取而代之，也是为幽常道人报十年前的仇。 修仙界弱肉强食，胜者才有话语权，等叶家死完了，其他势力当然不会为死人出头，曾经叛乱的名声也会逐渐淡忘。 因此关键只在除掉化神境叶清漪，可宗门最强的幽常道人仍有旧伤，岚虚宗举全宗之力也难敌过她和护山大阵。 于是他们决定暗中渗透收集情报，再设陷阱。 可是半年前，先遣队忽然和宗门断了联系，想必是被叶清漪发现后杀了。 幽常道人便派亲传弟子齐渊再带一队来到灵枢城见机行事，得知清虚宗重开山门，他们准备从内部找突破口。 恰逢雾林谷秘境开启，除了叶清漪，清虚宗全来了，是招募内奸的最佳时机。 这内奸需要眼光狭隘，在大方向上足够蠢，容易被蛊惑和控制，还要对清虚宗有怨，这才能被策反。 最关键的，内奸必须能接近叶清漪，拿到有价值的情报。 齐渊在秘境观察几天，清虚宗对林轩的厌恶，他都看在眼里。 林轩无能又自命不凡，反将他的庸碌归结为清虚宗埋没了他。被同门厌恶，从不认为是他自己的原因，错都是别人的，还怨恨起同门。 而且返魂树一路上，他数次和齐渊提起已完成叶清漪的神秘任务，出去就是亲传，不像吹嘘。 林轩完美符合条件。 于是进返魂树后齐渊便主动接近，并愈发确定——只要满足林轩的虚荣心，再给点小恩小惠和精神上的重视，就能将他玩弄于鼓掌之中。 这边林轩见齐渊听得认真，越说越起劲，把叶璃等人如何苛待他尽数告知，最后叹道： “这清虚宗上下有眼无珠，不识人才。再这样下去，兄弟我只会泯然众人矣啊……” “她们竟如此打压林兄？简直一帮恶女！” 齐渊义愤填膺帮腔，林轩不住用力点头感慨：“相逢恨晚啊齐兄……若不弃，你我现在就结拜如何？” “早有此意！” 二人立马在角落拜了把子，齐渊郑重道：“现在我们已是亲兄弟，林兄听我一言，你这等天资在哪混不开？既怀才不遇，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 “实不相瞒，我此来灵枢城正是奉师命寻找人才。我宗待弟子如待至亲，林兄若有意，我来引荐！” 齐渊拍拍胸口笃定道：“师尊定会收你当亲传，待遇绝对比清虚宗高五个档次！” 第101章 林轩的“机缘” 接着齐渊对林轩详说了加入岚虚宗的优厚待遇。 比如亲传弟子每月配额一百上品灵石，拜师礼是天阶下功法，法器随便挑等等。 林轩听得恍然大悟。 说的是啊，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何苦要在清虚宗受这鸟气？ 如千里马遇伯乐，伯乐还贼有钱，林轩激动到恨不得现在就去拜师。 “林兄莫急，有我向师尊引荐，这事已稳了。” “这次秘境我最大的机缘，就是和齐兄结识啊！” 齐渊听着林轩感慨，微微一笑，又故作为难道：“说来我这次除了寻才，还有一任务。唉算了，不提这烦心事也罢……” 见他欲言又止，林轩拍拍胸脯：“这就把我当外人了？有什么难事尽管说，正好让我稍微回报兄弟的照顾！” 齐渊心底嗤笑，随即说岚虚宗有心回沧州发展，但半年前来的人被叶清漪杀光了，幽常道人十年前也被她重伤。 作为徒弟，他想给师尊讨个公道。 林轩听懂了，岚虚宗这是想彻底除掉叶清漪和清虚宗。 他显得畏缩起来，要是别人就罢了，清漪剑尊可是化神境！ 但齐渊立马趁热打铁：“只要兄弟帮点小忙就好，比如探探口风和行程，找点情报，谁都不知道是你做的。” “而且化神境非你我能敌，真正动手的另有别人，我怎会害结拜兄弟送死？” 林轩点头，确实是这理，又见齐渊神秘道： “兄弟再想，这不正是送给师尊的大礼吗？” 林轩闻之意动：“此话怎讲？” “宗门虽有心回沧州，但师尊年事已高，更想守着洺州基业。叶清漪等人死后，清虚山总得有人替他打理。” 齐渊意味深长看着林轩：“兄弟还未入门就帮他报了大仇…师尊重感情，这清虚山定会交到你手里！” “林兄想想那些清虚宗人是如何对你的…可届时他们都得俯首称臣，尊称你为林宗主。” “而且宗内长老受到合欢宗秘法启发，研制出一种丹，服丹者乖顺如傀儡。” 齐渊凑到林轩耳边轻语，如妖魔蛊惑：“等废了叶清漪修为再喂她服丹……呵，清漪剑尊也只能是你的玩物。” 林轩光是想想，就连喘气都粗重了。 好兄弟句句戳他心窝子！ 不用自己动手，只要暗中寻找情报就行。 就算清虚宗意识到不对又如何？正好嫁祸给别人，比如唐墨。 这事林轩最熟了，一石二鸟。 还有如此多好处，这是天上掉的大机缘啊，根本没法拒绝！ 林轩想明白了，郑重对齐渊道：“齐兄和我一拍即合，我早有心重整清虚宗。修仙界弱肉强食，何况清虚岚虚本一家！而叶清漪如今根本不问宗门事，不配继续执掌宗门！” “林兄真知灼见，佩服！等出去我立刻传信师尊，先把拜师礼送来。” 林轩立马打断，义正言辞：“欸！我可不是图那些，单纯是为兄弟排忧解难。” 齐渊心底冷笑几声，这是暗戳戳要好处呢。 林轩胆小自私，不上点手段，之后的任务他肯定不敢做。 所以当然得给，而这“好处”能彻底控制他，届时他再想退缩也没后路了。 “林兄这话说的，兄弟怎能让你白冒这么大风险忙活？” 齐渊从灵戒取出一个玉瓶，飞快塞到林轩手里，神秘道：“之前许诺的好处统统都有，但师尊毕竟还在洺州，林兄先收着这个。” 林轩喜形于色看玉瓶，里面是枚血红的饱满丹药，仅是闻药香都知道它灵气多浓郁。 “齐兄，这是何物？” “我宗得意之作，血魄丹。”齐渊耳语道，“服下后便能修为大增，以林兄现在境界，服丹即能媲美金丹期，足足维持一周。” 林轩激动坏了，修炼本就困难，这血魄丹却能走捷径！ “只是齐兄…这等宝贝可有副作用？” “信不过兄弟？” 齐渊拍林轩肩膀：“这可是宗门给弟子最好的奖励，林兄若尽早结丹，再服下它就能媲美金丹后期！你先吃着，吃完再来找我。” 没副作用，吃完还有，林轩大喜道谢，当即服下。 他闭目感受修为时，齐渊露出冷笑。 片刻后林轩猛地睁眼，喜不自胜——他现在充满力量，灵力真的媲美金丹初期！ 本少崛起了，都等着刮目相看吧！ 林轩再次道谢，保证肯定拿到有价值的情报。 齐渊微微一笑，心想此人真是完美诠释目光短浅。 这种拔苗助长的丹药，怎么会没副作用？ 有了血魄丹控制，林轩甚至不能背叛，只能一路走到黑，被利用至死。 林轩畅快无比，阴冷一笑：“只可惜叶璃她们不在这边，不然……我们兄弟正好先拿她开刀。没了她，叶清漪定会慌到自露马脚！” 果然蠢的只配当棋子和炮灰。 在秘境里杀死叶璃叶荷只会打草惊蛇，令叶清漪失控，之后的局势就彻底难料了。 而且她们活着才是最大的价值，找机会以她们做局，引叶清漪自投罗网。 齐渊委婉说了这句后，林轩点头道：“还是齐兄深思熟虑。” “虽暂时要留她们一命，但林兄也不能白受那么多气。”齐渊又取出两个玉瓶道，“我先帮林兄稍稍泄愤如何？” 林轩接过玉瓶眼睛一亮：“这又是什么宝贝？” “刹心丸，模样和味道都与活血丹相似，但效果……服下半个时辰后自见分晓。” 齐渊微微一笑，看向稍远处受伤调息的汪起和裴天：“林兄两位同门若再没有丹药治疗，怕是危险了。不如顺水推舟？” 林轩早恨上了清虚宗众人，尤其现在上了齐渊的船，他终于有了报复的机会。 叶璃叶荷暂且动不得，阮嫣儿有唐墨护着…… 但汪起和裴天一路对自己有难不救，他们可没后台。 “知我者非兄弟莫属！” 接着林轩摆出关心的神情朝汪起和裴天走去，他们即使刚才和妖兽战斗受了伤，仍立马警惕起身，保持距离。 汪起质问道：“你想干什么？” “你们一路如此对我，但我念在同门情分上不计前嫌，赏你们两颗活血丹。” 林轩把玉瓶丢到汪起脚边，但他们没捡。 汪起满脸狐疑：“你会有如此慷慨好心？” “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林轩冷笑轻蔑道，随即转身离去。 第102章 诱敌 汪起和裴天面面相觑，后者犹豫片刻还是捡起玉瓶。 “师弟别吃。”汪起谨慎按下他的手，“林轩自私吝啬，睚眦必报，断无这等好心，事出反常必有妖！” “可这好像是那个齐渊给的，前几层他也对其他人多有帮助，而且师兄你看，这确实是活血丹，四纹呢。” 裴天把两枚丹药倒在掌心，汪起细细看过，模样和药香的确与活血丹一致。 而他们前几层已把丹药吃完了，现在若不治伤，后几层怕是过不去了…… 汪起犹豫着看向远处，发现那位齐渊面色温和，也在给其他修士发活血丹，人们吃下后纷纷面露感激，对他拱手道谢不止。 这返魂树一路走来，齐渊确实多次照拂过别人，救人于妖兽之口，打完后给些质优价廉的治疗丹和伤药，帮助大家休整。 只是对林轩更特别，似是亲兄弟般照料着。 随即齐渊似是察觉到注视，转过头来对汪起和裴天露出温和笑意，他模样清秀周正，玉树临风，笑起来令人如沐春风。 汪起遥遥颔首，又见林轩面露不屑，比口型说了个“爱吃不吃”。 如果是林轩自己给的，汪起说什么都不会吃他的丹。 可看来是齐渊想帮林轩缓和与同门的关系…… “我先吃，若确实是活血丹，师弟你再吃。” 汪起又等了等，看别人吃下齐渊的活血丹后没事，外伤也止了血。他一咬牙，将丹丸掰开一半服下。 片刻后，他感觉到伤势似有缓解，瘀血也被疏通，才把剩下的服下，示意裴天可以服丹。 等他们都运功让药力流过周天，的确舒服了不少，这才松口气。 林轩虽然是个人渣，但那位齐渊确实是正人君子。 就是不知林轩哪里入了他眼。 汪起这样想着，却隐隐觉得心跳比之前快了几分，裴天也有同样的感觉。 两人觉得应该是四纹的缘故，毕竟没吃过这么好的丹。 随后他们朝齐渊隔空拱手，对方回礼后，便转身跟上前进的大部队。 而林轩望着他们的背影冷笑道：“果然我演一下他们便信了……齐兄，半个时辰后他们会怎么死？” “林兄不会失望的。” 说罢，他们也跟上队伍继续向上，来到新一层。 而就在这层攻略到一半时，汪起和裴天忽然头晕目眩、心口剧烈刺痛！ 他们虚软跪坐在地捂紧胸口，想调用灵气才发现——之前服丹后疏通的地方，莫名全堵死了。 心脏宛如刀绞，他们不停发出可怖沙哑的“嗬嗬”声，视野一片鲜红，鼻腔和耳道愈发温热。 七窍流血不止。 在周围人的惊呼中，汪起和裴天先后摔倒在地，鲜血晕开在身下，断了气。 而他们临死前最后看到的画面，是林轩得意又阴险的脸。 人们围着突然暴毙的两人面面相觑，心生忌惮——难道这层解密还有陷阱，会无声杀人？ 齐渊和林轩推开众人大步走来，前者蹲下给汪起探脉后凝重道：“他们之前几层多次受伤，积重难返，此刻才撑不住了。” 众人松一口气，至少不是这层有陷阱。 而林轩努力挤出几滴鳄鱼泪，嚎几嗓子“师弟怎么就死了”，接着弯腰帮他们阖眼，飞快顺走乾坤袋塞自己袖子里。 在返魂树，人们已对死亡屡见不鲜，何况死的不是自己人，很快便无人再关心汪起和裴天的“意外”，继续解密。 而齐渊佯作观察石板符文，轻笑道：“林兄出气了，可还满意？” “满意，太满意了！” 林轩无比痛快，忽然眼睛一亮：“这刹心丸齐兄还有吗？” “暂时没了，林兄莫急，它只对金丹期以下有效，算不得什么。” 齐渊意味深长道：“只要兄弟好好做事，血魄丹和更好的东西都会有，而挡你眼的人…都会死。” 林轩现在再无疑虑和犹豫，坚信自己走对了路，连连保证定会做好，给未来师尊一份大礼。 完全意识不到自己被人死死拿捏了。 - 当来到秘境第十三天，唐墨已带人过了十多层。 现在每通过一层后需要的等待时间不断变长，说明他们已接近顶层了。 难度也逐渐提高，不止是战斗，连解密层都有了惩罚，并且和剧情中的出入越来越大。 现在连唐墨这一路只剩十六个人了，而他们还没和其他两路碰过面。 唐墨渐渐有些不安，他有剧情和现代知识帮助都需要多次思考变通，才能解开不断改变的谜题。 而未晞和嫣儿只有他基于剧情写的攻略，碰上超纲的恐怕会更难解开。 此刻刚完成一层战斗，十六个人已明显分成两个小团体。 唐墨、慕容雨和叶璃，还有七个筑基期临时队友。他们认定了跟着唐墨能通关，自愿以他为首，一路上也出了不少力。 另一边则是柳风和剩余五人，全是金丹期。 这五人正是之前唐墨感觉不太对劲的。 但又过了这么多层，他观察发现——说他们过度关注自己并不严谨。 这五人关注的是他和慕容雨。 发现这点后，他们暗中商议，准备设计试探一次。 此刻唐墨几人正盘坐调息，而慕容雨刻意处在最外围，且距她最近的队友也有数米。 她紧闭双目，似乎进入深层打坐的状态。 果然没多久，不远处佯装无事的五个人突然暴起发难！其中三个朝毫无防备的慕容雨攻去，另外两个则将她与唐墨等人割裂开！ 慕容雨猛地睁眼，不再演戏，她脸色冰冷激活藏在袖中的法器，一阵钟鸣化作有形屏障挡下攻击。 三人第一波袭击失败，意识到被诈后立刻服下战辅丹，爆发全力与之缠斗，准备迅速解决目标！ 慕容雨身怀钞能力，凭借各种法宝暂时以一敌三，但对方清楚只要拖住，不让其他人支援，她必死无疑。 另一边，唐墨和叶璃的对手分别是光头男和国字脸，金丹期的战斗，其他七个筑基期队友根本无法插手。 “你们终于忍不住了。” “还望唐阁主莫要插手，此事与你无关。” 光头男挡下唐墨一剑，语气认真：“若你能袖手旁观，出去后少主必有重谢。” 果然是慕容觉的人。 这五人都没出现在慕容家的驻地，应当是暗线，慕容雨并不认识。 “可惜，比起你们少主，慕容大小姐才是更合适的盟友人选。” “阁主非要执迷不悟？她给了多少，少主能给三倍！” 光头男人边对剑边极力劝道：“阁主还不知道吧，慕容雨早已身中奇毒！就算你今日救下她，过不了多久她也死定了！” “唐阁主眼光独到潜力无限，莫要再做亏本买卖。不然慕容雨给的报酬，可就没命花了！” “你是指鸩羽吻？那毒唐某早就解了。” 唐墨笑着用灵力震开对方，而光头男瞳孔一缩！ 没想到慕容雨早已暗中和白露丹阁结盟了！ “既然如此，我就不能留唐阁主了！” 而另一边，柳风阴笑看着这一切。 “早就说了，想要你们命的不止我一个。” 顺水推舟，送几枚丹便能报仇雪耻，划算。 第103章 唐墨不见了 光头男和国字脸同伴对视一眼，随即二人化守为攻，同时全力朝唐墨攻来！ 可叶璃并不是花架子，她凌厉剑法攻势下，国字脸根本无法去支援。 但一路下来光头男已对唐墨有所了解——他擅长丹医，可战斗技巧稍弱，除了飞叶印之外，仅灵力强度拿得出手。 一对一认真打，他有把握将其击杀。 唐墨飞快后退，引着光头男靠近一棵粗壮的桦树。 当终于快拉近距离，那边观战的七人发现一切都按唐墨的计划走，其中一人见机朝树下丢出烟雾弹，将他们两人都笼罩在雾中。 光头男丝毫不慌，立马服下准备好的丹药强化视野，虽不能完全视烟为无物，但足够分辨唐墨的身影。 前几天见识过白露丹阁用烟雾弹当众击败血煞门后，很多人都想过应对之策，其中就包括慕容觉等人以及灵丹苑。 这清目丹就是柳风不久前给他们的，价格是慕容雨和唐墨的命，双方一拍即合。 “阁主还是老一套！但你也在烟中，毫无意义，自缚手脚！” “喔，真的吗？” 光头男见唐墨往桦树后躲，干脆一个神通将树砍倒，落叶飞扬。 “阁主还能往哪躲？” “不躲了，你已经输了。” 唐墨平静站在倒下的树后，丹灵气吹散烟雾，光头男嗤笑着正准备挥剑斩杀，却见他指了指自己的脖子。 光头男怔住，这才感觉脖子痒痒的，像是被蚊虫叮了。 他一挠脖子，手心满是温热的血，竟还有两只指甲盖大小的绯红半透明幼虫，在他掌心不停蠕动！ “这是什么？！” 光头男不住惊呼，又发现除了脖子，他露出的皮肤爬了许多只这种幼虫！ 他猛地看向唐墨身前倒下的桦树和满地落叶…… “你、你早就把它们藏在树上？！” 光头男难以置信，唐墨早料到了？ 之前躲避是为了把自己引过来，烟雾弹是分散注意力，不让自己察觉树上的陷阱！ “答对了，这是寄生蛭，应该没忘我几天前给丹师们治疗吧？” 唐墨用丹灵气精准杀死散落在地的幼虫后，跨过树微笑道：“当时取出的虫卵快孵化了，我就留了一点，本想研发毒药用，不过这种用法也不错。” 分明是妙手回春的丹医，可光头男竟觉得唐墨的微笑好邪恶。 他心一横准备殊死一搏，再逼其给自己取出寄生蛭。 但唐墨轻飘飘道：“我这几天在灵戒里拿断肠草喂养幼虫，它们已非一般的寄生蛭…不如你再用灵气自己感受一下？” 不用感受了，就刚才运功那一下，光头男明显感觉到潜入体内的幼虫们更加活跃，竟顺着灵气往深处咬出一条路，都快到自己经脉了！ “我、我认输！”光头男立马丢下剑跪地求饶，“还请唐丹师不计前嫌救我！” 唐墨没说话，只是看一眼还在战斗的叶璃和慕容雨。 光头男赶紧招呼同伴停手别打了，可剩下四人对视一眼，仅国字脸扔了剑，其他三人却更加猛烈朝慕容雨进攻。 叶璃已去相助，唐墨淡淡看一眼他：“你说话不顶用啊。” “不关我的事啊，他们是少主的死忠，还请唐丹师救我！” “暂且留你，若一会不能交代点有用的……” “我招，我全都招！” 随后唐墨也赶去支援，战斗变成三对三，僵持一刻钟后，慕容觉的三名手下败下阵来。 但他们是死士，落败后竟直接选择自尽，不给慕容雨拷问的机会。 五人中仅剩光头男和国字脸，见唐墨三人走来赶紧求饶，一人一句交代了。 他们的确是慕容觉安排的暗线，一共八人，他们五人分到这路。 慕容觉没有亲自进返魂树，而是给他们安排了两个任务，一是拉拢白露丹阁，二是除掉慕容雨。 若发现唐墨已和她结盟，就都杀了。 慕容雨听得冷笑，她这兄长从不放过任何暗杀她的机会。 又贪生怕死，每次都是任由死士给他攒功劳，自己坐享其成。 唐墨想起剧情中，对慕容兄妹区别的描述——慕容觉有事只会喊“给我上”，而慕容雨每次都是“跟我上”。 所以之前才会帮慕容雨并结盟，有事她真上，能处。 接着光头男二人主动交代的情报，慕容雨基本都知道。 “慕容觉每周总有一天隐匿行踪，甚至碰上家族会议他都缺席。你们可知原因和去向？” 他俩不是亲信，真不知道。 尤其光头男被变异寄生蛭啃得浑身肿胀，不可能隐瞒了。 慕容雨遗憾摇头，看来还是得离开秘境的第一个初五亲自跟踪慕容觉才行。 好在唐墨说过，在那之后再帮忙卜算一次，现在问不出来也无妨。 两人都交代完了，可没个有用的情报，光头男愈发害怕，不停跪地求饶。 “求求大小姐饶了我们吧，我们也是没办法，不能忤逆慕容觉啊！” 国字脸求慕容雨，而光头男求唐墨救命。 但他遗憾摇头：“我说过，你得交代有用的。要不问问慕容小姐？” “大小姐，求您请唐阁主救救我吧！我愿意当内应！” 慕容雨对光头男笑了：“你觉得我缺吗？而且你今天背叛慕容觉，明天不会背叛我？” 这回她没心慈手软，不再和他们白费功夫，干脆利落杀了。 计划成功，除掉了身边隐患，正巧通往上层的台阶解锁，他们收了这五人的灵戒继续上行。 而柳风则保持距离，阴恻恻跟着。 连慕容觉的人都死了，这次在返魂树恐怕没机会了。 但只要离开秘境，机会多得是…… 光凭丹盟的关系，就能让白露丹阁开不下去！ 但是来到新一层，所有人都惊了——因为刚才还在身边的唐墨不见了！ 叶璃大脑瞬间一片空白，无措地呢喃着“师弟”，刚准备到处找，就被慕容雨拦下。 “别慌，算下来也差不多了。” 慕容雨已猜到原因，压着嗓子给她解释：“应该是得到了返魂树的认可，被送去隐藏层了。” 叶璃这才冷静下来，虽舍不得和师弟分开，但这是好事，若能通过考验不仅有大机缘，还能直通顶层，安全离开。 柳风也猜到这点，嫉恨得双眼通红。却见慕容雨和叶璃说了什么后，朝自己走来。 第104章 真正的隐藏层 “柳丹师，虽说之前拍卖你没赢我，我又和灵丹苑解约，但是买卖不成仁义在。”慕容雨缓缓道，“你这般可是坏规矩了。” 柳风心一惊赶紧辩解道：“什么意思，刚才的事我可没插手！” “是吗？可那五人的丹药瓶上，都有灵丹苑的戳记啊。”慕容雨神情冷淡，“柳丹师资助我的敌人，那便也是与我为敌了。” 叶璃也厉色道：“不必狡辩了，先前曹舟突袭我师弟也是你指使。你嫉恨他，几次三番使阴招……” “你们想杀我？”柳风色厉内荏，昂着脖子，“难道不知灵丹苑的势力？我在丹盟有人！” “那又如何，你出不去，便无人知道。” 叶璃话音落下立马挥剑，柳风也有金丹期，险险躲开一击，而慕容雨已堵在另一侧。 战斗终究不是丹师的长项，没五个回合他就被两人逼到走投无路。 “你们不能杀我，我是五品丹师！灵丹苑和丹盟不会——” 可叶璃一剑洞穿他的胸口，淡淡道：“这便是与我师弟为敌的下场。” 柳风的遗言戛然而止，慌恐永远定格在他脸上。 随后她取下柳风的灵戒，和慕容雨平分战利品，五品丹师仅随身携带的丹方药材等就已价值不菲。 师弟一定用得着。 - 另一边，唐墨正站在一间空旷的房间里。 上行时他们分明是结伴，先后进入新一层，可现在仅剩他一人。 终于来到隐藏层了。 他环顾四周，此处约两个篮球场大小，笼罩白色的柔光，除了房间中央的玄色棺椁外，别无他物。 唐墨向中央走近，这棺椁是元宝式，中间凸两边翘起，并无涂漆，仅有自然的纹理。 它没有常见的四角钉，只被几根藤蔓缠绕着，显得整体外观朴素自然，没有额外雕琢，放在灵枢城的凶肆肯定无人问津。 但灵眼却看不出这木料的材质，绝对不是凡品。 唐墨久久未动，随后无奈轻声叹息。 果然又不符合剧情。 此处环境与书中隐藏层的描述相去甚远，另外剧情里除了林轩，还有两人也被选进隐藏层，最后林轩在竞争中胜出。 而且从未提及过返魂树中还有一个棺椁。 事到如今，原书已无法给唐墨帮助和提示了，至少这层如此。 房间内白得朦胧，四面封闭，没有任何出入口，仿佛将他关在此处与世隔绝。 按常理而言，提示和关键定在棺椁之中，何况没有四角钉和封印，藤蔓能轻易扒拉开，面对此情形大多数人应都会选择开棺。 可唐墨甚至没多看，干脆在棺椁几米外盘坐修炼起万物生，仿佛对棺椁完全不感兴趣。 在这里没有昼夜之分，时间标尺没了意义，不知过了多久，当他退出修炼状态重新睁眼，房间仍是一片雪白，毫无变化。 “唐丹师为何不开棺？” 身后忽然响起沙哑的声音，唐墨猛地回身，却见是先前让自己和柳风炼还魂丹的那个傀儡，仅有嘴的木脸离他还不到半米。 “先前就说过我们还会再会，你果然来到了这里。自我介绍有些晚了，唐丹师可称我为‘虚’。” 傀儡后退两步，嗓音沙哑却礼貌，已不像之前生硬如死物。 仿佛是套着木壳的人。 “见过虚前辈。” “我不过是主人创造的傀儡，当不起前辈二字，请平辈相待。” 虚又问一次：“唐丹师为何不开棺寻找提示，此地再无他物，难道对隐藏层的奖励不感兴趣？” “逝者为大，擅自开棺是不敬。” 唐墨坦然道：“而且棺椁内可能有未知的风险，别无他法时唐某才会尝试开棺。” “那可是想到他法了？” “是的，正是虚先生。而你果然露面了。” 唐墨说完后，虚便陷入沉默，一动不动，简直像能源耗尽一般。 良久，他木刻的嘴似乎在笑，开口道：“恭喜唐丹师，此层试炼已通过了。” 唐墨怔住了。 这就算通过？ 见唐墨迷惑眨眼，虚客气说道：“唐丹师有任何疑问，现在可以问了，只要我答得上来…以及主人允许的范围，知无不言。” “虚先生比唐某了解的傀儡…似乎多了自我意识？” “没错，因为主人创造我时赐了一滴精血。” “那这层真的是隐藏层吗？试炼具体指什么？” “其实试炼就是考察先前的种种表现，能活着并被返魂树带到这里，便算基本通过了。” 虚坦然道：“此层的话，唐丹师在有时限压力和封闭空间的影响下，仍能保持敬畏与耐心，此为心性考验。” “关于上一个问题，是也不是。雾林谷前两次开启时，也有表现优异者被选入隐藏层，获得主人的遗留与传承，但从没有人来过这里。” 虚的态度愈发客气：“此层为返魂树的核心，真正意义的隐藏层。而唐丹师正是秘境现世六百余年来，第一位被允许来此的人。” 唐墨都有些懵了，这完全出乎他意料。 剧情里根本没提过，返魂树的隐藏层还分真假表里！ 唐墨稍平静后问道：“是虚先生选中我的吗？” “我无法干涉人选，唐丹师能来此就意味着得到返魂树…或者说得到我主人意识的认可。” 说完后，虚忽然发问：“唐丹师认为雾林谷与返魂树的本质是什么？” 唐墨不假思索道：“考察与筛选。” “一针见血。” 虚转向中央的棺椁，语气沧海桑田：“雾林谷和返魂树的试炼，本质就是为等一个人，六百多年过去，终于等到了……” 唐墨确实早觉得返魂树很像盗墓摸金的设定。 它是秘境主人沉眠的地宫，提前进入者掉到虚妄层沦为“殉葬”。 人们被分到三条不同的路线，顶层是出口，每一层的挑战则是地宫的机关，通过才能继续前进。 而隐藏层正是主墓室，又分表里，表层也有宝物，但真正的主墓室才有棺椁——以及最有价值的“珍宝”。 “那么为何是我？”唐墨认真道，“是需要我做什么吗？” “主人的意识虽然沉眠，力量被压制得愈发严重，快无法维持秘境，但仍能知晓树内之事，并与我沟通。总之状态很…微妙，还请唐丹师跟我来。” 随后虚引着唐墨走回棺椁前，只见上面的藤蔓忽然自动解开，缩回地下消失不见。 而一阵摩擦声后，棺盖缓缓打开，虚让开半步，示意唐墨看去。 只见棺内是一整块莹黄的琥珀，嵌入其中毫无缝隙。 而琥珀内部，封存着一位闭目沉眠、宛若仙子的美妇人。 “这便是雾林谷与我的主人，雾镜真人。” 虚郑重对唐墨道：“主人创造返魂树多层试炼，正是为寻到能解封之人，脱离此状态。” “唐丹师一路走来，已得到主人认可和确信——您就是我们苦等六百余年之人。” 第105章 薛定谔的秘境之主 雾镜真人看着只有三旬，但虚说她早已大乘境，又沉眠至少六百年。 修士的年纪从不能用外貌衡量。 她美目紧闭，神情微凝，气质如仙，冰清玉洁。 被封存于琥珀，雾镜真人仍肌理丰润，连发丝都纤毫可见散着，流露出淡淡的慵懒，如远山芙蓉。 唐墨金丹期的灵眼完全看不到“琥珀”的任何信息，但他嗅到淡淡的甜香气味。 他问虚，但傀儡没有回答雾镜真人为何会封存于此，也没说琥珀的性质信息——前者是真人不让，后者是他们主仆都不知道。 但却告诉唐墨，她状态微妙，介于生死之间。 薛定谔的大乘境，解封能活，不能则死。 雾镜真人创造返魂树，将一缕神识封于其中，因此能知晓树中所有事，并在考察完唐墨后将他带到自己面前。 也能通过主仆联系让虚充当传话筒。 唐墨按了按琥珀边缘，冰冷坚硬，触感类似大理石。 “唐丹师已通过隐藏层试炼，奖励稍后会给您。”虚抱拳郑重道，“但主人说若您能救她脱困，会有更珍贵的谢礼相赠。” 就不提谢礼定然不凡，仅论能和大乘境巅峰结交，就已是逆天的机缘，绝不可能放过，可是…… “非不愿，而是心有余力不足。” 唐墨诚恳解释：“封印真人的物质连二位都不清楚，唐某只金丹期，更是没见过，实在无从下手。” 虚又宕机片刻后，才转述道：“主人说这原因的确暂不能告知唐丹师，但它的详情……唐丹师只是暂时眼界尚浅，早晚能看破，届时便有应对之策。” 唐墨的心瞬间提了起来。 “敢问真人此话何意……？” “唐丹师服过三花聚顶丹吧。” 冷汗瞬间浸湿唐墨的脊背。 他看向被封印的雾镜真人，她分明阖眼面无表情，却莫名感觉在意味深长看着自己。 有种被窥破一切，无所遁形的感觉。 虚平静道：“此丹七品，玄妙无比，服下即能开灵眼、破虚妄。而灵眼洞悉的能力会随境界而提升，唐丹师只是现在境界未到。” “……请问真人是如何得知？” “丹祖炼它时，我主曾在旁护法。”虚毫无保留解释道，“大乘境不需灵眼也能看到气息流动，唐丹师一路走来数次开灵眼，我主已从您瞳中认出三花聚顶丹的药力气息。” “丹祖只炼出过一枚三花聚顶丹，谁都不知他如何处理的。没想到千年过去，竟兜兜转转到了唐丹师手里，而您又来到我主面前……” “缘只一字，当真妙不可言。” 虚这句语气复杂，唐墨甚至怀疑是雾镜真人亲口说的。 “原来如此…”他松一口气拱手道，“这么说真人还有时间等唐某提升灵眼？” 虚点头：“虽不急于一时，按外界时间流速算，我主还能撑五年……因此等不到下次开启秘境了，好在等来了您。” 接着雾镜真人主动让傀儡解释——高境界者当然更有可能助她脱困，但秘境门槛只能限制在金丹及以下。 她被封印于生死之间，能分给返魂树的力量无法容纳太多高境界修士，否则秘境有崩溃的可能，届时她会随之湮灭于虚无。 即使有门槛限制，秘境也需外界时间二百年左右才能恢复到可以再开启的状态。 以秘境小天地链接外部世界，开启多个出入口，在时空乱流中稳固数日，远比想象中困难得多，更吃不消高境界者深入秘境。 雾镜真人被封印，状态渐渐从生靠向死，力量愈发孱弱，这回就是雾林谷最后一次开启了。 留给她和唐墨的时间只有五年，可就算他炼丹能给修为，修炼速度再逆天，五年真的够灵眼成长到看破封印吗？ “若五年不够，其实还有第二手准备。”虚替主人解释，“那就是找到丹祖。” 唐墨惊讶问道：“千年过去，祖师爷…还健在？” “在，丹祖有转生秘术。”虚继续道，“他生性自由，创立丹盟后便投胎转生，隐藏修为以不同身世经历畅游三界，虽然每次转生寿元仅百年左右。” 要么五年让灵眼成长到看破封印大乘境的物质，要么大海捞祖师爷。 唐墨总感觉雾镜真人到点了…… 但还没尝试，他当然不会放弃，问道：“关于寻找丹祖，真人有什么想法吗？” “所以说缘分妙不可言，唐丹师便是注定之人。” 虚语气复杂道：“丹祖和您，都是罕见的天生丹灵根。而两名丹灵根处在一定范围内，是能感应彼此的。” 大乘境连这都能看出来？！ 剧情中林轩是先在清虚宗丹阁捡到三花聚顶丹，后才看出原主身怀丹灵根，剥走己用。 如果大乘以上不需灵眼也能看出…… 唐墨瞬间又有了曾经忌惮剧情杀的感觉。 好在雾镜真人及时让虚解释，她和丹祖是旧友，数次在其炼丹时帮忙护法，这才能认出丹灵气，不必过度担心。 不过她还是提醒唐墨，以后尽量远离灵根晶石等测灵根的法器、法门等，以防有人发现丹灵根和木灵根的细微区别，遭了毒手。 唐墨谢过并答应相助，随后虚唤出灵戒，取出颗灰白珠子，以及一张刻有“雾”字的令牌递给他。 “若遇到丹祖，给他令牌解释情况，他便会信任你了。珠子可以打开临时返回此地的通道。” 这时虚又一次宕机，等他再动时，气质明显变了。 雾镜真人以微弱神识暂时附身傀儡，对唐墨欠身，郑重道：“本座性命系于唐丹师，劳请倾力相助，届时必有重谢，本座也欠丹师一个人情。” “晚辈会全力提升境界，同时尝试寻找丹祖，设法助真人脱困。” “雾林谷原是本座洞府，希望不会是坟墓……”唏嘘后她又道，“唐丹师已通过试炼，本座便将两物传承于你。” 说罢，她从灵戒取出一枚玉简，以及一尊古朴典雅的丹炉。 “玉简为‘制傀秘录’，记录着本座制作机关傀儡的心得感悟。丹炉名为‘幻雾鼎’，是本座曾以天外陨铁锻造而成，火种则取自天狐族的炽狐焰。” “此两物赠予唐丹师，最合适不过。” 唐墨心神激荡，拱手道：“多谢真人传承，晚辈必不负所托。” 雾镜真人的声音显得很满意，递给他玉简后，控制傀儡让到一边。 “唐丹师上手试试丹炉吧，稍后，本座还有一物相赠。” 第106章 真人的馈赠 幻雾鼎，七品丹炉，这便是唐墨此行最重要的目标之一。 收好《制傀秘录》，他走近细细端详这座古朴典雅的丹炉。 它整体如一倒扣古钟，炉盖为圆，炉身弧线优美，呈深邃的蓝黑色，刻有星辰般的符文，勾连成银白纹路。 雾镜真人控制虚体贴地调暗光线，似夜幕降临，而炉体的符文竟如生生流转的星河，望着丹炉，仿佛望进星空。 幻雾鼎由三足支撑，每足都刻画着尾数不同的神狐形象，夜幕中氤氲流光，栩栩如生。 唐墨小心地激活炉底丹火舱，只见柔和的幽蓝火焰缥缈虚幻，升温时散逸淡薄雾霭，很接近志怪的鬼火形象。 他的灵眼虽看不出天外陨铁和炽狐焰的信息，但剧情中提过幻雾鼎的三大优势。 第一为丹火操控性极佳，火随神动，灵力消耗还低。 它几乎能满足任何药材的温度要求，而且并不会带给炼丹师高温的负担，都不需要额外隔温。 第二是天外陨铁极其坚韧，就算炼制失败，最多把炉盖轰飞，绝不会炸炉，炼丹师的安全有保障。 第三，出自幻雾鼎的丹药，丹毒含量很低。 剧情中林轩在隐藏层胜过另外两个竞争者才拿到它——本就有丹灵根与灵眼，又多七品炉加持。 雾林谷之后，林轩的丹道进步飞快，惊艳灵枢城丹盟，直接成了名誉长老。 但他的机缘统统归唐墨了。 而且林轩并没有来到雾镜真人棺椁前接下任务，严格来说剧情就没提雾镜真人，自然不会得到她傀儡术的传承。 唐墨暂且搁下剧情变数的思考，也没看玉简，郑重对神识附身傀儡的雾镜真人道谢。 炼丹硬件一步到位，有了幻雾鼎，万宝楼危机时炼制寿元丹他至少有八成把握。 “本座因封印于此愈发孱弱，不愿衣钵无人传承，这才设‘隐藏层有宝物’一说。既是寻找能解封本座之人，亦是将所学传于后世。” “赠予唐丹师的制傀秘录，为本座最骄傲的绝学，你已算本座半个挂名弟子，切勿辱没了它。” 雾镜真人缓缓道：“前两次的优异者虽不达标，没来此地，但本座仍给了两份传承。一为雾尘双子剑，二为月影诀。” “倘若之后遇到其他传承者，发现他们将其用于邪道，你需拨乱反正——拿回双子剑，废其月影诀。” 虽然前两次传承已是上百年前的事，但唐墨还是立刻行礼答应，并保证自己不会走上邪路。 雾镜真人满意颔首，又取出一个莲花座台。 “制傀秘录与幻雾鼎是通过试炼的奖励，这是本座请你相助的报酬之一。” 唐墨恭敬谢过问道：“请问真人，此物有何作用？” “琉璃净心莲，坐在其上修炼事半功倍，可取代聚灵阵，本座被封印前偶然得之。”雾镜真人顿了顿，“希望有它相助，你的灵眼可以早日看破这‘琥珀’，解放本座于生死夹缝。” 修炼加速器…… 这宝物若有品阶，绝对是天阶上！ 或许单从泛用价值衡量，琉璃净心莲比幻雾鼎还珍贵。 雾镜真人为了解封连这都肯给，让唐墨加速修炼提升灵眼，说明她情况确实不容乐观——他是唯一的希望了。 唐墨将丹炉和坐莲都收好，再次保证，随后她说道： “那本座便送你去顶层，打开出口即可回去。” “真人请稍等，晚辈还有两个请求。” 傀儡干脆利落点头，唐墨说道：“晚辈听闻通过顶层试炼，可以向返魂树提一个问题并得到解答，晚辈正是为此而来。” “本座知你意思，但爱莫能助。” 雾镜真人耐心给唐墨解释，她创造返魂树并在被封印前将部分神识送入其中，的确可以看到并控制树内一切，包括安排挑战、把人送到特定层等。 但随封印越来越久，她的力量被压制得很严重，对返魂树的控制力变弱，甚至无法撑到下次开启秘境。 如今她只能送唐墨到顶层打开出口，无法干涉顶层试炼——因为那是天道亲自准备的。 人们可以自愿挑战，通过后解惑的是天道意识，不是她和返魂树，她只是提供一个场所。 雾镜真人也不知天道的用意，但曾经天道要求在顶层设置试炼，她无法拒绝，甚至不清楚试炼内容，连提示都给不了。 若她是封印前的状态，或许能勉强在唐墨试炼时给予支援，但现在已做不到了。 雾镜真人解释完劝他天道难测，风险未知，直接回去比较稳妥。 但唐墨此次雾林谷之行有三大预定目标，一在卖解毒剂赚钱扬名，二在进隐藏层拿幻雾鼎，三在通过顶层试炼，解开心中谜题。 而第三其实更重要，他需要天道给一个答案。 之前闭关炼制的玄魂丹，就是为此准备。 “既你执意挑战，本座便不劝了。”傀儡平淡问道，“第二个请求呢？” “真人能否将我朋友也送上顶层？” 傀儡沉默片刻，点了点头，但表示最多两人。 这次找到唐墨，而且将解封希望与传承都给了他，其他人再如何表现，其实连假的隐藏层都去不成了。 所以返魂树的使命已接近结束，别人想去顶层接受天道试炼只能继续努力，但唐墨的朋友，行个方便也无妨。 于是他描述了黎未晞和阮嫣儿的特征，得知她们始终在一路而且没受大伤，他悬着的心才终于放下。 “她们已到顶层等你了。” 话音落下，房间角落瞬间多了一条上升的阶梯，傀儡嗓音复杂：“希望下次见面时，本座能以真身与唐丹师聊聊这天道的试炼。” “晚辈定全力以赴，无论如何，五年内晚辈定会回来一试！” 傀儡点点头，随后宕机。 片刻后僵硬动了动脖子，雾镜真人解除附身，虚对唐墨行礼：“愿唐丹师武运昌隆，我与主人在此等您佳音。” 唐墨对傀儡和棺椁回之以礼，随后走上阶梯，离开此层。 “主人，我有一个疑问想请您解惑。” 等唐墨身影消失，虚恭敬对棺椁问道，随即体内核心“听到”雾镜真人的声音。 「说吧，好孩子」 “先前炼丹时，您已看出唐丹师的灵眼与丹灵根。既然早晚都会请他来此，为何不更早一些？” 「最初几个解密，他看破得太快了，而灵眼可看不出谜底与逻辑。本座想全方位探探他的深浅」 “那主人还满意吗？” 「嗯，聪明沉稳、天资卓绝，心思深沉又并非险恶之徒……绝非池中物，如遇风云可化龙」 千百年伴随身边，虚几乎没见雾镜真人给谁如此高的评价。 「本座给制傀秘录，是想唐墨做出傀儡，替他正面迎敌。因为他战斗本能和技巧不足，像是从未受过指导…」 「所以若他真能助本座脱困，这璞玉正巧没有拜师……本座想收为关门弟子」 第107章 重逢，黎未晞的雕像 当唐墨推开顶层的门，还没来得及适应光线看清环境，就瞬间被抱了个满怀，两人脚步踉跄的险些摔下台阶。 怀中温香软玉轻颤着，把脸深深埋在自己胸口，语无伦次，再不克制她的思念。 “阿墨…阿墨，真的是你……” 黎未晞仿佛要嵌进他怀里，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弥补她丧失的安全感。 她本能的相信肯定是唐墨先到顶层，爬塔过程中她斩妖兽破谜题，一刻不停歇闯关，只为早一点和他重逢。 可刚才莫名来到顶层，发现仅有自己和嫣儿时…… 天知道一路披荆斩棘的黎未晞有多害怕。 她抬起脸，唐墨望进她满是释然与眷恋的眸中，无声抚着她的发顶。 深深对视中，他们同时领悟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滋味。 “阿墨，我好想你啊……” 唐墨任由她埋进自己颈窝，安抚般理顺她的青丝，温柔道：“未晞，我也是。我一直好担心你们。” 稍远处，阮嫣儿懂事地给他们留出空间，她望着黎未晞的神情，莞尔一笑，不由感慨。 师娘真的爱极了师父。 不久前她分明冷酷到冻结一切，坚强得不可战胜，一套冰剑斩破所有前进的阻碍，连杀人都不眨眼。 可在唐墨面前，这般乳燕归巢的眷恋，坦然流露的脆弱与依恋…… 简直不像同一个人。 这两天的相处让阮嫣儿明白，师父若不在身边，她的师娘是相当没有安全感的，某些时刻甚至称得上死寂与暴戾，只对自己还有好颜色而已。 对陌生人，尤其是来搭讪挑事的，师娘连一句废话都不会说，对方便人头落地。 阮嫣儿很好奇师父是如何给师娘这般安全感，让她变得生动鲜活。 更担忧师娘在遇到师父之前，究竟经历过什么。 两人相拥良久，终于想到徒弟还在那边晾着，这才分开朝阮嫣儿走来，但仍手牵着手。 他俩分明蜜里调油，对彼此的情都从眼尾溢出来了，正式确定关系只差一句话的事，愣是谁也没开过口。 享受暧昧期是吧？ 阮嫣儿急得心痒痒，恨不得现在就帮他们十指相扣。 “师父。”走近后，她行礼后甜甜笑道，“这两天可想死你了，尤其是师娘，就差挖穿墙去寻师父了。” 黎未晞的耳垂瞬间红了，她确实这么想过，没准唐墨就在隔壁层。 唐墨先是笑着，却在看到阮嫣儿右臂时敛下嘴角。 灵眼看到了她小臂缠紧的纱布，以及下面深可见骨的刀伤。 唐墨松开黎未晞的手，一言不发从灵戒取出瓶瓶罐罐：“嫣儿坐下，把右胳膊露出来，纱布拆了。” 阮嫣儿笑容一僵，和师娘的眼神撞上，彼此都无奈。 她们约好不让师父知道，就怕他担心。 可他怎么看出来的，闻到血腥味了？ “只是外伤，师父。”阮嫣儿乖巧坐下后，拆着纱布轻道，“很快就能好。” 唐墨看到她白皙小臂上蜈蚣似的豁口，皮肉外翻，边缘处已泛了白，压着情绪道：“侧劈刀伤，刀刃有锯齿，火灵根…” 两姑娘愈发心惊——他难道开天眼了，连对方灵根都能看出来？ “我已给嫣儿及时上过药，吃了回春丹……” 黎未晞紧张道，可唐墨一听回春丹，立马看向徒弟脏腑，虽已痊愈，但果然有被重击过的痕迹。 他先用寒天散祛除阮嫣儿伤口残留的火毒，再敷上帮助愈合和生长新肉的膏药，边运转万物生用灵力给她治疗边问，语气是海啸前的平静。 “是谁伤了我徒儿？” “是灵丹苑和慕容觉的人，一共六个。”黎未晞低声道，“柳风那个叫小秦的跟班偷袭，嫣儿为我挡了一刀…都怪我，没保护好嫣儿。” “师娘当时以一敌四，注意不到身后偷袭！” 阮嫣儿急忙说：“师父莫怪师娘！他们已全被师娘杀了！” 唐墨一时没说话，沉默地重新给她包扎好，随后才叹一口气，起身分别揉揉她们头顶。 “一个两个傻的可爱…我怎么可能怪你们。” 唐墨无奈看着她俩，扯扯嘴角：“可为何不肯告我？难道两天不见就忘了我吃哪行饭了？” “是我的主意。” 阮嫣儿发出几声含糊鼻音，弱弱道：“想着不是大伤，过几天就好，就别让师父担心，再去找他们麻烦……” “忘了为师说过什么？我徒弟永远不需要夹着尾巴做人。” “师娘已把他们都杀啦，嫣儿的仇报了的……” “几个卒子，不够还你们的债。”唐墨冷笑道，“正愁没机会收拾灵丹苑，也正好让慕容雨加快上位。” 随后他们互相交换这两天各自经历，黎未晞得知柳风和曹舟那些事后，当即冷下脸来。 她本还想着柳风到底是个知名人物，灵丹苑势力大也有背景，可现在…… 等出了秘境，那人必死无疑。 接着唐墨讲过雾镜真人的事，她们还在震惊的消化信息，他则打量起顶层。 这里很像缩小版的灵枢殿大厅，恢宏肃穆，不远处的长阶两侧矗立着高耸白玉柱。 长阶尽头则是个空旷的平台，隐约可见一尊雕像和一道虚幻的空间裂隙。 三人快步迈上八十一级阶梯，那裂隙似乎感知到有人前来，逐渐张大到足够两人通过。 雾镜真人已控制返魂树打开了出口。 唐墨看向旁边，这是一尊长发长须却没有五官的老者雕像。 老人双手负在身后，气质恣意洒脱，从服饰判断应是炼丹师。 这雕像就是天道特意安排的试炼了，他清楚只要把手搭在上面，就代表自愿开启挑战。 “这女人…好妖冶哦。” 阮嫣儿忌惮地退到唐墨身后，小心看着雕像：“感觉不太像好人，手腕还缠绕着蛇呢。总不能是天道的形象吧？” 黎未晞刚看到雕像时就震惊到失神，听了这话更加错愕。 她压下情绪，犹豫问道：“嫣儿看到的是个缠蛇的女人？” “对呀……欸，莫非师娘看到的不是？” 黎未晞重新看回雕像，无声默认，却没说她看到的是什么形象。 阮嫣儿打了个冷颤：“师父，这……？” “每个人看到的形象都不同，可能和自身经历甚至命数有关，毕竟是天道设置的。” 唐墨平静解释，剧情中林轩眼中的是一位脚踩三界的王者形象。 而他怀疑自己眼中的雕像可能是丹祖。 阮嫣儿还在迷惑，她的经历和命数，怎会和这个陌生的危险女人扯上关系——除了手腕的蛇，她脚边还爬着蜈蚣蝎子之类的毒虫呢！ “未晞看到了什么？” 她破天荒地没有回答唐墨。 因为黎未晞看到的是一尊身着魔尊华服、头戴玄色王冠的女人雕像。 女人慵懒坐于魔宫华丽王座，眼神冷寒睥睨众生，她挂着讳莫如深的笑，威严不可亵渎。 五官熟悉到令她不寒而栗。 黎未晞看到的，是她自己。 第108章 即视感 唐墨和黎未晞都要挑战天道试炼，阮嫣儿犹豫片刻后决定放弃。 她并没有非问不可的问题，而且这雕像给她的感觉很古怪。 无论站在哪，那缠蛇女人的目光简直如有实体，无处不在，仿佛要把自己拆之入腹一般…… 唐墨当然同意，试炼是单人的，玄魂丹要给未晞，嫣儿不能保证绝对通过。 即使失败的惩罚还算能接受，但若非必须，放弃比较稳妥。 黎未晞本想让唐墨吃玄魂丹，可他说这试炼与心智相关，可能会重现过往的幻象，而玄魂丹可以一定程度帮助保持清醒，她便不坚持了。 身世和经历造就了她的敏感与偏执，又身怀天魔之体，必须时刻警惕不能入魔。 可以预见，心智试炼对她的影响比别人都要严重。 服下丹后，黎未晞从头到脚都感觉到强烈寒意，轻飘飘的，识海里似乎还多了一个“漩涡”，正尝试吸引着什么。 “未晞，现在闭眼，将全部心神集中于一个事物。”唐墨严肃道，“它对你必须足够重要，强烈到能让你忆起关于它的一切，比如你母亲的玉佩。” “然后把你的识海想象成一个封闭的房间，这里面除了它以外没有其他任何东西。” 但黎未晞却没有采纳他的意见。 玉佩固然重要，救她于死地，但它却象征着母亲为自己而死，承载太多悲痛的回忆。 但确实有一个更积极的事物，强烈到刻进黎未晞骨血里。 唐墨，她的救赎。 从被他救于山林开始，所遇皆幸福。与他相处的一点一滴，她绝不会忘记。 于是黎未晞紧闭双眼，每一个念头都在想他。 识海中的“漩涡”吸到思绪，旋转后聚成一个小小光团，冰冷感也随之消失。 她用神识小心触碰光团，忽然浮现与唐墨相处的回忆画面，涌起强烈的幸福感。 黎未晞睁眼，唐墨笑道：“药效时间内，它便是你识海的锚点，之后试炼中无论你经历什么，它都会尽力提醒你所见皆虚妄，帮你找回真实。” 她含羞用力点头，相信绝不会在幻象中迷失。 “好了，嫣儿先出去吧。”唐墨揉揉徒弟的发顶，“去白露丹阁找玄乐，替为师报一声平安，之后我们就回去。” “嫣儿先看师父师娘进试炼再走。” 心智试炼，那应该感觉不到外界，身体毫无防备，万一其他人也登顶呢？ 她得帮忙护法。 随后唐墨和黎未晞同时将手搭在雕像上，它忽然迸发耀眼刺目的光芒，阮嫣儿不得不闭眼。 等眼睛刺痛感稍缓，她流着生理性泪水再看向雕像时，发现唐墨和黎未晞并肩平躺，两人都被球状光团包裹其中，似乎睡得很沉。 阮嫣儿指尖小心尝试靠近光团，刚一碰着便立刻被弹飞好远。 她揉着摔疼的屁股起来，有了猜测。 随后她又大着胆子用武器和神通尝试攻击光团，仍是被弹开，她还差点被自己的神通打中。 所有手段都试过后，阮嫣儿安了心——果然是天道试炼的保护机制。 就算有别人过来也没事，她可以放心先出去了。 “师父师娘，嫣儿在丹阁等你们。一定一定要赢啊！” 恭敬行礼之后，阮嫣儿一步三回头，依依不舍不舍跨入裂隙，回到灵枢城广场。 - 总分：402分。 离二本线还差46分么…… 唐墨面无表情关了电脑，捡起滑落在地的书包，拍了拍背在肩头，走出脏话与烟气交织的破网吧。 盛夏傍晚的热风夹杂着斜对面鱼摊的腥味，黏腻令人反胃。 唐墨穿过讨价还价的菜市口，跟着乌泱泱的人群等红灯，沿熟悉街巷走到老旧的小区附近，站着吃面皮的男人碗里飘来廉价的辣子香。 他的视线越过男人和矮楼，看到高耸的写字楼在夕阳中释放光污染。 那或许是唐墨永远抵达不了的高度。 又没考上，他一点不意外。只是心疼东拼西凑的补习费。 但意外的是，他打开电脑前似乎就知道自己会考402分，好像曾已经历过这么一遭。 这就是所谓即视感吧？ 摸摸干瘪破皮的钱包，唐墨只能忍着饿往小区走，但父母去年意外身亡，回去也没有钱和晚餐。 芸芸众生，已没人在乎他的死活了。 径直越过小区树荫下下象棋的大爷，他隐隐听到身后大妈们的议论。 “……去年爹娘死了，考三百来分。” “也没亲戚帮衬，上学的孩子多贵啊，都怕惹一身臊。” “今天是查分吧？不像考上了。” “可怜呐。” 唐墨心无波澜，这类话他听过太多次，大娘们又有了晚餐的谈资。 不过为何连语气都耳熟？ 楼道声控灯坏了，窗户被开锁和通下水的广告挡得密不透光，唐墨摸黑开门进屋，到父母遗像前上了柱香。 “爸妈，没考上。” “就这吧…总归活得下去。” 唐墨望着遗像中的男女，忽觉他们的面孔好陌生，心生一种突兀的违和与久远的历史感。 时间真是可怕的东西啊。 唐墨心里这么解释着，瘫软陷进吱呀作响的沙发，无声望着夕阳照耀下的浮尘，直到夜幕，他都一动未动。 哐哐哐—— 有人不耐地敲门，他麻木爬起来，一天没吃饭，瞬间饿得双眼发黑，但还是在敲门的催促中走到防盗门前。 猫眼看到是胡子拉碴的舅舅，唐墨又隐隐预感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但他还是开了门。 “小墨啊，回来了。”穿廉价西服的男人搓搓手，亲切笑着，“吃了没，考得怎么样？” “吃了，凑合吧。” “那就成那就成…” 唐墨平淡看到舅舅犹豫一下，似乎下了某种决心，从内兜掏出个信封，取出里面泛黄的纸摊到自己面前。 “不是舅舅不讲情面，你看这是你爸的欠条，写得清楚还有手印，这房子他活着的时候就抵给我了，手续也好赖弄完了。” 男人点一根烟，眯眯眼：“二十七万三呐，还不算利息。” “你舅妈去年说缓你一年，现在你补习完也不是学生了，你看你什么时候收拾一下东西……” “我没东西收拾。”唐墨淡道，“但想洗把脸再走。” 见他答应这么爽快，男人猛抽几口烟，喜上眉梢，宽容地说不用着急。 唐墨用冷水洗完脸，在卫生间昏暗的光下看到镜中自己，忽然愣住了。 我怎么矮了？ 头发有这么长吗？ 为了省钱一年没理发，可分明每天洗漱都会照镜子，现在却觉得自己陌生。 而且唐墨似乎隐有预感，如果和舅舅据理力争的话，楼道外面可能会有几个大汉闯进来。 是梦吗？ 今天……究竟怎么回事？ 第109章 郝老师与黎未晞 离开时，唐墨连一句话都没和舅舅说，只把父母遗像装书包里，毫无留恋下楼。 他留意到果然有五个男人在楼门口抽烟，眼睛跟黏在自己身上似的，直到出了小区门他们才收回目光。 唐墨漫无目的走着，几条街之隔便是繁华闹市与各种高中。 莫名其妙走到母校附近，好像心底有种强烈的渴望驱使他来这儿。 他坐在校门对面望着下晚自习的学生们，一年前他也是其中一员。 但又没考上，没了住处，没钱，连学生也不是了。 怎么办呢？ 直到学生走完，教学楼最后的灯都熄了，唐墨心中莫名失落，拍拍屁股准备离开。 随便找个地儿凑合一晚，明早再来吧… 走了一会，身后忽然传来老式自行车刹车的吱呀声，以及试探般的浑厚呼唤： “小唐？是你吗孩子？” 唐墨被这熟悉的声音叫得心里一震，停了脚步。 他倏然意识到——鬼使神差等这么久，就是为了再听这一声，再见一次这人。 唐墨僵硬转身，凝视路灯下扶自行车的慈眉善目的男人，心里钝钝的疼。 不知为何，他脑中瞬间闪过医院的病房，闻到消毒水的气味，听到监测仪刺耳的常鸣。 还莫名感觉，郝老师居然年轻了。 “老头…”唐墨嗓音沙哑，吸了吸鼻子下意识道，“你得好好吃饭才行啊！” - 烧烤店外塑料散座，唐墨吃得很快却不显狼狈。 夜深了，客人只有他们师生。 “够吃吗小唐？” “够，谢谢老师，下回我请你。” 唐墨擦擦嘴，开罐啤酒刚举起来，就见郝老师也开一罐。他蹙眉抢过，给半百的男人倒了杯水。 “肠胃不好别喝，拿水走一个。” 郝老师显得惊讶，碰杯后笑道：“你倒细心，这也看得出来。” 唐墨怔愣片刻。 我怎么知道老师病根的？ “听说当老师的总这样。”唐墨随口道，“再忙也得按时吃饭，尤其早饭。” 他乐笑了：“你小子倒管开我了。” 郝老师说完也愣了，之前和这孩子并没有多少私交，反而因为他语文成绩自己偶尔生气。 只是知道去年的惨剧后，对唐墨多上几分心，学习和生活多有关照。 可今天重逢，郝老师发现他和自己的相处模式，仿佛已是很久的忘年交了。 二人一时无话，沉默吃串，来的路上唐墨并未羞于开口，郝老师只问一句就得知他的窘境，不由心疼和惋惜。 力所能及，能帮帮一把，当给下辈子积德了。 反正老婆也跑了，自己没啥花销和后顾之忧。 郝老师看着唐墨细致地把烤串挑下，在清水涮掉大部分调料才推过来，忽觉他不像自己学生，像个孝顺的儿子。 不是讨好，一言一行都自然得像有过许多次。 唐墨回身朝店里招招手：“你好，加菜！” “欸，就来~” 系围裙的小姑娘捧着菜单跑出来，礼貌对二人笑了笑。 可唐墨却盯着和自己年纪相仿的女服务生，猛地愣住，连菜单都忘了接。 这张脸…好眼熟。 她圆润的杏眼露出不解：“先生？” “没礼貌，见人漂亮眼睛都挪不开了！” 唐墨没理老师，不停眨眼，疑惑道：“请问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我想应该没有。”小姑娘客气道，“二位加点什么？” 郝老师扶额：“考那屁点分，可不只会说土味情话，真想给你小子回炉重造了。” 但唐墨愈发狐疑，真的感觉见过她，而且应该是很重要的人。 “我叫唐墨，能知道你的名字吗？” “黎未晞。” “好名字，蒹葭萋萋白露未晞。”郝老师温和道，“给你取名的定是很温柔的人。” 黎未晞甜甜一笑，但听到她的名字，唐墨的太阳穴突然疼起来。 他不动声色垂头，疼得指尖和心口直颤。 黎未晞没有丝毫不耐烦，等郝老师提醒，他才加了份清炒时蔬。 唐墨看着她和后厨的妇人报菜后，才收回目光。 好像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有东西拼凑不起来…… 等郝老师被学生强迫着吃了半盘蔬菜，赶紧起身去找女店主结账。 而唐墨则远远看着一丝不苟擦桌子的黎未晞，想努力忆起忘记的事。 可这时一个中年男人忽然进了店朝她走去，见着来人，黎未晞脸色瞬间白了，腿抖如筛，傻怔在原地。 唐墨下意识走到店门口，隐约听见“钱”“你哥哥”“贷款”之类的字眼。 而黎未晞像鹌鹑似的垂头，一言不发，直到中年男人抬手作势准备扇她耳光时，她吓得闭上眼，却连躲都不敢。 女店主和郝老师都没来得及反应，唐墨却已经死死攥住男人的手腕。 没感觉到疼，黎未晞这才睁眼，错愕不止。 “谁啊你！管老子的家事！” 中年男人甩开唐墨的手推搡着他，唐墨丝毫不退，牢牢挡住身后的黎未晞。 郝老师和女店主赶紧上来想分开他们，可男人仍破口大骂。 “王八犊子，她是老子闺女，让她出来就是赚钱养家的，找着她可费死劲了！老子打孩子，管得着吗你？” “我管定了。”唐墨面无惧色冷道，“你再敢动她一下我废了你的手，大不了去蹲几年，正好包吃包住。” 男人竟从他眼里看出不合年纪的狠辣，被吓了一下，但立马恼羞成怒准备动手：“来！看你怎么废老子，打不死你！” “我已经报警了！”郝老师举起手机冷喝道，“家暴孩子，寻衅滋事，你自己掂量。” 男人顿住，看见手机屏幕后朝地上啐一口，丢几句狠话又瞪一眼他们，快步离开。 郝老师安抚了几句余惊未消的黎未晞，才拍了拍唐墨：“有血性很好，但做事要理智，别激怒那种人。小黎也是，再碰上记得跑，直接报警。” “老师教育的是。”唐墨看向黎未晞，“还好吗？” 她抚着胸口挤出一个笑：“嗯……谢谢你。” “那真是你爸？你回家的话……” “是，但我自己租房，他不知道在哪，想不到今天他能找到这儿。” 黎未晞垂眸喃喃：“和我要钱说是给我哥交学费，其实…算了。就是个地痞，这下应该能消停几天。” 能消停才怪了。 唐墨拿出屏幕有裂痕的手机调出二维码：“加我，他再来给我打电话。” - 加了好友，他们先送黎未晞回去，一路确认没被跟踪。 之后郝老师带唐墨回了自己家。 “以后你就住这屋。” 郝老师稍微收拾了下床铺，看向倚门而站的唐墨，温声道：“我独居，不用怕麻烦。你安稳下来前尽管住着。” “再补习你肯定不愿意了…我明天联系一下朋友，看能不能让你跟他跑工程，要能行就给你租个离那边近的房子。” “但老师吃死工资，可别指望租得多好啊！” 唐墨久久无言。 除了感动，还是因为即视感。 他分明第一次来郝老师家，却感觉这屋子自己早就来住过。 今天已太多次了。 还有黎未晞…… 她到底是谁？ 第110章 消失的爱人 郝老师的朋友是个小老板，老师和人家打声招呼请了回客，便让唐墨跟着做生意。 最初只是给老板开车再办点杂事，比如取送东西跑办手续，和下面的施工队协调，经常公司和工地往返。 老板见唐墨机灵会来事，一直以来工作踏实，肯吃苦有血性，刚二十的年纪却成熟老道得很，便有心提携他，带着应酬了几次，认识点人。 那之后唐墨干杂事少了，开始写标书投标，他第一份就做得得心应手，连老板都惊讶，完全不像个新手。 因为他莫名感觉自己做过很多次了，甚至隐隐记得这个项目大概会归哪家，以及对方标书的亮点。 有这样的即视感，他投标总是无往不利。 它时常出现，唐墨渐渐已不纠结原因，只当是上天给他关了门后又开的窗。 于是他凭此给公司揽下一个又一个项目，从未失手。 因为业务多到公司都有些吃不下，老板愈发宝贝唐墨。 除了待遇还给他极高的自由度，上下班时间不要求，说一声就能走。 可唐墨每天仍按班按点，因为即使公司和他租的房子在城南，学校和老师家在城北，但母校高三的晚自习九点才下。 而郝老师专带高三语文，认真负责，十点才出校门。唐墨下班再过去时间足够。 再忙再累，他每天都在母校下晚自习前，杵保卫处拎着菜等一个知天命的老头。 郝老师妻子早年跟他离了，专带高三累，他不好好吃饭，生活奉行凑合二字，照顾自己的能力还不如学生。 有时唐墨留宿一晚，半夜给他洗洗衣服。 有时赶回城南囫囵睡会，再去上班。 郝老师让他别来，烦得很，可唐墨死皮赖脸，三年了都风雨无阻。 今天也是如此，他下地铁买完菜赶到母校保卫处，正好九点半。 如常给门卫大爷散两根烟，他便坐在电暖气前给黎未晞发vx。 「未晞下班没，天冷了晚上涮火锅，来老师家吃吗？」 「呜呜…好饿，阿墨不要馋我！但今天不行，加班好忙呢」 「那完了去接你」 「哒咩！你回南边都多晚了？昨儿你就熬了一夜！早点回去补觉，乖」 唐墨对着屏幕温柔笑了。 烧烤店初识之后，她那人渣老爹黎盛果然没消停，第一次黎未晞忍了，给了所有的积蓄。 第二次她不想麻烦唐墨，换了工作但住处被找到了，不敢回去，在网吧包间过夜。 之后是唐墨去烧烤店发现黎未晞离职，从女店主口中得知她近况。 而她平时聊天，装得一切都好。 唐墨替黎未晞还了她找女店主应急的钱，找到她在的网吧时，那人渣如狗皮膏药般恰好也找来了。 他再一次把她护在身后，而她在父亲的怒骂声中哽咽道：“唐墨…救救我。” 这是第三次，黎未晞被逼到绝路才求助。 唐墨救了她，接到自己出租屋住了几天，之后又给她找到新房子，垫付半年租金。 黎未晞怕又被黎盛找到，可他只说放心住下，以后黎盛再不会出现了。 因为查到黎盛是个嗜赌人渣，唐墨工作又认识了各式的人，请人帮忙设计，让赌棍上了头。 那几天黎盛穷途末路，再还不上一点就要被卖到西南边某接壤的小国了。 他到处找黎未晞，可她被唐墨保护在家里，门都不让她出。 过了几天别人告诉唐墨：黎盛跑路了，此后再无安生之日，肯定不敢回来了。 那时他才给黎未晞租了新房子。 老天爷曾一脚给唐墨踹沟里还盖了盖儿，但郝老师亲手掀盖把他捞出来洗干净。 他在做同样的事。 语文没让郝老师自豪，但受言传身教，做人从不让老师失望。 于是唐墨成了黎未晞的救赎，他们感情突飞猛进。 直到那年九月二十一，霜降，她的生日。 黎未晞将母亲的遗物，连同自己一起托付给唐墨，两人相爱得顺理成章。 因为城市太大，他们公司离得远，没有同居，但已准备谈婚论嫁。 回想到这时，郝老师和高三组的老师一块出了教学楼，唐墨离开门卫室迎上。 “嘿郝老师，看你儿又来接你了。” “得三年了吧？小唐天天过来，上回王老师还讽刺郝老师没儿女，我看他就是嫉妒！” “那可不，郝老师可跟我说过，这孩儿比亲儿子还亲！” “瞅瞅小唐拎的菜，晚上给这老家伙做火锅呀？” 其他老师笑着打趣，他们都曾教过唐墨，看他长成这样好的孩子，满心欣慰与羡慕。 而郝老师假装不耐，心里暖和得很。 唐墨礼貌和老师们一一问好道别，见郝老师只把毛线帽拿手里，他直接抢过给老头戴上。 “成天提醒你记得戴好，全是耳旁风。” 唐墨严肃又无奈：“五十多的小老头了，还有头疼的毛病，可给我省点心吧。” 郝老师眼底欣慰，却一摆手嘴硬道：“办公室憋燥的，下午还被小孩气着了，正好降降火。” “晚自习前垫口吃的没？” “年级组开会，忘了。” “都说了多少次，还给你发短信…算了，周末跟我体检去。” “不用，寒假前有学校组织，多花那钱干啥？不如你带小黎好好去玩一趟。” 二人就这么聊着琐事回了家，做好饭后唐墨给黎未晞拍了一张。 「你坏！我还在啃面包编文案呢！」 「阿墨我先忙了哦，记得早点睡，爱你」 但唐墨从未想过，这竟是黎未晞给自己发的最后一条消息。 当晚回家照例报平安，她没回复，打电话只有忙音。 唐墨突然升起不祥的预感，又连夜从南城跑回北城，到黎未晞公寓开门后，发现她不在家。 去了她公司，加班的都走了，也不在。 而黎未晞的社交圈小得可怕，用她的话说：“除了阿墨我不需要任何人。” 所以唐墨连个可能认识她的人都找不到。 这一夜，他疯狂找遍了她可能会去的地方，一无所获。 黎明时分唐墨就已站在她公司楼下，等最后一个迟到的也进了楼，都没有她。 唐墨颤抖地拨通了郝老师的电话。 「小墨怎么了，我这准备上课呢」 “老头…未晞、黎未晞失踪了……我找不到她。” “我在她公司楼下，准备上去查监控再问问，你…你帮我报一下警。” 「小墨你别急，我听得糊涂，报警也得先问清楚——」 「黎未晞，是谁？」 第111章 不惜一切 黎未晞消失了。 不止郝老师忘了她，就连她公司乃至曾经打工的烧烤店，都说从来没有过这个女员工。 为了让唐墨安心，老师还是去报了警，可根本查不到关于她的户籍信息。 而那时，唐墨手机里也没了黎未晞的一切。 聊天和通话记录、短信，甚至两人的合照都成了他的自拍。 就好像黎未晞的存在，被世界抹去了。 她曾说“除了阿墨我不需要任何人”，于是她就真的只活在了唐墨的记忆里。 而这一次他没有即视感，她消失得始料未及。 唐墨猛然发觉——关于黎未晞的一切，都不曾有过即视感。 只初见时觉得她眼熟，对自己很重要，所以才全力帮她甚至爱上她。 唐墨在事业上升期辞了职，郝老师都没能劝动。 老师怕他是前几年忙坏了，压力太大有了心理疾病，让他去看医生。 他去了，诊断是臆想症，唐墨对庸医嗤之以鼻。 可奇怪的是就医时，他忽觉自己也有过类似从医的经历，患者口碑还很好。 但怎么可能，他连专科都没读过。 唐墨养成了一遍遍翻通讯录的习惯，他编辑了名为“黎未晞”的联系人，按记忆背出她的手机号。 每次都是空号。 那家烧烤店倒闭了，曾给她租的房子分明没换锁，钥匙却打不开门。 三年里黎未晞送他的礼物忽然就不见了，唐墨连睹物思人都不能，他的房子空荡荡的。 他问过以前帮忙的人，对方却说的确帮他把一个人赶出城市，但不是黎盛，赶走的是唐墨的舅舅。 日子渐渐过去，就连唐墨都偶尔在某个瞬间想过：难道黎未晞真是自己的臆想吗？ 如果全世界都没错，错的只能是他。 唐墨不知道，可他唯独确定一点——纵使黎未晞是他的大梦一场，但他对她的爱山海不移。 他会找到她的。 不惜一切。 - 返魂树的三路挑战者终于在顶层的前一层汇合，进树时二百多，现只剩六十人。 其中，唐墨之前那路幸存者最少，去掉他仅九人。 一方面是因为雾镜真人刻意调高了他的挑战难度，另一方面是挑战者中绝大多数筑基期都在这路。 另外两路，彼此争斗和妖兽造成的伤亡相差不多。 叶璃总算松了口气，紧紧与叶荷相拥好一会，才清点起弟子人数。 除了远处和一个男修相谈甚欢的林轩，竟然只剩欧阳澜和顾画了…… 汪起和裴天不在这里。 叶璃赶忙问阮嫣儿哪去了，叶荷才说她们四人分到一路。黎未晞看在阮嫣儿的面子上，路上对她们还算照顾。 而且她很心急，几乎是速通挑战，打妖兽跟割草似的，解谜更是开卷一般，她们这路都沾了光，存活人数最多。 死的基本都是不开眼去搭讪黎未晞的，还有灵丹苑和慕容觉那几个人。 而之前进了新一层，她和阮嫣儿莫名不见了，大概是被选入隐藏层。 叶璃知道嫣儿没事后安心了，却心情复杂，竟是自己情敌保住了师妹们。 虽不想认，但已和唐墨约法三章…… 这人情得找机会还了。 随后林轩小人得志般过来炫耀他已经金丹期，还带来汪起和裴天的死讯。 没等他哭诉完自己多悔恨，没能救下两位师弟，叶璃就把他赶走了。 清虚宗几人为汪起和裴天默哀，心情沉重。 这次雾林谷之行实在损失惨重，新鲜血液仅剩阮嫣儿、欧阳澜和顾画。 至于林轩，她们都不把他当同门了。 刚才他表现得太浮夸，鳄鱼泪都挤不出来，叶璃甚至怀疑汪起裴天的死和他脱不开干系，只是没证据。 稍等片刻，这一层的挑战便出现了。 正是二百年前在虚妄层胜出的守塔人，已有元婴境界。 六十人中金丹期占一小半，合力对付他不是问题。 但由于不了解守塔人特点，彼此没配合，而且大多都想夺取守塔人的灵戒，各自为战，导致没打多久就已折损八个金丹期。 叶璃是以保护弟子为主，她对战利品没兴趣，但宗门再也经不起伤亡了。 之后在慕容雨和齐渊的号召下，人们才协作起来，可打赢后又有人不认刚才的分配方式，都说自己出力最多。 本来六十人若齐心协力，或许能零伤亡打败守塔人，可现在却是惨胜，又经过一番内斗，只剩四十多人了。 而且林轩出工不出力，甚至在守塔人朝他攻来时趁人不备，拉了两个筑基期路人当炮灰。 他以为没人发现，但叶荷几人修为低没直接参战，都看在眼里。 分完战利品，众人终于来到顶层。 他们直直爬上台阶来到有雕像的平台，惊讶看到唐墨和黎未晞在未知光团中沉眠不醒。 原来人家才是最快的。 叶璃叶荷慕容雨等人看到白露丹阁平安无事，阮嫣儿必然先出去了，终于安下心。 随后人们猜测起这光团定是最后的试炼，纷纷去研究雕像。 很快便有几人触碰雕像后被光团笼罩，躺地上沉睡。 不过更多人搜索一番发现没宝物了，稳妥选择通过裂隙回去——这次秘境之行又是毒瘴又是试炼，活着已是最大幸运。 但林轩却嫉恨不甘地瞪着光团中的唐墨。 他俩刚才不在上一层，必然是去完隐藏层直升到这里。 唐墨得到宝物传承，林轩感觉比杀了自己还难受。 随后林轩看到叶璃她们也去研究雕像，心一狠，突然拔剑朝光团中的唐墨刺去！ “师弟！” “林轩你想干什么？！” 然而还不等叶璃相护，林轩的剑刚一接触到光团便立刻断成两截，他也被弹飞数米远，摔得狼狈。 齐渊心底冷笑，林轩把自己当亲兄弟，已经倒豆子似的将一切都说了。 当然知道他恨唐墨。 但选的内奸未免蠢过头了，那光团明显是天道给挑战者的保护。 见到叶璃叶荷等清虚宗众人愤怒地冲到林轩面前，齐渊也只能出面帮忙解围，不能让林轩没发挥任何价值就死了。 “在下齐渊，还请几位姑娘息怒。” “林轩意图伤我师弟，无关人士让开，免得引火上身。” 齐渊赶忙挡在叶璃和林轩中间，得体赔礼道歉：“道友们，我作证林兄断无此意！” “只是见唐阁主等人被此等古怪的光团笼罩，毫无防备躺在这儿，林兄才和我商量，顶层没准还有妖兽等威胁，想试试这东西牢固否，免得被意外伤了！” 林轩刚才都被吓傻了，见结义兄弟来给自己撑腰，这才回过神来。 他拍拍屁股站起来，好像被所有人错怪了一般，理直气壮道：“没错，我可是为他们安全着想！” 第112章 早没家了 叶璃叶荷自不会信林轩的鬼话，不愿就这么放过他。 但这齐渊不停替他认错，态度相当谦卑，明显保定他了。 林轩如凡世不讲理的婆娘般撒泼，仿佛受了天大委屈，直说自己被冤枉。 围观的人也越来越多，而且欧阳澜悄悄提醒叶璃一声“宗主”…… 叶璃不甘的深呼吸，攥剑的手骨节都泛了白。 现在确实不好拿林轩怎么样。 “林轩，我只饶你这么一次。”叶璃声音冷得结冰，“从现在起，若你再敢招惹白露丹阁和同门，尤其是阮嫣儿和紫鹊……” “即使师尊惩处，我也必杀你！” 林轩在齐渊的暗中催促下答应，眼底却浮现嚣张的厉色。 齐兄早已招我入岚虚宗，本少不奉陪了！ 看我们攻上山门那天，究竟是谁杀谁！ 随后林轩还尝试回收唐墨身上的纸人，但有光团在，收不回来。 他只能和齐渊先行离开，天道试炼的奖励不过是一次解惑，不给实际的，林轩不感兴趣。 不过临走前他多看了那雕像几眼——是一个跪地的无头尸体，浑身没一块好皮。 它的怪诞和这层恢宏肃穆的氛围格格不入。 搞不懂天道为何要在这立这么个玩意儿，林轩撇撇嘴，和齐渊一同迈入裂隙。 重新站在灵枢城广场，沐浴许久未见的阳光，他狠狠吸几口气。 “该死，都该死…！”林轩嫉恨得面目全非，“这帮臭女人……竟个个都护着那唐墨！” 广场还有不少人，尽管无人关注他们，可林轩仍口无遮拦不懂避人耳目。 齐渊示意他和自己走到没人的地方，才淡笑道：“林兄莫气，我说过，只要兄弟把事办妥，届时碍你眼的人，生杀夺予全在你一念之间。” 林轩重重点头。 “齐兄所言极是！我回去就收集情报，帮咱们岚虚宗尽快攻下清虚山！” “林兄这般上心，师尊也会欣慰的。” 齐渊耳语道：“叶璃她们保唐墨，可看这架势，清漪剑尊非但不保他，还想抓住他把柄不是吗？林兄的操作空间很大啊……” 对啊，虽不知叶清漪让本少给唐墨黏纸人，具体想听什么，但定是把柄！ 她地位名望摆在那，想收拾唐墨当然要师出有名才行！ 林轩眼神大亮，顿悟了。 “齐兄一语道破天机，兄弟佩服！” 齐渊微微一笑，他正是为了煽动林轩在中间作梗，加速叶清漪和白露丹阁对立。 这样一来是方便观察、收集更多情报。 二来是以白露丹阁如今的人脉，叶清漪若找唐墨麻烦，炎阳宫和慕容雨势必会来站台。 而在秘境中见过唐墨的能力，来的绝不止这两家。 清虚宗和越多势力对立，他们越容易趁虚而入，即使叶清漪再强，但孤立无援，声望一降再降…… 到时甚至能以支援白露丹阁的名义站好队，洗刷岚虚宗十年前的坏名声，为入主清虚宗融入灵枢城铺路。 随后齐渊交给林轩一个形似司南的八边形金属盘，说此物名为“玲珑引路盘”，会带他找到自己，二人就此拜别。 而返魂树顶层，叶璃让欧阳澜和顾画先行离去，她则与叶荷站到雕像前。 在她们眼中，这是唐墨的雕像。 随后二人神情坚定，齐齐触碰雕像参加试炼。 她们要问天道过去的真相。 - 黎未晞在试炼中回到了青涩的童年。 但并非重现往日的悲惨身世经历，而是一场美梦。 她不再出身魔宫，一家五口是沧州的普通人家。父母恩爱，将唯一女儿视作掌上明珠，两个哥哥对她更是宠爱有加。 在这里，她没有天魔之体，不必提心吊胆害怕入魔，当然不再有母亲为她牺牲、师尊和哥哥折磨她入魔。 她活在爱与阳光下，普通地健康长大。 梦中数十年，黎未晞从最初就接受了如此设定，她忘记了那些惨痛，更意识不到身处试炼。 她从童年长到青年，阳光开朗，没有丝毫冷酷与偏执。天资卓越的她被大能收为亲传，前途不可限量，全家都为她骄傲。 可黎未晞的识海有未知隐疾，数年来总会发出寒意和刺痛，好像病症在不断强化存在感，非要她重视。 而且更奇怪的是，每次识海的刺痛仿佛都蔓延到她的心尖，脑中总会浮现一个熟悉却朦胧的身影，一想到这人，心口便酸楚的疼。 每逢此时，黎未晞甚至感到空虚。 可她的生活分明已幸福无比，总有个声音告诉她——这就是你内心最渴望的。 是啊，家庭美满和睦，行走在阳光下，我还有什么不满意？ 来之不易的幸福，要珍惜知足才是。 但这样的自我安慰却总让黎未晞更痛苦，心里空落落的，像弄丢了最重要的东西。 她受不了。 “爹，娘。”黎未晞对主人椅上的男女行礼，“晞儿…要去寻一个人。” “要去哪里，是谁呢？” “不知道……” 黎未晞捂着胸口痛苦道：“可如果不找到他，晞儿好像…没法一个人活下去……” “是我们让你不安了吗？”父母担忧着来扶她，“现在的生活不够幸福吗，为何要去找一个陌生的外人？” “不、他不是外人！他是晞儿的……” 黎未晞激烈反驳，却哑了嗓子。 他是我的谁呢？ 识海再次刺痛，黎未晞顿时感觉犹如神魂被抽离，直上云霄置身云海一般，广袤天地间回响着熟悉又悠远的声音。 「你将我看成什么身份，才愿意留我？」 「朋友，病人，生意伙伴，还是…别的什么？」 黎未晞怔住了，这是她自己的声音。 她不记得自己曾对谁如此发问，可就是感觉熟悉，刻骨铭心一般，一想起就充斥幸福的暖意。 良久，她终于听到天地给出的回答。 「黎未晞」 「白露丹阁的黎未晞」 她的神魂瞬间复归，一切散尽，她回到自家客厅，面前是不住担忧的父母和兄长，劝她留下，别去耗费宝贵光阴找一个不存在的人。 黎未晞久久垂眸，一动不动。 “爹娘，哥哥。” 她低头轻声道：“我知道了，我…不属于这儿。” “傻妹子说什么呢？你可是咱们家的宝贝啊！” “是呀晞儿，可是在外面受委屈了？和爹说，爹给你出气！” 黎烟温柔抚着她的头：“晞儿，这是你的家呀！家若不是你的容身之处，又哪里是呢？” “娘。” 黎未晞淌出两行清泪，哀戚而笑：“晞儿早就没家了啊……” “自六岁那年您为护我而死，晞儿就没家了。” 第113章 挥剑斩过往 黎未晞淌着泪说完后，几人面面相觑，最后无措看着她。 黎烟气笑了：“说什么傻话呢你，娘这不活得好好的？” “晞儿，怎能咒你娘呢？”威严的父亲板起脸，“快收回这些蠢话，不许瞎说！” 哥哥们也满脸担忧：“妹子今天怎么了，受刺激了不成……” 但黎未晞却抹干泪，后退几步，深深地望着他们。 在意识到一切皆是虚妄幻境之前，她只是本能知道——这个人是父亲，他们是哥哥，这是母亲。 但他们无一例外，全都没有具体面孔。 而她竟始终忽略这一点。 黎未晞深呼吸着，随后深深朝“黎烟”鞠躬。 “娘，即使这一切都是假的，晞儿这些年…也满足了。晞儿永远都爱您，一定会好好活着的。” “晞儿已遇到良人，他待我好，能托付一生，您安心吧。” “他叫唐墨，给了晞儿一个家。”黎未晞抿抿唇，捂着心口，笑眼幸福，“所以…娘，晞儿该回家了。” 她已在玄魂丹的帮助下找回真实的自己，这美梦的确是她曾经最强烈的渴望——简单平凡的幸福，正常人的生活。 但唐墨已经给了她，甚至更多。 于是她不再需要从虚妄的幻境中寻求安全感与幸福。 黎未晞只想要唐墨。 家人们久久沉默。 “晞儿，留下吧。”无面孔的黎烟嗫嚅着挽留，“这才是你的家。” 同样无面的父亲睨她一眼：“外面的恐怖……你要回到那惨痛中去吗？” “我已能面对过去的悲剧，而且那些经历造就了我——真实的我。” 黎未晞神情坚毅：“只要在阿墨身边，我就不会再害怕了。” 话音落下，一切风云突变。 眼前的画面化作浓重的雾霭，不断扭曲重构，而家人们终于有了她最熟悉的面容。 一幢木屋拔地而起，周围燃起大火，黎烟拼命挡住戴魔尊王冠的男人和两个魔界少主，将黎未晞置入结界，全力推远。 “好好活下去，娘爱你，不要回头！” 这是六岁时听过的遗言。 随后大火将木屋吞噬殆尽，黎烟自爆，空间震荡起狂风。 而黎未晞咬破了唇，指甲刺进掌心，一动未动。 接着画面再次风云突变，室内漆黑无比，无数蜘蛛和毒虫窸窸窣窣爬行。 黎未晞害怕到浑身颤栗，却没有像过去一般无助跪地，开口求饶。 她强撑站立，看到怀礼恶毒笑着锁上房间的门，小窗外还有她的两个哥哥。 “安染，我的好徒弟，入魔吧！拿你的天魔之体孝敬为师！” “小妹，只要你求哥哥，我们就帮你把她杀了！” “小染啊，有了天魔之体，我们安家就能统治三界…来，把它喝了，爹和娘都会为你骄傲的。” 安染，魔尊父亲给她取的名，她用作假名。 我才不叫这个…… 我是黎未晞。 “阿墨……” 毒虫包围紧逼，牢笼再次变换。 黎未晞置身荒芜的魔窟，茫茫妖兽恐怖狰狞，如潮水般向她袭来。 而怀礼和两个魔界少主站在高处俯瞰她，目光贪婪渴望。 曾经绝望的梦魇勾结在一起，再度重现，誓要彻底毁灭她。 而黎未晞闭眼捂紧胸口，如永夜中捧起最后的火种，识海的寒意与刺痛渐散，她感受到幸福的温度。 她明白了天道试炼的本质——先以美梦诱惑她永远沉溺，等她发现身处幻境后，再重演她过去的惨剧，以彻底摧垮她的心智。 “阿墨，我会战胜过去。” 凶恶刺耳的嘶吼中，黎未晞嗓音虔诚：“然后，我就能与你走到未来，一直一直走下去。” 嘶吼声轻了，她感受到眼前漾起柔光。 黎未晞缓缓睁眼，看到无数光点构成唐墨虚幻的身影，挡在自己身前。 而他抬手对准虫山兽海，时间凝固了，跃起的妖兽停在空中，一切全部定格。 “阿墨……” 黎未晞见他回眸，温柔对自己笑了。 这是玄魂丹的力量，黎未晞铭刻的锚点。 由光构成的唐墨微笑说了什么，听不到声音，但她却从口型读懂。 “我在，没人能再伤害未晞了。” 这是彼此立誓那天，他的许诺。 “阿墨，好好看着未晞。” 她郑重吻上开始散去的光晕，唐墨虚幻的身影消散前最后一刻，鼓励笑着对她招手。 时间重新流淌，凶兽再度袭来。 黎未晞再无任何恐惧，她神情坚毅，抽出金蛇剑指向高处的怀礼三人，盛大的冰莲绽出，将一切击得粉碎。 眼前如灰烬成烟般散去，变成一片广袤的白色世界，而面前多了一团飘浮的金色光团。 黎未晞明白她成功了，而这是试炼的核心——一缕天道意识。 「一个问题，一个解答」 这声音雌雄莫辨，毫无感情。 唐墨提前想了两个问题，他们一人一个。 “如今这个世界的气运之子如果不再是林轩，是谁？” 黎未晞背得一字不差，良久终于听到回答。 「身份已逆，林轩为弃子，当前气运之子为引发变数之人」 黎未晞细细思索着，之前唐墨告诉她——问这个的用意是提前有所准备，好让他们能避开甚至反制气运之子。 她不懂为何要特意提林轩，听意思像这废物是原来的气运之子一样…… 就他，配吗？ 不过天道却没说这个引发变数之人具体是谁。 还是让阿墨想吧，他或许有数。 天道意识无喜无悲回答之后，纯白世界开始渐渐有形，染上颜色。 黎未晞看到周围重新变成返魂树顶层的模样，她揉揉额头坐起来，环顾四周。 她身边的唐墨仍在光团中沉眠，没完成试炼，而附近还多了十几个在光团里躺着的人，包括叶璃叶荷。 黎未晞看见唐墨的神情时，心口一紧。 他脸色很差，柳眉拧在一起，仿佛陷入噩梦。 玄魂丹给了她，唐墨只能凭自己走出虚妄的幻境。 黎未晞下意识伸手靠近，想替他揉开紧皱的眉心，却被光团猛地弹开。 阿墨的幻境是什么呢？ 想起之前为她挡下危险的虚幻唐墨，她也好想走进他的梦，护他平安离开。 “未晞在这里陪你，阿墨…回来吧。” “我们回家。” 第114章 为你骄傲 自从黎未晞突然消失，唐墨短暂消沉过一阵，在决心要不惜一切找到她后，他终于振作起来。 他没有回到原先的公司，而是在短视频兴起不久时敏锐发觉这是一片蓝海，毅然用之前积蓄创立公司，郝老师也拿老本资助了一笔。 找准风向，还吃到政策红利，短短三年时间，便从小微企业成长为行业龙头的“白露传媒”，涉及直播、艺人孵化、短视频及传统广播电视广告等多个领域，还准备进军手游市场。 唐墨成了知名的青年企业家，面对诸多访谈应邀，只要有空，他来者不拒。 他频繁出现在公众视野里，只是希望那突然消失在他世界的人，再看到他的可能性能高一点。 白露传媒的创始人在寻找名为黎未晞的女人，并非秘密。 三年了，有无数个“黎未晞”上门投怀送抱，可每一个都不是她。 唐墨清楚地记得她的模样，圆润的杏眼，小巧精致的耳垂粉若桃花，清纯美好，望自己时满眼的深情，笑起来像娇软的猫咪。 但现实无数次告诉他：你在找一个不存在的人。 唐墨一直没有再谈恋爱，他的副驾从来没有过女性。 他还是每天晚上去保卫处等郝老师，只是不再需要连夜跑回南城。 唐墨给郝老师买了房和车，存到账户的钱够老师下半辈子随便挥霍。 可郝老师还在一如既往认真教书，评上了特级。 老师只拿了曾经资助的十几万块，其他一分没花，倒是换了辆新自行车。他们师生住在学校附近的高级小区，搭伙凑合过。 前妻后悔了想复婚，郝老师拒绝了。 他和唐墨吃晚餐时调侃，“半夜发朋友圈emo呢”“我生不下小孩，她十几年前找了个能生的，上礼拜带着孩子离了，是思谋上你这孩子了。” 他们早已胜过师生，情同父子。 郝老师不催唐墨结婚，大堆亲戚朋友同事介绍相亲都回绝了，但只劝他： “小墨，别总活在回忆里。” 郝老师对唐墨的爱，以至于愿意奉陪他的臆想，相信黎未晞是真实存在过的人，哪怕这个人没在世界留过半点痕迹。 唐墨已经很久没有过即视感了。 直到某一天他在办公室接到政教处主任的电话。 “小唐，郝老师上课时突然吐血，昏过去了！” 他的手机掉地上碎了屏，即视感重新回来。 停车时钥匙都没拔，等唐墨推开人群冲进肿瘤科，郝老师身上已输上液，床边架着他看不懂的仪器。 而病床上的老头脸色病白，瘦到能看出肋骨的沟壑。 唐墨猛然想起六年前和郝老师重逢时，即视感中闪过的医院病房，消毒水的气味，监测仪刺耳的常鸣。 成真了。 他狠狠掐一把胳膊，努力冷静下来，请陪同的老师们去缴费，他和医生沟通检查事宜。 唐墨找了最好的单人病房，最出色的专家会诊，他恨不得拿所有的钱去换一张良性肿瘤的报告。 但是手中长到快拖地上的诊断结果，用密集冰冷的字眼告诉他：郝常善胃癌晚期。 “这种程度不建议进行手术，最好是配合放疗等手段姑息性治疗。”医生语气复杂，“而且患者长年身体劳损的厉害，若早点发现……” 唐墨无声地看向病房的窗口，郝老师睁开一点眼睛，努力想往外瞧。 “我每天都给他做饭的。”唐墨呢喃着，“每天……我连盐都不敢多放。” 为什么我分明有即视感，可还是没想到？ 医生在努力安慰唐墨，说这不怪他，是患者长期各方面风险因素导致的结果。 但唐墨已听不太清了，他在盯着诊断结果出神。 他没来由地想到，老师是什么时候去检查的？ 我来医院的路上…发生过什么？ 不久后唐墨独自进了病房，坐在床边一言不发。 “小墨，我不要紧。”郝老师插着针管的手拍了拍他，“你去忙吧，不是有市里的宣传片项目吗？” 唐墨起身出病房，打了个电话又回来。 “我不干了。”他面无表情，“没得忙了。” “……老师不想开刀。” “巧了，人不给你做。”唐墨飞快发着消息，头都不抬，“我安排放疗，包个飞机，咱们去西欧。” “小墨啊……不治好不好？” “老头，我不想跟你吵架。” 唐墨猛地把手机倒扣在床头，死死盯着他，语气软了几分：“算我求你，成吗？咱们治吧，我有的是钱。” 郝老师苦笑：“不是钱不钱的，老师只想安稳点过一阵，像个活人那么活。吊口气有啥意思？” “可我不能、不能再看着你……” 我已经失去过你一次了。 这次哪怕是幻境，我也…… 我好不容易才重新见你，活着的你，我已经受够你的墓碑了。 唐墨垂头，攥破了床单。 他在拿到诊断结果的那一刻，就开始想起来了。 即视感、记不清路上的细节，再往前数甚至不记得创业的过程。 他如同不断在重要的节点上跨越，而中间无关痛痒的过程，皆被忽略。 因为这是返魂树的天道试炼，一场幻境。 幻境里的六年多，仿佛是唐墨偷来的一样，这试炼是天道给的奖赏。可他醒得太晚——直到最后一刻无力回天。 在这里他不是白露丹阁的唐阁主，他没有丹药，救不了郝老师的命。 也逆转不了过去。 “你总是这样，什么事都憋心里，连难过都是沉默的。” 郝老师慈祥笑着，温柔抚上唐墨的脸：“老师刚才做了场梦，要不要听？” “你说吧，老头……” “我梦见你可有出息，在个玄幻的大城市里开了家丹阁，也叫白露。” “那些穿道士服的人啊，以求你一颗丹、向你问次诊为荣，他们说‘唐阁主左手丹右手医，一双灵眼窥天机’。” “还有个白胡子老道，赞你是‘一丹能通三界道，一药能逆生死门’。”郝老师唏嘘，“梦里我就想，这可是我学生呐…语文学不好，奇门这么厉害，老师可是耽误你喽！” 唐墨破涕为笑，两人放肆笑着，仿佛是平时听相声一般。 他的笑渐渐停了，嗓音沙哑。 “可我救不了你，老头……我救不了！” “傻孩子，哪能怪你。你救下小黎，救了那么多人……老师为你骄傲。” “而且老师知道，那场梦不是梦。”郝老师顿了顿，“现在才是梦。” 唐墨怔怔地看到，老头第一次在自己面前，落下浊泪。 “醒来吧孩子，老师已经不在了。”郝老师释然道，“你也不属于这边了，不是吗？” “别执着死人，小墨，要为活人、为自己而活。去找小黎吧，你在这边找她快四年，她等你好久了。” 话音落下，周围一切渐渐朦胧，郝老师的身影虚幻，化作无数光点。 唐墨瞬间红了眼眶，如溺水之人般拼命伸手，想抓住一团荧光。 “老师——！” “良缘由夙缔，佳偶自天成。知道你幸福，老师已无憾了…” 慈祥的老人在消散最后一刻，用半透明的手掌摸上唐墨的头：“小墨，老师永远为你骄傲，永远！” 话语和光点随风飘散，唐墨跪倒在一片白茫茫的世界。 良久，无喜无悲地声音在身后响彻。 「问题，解答」 第115章 找到我 郝老师化作光点消散良久，唐墨狠狠深呼吸着，揉揉泛红的眼睛，努力平复好心情。 这时，才发现自己已从西装换回了炼丹袍。 他收拾好情绪转身，一片白茫茫的无垠世界中，一团金色光团飘浮在几步外。 这便是天道意识的分身。 但按理说应该是「一个问题，一个解答」，而刚才声音并未限制次数。 唐墨思考片刻后打算先问准备好的问题，若天道意识真的莫名给自己开特例…… 他正好有一肚子疑问。 “我是否能带着这个世界的原住民，回到我原本属于的世界？” 这是一个提问句式，其实包含两个问题，能不能回去以及能不能带人。 剧情中为了交代信息，设定返魂树的天道意识比较“人性化”，不会只机械化回答是与否，而会稍作解释补充，所以唐墨才敢这么问。 这关系到他之后行事的大方向，若回不去或只能自己回，那他就安心和黎未晞在这边过日子，兵来将挡。 但若能带人回去…… 与未晞相识前，唐墨对原世界再无念想，但现在不同了。 剧情变数不断，蝴蝶效应只会愈演愈烈，甚至变到他再无法根据剧情提前布局。 而黎未晞的天魔之体就算不激活，终究是隐患，若能回到原本世界就彻底解决了，而且比这玄幻的三界安全多了。 片刻后，雌雄莫辨的声音给出回答。 「你可以带人回彼世界，但要清除此世界拥有的一切物品与能力」 唐墨松口气，安下心来，正好回去未晞就没天魔之体了。 结果是确定的就好办了，努力做到就行。 光团没有消失迹象，一副耐心等待的模样，他赶忙追问：“我该怎么做才能带人回去？” 「两种方式，一为你与同行之人皆步入渡劫，飞升回彼世界」 唐墨心一震，就算有丹灵根加持他也没有太大把握能到渡劫飞升，而且还要求都渡劫。 就算能，至少得按数百年计。 何况都渡劫了，谁还能威胁到他和未晞？ 好在金光很快给出第二个途径。 「或在重要事件中发挥作用，不断改变既定结局，引导至更好的走向。并在此世界聚集足够的气运」 唐墨大体上明白了，比如他救下黎未晞，解她黄泉泪，极大降低了她激活天魔之体的可能。 这么好的女孩不黑化成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当然是更好的走向。 还有给瑶瑶解了百足噬髓蛊也是如此。 这途径倒是更有机会，应该还比渡劫飞升时间更短、要求更低。 可细节还有很多疑问，尤其是…… “气运具体是什么，该如何聚集并判断是否达到回彼世界的标准？” 金色光团闪烁一瞬，良久才给出答复。 「气运与你改变的事件相互依存，结局好则聚、否则散。气运多寡影响你之后发展，可据此自行判断结局的好坏」 「是否达成标准，届时自知」 唐墨不由轻轻点头，有所明悟。天道这回答，其实是具象化了“多行不义必自毙”。 对比最明显的就是在当初涅槃岭。 林轩自私自利，化名萧宏诱骗方老和他走一趟，看见小紫枭狼后将方老当成炮灰，自己带小狼跑了。 所以他错过了竹明尊者的机缘，若他做对选择，《万物生》和《冰莲剑》都归他了。 结果就是不仅一无所有，负面影响还持续到至今——方老人缘好，林轩现在身败名裂，与百草斋相熟的人和店铺都不卖他东西。 而唐墨一直以来真心换真心：黎未晞的爱与信任、玄乐师徒的亲近、秘境里炎阳宫弟子的帮助等等。 对值得的人，真心相待总有回报。 “刚才的试炼，郝老师他、真的只是幻象？是你干涉的吗？假如那是他的魂魄，我能否…复活他？比如炼丹…” 刚才老师消散前那些话——梦到自己的穿书，那句“我不在了，你也不属于这了”。 总感觉不像是单纯的幻象。 唐墨紧张地攥起拳，金色光团无喜无悲回答： 「幻境试炼因人而异，你出于自身特殊性，使幻境内容介于此世与彼世之间，最后时刻是亡人跨越两世界的托梦，非分身干涉」 唐墨在两个世界都活过，精神层面特殊且复杂，所以才会有服务生黎未晞。 她突然消失毫无痕迹，因为她终究不存在于彼世，幻境不稳定。 但郝老师却真的托梦了，最后一次来见他…… 天道善意地没有回答他能否复活，因为老师自己说了。 唐墨轻声道：“谢谢…” 「根据权限，你还可以问两次」 “丹祖这一世转生的身份，以及他此刻的具体位置？” 「转生秘法涉及天道主身，在沧州，其他无从告知」 唐墨点点头：“我之后还能再见到你或其他天道分身吗，还有此世界天道的本质是什么？我是怎么来到这边的？” 他一口气问完，话音落下，面前的金色光团却如过载般不断闪烁，刺目到唐墨不得不抬手挡眼睛。 当感觉到光线渐渐稳定，他放下手时瞳孔震惊扩大！ 他看到球状光团透明一瞬，而里面竟有一个小小的人影！ 尽管只是一闪而过，立马又恢复原状朦胧散逸金光，但他确信自己没看错。 而且从人影轮廓判断，那光团里极有可能是个婴儿！ 唐墨惊愕到说不出话来，他一直以为天道分身，就是留在返魂树顶层雕像的一缕意识，所以是无形的光团形象。 而且刚才只一瞬间立马恢复，很像不慎暴露后的遮掩。如果天道分身能化人形，那没必要如此。 天道掌控三界规则，不过度干涉，像是世界的程序。 而唐墨提问天道本质之后，它过载闪烁，仿佛程序出错了，不慎让人窥见它的真身。 也很像某种暗示——让他自己去看。 “你……” 终于，金色光团回答了。 「涉及天道主身，分身无法回答」 「分身无法回答」 「无法…」 「找到我」 「无法回答」 如机械般的声音不断重复，如程序出了乱码，诡异荒诞、愈发刺耳，可唐墨没有捂耳朵，他捕捉到混杂其中的不同回应。 那三个字，莫名给他一种有人在混乱中求救的感觉。 唐墨靠近一点光团，希望它能再说点什么，可突然它再次迸发金光强烈震荡起来。 机械般的重复消失了，他听到嘈杂的唦唦声，如某种呢喃。 「会再见，找到我」 “我该怎么找你！” 唐墨忍着刺目尝试去看其中是否有婴儿人影，但金色光团瞬间消失了。 纯白世界开始渐渐有形，染上颜色。 他回到了返魂树顶层。 第116章 恭候多时了，剑尊 唐墨被天道分身的金光刺得双眼泛红，起身后视野中只朦胧看到返魂树顶层的雕像。 接着眼前投下阴影，他被重重抱住。 唐墨嗅到熟悉的香气，同样用力回抱黎未晞，彼此的两颗心就此有了安处。 树内一天，他们却都在幻境中度过数年，这一刻恍如隔世。 无声拥抱良久，两人额头相抵，唐墨长出一口气。 “未晞，我终于找到你了……” “我一直都在。”黎未晞泛了鼻音，“阿墨刚才睡着时看起来好难过…别怕，未晞哪都不会去，就在阿墨身边…” 她心中酸楚又悸动，已听出唐墨的幻境中有自己。 但直到未来他将这场幻境包括身世的秘密尽数倾诉，黎未晞回眸往日的返魂树，才知他曾在梦中如何苦苦找寻不存在的自己。 那时她才明白，原来早在此刻，他的爱已不比她的轻。 她没有暗恋多久，他们双向奔赴。 “阿墨……”黎未晞环着他的脖子，“幻境中不好的事情已经都过去了。” “嗯，你说得对。” 郝老师也说，要向前看。 天道已给了明确的目标，唐墨要按第二个途径让事件走向好结局，聚集气运，带她回到安全的彼世界。 黎未晞发现唐墨就像看不够自己似的，用眼神细细描摹自己脸庞的每一寸。 她脸颊羞得滚烫，猫咪似的娇声道：“对啦，我还不知道你问了天道什么呢。” “以后一定会告诉你的，全部。再给我些时间好不好？” 即使真实的活着，可突然得知自己的身世过去都是被人编排的…… 尤其是黎未晞，为了让她激活天魔之体的剧情需要，她经历过的那般黑暗都出自作者之笔。 唐墨暂时还没想好如何开口。 “那好吧，但不许瞒我太久。” 黎未晞乖乖笑着答应，他们彼此尊重，都明白隐瞒是不想撒谎。 “那天道意识有给阿墨解惑吗？” “有的，说来话长。”唐墨笑了笑，“但可以确定，你真的是我的福星。” 救下黎未晞，是他做的第一个正确选择，也是最重要的一个。 她每次听到唐墨说自己是他福星时都满心欢喜，傻乎乎地笑着，才想起把天道的原话转述给他。 身份已逆，林轩为弃子，当前气运之子为引发变数之人。 所以林轩果然不再是剧情的那个龙傲天了。 而这个引发变数之人，结合天道分身刚才给的答案，唐墨明白就是指自己。 身份已逆…这契机应该就是退宗的决定。 唐墨沉吟思索，他已身怀气运，接下来只要让大事件走向更好的结局，气运就不会散。 可是他见到的天道分身究竟是什么，目的又是什么？ 为何别人只能问一个问题，它却对自己如此宽容，能一直提问，甚至在权限内有问必答？ 这和气运有关吗，还是因为自己身份足够特殊，是在两个世界都存在过的人？ 还有金光中的婴儿，天道是有形的生命？ 疑问太多，信息却太少，想不明白一点。 但既然最后分身说会再见面，找到它，那总有机会。 唐墨暂且搁置疑问，看一圈附近，还在试炼的有十多人，叶璃叶荷慕容雨都在不远处沉眠。 接着他们牵手迈进裂隙出口，一阵天旋地转后，他们回到灵枢城广场。 进秘境时是秋分，那时广场的树木才刚开始落叶，而现在大多只剩挺拔的树干了。 已过一个月，应当要到霜降了。 想到这个节气，唐墨已有了计划，温柔对黎未晞笑说：“我们回家吧，要种人面花还要开分店，可有得忙呢。” 黎未晞想到自己的幻境，柔柔“嗳”一声，牵手朝熟悉的方向走去。 在广场等着接人的已不多了，欧阳澜和顾画还在等叶璃二人。 她们在返魂树一路受黎未晞的照顾，这才能安然出来，见到后礼貌地对他们道谢。 还碰上了专门等唐墨出来的乔家兄妹和刘在茂等人，他明天已有计划，邀请他们后天来丹阁，开分店前先入职培训。 二人并不着急立刻回去，悠哉逛着大街小巷，唐墨一是给分店选址，另外他还绕路买了不少灵食食材，从肉到水果都有，甚至包括做糕点的糖和面粉。 黎未晞满心好奇，以为他又有了什么赚大钱的点子，可无论怎么央着撒娇，唐墨都说保密。 小魔尊假装赌气都没用。 等买差不多了，唐墨灵戒传来久违的波动，是玄乐的玉简传信。 他神识探入玉简，刚一感知到信息就冷了脸色。 “阿墨怎么了？”黎未晞担忧道，“瑶瑶出事了？还是嫣儿…有人找丹阁麻烦？” “都不是。” 唐墨深吸一口气：“叶清漪好像去万宝楼了，蓝姐不回信，老哥正在回炎阳宫，准备请宫主出面。” - 半个时辰前，万宝楼，蓝琳的阁楼。 拂云木桌上的香炉檀香袅袅，仪态万方的楼主坐在桌前翻看这个月的进账。 身后雕花窗倏地吱呀作响，凉风卷起几页纸张，最终飘落在一双陌生的云纹白靴旁。 蓝琳单手撑面，不甚在意地抬眸瞥一眼陌生靴子的主人，妩媚一笑： “清漪剑尊擅闯奴家的闺房，怕是有失风度吧？您若能提前知会一声，奴家这小楼便能做足礼数，百里恭迎您的大驾~” 宛若不食人间烟火的剑尊坐在蓝琳对面，毫无感情的眸子直勾勾盯着她。 “剑尊这般望着…唔，奴家不过筑基小修，这化神境的威压实在受不起呀。” 蓝琳笑容得体，可说归说，目光毫不避退。 “本尊无心与你口舌相争，开门见山，给彼此省些工夫。” 叶清漪语气淡漠：“半年多前，洺州岚虚宗一批宵小进了灵枢城，不久后与唐墨约见……” “而蓝楼主正是他们双方的引荐人，会面的酒局由你一手操办，是也不是？” “不愧是清漪剑尊。” 蓝琳手帕掩面轻笑道：“奴家还以为很谨慎，再无他人知道了呢~” “这群老鼠有何阴谋、藏身于何处，之前都说过什么。”叶清漪不怒自威，“如实招来，本尊可以不计较万宝楼在其中的作用。” “啧啧，说我弟弟是老鼠…”蓝琳收起假笑，“我这做姐姐的可不能当没听到呀。” “本尊容你五秒。” “真仁慈体贴呀~只是这真相出自奴家之口，您又能信几分呢？” 蓝琳坦然张开双臂：“元婴以上即可搜魂，奴家主动让您搜，您只管看去，难道不更有可信度？” “很好，那你受不住可莫怪本尊。” “无怪~怎么敢呢？”蓝琳嫣然一笑，“只是清漪剑尊啊，奴家受得住搜魂，您受得住这真相吗？” “这一天，奴家可恭候多时了。” 第117章 搜魂探真相 搜魂术必须结婴后才能习得，施术者可凭此将神识送入对方识海，以旁观角度亲眼查看记忆和过往的事件。 就如施术者也是曾经的亲历者，一切尽收眼底，对方对自己再无秘密可言。 不过搜魂术寻常难以施展，施术者要有境界压制，或者像蓝琳这般主动将识海敞开…… 而且此术霸道，被搜魂后不好受，还可能生后遗症。 识海就如自己的私密房间，被外人像公共场所般随意入侵，拍扁搓圆都由他人…… 几乎没人愿意主动被搜魂。 可蓝琳却主动卸下防备，将识海的回忆调出，任凭叶清漪用搜魂术随便看。 从多半年前开始她就一直等待今天，早就想到叶清漪会来，也早决定让她搜。 那次事件的真相叶清漪不会信她一张嘴说，何况只用苍白的语言怎够描述？又怎能比过亲眼所见的震撼？ 蓝琳迫不及待想看化神剑尊得知真相后的表情了。 叶清漪轻而易举入侵了她的识海，发现她配合地将回忆的光团置于自己神识面前。 篡改记忆防备搜魂术同样要元婴以上才能做到，凭蓝琳这筑基修为断无可能。 双方境界差距如隔山海，叶清漪尽量“温柔”地将神识送入回忆光团——总不能搜个魂就把蓝琳弄死或痴傻，她还有用。 叶清漪进入记忆，来到八个月前的万宝楼。 场景如烟如墨浮动后变得有形，重现过往画面。 叶清漪看到仍在这间阁楼，但与蓝琳对坐的是唐墨——一身洗得发皱的炼丹袍，袖口还染着炼丹时的灰。 他整个人削瘦憔悴，脸颊凹陷，似是疲累极了。 “小墨，昨天岚虚宗的领队找上我。他们有意回沧州发展，但十年前背叛之名在外，而且终究绕不开清虚山和叶清漪。” 清虚山珍贵，不提满山天材地宝和无害灵兽，仅叶家先祖留下的护山大阵就足够引人眼红。 内乱后落魄的宗门仍能独善其身，除了化神巅峰的叶清漪坐镇，都要归功于清虚山。 此山还象征正统与数百年辉煌历史，岚虚宗想在沧州发展就必须拿下它，不然师出无名，难以被灵枢城其他势力承认。 唐墨不发一言，蓝琳语气小心：“姐姐想着也许是个机会，正好借他们的行动帮你脱离清虚宗……” “让他们两家互相打去，咱们利用但不掺和，独善其身。姐姐把你藏起来个一年半载，等风头过了再出来，便能好好过日子，不用再被磋磨了。” “别怕叶清漪追究，即使她化神，可如今清虚整体实力根本不比岚虚，大举攻山她们必败无疑。”蓝琳恨恨道，“活该！这就叫报应！” “小墨你说句话，只要点个头你就不用操心了，这事姐姐帮你去办。” 叶清漪盯着回忆中的蓝琳，目光冷漠。 还真没冤枉人，蓝琳果然主动参与，想借岚虚的手除掉清虚宗。 但唐墨忽然开口：“姐姐能联系上岚虚宗的人？” “自然，万宝楼业务不止拍卖，还有情报。他们前阵子进城打听到后就上门了，开价很慷慨。”蓝琳面露喜色，“小墨同意了？” “我想见一面，他们所有人。请姐姐帮我引荐，时间对方定，地点姐姐选。” 蓝琳疑惑：“可这事不用你出面呀，姐姐来便好，你藏于暗处才能撇干净……” 唐墨神情坚毅，好像下定某个大决心。 “请姐姐告诉对方我已在清虚宗操持近十年，对山门了熟于心，想必他们…会感兴趣的。” 回忆中的蓝琳喜上眉梢，激动道：“小墨可算看清她们了！不瞒你说，姐姐刚开始想的是全力帮他们拿下清虚山，帮你出口气！” “若非你一直护着她们，怕你不高兴…” 唐墨微不可见蹙眉，似乎不愿多说和解释，疲惫道：“请姐姐就按我说的来，这事我有数……事成后，我欠姐姐个大人情。” 蓝琳还在急着说“不欠”“咱们是亲姐弟还论这些”等等，这些无关紧要的叶清漪已不想看了。 她冷视回忆里的唐墨，质问心魔：你还有什么好说的，本尊可有半点冤枉他了？ 心魔没有回应。 算算时间，璃儿和阿荷应当要出秘境了。 叶清漪已将这回忆统统以神识记录下来，等徒弟们回来让她们亲眼看看！ 璃儿不是以“任凭处置”为赌约吗？ 叶清漪冷笑着继续看回忆，而场景再次化作水墨烟尘，重新汇聚成一间密闭的雅间。 摆满酒菜的圆桌围聚十二人，除了唐墨与蓝琳，岚虚宗先遣队的所有人也都在这儿了。 十人都是清虚宗的叛徒，曾经不起眼的弟子如今也穿上了岚虚宗华丽的内门服饰。 扫过一张张面孔，当叶清漪看到主座之人时怒火顿时剧烈，化神境的怒气连带着回忆画面都翻涌起来。 她赶紧压制怒气，场景才重新稳定。 她死死盯着主座的长须男修——此人名庄衍，曾经清虚宗的内门四长老，元婴初期。 庄衍正是第一批投靠叛徒幽常道人的，更是在十年前内乱时残忍虐杀了叶荷父母的凶手！ 叶清漪竭力压制怒气，誓要在看完回忆后狠狠拷问唐墨和蓝琳，问出庄衍藏身何处，亲手手刃此人！ 饭局开始后唐墨主动将十年受的苦抱怨一番，说自己醒悟太晚，萌生去意，正好得知他们来了，这才想见一面，看岚虚宗愿不愿意要他。 说的还是笼统了，蓝琳干脆替他补充，说起叶家三人如何对他，激动时气到失了端庄。 庄衍在内等人确实唏嘘唐墨的苦难和忠诚，十年啊，野狼都喂熟了！ 吃穿用度都来自人家赚的灵石，辛苦抄书十年，炼聚元丹给叶璃续命，太多太多…… 岚虚宗听得惊愕，竟还有这般纯良到堪称傻子的人。 可她们非但不报恩又是怎么对他的？ 动辄大殿前跪一整夜，天天辱骂和讽刺，拿他炼丹术当赚钱机器，心情不好就把他当出气筒，逼他在大雪的山里找东西…… 十年苛待多得说不过来。 庄衍不认为自己是啥好人，但平心而论，唐墨若在岚虚宗，虽不敢说多厚待他，但也绝不会亏待了，这种人不多见，值得尊重。 第118章 报仇雪恨 唐墨说完十年经历，垂眸不再作声。他如释重负般弯了脊梁，神情显得疲惫极了。 蓝琳心疼地不停轻拍他的背，岚虚宗众人义愤填膺。 “唐师弟，你以前真该和我们走的！” “现在也不晚，留在那破山活受罪！” “炼丹造诣不俗，幽常宗主和庄长老绝不会亏待师弟。” “师弟这次想见我们，肯定是受够了！别怕，等事成了师兄给你好好出气！” 庄衍也唏嘘道：“想不到你十年来这般苦…叶清漪三人狼心狗肺有眼无珠，若是没你，她们早死干净了！” “长老说得对，唐师弟可能不知道，那叶荷的父母正死于庄长老之手！”岚虚一弟子冷笑，“权当给师弟出口恶气了！” “说得不错。” 庄衍抚须，认真看着身边垂头的唐墨：“话都说到这老夫也不藏着掖着，愿不愿加入岚虚宗？” “只要有你作为内应提供情报，老夫便请丹殿长老收你为徒，等攻破清虚山后，叶璃叶荷任凭你处置！” 话音落下，只见唐墨浑身一震，难以置信地看着庄衍，犹豫纠结良久才道：“我、我配吗？我真的……？她们都说我修为低天资差，一点用也没有……” 看看，都把孩子打压成啥德行了？！ 修道讲究个道心坚定，道心不稳便容易生心魔，叶家三人十年伤害他，伤的不止是身，更是道心啊！ “那叶清漪也配为人师？！” “师弟自信点，就算你修炼天赋一般，可炼丹却不是谁都能会的！” “庄长老收了师弟吧！咱们去把清虚宗屠了！” “唐墨，抬起头来。”庄衍严肃道，“加入我们，岚虚宗就是你证明价值的归宿。” 良久，唐墨终于轻轻点头，立马有弟子起身端起酒壶，给每个人都倒满上好的琼浆玉液。 庄衍拍拍唐墨肩膀，高声道：“叶清漪已不配继续执掌清虚山，以后唐墨便是你们真正的师弟，有他相助，计划必成！” 众人举杯应和，对拿下清虚宗志得意满。 而叶清漪用神识将回忆中的一切记录下来，目光冷得结冰。 “还好我们找到了蓝楼主。”庄衍对蓝琳举杯，“弟子们，敬楼主一杯！” 这时唐墨却忽然起身端起酒杯：“庄长老，诸位师兄，我姐姐身有隐疾不可沾酒，我替她敬大家！” 随后他一饮而尽，众人起哄道“师弟好气概”，同样饮尽杯中酒，庄衍也笑眯眯喝完，唐墨又给他满上。 不过众人咂咂嘴，酒怎么带点微微的酸味？ 但这可是万宝楼的好酒，一两就要好些灵石呢，洺州可没这种好东西，而蓝琳取出一壶又一壶，笑说只管喝个过瘾。 宾主尽欢，庄衍也在唐墨陪酒下喝了不少。 修士即使喝灵酒也难醉，这琼浆竟让他们再次感受到酒意的酣畅，弟子们直呼过瘾，酒过三巡便都晕晕乎乎，一个接一个趴在桌上醉得不省人事。 庄衍喝舒服了，笑骂弟子们酒量不行。 他刚准备运功驱散醉意，精神点和唐墨聊聊内应的事，却忽然一怔。 灵力难以调动，仿佛周天被堵死了！ 庄衍瞬间意识到什么，他忙看向另一侧的弟子，却见根本不是醉得睡过去了——弟子的鼻孔正在缓缓流出黑血！ “…酒里有东西！” 庄衍失声大惊，他本想直接杀了唐墨，可刚站起来就虚弱摔地上，根本控制不了自己身体！ 眼前一阵眩晕，心脏感受痛意，他强撑着喝问：“你…你下毒，加了什么？！” 却见唐墨再不复之前的腼腆，起身无情地俯瞰庄衍：“黑璃散，与酒相伴，侵入骨血，封锁周天，腐蚀心脉。” “没想到长老海量，喝了三斤才生效。” 唐墨为了杀元婴期的长老，可是下足了功夫，炼毒时生怕量不够毒不死他。 庄衍都傻了。 三斤毒酒？！ 他顿时咳嗽不止，颤巍巍一抹口鼻，满手黑血。 “解药…解药给老夫！” “长老别费工夫了。”蓝琳起身叹道，“他们都已死了，你也神仙难救，认了吧。” 庄衍双目血红，难以置信瞪着唐墨：“这是你们设的局…！为什么？我们、咳咳咳，不曾得罪于你！” “是吗？” 唐墨平静的语气泛着冷意：“背叛宗门，害清虚宗沦落至此的祸首不是你们吗？” “你们这群逆贼重伤我师姐，害我师尊生心魔十年！还屠杀叶氏四十七名族人，包括手无寸铁的孩子！” 唐墨指着庄衍，怒目切齿：“正是你这老贼杀害阿荷的爹娘，还敢说不曾得罪于我？” “你见过那孩子吗，知道她小时候怎么过来的吗？那时阿荷才三岁啊……她就知道自己没爹娘了！” “庄衍，我今天就是来给她报仇的！” 唐墨的怒吼不止震惊回忆中的庄衍，更让亲历回忆的叶清漪心神剧震，踉跄着扶桌才能站稳。 庄衍咳血，气息虚弱：“可为什么…？她们、分明那么对你，老夫可以助你……” 唐墨顿住了，片刻后垂下眼帘道：“阿荷只是年纪小不懂事，师姐受的打击太大，师尊被心魔影响…” “今日之后若她们愿意，我便留。若一如既往……等重开山门后，我便走。这就当我为她们做的最后一件事。” “但无论如何。”唐墨抽出剑冷视庄衍，“我永远不会沦落到与叛徒为伍，我必须为师妹报仇雪恨。” 说完，他将剑对准庄衍用力刺去，而中毒无法用灵力的长老已连指头都不能动了。 毕竟元婴初期，即使毒入心脉，光凭身体强度也没那么好杀。 可他又沦落成块腐木般完全无法还手，只能眼睁睁看着唐墨将自己捅出数个血窟窿。 血流满地，数分钟后才彻底咽气。 临死前庄衍想的是，唐墨分明能干脆利落抹脖子，却没有——他不肯给自己一个痛快。 随后唐墨又亲手割了剩余九个岚虚宗弟子的喉咙，确认他们死透了才扔下剑。 忽然，他抬头大笑起来。 “阿荷，师兄给你报仇了，报仇了啊！” 唐墨笑的癫狂，而叶清漪却如醉酒般摔在地上，望着他的眸子震荡不止。 往日无喜无悲不惹人世尘埃的仙子，已然红了眼眶。 叶清漪终于得知了真相。 第119章 受得住吗 叶清漪从蓝琳的识海中抽离神识，回忆的画面仍久久回荡在她脑海里。 蓝琳在被搜魂时还承受了化神境的怒火，这一刻她如虚脱般瘫软在地，浑身疼到难以呼吸。 良久，她才颤抖着支撑起身，对垂眸的叶清漪挤出一个酣畅淋漓的笑：“清漪剑尊可还受得住这真相？” 叶清漪并未回话，木偶似的垂眸呆坐着，阴影遮掩了她的神情。 “来，奴家再带您去看点东西。” 说罢，蓝琳强撑着兀自出门，叶清漪一言不发跟着。两人一路向下，来到万宝楼地下的一扇机关门前。 此处是万宝楼的机密，从不许外人涉足，里面有什么仅楼主知晓。 蓝琳从灵戒取出三柄金属钥匙解开机关，可屋中却不见任何珍贵的宝物，只有十座冰雕——封存着庄衍等岚虚宗的人。 他连死前的恐惧神情都与回忆中一致。 “如何，奴家可没有伪造记忆。” 蓝琳虚弱笑道：“那之后小墨请我处理尸体，而我早就料到有这么一天，便好好留下来了。对了，还有这些……” 叶清漪茫然伸出手，接过蓝琳递来的身份玉牌。 庄衍二字上，还留有干涸的血迹。 叶清漪愈发眩晕，扶着墙壁重重喘气，而蓝琳冷笑道：“哟！高高在上的化神境后悔了？不觉得他是叛徒了？” “叶清漪，你可知道那晚之后，这庄衍的玉牌本在小墨手里——他是想拿给你们的！” “结果他却好几天没来万宝楼，等再见时我发现他脸色很差，又把玉牌还了回来，和我苦笑道了句‘没必要了’。” 蓝琳抱臂，怒气愈盛：“起初我没多想，只当他是太累，又被你们欺负了…结果前段时间玄乐才告诉我，那是因为小墨的丹田被你伤了！” 叶清漪回想起正是在那一夜，唐墨深夜回宗想去阿荷院里和她说会话，却被赶出来。 而自己第二天早晨则以喂招为由，狠狠伤了他的丹田。 因为纸人没有看到最后，只看到唐墨如何诉说委屈，骗取庄衍等人的信任。 而在他们举杯共饮时，纸人便认为足够了，直接离开，回去向叶清漪汇报。 于是她就真以为唐墨背叛了…… 真相竟然是这样。 岚虚宗销声匿迹根本不是因为藏得深，而是被唐墨亲手杀完了。 本尊都做了什么……？ 始终沉默的心魔终于缓缓道：「我不会说什么我早提醒过你，但是叶清漪…」 「你单方面宣判唐墨有罪，于是无论他做什么都是错的，就连彻底心死下山另谋生路，在你眼中都是他要掩人耳目勾结叛徒」 「现在你可后悔了？」 叶清漪双腿一软，失魂落魄跪坐，玉冠束起的青丝散了满地。 璃儿是对的。 唐墨做的一切从不是要骗取信任，那是一个良善之人金子般的真心。 而她弃如敝履，将那颗心伤得百孔千疮。 叶清漪胸口不断剧烈起伏，呼吸沙哑——悔恨强化了心魔带来的痛楚，元婴甚至都在替她流泪。 她认定的结论可笑的破碎，心魔加剧。 “本尊…错了。”叶清漪喃喃自语，“本尊对不住他……” 蓝琳见叶清漪这般，宣泄般指她怒骂道：“现在知道错了愧疚了，痛苦难受是吧？你有我弟弟痛苦吗，啊？！” “他分明冒着生命危险，用心良苦给你们报仇，结果呢？他被你伤了丹田甚至不肯跟我说，他得多痛苦啊！我竟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我告诉你叶清漪，若能再来一次我绝不会答应小墨配合他设局！哪怕赔上万宝楼，我也要助岚虚宗把你那破山毁了！” 蓝琳声嘶力竭地咒骂，她还未从搜魂术的后遗症中缓过来，眼前一黑同样瘫软在地，费力吞下一颗丹才渐渐稳下来。 而叶清漪已被负罪感压得喘不过气来。 她这才恍然忆起一个半年多来被自己刻意忽略的事实——尽管只有名份，可唐墨依旧是自己多年前收的徒弟。 有过拜师礼，受过他的茶。 而她将一切宽容都给了叶璃叶荷，却不愿给唐墨哪怕一次信任。 连纸人行事都和自己一个德行，话都不听完便着急回来，宣判他有罪。 叶清漪颤抖抬手，她仿佛重新感觉到当初一剑刺入唐墨下腹时的反馈感。 现在这感觉犹如刺进她良心里。 心魔淡淡道：「前提是你还有良心」 是啊……她甚至不如心魔。 连心魔都早看出唐墨不是那种人，璃儿只听描述都能看破此事的诸多矛盾。 她看不出，或者说不肯相信——清漪剑尊不会错，错的只是别人。 可叶清漪连狡辩的余地都没了，十座冰雕是冰冷的真相，控诉她的荒唐与罪状。 这时室外响起一阵仓促的脚步声，蓝琳和叶清漪闻声看去，前者慌乱不已想站起身，而后者则彻底呆滞。 唐墨和黎未晞冲到大开的机关门前，看到屋内场景同时愣了片刻。 “小墨，未晞…”蓝琳强撑笑颜，“你们回来啦？” 随后二人忽略那十座冰雕，绕过呆愣的叶清漪，一左一右在蓝琳身边俯身。 “姐，你这是怎么了？” 唐墨神情凝重，蓝琳此时状态像突然患了重病，可他灵眼居然看不出症结。 “没事，只是太累了，姐姐一会就能好。” 蓝琳被他们搀起，岔开话题道：“刚从秘境回来就知道来万宝楼，姐姐可没白疼你。” “玄乐给我传信了，我不信你没事。” 唐墨语气严肃，他再看到这屋子冰雕里的人，结合叶清漪突然不请自来，已然拼凑出全貌。 他冷眼扫向失神的剑尊，深吸一口气：“姐，她搜你魂了？” 叶清漪回过神来，却被唐墨冰冷的语气刺得一慌。 她突然发觉自己其实很久没见过他了，竟不知徒弟变化这么大——九转金丹，俊逸出尘，自信而贵气。 还有他此刻的敌意与冷漠，曾几何时，唐墨看向自己的眼里只有憧憬与尊敬。 叶清漪想开口解释什么，话却堵在嗓子里。 “是我让她搜的。”见瞒不住了，蓝琳坦白，“剑尊大人一直笃定你是叛徒，你不在意，可姐姐不行。” 唐墨用力闭了闭眼，从灵戒翻出一个玉瓶：“姐，先吃了这个，上楼我给你治后遗症。未晞来帮我扶一下。” 第120章 剑尊的悔意 叶清漪猛然回神，唐墨和蓝琳感情如亲姐弟，即使是蓝琳自愿，但此事的确都因自己而起。 叶璃曾说不能一错再错，但她却偏偏执迷不悟，直到现在得知真相后，尝到悔恨的滋味。 就好像有的路总是这般，不亲自撞上南墙不肯回头。 怪罪他人往往比悔悟认错来得容易。 必须道歉…… 自私的说，哪怕只为解除心魔，她都该赔罪补偿唐墨。 见唐墨和黎未晞一左一右，扶着蓝琳朝这边走来。 他们正准备绕开自己，叶清漪连忙开口，嗓音再不复之前冷漠的不近人情。 “徒儿……” 他们的确停下了，叶清漪随即抬起手，可这一动，两人瞬间如临大敌。 只见唐墨和黎未晞同时将蓝琳护在身后，两名九转金丹灵力全开，谨慎盯着她，仿佛随时准备反抗化神境。 叶清漪怔住了，她只是想从灵戒取治疗搜魂后遗症的丹药而已…… 她赶紧拿出丹匣摊开在手里，焦急地上前一步想解释。 可黎未晞飞快抽剑挡在唐墨身前，神情凝重却无比坚毅。 “你不能再靠近了，即使我只金丹也能拼死伤了你。” 唐墨则压下黎未晞的剑，对叶清漪冷声道：“剑尊阁下，此处是万宝楼，炎阳宫宫主也已在路上。” 他们将蓝琳挡得严严实实，叶清漪茫然无措。 剑尊阁下……？ 他以前都是叫她“师尊”的。 而且什么叫炎阳宫也在路上，他已这般防着我了？ 心魔都乐了：「那不然呢，你还指望唐墨是那个知礼的好徒弟，一如既往敬爱你？」 「叶清漪，我有损害你的记性吗？你可才刚看完真相喔」 「你伤他丹田，认定他是叛徒，他呼吸都有罪。你本打算怎么对他的，之前又是如何防着他呢？」 “徒儿，你误会了！”叶清漪语气急促，捧着丹匣的手朝前伸了伸，“为师是想给丹药，这个能治搜魂的后遗症……” 唐墨没接，尽量平静道：“剑尊阁下，唐某已退宗，师徒关系自然断绝。而且某自会炼丹，烦请您让道。” 断绝师徒关系……？ 怎么能？ 叶清漪的手僵在半空，脸色更白，双目剧颤。 她再不复清漪剑尊的威严姿态，像做错事的小女孩般语无伦次地解释：“徒儿你听为师说…都是为师错了。为师误会了你…对！你知道的…为师有心魔，之前都——” “之前的事都摆在这里。”唐墨瞥眼岚虚宗人的冰雕，冷淡打断她，“剑尊没别的事，唐某要给姐姐治病去了。” “不、不，有事！徒儿等等！为师伤你丹田的事……对不起。” “剑尊，我当不起您一声‘徒儿’，更当不起化神境的道歉。” 唐墨说得委婉，蓝琳却笑着奚落：“那可不，哪家师尊会待徒弟这么好？爱徒的丹田说伤就伤，不知道的还以为世仇呢~” 蓝琳已看出叶清漪后悔，断不会再动武。 清虚内乱时，她因无力保护宗门而生心魔，在唐墨十年真心照料下才渐渐稳定。 而如今她恩将仇报，负他一腔真心——唐墨已成叶清漪心魔的关键，成了她的执念。 再想伤害他已不可能了，除非剑尊想入魔，然后连累叶璃叶荷。 蓝琳的确阴暗地想过，干脆逼叶清漪入魔算了。 到时候根本不用自己出手，灵枢殿就会帮忙处理。 而黎未晞一想起唐墨的丹田旧伤便愤恨难当，她早想过自己化神后，定要让叶清漪百倍偿还。 叶清漪贵为化神剑尊百年，从没学过怎么道歉，一句对不起已是极限。 而且他们这般态度让她深感无力。 她捧着丹匣的十指绞在一起，可唐墨没有半点要收下的意思。 很明显，他信不过，提防着往日敬爱的师尊。 “徒儿……和为师回家可好？” “唐某的家就在街对面，时间紧张，不留剑尊阁下了。” 唐墨已失去耐心，搀着蓝琳绕开叶清漪出了密室。 若非忌惮她是化神境，而且玄乐搬的救兵还没来。万一叶清漪心魔发作不管不顾…… 他连一个眼神都不会多给，更不会尽量客气。 叶清漪被徒弟的敌视深深刺痛，颤着抬手想挽留，却又放下，只眼睁睁望着他们离去。 “那些冰雕就当万宝楼赠予清虚宗的摆件了。”蓝琳出门前回眸妩媚笑道，“不用谢，奴家建议剑尊摆在宗主殿，每次瞧见都能想起今日真相大白的喜悦~” 唐墨搀着她走快了些——他这姐可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 直到他们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叶清漪才失魂落魄垂了头。 本尊该怎么办……才能让徒儿原谅？ 心魔轻笑道：「清漪你疯魔了，唐墨已不是你徒弟了。不过我一直信任他，是我徒弟还差不多」 「反正你我本就一人，要不你把身体控制权都交给我，我重新去收他为徒，可好？」 叶清漪冷下脸：“想都别想，收起你的心思！” 心魔类似于一个人的副人格，不同人和经历产生的心魔，性情各不同。 叶清漪算幸运，她的心魔愿意和平共处，而且理性温和，不乐见她成为魔修。 但心魔一定程度已算独立意识，几乎所有的都想取代主人格。 叶清漪很清楚这点，所以她十年与心魔共存，却处处提防压制，入魔风险低，不会被取而代之。 除非她自己拱手相让。 但她尚不知叶璃也已生心魔，还是最偏激暴躁的那种。 叶璃甚至还将心魔视作导师…… 叶清漪悲哀地收起十座冰雕，忽然想起多日前心魔的一句话，而那时自己嗤之以鼻。 “你曾说过你有预感，本尊会后悔没听你的……” 「我是说过，想求我出谋划策可以，好处？」 叶清漪想到自己的过错和对唐墨的伤，凄哀道：“若能得他原谅，本尊愿每月…将控制权给你一天。” 「两天」 “……成交。”叶清漪捏捏眉心，朱砂痣愈发妖冶，“本尊该如何做？” 「先去广场接璃儿与阿荷，把一切告诉她们，赌约是你输了。她们早已认识到错误，变化很大，尤其是璃儿…」 「和她们问清楚秘境内的一切，唐墨的经历和对她们的态度，之后回宗我为你想计策」 叶清漪颔首，手中已多了一张纸人。 这是刚才唐墨离开时回到她身边的，林轩那应该还有一张。 而接触到纸人时神识就已浏览一遍——连岚虚宗三个字都没出现过。 想起之前信誓旦旦的推论，叶清漪只觉打脸，太愚蠢可笑。 随后她黯然离开万宝楼，来到灵枢城广场附近，发现两名徒弟已出来了。 她看到叶璃一言不发紧紧抱着叶荷，怀中鹅黄裙的女孩哭得撕心裂肺，欧阳澜与顾画不明所以，只能温言安慰。 叶清漪茫然，自打走出父母离世的阴霾，她再没见过叶荷哭得如此伤心…… 难道阿荷在秘境受欺负了？ 第121章 炎阳宫宫主 “阿荷这是怎么了？” 闻声，欧阳澜与顾画一惊，忙行礼道“见过宗主”。 而叶璃见师尊三千青丝披散，脸色憔悴，仿佛是受了大打击一般。 叶荷仿佛哭到与外界隔绝，根本注意不到叶清漪来了，可怜的模样叫人心疼。 叶璃也红了眼眶，却严肃道：“师尊，我与阿荷通过返魂树试炼，问了天道意识半年前的真相——您真的错怪了师弟！” “他从未有过背叛之心，之前那批岚虚宗的队伍…是师弟设局把他们都毒杀了！” “师弟他、他是去给阿荷报仇啊！” 她说完，叶荷哭得更厉害，连站都站不住，生生从叶璃怀中滑落跪地。 因为天道意识给她看了一场回忆——她站在第三人视角，亲眼见证唐墨是如何骗取岚虚宗众人的信任，再毒杀他们。 又看到唐墨亲手杀死她的仇人庄衍之后，释然大笑道“师兄给你报仇了”…… 但这并非记忆的结束。 当唐墨收拾干净血迹深夜回山后，带着温柔的笑敲响她的房门。 他想告诉她这好消息，让她把庄衍的身份牌送去父母的灵位前，宽慰他们在天之灵。 而叶荷看到半年前的自己，因为嫌唐墨扰她清梦，便大骂让他滚。 而他耐心尝试解释时，她一个字没听，还摔了东西。 天道给的画面与她自己的回忆交织，知晓真相后重新亲历——叶荷愧疚痛苦到受不住…… 师兄一手养她长大，帮她走出阴霾，甚至设计毒杀了庄衍，替她报血海深仇。 而她让他滚。 “师兄…师兄——阿荷不孝！！” 叶荷心口不住绞痛，涕泪横流，声嘶力竭痛喊着师兄。 叶清漪想到自己的罪过，握惯剑的右手指尖颤抖。 她百年修道心无旁骛，从未感觉如此狼狈过。 她们有眼无珠，十年但凡稍微对唐墨好一点，多些信任，都不至于如今一地鸡毛。 「活该」 叶荷终于哭晕在师姐的怀里。 叶璃淌着清泪：“师尊…不要再执迷不悟了。” “为师方才…也已都知晓了。”叶清漪嗓音苦楚，“罪业须得还，为师会想办法的……先回山。” - 回到顶层阁楼，唐墨立刻让蓝琳躺下并严肃问她现在的感觉。 她知道自己主动让叶清漪搜魂惹他生气了，也没了姐姐模样，乖巧地把难受症状都说出来。 被搜魂者负担是很重的，毫无防备任由对方在识海妄为，后遗症若严重，会重伤识海与神魂，小觑不得。 尤其她们境界差距太大，若叶清漪有心，她甚至能让蓝琳变成植物人！ 唐墨是真生气了，可蓝琳泪眼泛光，一直楚楚可怜地央着道歉。 而且她是想给他正名、出口恶气，尽管唐墨本人并不在乎。 因此他实在没法和姐姐说重话，只严肃要她保证今后绝不能再如此。 蓝琳坐在床上可怜兮兮一个劲点头，他便去给炼丹了。 而他前脚刚离开房间，蓝琳立马抹干净泪，调皮地朝黎未晞眨巴眼。 表情神韵收放自如，哪还有半点可怜？ 黎未晞惊了，又学到了。 唐墨去炼丹的工夫，两人聊起天来，她将秘境的一切都讲给蓝琳，也得知了半年多前的一切。 说实话黎未晞除了生气，更多的是不解——叶清漪是魔怔了还是怎么回事？ 事都不搞清楚就单方面笃定唐墨有罪。 心魔把她脑子和良心都啃干净了？ 不过黎未晞想到，之前唐墨一直忌惮叶清漪会上门找麻烦，很可能就是因为岚虚宗这事。 所以他才与各方主动结交，张扬地在秘境卖解毒剂彰显白露丹阁的实力。 黎未晞和蓝琳道谢，现在看来，倒是不必担心叶清漪动武了。 不多时唐墨带了枚四品补神丹回来了。 返魂树内炼丹胜过柳风后，傀儡虚奖励的药材很丰富，补神丹所需药材正好都有。 而且有七品幻雾鼎，如今他炼四品丹省时省力，不需要进无我境界就能轻松炼出五纹。 蓝琳捧着丹欣慰笑夸几句，随后服丹入睡，唐墨则运转万物生用灵气帮她梳理识海、消化药力。 等一个时辰她醒来后，搜魂的后遗症已无大碍，三五天就能好全。 而这中间玄乐已和炎阳宫宫主来了万宝楼。 宫主早想和唐墨见一面，正好借这机会来拜访。 几人来到最好的雅间，玄乐担忧地和唐墨问过刚才情况，便帮忙互相介绍起来。 炎阳宫宫主名夏霏，号璇玑，几年前步入化神初期。 她也已修道上百年，可从模样看仍是位美妇人。 驻颜丹虽号称永葆青春，但其实只是延缓衰老，还需要长期服用。但结婴后的修士能凭元婴真正做到这点。 就比如夏宫主看着三十出头，其实二百多年前就是三个孩子的娘了。 叶清漪无论容貌气质都显得凉薄，但夏霏平易近人，对唐墨更是热情有加。 “唐阁主年纪轻轻便如此有为，已是九转金丹的四品丹师…”落座后夏霏频频颔首夸赞，“玄乐没把你拉来炎阳宫，真是我宗遗憾。” “夏宫主客气了，若有需要，白露丹阁责无旁贷。” 夏霏郑重道：“闫青和常雪已和我说了秘境的事，唐阁主，此行弟子们能平安回来，多亏你照拂。” “你曾说‘白露丹阁不赚兄弟姐妹的救命钱’，我也将此回赠于丹阁。今后炎阳宫便是你和黎姑娘第二个家，今天我就给你们开传送阵的权限。” “以后若缺药材了，藏药阁的东西你随便拿。” 唐墨和黎未晞微笑谢过，一齐敬她一杯。 夏霏爽快一饮而尽，递给他张玉简温声道：“至于叶清漪…若她再来，随时通知我。她虽是化神巅峰，可炎阳宫的势力绝非如今清虚宗能比。” “有宫主这话，奴家可就放心了。”蓝琳起身行礼，“多谢夏宫主愿照拂我弟弟，今后炎阳宫在万宝楼参加拍卖，奴家分文不赚。” 蓝琳深知夏霏看上的是唐墨的潜力价值，她不像玄乐那么纯粹。 人家说归说，可要请动夏霏这种实力地位的化神境，不能每次都靠玄乐的人情。 白露丹阁未来不可限量，但至少现在，底蕴还不如她的万宝楼——她得帮弟弟先预付款，真要用时才好意思请人家。 这里面弯弯绕绕，除了正坐在黎未晞腿上大吃大喝的桃瑶瑶外，大家都懂。 一月不见，这孩子瞧着又长大了点，还胖了些，愈发可爱了。 唐墨望着啃鸭腿的瑶瑶，灵眼仍看不出她的根骨具体是什么。 但他却隐隐有种预感，他未来要不断参与大事件，用好结局聚集气运。 瑶瑶的根骨或许也是其中之一。 第122章 把宗门传给唐墨 众人相谈甚欢，应酬之后夏霏、玄乐和瑶瑶回炎阳宫，唐墨和蓝琳说之后再来看她的恢复情况，便与黎未晞回到久违的家。 “师父师娘，你们回来啦！” 阮嫣儿站在门口俏生生笑道，唐墨揉揉她的脑瓜，思考片刻后看向身边的黎未晞。 “说起来，嫣儿在家住时总不能连自己房间都没有…” 黎未晞郑重点头，确实如此。 等过了几秒她才反应过来——丹阁虽大，但二层是炼丹房和仓库，三层除了客厅就两个房间能住人，她和唐墨各一个。 “欸…欸？” 黎未晞茫然眨眼，发现唐墨竟也罕见的有些脸红，目光躲闪。 唐墨想着反正很快了，于是轻咳两声：“所以…未晞去收拾收拾屋子，然后搬过来如何？” 黎未晞垂眸蹭蹭靴尖，耳垂粉红。 “好、好呀……都是为了嫣儿嘛，嗯没错，真是没办法的事呢！” 秘境杀人不眨眼的师父师娘，私底下该死的纯情。 阮嫣儿磕疯了。 - 白露丹阁氛围甜蜜不已，清虚宗却一片死寂。 回山后叶璃托紫鹊照顾痛苦依旧的叶荷，和欧阳澜、顾画一起在清虚山给秘境中死去的弟子们办了白事。 十二名新弟子只剩这两人和阮嫣儿，以及一个不被承认的林轩。 清虚宗重新冷清起来。 回宗后叶清漪又如常关门不见人，但这次叶璃清楚——师尊是和之前的自己一样，后悔愧疚。 她已将秘境的一切统统告知。 当得知若没有唐墨，她们一行人都可能在秘境被毒死，叶荷几人甚至是受到黎未晞照顾才顺利到了返魂树顶…… 而叶清漪当时却在琢磨如何杀他们最痛快。 简直枉为人。 此刻叶清漪正在蒲团打坐，整个人显得憔悴不已，还挂着泪痕。 她道心又不稳了。 叶清漪睁眼，颤巍巍捧起两张纸人一遍遍听着。 她再不是要找什么勾结岚虚宗的证据，只是想听听徒儿温柔的声音，哪怕不是对自己说的。 她甚至庆幸秘境前给林轩安排了这个任务——听着唐墨的嗓音，就仿佛能回到曾经还没误解他的岁月，自己还是他敬爱的师尊。 然后自欺欺人的妄想，徒儿会原谅她。 因为你听，他是这么的温柔，不可能狠心到连师尊都不认的。 误会了，伤他太深了，他丹田受伤时一定很痛苦，徒儿只是害怕重蹈覆辙才躲着自己，才会叫炎阳宫来帮场子。 对，她得重新修复关系，丹田的事还没有赔罪，以后再不能让他受伤了。 炎阳宫终究是外人，那黎未晞也只是金丹，外面那么危险，他们两人怎么能应付得来？ 她已经铸下大错，未来必须要保护好徒儿。 璃儿与阿荷也是那么想他。 半年前他为阿荷报仇，秘境里又出手相助，给解毒剂…… 所以唐墨还是这般温柔，不会真冷血到不认她们，说退宗断绝师徒关系定然都是气话，不是吗？ 他会回家的，一定。 叶清漪小心收好纸人，已然不满足——她更想亲耳听徒弟温柔唤自己“师尊”，看到他活生生在自己面前。 他们会对饮香茗吟诗论道，也会对弈交流棋艺，师慈徒孝。 叶清漪发誓会照顾好唐墨，再也不让他干什么活，需要任何修炼资源或法宝，自己都能给他弄来。 他喜欢炼丹，便请故人出山教他，若想学剑法，自己一身本事和传承倾囊相授，手把手教。 叶清漪已决定，此生她再也不会收徒，九年前她便收了关门弟子，正是唐墨。 而宗主之位和这座清虚山，都要传给他——唐墨是下一任宗主，璃儿是副宗主。 叶清漪想到这般画面，漾起笑颜。 她站起身，好想现在就去白露丹阁告诉徒儿，然后带他回家。 但见窗外天色已暗，想必他已歇息了，秘境他那么忙，肯定累坏了的。 叶清漪只好重新坐下，却蹙起眉，因为神识又发现了殿外的林轩。 先前拿回纸人时他好像说了什么，但她太难过所以压根没留意。 然后林轩好几个时辰一直在殿外佯装扫地，就是不肯走。 叶清漪嫌烦，干脆飘出一道传音，甚至不愿让他入殿： 「有事就说，无事离开」 殿外的林轩一扔扫帚，恭敬道：“师尊，我已完美完成您吩咐的任务，这亲传弟子的拜师礼…还有您看拜师典礼，定在哪个良辰吉日为好？” 「……本尊曾说若你做好，许你为外门，何时说收你为亲传？」 叶清漪传音的语气冷到骨子里。 先前是误解唐墨，才让这心术不正之徒去秘境放纸人。 而起因却是林轩扯她名号，去找白露丹阁的麻烦！ 现在真相大白痛心不已，不逐下山已是网开一面，竟还敢蹬鼻子上脸觊觎亲传之位？ 殿外的林轩隐晦冷笑，他早预感叶清漪不会履行诺言，现在果真背信弃义！ 还好本少明智，答应齐兄弃暗投明，入了岚虚宗！ 林轩对清虚宗再不抱任何希望，已在琢磨如何收集情报，尽早攻下山门自己当宗主。 他可没忘齐渊说的那能让人乖顺如傀儡的秘丹。 「继续当你的杂役，现在滚，以后若不得本尊允许再靠近宗主殿，本尊亲自惩戒」 传音落下，一阵水灵力从宗主殿大门掠出，将林轩卷飞老远。 他拍拍屁股站起来，朝大殿方向阴狠一笑，拂袖离去。 - 月明星稀，紫鹊正在自己房间对着满床灵石犯愁。 师兄和黎姐姐平安从秘境归来，她还没来得及下山去看望，先等来不久前回山的阮嫣儿，得知几个好消息。 师兄收嫣儿为徒了，自己从她三师姐变成师姑了。 而且还准备开分店，以后嫣儿要频繁下山，紫鹊也能跟着经常去白露丹阁。 另外这一床灵石，是唐墨托嫣儿转交的零花钱。 紫鹊的小乾坤袋根本放不下。 “师兄也真是的，哪里花得了这么多嘛…！” 紫鹊嘟囔着，幸福的傻笑。 但她正发愁巨款放不进乾坤袋，就听到一道略显急促的传音： 「紫鹊，速来宗主殿」 紫鹊都惊了，下意识以为叶清漪传音发错院子了。 这可是自她进清虚宗以来从没有过的事。 这些年虽没有多少交流，但紫鹊挺怕叶清漪的，一是化神境的压迫感，更多则是那人实在不近人情，冷漠如冰。 尤其是她伤了师兄丹田之后。 可宗主的命令紫鹊不敢不听，她赶忙将灵石用床单兜起塞到床底，急匆匆出院往宗主殿跑去。 第123章 我那么多灵石呢？ 进了宗主殿，紫鹊停在屏风后，连抬眸看一眼叶清漪的身影都不太敢。 刚才的传音急促，要求速来，她还以为自己做错事了。 “宗主，您、您找我？” “紫鹊，上前来。” 她双马尾一抖，低头越过屏风，正想跪坐在蒲团旁边，叶清漪就急忙喊道： “不必，好好坐着便是。” 紫鹊有点懵，惴惴不安只坐蒲团边缘，拘谨瞄一眼宗主。 只见衣着妆容向来一丝不苟的清漪剑尊，此刻憔悴又焦虑，有点强撑端庄的意味。 若没看错的话，脸上还有两道泪痕…… 紫鹊一直觉得宗主修的是无情道，抛弃七情六欲。 是看错了吧？ 下一刻紫鹊人傻了，因为叶清漪对自己笑了：“不错，你基础稳固，现已筑基，金丹也指日可待。” “谢宗主夸赞……” 紫鹊慌张谢过，弱弱问：“宗主深夜找我，可是我做错了什么么？” “别紧张。”叶清漪轻抿香茗，忽然开口问，“你可愿离开清虚山？” 紫鹊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宗主您要逐我下山？” “不，是看你自愿。”叶清漪耐心解释，“听闻你师兄收了阮嫣儿为弟子，还打算开分店，正是需要人手的时候。” “而且本尊听璃儿说，他也有心接你下山…你若愿意，便可前去。” “若不愿，也可常与阮嫣儿一同进城，帮衬一二。” 这正是刚才心魔给叶清漪出的主意。 叶璃白天对她暗示，唐墨有心接走紫鹊和嫣儿。 心魔便想与其等他开口，不如主动一点，以此表明态度示好，尽量缓和关系。 但暂不能两个都送下去，否则就和唐墨彻底没联系的理由了，总得有一个留在宗内。 这些事紫鹊不知情，只心想：宗主吃错药了？ 随即她心中雀跃，之前就是觉得不肯放自己走，才没下山投奔师兄。 现在无论是吃错药还是怎么着…… 紫鹊跪坐下来，郑重向叶清漪叩首：“紫鹊在宗门八年，自以为尽心尽力，现宗门重回正轨，望宗主成全紫鹊下山投奔师兄。” 叶清漪颔首允诺，嘱咐几句，又给她一本剑法和几个不错的丹匣。 剑法是送别礼，丹匣是托她转交给唐墨。 目送紫鹊离开宗主殿，神识看到她欢乐地蹦蹦跳跳，即使是叶清漪主动提此事，仍不免叹息。 紫鹊最重视的就是唐墨，甚至是她唯一的亲人。 她们对紫鹊还算不错，可伤了唐墨后，紫鹊面上不显，心中对她们定然早已生厌。 前些日子还留着，无非是不敢走、怕给她师兄惹麻烦而已。 剑尊罕见反思起来，曾经内乱让宗门一夜从云端坠入尘埃，而她们无法接受这般落差，十年仍活在过去的辉煌回忆里，将真心弃如敝履。 不经历点东西认清现实，她们便学不会珍惜。 “本尊修道百年，已然化神。遗忘的…竟是做人。” 叶清漪按着朱砂痣，头痛欲裂。 而另一边紫鹊高兴回屋，正准备收拾东西赶明早和嫣儿一同下山，却愕然发现——床底只剩了张床单，一百上品灵石全不见了！ 茫然错愕后她猛地反应过来，灵石又不可能自己长腿跑了。 清虚宗有贼！ 唯一的可能只有林轩，那人心术不正还有前科，之前他下山找唐墨麻烦，就偷过内门令牌！ 紫鹊气的哆嗦。 哪怕林轩偷的是自己的东西，她都不会如此愤怒。 而且唐墨不止一次嘱咐过，她听话一直躲着林轩… 没想到这人真惦记上自己了！ 就去趟宗主殿的工夫，前后不过半个多时辰，他就能入室行窃——这是在暗处观察过，有备而来！ 想到这，紫鹊不寒而栗。今天能偷灵石，明天呢？ 幸好要下山了…… 深呼吸几次，紫鹊小跑到弟子居最好的一间屋子前，敲响门。 阮嫣儿捧着《炼丹入门》开门，神情疑惑。 “师姑这么晚了……欸？师姑怎么喘成这样？” 紫鹊又急又气，晚秋的深夜出了一身汗，赶忙把事情都说了。 阮嫣儿听后脸色沉下来，清虚宗现在这些人，只有林轩能做出这种龌龊事！ “嫣儿，咱们要不要告诉师姐…？” 阮嫣儿稍稍思考，摇头：“师姑莫急，师侄先与你去找林轩，见机行事，若不成再告诉师姐。” 随后二人走到杂役弟子的居所，找到林轩的屋子后，阮嫣儿哐哐敲起门。 半晌，林轩才不紧不慢出来，看见两人后挑眉，意味深长道：“两位师姐半夜找我何事，莫不是来促进感情的吧？” 两人听得一阵恶心，甚至想直接戳瞎他那双不怀好意的眼睛。 阮嫣儿挡住紫鹊，冷冷道：“我懒得与你多费口舌，把你从紫鹊那偷的灵石交出来！否则我这就去禀告师姐！” 林轩满脸惊讶：“我？偷三师姐灵石？” “少装傻！”紫鹊气得眼红，“那是师兄给我的，还我！” 林轩摊手：“我知道你们对我有偏见，可不是我做的，我怎么还？你们叫大师姐来也没用啊！” 阮嫣儿冷笑：“很好，那你可敢让我们搜灵戒和屋子自证清白？” 林轩哼一声，坦然摘下灵戒并解锁，还侧身让出房门讥笑道：“本少身正不怕影子斜，你们请便！但若搜不出来…道歉总得有吧？” 这着实出乎她们意料，紫鹊一把拿过灵戒认真搜起来。 阮嫣儿则深深看一眼林轩，目光隐晦地在他手指间停留，随后不动声色进屋搜索。 二人里里外外找遍了，甚至上房梁撬地板，还试着找过暗格…… 但是林轩的财产满打满算十几个中品，连一个完整的上品灵石都没有。 “两位师姐如何，可是找到了？” 林轩小人得志摊手笑着：“打扰我修炼还冤枉人，跪下磕俩响头真心实意道个歉，没准我就大慈大悲不计较咯。” 紫鹊双目泛红氤氲泪光，咬牙喊道：“就是你！只能是你，你藏哪去了！？” “呵，按你这说法，丢了灵石的都赖本少，找不到就是藏起来了？三师姐可别欺人太甚啊。” 林轩目露阴狠，阮嫣儿却拦下激动不已的紫鹊，轻道：“师姑，我们先回。” “诶，这就走了？道歉呢！” “抱歉，是我们弄错了。” 阮嫣儿淡淡随口道，比起道歉更像自言自语。 她轻捏紫鹊掌心，随即在林轩得意的目光中牵着她离去。 第124章 林轩的疑点 等回了自己房间，阮嫣儿先扶紫鹊坐下。 可还没来得及安抚，紫鹊就哭了，打着哭嗝不住抽泣。 “就是林轩，只能是他…！” “师兄……对、对不起。紫鹊连灵石都看不好……” 阮嫣儿忙柔声安慰：“师姑莫哭了，师父不会怨你，更不在乎这点灵石。可你若哭坏了，他便该心疼了。” “而且我们没想错，应就是林轩偷的。” “我会连本带利帮师姑讨回，还要让贼人付出代价。若师姑有急用，侄儿的灵石尽管拿去花。” 紫鹊哭声止了，眼睛红得像小兔子，又呆又可爱，茫然不解望着她。 “那、那嫣儿为何刚才…？” 随后阮嫣儿条理清晰给紫鹊解释她的观察和猜测。 首先最可疑的就是林轩的态度。 阮嫣儿听说上回师姐要搜他灵戒找紫枭狼，他就不肯，但这次太坦荡，好像笃定她们找不着似的。 也就是说他很可能已经转移完赃物了，有恃无恐。 其次是林轩的靴边上有新泥，还潮湿着，上午叶清漪带大家一块从广场回宗，而傍晚下了场阵雨。 说明他又出去过。 更可疑的是林轩指甲缝里有血迹，但阮嫣儿确信回宗时还没有。 而且没发现他手有伤口，所以这血很可能来自别人。 从这几点可推测，林轩在紫鹊去宗主殿时偷了灵石，然后立刻出山门转移赃物再回来，还莫名染了血。 最后则是搜出的东西：他灵戒里没什么值钱的，却有好几颗驻颜丹，以及数张神行符。 后者足够让他转移完赃物再回山。 可问题是林轩再自恋也用不着囤驻颜丹，因为它服丹间隔足有三个月，并非常备丹药，有需要时也好买。 指甲缝的血，远超需求量的驻颜丹，这就很可疑了。 偷窃同门财物的确很严重，但阮嫣儿的第六感告诉她——林轩还隐藏着更严重的问题。如果能挖掘出来，叶清漪都没法再保他。 而他偷了灵石，绝对会等风头过去取出来花掉。 所以阮嫣儿想，与其今晚继续逼问，不如先按下不表，道歉让林轩放松警惕。 然后暗中观察收集线索，他总有忍不住的时候。 届时就将他所有幺蛾子一并揪出来，彻底除掉这个臭虫，帮师姑出气。 紫鹊听完也不哭了，冷静下来便有点害羞，暗想自己一点没有师姑的样子。 “嫣儿真是机敏又细心，怪不得师兄要收你为徒呢。”紫鹊由衷赞道，“我就没你这般聪明，还让你见丑了…今天多亏了你。” 阮嫣儿语气温柔又宠溺：“师姑还客气什么，今晚不如就歇在侄儿这，明早一同去丹阁。” “喔对啦，宗主允许我下山了！” 紫鹊才想起来，喜滋滋地把宗主殿的事告诉她，正巧解了阮嫣儿的担忧。 林轩明显惦记上了紫鹊，偷灵石很可能只是开始，而自己未来会经常不在宗内…… 虽不懂叶清漪为何突然松口，古怪得很，但这下便好。 师父师娘也能放心了。 - 秘境的大小事在一天内不胫而走，几乎整个灵枢城都得知了白露丹阁为大家炼制解毒剂，又在返魂树挑战时势如破竹的消息。 一时间各方都在盛赞唐阁主深谋远虑，医者仁心。 但也有人质疑——唐墨定是提前知道毒瘴的情报，否则怎会刻意准备那么多药材带进秘境？ 明知这么重要的情报却不公开提醒大家，居心何在？ 这些人还真说对了，唐墨就是用信息差赚钱扬名。 至于公开情报，信息不要钱？灵枢殿可比他黑多了，虚妄层的情报标价五百灵石，这批落入虚妄层的至少百余人。 要按这么说，这些人命都得算在灵枢殿头上。 而唐墨却小赚一千多，救了千人性命。 所以这种言论根本没人搭理，白露丹阁潜力无限，不交好难道交恶？ 说这些话的都是嫉妒罢了，唐墨一份解毒剂卖两个上品灵石，他们要有这信息和条件，不得翻个十倍？ 一时间白露丹阁院前门庭若市，可唐墨又挂牌歇业。众人倒也能理解，秘境之行太累，需要休整。 不知谁打听到唐阁主和蓝楼主关系甚笃，于是白露丹阁门前空了——全扑对面万宝楼去了。 搞得蓝琳玉简传信抱怨：「好弟弟，你摊子是清静了，乌泱泱一群人涌姐姐这儿，万宝楼整得跟菜市口似的！」 「姐姐连懒觉都睡不成，还得下楼做个样子把五花八门的人招呼好」 唐墨则隔街回信：「好姐姐，敲他们一笔大的」 「知姐莫如弟，正好有货滞销了~」 黎未晞在旁边感慨：要么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呢。 其实今天歇业主要是因为日子特殊。 今儿霜降。 唐墨下午和晚上有安排。 上午他和黎未晞整理秘境收获，这次可以说赚得盆满钵满。 除了名气和卖解毒剂的灵石，他拿到了秘境的人面花和接近百块的灵潭冰块。 昨天回来，他和未晞第一时间在院里小灵田处搭了遮光的棚子，把人面花分两株移植好了。 先前的设想果然能成，万物生增幅的丹灵气的确能加速其生长，潭水也可满足营养需求。 算下来再过几个月，这两株便能重新长好，然后再次分株栽培，丹阁便能稳定生产寿元丹！ 另外，最大的收获无疑是雾镜真人给的宝物：《制傀秘录》、七品幻雾鼎和琉璃净心莲。 昨晚唐墨已通过玉简初学了制傀术，但想精通还需勤学多练，把真人的心得笔记学透。 幻雾鼎不必多言，琉璃净心莲他和未晞都感受过了，用它修炼当真离谱。 假设不用聚灵阵闭关修炼一天，修为可增加1，天阶聚灵阵能加到1.4，而琉璃净心莲却能增加到接近1.8。 不严谨的说，唐墨修炼速度会比常人快将近一倍，还不算他炼丹给的修为。 雾镜真人为了解封真下血本了。 收了如此珍贵的礼物，唐墨自然上心。 剩下的收获都是些杂七杂八的战利品，比如血煞门等人的灵戒，返魂树内得的妖兽材料和药材等。 用不着的都打算在万宝楼寄售。 另外慕容雨来过一趟，说她和叶璃把柳风杀了，还把他灵戒给了自己。 这倒是意外之喜，他和未晞本就琢磨找机会动手，搞掉灵丹苑，现在省事了。 灵丹苑没了柳风元气大伤，已不成气候，已不需要唐墨刻意多做什么，等他炼出寿元丹灵丹苑就完蛋了。 所以唐墨下一步计划就是开分店，逐步蚕食灵丹苑的市场，炼制寿元丹准备应对万宝楼之变。扶持慕容雨上位，努力修炼并试着找找丹祖的消息。 但在这之前，还有一件事需要提到最高优先级。 唐墨看着眼眶通红、背着行囊来投奔自己的师妹，神情冰冷。 先宰了林轩再说别的。 第125章 见日之光，常乐未央 刚才阮嫣儿和紫鹊来了丹阁。 她们已把昨天的事都说了。 叶清漪主动许紫鹊下山、给阮嫣儿来去自由甚至允许每周三天在外过夜，这很好。 但林轩这个小人，必须铲除！ 黎未晞给她们倒了热茶，揉揉紫鹊双马尾，柔声说道：“嫣儿的想法是对的，不必急于一时。一百灵石若能抓住他的老鼠尾巴…届时我替你杀了他。” “谢谢黎姐姐…” 紫鹊吸了吸鼻子嗫嚅道，师兄给的东西被偷了，她还是心里难受。 “师父，以后师姑就和我住一屋吧。” 阮嫣儿微笑道：“屋子宽敞，住六个人都绰绰有余，而且嫣儿每周还得回宗四天，之后分店开起来，没准就在那边歇着了。” 唐墨点头：“那行，嫣儿现在就去铸匠坊订张最好的床榻，再顺路买点生活必需品回来。” “师兄…！不用破费！” 紫鹊忙拽住阮嫣儿：“我和嫣儿挤挤便好，宽敞的话打地铺也成……而且我筑基了，能打坐代替睡觉！” 唐墨叹了口气。 “一百上品灵石丢了就丢了，不许往心里去，这事师兄给你报仇。” 紫鹊泪眼朦胧，唐墨递给她一枚灵戒：“也是师兄考虑不周，忘了你就一个最小号的乾坤袋，啥也装不下。” “师兄……！” “拿着，咱再也不过苦日子了。” 唐墨强硬塞紫鹊手里，摸摸她脑瓜：“你没事比什么都强，今天家里双喜临门，高兴点。未晞，带紫鹊回屋拾掇拾掇，我也出门一趟。” 黎未晞点点头，但三个姑娘都好奇——紫鹊离开清虚宗的确是喜事，可还有一喜是什么呢？ 见唐墨和嫣儿准备出门，黎未晞牵起紫鹊的手问道：“阿墨去哪呀？” “城东的凶肆。” 阮嫣儿望着漫不经心的师父，茫然道：“师父您刚说今天双喜临门，那去凶肆是…？” “林轩敢偷我给师妹的零花钱。”唐墨冷笑道，“我这师兄也得给他送一份大礼。” - 黎未晞昨晚已和唐墨同居了，但似乎没有什么不同。 睡眠对金丹期可有可无，而且为了五年内解救雾镜真人，睡觉时间都要用来修炼了。 所以两人不过是在同屋待着罢了。 关系分明只隔层纱，却始终没戳破，就好像肉在嘴边愣是吃不着，心痒痒得紧。 黎未晞决定择日不如撞日，今天必须彻底拿下唐墨，谁说话都不好使！ 但她一直没找到机会。 因为唐墨从凶肆办完事回来后就很奇怪——钻进膳房一下午没出来。 白露丹阁的膳房本来形同虚设，但雾林谷一个月玄乐和瑶瑶就住在这帮忙看店。 玄乐养活徒弟练出一手好厨艺，所以现在丹膳房里，做饭的家伙事一应俱全。 黎未晞问唐墨在干嘛要不要帮忙，他保密； 她用神识偷看还被发现，但看到的画面让她更好奇了。 紫鹊在调馅，嫣儿在擀面皮，想来晚上要吃顿饺子庆祝紫鹊退宗。 难怪阿墨昨天买了那么多食材。 可黎未晞看不懂唐墨在干什么。 他给灵果切小块，炉子里似乎还烤着糕饼，但比外面卖的大好几圈…… 她的好奇心直到日落，唐墨在大堂支了张大餐桌时才得到解答。 紫鹊和嫣儿端上一道又一道色香俱全的菜肴，把来蹭饭的瑶瑶馋得直流口水。 玄乐拍了好几下她想偷吃的手。 蓝琳来时则带了万宝楼自酿的美酒，桃瑶瑶和紫鹊还小，她贴心准备了蜜酿桂花露。 唐墨在锅前下饺子。 “紫鹊下山，你这做师兄的可是大展身手呢~”黎未晞笑吟吟进了膳房，“需要我帮忙吗？” 唐墨笑了笑，未晞不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情理之中。 他指着桌案道：“帮我把蛋糕端出去吧。” “原来这个叫蛋糕？阿墨一下午在忙它呀。” 黎未晞新奇的来回打量，十二寸蛋糕用乳白馅料打底，有股浓郁的奶香，上层铺满灵果块。 唐墨做的蛋糕并不完美，修仙界灵食和材料特殊，蛋糕胚不算蓬松，雪乳果汁浓缩后加糖打发替代奶油，模具都是自己做的，偏椭圆。 路上和糕点铺子的陈姨偷师几手，琢磨半天好歹是用心做出来了。 黎未晞端出蛋糕，大家也都围过来瞧唐墨做的新奇点心，但不知为何摆成桃心的灵果中间空了一小块位置。 直到唐墨端着饺子回来坐下，阮嫣儿给他满上酒，好奇道：“师父别卖关子了，这双喜临门究竟是哪两喜呀？” “这第一喜自然是紫鹊退宗，第二么…”唐墨温柔看向身边的黎未晞，“今天是霜降，未晞的生辰。” 黎未晞顿时怔住。 六岁生辰那年，母亲为保护自己而死。 所以自那之后，她有意无意遗忘了自己的生辰——这同样是母亲的忌日，她一想起便愧疚难忍。 与唐墨相处的这段日子，尤其是返魂树幻境之后，她已走出来许多，但是…… 黎未晞僵硬地扭头对上唐墨柔和的眉眼。 “阿墨怎知…我的生辰在霜降？” “返魂树幻境中，我梦到的。”唐墨语气温柔而宠溺，“见日之光，常乐未央。未晞，愿你永远平安喜乐。” 黎未晞颤抖着紧紧捂住双唇，清泪不住滑落。 自己都忘了，他却在梦中惦记着，只为给自己一个惊喜。 黎未晞已听不到旁人对她的祝福，眼里只有唐墨——只有他的平安喜乐。 穷途末路时遇见你，我是何其幸运…… 唐墨将六支红蜡烛插在蛋糕中央，请玄乐帮忙点燃，随后抬手暗了大堂的夜明珠。 黎未晞忽然明悟——不只是惊喜，更是他想以温暖幸福，驱散她六岁生辰的苦暗…… 六道烛光，扑灭六岁时的大火。 唐墨望向她：“未晞，闭眼许愿吧，然后吹灭蜡烛，愿望就会实现的。” “……什么愿望都可以吗？” “嗯，生辰可以任性一点。”唐墨牵起她的手，“什么愿望我都会努力为你实现。” 于是黎未晞闭目双手合十，虔诚对蜡烛许愿。 当她吹灭蜡烛，唐墨重新点亮夜明珠，桃瑶瑶好奇问道：“姐姐许了什么愿望？” “是秘密哦…” 黎未晞轻轻拭去眼泪，望向唐墨，嫣然一笑。 阿墨，你一定猜得到。 是你说我可以任性一点，也是你说会为我实现…… 那么，永远和未晞在一起，好不好？ “阿墨不会食言的，对吗？” “对。”唐墨高举酒杯，一饮而尽，“日月可鉴。” 这是他为她立下，不需天道作证的誓言。 第128章 林轩的病症 自从收到唐墨的棺材和死亡威胁，林轩着实是被吓到了，一连七天都待在宗内，哪也没去。甚至没再寻找阵眼。 因为阮嫣儿最近大多时间也都在宗内，林轩知道自己一旦下山，她必会给唐墨通风报信。 刚开始四天还好，林轩能忍得住，于是佯装正常生活并试图摸清阮嫣儿的外出规律，再找机会下山解决个人问题。 这个问题是离开秘境后莫名突然出现的——林轩有了渴血症，回宗那晚第一次发作。 那晚他被叶清漪撵走，往回时见紫鹊急匆匆朝宗主殿跑去，他便想是个好机会，正好去碰碰运气。 翻进紫鹊院子里发现她只锁了门却没锁窗，果然在她床底发现一大堆上品灵石。 于是林轩卷了灵石激活神行符，迅速下山将赃物转移到自己在灵枢城边缘的地下密室。 还正好用秘法给驻颜丹附灵，得以继续维持现在这副帅气皮囊。 忙完以后他心情大好，可出了城还没走到清虚山范围，迎面碰到一个炼气期的小男孩，胳膊还受了点伤。 按理说，往日林轩看都不会多看一眼，可奇怪的是，他清晰地嗅到了男孩伤口处散发的血腥味。 而他闻到后竟然觉得无比诱人，仿佛沙漠中三天滴水未进的人，突然发现绿洲的泉眼一般。 在林轩眼里，男孩渗出伤口的仿佛不是血，而是香甜的蜜水。 当时心底有个声音不断蛊惑、刺激着他，要他把男孩拆之入腹喝个干净。 等男孩与自己错身而过、渐行渐远，诱惑变为抓心挠肝的折磨，林轩脆弱的神智受不了了。 见四下无人，林轩灵力全开从背后偷袭，将男孩一击毙命。 他甚至不许男孩的血有一滴浪费，没有半滴血落在地上，带着男孩来到清虚山外围的小林子里。 直到把男孩几乎吸成干尸，喝得酣畅淋漓，欲望得到最甜美的满足，林轩才神智回笼。 当时他也被自己吓了一跳，因为从动手到吸血，他脑子一片混沌，全被本能和嗜血欲望支配，简直像一头饥饿的野兽。 林轩惴惴不安，心想万一这不是意外而变成常态…… 没人发现还好，可一旦暴露了，他绝对会被当成魔修，到时候就全完了！ 但林轩毕竟是出来转移赃物的，得趁紫鹊从宗主殿出来前回去。 他将男孩的尸骨就地掩埋，迅速回宗，想着找机会向齐渊问清楚。 并非不信任结拜兄弟，而是喝血后血魄丹药力似乎更狂躁了点…… 那回喝得很饱，于是林轩在宗内前四天都不再觉得渴血，能安心避风头。 但是第五天渴血症便渐渐发作了，他只觉浑身痒痒，对血有难以遏制的渴求。 到了第六天，症状愈发严重，仿佛有虫蚁在不停啃噬林轩的四肢百骸，每个脏腑都叫嚣着需要新鲜血液浇灌…… 他甚至远远看到欧阳澜和顾画走过时都驻足好久，疯狂地想象着吸她们的血该有多甘甜。 但林轩的胆小让他保留了为数不多的理智——敢在清虚宗内吸血，他就完了。 瘾太大，对新鲜血液的渴望甚至压过唐墨的死亡威胁。 于是第七天，林轩抓心挠肺地等着阮嫣儿下了山，正打算溜出去找个猎物，和齐渊碰一面问个清楚…… 恰好叶璃突然召集所有弟子，宣布她和宗主要代表清虚宗去商议之后奕道大会的事宜，今晚在灵枢城留宿。 她还提了一句：阮嫣儿今天去白露丹阁结丹了。 之后大会，她俩作为主力，嘱咐其他人也不能懈怠，需努力修炼，争取在大比前再多一名金丹期。 交代完后叶璃便离开了。 林轩激动坏了，他可不在乎什么大会——现在叶清漪和叶璃都不在山，阮嫣儿在白露丹阁结丹，唐墨绝对会为她护法！ 没人顾得上自己，这是天赐良机！ 于是林轩换了身朴素的衣裳，戴顶纱帽遮面，趁机快步下山。 进城后他拿出齐渊分别时给的玲珑引路盘，顺着上面不断变化的指针在城内兜兜转转，最后进了城西人迹罕至的巷弄。 而指针指向那青灰瓦砾的小楼，掉漆的墙上挂着“问山坊”的牌子。 原来齐兄在此处落脚… 林轩暗道他的结拜兄弟机敏谨慎，这巷弄九转十八弯，也没啥人，若没有引路还真难以找到。 他张望一圈正打算敲门，门却自己开了。进了一层，一名年轻弟子对林轩点点头，指着楼梯示意在上面。 林轩盯着年轻弟子好几秒，咽了口口水，居然觉得对方很可口…… 等好不容易压下躁动，上了二楼，发现除结拜兄弟外还有三个男修，站位明显以齐渊为中心。 其中那个鹰钩鼻灰袍中年男修给林轩很大的压迫感，对方眯起眼打量时，他渴血症瞬间轻了，甚至打了个冷颤。 此人至少元婴，而且这种杀意凌然对的气场，他只在黎未晞那领略过… 恐怕也是在尸山血海里淌过。 齐渊笑容如春风，客气迎上：“林兄，多日不见，总算盼到你来找我了。” 林轩听得心里舒坦，主动抱了一下，没发觉齐渊眼底的嫌弃与隐忍。 分开后齐渊不动声色擦了擦袍子，微笑道：“林兄今日特地前来，想必是有了进展或者有价值的情报？” “不瞒兄弟说，那清虚护山大阵我已有了头绪！” 林轩自信拍拍胸口：“再要不了多久，我便能把阵眼都找出来，届时大阵就形同虚设，山门不设防！” 齐渊和其他几人听得有些惊讶——没想到这林轩虽蠢笨，却真有点用。 “若能解了大阵，林兄可是大功一件啊。”齐渊拍拍他肩膀，“届时我亲自向师尊为兄弟请功！” 鹰钩鼻男修也沉声道：“据我猜测，护山大阵或与清虚宗镇山法器古煌钟有联系。你可试着从此处入手。” 古煌钟？纳新大典时叶璃敲的那个？ 林轩不太敢与鹰钩鼻男修对视，看向齐渊：“这位是……” “王仇，是我王叔，师尊派来护我们安全的。” 林轩对王仇点头哈腰：“嗳王叔，明白明白，我回头就看看那个钟去。” “兄弟不必紧张，王叔只是不善言辞，外冷内热。”齐渊笑问道，“林兄可还有别的要说？” 林轩顿时急促道：“确实，我这几天感觉古怪得很，齐兄听我细说！” 第129章 齐渊不演了 随后林轩便急匆匆将最近的事都告诉了齐渊。 转移灵石时发现渴血，被该死的唐墨威胁，这才耽误了收集情报和寻找阵眼的进度。 而齐渊听后心底冷笑——也就是说，林轩除了判断阵眼在山里且不止一个之外，毫无进展！ 刚才他们还以为至少发现端倪，或者找到破解阵眼的方法了！ 而且为了区区一百上品灵石就动了贪念，将自己暴露于人前，被唐墨盯上导致自缚手脚！ 坏了事，还在这儿找借口？ 齐渊从最初就把林轩当作利用完就扔的棋子，没指望他能神之一手，自个儿走步好棋。 但没成想此人大事不成，连小事、甚至自己都管不好！ 还是太高估林轩的能力、智商和格局了——这种人想成事儿恐怕天上掉馅饼都没用，还得把碗筷葱姜蒜一块掉下来。 但就算把地皮刮出火星子，他也得从林轩身上榨出剩余价值！ 事已至此，齐渊不打算继续演什么兄友弟恭了，故作无意道：“难怪林兄脸色这般差，原来是莫名患上了渴血症？” “可不是吗！太邪乎了，让人发现还以为兄弟我是魔修呢！” 林轩心急如焚道：“不是信不过兄弟，就是这病…会不会和血魄丹有关？” 可他感觉齐渊气质顿时变了——亲切变成冷漠，本来沁人心脾的温和笑容此刻看着也诡谲不已。 齐渊挑起嘴角：“我猜林兄喝血喝得还开心，是不是很想再尝尝？哦对了，除了血，怕是还渴求着新的血魄丹吧？” 林轩傻眼了。 他本以为齐渊会说不是，然后安慰自己保证会找方法或医修解决。 “齐兄你、你都知道？” 林轩被对方看得不寒而栗，他顿时反应过来了。 本以为返魂树遇到齐渊是自己的大机缘，可没想到竟然…… “你是故意接近我的？你算计我？！” 齐渊懒洋洋道：“不错，看来没蠢到一无是处。” 林轩立马转身想跑，但门被灵力锁死，随后王仇冷笑着拽住他的衣领，把他丢回屋子中间，摔了个狗啃泥。 被四个人围在中间不怀好意狞笑盯着，林轩怕得发抖。 他忽然心一横，撒泼似的威胁：“我不干了，我要把你们都捅到宗主那去！” 四人一愣，接着嗤笑不已。 这人脑子怎么长的？ 王仇嘲笑了一句“窝囊废”，而齐渊则俯下身来，温声道： “林兄大可以去试试，不过如今的叶清漪究竟会如何对待叛徒呢？不知兄弟这浪子回头的戏码，能否感动化神剑尊？” “再者说，林兄渴血症不解，可是与魔修无异啊。” 齐渊摇头遗憾道：“今天若不再服一枚血魄丹，渴血症一发作，想必明早灵枢殿的告示，就要写上林兄屠害市民未果，反被卫士剿杀了。” 林轩骨寒毛竖，齐渊这般才更像魔修！ “我、我那么信任你，你竟然谋害我！” “这便是轻信和贪婪的代价，林兄不学无术却自命不凡，可得多长点记性。” 齐渊拍打着林轩的脸，和颜悦色：“而且合作可是你亲口答应的，不是吗？” 林轩发着抖：“我要退出，我不干了！” “还不明白么？你已退无可退。”齐渊叹息后，忽然笑意残忍，“你只能被我利用了，去证明你的价值，因为只有靠我的施舍，你才能苟延残喘。” 说罢，齐渊从玉瓶中取出一枚血魄丹，在他面前晃了晃。 林轩瞬间目光呆滞，伸手想抢，齐渊却悠然放回玉瓶里。 “给、给我……” “想要啊？” 林轩疯狂点头，血魄丹的成瘾性让他无法忍受，只想赶紧服丹然后喝点血。 “给你可以，但一周内解决一个阵眼，并带回证据，我就多给两枚。解决三个阵眼，我替你消除渴血症。” 齐渊微微一笑：“若能彻底解除清虚大阵，或绑架叶荷……我当兄弟的面，亲自联络师尊帮你请功。” “我做，我什么都做！快给我丹！” 林轩已顾不上其他的了，闻到血魄丹的香气后甚至流了口涎，失心疯一般。 可齐渊拿出丹在他眼前晃了一圈，悠悠道：“但若一周后做不到…我便只能割袍断义，忍痛斩兄弟了。” “我会做到的，我去给你把叶荷绑来！给我丹！” “那好，去捡吧。” 齐渊像逗狗一样，笑眯眯地把血魄丹扔到房间角落。 林轩恶狗扑食般就去捡起来吃了。 过了十几秒，药力生效，林轩才又恢复清醒，惊惧不已。 他如今整个人连同神智，都成了齐渊的牵线木偶…… 刚才为了吃血魄丹，他感觉自己只剩本能，什么都能做出来。 林轩无比恐惧地看着齐渊四个岚虚宗的人，大气不敢出，老鼠般缩在角落。 “林兄，莫要再让我失望一次了。” 齐渊说罢坐回茶台前，摆摆手：“王叔，送客。” 王仇拎小鸡似的把林轩丢出房间。 “滚吧。” 林轩屁滚尿流地跑了，而坐在窗边的齐渊忽然听到扇动翅膀的声音，却和寻常鸟飞声有细微区别。 他看一眼窗外，天色阴沉，附近树上却无半只鸟。 王仇问道：“少主，怎么了？” “感觉…有些不对。”齐渊心思敏感，忽道，“王叔，有劳再用神识仔细扫一遍四周，看可有任何异常之处。” - 问山坊以北直线距离三百米左右，叶璃和阮嫣儿捧着机关鸟，神识注入它念铜精制作的双眼，看完了刚才阁楼内的一切。 “师父说初号机只能留影，无法留声。”阮嫣儿若有所思，“但看情况，似乎是林轩和那伙人撕破脸了，然后被那男修威逼利诱……” 叶璃神情凝重，没有声音就不知道他们具体说了什么，无从判断对方身份。 但那鹰钩鼻男修绝不是善茬，恐怕修为远在自己之上。 而且那丹药古怪，仿佛能惑人心魄，林轩那模样跟中邪了似的。 没准和魔修有关…… 林轩背后果然有大问题，这群人身份绝不简单。 另外他们藏身的这间问山坊，似乎有阵法保护，可这几条巷弄远离城中心，屋舍又荒废已久，修缮好也卖不动，基本都是弃置的。 如此大费周章，相当可疑。 “师姐，林轩应已离开了，他肯定还要去做什么。”阮嫣儿问道，“我们怎么办？” 叶璃快速决定：“兵分两路，嫣儿给你师父传信，继续跟踪林轩，等白露丹阁到了后直接拿下他。” “师姐呢？” “我通知师尊，然后在附近守着，这伙人有大问题。”叶璃嘱咐道，“嫣儿快走，多当心。” “好，师姐也小心，一会玉简联系。” 阮嫣儿带着初号机快速离开，叶璃玉简给师尊传信后，小心往问山坊靠近。 第130章 败笔 今天叶清漪的确是去商议奕道大会事宜。 所以叶璃正好借机故意说自己也随行，嫣儿去结丹，营造出没人顾得上林轩的错觉。 她本想着抓个老鼠犯不着把师尊也叫上，等抓住了再请示师尊处置就行。 可现在种种迹象都表面可疑，这已不是只凭她自己就能解决的事了。 不再是单纯抓林轩一人——他如同一根线头，扯出错综复杂的线团。 来路不明的势力接触和利用林轩，动机恐怕要上升到宗门。 绝不能放跑问山坊这群人，必须拖到师尊前来，直接搜魂。 叶璃有隐匿气息防备神识搜索的法器，唐墨这几天也送了嫣儿一个类似的，元婴中期以下都能防住，她相信刚才她们并未暴露。 走到问山坊的巷子口，叶璃躲在废墙后肉眼谨慎观察，若散出神识法器便无用了，对方能借此反追踪到她。 只见二层高的半荒废小楼每隔十几秒，楼顶的四角便会闪烁一次类似水面反光的光晕，并将整个楼笼罩其中。 而从窗口看不见里面是否有人。 只等师尊到了便可强行破阵，将他们一网打尽。 大约过了不到半刻钟，身后传来一阵清冷的香风。 叶璃回眸，果然是师尊到了。 往日凉薄无情、模样出尘到不可亵渎的叶清漪，如今显得憔悴而忧伤，仿佛即将凋谢的花，眉间朱砂痣竟是她脸上最后一抹红润。 叶荷知情后无颜再去见唐墨，叶璃清楚师尊这些天也不好受，被负罪感和心魔之痛共同折磨着，却始终忍住没去丹阁。 恐怕现在快到极限了。 “璃儿。”叶清漪声音疲惫，“在何处？” “前面那座青灰瓦砾的四角楼，林轩之后无人出入，应当都在里面。”叶璃有些尴尬道，“只是徒儿不擅阵法，辨不出那阵。” 叶清漪淡淡望一眼：“三脚猫阵法，隐藏他们气息和防备提醒之用，走罢。” 随后她径直走向问山坊，叶璃忙跟在后面。 叶清漪停在门口，玉手一挥甩出什么东西，直射楼顶四角。 速度太快，叶璃根本看不清，只瞧见四道白影。 当她看到师尊将拂尘收回广袖中才知，原来只是四根白丝而已。 转瞬间听到清脆的破裂声，叶清漪直接推开门进了灰暗破败、浮尘弥漫的大厅，却蹙起眉。 “师尊…？” “人不见了。” 叶清漪已化神巅峰，根本不需要上楼就能得知。 叶璃愣住了：“可不应该呀…！徒儿一直盯着，确实无人出入……莫非有密道？可他们如何发现的？” “说说详情。” 叶璃赶忙将一切前因后果和细节告知。 而叶清漪听完深深望着她。 璃儿事先不说是有自信能独自处理，不愿麻烦自己。 但如今对叶清漪而言，唐墨的事最为重要，怎么会嫌麻烦？ 若他想，她甚至愿意亲自凌迟林轩，帮他给紫鹊出气。 这样墨儿或许能稍稍原谅自己吧…… 自打多日前想好要把清虚宗传给他，叶清漪和心魔都用上了更亲昵的称呼。 “此处或许有元婴中期以上，能发现你和嫣儿的法器。” 叶清漪轻叹道：“你没有擅闯，这很好，只是若再有类似情况，提前告诉为师。” “徒儿知错…” 叶璃尴尬垂头，确实如果她更谨慎一点将计划告诉师尊，这群人就跑不了了。 “莫要自责了，为师找找线索，没准能追踪到他们。” 随后叶清漪神识全开，果然发现了端倪。 她走到东侧的墙壁前，掌心搭上摸索一番，随即摸到一块不起眼的微微凹陷的石砖，用力一按。 只听一阵机关响动的声音，通往二楼的楼梯前地板应声移开，暴露出黢黑的地道。 叶清漪在前面领头，穿过潮湿滴水、长有青苔的地道，二人来到一处昏暗的密室。 她用灵力聚光照明，看到地上有个黯淡无光的符文阵。 “单向传送阵。” 叶清漪淡道：“他们中领头的人谨慎且果断，或许所图不小。” 单向传送阵用过一次后便会失效，无法追踪对方设置的目标地。 这或许说明林轩背后的人还有更多，准备充分，甚至可能有灵枢城本地势力支持。 除此之外楼内和密室已别无他物，对方抛弃据点时应该都带走了。 无法再追踪，线索断了。 叶璃羞愧垂眸：“师尊，若是我能想的更多一些……” “无妨，不必自责，这种事难以预料。”叶清漪摸摸她发顶，“无论他们图谋什么，为师在便出不了事。” “那我们？” “去找那个林轩吧，搜他魂，至少能知道对方身份。为师亲自惩戒他，给你们出气。” 叶清漪说完漾起淡淡的笑容，显得鲜活了点。 时隔多日终于有理由见墨儿了。 她主动送紫鹊下山，给阮嫣儿极大自由。 这么多天，他也该消气了罢？ 叶清漪紧了紧胸口，摸到衣服里揣着的清虚令。 此令牌有两张，宗主和继承人各一张——有了它便是正统，象征身份与清虚山的所有权。 今天她要将之送给唐墨。 他一定会开心的吧？ - 某一灵枢城本地势力的厢房内，齐渊和此处主人客套完目送对方离开后，他关上门，脸色阴沉。 另外四名岚虚宗人看着他们少主坐在茶台前良久，忽地将茶杯摔碎。 王仇忙宽慰道：“少主息怒，只是一个据点而已，人没有损失便好，机会还多。” 齐渊点点头，努力挤出一个笑：“多亏王叔，不然我们现在已被叶清漪一网打尽了。” “是少主机敏，从鸟飞声感觉到异样。”王仇夸赞后自愧道，“叔懈怠了，若非少主提醒，还发现不了那些人有隐匿法器。” 齐渊颔首后沉默，其他人知道少主这是生气了，不敢触霉头。 找林轩当内应，当真是一生中最大的败笔。 这棋子人选的确要蠢，聪明人怎会被画饼的利益驱使甘当傀儡？ 问题是林轩蠢得没了下限！返魂树时还没看出来！ 收了东西啥也没干成，还差点让他们被叶清漪抓住！ 当初还不如选那汪起和裴天。 幸好有了半年前第一批人前车之鉴，这次他们准备得充分，争取到本地势力支持并在据点都设置单向传送阵。 抛弃一个据点事小，可林轩若再被逮到，他们的脸和身份就暴露了。 今后恐怕不能再继续光明正大进城活动，要从明处转向暗处了。 良久，齐渊终于恢复平静，其他四人松了口气。 少主在宗内生气时，暴戾和残忍可不是开玩笑的，甚至把有的弟子吓吐过。 王仇关系最亲近，问道：“少主，接下来我们作何打算？” 齐渊轻敲茶台：“林轩死了就死了，先蛰伏一阵暂避风头，谋而后动。有劳王叔之后隐匿容貌进城暗中打探，机会总是有的。” 听闻清虚宗那些女人不是都对唐阁主后悔了吗？ 内应不成，就找软肋。 寻机会攻其必救，当清虚山空虚，他们亲自寻找阵眼。 第131章 人渣 离开问山坊后林轩在巷子角落站了好一会，终于冷静下来，理清了思绪。 齐渊能骗他一次就能骗第二次，许诺破解阵眼就给他解除渴血症，肯定也是假的。 就算真做到了，也会继续以此要挟他做更多事。 血魄丹的瘾发作时，林轩完全无法自控，只能沦陷于本能。 正如齐渊所说——他已像傀儡般被拿捏死了。 届时即使真的攻下清虚山，他就失去了利用价值，定然会被像垃圾般处理掉。 所以绝不能再任人摆布！ 林轩决定自救，他刚服下新的血魄丹，至少还能撑七天。 这一周他必须离开灵枢城，甚至逃离沧州，修仙界三州两海，除了沧州和岚虚宗总部所在的洺州…… 他还可以去中州，甚至是妖界。 魔界魔修狠戾邪恶，但妖族和修仙界关系还不错。 三界能人异士不计其数，绝对有人能解决血魄丹的麻烦！ 林轩庆幸自己先见之明，偷了紫鹊一百上品灵石，这些钱足够路上的盘缠了。 于是下定决心后，他离开巷子，快步朝自己在城内的密室赶去。 问山坊在城西边缘，而林轩的密室则在城南郊——是个破败的小四合院，附近同样人迹罕至。 这是前些年林轩买下的，严格来说这地儿偏的都快出灵枢城了，更像是城外荒地的废墟。 灵枢殿本来连收拾都懒得，有人乐买，他们就便宜卖了，地契都是现写。 回了自己院子，林轩却没进屋，而是径直走向院中老树下的枯井，纵身跃下。 井底已被他改造成地下密室。 落地后林轩用火灵力照明，弯身顺着他挖出的通道朝内走几十米，便到了尽头的大门。 取出钥匙打开门，只见这阴森的密室除了几个箱子，中间竟还躺着一个上身赤裸、四肢被锁链束缚成“大”字型的年轻男人！ 灵力点燃墙上蜡烛，烛光照亮被绑架于此的男人，他口中还戴着锈迹斑斑的束缚器、脖子被项圈固定在地板。 男人眼窝凹陷、暴露的皮肤惨白如纸，骨瘦如柴，双唇连一丝血色都没有。 而他胸膛还有好几处细细刀疤，其中一处看起来才愈合没多久。 若非男人的眼角还在无意识不时抽动，谁看都觉得像具干尸…… 最瘆人的却是——这男人尽管削瘦到像是骷髅，可他的五官细节、身高，都与林轩一模一样！ 林轩看到这男人便阴森地笑了笑，随后靠近，用火灵力灼烧他的手掌。 男人瞬间被疼痛惊醒，看到居高临下俯视自己的林轩时，却连半点恐惧都没有，满脸麻木。 求饶、讨好，什么都试过了，毫无意义。 他被林轩关在暗无天日的地下不知多久，因为还有利用价值，所以连求死都做不到。 脖子和四肢被固定，还有口中的束缚器，都是防止他自杀的。 男人麻木地看着林轩，想着不久前刚被取过血，怎么这么快？ 林轩似乎读懂他的眼神，露出施虐般快意的笑：“周貌，以为本少又要来采血了？错错错，本少今天是来给你解脱的！” 周貌眼神茫然狐疑。 “怎么，不相信？”林轩拍拍他的脸，“本少到底用了你的脸这么久，可现在这张脸不安全了，本少路上得用自己的脸。但是嘛……” “之前还得用你的血给驻颜丹附灵，可现在反正你要死…浪费可是坏习惯哪。” 林轩眼中流露出贪婪与饥饿，咽了咽口水：“喝完你的血，本少正好能多坚持几天。” 周貌瞳孔剧缩，他听到解脱时确实没想过林轩会放自己自由，可也没想到要被吸血而死！ “别怕啊，取了你这么多回血还没习惯吗？” 林轩阴鸷笑了：“周貌，你放心去吧，等本少解决了麻烦就给你烧纸！” 但他刚目露凶光，恶狠狠张大嘴准备啃咬周貌脖子时，身后忽然飞来一股极强的灵力，直接将他击飞，狠狠撞到墙壁上！ 林轩被偷袭打得有点懵，但服了血魄丹，他身体比之前强许多，很快便爬起来看向门口。 等看清来人时，他瞬间面露惊恐。 只见唐墨、黎未晞和阮嫣儿三人走进密室，脸上都带着不加掩饰的嫌恶。 尤其阮嫣儿，刚才听到那些话再看到被捆着的周貌时，她脸色苍白，难以置信。 “我本以为你只是个嘴贱手欠的废物。”唐墨面无表情睨一眼林轩，“可你真是刷新了人渣的下限。” 黎未晞眯眼打量着两张神态各异却完全相同的面孔：“我曾听说有一邪性秘法，取人胸口与口中鲜血，配合驻颜丹一同服下，便能一段时间内拥有对方容貌与身材…” 所以林轩就是当初那个左手有紫枭狼咬伤，来丹阁问诊还想要驻颜丹的丑陋男修。 另外还有个马甲叫萧宏。 不过他为何要喝血？ 林轩缩在密室角落，老鼠似的不断环顾，唯一的出入口被唐墨三人堵住，他是真慌了。 接着阮嫣儿提议先把被捆着的可怜人救下，唐墨答应。 周貌绝处逢生，他嘴里戴着束缚器没法说话，却激动得颤抖起来，不住落泪。 自打被林轩诱骗捉来此地，第一次取血后，他就以为自己要被利用至死了。 然而在唐墨三人还没走到周貌旁边，林轩却抢先一步冲过去，用剑对准周貌的脖子，色厉内荏瞪着唐墨吼道：“退后，不许过来！” 他们还真停住了，想看看这渣滓还能整什么活儿。 随后林轩一只手吃力地给周貌解开锁链，拖着他起身挟持人质，恶狠狠喊道：“敢做小动作他就死定了，等我走了自会放他！” 然而唐墨却不甚在意地朝前迈了一步，吓得林轩手一哆嗦，剑差点掉了。 “我让你后退没听见吗，我真会杀了他！那就是被你唐墨害死的！” “你杀呗，废话真多。”唐墨无所谓地摊手，又朝林轩逼近一步，“我来这儿又不是为了救人，顺手能救便救，救不了关我何事？” 黎未晞也站在他身边：“说完了就快点动手。” 这话给林轩都整不会了，他不是享誉灵枢城的新晋丹医吗？ 不该悬壶济世普渡众生？ 而周貌即使被剑指着也毫无惧色，眸中满是死志看着唐墨。口中含含糊糊发出声音，示意他不用管自己，直接把林轩杀了。 林轩躲在周貌背后冷汗直流，他扫视着三人位置，挪动几步后突然把周貌往唐墨那推去，接着灵力全开，直直朝门口冲去！ 门口只有阮嫣儿一个，既然周貌的命他们不放在眼里，那就劫持他们徒弟！ 第132章 嫣儿虐菜 林轩神识发现阮嫣儿还在筑基，而自己服血魄丹后足有金丹期的战斗力。 对付不了唐墨和黎未晞，挟持他们徒弟不在话下！ 但他忽略了几点，他的修为都来自外力。筑基后期对上金丹初期就算打不过，对几招还是勉强能行的。 挟持阮嫣儿威胁唐墨，建立在他能速战速决的基础上。 命悬一线的林轩早想不到这些了。 余光见唐墨扶周貌靠墙而坐后，便与黎未晞站在一起抱臂旁观，没有慌乱和出手的意思，林轩心头一喜。 他抽出灵剑，带了阴森血气的火灵力附在其上直指阮嫣儿。 可却见她挑挑眉抬手挥出什么，凌厉劲风直朝面门袭来，林轩忙不迭侧身躲避，却忽觉手腕剧痛，差点丢了剑！ 他感觉胳膊仿佛被蛇咬拽住一样，一看才发现——是阮嫣儿挥出一条深绿色、长满倒刺的鞭子，将自己手腕牢牢捆住，倒刺还扎进肉里！ 秘境前宗门对练时，她用的不是剑吗？！ 顾不了那么多了，林轩干脆将剑右手倒左手，不顾手腕剧痛借此拉近距离！ 他明白自己只有这一条活路，而鞭子擅长中距离攻击，不擅近战。 林轩双目赤红用出神通烈火印，自己则持剑在后判断她躲避方向——神通和剑，她至少得挨一个！ 阮嫣儿见状轻描淡写动用身法，灵动踏空而上躲开，这姿态步伐已有两分她师娘的模样。 林轩心一狠，竟反握紧满是倒刺的鞭子，用力将跃起的阮嫣儿朝自己扯来！ 看她惊呼一声失了重心正被自己拽过来，林轩扬起剑狂喜大笑：“中计了吧，看你再往哪躲！” 林轩判断好落点刚准备一剑挥出，却见阮嫣儿惊慌变作微笑，凌空迅速调整好身形。 她右手持鞭狠狠一甩，倒刺直接剜下林轩手腕的肉，鲜血飞溅！ 林轩还没来得及痛呼出声，就看到她左袖中滑落一柄灵剑，顺势朝自己劈来！ “啊——！！！” 近在咫尺，避之不及，只见血溅三尺，林轩的右臂在半空划出弧线，扑通落地。 他捂着右肩跪倒在地，撕心裂肺喊叫着，而阮嫣儿轻巧收回鞭子，挽一个优美剑花在地面震出血痕，剑尖对准林轩的脖子。 战斗结束，拼死一搏的林轩毫无招架之力。 “师父师娘~”阮嫣儿含蓄一笑，“徒儿实战怎么样？” 因为分店还没开，林轩的事还没解决，这些天她没着急结丹，以防生变。 但也没闲着，每天在白露丹阁黎未晞都会手把手教阮嫣儿，剑法身法、经验技巧，全部倾囊相授。 她进步飞快。 同时唐墨发现徒弟身体灵活、协调性特别好，左右手都是惯用手，这在战斗时可谓极大优势。 于是他用返魂树打妖兽收集的材料，请玄乐打了两个武器——青觞剑和荆棘鞭。让嫣儿练习双持，针对不同场合灵活使用。 练好基本功，之后等嫣儿结丹，唐墨打算帮她全面激活天生毒体，从此修毒，这才是她的专业赛道。 阮嫣儿笑得含蓄，漂亮的眼里却写着求夸夸，唐墨拍手鼓励道：“不错，游刃有余，会利用你双持的优势欺骗敌人，不愧是嫣儿。” 她眉间含笑，又见黎未晞严肃道：“但还需多练习，脚步和挥剑仍有可精进之处，不可自满。” 阮嫣儿赶忙应是。 师父师娘平日对她如对亲人，温柔又关心，爱得很明显。 但对她的教育，两人态度各不同——师父更喜欢鼓励式教育，总能找出她的闪光点，和她一起分析不足之处。 教炼丹时除了必须要背的书，都是鼓励她发挥想象力和创造力，不要拘泥于教条，否则上限就被定死了。 而师娘是真正的严师慈母，练剑练不好是要挨板子的，阮嫣儿现在掌心还有点肿呢。 林轩跪地鬼哭狼嚎，唐墨和黎未晞这才走过来。 “空有金丹之势，气息却虚浮，别说我徒儿，随便一个筑基后期都能杀你这废物。” 唐墨踢了林轩一脚：“忘了我说过什么？但凡下山我就弄死你。” 林轩痛哭流涕，竟直接朝他们跪下连连磕头：“唐阁主饶命啊，您大人有大量，饶我一次吧！从此我就是白露丹阁的狗！” 说完他竟“汪汪”学起狗叫，还流了哈喇子靠近唐墨的靴子。 唐墨一脚蹬开：“养你这狗我还做不做生意了。” 林轩为了活命哪还要自尊，他仰视一眼黎未晞，却被她冷眼吓得哆嗦。 他只好单臂爬到阮嫣儿脚边乞求道：“阮师姐，可怜可怜我吧……我保证以后洗心革面……咱们是同门啊！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哇！” “你也好意思说同门？” 阮嫣儿嫌恶退开，随后走几步掀开一个木箱盖子，里面装满了灵石。 “偷窃同门财物，拿人血炼丹……”阮嫣儿看向门口，“师姐，宗主，按规矩此人该如何处置？” 叶璃和叶清漪之前就来了，只是一直没打扰。 见唐墨表情无所谓没啥反应，黎未晞也冷静自持，她们这才走进密室。 “宗主…大师姐！”林轩仿佛看见救星一般爬到她们腿边，“救救我啊，我是被人蛊惑了！” “我知道好多东西！只要饶我一命我全说，宗门有危险啊！” 可两人连看都不看他一眼，叶清漪望一眼唐墨，心头激动又酸楚，片刻后才对阮嫣儿道：“按规矩，当剥夺其杂役身份，处死。” 林轩听后竟歇斯底里如凡世泼妇般大喊大叫打滚。 阮嫣儿收了剑说道：“宗主，此人作恶多端，又隐瞒颇多，还需先问出详情。” “不必，本尊亲自搜魂。” 叶清漪抬手，林轩瞬间像被封了喉舌，安静下来，目光呆滞淌着口水，如同痴傻儿。 即使是一贯不动声色的剑尊，越搜魂脸色也越难看。 她努力压抑着才没在搜魂时把林轩变成傻子——这太便宜他了。 搜完魂，叶璃从师尊脸色看出情况不太对，小心问道：“师尊，问山坊那批人究竟是…？” 叶清漪没回答，而是拂尘一扫召出一面如镜子般的水幕，投影着林轩做过的所有腌臜事。 而眼看所有经历暴露于人，林轩几乎崩溃了。 他知道，这下自己全完了。 第133章 林轩罪孽的一生 水幕投影放映着林轩一生的丑恶嘴脸与行径。 他天生的歪瓜裂枣，身材矮小，但前两年运气很好，竟还无意中得了一本秘法——只要以容貌出众之人的血为驻颜丹附魔，服丹就能换成那人的外貌与身材。 林轩选中了周貌，他皮相不错，是个筑基初期的散修，无亲无故，突然失踪也没人会在意。 于是两年来林轩将周貌关在这密室，每个月取一次血，并用活血丹保证后续血液供应，不许他死。 有了周貌的相貌和不错的运气，林轩当散修期间得了不少好处，愈发膨胀桀骜，笃定自己就是天选之子，三界就该围着他转。 而且那时候，别人是真有捧他的，林轩便更加自信自己了不得。 他还做了不少伤天害理的事，早就杀过无辜的人，返魂树时让别人给他当炮灰已不是初次。 习惯后，他不再有任何心理负担，觉得就应如此，甚至看别人替自己做嫁衣还有种施虐的快意。 水幕放映到最近：涅槃岭坑方老，以真容去白露丹阁看诊被撵走，参加纳新大典，想着要把叶氏三女都收入后宫、掌控清虚宗…… 叶清漪和叶璃脸色极其难看，拼了命才把立刻杀人的念头压下。 但剑尊还是用拂尘狠狠扫向林轩的脸，让他秘法失效，露出真容——油腻丑陋，身材矮小，小眼尖鼻头发蓬乱。 此刻又断一臂，老鼠似的打哆嗦。 阮嫣儿赶紧靠在师父师娘身边，难掩嫌恶。 水幕继续放映，进雾林谷后林轩临时和别人组队，害死别人后他才脱身，穿过毒瘴到了返魂树。 中毒后阮嫣儿不给他买药，于是跟着转移到唐墨的售药点，偷了别人的。 进返魂树以后因为汪起和裴天躲着他，对他们心生恨意。 结识齐渊，收了血魄丹等好处，并毒杀了两位同门。 而后离开返魂树，和齐渊约好再见，回宗当日晚偷窃紫鹊灵石并转移到此处，返回途中犯渴血症，将一男孩吸成干尸。 次日在清虚山到处找大阵阵眼，随后收到唐墨的棺材和死亡威胁，直到今天中计下山。 问山坊见齐渊等岚虚宗人，然后就是现在。 一切明了，真相大白。 密室安静如死寂，只有叶璃和叶清漪沉重的呼吸声。 原来藏身问山坊的势力是岚虚宗，而林轩毫不犹豫与之勾结，甚至残杀了宗门弟子！ 叶清漪觉得自己可笑死了——进秘境前她信誓旦旦认为叛徒是唐墨，还给林轩纸人让他去抓唐墨的证据…… 本尊简直荒唐透顶，连人都看不清…… 唐墨师徒三人也是越看越恶心。 林轩此人…不，连人都算不上，畜生不如。 可即使前期天道按剧情将他选择气运之子，有了好运却一直作恶，正是应了那句多行不义必自毙。 林轩自己凭本事活成天道弃子。 另外黎未晞在水幕放映到血魄丹时，身子抖了一下。 唐墨注意到了，于是一直牵着她的手，暗暗记下这回事。 水幕投影犹如林轩的走马灯，他再也无话辩驳，像死人一般蜷缩着，失魂落魄一动不动，呢喃着“全完了”。 叶璃的道行和她师尊到底是差了许多，她已气到脸色铁青——这臭癞蛤蟆竟敢肖想她？ 还后宫？ 她直接一剑斩断林轩仅剩的左臂，任凭林轩哭天喊地，仍不消气。 她就知道汪起和裴天的死，跟林轩脱不了干系。 此刻林轩只能像只蠕虫般蜷缩在地，涕泪横流，即使无望仍哭喊着饶命。 叶清漪不知默念了多少次清心诀才能稍微冷静，她看向唐墨，拘谨问道：“墨儿…此人先前给你添了诸多麻烦，你想为师如何杀他？” 虽刚才特意没让水幕放映之前交给林轩纸人的事，但其实她是心虚自愧的。 墨儿？ 黎未晞有些恼，如今连叶璃都不喊唐墨师弟了，结果又来一个喊得更亲的。 曾经那般重伤她的阿墨，知道真相觉得后悔就能翻篇了？ 还自以为是地把他当徒弟，这叶清漪不要点脸吗？ 唐墨与黎未晞十指相扣安抚她，淡淡道：“还望剑尊注意分寸，唐某已不在你门下。” 叶清漪心头失落而酸涩。 心魔提醒道：「一会有时间说，先解决这杂碎」 叶清漪颔首，柔声道：“那为师废去他修为，砍断其双腿，再将他的罪孽在城内公开，亲自凌迟他至死如何？” 林轩听得直接吓破胆，哭天喊地：“不不—！你们不能这样对我！！” “我错了我真错了，求求您饶一命吧宗主！我还有用哇，我带您去找岚虚——” “聒噪！” 叶清漪一道灵力闪过，直接割了林轩舌头，冷视他呕血不止。 而叶璃盯着唐黎二人十指相扣的手，胸口泛疼，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心魔更剧烈了，产生生理性的痛意。 “如果同意，为师就按刚才说的去办可好？” 尽管很烦叶清漪仍单方面视自己为徒，可到底是化神境…… 唐墨叹了口气：“不用那么大费周章。” 所有人都看来，而林轩也战战兢兢望唐墨一眼，随即不断扭着身子想逃。 以他对唐墨的了解，落到他手上只会更惨——简直是魔鬼！ 唐墨走向被人遗忘的周貌身边，喂他吃了两颗丹，恢复体力并修复声带。 周貌的嗓子早在数月前就喊破了。 服丹片刻后，他嗓音沙哑：“丹师大人…各位大人，多谢相救！” “无妨，来。” 唐墨闲庭信步带着周貌走到林轩面前，对众人道：“周道友受尽这渣滓的折磨，我想……让被害者处置施暴者，也还不错。” 众人纷纷点头，而周貌怔了片刻后竟激动到落下泪来——这么长时间他求死都不能，全凭想象身份逆转后如何收拾林轩，才坚持至今！ 周貌眸中恨意滔天。 而林轩神情惊魂胆丧，像受惊的虫子般扭着身子，没了舌头，只能发出破风箱般的“嗬嗬”声。 唐墨搬来一个木箱放周貌身前，从灵戒里取出长剑、锉刀、切药的银质小刀等器具以及几个玉瓶，想炼丹前准备一样，有条不紊依次在箱顶排开。 阮嫣儿看看他又看一眼含笑的黎未晞，不禁感慨——师父师娘不愧是天作之合，性子里都带点疯的。 师父昨天准备这些刑具时，可还哼着小曲呢…… 第134章 你配当他师尊吗 贴心提供好刑具，唐墨拍拍周貌的肩膀：“选你喜欢的，瓶子里是唐某随手炼的毒药。” “喔对了，这瓶有强腐蚀性，用的时候当心别沾自己手上。” 周貌颤抖着弯身抱拳：“多谢…多谢唐丹师成全！” “不客气，要我帮你废了他修为吗？” “不必！我自己能行，已足够了！” 唐墨点点头，随后俯视目眦欲裂的林轩：“说了要弄死你，唐某言出必行。” “唔唔！嗬……咳咳咳！” “当心啊，别被血呛死了，那多没意思。” 唐墨体贴地用万物生给林轩嘴里止血，扶周貌过来，灿烂一笑：“周道友可还没出气呢。” 林轩看到他和周貌的眼神，自己裤裆顿时飘来阵阵骚臭。 他第一次后悔出生在这个世界上。 更后悔招惹了白露丹阁。 臭不可闻，唐墨赶忙带着老婆徒弟出了密室。 叶清漪师徒也跟着出去，顺手关上了密室的门，给周貌留下宣泄的空间。 门关之后，顿时响起无法描述的变了调的凄惨嘶吼，比杀猪声还贯穿耳膜。 阮嫣儿轻笑道：“师父，徒儿本以为您会带他回丹阁，当着师姑的面亲自动手呢。” “为师来之前的确是这么想的。” 唐墨耸耸肩：“但周貌被折磨这么久，道心恐怕早不稳了，需要好好释怀才能继续修道。” “这么说，师父今儿又日行一善呢。” “那可不。” - 周貌宣泄了大约半个时辰，而从五分钟时林轩就已喊破声带，只能隐约听到吸鼻子和呜咽声。 以及不可名状的切割、剁骨声。 等周貌满身是血打开密室的门出来时，他双手还不住颤抖着，但看起来容光焕发，宛若新生。 唐墨和黎未晞朝密室瞄一眼，除了满地满墙血迹、几小块被扯下的皮肤，以及到处散落的几根疑似肋骨的带肉骨头外，已经没有人形了。 看来周貌最后把腐蚀毒都用了，连全尸都没留。 “多谢唐丹师，多谢各位大人……”周貌重重跪下，嗓音哽咽，“真没想到我还能等到这一天。” “诸位大恩必当誓死相报，此后周貌一条捡来的烂命，但凭驱使！” 老实说，林轩冒用他相貌太久，现在大家都有点没转过来。 “不必妄自菲薄。”唐墨将他扶起，“道心稳了，但你身体实在亏空的厉害……” 话没说完，周貌便连摇头：“丹药昂贵，在下救命之恩还未报，实在无颜再麻烦唐丹师了。” “救人救到底。” 唐墨塞给他一个丹匣：“三日服一次，一周后来万宝楼对面白露丹阁复诊。” 周貌颤着接过，哽咽到话都说不出来。 这时叶清漪忽然接话道：“你资质还不错，清虚宗经秘境之行后新弟子折损大半，若无去处，可入清虚山。” 周貌难以置信片刻，随后沉声答应，给叶清漪和叶璃磕头行礼。 林轩自作孽不可活，往日气运之子就这么死了，唐墨心无波澜。 根据天道分身的说法，他这除去一个害虫，救下周貌并给汪起、裴天等林轩伤害过的人复仇。 应该属于在大事件中发挥作用，并打出好结局了吧。 至于岚虚宗的图谋…实话说唐墨并不关心，只要齐渊他们不来打扰他过日子，就让叶氏自己头疼去。 清虚宗虽落魄，但化神巅峰的叶清漪和护山大阵可不开玩笑，岚虚宗举全宗之力才有机会攻破。 唐墨手心自然的多了一份温软，还挤进他指缝，两手密不可分相嵌。 确定关系后，黎未晞再也不掩饰，愈发黏人了，平日在丹阁也总像小猫似的黏在他身边。 若没人，则是在怀里。 “阿墨，回家。”黎未晞软声道。 虽叶璃已是败犬，出于返魂树时的人情，唐墨还和她们约法三章，愿以普通关系相待。 但她还是不愿和叶家几女同处一地。 “嗯走吧。”唐墨朝乖徒弟招招手，“嫣儿来，回家准备结丹了。” 阮嫣儿朝叶璃点点头，又轻道一句“宗主再见”，跟上朝密道外走去的师父师娘。 叶璃望着他们扣紧的手，双腿虚软——她没猜错，他们真的确定关系了…… 而叶清漪急忙赶上，忽地挡住他们去路，语气迫切：“徒儿等一下，为师还有话要说。” 唐墨沉了沉脸色：“剑尊阁下，唐某已说过很多次了……” “退宗不解除师徒关系的！从来没这规矩！” 叶清漪无措又慌乱：“单方面断绝师徒关系，只有师父才有权…为师、为师不认，从来没允许过！” “是吗？” 黎未晞冷笑着将唐墨挡在身后：“恕我冒昧，可哪家师父会狠心无情到连解释都不听，一剑毁了徒弟丹田的？” “丹田受损修为难进，还有生命危险。” 黎未晞回眸看一眼久久垂眸的叶璃，挖苦道：“剑尊阁下难道忘了您大徒弟十年前的境遇？因为淋过雨，就要把别人的伞扔了？” 叶清漪张了张嘴，哑口无言。 她那时以为唐墨背叛，就是想让他也尝尝叶璃的痛苦，知道叛徒的下场…… 黎未晞这些日子已稍稍得知，郝老师曾经是如何对待唐墨的。 在他最落魄、几乎活不到明天的时候，那位郝常善将他捞出泥潭，赐予新生。 正如唐墨捡到浑身重伤的自己。 黎未晞不屑地瞥一眼叶清漪：“所以，你怎配当阿墨的师尊？” 若是往日被小辈如此挑衅，她定不会轻饶。 可现在……叶清漪却像做错事的孩子垂头捏手，肩膀轻颤着：“错了，都是本尊…不、是我的错。” “是我卑劣，不信任徒儿，曾经分明是你救了璃儿，我却恶毒至此，将她的伤强加给你……” 剑尊再抬眸，已泪流满面：“再给为师一个机会好不好？为师愿护你一生！” 叶清漪不顾唐墨回答，慌张地从怀中取出清虚令，双手捧着递到他面前：“徒儿收下吧，为师前些日子就决定把宗门和清虚山都传给你…” 唐墨只看了一眼，无动于衷，摇摇头。 “收着、收着吧徒儿……”叶清漪哀求道，“回家好不好？” “剑尊，差不多得了，我看不上。” 唐墨举起和黎未晞紧扣的手，平静道：“而且我已有自己的家。” 第135章 血魄丹的来源 唐墨连清虚令都不收，叶清漪急得跺脚。 “可外面危险…！为师能护你啊，让我保护你好不好，岚虚宗来城里了，他们万一……” “化神境的剑尊，莫非修的不是剑意而是脸皮？岚虚宗来了又关我们白露丹阁何事？” 黎未晞讥讽道：“何况论危险，三界何处危险得过清虚山？十年发生过什么你们不比我清楚？还大言不惭要护他一生！” “本尊不能，难道你能不成？！” 面对叶清漪刻意散出的威压，黎未晞身姿笔直，即使被压得流冷汗都没有丝毫弯身。 不止如此，她还调起全部灵力抵抗回击，毫无惧色反瞪化神境：“我当然能，我会豁出一切去守护他，就算不行，我也会死在他前面！” “而我敢发誓此生绝不会伤阿墨分毫，更不会对他有一丝怀疑！叶清漪，你凭什么和我比！” 阮嫣儿真的惊了——师娘太顶了。 灵枢城有几个敢这么怼清漪剑尊的？ 她刚才面对宗主威压都不由低了头，可师娘却以金丹期修为半步不退，如凛冬青松。 甚至是质问化神境…… 面对师父的事，师娘是从来半步都不肯让的，真的爱到了骨子里。 叶清漪多少年没受过这种挑衅了？ 凝视着脸色冰冷，用那渺小灵力抗衡的黎未晞，见她都抖了起来冷汗如雨，却像感觉不到似的…… “蚍蜉撼树。”叶清漪气急怒笑，“便让你这小辈见见修为的差距！” “那唐某只好反抗清虚宗的欺压，不惜一切代价。” 唐墨将黎未晞护到自己身后，双目带上煞气，拔剑对准叶清漪，攥剑的手指骨节发白。 叶清漪猛然收了威压，她这才恍然自己又失了分寸——竟然对徒儿最重视的人…… 心魔语气无奈却窃喜：「给你机会都不中用，还不如早点把身体控制权给我」 “徒儿听为师解释…” “欺压我道侣，还想如何解释。” 唐墨是真生气了，持剑逼近：“白露丹阁虽小，但从不会任人欺负。先前顾及剑尊身份与实力多有忍让，阁下不领情，便休怪唐某无情。” 换言之，别给脸不要脸。 叶清漪清楚地明白他的潜台词，如枯败的残花般垂下眸去，黯然神伤。 徒儿真的不认她这个师尊了。 过去那一剑斩的不仅是他的丹田，更是亲手斩断他九年勉力维持的师徒情。 如果连清虚山都无法挽回他，那她还剩什么呢？ 过往面对强敌都心如止水的清漪剑尊，从未觉得这般棘手无力过。 她失魂般站在原地，唐墨却不和她干耗，带着黎未晞和阮嫣儿离开井底密道，一路朝白露丹阁走去。 等叶璃回过神来时，才发现他们已走了。 她刚和心魔吵了一架，心魔注意到唐墨黎未晞紧扣的双手时如疯了一般，声嘶力竭在心底尖叫着要她抢回唐墨，不管用任何手段与代价。 可叶璃好不容易才与他稍稍缓和关系——若那样做，万事皆休。 吵架的后果便是与心魔立场相对，头痛欲裂。 可其实维持现状她也不太甘心，又不知道怎么办，似乎除了接受师弟已与别人琴瑟和鸣的冷酷现实外，已没有选择。 良久，与各自心魔相争的师徒二人，才领着新弟子离开，并直接毁了这罪恶的地方，让林轩的残尸永远埋葬。 - 回到丹阁，唐墨打发徒弟去练剑，随后关起房间的门，朝坐在床榻的黎未晞走来，并轻柔地抱她入怀中。 热恋期的姑娘小鹿乱撞，蜷在心上人怀里心尖发软。 他们已在一起一周左右了，的确是蜜里调油。 可由于白天还有生意要做，又得教嫣儿和紫鹊修炼，晚上他们自己也要用琉璃净心莲抓紧修炼。 所以想象中的亲密接触…期待的同榻而眠没有，只有亲亲抱抱拉小手。 而现在唐墨沉默又缱绻地拥她入怀…… 黎未晞期待又紧张——莫非终于要更进一步了？ 虽说还是白天，但也不是不可以。 但至少先遮上窗帘…… “阿墨，窗帘。”黎未晞从身子到嗓音都软乎乎的，指尖拢着他背脊，“还要锁门才行，不然万一嫣儿和紫鹊看到，不好呀……” “有什么不好的。” 唐墨温柔顺着她发丝：“看就看了去，她们也该习惯了。” 这、这还要让她们生生看到习惯吗？ 黎未晞小脸霎时红了，头顶仿佛冒蒸气，缩在唐墨胸膛羞得不敢出来。 “呜，只要阿墨喜欢就好……” “未晞不喜欢？” “诶？啊…喜、喜欢。” “那不就成了。”唐墨吻她粉若桃花的耳垂，“多抱一会。” 欸？ “阿墨说的是…抱抱？” “亲亲也可以。”唐墨轻笑道，“分明蜜月期，可二人世界总嫌不够，而且还有事想问。嘶…干嘛掐我？” “不理你了，坏人！” 害她白期待还误会！ 抱就抱亲就亲，有事非要这时候问吗？ 黎未晞又羞又恼，抬眸气呼呼鼓起嘴，仓鼠似的，随即发狠吻上他双唇。 这个吻突然且充满侵略性，唐墨猝不及防，只能被动受着——黎未晞反身而上将他按在床榻，不给丝毫反抗的余地。 唐墨连主动权都被剥夺，不知道怎么惹恼小魔尊了…… 下唇刺痛，他甚至尝到淡淡的血腥味。 良久唇分，黎未晞终于轻柔，舌尖如补偿般舐过他唇上殷红，抿掉腥甜的战果。 她跨坐于腰际，轻舔唇角，似是品味珍馐余韵——满腔餍足，占有欲得到极大满足。 黎未晞俯瞰懵懂没回过神的唐墨，笑容妩媚风情，为他擦去下颚湿润：“阿墨，多谢款待。” “…不、不客气？” “真可爱，爱死你了。” 黎未晞俯身搂上他脖子，人型挂件般枕他肩头，满足道：“惩罚结束，好啦，有什么话尽管问吧。” 是惩罚吗？ 唐墨心跳得厉害，还挺喜欢的…… 但还是要先问问正事。 “未晞，之前看林轩回忆，出现血魄丹时…你抖了一下。”唐墨柔声道，“你认识那个丹，对吗？” 黎未晞想起之前，抱着他更用力了些。 “阿墨可知魔宫也有丹师？” “……血魄丹源于魔界？” “不错，黄泉泪源于魔宫大毒师，而血魄丹则是魔宫丹师研制。” 第136章 阮嫣儿的金丹 二人沉默片刻，黎未晞才趴在唐墨胸口，继续解释。 “魔界毒师和丹师做着伤天害理的事，却享受着极高的待遇和尊崇，身份尊贵。魔宫就吸纳了许多这方面的佼佼者，并源源不断为他们提供炼制所需。” “魔界丹师研发丹药，无论材料选取还是目的，其与修仙界丹师最大的区别在于…” 黎未晞声音轻了些：“他们没有底线，丹药都很邪性，除丹毒外还有可怕的副作用。” 唐墨颔首：“比如血魄丹的成瘾性和渴血症。” 黎未晞讳莫如深道：“不止如此，服血魄丹者三月内便会神智全无，沦为只剩本能的野兽。” “而据我曾经无意听得的消息，利用炼血魄丹的附属品可以如控制傀儡般操控他们，魔宫便有这样一支军队，悍不畏死，军饷却只需血魄丹。” 那是在之前刚被掳回魔宫、还没服黄泉泪时，她听到两个哥哥在商议此事。 他们决定动用这支队伍清剿某个反叛的将军。 黎未晞轻笑道：“所以即使我们不杀林轩，他也活不过年底了。” 唐墨长出一口气，他还真不知道这些，原剧情写魔界时没描写过这种军队。 大概是剧情里的未晞不屑于用吧。 “所以，齐渊或者说岚虚宗，必和魔界有联系。” “甚至是直接和魔宫有关。” 黎未晞点头赞同，进一步道：“血魄丹的方子和材料，我猜全在魔宫把控中，就如凡世官府对待盐铁一般。而今我那两个哥哥分庭抗礼争夺霸权，想必其中有一方与岚虚宗勾结…” 岚虚宗据点在洺州，是修仙界三州两海中最偏远、最靠近魔界的一州。 以其宗主幽常道人十年前的背叛，差点将叶家灭门来看，他暗中与魔界勾结的确不令人意外。 可唐墨想的并非他们的势力纠葛，而是心爱之人。 某位魔界少主与岚虚宗合作，除了寻求盟友争夺魔尊之位以外，有可能还是借其修仙界宗门的便利，在各州寻找失踪的黎未晞，夺回天魔之体…… 毕竟早分析过魔界亲自派人搜索，如大海捞针，还极易暴露。 而岚虚宗有意回沧州彻底剿灭清虚宗，自会派出齐渊等人手，如果魔界少主给了他们未晞的画像，托其帮忙留心这个人…… 唐墨越想越有可能，心有余悸。 还好在雾林谷时，未晞但凡出现在外人前，都戴着幻影纱。 雾林谷限制修为，金丹期无人能用神识穿过幻影纱窥见真容。 可齐渊他们之中大概率还有元婴期以上的强者随行，如果他们来白露丹阁…… 得换个更高级的幻影纱了。 而且最稳妥的方法，是让齐渊他们有去无回，再逼问出岚虚宗和魔界的联系。 但若想做成这件事，没准还要和清虚宗合作。 唐墨叹了口气，魔界探子比他预想中来得更快，而他灵眼仍无法看破未晞金丹外的禁制。 要更努力修炼，强化己方实力才行。 - 当天晚间，唐墨和黎未晞将丹阁附近用层层灵力封锁，为阮嫣儿护法。 她结丹很顺利，只花了小半个时辰，没有任何意外，服下唐墨的森淼丹后顺利结成八转金丹。 虽不比师父师娘的九转，但阮嫣儿已相当满意了——若没拜师唐墨，没有他给的森淼丹和宝贵经验，她认为自己最多六转。 但她的金丹……有些奇怪。 通常而言它只龙眼大小，在丹田内匀速旋转，色泽纹理和个人灵根属性有关。 比如黎未晞是天阶冰灵根，金丹呈宝蓝色，其中九纹则为霜白，勾勒图案与雪花类似。 而唐墨丹灵根属于木系灵根中最罕见的，金丹苍翠青绿，纹路为金。 可阮嫣儿是地阶木灵根，按理说也该是绿色系，可唐墨灵眼看到却是颗紫丹…… 而且只有花生大小，简直像多转冲压时用力过猛了。 琢磨片刻，唐墨看向惴惴不安的徒弟：“应该和你的天生毒体有关，但根骨对金丹乃至元婴的影响，为师暂不知道。不过看起来……问题不大。” 黎未晞让阮嫣儿运功，调动灵力使用神通，试验几次发现她的灵力总量只比结丹前多了三分之一。 对八转金丹而言，增幅太少了。 院子的空地，唐墨凝视着徒弟召唤出的木藤，沉吟道：“嫣儿，这神通之前带毒性吗？” “不呀。”她摇摇头，“这就是木灵根最常用的‘唤藤印’，师父见过好几次了。” “可现在带了。” 唐墨用银质小刀在木藤划一道口子，本该流出乳白的树液，此刻却呈淡紫色。 灵眼也标明其中含毒，虽然毒性不烈，误服最多让人眩晕恶心。 “为师有个想法。”唐墨看向徒弟，“筑基时你的天生毒体，除了让你有毒抗外，应该没其他效果了？” 阮嫣儿点头，唐墨又道：“那么或许八转金丹已激活了特殊根骨，现在的金丹还不是完全体，或者说嫣儿你的金丹就是一颗毒丹，而且仍处在初级。” “有道理。”黎未晞好奇道，“那阿墨可知嫣儿该如何修炼毒体和金丹？” “我猜应是以特殊方式培养，直至结婴。” 唐墨从灵戒取出个纸包，看向阮嫣儿：“而这方式，为师暂时认为是以毒浇灌雏丹。” 阮嫣儿眨巴着眼睛，表情呆萌。 天生毒体服毒修炼，好像也挺合理的。 但是吧…… “总有种邪修的感觉哦师父……” 唐墨温声教育道：“天生毒体修炼毒道可谓事半功倍，若是心思歹毒之人怀此根骨，想必又是一方巨害。” “可我们嫣儿纯良踏实、是非分明，修毒又何妨？为师相信你永远不会迷失于力量，误入歧途。” 唐墨又温柔看向黎未晞：“成事在人，工具无罪。用之有道，不负本心就好。” 他这番话令阮嫣儿心中感动不已。 她小时候知道自己身怀毒体，很长时间都有自我厌恶，好像她天生便是与主流背道而驰，只能修习见不得人、正道不齿的毒。 于是阮嫣儿像想要证明什么似的，从没想过修毒，全当毒体不存在，只练木灵根。 为人师表，不止传道授业解惑，更要引领徒弟为人。 阮嫣儿为以唐墨为师而无比自豪。 而黎未晞心中暖洋洋的——成事在人工具无罪，这话何尝不是他对她的宽慰？ 嫣儿有毒体，而她这师娘的天魔之体，远比毒体可怕百倍，更是那么多悲剧的源头。 以至于曾经黎未晞自暴自弃，以为自己是煞星，就不该出生…… 但他太温柔了。 温柔到让她确信自己的出生，是一件无比幸运的事。 她望向唐墨的眸间仿佛泛着星光，一往情深的炽热，好像要将他化开在自己眸子里。 黎未晞施施然走向他，拥紧他，将满腔深情化作在他唇角烙下的一吻。 “怎么办，阿墨？我爱你爱到不知如何是好……” “想到以前没有你的日子，若再让我经历一次…未晞怕是活不下去的。” “不提那些了。”唐墨吻她额间，“等我们修到顶峰，便是与天地同龄，真正的永远在一起。” 黎未晞想起他的承诺——相爱直到世界毁灭。 阮嫣儿则脸红地转过头去。 师父师娘是真的情根深种，黏黏糊糊，这俩人在一块好像周围都飘着粉红泡泡，随便戳破一个都淌蜜。 搞得她都想找个良人共度一生了。 第137章 叶璃的觉悟 好在唐墨和黎未晞还记得有个徒弟在夜空下闪闪发光，于是三人回到大堂忙起正事，让阮嫣儿少量多次服下毒散。 唐墨会炼丹，炼毒自然也手到擒来，这毒他命名为“拂柳散”，原料取自雾林谷的草药，服下后和秘境毒瘴效果类似。 阮嫣儿有毒抗，正儿八经的“汝之砒霜，吾之蜜糖”，跟冲果汁似的冲泡一大碗，豪气干云喝光了。 这股劲若是桃瑶瑶瞧见了，还以为喝啥好东西呢。 八成也要被馋得来上一碗。 服过后阮嫣儿闭目调息，过了半刻钟她惊喜睁眼笑道：“师父师娘，方向是对的，金丹比刚才更凝实了！” 不止如此，灵气储备似乎也多了一点点。 随后他们继续尝试，阮嫣儿又喝下几碗拂柳散汤，到第三碗之后便无效了。 唐墨估算了一下：“一种毒，三百克左右么。” “师父嗝…”阮嫣儿脸红忙捂嘴，“师父说什么？” “嫣儿服毒修炼没错，但不能只服一种，每种都有上限，再多便没意义，或者是有时间间隔。” 唐墨耐心叮嘱：“你虽有毒抗，但也不可大意，有的毒你现在是吃不消的，为师会亲自炼毒并帮你把控。” 嫣儿的修炼方式，说白了就是培育毒丹，再反馈到战斗力上。 唐墨有预感，等徒弟的毒丹完全体，同境界的九转金丹都不是她对手，没准元婴初期也能一战。 但毒体不像丹灵根一样直接给修为，提升境界还是得靠嫣儿自己修炼。 “嫣儿去调息巩固吧，刚增长的修为还虚浮，莫要懈怠。” 黎未晞一句话就把阮嫣儿打发走了。 随后她看向唐墨，牵起他的手：“走，阿墨，跟未晞回屋。” “今晚你用琉璃净心莲修炼吧。”唐墨没注意到她深邃的眼神，随口道，“我得给嫣儿炼点毒出来。” 谁说要修炼了？ 不管唐墨是含蓄还是什么，今晚就算开不了荤的，她也得喝口汤解解馋。 都是正经道侣了，不双修，同床共枕、亲密相拥而眠一晚不过分吧？ 阿墨，你一直纵容我，都把我惯坏了。 所以未晞要在你的纵容下，身体力行的践行何为得寸进尺…… - 时间自然流逝，又过六天，白露丹阁虽忙，倒也惬意充实，收入可观。 唐墨忽然就过上了平静的生活。 和未晞正是热恋期，六天前强行被她搂着共眠一夜，二人更加亲密，羡煞旁人。 总感觉他们连灵魂都契合无比。 分店已选好址，在知味轩，和卖功法的飞升阁在一条街上，人流量大，算是灵枢城主要的几条商业街之一。 知味轩原先是饭店，虽比不过醉香楼这灵枢城头牌酒店，但他家熟肉还挺好吃，卤得很香。 只是老板和老板娘累了，想转让了店，找个山林隐居去，唐墨便果断出手用很划算的价格拿下了。 大前天刚请了铸匠坊去装修，新家具也一并让他们做了。 估摸得大装个把月，毕竟饭店要改成丹阁，格局得变，光炼丹房唐墨就要求有四个，还需要八间员工卧房，墙也要重砌，地砖重铺。 和工匠商议后，他们定下把一层分区，临街的前半块是面向客人的大堂，放货架柜台等，后半是四间丹房。 员工卧房和仓库在二层，地方够，但每间卧房会有点小，刘在茂等丹师和乔家兄妹并不介意。 三层是个八十多平的小阁楼，给总经理阮嫣儿装修成办公室兼独立卧室。 于是这两天，嫣儿晚饭后总屁颠屁颠过去猫一眼进度，可美了。 预计一个月后完工，届时再让乔家兄妹和刘在茂他们入职。 乖徒弟和师妹都在总店，没血缘关系的一家四口过得幸福。 白天忙忙碌碌，唐墨负责炼丹偶尔看诊，未晞收银记账，嫣儿和紫鹊做接待、打扫、进药等活计。 等下班算完一天进账，四人总会一块吃顿晚餐，玄乐师徒和蓝琳也常来。 哪怕都辟谷了，但这是仪式感，是家的味道。 没了林轩作妖，叶清漪也没来打扰，日子安逸。 倒是叶璃今天来了，既是看望唐墨紫鹊嫣儿，也是买些低品丹和药材。 清虚宗先前损失太大，又招了几名新弟子。 她们终于起步走向正轨，能做点任务赚灵石。 另外欧阳澜有点丹道天赋，叶璃还向他买了炼丹和识药的教材，想培养清虚宗的丹师。 倒不是关心，只是唐墨看到她才想起，好像很久没见过叶荷了。 知晓他和黎未晞结为道侣后，叶璃显得很憔悴，清瘦了许多，眉眼间难过不已，但举止态度十分克制。 她严格遵守约法三章，不招惹黎未晞也不喊师弟了，保持不会令他不喜的社交距离。 唐墨也按约定，待她以普通客人，不冷不热。 对此黎未晞勉强能接受。 另外叶璃还鼓起勇气问，等她赚够钱后能不能请唐墨帮忙看看丹毒，他同意了，有生意当然要做。 谈完生意后她克制又小心翼翼地问他近况，过得好不好，缺不缺什么东西，缺的话她会帮忙留意。 聊过几句，知道师弟过得好，叶璃便离开了。 紫鹊送到院门口，忽觉师姐离去的背影萧瑟，气质却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具体她也说不出来。 回山路上，叶璃仍在心痛，除了心魔作祟之外，也是她真的难以放下唐墨。 如果没有过去的那些烂事，她本可以处在黎未晞的位置，成为与他共度一生的人…… 可是，这次仿佛是长久以来第一次和唐墨和平相处。 见到他、好好说会话，叶璃的思念便有了安放之处。 更重要的是叶璃忽然顿悟：尽管她仍不甘、痛苦，可见到师弟过得幸福快乐，心里却有块地方暖暖的安心。 哪怕他的幸福不是她给的。 爱常常是排他的，但有时，也可以是无私忘我的。 叶璃清楚自己爱着师弟，可她已没有机会。那么默默守护他、盼着他平安幸福……也算盼头。 唐墨过得好，她便不自觉跟着他的喜乐而喜乐。 她开始渐渐领悟爱的方式，与赎罪的意义。 叶璃走后，唐墨算算日子，明天就是雾林谷后的第一个初五，慕容雨该去跟踪她哥哥了。 他很清楚慕容觉暗地里的腌臜事，把这捅出来他就完了，但需要抓现行和确凿证据——毕竟慕容家长子，不能像对待林轩那般搜魂完事。 而明天或许时机未到，还需之后帮慕容雨布局，扶她上位。 第138章 妖族来客 夕阳暖光铺洒丹阁，今天最后一位客人买了枚筑基丹离去，阮嫣儿亲自送到大堂门口。 黎未晞将灵石收进丹阁的财务灵戒，在柜台前记账。 唐墨则在货架清点丹药，琢磨着如何帮慕容雨，顺口慵懒喊道：“师妹，关店了。” 擦抹问诊台的紫鹊笑盈盈“嗳”了一声。 “对啦师兄，瑶瑶刚才传信说她修炼完要来吃饭~” “那你关了店去醉香楼买几斤鸡腿和卤货，三个炒菜，再给玄乐老哥打壶好酒…罢了，他家还剩多少卤货都包圆了吧。” 唐墨顿了顿，想起妹妹修炼辛苦：“再去刘娘那买提合意饼让她吃完带走，你还想吃啥自己看着买。未晞，给孩子钱。” “师兄，我有钱！” 林轩那找回的，她都没啥机会花。 黎未晞想也不想，从自己灵戒取出十几个上品灵石塞给紫鹊，买饭可要不了这么多。 秘境后唐墨就开始给大家发月俸了。 她本不想要，觉得生疏，还生气来着。 可唐墨坚持，还说夫妻店也要算清，而且未晞不能没自己的小金库。 想到之前拍卖会，想给他买礼物都做不到，黎未晞便收下了。 而她不知道，确定关系的第二天，唐墨就去灵枢殿把白露丹阁的地契加上了她的名字。 紫鹊被迫收好灵石准备去买饭，刚把院门写有“营业中”的木牌翻个面，就见有一男一女走到了门口玄武像前。 男修瞧着岁数挺大，留两缕细长的白须，腰背稍佝偻，还有点秃顶，认真打量着玄武像。 女修似三十芳龄，却有一头显眼的霜发。 她容颜气质绝佳，可谓“花样妖娆柳样柔，眼波流不断，满眶秋”。 风情万种而不落凡俗，紫鹊觉得此人和蓝琳姐姐性感的不分伯仲。 而且她衣着华贵，肩披雪白绒裘，祥云纹丁香色长裙，裙角及地却不染尘埃。 也许是贵客？ 紫鹊这么想着，就见那女子瞧见自己，施施然走来客气问道： “姑娘日安，请问白露丹阁唐阁主可在？” 女修姿态和话语有礼，嗓音和笑意却仿佛带着由内而外的媚意。 紫鹊点点头，还没说话，女修就见院门挂着的木牌标明“休息”。 “酉时前来拜访，抱歉打扰诸位了。”女修歉意一笑，“不过我们有要事，想与唐阁主见一面。方便的话能否劳烦姑娘通报一声？” “不麻烦，我这就去告师兄。” 紫鹊顿了顿谨慎道：“我名唤紫鹊，请问姐姐和道长如何称呼？” 老道人终于从玄武像收回目光，慈祥对紫鹊道：“老朽名阵儒，这位是涂山玖。请姑娘和唐阁主说，我二人是蓝楼主介绍来的便好。” “我更喜欢别人直呼我名，所以紫鹊可以唤我玖姐姐。” 涂山玖眼波盈盈道，也不知有意还是无意抛个媚眼。 紫鹊分明是姑娘，脸竟红了。 “那、既是蓝姐姐介绍的…” 紫鹊忙扒拉头发掩饰脸红，推开院门：“二位就请进吧，我带你们去找师兄。” 小姑娘真可爱。 涂山玖露出成熟姐姐的妩媚笑容，款款跟着紫鹊，阵儒道一句“有劳”，饶有兴致打量院子的绿植和后面几小片灵田。 在看到唐墨和黎未晞搭的简易温室的一角时，他先是若有所思，随后震惊不已。 接着阵儒竟想直接绕过丹阁，迈过雪白色警戒线去后院好好瞧瞧温室，或者说里面栽培的东西。 然而紫鹊赶忙挡住阵儒，警惕抬眸看他：“阵道长，这线是黎姐姐亲自做的，别伤着您。” 言下之意，后院是不许外人进的。 栽培人面花的温室，黎未晞用冰灵力结界保护着呢。 阵儒恍然自己因惊讶而失了分寸，连忙道歉。 涂山玖也歉意解释：“儒先生年纪虽长却好奇心强，看到感兴趣的总想凑近瞧瞧，专注时谁都拉不回来，是我们失礼。” 随后紫鹊才点头，继续带他们进大堂。 而阵儒则给涂山玖传音，感慨不已：「小玖，若老朽没感觉错，唐阁主栽培的恐怕是人面花，还不止一株！」 涂山玖轻轻颔首，不形于色，却对白露丹阁和唐墨更好奇。 进灵枢城后总能听到对唐阁主的极高评价，蓝琳更是含蓄的一通夸。 能种人面花，说明或许能炼出寿元丹…… 看来就算仍查不到情报，也能有所收获。 见紫鹊去而复返还带回两个风格迥异的客人，黎未晞和嫣儿都很好奇。 特意等下班才来，想必是有相对私密的需求。 而唐墨也是这会儿才想起——蓝琳上午的确传信说过，今天可能会有两名外地客人来拜访。 招呼他们在雕花椅落座，阮嫣儿沏好茶便带着紫鹊出门买晚餐。 涂山玖和阵儒自我介绍后，前者盈盈行礼： “唐阁主，黎夫人。冒昧来访多有失礼之处，还请二位见谅。” “招待不周。”唐墨客气一句，开门见山，“若唐某所料不错，二位应是妖族贵客吧。” 涂山玖嗓音自带绵软：“那阁主不妨猜猜，我们属哪一族呢？” 唐墨还没说话，黎未晞便淡淡道：“涂山小姐必是十圣族中的狐族，这位阵前辈…想必是玄龟一族吧。” 狐族擅魅术，算是种族天赋，血统越纯身份越高，魅术越是了得。 这几乎是刻在狐族骨子里的东西，需要刻意压制才不会太明显。由内而外，男女通吃，鲜有男性能抵抗，尤其心智不坚定者。 黎未晞清楚涂山玖可没压着。 看把紫鹊迷的，刚才竟然还问这狐妖有没有想吃的！ 黎未晞看眼唐墨，发现他无动于衷，不受影响。 她五指挤进他指缝，悄悄开心——阿墨眼里只有自己。 “黎夫人见识广博。方才一时失礼了，还望莫责怪。” 涂山玖压了压魅术，礼貌道：“正式介绍一下，我是狐族天狐一脉，家中行九，在妖宫戒律司任职。儒先生是妖宫负责对外事务的长老之一，二位请以名唤我们。” “百闻不如一见，唐阁主、黎夫人，久仰。” 阵儒笑眯眯道：“听闻阁主是丹医双修的奇才，老朽对丹道也略通一二。正事谈完，若能与阁主交流修仙界和妖界的丹道心得，互通有无一番，那便再好不过。” “玖小姐，儒先生，过誉了。” 唐墨拱手微笑，茶已焖好，他亲自倒茶，自然问道：“只不知二位千里迢迢来此，可是有唐某能帮上忙的？” 说起正事，涂山玖郑重道：“实不相瞒，妖界出了大事，妖主特派族人外出解决。我们顺着线索一路找到灵枢城，线索却断了。” 阵儒接话道：“而听蓝楼主说，唐阁主不仅擅丹医，还精通卜算秘术。因此我们想请唐阁主出面卜算，以破困局，酬劳绝不让二位失望。” “老朽这里有本地阶上品神通，阁主或许会感兴趣。”阵儒拱手，“若能解决此事，妖族也将永远铭记与白露丹阁的友谊。” 第139章 妖界内情 雾林谷之后，关于唐墨的话题除了丹医双修，还多了精于占天命卜时局。 他知道是慕容雨在背后推波助澜，帮白露丹阁造势扬名。 这样等她和家里摊牌与丹阁结盟，便能很快得到慕容家长老们的支持。 唐墨默许了，反正卜算与否的主动权在自己手里。 这消息传开后几乎每天都有来求占卜时运和命格的。 若是剧情出现过的人和事，他知道的话就透露一点，等应验后这“神算子”的名头就坐得更实。 但今天之前来的都是无关紧要的人，所以唐墨总是紧紧盯着求卦者一会，接着讳莫如深摇摇头，暗叹一句“天机不可泄露”。 然后求卦者自己脑补完，就诚惶诚恐地走了。 但唐墨当神算子最重要的目的，是借此有机会吸引剧情大事件主动上门。他就能顺势参与其中，打出好结局聚集气运，尽早带未晞回家。 这不就来了？ 涂山玖和阵儒详细给唐墨二人讲了他们特来修仙界要解决的问题。 近一年来，妖界常有年幼的小妖失踪。 因为最初失踪的多出身旁系，地位不高，并未引起妖宫官方的足够重视，只以为是意外事件。 但当半年前鸾族直系一小妖莫名失踪后，引起全族震动，妖宫开始彻查，这才发现失踪的小妖数量比上报的多了许多，且有愈发低龄的趋势。 最初还是六七岁，尚能解释为贪玩、走出妖界碰到意外。 可这半年里甚至有一两岁的小妖失踪，这就绝对不是意外了。 于是妖宫令全境戒备，戒律司悉数出动彻查，终于有了收获——妖界内部出了叛徒，与修仙界一自称“少阴庄”的人口贩卖组织勾结，绑架小妖并卖给客户。 年幼的小妖在某些人眼中，可谓浑身是宝。尤其是十圣族的小妖血统精纯…… 甚至曾有魔修研制出秘法，能将特定年龄和种族的小妖炼成修炼用炉鼎！ 得知真相后妖主震怒，可少阴庄谨慎，妖界内部叛徒们知道的情报有限，只知道上家。 而最近动作这么大，上家早跑路了。 最终只得知少阴庄在修仙界各州各城都有据点，客户甚至还包括魔界，根深势大。 于是妖主派出大量手下分头行动，前往修仙界各州分散开，寻找、解救被掳走的小妖并尽可能摧毁少阴庄的据点。 而涂山玖和阵儒进入沧州后，幸运救下两名小妖，并从买主那得知，卖家或许来自灵枢城。 于是他们便直奔这而来，但灵枢城范围和人流量太大、势力众多，情报又不足，单凭他们二妖想找到灵枢城的少阴庄据点几乎异想天开。 在听说万宝楼除了拍卖还有情报业务后，涂山玖两妖登门拜访，蓝琳虽不知少阴庄内情，但推荐了她会卜算天机的好弟弟。 他们说到半中间紫鹊和嫣儿回来了，也听了个大概。 紫鹊出身凡世，被接到修仙界后一直在清虚宗，对三界常识知道的有限。 于是偷偷问她师侄：为何修士天天杀妖兽取材料换钱，妖族和人族关系还不错的样子？ 至少能随便进出，说得上话，出了这么大事还来请求地方势力帮助。 而且人族知道妖族身份往往也都很客气，而不是像碰着魔修一般直接拔剑。 阵儒虽年纪大但不耳背，和蔼地给小姑娘解惑，唐墨也帮忙补充。 魔界魔修其实也是人族，是上古时因原始魔尊创造了第一本魔功，并去那最险恶之地开拓魔界。 此后代代魔修皆以魔气修炼，心性基本都很邪恶，因此是修仙界和妖界的公敌。 而妖族和妖兽并非一回事，非要说的话，可类比为统治和被统治的关系。 妖界社会等级森严，大概能算奴隶制和封建制的混合体。 对妖兽实行奴隶制，内部是封建制，妖主是最大的封建地主。 如今妖族是“十圣族”的统称，都居住在妖界，血统纯净，每一族内部都有数个分支。 十圣族祖上都阔过，各自都有神兽祖先，如今能称作妖族的皆是神兽后代，只是亲缘远近不同，以此划分直系旁系。 以直系最为尊贵，旁系则是平头百姓，但也有进妖宫入仕的资格和途径。 比如狐族的祖上神兽是九尾神狐，涂山玖则是天狐一脉，算旁系中地位最高的，其他还有青丘一脉等。 阵儒则是玄龟一族，祖上神兽玄武。 所以之前才看了半天丹阁门口的玄武像。 除了狐族和玄龟族外，其余八圣族是龙、凤、狮、虎、蛇、羊、鹿、鸾，无一例外都有神兽先祖。 而妖兽种类可远不止十种，飞禽走兽虫类两栖啥都有，血统混杂，压根不配当妖族。 妖兽就算修炼到开神智能化形，也无法被认可为妖族一份子，最多去妖界当高级士兵。 妖界社会的妖兽，即罗马的骡马。 但假如某个妖兽能修炼成神兽，十圣族就能变成十一，其后代也会被妖界认可入籍，属于恩泽后人、阶级跨越。 而为了扩大种族和影响力，条件放宽了，都不用渡劫，大乘巅峰就当你是神兽了。 所以最早只有四大圣族，即青龙白虎朱雀玄武的后代，而今其他六族就这么来的。 另外妖族和妖兽还有一本质区别：刚出生的小妖就已开神智并可以化形，只不过还带点原形特征。 比如毛茸茸的耳朵或尾巴之类的，经过学习和引导就和人族没什么两样，能在人形与原形间随意切换，或只化形个别部位。 因此妖族比妖兽高等得多，修士打修仙界本地妖兽，妖族无所谓不会管，那些没籍，更管不过来。 但若去妖界打，甚至如这般绑架小妖，那妖族绝不坐视不理。 虽数千年繁衍下来，每只妖的神兽血脉浓度已微乎其微了，但也是根正苗红的后代，指不定哪个就能再光宗耀祖呢。 说了这么多都解释清楚了，涂山玖郑重向唐墨问道：“敢问唐阁主可知那少阴庄的任何情报？” 蓝琳推荐对人了，唐墨还真知道灵枢城里是谁和少阴庄合作，剧情中的确有这么回事。 但他不能直说，那太可疑。 唐墨准备当幕后操盘手推动局势，用神算子人设引导他们走在正确的道路上，让此事结局圆满。 他便算在大事件发挥作用，能聚集气运，尽早凑够带未晞回家的份。 而且涂山玖的委托和眼前另一件事正好相关，可谓一箭双雕。 “唐某的确不曾听闻这少阴庄的事。” 两妖并未失望，转而问道：“那唐阁主可否为我们卜算一次？” 唐墨颔首坦然道：“为了两族友谊，某责无旁贷。愿全力一试，将这人族渣滓揪出来，救无辜小妖于水火。” “唐阁主高义！”涂山玖和阵儒双双起身，郑重拱手行礼，“若事成救回我族孩童，白露丹阁便是妖界永远的朋友！” 这时恰好响起礼貌的敲门声，唐墨起身从容道：“正好，还有一朋友来了，我便为几位一块卜算。” 第140章 唐老道限时返场 阮嫣儿开门后，慕容雨对她轻道一声“多谢，叨扰了”，进了大堂得体与大家问好。 暗卫宁婵则跟在其后，第一时间与黎未晞互相颔首致意——返魂树时她们同处一路，合作速通副本很愉快，已算点头之交。 唐墨和黎未晞起身相迎，慕容雨见还有两位面生的客人，歉意行礼道：“唐阁主，黎夫人，实在抱歉。” “无妨，明日便是初五，我预料你今天会来，坐吧。师妹看茶。” 招呼宁婵也入座，并互相介绍过，慕容雨二人都对两位妖族客人来访略感惊讶。 双方客气互相恭维几句，涂山玖简单将跨境绑架案讲给慕容雨。 她听得愤慨，虽不知少阴庄情报，但表示力所能及时会鼎力相助。 而阵儒注意到这几分钟，唐墨始终不发一言来回盯着他们，那意味深长的目光竟让他觉得有些惴惴不安…… “唐阁主为何这般看着我等？”阵儒谨慎道，“莫不是已观破什么？” “嗯……或许这便是冥冥中自有定数。” 唐墨讳莫如深道：“我观二位所求之事的运数，与慕容姑娘合于一处……想必你们双方合力，定能各有收获。” 除了黎未晞，众人全惊了。 阮嫣儿和紫鹊无比信任唐墨，慕容雨作为亲历者，更是对他的卜天之能深信不疑——不管是怎么看出来的，但他说是就一定是！ 而涂山玖与阵儒只闻其名声，不曾见过唐墨本事，怔愣片刻后前者婉约一笑，礼貌道：“既然唐阁主这么说了，能与慕容家合作也是我们的荣幸，只是……” 阵儒接话道：“能否劳烦阁主算上一卦，给些破局之策或运数方向？也好叫老朽安心哪。” “自然，唐某方才已答应，只是既你们运数合于一处，算同一卦即可。” 说罢，唐墨收了满桌茶具留够空间，开始从灵戒里掏东西。 嫣儿和紫鹊的眼睛瞬间亮了，兴奋地注视他。 这些天来求卦的都无功而返，她们还没见过唐墨的真本事呢！ 而慕容雨和宁婵更是郑重，端坐如松。 因为唐墨这回不像雾林谷时随手捡石子了，拿出真家伙了！ 只见他取出十二枚精巧的木质圆形棋子，依次摆开，每枚棋子仅有一面刻字——上、中、下各四枚。 涂山玖和阵儒认真打量着棋子，却不知其意。 黎未晞也觉新鲜，她替众人好奇问道：“阿墨，这是何物，又如何卜算呢？” “此法仍是我过世恩师传授，名‘灵棋经’，以棋为卜具，卜棋成卦，卦有繇辞。共计一百二十五卦，大小运势吉凶无所不包。” 唐墨微笑解释，持一枚棋子来回翻转道：“这便是以霹雳木制成的灵棋，不刻字一面为‘镘’。此法六戊日不占，好在今天不是。” 众人虽压根没听过灵棋经，但都下意识点头，好像学到了。 而慕容雨是真的心潮澎湃——上回还是紫微斗数，今天进门观面相便推出运数合于一处，现在又拿出这闻所未闻的灵棋经…… 唐墨和他神秘的过世恩师到底什么来头？！ 涂山玖心思敏捷，擅察言观色，见慕容雨这般神情就知道：唐墨曾经给她卜算过，绝对有真本事！ “诸位，烦请起身，退后几步。” 众人忙不迭站起来，阵儒郑重拱手：“阁主请！” 唐墨颔首，却没立刻摇棋子，而是先取出紫金香炉并燃一炷香，随后阖眼运功，苍翠丹灵气缓缓围绕着他和十二枚棋子。 黎未晞凝神望着，她的阿墨此刻犹如隐世不出的仙家，气质神秘。 宁婵严肃耳语道：“小主…唐阁主看似真有几分卜天之能。” “什么看似，不得冒犯！”慕容雨柳眉一挑沉声道，“雾林谷时你是没见过……嘘，阁主要开始了！” 只见唐墨口中念念有词，众人连忙侧耳聆听。 “……天清地宁，河图秉灵，焚香一柱，十方肃清，发鼓三通，万神咸听。” “天地合德，日月合明，四时合序，鬼神合其吉凶。” “兹以十月初四日，沧州灵枢城籍，姓唐名墨，谨焚香。” “上启天地、太上元君、左日右月、五星北斗、二十八宿、四时五行、六甲阴阳、明堂岁德、天十二神、地十二祇……” 唐墨这占仪仪式令在场众人浑身僵硬，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阮嫣儿平时从容得体临危不乱，现在嘴都不由张圆——师父一下请这么多…这得什么排面？！ 而且丹阁大堂坐得下这么多吗？ 可这还不算完，唐墨继续严肃默念：“某为妖族孩童被掳一事，心有所愿，意有所疑，沉吟犹豫，请为决之。” “吉当言吉、凶当言凶，得失是非，惟卦是推。恭望圣慈明彰报应。” 最后一句语调下沉，这时忽一阵穿堂风吹过，正正好吹向端正站立的唐墨！ 只见他三千乌发不束随风起，广袖丹袍在风中飘逸，气质绝尘。 此刻唐墨仿佛超脱于凡尘间，上启天地，下通鬼神！ 大堂落针可闻，涂山玖和阵儒紧张的额间泛起薄汗。 随即唐墨忽地睁眼，苍翠丹灵气卷起十二枚棋子腾空而起，又如珠帘散落般坠了满桌。 等最后一枚嗡嗡作响的棋子平静下来，露出朝上的“中”字，风已无踪，只剩木窗吱呀作响的余韵。 唐墨长出一口气，随手整整被吹乱的袖袍，悠然微笑道：“诸位，回来坐吧，且待唐某来解这一卦。” 大家连忙坐回来，皆一错不错望着雕花桌散落的棋子。 只见有八枚棋子朝上的一面有字：上字两个，中和下字各三个，另还有四枚无字，即镘。 “唐阁主，请问此卦象如何，又有何意？还望您给我们解惑！” 涂山玖彻底压下魅术，态度尊敬如对待戒律司上级，刚才唐墨的占卜彻底折服了她。 这人绝对不凡，占卜时能引发天地异象的，哪怕只是一阵风，也足够说明问题了！ 唐墨在众人期待又紧张的目光中，将棋子按上中下镘依次排成两排，凝神看了片刻。 “二上三中三下，此为辟恶卦，威德之相。” 唐墨对涂山玖和慕容雨微微一笑：“看来是天命所归，你们所想之事必然能成。” 第141章 灵棋经 灵棋经是唐墨决定把神算子扮演到底后，深思熟虑选择的占卜方式。 棋子是前天下午炼丹之余做的，当时未晞正忙着，就不知道。 唐墨确实不懂紫微斗数，跟慕容雨这种自带滤镜的纯门外汉瞎胡掰扯还行，但会的术语就那么几句，总不能翻来覆去的用。 而且即使在此世界，三界也是有擅紫微斗数的，容易露馅。 但灵棋经就不一样了，唐墨曾经创业当小老板时确实研究过，为图心安也确实感兴趣，甚至把一百二十五卦背会大半。 这样就算求卦者问详情，或有人质疑，他也能说得头头是道。 人设坐实了，来求卦的那么多，唐墨总不能把所有剧情之外的人都推了。 而灵棋经卜算方式简单，摇棋子后根据记忆中的注解判断吉凶就行，泛用性强。 如此一来，剧情相关的事件他知道答案，卦象是什么便随他发挥，硬往剧情信息上靠就行。 而剧情无关的人，他也能看心情给卜卦，就按灵棋经记载的解卦即可——中了是唐某厉害，没中是阁下心不诚。 听闻此事能成，阵儒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有礼道：“还望阁主为我们细说此卦。” “阴弱阳强，兑则正西，辟除祸患。明日你们跟踪慕容觉，想必是要往西去。” 慕容雨点头，对宁婵耳语几句后继续听唐墨说道：“凡事吉，系囚出，得人救之，战斗胜。玖姑娘和儒先生要解救的小妖，或许也能从慕容觉那得到新线索。” 得人救之，战斗胜…… 应是说能救下妖族幼童，但免不了一战。 两妖记下，郑重点头。 “人道既盛，地道亦盛，有威之可畏，辟除邪匿。上二虽阴，不能为患。” 唐墨含笑抿一口紫鹊递来的清茶：“那少阴庄恶事做尽，贪得无厌，不止掳掠人族，连妖族都敢觊觎，可谓失道者寡助，败局已定。” “卦象来看，他们在灵枢城的据点，应当是要被二位拔除了。” 这结论让涂山玖和阵儒振奋起来，少阴庄丧尽天良，如今妖主可是恨不得啖其肉、抽其筋！ 黎未晞好奇指着两枚棋子问道：“阿墨，‘上二虽阴’是指这个吧？为何说‘不能为患’呢？” “阴居上位却不挟其势，群阳在下，刚正无邪。” 唐墨温柔牵起她柔软纤细的手：“少阴庄失道寡助，可谦光在上公道自在，玖姑娘与儒先生高风亮节，占事得众助，自然成功。” 两妖忙起身朝唐墨拱手，被夸赞高风亮节，又知此事能成，心里畅快无比，信心十足。 “一龙吐水正当春，草木沾濡尽发新。” 唐墨牵黎未晞起身，对他们和慕容雨含笑道：“事成乃天命所归，你们力合一处，必破此局，唐某祝马到成功。” “唐阁主惊为天人，老朽佩服！” “大恩不言谢，若救回我族孩童，妖界全族必铭记白露丹阁的情谊！” 涂山玖盈盈行礼：“另外，酬劳是万万不敢少的，阁主有任何需要，尽管提便是。” “那些等事成再说吧，不过请记好，虽卦象显示如此，但仍需谨慎行事，莫要阴沟翻船。” 慕容雨当然不敢怠慢导致功亏一篑，都受如此帮助了，若还不能彻底让慕容觉出局，她也别去当这家主了。 叮嘱完，唐墨思考片刻后又说：“既卦象说占事得众助，白露丹阁便当这第一批助力，既为帮衬慕容家的盟友，更是为那些无辜的小妖。” 随即他从灵戒取出一只雕刻精美的木质百灵鸟递给慕容雨。 她眼睛一亮，这百灵木鸟可爱得紧，双目璀璨，简直栩栩如生，绝对出自技艺高超的匠人之手。 涂山玖也看得喜欢，有些想借来好好瞧瞧。 但是… “唐阁主，这木鸟是？” “嫣儿替为师解释吧。” 阮嫣儿轻笑点头：“这是我师父的最新力作，‘唐氏机关鸟二号机’。师父给此物，是让它充当诸位明日行动的耳目。” “比起初代，二号机续航更久、视野更广，更难被侦测到。” 涂山玖一惊，忍不住脱口而出道：“据说制傀秘法早已失传，唐阁主竟还精于此道？！” “运气好。”唐墨淡笑，“不过技艺还不精，钻研数日只能不断改良机关鸟，这作品倒是正好当你们的助力。” 妖族二人和慕容雨主仆心中骇然。 丹道医道、符箓阵法、卜天之术，甚至是傀儡秘术…… 到底还有哪一科是他不会的？ 而且年纪轻轻，随便单拎一个都是此道佼佼者，甚至连修习几十年的怕都比不过唐墨…… 何况精通不止一门，全才。 慕容雨都有些茫然——这么强力的盟友，她坐上家主后，还留得住白露丹阁吗？ 唐墨这潜力，人家还看得上慕容家吗？ 涂山玖和阵儒忽然庆幸他们这么多年，确实称得上高风亮节，这才能在关键时刻得如此帮助。 两妖对视一眼，想到一处了。 他们此行除了任务，还必须与白露丹阁建立良好关系。 事成之后就向妖主汇报，酬劳和礼数绝不能轻了。 最好能请他们回妖族做客…… 打定主意，涂山玖犹豫良久，还是谨慎问出自从进了丹阁就迷惑不解的问题。 “唐阁主，请问丹阁二层的用途是？”涂山玖小心道，“并非冒犯，只是我总隐隐感觉到熟悉的气息。” 应该是说幻雾鼎吧，雾镜真人当时就说它的丹火取自天狐族的炽狐焰。 藏着掖着反而显得有鬼，唐墨痛快地带客人们到二楼炼丹房。 慕容雨和阵儒见到幻雾鼎，还没来得及惊叹它的不凡，涂山玖便美目瞪圆，竟直直朝幻雾鼎单膝跪地！ “小玖？？” 阵儒两根胡须一抖，想扶却犹豫，因为他这才注意到炉底雕刻的神狐形象。 莫非这丹炉和狐族还有关系？ 涂山玖郑重朝幻雾鼎拜过三次，再起身望向唐墨时，已是满面敬重。 这神情让阵儒差点以为唐墨是她们狐族的什么转世祖宗。 “唐阁主…奴家先前若有任何失礼之处，都望您莫要挂怀，先前没刻意收敛魅术，奴家给您与夫人赔个不是！” 涂山玖连自称都变了，无比虔诚屈膝弯身，唐墨和黎未晞都惊了。 “玖姑娘这是……” “雾镜真人是狐族大恩人，曾经若无真人出手相助，十圣族而今便只剩九族了。” 涂山玖郑重道：“为报恩，彼时族长将天狐族的炽狐焰分出火种赠予恩人，并协助锻造此炉。” “而雾镜真人既肯将幻雾鼎传承于您，其意尽在不言中……唐阁主，敢问您师尊可还好？奴家是否有幸能亲自拜见一面？” 第142章 千木刺与突变 当涂山玖说出“您师尊可还好”时，唐墨第一时间想到的是郝老师。 但郝老师总不可能上山下乡到狐族支教去。 而下一个想到的是叶清漪。 接着，唐墨才神情古怪地问涂山玖：“玖姑娘说我师尊是…雾镜真人？” 美艳狐妖一脸理所当然地点头。 有幸碰到恩人的徒弟，还有机会能见长辈口中的恩人一面，她激动到毛茸茸的狐狸尾巴都露出来了。 唐墨后知后觉，原来当初在真人棺椁前，说自己是她半个弟子，竟是认真的…… 那假如未来把真人解放出来，莫非她真会正式收徒？ 想到未来可能会有大乘巅峰的师尊，唐墨动力又足了。 务必要在五年内帮雾镜真人脱困。 如今还活着的大乘巅峰，哪个不是隐世不出，动辄闭关尝试渡劫的老妖怪？ 有这么个师尊，不说三界，白露丹阁至少能在沧州横着走了。 未来若魔宫真找来，未晞将绝对安全。 随后唐墨没有隐瞒，向众人解释了幻雾鼎的由来和雾镜真人如今的薛定谔状态，以及五年内需要帮她解封。 涂山玖失落的尾巴趿拉在地上，但很快便振作起来——恩人还有解脱的机会！ “奴家会尽快向族长禀告，举全族之力寻找丹祖转世！和阁主一起解救真人！” 涂山玖眼眶微红：“但无论如何还得仰仗唐阁主…就算尚未拜师，但真人她定有心收您为徒。再算上今日之事，阁主也是狐族的恩人！” “从今往后，阁主与夫人有任何需要，狐族必当鼎力相助，绝无二话！” 唐墨和黎未晞也对涂山玖郑重回礼。 狐族和通常修士印象中有所不同，他们虽精明但极重情谊，有恩必报。 有涂山玖这句话，唐墨甚至能仅沾幻雾鼎的光，带着未晞嫣儿紫鹊举家搬到妖界，在狐族安生一辈子。 曾经还想过万一有事，炎阳宫能庇护一二，但那是有代价的。 现在有狐族支持，是真无后顾之忧了。 唐墨带涂山玖来看幻雾鼎，只是不想她误以为自己偷得了什么狐族的宝贝。 确实没想到还有这等内情和意外之喜。 他忽然想起天道分身说过的话：气运多寡影响之后发展，可据此自行判断结局的好坏。 而唐墨隐隐觉得，最近运气的确还不错。 气运，已经在聚集了吗？ - 之后唐墨留妖族客人和慕容雨主仆在丹阁吃顿便饭，她们双方明天还要一块行动，正好商议计划，互换玉简。 桃瑶瑶姗姗来迟，一来就奶里奶气地喊“大哥姐姐”，乖是乖得很，眼神却从进门就粘在桌子上，跟老哥饿着她了似的。 玄乐在忙炼器收尾工作，走不开。 反正徒弟来丹阁跟回家似的，传送阵到这儿也就十分钟路程，平时也放心让她一个人来，但不许独自乱跑。 毕竟瑶瑶身形幼态，天真无邪还能吃，他怕孩子被坏人拿糖葫芦骗跑。 饭桌上桃瑶瑶照例风卷残云，体修修炼消耗颇大，她食量愈发离谱了。 狼吞虎咽还吃得可爱，怕就她独一份。 涂山玖和阵儒也很喜欢她，亲近得不行，唐墨和黎未晞甚至觉得有点过头了。 她饭前竟然主动露出毛茸茸的白尾巴和狐狸耳朵让瑶瑶摸！ 众人都吃差不多了，而桃瑶瑶指着自己盘子，软糯糯地撒娇： “大哥，姐姐呀~拿鸡腿手累，喂瑶瑶吃好不好？” 唐墨一口酒差点呛住，抹了抹嘴。 “妹子，你师父下午刚给哥传信，说你都能倒拔一整棵柳树再扛着绕院跑十圈了。可把他骄傲坏了。” 桃家有女初长成，力拔山兮气盖世。 瑶瑶小脸一红：“哎呀师父净会胡说，就八圈多点…不对，喂我吃嘛大哥！” 黎未晞掩面轻笑着正准备喂，涂山玖已经把鸡腿肉都剔下来了，推给瑶瑶温柔道：“来，玖姐姐的给你吃~” 桃瑶瑶小小一只，道谢软糯可人，涂山玖母性大放。 这孩子总让人很有保护欲。 饭后涂山玖二人和慕容雨向丹阁几人道别后先行离去，说明天等他们的好消息即可。 见过唐墨卜天之能，又知道了他与雾镜真人的关系，阵儒把报酬直接给了。 《千木刺》，地阶上品神通，是和万物生、冰莲剑一样，可以在识海接受传承指导的玉简。 正是唐墨急需的正面战斗神通，还是大范围法术，可用木系灵力凝出地刺，进可直接攻击，退可改变地形阻滞敌人，若运用娴熟甚至能编织木牢。 桃瑶瑶和紫鹊在院子里玩了一会也回了。 见夜深，阮嫣儿本想送她到传送阵，但人家拍拍膀子表示厉害得很，蹦跳着就走了。 唐墨给玄乐传信说一声让他准备去接，随后神识入玉简，在识海接受传承。 一个时辰不到，便初步掌握千木刺。 这就是识海传承的优越性，若是普通书册，唐墨得研习好几天才能入门。 随后他压着劲在院子里花坛试了试，拔地而起的木刺个个有大腿粗，呈锥形，尖端锋利，其身布满倒刺。 按玉简记载，初学召唤的应当只有小臂粗细，唐墨这个是受到万物生的buff加持。 万物生既可解毒又能治疗伤势，还能加速药材生长，厉害到不像个地阶上品功法。 只可惜千木刺的玉简是一性次的，嫣儿只能等唐墨学熟练了，再写课本教她。 练完神通，唐墨心情大好。 有了千木刺和飞叶印，他基础薄弱的缺陷便得到一定弥补。 不需要用原主那三两下剑法去肉搏了，远处扔技能就行。易伤阵一摆，下有木刺上有叶刀。 现在他差一丝金丹中期，若再对上那屠任，唐墨甚至有把握放风筝单杀他。 另外，这幕后操盘手确实安逸，都不用亲自动手，就能收获报酬聚集气运。 就是不知道想带未晞她们回家，到底要凑够多少，而且什么时候才有机会再见天道分身一面？ 唐墨并未忘记分身临别时，夹杂在无数声“无法回答”中的那句“找到我”。 但这事想太多也没用，既然说以后会再见，那届时再说。 于是唐墨和黎未晞依偎相拥，躺床上温馨甜蜜闲聊。 他想找机会一点点把自己的秘密向未晞敞开。 丹灵根，灵眼，甚至是从彼世界而来的身份以及想带她回去的愿望。 黎未晞是很聪明的，唐墨相信她已意识到了什么。 比如返魂树的关卡攻略，这般秘辛本该只有雾镜真人才知，他却也知道，且他未做任何解释。 而她全盘接受，甚至从始至终不提一句。 未晞对自己的爱与信任是难以想象的深厚、纯粹。 可没安逸多久，忽然感觉到灵戒中有玉简传来波动，唐墨拿出一看是玄乐发来的，顿时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瑶瑶还没回来」 第143章 不该出现的瑶瑶 涂山玖和阵儒受慕容雨之邀，在她的听雨轩留宿一夜。 次日一早她还回了趟慕容本宅，果然没见到慕容觉。 慕容雨有条不紊处理日常事务，等玉简收到宁婵的传信，她才微微一笑，和几位长辈道别离开本宅，并去与两位妖族合作者会合。 宁婵作为地字号暗卫，最擅隐匿和跟踪，她昨晚便带着唐墨给的机关鸟潜伏到慕容觉在城内的院落附近。 慕容觉出行总带亲信和保镖，他们四人跟踪未免有些过了，有暴露的风险。 三人会和后按宁婵玉简实时给的路线而行，不由感叹——唐阁主果然厉害，慕容觉真往城西去了。 一路而行，已出了灵枢城最繁华的内四环，街巷渐渐冷清下来。 宁婵终于给出目的地：饕餮居。 这是城五环一家灵食大酒楼，曾经对标醉香楼，也红火过。 但因为各种原因如今已落魄，据说根本问题在于食材出过岔子。 没人再来吃饭，可这酒楼却一直运营着，倒也无人在意，毕竟大家都很忙。 慕容觉来这儿干什么？ 三人到了附近，跟随一阵清亮的蝉鸣声，便找到在街尾景观河边几棵树后藏身的宁婵。 不用神识，在这里依稀能看见饕餮居占地不小的院子，曾经阔气的四层酒楼萧瑟凋敝，镀金的招牌已蒙尘也无人打理。 但还摆出一副照常营业的样子，门前还挂着今日推荐菜品。 “小主，玖姑娘，儒先生。” “情况如何？” 宁婵简短到：“回小主，慕容觉一行五人，四名随行者中有两个元婴期，另外两个也是金丹。他们进院不久，但似乎没进酒楼，我已派唐阁主的机关鸟去监视了。” 两个元婴么。 慕容雨捏下巴暗忖，涂山玖和阵儒也都有元婴期，若现原形战斗可能还占上风。 而她和宁婵对付剩下的金丹期不是问题，前提是饕餮居里没有他的人了。 但大概不可能，还是先观察为好，不急于今天毕其功于一役，先弄清楚慕容觉来此的目的，找到小妖线索。 涂山玖二人也不由紧张起来，按唐墨卜算卦象显示，小妖线索就在慕容长子身上。 少顷，远方传来车轱辘声，四人藏在掩体后谨慎看去，只见一辆由灵力驱使的货车缓缓停在饕餮居院门口。 驾车的车夫有两人，饕餮居小二闻声出来和他们说了什么，又掀开车窗蒙着的黑布看了一眼里面的货，笑嘻嘻地招呼他们进去了。 “并无食客的酒楼，为何还要进食材…？” 慕容雨喃喃自语，而阵儒却蹙眉，额头皱纹能夹死苍蝇：“那货厢有古怪，老朽神识竟看不到里面的东西。” 众人更警觉起来，这饕餮居绝对大有问题。 不多时，机关鸟便轻巧飞来，二号机比初号机确实优化太多，涂山玖和阵儒若不细看，都发现不了它和真鸟的区别。 慕容雨手捧木百灵鸟，四人同时将神识送入它璀璨的双眼，直观看到之前的一切。 慕容觉一行进院后，小二和店家苍蝇搓手，像在阿谀奉承，随后领着他们从酒楼后门出去，进了院子深处的库房。 好在库房窗口封堵得不严实，机关鸟找的角度能看清其中大半。 库房内空间很大，墙边堆放着一个个盖着黑布的立方体。 除了慕容觉五人，光视野中就还有六人，彼此之间似乎都认识。而慕容雨并不认得那六人。 莫非是他培养的暗子？ 接着其中一男修和慕容觉说了什么，接过一枚灵戒后笑眯眯地带他来到一个立方体前，随后掀开黑布。 这一刻，四人瞬间僵硬，尤其涂山玖和阵儒脸色无比难看。 因为那黑布下是个大笼子，而笼子里关着一只小青鸾妖，还是原形！ 那小妖顶多六岁大，本该漂亮的羽毛黯淡不已，身上还有鞭伤的痕迹。 未成年的小妖若保持不了人形，就意味着他们的身体状况已相当差了，连这点妖力都没了！ 小青鸾在笼中奄奄一息，翅膀被特制锁链禁锢着，连挣扎都不能！ 四人从机关鸟的眼中看到，小青鸾看见慕容觉时眼里明显流露恐惧，颤抖不已。 紧接着，慕容觉竟拿出小刀割破她羽翼，随后用她的血涂抹笼子，而笼子竟焕发出诡异红光，小青鸾便痛苦嘶鸣起来！ 而慕容觉同样轻颤，脸色也渐渐苍白，可神情却无比享受！ 涂山玖和阵儒眼眶霎红，连呼吸都重了。 那笼子是发动炉鼎的法器，慕容觉在吸小妖的精元！ 这库房其他黑布下面，绝对也都是被当作炉鼎的小妖——目力所及就有八个！ 饕餮居竟在做这种恶心生意，他们就是少阴庄的妖贩子，此处便是据点之一！ 连一向镇定从容的玄龟族阵儒都青筋崩起，更别提涂山玖了。 她双目血红，转向饕餮居的方向：“我这就、这就去杀了他们，把我族孩子救出来！” “小玖，冷静一点。”阵儒努力平复情绪，“先摸清敌人数量和境界，我们只有四人，不可贸然行动，但老朽以命发誓——他们一个都跑不了！” 慕容雨这才明白为何慕容觉每次消失一天，第二天出现都脸色不好。 因为人与妖终究不同，哪怕有炉鼎秘法，吸精元太多也消化不过来。 难怪他很快就到了金丹中期…… 慕容雨想到雾林谷时唐墨用紫微斗数占卜——全让他算到了。 “两位莫慌，我必会亲手抓住慕容觉，还妖族一个说法。” 涂山玖和阵儒点点头，他们都很明事理，不会一棍子打死，而且慕容兄妹明显是敌对的。 他们脸色铁青，继续强迫自己看情况，但都刻意不去看小青鸾，实在是不忍心。 正分辨着敌人数量和位置，就见机关鸟的视野中，有人打开库房门，刚才那辆货车开了进来。 接着两个车夫从货厢搬出个一模一样的大笼子放在中央。慕容觉还在吸精元，保镖给他护法，顾不得看。 但其他人都围了上去，车夫说了什么，他们都显得惊讶，随后大笑起来。 紧接着一人掀开黑布，看清笼子里的人后，四人顿时傻眼，恐慌不已！ 笼子里是昏迷不醒的桃瑶瑶！ 第144章 不是人族 画面结束，机关鸟正是看到这个才赶紧回来报信。 四人神识回体，无不惊慌——瑶瑶怎么会在这？怎么被少阴庄妖贩子掳走了？ 难道是昨晚吃完饭回炎阳宫路上……？ 涂山玖和阵儒被惊得一时怔住，慕容雨也流了冷汗。 她强压下万般担忧焦虑，努力镇静道：“二位听我说，看情况慕容觉还要一会，不会这么快出来，这群人现在都在饕餮居里…” 两妖反应过来，等她后话。 不能徐徐图之了，今天必须把慕容觉和少阴庄一锅端了，将瑶瑶救出来！ 慕容雨深吸一口气：“请儒先生给唐阁主传信说明情况，瑶瑶丢了，他们肯定已找了一夜，让白露丹阁和炎阳宫速来支援救人。” 阵儒迅速拿出唐墨给的玉简传信，慕容雨看向宁婵，压抑怒气道：“我的亲卫已时刻待命，小蝉他们全叫来，包围此地，连只苍蝇都不能飞了！” “遵命，小主。” “我给族中传信。”慕容雨拿出玉简，“让我父亲看看他的好儿子，到底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几乎是消息刚发过去，阵儒就脱口而出：“唐阁主回信了！” 涂山玖立刻凑近看玉简，上面只有三个字： 「等，看住」 涂山玖冷冷看向饕餮居。 都传完信，四人全部隐匿气息向饕餮居靠近，以防有人溜走。 而院子里库房，小青鸾凄厉的叫喊惹得慕容觉兴奋不已，漂亮的小妖瘫软躺倒在笼子里的干草堆上，令他升起浓烈的施暴欲。 慕容觉不顾自己负担，双手把住笼子，催动秘法更激烈吸收起精元。 只见小青鸾身上的缚妖索符文闪烁，将一团团形似灵气的物质从她身上抽离，并最终顺着笼子镌刻的符文注入慕容觉掌心。 吸收精元的慕容觉面目狰狞，同时欣赏小青鸾双翼颤抖蜷缩一团、凄声哀鸣。 随行四个保镖也都很激动——少阴庄可不止这一个炉鼎！ 少主说等整垮慕容雨，不止给族内要职，这些小妖也当他继任家主的礼物一并送了！ 少阴庄数人正在把昏迷不醒的桃瑶瑶转移到另一个特制笼子，但缚妖索不够，只能先关着。 慕容觉一手下问道：“道友，听说你们少阴庄和我家少主合作后，便不再卖人了，这女娃是……？” 一个刀疤脸男修客气笑了笑，他是少阴庄灵枢城据点，即饕餮居的负责人。 一直以来是他和慕容觉对接生意，并给合作方慕容少主吸收精元的服务打了骨折。 “兄台是新来的吧，少阴庄势力遍及三州，饕餮居不做是因灵枢城势力众多，盘根错节，谁家丢了人，灵枢殿的执行力可不开玩笑。” 刀疤脸狡黠一笑：“但别的据点可一直做的，尤其崖城…” “那这女娃？” “她可不是人族。” 刀疤脸取出一面镜子照了照桃瑶瑶，镜中画面没有人影，只有一片粉白的浓雾。 大家看得都糊涂，刀疤脸解释道：“这是我们做生意的宝贝，照妖镜。虽照不出这女孩真身，可她绝不是人族。但无论如何绝对是好货，没准有稀罕的根骨，值得冒次险！” “昨晚正好让我碰上了，她在茶摊找夜宵吃，我便替付了灵石。”车夫贪婪笑道，“嘿，然后把药暗中下她吃食里。” 另一车夫补充道：“下了比正常好几倍的量才弄昏过去，这女娃…真能吃，力气还大，昏过去都不好捆，还给我胳膊打肿了！” 这时慕容觉手下一长须老者忽然望向窗外：“少阴庄在院外还有人？” 刀疤脸摇头：“没了，都在饕餮居里。” “少主，请尽快。”老者催促道，“老夫感觉到外面有别人的气息。” 慕容觉吸完精元，虽脸色苍白仿佛大病一场，但却显神清气爽——小妖作炉鼎果然是好材料，修为又精进了！ 等消化完这精元，他就快到金丹后期了。 “曹先生，有几个？” 长须老者道：“四个，两个元婴期两个金丹。” “哈，应该是我那好妹妹。果然有点小聪明，还能跟到这儿来不被发现。” “少主，我们快走吧。” 慕容觉不屑地耸耸肩：“走什么？曹先生就是太谨慎了，咱们这么多人还弄不死四个？慕容雨送上门，正好宰了，今天我便是家主了！” 曹先生还想劝，但慕容觉不听，其他三人也都早想着从龙之功，尽快在族内坐上高位并拿到小妖炉鼎，个个激动大喊“愿为少主扫平敌人”云云。 本来少阴庄众人听到有人跟来，还有些担心据点暴露。 但得知是慕容雨，而且才四个，也不担心了——他们加起来足有十五个人，元婴期就有四个。 而且早点让慕容觉当上家主，少阴庄就能得到更多资金和运货方面等支持，灵枢城这边的生意会更好做。 没准总部年终评比时，饕餮居还能拔得头筹呢。 于是众人一商议，浩浩荡荡便冲出大院，很快找到了慕容雨四人藏身的位置。 见对方倾巢而出，十五人最低也有筑基后期，元婴更有四个，慕容雨神情凝重。 亲卫和白露丹阁的支援还在路上…… 必须拖住，哪怕负伤也不能让他们跑了！ 慕容雨和阵儒迅速交换眼神，想到同一处。 要做出他们孤军奋战的假象，不能暴露有援军正在赶来。 而涂山玖瞬间红了双眼，美目凶恶，连尾巴都不自觉缓缓长出来。 少阴庄众人见之大喜——还有送上门的妖族！ 虽然年纪大了点，但狐妖可还有别的用途，客户里总有大人物会喜欢的！ “今天可是赚大发了。”刀疤脸面露贪念盯着涂山玖，“来了可就别走了，饕餮居可是好地方！” 涂山玖牙齿渐渐锋利，她没有回话，满脑子都是想着如何把这群渣滓撕成碎片。 “嘿，小狐狸性子还挺烈。” “咱们少阴庄别的不说，这调教小妖的本事可是一绝！” 一向沉稳从容的阵儒依旧面沉如水，但心底也是盛怒。 “哟，我的好妹妹，就这么想你哥哥吗？”慕容觉阴险一笑，“一刻也不愿分开？” 慕容雨很乐意陪他打嘴炮，再拖一会就有援军了。 她冷冷道：“见过你的丑恶行径后，你还以为还配当我兄长、冠以慕容之名？” “成王败寇，强者才有话语权。有这等力量，我为何不取？” 慕容觉倨傲道：“何况是一群肮脏的畜生罢了，真以为幻化成人形就是人了？” 第145章 兄与妹 慕容觉这话几乎让涂山玖失去理智，双目血红嘶吼道： “……我要撕碎你！小青鸾的痛苦我定百倍讨回！” “小玖，冷静！” 阵儒忙把准备化原形冲出去的涂山玖拉回来。 四对十五，即使他们原形战斗力强，也讨不到好。 “你与邪修有何区别？”慕容雨冷笑，“我必将今日之事禀告父亲和族内长老，清理门户，替妖族还个公道。” “父亲连床都下不了了，而且你想告，也要回得去才行啊妹妹。” 慕容觉捏了捏手：“哥哥手下这么多人，捏死你如捏蝼蚁，清理门户还是我来吧。” “毕竟这么多年过来，你总压哥哥一头，谁都说你聪慧堪当重任，搞得哥哥我倒像个无用的纨绔似的…” “对了，还不知道吧，你之前那个好奴仆小蕊，早就主动投靠我了。被背叛的滋味如何？喔差点忘了，你的毒可还好，要不求求哥哥给你解药？” 慕容雨如今想起友人，还是呼吸一顿。 她压下心绪无所谓道：“那点毒我早解了。” “我猜也是，白露丹阁的唐墨吧？不过你这么干脆就能对小蕊动手，啧啧，她可陪了你那么多年，每次我让她杀你，她都不肯……妹妹这狠劲倒是像了我。” 慕容觉随即狞笑道：“毒不死你，哥哥只好亲自动手了。今天我便踩着好妹妹的尸骨，坐上这慕容家主之位！” 话音落下，双方同时动手。 慕容觉四名手下和少阴庄十人散开，呈包围之势发动攻击。 而涂山玖和阵儒化出原形，体长三米的纯白天狐瞬间一爪削掉一个筑基期修士的头，而足有房屋大的玄龟以龟甲为掩护，挡下少阴庄的法器。 慕容觉退到后面旁观战斗，他精元没消化完之前还不方便亲自动手。 但等打得差不多了，他要亲手杀死慕容雨。 - 本以为该是一边倒的战斗，却竟然成了诡异的均势。 玄龟一族现原形战斗时移动迟缓，攻击法门也寥寥无几，是为了平衡他们极其出色的防御力。 慕容雨四人的战术很明确，就一个拖字。 于是战斗刚一打响，阵儒老先生便就地结龟甲阵，将其他三人护在自己阵法内，还用身躯做掩体。 龟甲阵还可以强化他的甲壳，坚硬无比，但结阵后他本人便是阵眼，不能移动，如磐石一般。 即使对面有四个元婴期，可若不抱着鱼死网破的心态，同时用最强大的神通，是无法破防的。 而对方也不可能一开始就如此。 天狐敏捷且攻击力强，涂山玖不时蹿出法阵帮老先生吸引一下火力，再打乱对方阵型骚扰，攻出一击便立刻退回到阵内。 一时间，十四个人占据人数优势，竟奈何不得他们。 慕容觉脸色难看，甚至喊了几句“缩头乌龟”“有本事出来”之类的低级激将法。 但没人理他。 见战局迟迟没有转机，慕容觉一咬牙，决定下血本。 “曹先生，把那个拿出来，分给少阴庄的人。” 长须老者一怔：“可是少主，那武器的造价……” “拿，宝贝就是用在这种时候的！”慕容觉阴狠道，“等我当上家主还怕没有灵石？慕容家可是有两座灵石矿！至于矿工，凡世要多少有多少！” 随后曹先生点头，把众人都招呼起来分起某种东西，刀疤脸看见武器后喜形于色。 攻击暂时停了，涂山玖眯起狐狸眼道：“他们好像要动真格的了，儒先生的阵法…？” “老朽能行，只是有点外伤。”玄龟形态的阵儒浑厚说道。 但下一刻，慕容雨脸色大变——因为她看到十四个人齐齐朝玄龟举起一张大弩，上面的箭矢泛着不祥的黑光。 “是破魔弩，专门针对防御法门的！”慕容雨失声惊呼，“快退，绝不能硬抗！” 而话音未落，对方已狞笑着扣下悬刀，十四道黑亮破魔箭划出破风声，齐齐向玄龟的甲壳飞掠而来！ 再化人形躲避是来不及的，慕容雨立刻用神通对上箭，涂山玖则喷出三口火球抵消，而宁婵甩出漫天暗器尝试打偏箭矢轨迹。 三人合力拦下十三支，但仍有一支破魔箭重重钉在玄龟甲壳上！ 阵儒庞大的身躯痛得一震，发出凄厉的嘶吼。 “儒先生！” 涂山玖急着就想拔箭，慕容雨连忙拦下：“不能拔，箭头射中后会弹出倒刺！” “那、那……！” “老朽…还好。”阵儒努力平静道，“这点疼不算什么。” 但他脖子上分明已不断滚落拳头大的汗水，箭头处的龟甲甚至都向外蔓延几道裂痕。 宁婵脸色一变：“当心！又要来了！” 慕容觉等人狞笑着，又是一轮齐射。 阵儒强打精神用防御神通，而这回足有两根箭矢钉入龟甲，他连哀嚎都显得气若游丝。 “慕容觉……少阴庄！”涂山玖浑身颤抖嘶吼道，“我今天必杀了你们！” 刀疤脸嬉笑道：“来呀小狐狸，从那龟壳后面出来，爷陪你玩玩！” “少主，还射箭吗？” 慕容觉摇头，他还是心疼的，这一支破魔箭造价就六十上品灵石，两轮齐射已经把一千七打出去了。 “那老乌龟倒是有种，还能坚持。” 见阵儒仍不化人形，努力维持龟甲阵，曹先生问道：“少主，不然一鼓作气发动总攻？” 慕容觉本想点头，但忽然眼睛一亮，嗤笑道：“那多无趣，你这样……” 攻击停了，又见长须老者和刀疤脸说了什么便朝饕餮居去了，慕容雨忽然感到一阵不安。 她太了解这个哥哥了，暴戾下作、不择手段，这绝不是体贴地给他们休整时间。 果不其然，很快曹先生和刀疤脸就控制着货车从饕餮居出来。 随后他们打开车门，将一个个被缚妖索捆绑的小妖扔到慕容觉脚边。 桃瑶瑶也在，但她是唯一一个还昏着的，被扔地上时，头磕了个肿包都没反应。 十几人都围到慕容觉身边，狞笑望着慕容雨四人脸色变得惨白。 小妖们气若游丝，恐惧得直打颤，看见远处玄龟和天狐后一愣，随即拼命哭喊。 “儒爷爷……玖小姐！救救我们！” 一只小白狐哀泣道：“姨母，婉儿好怕，婉儿疼！” 涂山玖四肢一软，泪水从血红狐眼淌落，那只小白狐是她的族人！ “婉儿、婉儿不怕……姨母会救你。” 涂山玖声音都变得尖锐，嘶喊道：“一群畜生、人渣！他们还是孩子啊，你们想干什么？！” “干什么？问得好。” 慕容觉踢了一脚被他吸过精元的小青鸾，指着慕容雨盛气凌人道：“母狐狸，你咬掉我妹妹一条胳膊，我就把这只小狐狸放了。两条胳膊，这青鸾妖也送你。” “若你杀了她和那个宁婵，手段让我满意、看得过瘾，这些小妖怪都还你。” 慕容觉阴森一笑：“但你每犹豫一分钟，我就杀一只小妖，怎么样？这交易划算吧！” 第146章 援军 宁婵立马挡在她小主身前，谨慎盯着呆滞的涂山玖。 但慕容雨对暗卫摇摇头，冷视慕容觉，却不执一词。 简直魔修，没救了。 慕容雨之前并未想过要做到手足相残的地步，当上家主后她只打算把慕容觉软禁起来。 但他已成了如此心性，又做了吸取精元这种丧尽天良的事，就算她心软，妖族也不可能放过慕容觉。 见涂山玖和阵儒一动不动，慕容雨和宁婵也冷冷扫向这边，沉默的诡异。 慕容觉冷笑一声，揪起小青鸾，将匕首对准她的脖子。 “母狐狸，你还有五秒！不然就见血吧！” “不要，别杀我——！”小青鸾凄厉哀鸣，“儒爷爷救我，救救我！” “五、四、三！” 慕容觉的匕首尖已挨上小妖脖子，狞笑道：“二……” 但他没喊出一，风云突变。 突然他们脚下蹿出无数地刺，几息之内迅速疯长！ 四名元婴期一惊迅速躲避，可三个金丹期避之不及，竟直接被拔地而起的木刺捅了个对穿，挂在两三米高的锥形刺上眼球暴起，不住咳血，发出“嗬嗬”声。 “少主当心！” 曹先生脸色一变，神识突然感知到茫茫多的人正在朝此而来！ 他赶紧抓起慕容觉躲避飞掠而来的冰莲花。 慕容觉不得不放开小青鸾，仓惶跟着跑出老远。 而那些木刺仍在一路朝他们延伸刺出，却避开了每一个小妖。 小妖们全吓傻了。 只见四个方向忽然有许多人冲来，曹先生抓着恍惚的慕容觉飞速躲进饕餮居，其他人见状赶紧跟上，最后锁了院门，开启防护法阵。 援军终于到了。 白露丹阁的唐墨、黎未晞和阮嫣儿，炎阳宫的玄乐、闫青和常雪等一众人，以及慕容雨的亲卫和慕容家大长老慕容修。 四人这才终于松一口气，涂山玖和阵儒化身回人形。 老先生背后还深深扎着三支破魔箭，血流如注脸色苍白，他若不是玄龟一族，已经快没命了。 而他现在竟然还能动，不得不感慨玄龟离谱的生命和防御力。 唐墨三人和玄乐顾不上别的，看见躺了一地的小妖后立刻冲去检查桃瑶瑶的情况。 白须白眉的玄乐一夜之间仿佛又苍老许多，抱着徒弟的手都在打颤。 昨晚给唐墨传信后他们找了一整夜，终于在传送阵附近的茶摊打听到瑶瑶曾在这吃过夜宵，莫名睡着后被一个自称是她父亲的男人带走了。 瑶瑶被绑架了，那一刻玄乐几乎崩溃。 他们和炎阳宫弟子四处搜索，唐墨还去灵枢殿报了案，在收到阵儒传信后立刻赶来，并在路上碰到慕容家其他人。 此刻慕容雨正和慕容修汇报情况，并让他亲自看机关鸟记录的画面。 宁婵则带领亲卫攻击饕餮居的防护法阵。 这屏障虽能阻拦外敌，但也把慕容觉一行人封锁在里面，一个也跑不了。 涂山玖两妖连自己伤势都顾不上，飞奔到小妖们身边挨个检查，脸色愈发铁青，最后涂山玖干脆抱着小白狐失声痛哭起来。 而不远处，玄乐也接近崩溃。 “瑶瑶…乖徒，醒醒呀……” 玄乐跪地抱着昏迷不醒的桃瑶瑶，察觉她气息微弱，瞬间老泪纵横沾湿长须：“别吓为师…对、对，醉香楼！咱们去醉香楼好不好？” “不想修炼咱们就不练了，醒醒…我的好徒儿，师父要被你吓死了……” 玄乐此刻像个无措的孩子，当着炎阳宫众人的面，丝毫不顾长老威严。 “老哥别急。”唐墨关了灵眼，两指搭上瑶瑶的小腹，“孩子被药了，没有受伤。只是药量太大。” 最后一句他是咬着牙说的。 瑶瑶体内的迷药量多到令唐墨都心惊，这量甚至足够放倒一个妖兽！ 若非她体质和根骨奇特，吃得多但消化也快…… 本以为这次事件自己能舒坦的幕后操盘，坐收气运。 唐墨此刻脸色冷到可怕。 “阿墨，该怎么办？” 黎未晞看着瑶瑶也揪心无比。 “没事，我给她把药力化解掉。” 随后唐墨运转万物生，柔和的丹灵力在桃瑶瑶体内缓缓流淌，所过之处，迷药残留皆被温和灵力分解殆尽。 而瑶瑶的身体似乎非常喜欢万物生蕴含的生机，如枯木逢春，病白的脸色肉眼可见泛上红润，干瘪的双唇也很快饱满起来。 不多时，她眼皮跳了跳，睁开眼如大梦方醒般懵懂地看着满脸忧心的几人。 瑶瑶满脸恍惚，但却本能地抬手，肉乎乎的手指一点一点为玄乐擦拭浊泪。 “师父羞，这么大年纪还哭。”她声音带着久睡的慵懒，咯咯笑了，“连瑶瑶都不太哭了呢。” 玄乐一把死死搂紧徒弟，无声呜咽着——昨晚他得知瑶瑶被绑架，仿佛丢了命一样。 瑶瑶下巴搭着师父的肩膀，天真无邪地对唐墨等人笑道：“大哥，姐姐…欸，怎么师弟师妹们也在……咱们这是在哪呢？” “桃师姐！可算找着你了！” “师弟都快被吓糊涂了，以后师姐日落前必须回宗，必须！” “欸？” 桃瑶瑶听得一头雾水，她根本不记得发生过什么。 唐墨揉了揉她发顶，叹了口气：“嫣儿陪着瑶瑶吧，未晞，我们走。” “大哥去哪？” “给你报仇。” 不过看到阵儒的伤，唐墨还是让黎未晞先去攻击结界，自己则到了妖族身边。 “唐阁主当真神算…”阵儒拱手虚弱道，“此次多亏您才能救出我族孩子。” “儒先生不必，我先帮你看看伤。” 唐墨看过伤口和破魔箭后便已了然，这东西是慕容家炼器师最自豪的作品之一，弩和箭都造价不菲。 看来慕容觉从少阴庄的生意里也捞了不少，否则根本用不起这么多。 幸亏玄龟族防御实在了得，三支箭只能勉强伤到阵儒皮肉和个别内部器官，而且都避开背后几处要害。 让他服下回春丹，再用万物生紧急治疗伤口，阵儒的脸色肉眼可见好起来。 “阁主的医道造诣，堪称妙手回春啊。” 唐墨摇摇头，随后灵眼看了一圈小妖们，状态都不好。 涂山玖压下悲愤，勉强对他挤出一个笑：“还好阁主来得及时。” “事了之后，带孩子们回丹阁。”唐墨抿唇轻道，“我挨个给治。” 涂山玖没有推辞。 “……有劳唐阁主了。” 他摆摆手径直走向饕餮居，小妖们的身体状态令他一窥少阴庄和慕容觉的残忍。 唐墨在后怕，还好他们没来得及对瑶瑶下手…… 不过，他们为何要抓瑶瑶？ 连灵眼都看不出她的根骨，难道少阴庄看出来了？ 第147章 新家主 援军再加上涂山玖和阵儒，一共七名元婴期，大长老慕容修更是接近元婴后期。 还有二十多金丹中期以上。 饕餮居的结界或许在设置之初，就没想过有朝一日会面对如此多强者的围攻。 唐墨和黎未晞两个九转金丹的灵力也不是开玩笑的，尤其他们现在心情都很差，恨不得生扒了少阴庄那群人渣的皮。 道侣二人几乎是泄愤一般用神通和灵力猛攻院子的结界，黎未晞的冰莲花令气温降了好多，空气中甚至氤氲起冰雾。 玄乐把瑶瑶托付给常雪也加入进来，红着眼睛玩命挥舞比他还高的巨锤，砸的结界屏障发出不堪重负的“嗡嗡”声，连地都在震。 阮嫣儿看得咂舌——这少阴庄和慕容觉惹谁不好，偏惹他们一家子。 说实话，师父师娘性子里都带点疯，更是护犊子。 想想不久前林轩偷了紫鹊灵石，师父就策划了他的尸骨无存…… 阮嫣儿快意地想着少阴庄落在师父手里，会是什么结局。 这群人渣恐怕再怎么惨死都不够赎罪的。 随即阮嫣儿胡思乱想着，假如某天是自己被别人欺负了，师父师娘会如何呢？ 饕餮居的结界并未支持太久，在打破的一刹那，立刻有十几支破魔箭从楼内射来。 但在已有防备的前提下，同样的伎俩不可能奏效两次，密集的箭矢要么打空，要么被元婴修士合力拦截。 齐射两轮后便停了，看来慕容觉也已弹尽粮绝。 毕竟他们今天出门可没料到会有这事，随身带十几柄弩和箭矢已称得上谨慎了。 随后慕容修和玄乐带人顺利拿下了楼内的人，包括慕容觉、曹先生和另外一名元婴保镖，少阴庄则是刀疤脸和他一个手下，以及押送桃瑶瑶的两名车夫。 本来十五人，先被涂山玖杀死一个，唐墨和黎未晞赶来时共杀了四个，刚才在楼内他们殊死一搏，又死三人。 只剩这七个了。 玄乐在气头上，没什么耐心，直接对车夫和刀疤脸的手下搜魂。 事情两句话就能概括，慕容觉本来是少阴庄的客户，然后成了合伙人，同流合污赚了不少灵石，还吸小妖精元修炼。 瑶瑶则是昨天在茶摊吃夜宵，被车夫无意间用照妖镜发现古怪，于是下药绑走了。 这句话玄乐没公开。 事情败露，抓个现行，说不清到底慕容觉和慕容修谁的脸色更难看。 与少阴庄同谋赚这种肮脏的灵石，丧尽天良吸小妖精元，为了家主之位甚至不惜手足相残…… 慕容家的家主之争谁都知道，但大长老没想到慕容觉竟成了如此歹毒之辈，不顾任何底线。 这样的人就算笼络再多支持，当上家主，慕容家的衰败只是时间问题，到时候其他家蚕食自家势力连理由都不用找。 “吸小妖精元，损害我们与妖族的关系…” 慕容修一巴掌狠狠将跪地的慕容觉抽出老远，怒吼道：“慕容家差点被你毁了！” “少主…！” 曹先生的确忠心，赶忙跪爬到慕容觉身边，心惊不已。 大长老是这俩孩子的舅舅，可一向铁面无私，一切以家族利益为重。 现家主重病卧床，都是慕容修代行家主职能，受到所有族人信服。 而他恐怕愤怒到下了杀心——若刚才再用力一点，少主的脖子都要给抽断了！ “大长老，少主只是一时糊涂，他才二十六，是被少阴庄这些人蛊惑了啊！” 曹先生声泪俱下跪地求饶：“家主不传给少主，您就饶他一回吧！您可是亲眼看着他长大的啊！” 还不如不说，慕容修脸色更难看了。 看着长大就看出这么东西？ “他二十六还小吗？小雨也是老夫看着长大的！”慕容修怒喝，“就算他被蛊惑，你呢？你修道一百年也没辨别能力？纵容他把家族往不义之境推，是何居心！” “家主当然没他的份，牵连家族得罪妖族，还想杀他亲妹妹！曹利你说，老夫如何饶了他！” 半昏厥的慕容觉直接吓醒了，这潜台词是要把他交给妖族处置，让慕容家离开这滩浑水！ 他扑通跪下哭天喊地：“舅舅不能啊，我……” “住嘴！” 慕容修又是一掌，慕容觉重重摔在墙上，吐出满口染血的牙。 大长老深呼吸几次，打完仍是不解气。 慕容觉已经不能留更保不住了，为了他与整个妖族为敌…只会是慕容家的灭顶之灾。 好在小雨挽回了不少，和慕容觉切割后，家族很大可能不会受到迁怒。 慕容修面向涂山玖和阵儒，满怀歉意鞠躬道：“二位朋友，老夫以道心发誓，此事是慕容觉的个人行为，除了他和同党之外，慕容家绝不知情。” “老夫会尽一切所能做出补偿，慕容觉也任你们处置，还望看在小雨的份上，莫上升到家族……” 妖族是很讲理的，至少阵儒和涂山玖是。 实际情况确实如慕容修所讲，而且慕容雨和白露丹阁是盟友。 阵儒点点头：“老朽会和妖主如实汇报，不会追究慕容家其他人。” 涂山玖狠狠瞪着慕容觉：“但他和他的同党，包括现在不在此地的，都要废了修为交给我们。” “这是自然。” 慕容觉本还抱着一丝侥幸，但听到大长老这话，悬着的心算是死了。 随即曹利一咬牙，突然横抱起他蹿向窗口准备逃！ 众人一惊，慕容修一怒正准备亲自出手，就见曹利还未破窗而出，数道锋利的木刺拔地而起，直接封死他们的去路。 而那些锥形木刺如牢笼般将二人囚于其中，曹利刚击毁挡住窗口的一根，又是三根补上。 接着黎未晞一剑贯穿慕容觉的肩膀，将他钉在木刺上。 阵儒手一挥，封堵了他杀猪般的尖叫。 而慕容修则直接将曹利击昏，看向沉默多时的唐墨和黎未晞，郑重拱手道： “还没来得及谢过白露丹阁，之前老夫就听小雨暗示过这盟友关系，若不是唐阁主出面，这回慕容家当真步入水火了。” “长老客气，客套话请免了。” 唐墨淡淡问道：“现在慕容雨应已配当家主了吧。” “这是自然，稍后老夫就回去向族长禀报。”慕容修瞪一眼无声嘶喊的慕容觉，“还有这逆子，族长定也不会留了。” 那扶她上位的任务就算完成了，之前结盟时许诺的报酬，比如灵田和珍稀药材，以慕容雨的品性，应该会很快兑现。 而且剧情中她本会在慕容觉当上家主的一个月后，被鸩羽吻毒死。 这肯定算发挥重要作用，打出好结局了。 第148章 后续与谢礼 接下来，慕容修亲手废了曹利、慕容觉和他另一个保镖的修为，将他们交给阵儒。 涂山玖用少阴庄囚禁小妖的笼子囚禁了他们，装上货车。 至于慕容觉其他手下，大长老已向族内传信了，等他们回到慕容家就能拿到人。 而刀疤脸这几个少阴庄的，玄乐和炎阳宫一众本想直接杀了。 不过唐墨提出最好把他们交给灵枢殿。 考虑到少阴庄势力范围，他们在各城都有分布，买家与合作方众多且复杂，根系利益盘根错节，交给官方处理比较好。 这样一来既能利用他们揪出其他可能的党羽，也能让白露丹阁和炎阳宫尽量置身事外，少牵扯点。 玄乐虽想亲手手刃伤害瑶瑶的人，但也知道老弟的方法最合适。 刀疤脸等人一听，知道可能还有命活，纷纷感激涕零朝唐墨磕头道谢。 然而下一秒，唐墨和黎未晞就亲手挖了他们的金丹。 他俩面无表情，动作之果决，下手之精准，把所有人都看愣了。 废修为有很多种方式，比如慕容修废掉曹利和慕容觉，只是打散他们运功的周天，锁死任脉几处至关重要的穴位。 但生生击破丹田或挖出金丹……无疑是最痛苦惨烈的，一个不慎就没命活了。 接着唐墨甚至用万物生吊住少阴庄等人一口气，不让他们死了。 而他的解释是给瑶瑶报仇，反正提供线索不需要金丹。 慕容修猛然回想起雾林谷之后，灵枢城传遍了对白露丹阁的赞誉。 可与赞誉同行的，还有唐阁主与黎夫人的威名——他们对敌人从不留情，手段堪称狠辣。 慕容修深深看了唐墨好久，哪怕压他一个境界，都不敢轻视他…… 之后众人便分头行动，涂山玖阵儒受邀与慕容修、慕容雨一同回本宅。 既是拿人，也是接受赔礼道歉。 玄乐则带徒弟和炎阳宫一众，押着少阴庄的人去灵枢殿，闫青和常雪留在犯罪据点饕餮居，等人来交接查封。 唐墨看瑶瑶没有后遗症，还算精神，便与玄乐他们暂时道别。 临别时玄乐还怀着歉意说今天晚些时候会来找他，将瑶瑶的事情坦诚相告，最好多准备几壶酒。 唐墨从没见过玄乐露出如此伤感的模样。 之后他和未晞嫣儿一块回丹阁，同行的还有八位小妖，四男四女，小青鸾伤势最不容乐观。 小妖们都无力化人形，好几个虚弱到走路都困难。 唐墨让嫣儿去叫了辆车，并直接跟车夫商谈，把车买下了，正好以后当丹阁的公车。 通体金刚木材质，一个客厢两个驾驶位，用灵力操控，速度就别指望了，定位类似景区观光车。 因为瑶瑶昨夜丢了，唐墨他们找了一整晚，今天丹阁歇业。 紫鹊始终站在院门口焦虑东张西望，尽管已收到传信得知瑶瑶无事，可不亲眼看到仍是不安心。 但没看到瑶瑶，却等到师兄驾车回来，黎姐姐和嫣儿从客厢里抱出一个又一个小妖…… 紫鹊惊了，因为这些小妖状态肉眼可见的差，她连话都顾不得说，便去后院新挖的井里打灵泉水，让师兄治疗用。 接下来一整天，唐墨都在挨个给小妖们疗伤。 最严重的小青鸾名叫青音，治了两个时辰，还专门炼了补精元的丹，之后才稳定下来。 小白狐名涂山婉，与涂山玖同族，她伤势最轻，唐墨用万物生帮她治过外伤和内脏瘀血，服了回春丹，她就活蹦乱跳能化成人形了。 人形的她就是个软糯可爱的七岁女孩，对唐墨一口一个“恩公”地唤着。 紫鹊没能rua到涂山玖，但涂山婉很乐意给她摸耳朵和尾巴，自己还很享受的样子。 多了八个小孩，丹阁一下元气满满，小妖们终于得救，恢复过来后叽叽喳喳很兴奋，幼儿园似的。 可唐墨心情不甚明朗，他边煎药边想，少阴庄和慕容觉简直丧心病狂，不配当人。 小妖们平均年龄才六岁…… 唐墨追书读这情节时也愤慨，但直面它的冲击力要剧烈百倍。 已数次目睹，修仙界并没有它自称的那般正义清高，龌龊不比魔界少。 而黎未晞感受更深，说难听的，魔修行恶反倒更光明磊落。 日暮时分，夕阳余晖柔和铺洒丹阁大堂，未晞三人给小妖们准备了丰盛的晚餐。 只有青音还有点病怏怏的，其他孩子都好差不多了。 妖族孩子天性活泼，只刚来时拘谨片刻，下午便和未晞几人熟络起来，劫后余生都很庆幸，吃饭也香，毕竟被绑架期间没吃过什么正经东西。 等唐墨煎好每个妖的药，终于从二层下来，孩子们立马不玩闹了，乖乖站在楼梯口，甜软喊他“恩公”。 唐墨不由温柔笑出声，这次事件里，这些孩子的健康笑容比功法等报酬珍贵得多。 “来，按上午看诊顺序排好队，我再给你们瞧瞧，然后喝药。喝完有蜜饯和点心吃。” 于是终于忙完的涂山玖和阵儒进到大堂，看到的就是这般温馨的画面。 八只小豆丁乖巧排队看诊喝药，黎未晞和阮嫣儿不厌其烦地哄最小的那只，说药不苦。紫鹊捧着大盘点心站在她师兄身边。 等给所有孩子看完，涂山玖深深对唐墨鞠躬：“唐阁主，奴家真不知要如何谢您才好了。” “那未来若白露丹阁有求于妖族，请玖姑娘和儒先生念在今日份上，帮唐某一把。” 阵儒拱手：“任何事，阁主。只要您需要，妖族绝无二话。” 他们带着小妖准备回家了，外面还有慕容家的护送队押着被除名的慕容觉等人，需尽快回去向妖主回禀，让八个家庭早日团圆。 临别时涂山玖给了唐墨四人每人一个令牌，只要有它便能在妖族受到最高礼遇，即使是被强敌追杀，妖族也会竭尽所能提供庇护。 小妖们不舍地道别，每个妖都拥抱了唐墨，青音还将三片彩虹般的羽毛递到他手里。 青鸾妖的尾羽，是某些六品丹药的药引，甚至可以加入几乎所有治疗类丹药中强化药力，相当珍贵。 而他们离开没多久，玄乐便来了，没带瑶瑶。 唐墨带他去了三楼客厅，酒和小菜早已备好。 玄乐似乎是下定了决心，这么长时间相处他信得过唐墨和黎未晞。他俩看对的人自也值得信赖，就让嫣儿和紫鹊也留着了。 一杯酒下肚，老人歉意对唐墨道：“老弟啊，哥先给你赔个不是。” “咱们哥俩还讲这些。”唐墨给他满上酒，“没老哥帮衬，我哪有今天？” “嗐…一直没和你说瑶瑶的身世，最初是有所保留，之后则没合适的契机。” 玄乐又干一杯，摇头道：“可这回……是该告诉你们了。” “老哥不必勉强，每个人都有隐私，不影响啥。” “无妨，也是我想说，你们权当听个故事。”玄乐放下酒杯道，“老弟可知这少阴庄已不敢在灵枢城绑人，为何偏偏掳走瑶瑶？” 唐墨想起少阴庄的照妖镜，上午审讯时他拿走一个。 自己和未晞照时，就和普通铜镜没什么区别，但照到涂山玖，镜中便是一只白狐形象。 他没照桃瑶瑶。 无人开口，玄乐轻叹道：“因为瑶瑶那孩子，不是人族。” 第149章 我行千万里，为寻意中人 玄乐一杯又一杯喝着酒，讲起一个老人最铭心刻骨的往事。 那是许多年前的事了，彼时玄乐还是个三十出头、刚筑基后期的青年修士。 有一回他在秘境结束历练，但迈入出口时通道紊乱，将修士们随机传送到了各处。 而玄乐被传送到了凡世。 四下一片陌生之景，似是到了某个王朝的末期，赋税压得不少人落草为寇，又有群雄并起割据，诸国林立。 受苦的只有百姓。 修道者不染凡尘，不可干扰凡世时局，玄乐知晓朝代更迭总是这般规律，一路只顾寻找回沧州的路。 他寻路中，也陆续看到不畏路途艰苦的一些凡人——这些人错过修士招工，或压根没招到他们那片去，于是决定徒步去修仙界。 哪怕要花许多年，大概会死在路上。 哪怕去了也只是给大族当奴仆或矿工，最终结局大抵是被灵气污染而死，开不了灵根。 但在这个时代也没活路，同样的命比草贱。 玄乐给他们指了路，说明了传送阵的大概位置和模样，便兀自离去。 他行至一座山峰，无意间撞见一伙山匪掳了个不大的姑娘，说要绑回去当压寨夫人。 那姑娘约莫豆蔻之年，模样稚嫩，衣裳虽有补丁但很干净，一看就是良家的女儿。 玄乐本打算直接离开，但却撞进她水灵的眼睛——那桃花眼泛着朦胧的雾气，看到玄乐时漾起希望，错身而过时便失去所有光芒，宛若心死。 玄乐鬼使神差地救了她，理由是想再看一眼她眸中的光。 于是他看到了，比他炼器经手过的任何宝石都漂亮。 女孩叫桃卉，很美的名字。 她和父亲同住在这座山腰的桃林，和平年代尚能去周边卖桃子、山货和药材，换回生活用品度日。 但时逢乱世，他们只能隐居不敢轻易下山，靠山过活。 而这伙山匪不久前游荡到此处，以这桃花山为据点安营扎寨，正好碰上了在山间采野菜的桃卉。 于是玄乐又鬼使神差地把匪剿了，可能是出于怜悯，也可能是不愿让她眼中的光再黯淡下去。 桃卉见识了他的本事，感激又崇敬。 当时玄乐还没资格拥有道号，本名尹长歌。 于是桃卉唤他“尹仙长”，请他务必跟自己回家一趟，好款待以报恩，感激仙长出手救命，又还他们父女乱世里一方太平。 玄乐本想谢绝，双腿却不听使唤，跟上了脚步轻快叽叽喳喳的桃卉。 反正回炎阳宫也是挨师父的批，每天对着锻造台做枯燥的学徒活计。 难得来凡世一趟…… 是故，玄乐接受了桃家父女的招待，又在盛情难却下暂住桃林，住的时间比他预想中长了许多。 从立冬到立夏。 而这回玄乐给自己的理由，是想看一次满山桃花开的盛景。 有他在，桃家父女过了近年来最好的一个冬天。 而这半年多，桃卉对他的相处态度似乎渐渐变了。 从开始的感恩与崇敬，到渐渐熟络的自然，再到哪怕对视片刻，她就双手抵在一起，脸红地垂下眸去。 最初的尹仙长，也不时被女儿家改口成“阿尹哥哥”。 “仿佛蝴蝶一样，她停在哪里，哪里便是春天。” 回眸一笑，万物解冻，百花复苏，她诠释着少女生命中关于美好的定义。 玄乐饮尽杯中酒，脸红却不知是为酒还是为忆中人。 那时他隐约察觉到了什么，也意识到他们仙人两隔，终究不可能。 他无法回应桃卉愈发明显的一往情深，也无法成全自己的片刻妄念。 她还太年少，定会遇到更合适的人——至少那个人能与她同在一片天地。 而玄乐只是个过客，他不属于这里，最起码的陪伴都给不了，何谈厮守。 便是这回的理由了。 于是在桃花最盛的那天，玄乐悄无声息地走了。 他留下一封道别信，说必须要回灵枢城炎阳宫去，他已停留太久。 除了信，还留了五百两银钱，以及一枚自己打造的护符，足够桃家父女生活与安全所需。 护符是玄乐炼器的处女作，防筑基后期都勉强，但防刀兵足矣。 “老哥那时懦弱，甚至不敢当面说句再见。”玄乐眼眶微红，对唐墨轻道，“而她比我勇敢得多，她从不缺勇气。” 玄乐回到了炎阳宫，继续一成不变的生活——修炼，炼器，做任务。 但师父却总说他心不静，神不安，时常凝视南方，一看就是半天。 所虑甚多难以专注，于是同期学徒都成了炼器师，他还是学徒，修为也迟迟无法结丹。 于是玄乐又南望六个时辰，那是凡世桃花山的方向。 之后，他闭了关。 他想斩断凡尘的念想，斩断不应有的情缘。 这一闭关，便是七年。 七年，对于修仙者不过如是，他连容貌都不曾变。 但对凡世的桃卉而言，却是从豆蔻之年的相遇与初开情窦，又横亘及笄之年日盛的思念，直到桃李之年的执念与万水千山。 于是出关那天，玄乐离开洞府，却发现桃卉站在山门前。 若不是那双一如既往充满光亮的眸子，以及脖颈悬挂的护符，玄乐险些没认出她。 桃卉出现在他面前，宛如一个念念不忘必有回响的奇迹。 她不再是孩子了，出落成温婉的大姑娘，就那么如释重负，笑盈盈地望向他。 “尹仙长，真巧，我也是刚到，问了好久才找到这儿来呢。” 可天底下哪有这么巧的事？ 桃花山到沧州，凡世到修仙界，她以一“巧”字云淡风轻揭过。 玄乐这才注意到，桃卉的双脚已肿胀鲜血淋漓，别说鞋子，指甲都要没了。 “仙长当年走后不久，家父便过世了。” “而过了那个秋天，战火烧到了山边。” 桃卉说着，从破行囊里小心翼翼取出个纸包，里面包裹着一根早已干枯、仿佛一碰便会碎了满地的桃枝。 她眸光盈盈，捧到他面前。 “仙长可还记得，这是当年我们一起栽种的，可它还来不及长大。” “林子被烧了，我只来得及保下它，便带着上路了。” 玄乐僵在原地，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桃卉展颜一笑，眸间的光一如初见时灿烂。 “阿尹哥哥，你若再走，恐怕我便追不上了。” 桃卉指指自己不成样子的赤足，眉眼弯弯：“我走了七年来投奔你，莫要赶我，好不好？” 她一路走来，以肉体凡胎生生跨越凡世迈进修仙界，拥有多少修士都没有的坚韧。 却在心上人面前说出这般柔软的话。 玄乐闭关七年斩断的东西，在少女递来的桃花枝面前，恢复得杳无裂痕。 “好，我们回家。” 第150章 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 玄乐的往事，是一个修仙者爱上凡人，而凡人为爱跨越山海的故事。 桃卉用七年踏过千万里后鲜血淋漓的双脚告诉他——所爱隔山海，山海皆可平。 可无法觉醒灵根的凡人，日子长了，是受不住灵气的。 而灵气在修仙界随处可见。 那时玄乐的师父还在世，也是很有名的炼器师，有灵石矿的家族尚能给凡人矿工发装备以让他们免于灵气中毒，玄乐自然能照顾好桃卉。 但隔在他们之间的，还有寿命。 那个时代的凡人能活六十已算长寿，而玄乐闭关七年已入金丹，有二百年寿元。 好不容易才相见，又有长生之道，桃卉不甘心只能与心上人共度短暂的三十余年。 她想修道，想一直和玄乐厮守下去，陪他度过修仙者漫长的生命。 但七年前的桃林，他就在她央求下测试过，桃卉难以觉醒灵根，觉醒了也是杂灵根，筑基期几乎就是极限。 可桃卉能凭思念跨越凡尘，历经万险站到他身边——除了别离，她无所畏惧。 于是她又创造了奇迹，在二十四岁觉醒灵根，步入炼气。 这年纪对生在三界的人而言太晚，却是无数来沧州逐梦的凡人，穷其一生都做不到的事。 感受到灵气的那一刻，桃卉终于说出那句尘封数年的话语。 “阿尹哥哥，一直爱我好不好？” 一如四年前她要玄乐别赶她走，而他从相遇开始，就无法对桃卉说出拒绝。 惟一一次亏欠便是不辞而别，可她找来了，还自己觉醒了灵根，只是为陪他一辈子。 玄乐答应了，这次他给的理由是：“我爱你，一直都是。” 可故事的收尾，总是难以圆满。 他们相爱却始终无子，原因不明，玄乐从不曾介意，桃卉却想要一个爱情的结晶。 她太爱他了，她清楚自己修炼的极限在哪里。 她恐怕无法在有限的生命里结丹，再陪他百年。 桃卉想为他留下些什么。 那时心愿圆满的玄乐再无顾忌，他尽情施展炼器的才华，又从炎阳宫内门升为执事，一切只为给桃卉更好的生活。 所以他偶尔忙，她便瞒着他暗中寻找方法，找了许多年。 还真找着了，是一份从洺州流入沧州，在黑市流传的不曾受丹盟认证的丹方。 桃卉花了好多灵石和功夫才凑齐材料，找了黑市一位丹师。 丹成了，还有三纹。 桃卉按丹方要求在满月时服下，过了两月，却仍不见任何效果。 不止如此，她的身体反倒愈发孱弱，等玄乐请了医修才发现真相时，已无力回天了。 那丹药本无错，但桃卉成为修士之前本是凡人——凡世生活多年，浊气杂质比寻常人更多，她未结丹所以没来得及排出，身体受不住天材地宝炼成的四品三纹丹。 因此非但无效，还成了毒丹。 桃卉生命最后一夜，她虚弱躺在榻上，一遍遍为玄乐拭泪。桃花眸中的光芒一如初见，将所有不舍与害怕深深藏起，不叫他看见。 她不怕死，怕他独活，怕生死相隔。 玄乐痛哭着骂她傻。 “我是傻呀，你还不知道吗？哪个聪明的女孩会把腿走断，跨越一个世界来见一个不辞而别的男人呢？” 那时她连结局是好是坏都没想过，抱着桃枝便毅然走向未知。 “可这回，或许是扯平了，我要先走了。才陪你、陪你不到百年呢……” “都怪我傻，若我再聪明一点……阿尹哥哥，名字我早都想好了。男孩就叫尹常乐，女孩的话…就叫尹瑶瑶吧？” 桃卉哭笑着搂紧他，道出遗言与祝福。 “阿尹哥哥，笑一笑……笑着好好活，好不好？” 桃卉的双臂无力下垂，含笑阖眼。 她以凡人之躯，以短暂却绚烂的生命谱写了爱的奇迹，可终究敌不过生死。 那天，驻颜丹凝滞的时间在他身上重新流淌——玄乐一夜白发，从青年成了老人模样。 仿佛他的一部分生命也随桃卉去了。 闭门三日后，玄乐买下一片桃园，将爱人埋葬于漫天桃花间。 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 他再不许旁人叫他尹长歌，为自己取了道号：玄乐。 “玄”是继承自师父一脉的字，而“乐”是爱人的遗愿——他得笑着好好活。 回到炎阳宫，玄乐取出数十年前桃卉来见自己时手捧的那根桃枝。 当初他请人用法术恢复了它的生机，一直妥善保管。 这根桃枝，是彼时桃卉还未诉诸，也不知今生能否再相见的爱恋。 玄乐将桃枝栽在自己院子里，小心呵护着，仿佛她还活着一样。 桃枝渐渐长成桃树，却比寻常的成长更慢，所需养分也更多。 庭有桃树，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 直到十四年前某天，当玄乐炼器结束，如常去后院准备在树下小憩时。 朝阳灿烂，漫天桃花飞舞，而树下桃花瓣堆砌成一张小床，上面躺着一个瓷娃娃似的女婴。 玄乐曾无意中听闻，受到至情至深的爱与思念栽培、呵护，便有极低可能诞生传说中的桃花妖。 诞自天地间的精灵。 女婴睁开了眼，不哭不闹，水灵的眼睛和桃卉一模一样，盛满灿烂的光与好奇。 她奶里奶气哼唧着，朝玄乐伸出肉嘟嘟的藕臂。 玄乐跪倒抱起她，颤抖着唤她。 “瑶瑶…桃瑶瑶。” 这是他们的孩子。 桃瑶瑶的根骨，是桃卉从大火中拼命救下，又从凡世带到玄乐面前的桃枝。 是她的满腔深爱。 - 玄乐讲完往事与瑶瑶的身世后，几颗浊泪混进他的白须里，捏着酒樽的手微微颤着。 即使过去太多年，他还是很难面对桃卉的逝去。 唐墨几人久久沉默，因为任何安慰都显得苍白。 黎未晞红了眼眶，紫鹊早趴在嫣儿怀里轻声啜泣。 瑶瑶的根骨是爱人桃枝化作的妖骨。 桃花妖只能诞自天地间，无法繁衍族群，自然归不到妖界十圣族。 比起妖族，她更像是精灵，被最纯洁的爱与思念浇灌，永远纯洁无暇。 难怪少阴庄的照妖镜，只能照出一团粉白的雾气。 瑶瑶的身份和来历无法解释，为了留下她，玄乐对外便说是捡来的徒弟——可她其实是他们的女儿，是桃卉留给玄乐的最后一份奇迹。 连瑶瑶自己都不知情。 但她的身份，却并非最触动唐墨和黎未晞的一环。 他们终于明白，为何玄乐分明天赋很好，这么久了才元婴前期。 因为曾经他为了桃卉，主动停下了修炼的脚步。 他在等她，再也不想让她追赶了。 认识玄乐以来，他总是乐观开朗，没有任何架子，像个老小孩。 因为笑着好好活，是亡妻的遗愿。 第151章 吃到了 这夜玄乐酩酊大醉，但情绪还算稳定，用灵力解酒后便回了炎阳宫。 他不想再瞒着瑶瑶了，打算过两天带她去那片桃园，带她看看娘亲的安眠之地。 还邀请了白露丹阁一起去，唐墨同意了。 玄乐走后，一家四口各自回房间，刚一关门，黎未晞就紧紧拥着唐墨，埋在他颈窝瓮声瓮气道：“为什么有情人的结局总难以圆满呢……？” “阿墨，我猜桃卉最后，连‘舍不得’都不敢说。” 唐墨也很惋惜，他忽然想到曾经看过的一句话：我那什么都会，就是不会好好活着的白月光。 而下一刻，他敏锐察觉到黎未晞的不安——桃卉让她联想到了自己。 他们的未来或许不可避免要面对魔界。 未晞同样从不缺勇气，不久前她还不知往事时，就敢为了他而挡在化神境叶清漪面前。 她怕失去，离别，重新孤身一人。 唐墨一时没有回答，只是轻柔抚着黎未晞的后背。 她喃喃道：“我想如果是我……我也会来找你的，不辞千山。” “我知道。” 桃卉和未晞某种程度上，都有点奉献型人格的特点，为了挚爱似乎可以付出一切。 这样的姑娘傻傻的，却绝非无知，而是一种“我清楚这一切，但我义无反顾”的勇气与决绝。 承接这样珍贵的爱，唐墨觉得好幸运。 他温柔吻了吻黎未晞的眉眼。 “但我不会让你走那么远，我一直在你身边。” “阿墨会卜天之术，告诉未晞……未来我们仍然一直在一起吗？” “对，我保证，无论多远的未来。” 黎未晞的不安消弭无形，衔起他的双唇，报之以热烈。 良久，二人才分开。尽管在一起已经有段时间，他们热吻后仍总会纯情地红了脸。 “阿墨，我不想再等了。” 黎未晞强硬不容拒绝地将唐墨推到床榻上，目光灼灼，爱与占有浓郁到满溢。 甚至让他产生一种自己是猎物的错觉——未晞是想字面意义把他吃了。 黎未晞俯视着他，心跳如鼓。 因为唐墨只是带着无限包容的温柔微笑望着自己，可耳根的绯红出卖了他也在害羞和期待。 心中的怪兽几乎压抑不住，有种将他从头到脚每一寸全部占有的冲动。 对此她蓄谋已久。 黎未晞喉咙滚动，抚上他眼尾，嗓音有些沙哑：“阿墨知道吗，你这般看起来真好欺负，仿佛做什么都没关系…是不是？” 唐墨倒吸一口气，他发誓这一刻，平日软糯的道侣带上了书中魔尊的气质。 “也不是、不是什么都……” “可你这样望着我，我会把持不住的…可能会忍不住做些过分的事。” 黎未晞凑到他耳边，吹满香气：“但可以的对吧？阿墨从来不舍得怪未晞的，你看，你把我惯坏了。” “对，不会。”唐墨选择躺平，捏捏她的耳垂轻笑道，“真是惯坏了，最初我还是你尊敬的恩人来着。别忘了你炼丹还是我教的，现在还反过来拿捏我？” 黎未晞灵力拉上窗帘，随即立马按住他的肩，不由轻颤着，仿佛浑身血液都在沸腾。 “阿墨若执意这么说，可就别怪未晞欺师蔑祖了。” 有道是晚风萧萧，秋雨霖霖，阁中爱侣共赴巫山云雨。 闻席间汗津津，嬉阵阵，得偿所愿唤得天上之乐。 玉树琼枝，迤逦相偎傍。酒力渐浓春思荡，鸳鸯绣被翻红浪。 初尝欢好，情不知春秋。晨钟暮鼓，道不尽青丝交纵，一世同乐。 两人折腾得精疲力尽，天光乍亮方才沉沉睡去。 再起时相挽下楼，黎未晞满面红光，娇羞的餍足，与几个时辰前的模样截然相反。 而唐墨顾不得脸红到滴血的嫣儿与紫鹊，一勺一勺喝着师妹大早贴心熬的参汤，道一句“有心了”。 这一夜，黎未晞身体力行地为他演绎了何为得寸进尺。 恩人被自己养的小魔尊顶撞了。 - 其实灵枢殿早就知道少阴庄这个横跨三州，在暗处盘根错节的犯罪组织。 之前他们掳掠人口时就让灵枢殿高层头疼不已，冒一次头便换个老鼠窝，销声匿迹一阵，总是抓不着。 但这回唐墨等热心市民把罪犯送上了门，案件又涉及灵枢城和妖族的关系。 灵枢殿若还不能排除城内隐患，还百姓一个海晏河清，就实在太无能了。 别的城市管不了，这一亩三分地必须打理好，绝不容少阴庄继续存在于灵枢城。 于是灵枢殿戒律堂拷问和搜魂一块上，从刀疤脸等人处挖够了情报，再根据从饕餮居搜出的账簿，摸清了灵枢城范围少阴庄剩余据点、合作方和买家等信息。 接下来两天，他们雷厉风行，将所有据点拔除并揪出少阴庄成员，将他们的势力彻底从灵枢城连根拔起。 至于买家也受到了严厉警告和处罚——被买下的小妖全部得救并告知妖族来接，而慕容觉那种拿小妖当炉鼎的，一个也没放过。 至少能查到的是这样，没有记录藏得更深的买家，灵枢殿暂时也无力追究了。 而少阴庄一众全部在广场处决，玄乐当时也到场了，对于刽子手不是他感到遗憾。 破获这么大的案子，灵枢殿当然要全城发通告，于是市民们都从告示处得知是哪些势力还了城内太平。 妖族两位官员，慕容家大小姐，炎阳宫炼器殿长老。 以及一个最近时常被提起的名字：白露丹阁。 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 灵枢殿甚至亲自派人给唐墨发了牌匾。 「急公好义，悬壶济世」的鎏金牌子至此就挂在大堂内问诊台背后的墙上。 白露丹阁还被评为年度先进商户，灵枢殿工作人员笑吟吟地请唐墨和黎未晞年终时务必来参加大会，发表演讲交流经验，还有奖品可以拿。 除了这些虚的，还给了三百上品灵石的奖金，感谢他们为城市做的贡献，帮灵枢殿除去一个巨害，维护了和妖族的友谊。 刚把工作人员送走，阮嫣儿就撇撇嘴，真抠门。 他们卖条情报还五百呢！更别提白露丹阁每年要交的税！ 唐墨倒无所谓，因为这块牌子让他生意更好了，隐隐有灵枢城第一大丹阁的势头。 灵丹苑气数将尽，就差不久后的最后一根稻草。 第152章 她们的改变 另外随好名声一并相传的，还有“唐阁主是神算子转世”的说法。 据说此次少阴庄之所以落网，正是因为妖族找上了白露丹阁。 而唐阁主愤慨于小妖们的境遇，当场给卜了一卦，甚至引发了天地异象！ 第二天妖族按他的卦象行事，还真就找着了，结果和他算的一模一样！ 不止如此，唐阁主甚至连慕容觉也参与其中都算到了！ 不正是开了天眼能沟通天地的神算子转世吗？ 这说法越传越广，无疑给白露丹阁蒙上一层神秘面纱，人们对他们更加敬畏——三界从不乏能人异士，如果非要找个最不敢惹的，擅卜天秘术的无疑名列前茅。 这来自人们骨子里对天道的敬畏。 而唐墨的态度很值得琢磨，他既没承认却也没反驳，找他卜卦的话，他偶尔还真接，价格视内容而定…… 当有人应验后，唐阁主是神算子的说法传播得一发不可收拾。 早听说灵丹苑和唐墨不对付，在雾林谷设计过他。 看看灵丹苑的下场吧——柳风没从秘境里出来，他们的人死的死伤的伤，现在生意都快做不下去了，店主都得拉下老脸上街发传单！ 得罪能沟通天道的唐阁主，还想落了好？ 在唐墨不知道的地方，甚至连岚虚宗的齐渊等人都听说了，满脸凝重。 他们本想以白露丹阁为切入点，钓出叶璃叶荷等人，引叶清漪离开清虚宗，但现在…… 为了拿下清虚宗，与疑似神算子的唐墨为敌，或许有些不值当了。 齐渊出于谨慎，不得不重新思索计策，暂时放慢了行动，静观其变徐徐图之。 但唐墨并不知道这些，他每天太忙，干脆把灵棋经教给了徒弟——最近基本都和剧情大事无关，嫣儿算着玩去吧，赚点小钱得了。 客人很多，他顺便宣传了一波分店快开张了，以后总店只接中高品丹定制、疑难杂症看诊等，常见丹药业务移交分店。 而这些事情，叶璃是回到灵枢城才知道的。 她上回见过唐墨后，次日便带着叶荷出城做任务去了。 一是赚点灵石补贴宗门，也好攒钱请唐墨给解丹毒。 二是叶荷总算从半年前岚虚宗真相中恢复过来一点，至少愿意出院子了。但她依然极度愧疚，无颜去见唐墨，叶璃便带她出门散散心。 因此少阴庄事件，她们错过了，毫不知情。 在灵枢殿交了任务要求物品，拿到灵石，听这些人上班时间一直在讨论唐墨，叶璃便急匆匆地发问，很快得知了事件始末和白露丹阁的名声。 叶家姐妹看着工作人员们你一句“引发异象”，我一句“窥破天机”…… 她俩一脸懵逼——怎么就出城一个多礼拜，师弟/师兄就成神算子转世了？ “敢问道友…”叶璃茫然眨眨眼，“这都是真的？是说白露丹阁的唐墨吗？” “句句属实！” “可惜唐阁主似是太忙，轻易不接问卦了…嗐，早知道我就该提前去排队的！” 她们出了灵枢殿，不远处的奕道台正在比武，叫好声不绝于耳。 两人站在广场愣神，也不知是该回宗回禀师尊，还是去丹阁偷偷看一眼他，抚慰思念。 “师兄…变化真大。” 叶荷神情黯淡，想起往事仍然心痛。 “阿荷，可要去看看？” 叶璃温柔摸摸她的头：“过去那些事，你不是想和他道歉吗？你也知道约法三章的事情，如今道歉的话，他原谅与否师姐说不好，但大概会听。” “师姐…我不敢，而且师兄忙。”叶荷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和师兄约法三章的是师姐，他…应该不想再看到阿荷了吧。” “你看，师兄把阿荷从五岁拉扯到十五岁，亦兄亦父。这天底下哪有这般不孝，还恩将仇报的闺女或妹妹？” 叶璃想说自己也是，但叶荷摇头打断她：“师姐不必说了，你比阿荷好得多……师姐至少能在师兄危急时挺身而出，甚至甘愿替他落入虚妄层，这份心意和力量，阿荷先前比不了。” “阿荷只是累赘，光道歉有何用？太苍白了。” 叶璃心疼地抱住她：“我们阿荷不是累赘……” “如何不是？没有师兄，我五岁时便死了，活不到现在。”叶荷苦笑道，“没有师姐庇护，阿荷也什么都不是，能从返魂树出来，还得多亏黎未晞呢……” 叶璃心塞得说不出话。 师妹的确成长了，醒悟了，以这样疼痛的方式。 认清自己的错误并且勇于承认和面对，这真的很难，叶璃感同身受。 因为她们都太清楚了，将一切怪罪于别人要容易得多，她们这样活了十年，而今才品尝苦果。 唐墨救她们的命，照顾她们生活，承受她们的恶意，无怨无悔十年——甚至就连他的离去，都在间接教会她们成长。 “所以光道歉是没用的，阿荷还是要变得再厉害一点，再成熟一点，才好站在师兄面前，回报他的养育之恩，也为曾经赔罪。” “现在阿荷已筑基后期了，希望那天不会太久…”叶荷抹了抹眼睛，带着哭腔，“因为我真的好想师兄……” 叶璃叹了口气，牵起她的手，慢慢朝清虚山的方向走去。 师妹想他，她又何尝不是？ 这些日子心魔没有一天不和叶璃吵架，用各种方式刺激她、怂恿她，去暗中破坏唐墨和黎未晞的感情，把他抢回来。 而叶璃统统无视，她绝不会听，绝不会再错。 这并不代表她放弃了唐墨，不爱他了，相反，对他的爱与思念日盛一日。 但她的爱却是另一种心态和方式——我爱你，但是与你无关。你过你的，我爱我的。 师弟过得好、幸福，哪怕不是她给的。 叶璃也甘之如饴了。 她学会了与执念和解。 可心魔是叶璃的另一面，极端、偏执，她不会和解。 - 叶璃并不知道，其实她与师妹在灵枢殿一层交任务时，她的师尊正好就在五层议事堂受邀开会。 参会方除了清虚宗叶清漪，还有炎阳宫宫主夏霏，烟雨剑楼、神机派、缥缈寺、离火派和无终山等势力的宗主们。 会议由灵枢殿主持，包括议事堂长老会和丹盟分会。 由于长老会是由蓝家、慕容家和司徒家等世家组成，因此各长老同时代表了各自家族。 在场无一例外都是灵枢城响当当里的响当当。 如此多大人物凑到一起，是为了商议灵枢城十年举办一次的“奕道大会”。 不久前就开过一次，但人不齐，只说了个大概，所以叶清漪收到叶璃传信后直接离场，去问山坊抓齐渊去了。 这回好容易凑齐人，必须定个说法然后就要忙起来了。 奕道大会可是广受关注的盛事，耽误不得。 第153章 开会的剑尊 奕道大会其实就是年轻一代大比，类锦标赛形式，散修也能报名参加，不过要先经历一轮海选。 而灵枢殿登记在案的各宗门和世家的弟子有直邀资格，由宗门负责人代替报名。 除了夺冠的奖励和声望，大会更是展示自己与宗门的绝佳舞台，受关注度相当高。 甚至有其他城市的不辞辛苦来观赛，但没资格报名参加。 大会自然也是各方挖掘新鲜血液和人才的好机会。 简单地说，奕道大会分文斗和武斗两种，前者比试项目涵盖炼丹炼器、符箓阵法等，参赛者品级有门槛，但没上限。 后者就是擂台赛，不限制所修法门，除了常见的剑修体修，修各种五花八门的都会共襄盛举、痛陈利害（物理）。 另外文武都有年龄要求。 比如炼丹，最低品级要求是丹盟认证过的三品丹师，年龄最高不超过四十岁，虽然修仙者寿命长，但超过四十怎么都不算年轻一代了。 年龄限制也是为公平起见，上次炼丹冠军是柳风，但而今他已超了年龄，便没有去鱼塘炸鱼的资格了。 他不能参赛，可本来他是这次的评审席一员。 结果却没从雾林谷出来。 在场这么多议事堂长老和各势力高层，没一个知晓真相的，灵枢城失去了最年轻的五品丹师，开会前丹盟还惋惜了一波。 唯一知情的慕容家新家主慕容雨，听到这些话时暗暗冷笑——柳风得罪了唐墨，她和叶璃都不会允许他活着出来。 不过在大家又说道“还好有白露丹阁”“比灵丹苑更有潜力也更亲民，更利好城市发展”时，慕容雨看向丹盟老头们的目光缓和了许多。 无论哪个城市的丹盟分会，在其管理机构中独立性都很强。 基本不参与政治事务，一心只有自身和丹道的发展、传承，只为不负祖师爷。 可以说是非常纯粹的组织，毕竟不缺声望更不缺钱，在丹道的权力地位不可撼动。 据说柳风在丹盟有关系背景，不过灵丹苑失去他后被白露丹阁压得抬不起头来，旧有市场被蚕食到只能勉强糊口…… 慕容雨猜，新贵崛起，丹盟那位应该已经和灵丹苑切割了。 没准还会找机会接近唐墨。 会议已开了一个多时辰，定下了赛制、时间和地点等等。 一周报名时间，一周散修海选，一个半个月后正式在奕道台和灵枢广场举办。 然后按报名人数分成大组进行淘汰制，除了武斗，文斗的每个项目先混赛，决出十六强后再进行单败淘汰，直到决出胜者。 在力所能及、和其他项目时间错开的前提下，允许参赛者报多个项目。 这是往年没有的新提案，鼓励参赛者全面展示自己。 也照顾到清虚宗的特殊情况——经历叶家灭门和内乱，新招的弟子又在秘境折损大半，能参赛的实在寥寥。 清虚宗曾经辉煌无限，叶家也曾在灵枢殿议事堂有稳定的长老和执事席位…… 如今叶家虽还有化神巅峰的叶清漪，但族人满打满算三个，已称不上家族了，自然没了席位。 十年物是人非，无不唏嘘。 而当事人叶清漪毫不在意若有若无的各种目光。 或者说无心关注。 冰清玉洁的叶清漪坐于席间，沉稳不动声色，开会这么久除了开场的淡淡问候，她再没有开口说过半个字。 所有人眼中，她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清漪剑尊，即使宗门不比以往，可有她这定海神针在，谁也不敢小觑。 可没人知道，看似威严的剑尊，其实一直在和心魔对话——叶清漪实在太想念她的徒弟了，想到心痛。 而自林轩那次不欢而散后，她再不敢去面对唐墨。 「先前顾及剑尊身份与实力多有忍让，阁下不领情，便休怪唐某无情」 这是他对叶清漪说的最后一句话，其中敌意与冷漠，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她。 所以她不敢再去面对唐墨，怕他兑现他的无情。 可一直以来，分明叶清漪才是无情的那个，甚至有人说她修的是无情道。 直到如今她才发现，原来自己竟是如此胆小的人。 她将自己以为最有诚意的赔礼双手献上，可唐墨弃如敝履，正如她们曾经对他的真心一样。 如果连清虚宗的一切都无法求得他原谅……这么多天了，叶清漪实在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能赔罪、求得原谅。 哪怕只让他多看一眼。 当无力感每时每刻席卷自己，叶清漪忽觉自己竟一无所有。 她甚至羡慕另一个徒弟，叶璃。至少她醒悟最早，努力最多，竭尽全力换得约法三章，得到唐墨正常对待。 而她这师尊竟不能像璃儿一样，去白露丹阁正常买东西谈生意，找机会说几句话…… 会议开到尾声，丹盟的代表，长老艾舟发言： “大会文斗各项目，按规矩都要请上一届冠军作为评审席一员，若冠军属于某方势力，则要同时请散修中表现优异者，以示公平。” “但上次大会炼丹冠军是灵丹苑柳风，十年前便定好他成为评审之一，可如今却意外留在雾林谷……” 艾舟环顾众人道：“诸位可有推举的人选？丹盟商议后认为白露丹阁唐墨足以担此任。若大家有其他人选还请提出，投票决定。” 叶清漪终于从自己的情绪中回神，心中又喜又苦。 喜的是，她的徒弟如此优秀，连丹盟都亲自提出要他当评审了。 苦的是，如今师徒关系名存实亡，存也是她单方面不松口罢了。 而且徒弟的厉害，和她这师尊没有半个灵石关系，反倒半年前用一剑险些扼杀了他的才华。 无终山倒是提了一个名字，张子凌，是灵枢城上清药堂的创始人和头牌丹师，他们宗的丹药都源于此，自然帮帮场子。 但可惜上清药堂比起如今白露丹阁的盛名，还是不太够看。 慕容雨和夏霏自然快速同意唐墨出任评审，烟雨剑楼、神机派和缥缈寺等都有弟子去过雾林谷，自然也投唐墨。 只有叶清漪迟迟没表态。 第154章 蓝家传闻 虽说票数差距悬殊，张子凌仅有无终山的一票，结果板上钉钉，但出于对清漪剑尊的尊重，艾舟还是客气问道： “剑尊阁下意下如何？” 叶清漪仿佛大梦方醒，眨眼缓缓道：“评审……自是选本尊的徒儿。” 慕容雨悄悄撇嘴，收拾林轩那天的事阮嫣儿都告她了。 还搁这徒儿呢。 怕不是要道德绑架我的盟友——唐墨你不认，但别人都知道你是我叶清漪徒弟。 真可笑。 但慕容雨刚当上家主，也不能拿她怎么样，总不能当这么多人面儿拂了剑尊面子。 叶清漪其实也并没有想这么多，她刚才走神只是在想若唐墨当上评审，自己就有光明正大的理由能见他了。 心魔笑道：「若是以前，你会料到自己有这么卑微的一天吗？曾经你连看都不多看墨儿一眼，如今却得借这般由头，才敢见他一面」 「清漪，不如把控制权给我，我替你去见，你只要沉睡一会，保证醒来时他就在宗内，在你面前，如何？」 想都别想，本尊会自己挽回墨儿！ 上回听心魔的送紫鹊下山，但收效寥寥。 而心魔又说干脆把阮嫣儿一并送走，唐墨肯定开心。 这不胡闹吗？ 叶清漪已不听心魔建议了——若最后的纽带也送下去，她和唐墨就彻底断了！ 众人忽见剑尊冷下脸，大家一头雾水。 “那暂时先定唐阁主，我之后亲自去白露丹阁说明。”艾舟会做人，对无终山宗主笑道，“若唐阁主不愿，便请张子凌丹师和丹盟一同出任评审。” 无终山本就对白露丹阁没意见，只是客观想帮合作方一把而已，自然同意。 接下来就是会议最后三项事务，首先是各势力在奕道大会的分工。 以及各项目的奖品，每方都得出点。 叶清漪拿出一柄六阶灵剑，定为武斗第三名的奖品。 另外暂定六十四强都有灵石奖励，依次递减，这个支出灵枢殿全包了。 最后则是现场给弟子预报名，之后可以视情况增添或修改。 看着玉简上各个项目，叶清漪心里更是苦涩。 若唐墨还在，哪怕清虚宗已大不如前，他和璃儿也定能分别在文武大放异彩，为宗门争光。 而且不光是炼丹，据说墨儿下山后还擅阵法和符箓…… 可现在，宗门弟子有机会拿好名次的，除了叶璃，只有阮嫣儿。 嫣儿还是唐墨的徒弟，和璃儿一样八转金丹…… 叶清漪左思右想，给除叶荷外的所有弟子都报了武斗，虽然有机会争前三的仅叶璃。 阮嫣儿到底刚入金丹，只怕最多十六强。 而文斗…… 清虚宗暂无。 叶清漪得回去问问，看欧阳澜和阮嫣儿够不够三品丹师，若够的话就报上，重在参与。 饶是她也不免深深叹息，想过去好多届奕道大会，清虚宗几乎能垄断名次的。 文斗除了炼丹差点，阵法符箓前三基本都是清虚宗弟子。 武斗十六强至少占八席，风光无量。 罢了…… 墨儿不回来，还要这些虚名有何用？ 都去随便比比得了。 留下玉简，叶清漪没和人打招呼，径直离开议事堂。 她下楼途中，敏锐的听觉忽听到有人议论。 “欸听说了吗，蓝咏初老先生冲击化神失败了！” “蓝家家主？他出关了？” “就前两天的事，当初本就是因寿元将至才闭关冲化神，失败不意外…不是我说的啊，大家都这么说！” “照这么说，蓝老先生的寿元…？” 知情人讳莫如深轻道：“只剩半年光景嘞，蓝家没了他这顶梁柱，若还想维持如今地位和产业……老先生不得不另作考虑了。” 叶清漪驻足远远听着，心想怪不得刚才开会时，蓝家的长老显得心事重重。 “那你知道点啥不？” “你可问对人了，我在蓝家有朋友，说是他们家少主主动提了门亲事，若能成，家族便有了亲家庇护。” “快说说，女方是哪家的？” “嗐，什么女方！男方！” 灵枢殿工作人员闻之，聚一块摸鱼，纷纷八卦起来。 “不会吧，这蓝少主有、有龙阳之好？？” 见听众吃惊，知情人得意笑道：“那倒不是，蓝家少主是给他姐姐提亲——万宝楼蓝琳楼主！” “可蓝楼主不是多少年前就因为天赋不行，受不得家里的气，主动断绝关系离家出走了吗？而且这么多年也没缓和过关系……” “此一时彼一时嘛，现在值家族危难之际，哪还管呢？”知情人意味深长道，“何况那可是万宝楼！谁不眼红？嫁妆都不用蓝家出了！” “嘶…那可是蓝楼主自己一手打拼的基业啊，就这么拱手让了，还是为了关系不好的家族，她能同意？” “而且蓝楼主不是公开说过不成亲吗？” “修仙界实力说话，她到底只有筑基期，万宝楼卫士真敢和蓝家以及亲家碰一碰？” 知情人遗憾摇头：“蓝家以前放任蓝楼主，可现在都什么时候了，由不得她咯。” “可我听说蓝咏初还挺爱他这闺女的，之前离家出走也只是赌气。而且万宝楼能做这么大，蓝老先生是暗中帮过的，帮闺女扫了不少麻烦事。” “是啊，毕竟蓝楼主国色天香，一个姑娘家自己打拼，又难又危险。老父亲就刀子嘴豆腐心，哪能说不管真不管呢？” “不错，楼主脾气倔，万宝楼开起来了，蓝老看她高兴，也就由她去了。”知情人赞同道，“这么多年，若不是有蓝咏初，蓝家那些不安分的早把万宝楼吞自己肚子里了。” “那他还能让宝贝闺女…？” 知情人叹息：“还不是没办法了？为了家族牺牲，在世家不稀罕…嗐，听说蓝老也不情愿的，是蓝少主和几个长老先斩后奏了。直接把亲家和聘礼都带来了！” “蓝老又是这么个情况，据说只能硬着头皮，说是‘万一琳儿看对眼呢？’” “不，蓝老不像会说这话的，有人编出来堵外人嘴的吧？” “而且蓝楼主的追求者能从咱这儿一路排到万宝楼里去，哪这么容易看对眼？” “可不！”知情人也跟着无奈，“但世家女儿，尤其修为微末的女儿就是如此无力…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呐。” 有上级过来让摸鱼的人工作，大家只好散了，纷纷道“可惜”“楼主要嫁人了”“今晚多少男修得失眠”云云。 叶清漪仍在暗处站了一会，没走。 就凭之前不算愉快的见面，她也很清楚，蓝琳绝不是个把自己命运交给别人的弱女子。 虽然只有筑基期，但她很强势，而且她有强势的资本，万宝楼。 可在家族相逼之下，万宝楼有足够的力量反抗婚姻安排吗？ 叶清漪并不是个八卦的人，她只是想到之前搜魂，虽是蓝琳主动要求，但唐墨很生气。 那是她的错，若半年多前弄清真相，哪有这么多事？ 而蓝琳和墨儿感情如亲姐弟…… 于理，得帮蓝琳一把，算为之前搜魂和不愉快赔礼； 于情，也许能缓和与墨儿的关系，让他看到自己的改变和态度。 叶清漪双目清明，她快步离开灵枢殿，径直朝万宝楼方向而去。 第155章 逼婚 此时此刻，万宝楼最高的阁楼内，两批人正剑拔弩张对峙。 十余名金楼铁卫全副武装，丝毫不惧对面的蓝家卫士，只要楼主一声令下，他们就敢让蓝家一众有去无回。 哪怕对方是灵枢城显赫的四大家族之一。 蓝琳虽个人实力不强，但统御下属颇有一套，开的报酬待遇又极好，万宝楼上下铁板一张，皆对她绝对忠诚。 金楼铁卫和蓝家卫士分别立于各自主子身后。 而蓝琳坐于茶台前，漫不经心瞥一眼对坐的大长老蓝公游和胞弟蓝辉，又给了侍者一个眼神。 侍者心领神会，面无表情为二人添满茶水。 茶满送客。 蓝公游长须抖了抖，脸色铁青，而蓝辉坐姿比刚才更局促不安，紧张地左顾右盼。 分明是蓝家少主，可再贵气的穿着也遮不住他的怯懦内敛和没有主见。 蓝琳淡淡想到，离家前胞弟就是如此腼腆社恐，跟屁虫似的跟着自己。 那时还以为是他年纪尚小，父亲和族中长老严厉，母亲又去的早，这才养成如此性子，长大就慢慢好了。 她毅然离家时，蓝辉明明显得难过，却因为族中长辈对她的震怒态度，连句“别走”都不敢说。 可少年长成青年，这性子还变本加厉，带上了怯懦与无能。 蓝琳轻轻摇头，她以前想错了。在那样的原生家庭里，被死板教条束缚着天性，长成如此并不意外。 时间不会自动教他成长，挫折和经历才能。 所以这逼她成亲的事，并非像外人传的是蓝辉一手促成——他没这能耐和胆量。 而且这些年他偶尔也来万宝楼偷偷看看，对姐姐还是有感情和敬重的。 离家出走划清界限，真是个明智的决定。 但还是厚颜无耻找来了，这就叫逃得过初一逃不过十五？ 蓝琳在心底悲哀又自嘲一笑，端茶淡抿一口，轻描淡写道：“事情我已听完了，公游长老若没别的事，便带着你的小朋友和鬣狗们哪来回哪吧。万宝楼事务繁忙，不送了。” 蓝辉听完本能地就想起身快走，这成亲本就不是他的意愿，是长老们决定好后硬安在他头上。 来逼婚更不是！ 可他又不敢反驳。 实在太尴尬。 可蓝公游却用灵力压住蓝辉双腿，不让他起身。 大长老心中无比不爽，却还尽量表现得温和——毕竟蓝家还是要脸面的，嫁女保全家族已快被外人戳脊梁骨了。 能不用强的，还是尽量弄成双方你情我愿为好。 于是蓝公游和声道：“小琳，这亲事已定下了，男方的聘礼不可谓不厚重，跟长老回去一趟。” “呵，厚重…比得过我的万宝楼？”蓝琳讥诮道，“公游长老和其他长老，又收了聘礼里的多少？” 蓝公游脸色瞬间难看，压着怒气道：“至少先见一面，你弟弟给你选的可是西门时，丹盟长老，你又不是下嫁。” 蓝辉急了，赶忙摆手：“姐，这不关我事，我还劝了！是……” “闭嘴！这哪有你说话的份？” 蓝公游狠狠瞪蓝辉一眼，他瞬间鹌鹑般低头不吭气了，看得出都成条件反射了。 蓝辉心中腹诽，没说话的份还把他拽来干什么？ 而且他怎么说都是少主哇，面子呢？ 蓝琳秀眉一挑，原来是西门时。 蓝家想在这种情况下继续保持独立性和灵枢殿长老席位，联姻就不能选其他家族，不然只会沦为附庸。 西门时是丹盟分会长老，看似合适。 但他不是个正经货色，不像其他丹盟成员一样一心精进炼丹，只会吃着铁饭碗躺在功劳簿上混日子，还传出不少风流韵事。 六品丹师的名号可不是他自己炼出来的，而是他自吹自擂的。 西门时也追求蓝琳好几年了，她碍于丹盟长老身份，倒偶尔给几分面子，没想到竟让他误以为是有机会。 这些倒还不那么重要，关键是…… 蓝琳深吸一口气：“你们知道他都多大年纪了吗！” “一百四十六。”蓝辉本能脱口而出回答问题，弱弱道，“不过看着像凡世六十出头的……” “好家伙，还出头？！” 蓝琳不怒反笑：“怎么，我看着像老妪？而且那就是个色老头，西门时那些事你们没听过不成？” “男人似美酒，越老越醇厚嘛。”蓝公游笑眯眯道，“怎么说的来着，食色性也。” “呸，表里为奸，真令我作呕！” 蓝琳冷笑直白道：“我把话挑明了吧，不嫁，我谁也不嫁！收了你们那点小心思，万宝楼不欢迎你们！” 蓝公游也不装了，一拍桌子喝道：“这家里从上到下还不都是为你好？你看看你都多大年纪了，还不成亲！一个女人家天天抛头露面，成何体统？！” “世家子女就要记得自己的本分——家族为重！曾经放任你自由，如今族长寿元将至，家族朝不保夕，没你蓝琳拒绝的份儿！” “呵，真有意思。但凡公游长老和其他长辈能教育有方，多上点心，将年轻一辈培养几个好苗子，再出两三个元婴，哪怕都入金丹也成，那么爹不入化神也不会被其他家裹胁。” 蓝琳丝毫不怵，雍容依旧，抱臂轻笑：“怎么，现在你们自己快维持不住家族了，就想要我牺牲？蓝公游你修道修脸皮上了？” 蓝辉显得尴尬而羞愧，恨不得把头低到桌子下面。 他的确金丹了，四转，那么多修炼资源和功法堆起来，还不如炎阳宫内门随便一个内门弟子能打。 蓝公游被戳到伤口，太阳穴崩起，呼吸粗重。 蓝琳一向强势，叛逆有主见，从小就犟天犟地，虽没少挨揍，但也给长老们气得不轻。 现在独自闯荡这么些年，做的还是万宝楼这等生意，自然更犀利。 “告诉你蓝公游，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些破事和花肠子。” 蓝琳毫不客气道：“你的大缺大德我完了再报，现在领着你的狗们去找片灵田自我降解成养料，或者滚出万宝楼炸了屁算了。金楼铁卫，送客！” 铁卫们齐齐将手按在剑柄上，朝前几步护住蓝琳，而蓝家卫士也不甘示弱。 蓝公游勃然大怒：“我也告诉你蓝琳，让你嫁你就得嫁，你还在族谱上，这事族长都同意了！” “我不愿，谁能逼我！”蓝琳起身冷道，“我十六岁离家就说过划清界限，你们全同意了！正好今日把我从族谱上划了，以后我改叫唐琳！” “姐，冷、冷静……” 可蓝辉的劝架宛如在海啸时打水漂。 蓝公游元婴期灵力全开，压得蓝琳脸色惨白，但她仍倔强昂首挺胸，如暴风雪中绽放的寒梅。 “给我把她带走，调教好了再嫁人！” 第156章 万宝楼危机 软的不成来硬的，蓝公游今天说什么也得把蓝琳带回去！ 为了自己的前程和利益，也为家族！ 金楼铁卫拔出剑挡住蓝琳，蓝公游和蓝家卫士正打算直接动手，可只听一阵风声，阁楼大门忽地敞开。 “怎么，强抢女子？四大家族之一干这种龌龊事，真令某大开眼界。”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这声音磁性好听却异常冷漠，愤怒呼之欲出。 所有人都向门口望去，蓝家卫士齐刷刷将兵刃指向悠然迈步而入的一男一女。 男人一袭云纹丹袍，脚踩玄底紫金凌霄靴，贵气十足。 他气质容貌极佳，温润如玉，虽挂着微笑，却没有一丝笑意流入眼底。 而他身边的女子面戴轻纱，谁都看不出真容与境界，可那凌冽气场犹如实体，所有人都觉房间气温降了几度。 蓝琳和蓝辉倒是松了口气。 前者自不必说，看见唐墨和黎未晞便安心得很。 而后者虽不认得他们，但有人能出面，别打起来总归是好的。 蓝公游怒喝道：“口出狂言，竟如此放肆！哪来的小辈敢管我蓝家家事？！” “斜对面白露丹阁。” 唐墨淡淡自报家门，二人无视一帮卫士的兵锋，径直迈入房间中央，站在蓝琳身边，态度不言而喻。 这便是万宝楼危机，比他预想中稍晚了点。 灵枢城本有五大家族，过去按实力地位排序分别是叶、司徒、东方和慕容不相上下，蓝家末席。 他们都有至少一个议事堂席位，其他中小家族最多是执事。 清虚内乱后叶家除名，司徒家上位成榜首。 值得一提的是若慕容老家主还在全盛期，那他们才能与东方家平起平坐，现在慕容雨继任，暂时次之，仍需努力。 而蓝家一直是守门员，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中小家族撼动不了他们地位。 但要建立在蓝咏初族长坐镇的前提下。 他是蓝家支柱，实力威望皆备。有他，蓝家尚能稳居四大家族末席，不会被另三家蚕食，别家也升不上来分蛋糕。 但蓝咏初寿元所剩无几，家族青黄不接后继无人，继承人也没有慕容雨那么优秀。 蓝琳可以，但她不愿接手还是小事，麻烦在长老们心思各异，内部不太团结，隐隐有腐朽衰落之象。 她手腕和业务能力过硬，但奈何个人实力不行确实硬伤，武力都掌握在长老手中，她离家太久不得人心，没人会坐视她拿回“枪杆子”。 所以蓝咏初不得不孤注一掷冲击化神，再给蓝家续命百年，决意化神后大力整顿家族。 可原剧情和现在一样，他失败了，受到反噬且寿元不到半年，蓝家立马风雨飘摇，各方势力暗潮涌动。 于是西门时窥见机会，他觊觎蓝琳已久，找上蓝公游，承诺只要促成他和蓝琳婚约，此后便庇护蓝家。 并再全力给蓝公游争取一个灵枢殿监察司的席位。 蓝公游等多个长老也早觊觎万宝楼，可蓝咏初一直暗中派人护着，嘴边的肉吃不到，心痒很久了。 双方一拍即合，嫁出蓝琳既保全家族地位和独立性，个人前程也有了，还能瓜分万宝楼。 而且等蓝咏初寿终后，蓝辉性子软弱没有主见，扶持傀儡族长，实际大权便落到他手里。 蓝公游还游说了其他几个长老，一致决定就这么办。 剧情中他们的确成功了，因为那时的蓝咏初已无力阻止。 他是个严厉但很爱女儿的古板老父亲，嘴硬心软，不会表达也不会教育孩子。 蓝琳离家，他一是气急，二也是看出女儿天性倔强自由，想着干脆不再束缚，随她去了，反正过得不好也会回来。 她孤身一人能创立万宝楼，还没被族内心怀鬼胎的抢占，蓝咏初暗中出了不少力。 蓝琳自己也知道，但这对父女就是别扭，谁也拉不下脸先服软。 蓝咏初当然不愿爱女就这么嫁给名声不好、为人也堪忧的西门时，就算真嫁也得是他把关，各方面都好的。 可他冲化神失败后不止寿元将至，受到反噬状态也很差，已被架空，连人都见不到，甚至不能自己下地。 于是蓝琳被逼着嫁给西门时，毕生心血万宝楼归了别人，蓝咏初在她成婚当日才见了一面，当晚便含愧疚而死，都没等够半年。 而万宝楼危机的破局之策，就在寿元丹。 有了它，蓝咏初就能继续执掌家族权柄，拒绝这门亲事，说一不二。 蓝琳能继续自由自在。 唐墨认为这别扭的父女没准也能借此机会把话说开，恢复一下感情。 又没深仇大恨，只是性子太像，一脉相承的倔，赌气许多年罢了。 而且蓝琳也是有这份心的，她不从后悔离家，但后悔自己多年任性，不愿服软道个歉，直到父亲冲化神失败，寿元将至。 如果不是蓝公游等趁机作梗，她已准备好回家了，至少回去看看父亲，就算不继任，她也会把蓝辉培养出来。 唐墨暗暗看一眼蓝琳，她今日化了浓妆，可眼圈青黑仍隐约可辨，眼底还有泛红。 得知父亲这般，她昨晚就很难受了。未晞叫她来吃饭，想陪她安慰一下，她都推辞了。 金楼铁卫们齐声道“见过阁主”，如今万宝楼上下皆知与白露丹阁的关系。 不止是合作伙伴，唐墨和蓝琳虽无血缘，但比亲姐弟还亲。 蓝辉显然也听说过，怯怯看一眼唐墨。 这些年姐姐离家，他们亲姐弟愈发疏远，回不到童年了。 望着蓝琳正对唐墨露出的温柔笑意，玉指轻捻他衣袍的流苏，蓝辉心底苦涩无比。 是他没本事，保护不了姐姐，当初她执意要走，父亲和长老们气得破口大骂，说“滚吧，死在外面别回来”之类的。 那时谁都不会料到她能开起万宝楼，修为低微却美艳的世家嫡女，离了家族庇护独自闯荡，除了成功闯出名堂，更大的可能性是什么，没人不懂。 蓝琳一向对蓝辉很宠爱，帮他遮风挡雨，背了许多黑锅和惩罚； 可她要孤身离去了，弟弟连求情都不敢，甚至连再见也没说。 蓝辉仍记得那时姐姐眼中的落寞。 弟弟的求情动摇不了古板的强权，挽留也改不了蓝琳受够家族迂腐的心，却代表一种态度。 担忧，不舍得。让她知道这个令人窒息的家里，还是有人念着她的好，敢为她反驳权威、挡在面前替她说话的。 可蓝辉没有，他害怕权威，曾见姐姐替他挨骂受罚，他并非真的不想说实话或保护她。 不敢。 而姐姐这些年独自闯荡，亲弟弟什么都没帮上，反倒是唐墨数次相助。 亲姐弟形同陌路，也是咎由自取。 错过的机会就是错过了，若那天他能做些什么，或在蓝琳创业时出面以蓝家少主身份帮助，一切都会不一样。 蓝辉沉浸在自己的悔意里，蓝琳却连个眼神都没分给胞弟，满眼温柔与依赖地望着唐墨。 她刚才表现的那般强势，其实有点色厉内荏的味道。 再怎么说她终究仅筑基，金楼铁卫勉强能挡住元婴期的蓝公游和蓝家卫士一次，却挡不住下次他带更多人来。 她到底是女子，在困境前被唐墨护着，以成熟的羽翼为姐姐遮风挡雨…… 感觉真好。 蓝琳心中暖意融融：“小墨来得真快，姐姐差点就被捉走嫁人去了呢。” “姐，你放心。以前你护着我，现在和以后…什么事我都给你平了。” 唐墨挡在她身前平静说：“若碰上喜欢的人，婚事我给你张罗。不用你嫁过去，让对方入赘。不想嫁人，咱自个儿荣华富贵一辈子。” “这话姐姐爱听！”蓝琳语气绵软，欣慰道，“如今姐姐倒要靠小墨保护呢~那就拜托好弟弟咯？” 唐墨瞥向面色铁青的蓝公游，颔首笑道：“自然，这事白露丹阁包了。” 第157章 剑尊到场 黎未晞睨一眼蓝公游等人，几分钟前他俩收到传信，得知蓝家来逼婚，她就很不爽。 她最恨这种古板傲慢的家族观念，将族内女性视作筹码和工具，贬低个人价值。 黎未晞对蓝公游冷声道：“自己不成事就指望牺牲女子，还逼婚，蓝家也是越活越回去了，连四大家族末流都快保不住，真是情理之中。” 蓝公游虽神情僵硬，但也叫嚣不出来了。 如今白露丹阁的名号无人不晓。 哪怕不顾及他们两人，只看丹阁背后的势力，蓝公游也不能随意得罪他俩。 但毕竟蓝家大长老，还是有身份和傲气在的。 蓝公游看向唐墨，生硬道：“唐阁主，我知贵阁与族内小女关系甚笃，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亲事族长都同意了！” “而且此非下嫁，男方是丹盟长老西门时，蓝家也不可能让对方亏待了自家人。” “还请白露丹阁莫插手蓝家事务，我作为大长老，必铭记今日之事，改日必有重谢！” 唐墨听着蓝公游的义正言辞，挠挠下巴，好笑地瞧着他：“大长老，是什么让您觉得，您开出的谢礼足以让我割舍了我的姐姐？” “唐阁主，你到底是外人……” “亲疏远近，全凭血缘决定吗？” 唐墨淡淡看一眼蓝辉，对方立刻回避目光不敢对视。 “唐某看不见得。” 蓝少主不是坏人，除了懦弱怕事之外，他心眼不算坏，内敛谦虚，习惯把人往好处想。 可惜母亲去得早，父亲和族人太严厉不会教育孩子，原生家庭的恶劣成长环境加剧了他的优柔寡断，怯懦自卑无主见。 但生在四大家族之一还是族长亲儿子，这些性格特质就是原罪了。他坏不成慕容觉，也永远成不了慕容雨，太柔弱自卑的性子只能任人宰割。 蓝公游还想说什么，但唐墨抬手打断他。 “大长老口口声声‘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敢问这亲事，蓝族长当真同意了？为了家族而把自己女儿嫁给一个…西门时？” 蓝公游理直气壮道：“当然！族人们都能见证！” “我看未必是老人家心甘情愿吧。” 唐墨淡道：“我姐早年离家自谋生路，可据我所知，蓝老嘴硬心软好面子，否则为何逐出家门却还留着族谱的名字？其他世家子女闹崩了，可有这特殊待遇？” “大长老也知道吧，这是他变相成全女儿追逐自由，再给留条后路。何况万宝楼可也有几块砖是蓝老买的啊。” 蓝公游仿佛被噎了下，他当然知道，否则万宝楼早归他们了。 “蓝老在灵枢城也是德高望重的老前辈了，护短性子几人不知……可西门时？” 唐墨意味深长道：“就算那是丹盟长老，可我想但凡是个爱女儿的父亲，都不会选这女婿。” 蓝琳心不在焉悠悠道：“何况那家伙和爹都快平辈了。” 话里话外都是说长老院先斩后奏，没准还上了手段啥的。 讲理讲不过，蓝公游决定掀桌子。 他灵力全开冷声道：“唐阁主，蓝家敬你白露丹阁，可绝非怕了你们！” “无论如何你们终究是外人，今天蓝琳必须跟我回去，唐阁主若执意插手，我们便灵枢殿评理吧！” “那本尊先以清虚宗宗主名义，站白露丹阁与万宝楼一方。” 不咸不淡的嗓音忽然响起，蓝家众人回眸才大惊失色。 “清漪剑尊？”蓝公游老眼瞪圆，“您……怎么来了？” 逼婚怎么还能惊动这尊大佛？ 虽然清虚宗落魄了，可化神巅峰的宗主还在，人们或许敢私下说宗门的小话，但绝不敢议论叶清漪。 叶清漪缓缓走进屋内，不怒自威，原本严阵以待的蓝家卫士瞬间萎靡下去。 没人会天真地以为在清漪剑尊面前，他们还能带蓝琳离开。 叶清漪神情依旧冷清，但瞥向唐墨的目光明显很小心。 注意到他的讶异一闪而过便归于平静，她虽不敢靠近，但底气足了些。 “本尊听闻了此事，想来看看蓝楼主可有需要帮忙的，还个人情。” 蓝琳不屑地轻哼一声。 而蓝公游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道：“剑尊阁下若也拦着…在下以为丹盟和议事堂都不会坐视不理，蓝琳今天必须跟我们走，她生父身受反噬，于情于理都该回去看看。” “可以。” 所有人都惊讶看向说话之人，只见唐墨悠悠道：“但我必须跟着。” 大家很快明白他的用意，今日白露丹阁和叶清漪能把蓝家挡回去，可他们总不能一直在万宝楼，总有顾不上的时候。 蓝公游虽不知道唐墨同行是打算做什么，但直觉告诉自己不能答应。 很可能会坏了他的好事！ “唐阁主…按礼数来说，应当先递拜帖定好日子，蓝家才好招待周到，你看这…” “并非做客。”唐墨嘴角上扬，“蓝族长破境失败，而唐某丹医双修，出于对老前辈的敬重愿免费登门看诊。您作为大长老，这不答应……” 不就等于心里有鬼吗？ 蓝辉听这话松了口气，老爹这两天确实难受，能舒坦点最好不过。 蓝公游也没话说了，扯扯嘴角勉强笑道：“那便多谢唐阁主了，请！” - 结果一同回蓝府的除了蓝琳唐墨未晞，还有叶清漪以及丹盟长老艾舟。 前者是不放心徒弟独闯龙潭虎穴，后者是开完会来白露丹阁，想请唐墨出任评审，正好碰上了。 得知事情后，艾舟便也跟上，事关同事的婚配，也是想近距离接触唐墨。 一路上叶清漪克制地跟在后面，想和唐墨说话又不敢，他根本没理她。 倒是黎未晞不时回眸，眼神充满警惕和敌意。 蓝琳看着平静，但明显情绪低落。 “姐姐从没想过那老头也会有这天，总以为他能活很久，日子还很长，可是……罢，子欲养而亲不待，后悔便是如此吧。” “或许把自己嫁了，保住他重视的家族，也算我这不孝女迟到的孝心？” 蓝琳凄凉一笑，迷茫望向身边的唐墨：“小墨你说，姐姐该怎么办？” “姐不需要委屈自己，蓝族长和蓝家都会没事的。” “小墨，别安慰我了，姐姐心里有数…你再厉害，可这逆天改命的事……” 唐墨摇头，温声道：“不是宽慰，是承诺。” “我既然说了这事给姐姐平了，那么一切都会没事的。” 第158章 西门时 一行人抵达蓝府后，蓝家众人望着蓝公游大长老，满脸讶异。 不是说把蓝琳接回来吗，怎么还多了这么些？ 蓝公游只能按礼节给介绍，族人们一听这些“陌生人”身份，皆是目瞪口呆。 白露丹阁唐墨黎未晞，清漪剑尊，丹盟艾舟…… 蓝琳离家这些年，竟然有这般能量了？？ 众人忙不迭将他们请入会客厅，但厅里已有一位丹袍上绣着丹盟标记的瘦高老头，正坐在主座悠然自得的品香茗。 听到动静，西门时连头都没抬，心中得意。 美艳绝伦的未婚妻马上就到手了！ 对蓝琳求而不得这么多年，但如今蓝家朝不保夕，只可远观的尤物还不是得低下头来，自愿跟了自己？ 西门时这才装腔作势，摆好云淡风轻的表情抬眸看去，却险些破功。 蓝琳身边除了不认识的一男一女，竟还有他同事艾舟和…… “清、清漪剑尊？” 叶清漪淡淡瞥他一眼，话都没回。 西门时为老不尊，那些风流韵事并非秘密，名声很差，只是人们碍于他丹盟长老身份，明面不说而已。 但这长老不过是丹盟的米虫罢了。 艾舟表面客气道：“西门长老谈了门好亲事，怎还瞒着大家？若不是我正好找唐阁主有事，还蒙在鼓里呢。” “这不是想等发请柬时再……唐阁主？” 西门时眨眨眼，看向蓝琳身边的英俊青年：“白露丹阁？” 唐墨颔首，就算打过招呼了。 西门时摆出丹盟长老架子，连抚胡须，甚至没留意到他和黎未晞的轻视，只沉浸在自己世界里。 西门时就是柳风先前的后台，灵丹苑每月都有固定支出是流向这一位灵戒的。 但如今柳风困于秘境，灵丹苑抢不过崛起的白露丹阁，只能苟延残喘，败局已定，西门时自然与其脱钩。 但少了大笔可观的进项，他想着得从白露丹阁补回来。 哪个做丹药买卖的不想有丹盟后台？ 早不如巧，唐墨来了，顺理成章。 西门时如老前辈般赞赏几句，对他点点头，不动声色靠近他们——目的其实是蓝琳，他快压不住蠢蠢欲动了。 她刚进门，他就嗅到诱人的胭脂香。 想先收点利息。 西门时将目光从唐墨身上收回，看向他身侧的蓝琳，浑浊老眼色迷迷的，黄油手还假意大幅度抚须，想碰她的手。 蓝琳恶心得想吐，毫不掩饰嫌恶，她后退一步正打算呵斥，但唐墨不动声色挪个身位挡住她。 西门时摸空，恼怒于唐墨的不解风情：“本长老与未婚妻说两句话，唐阁主这外人…未免管太多了。” “且不提还未成亲，按规矩，成亲前七日男女不得相见，直到迎亲。” 唐墨懒洋洋道：“西门长老也是有身份的人，若不懂，怠慢规矩，怕是有失体面了。” 蓝家其他人也点头，西门时脸色稍好看了点。 确实不急于一时，人都来了，还跑得掉？ 也不用七日，今晚就行，管她名节和意愿，只要蓝家还想继续风光，今夜之后都不由蓝琳了！ 西门时清清嗓子，看向蓝公游：“不过公游啊，本长老和小琳的婚期并非今日，请这么多人过来是……？” “谁是你未婚妻？自说自话臭不要脸！”蓝琳忍不住了，咬着银牙冷冷道，“老东西，再这么叫我，休怪我不给面子！” 西门时非但没觉得冒犯，眼里意味深长的兴趣更浓了，仿佛看一只炸毛的小狐狸。 把这烈脾气的教到乖顺软糯，才有成就感。 叶清漪和黎未晞都冷漠盯着西门时，艾舟也很不快，感觉他给丹盟丢人。 蓝公游干笑两声打圆场：“西门长老，唐阁主听说族长反噬，这才特来看诊。不影响不影响！” 说来西门时也是五品丹师，可从头到尾都没想过去当面看看破境失败的蓝咏初，更不会给丹药什么的。 他巴不得蓝咏初早点死了，这样和蓝琳成亲才稳。 西门时眯眼看了几眼不动声色的唐墨。 故弄玄虚，不识抬举！ 你根本不知道自己错失了什么机缘！ 西门时不屑道：“冲化神失败的反噬，本长老都有心无力，唐阁主未免自视甚高了。嗐罢了罢了，想看就看吧，但可别给我老丈药死了，成亲还得拜高堂。” “呵呵，说得冠冕堂皇。”“本尊的徒儿用你指点？” 黎未晞和叶清漪同时出声，西门时一怔。 戴面纱的女子令他看不出境界，剑尊也不是他能随便得罪的。 但西门时又下不来台，蓝公游赶紧出面请唐墨去族长的卧房，想快点了事把他们送走。 唐墨终究只是金丹期的四或五品丹师，还能让蓝咏初续命不成？ 带回蓝琳就已稳了，蓝府可不是万宝楼，形势已逆，叶清漪除非和蓝家撕破脸，否则也带不走人！ 于是一行人移步蓝咏初的院落，只见老族长在床榻上虚弱昏睡，对十几个人涌到跟前毫无感知。 他脸色蜡黄，眼窝深陷，嘴唇干瘪不见丝毫血色，只有凑近才听到他微弱的呼吸声，胸口的起伏几近于无。 蓝琳忍不住，手指颤抖，刹那间红了眼眶。 多年不见了，记忆中蓝咏初总是古板严肃、意气风发，但此刻耄耋的老人昏迷不省人事，连身子都缩水似的，再无那般高大的英气。 宛若一件破败的物什。 然而他们进来之前，蓝咏初卧榻前竟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 所以现在大家都明白，族长是怎么“同意”的这门亲事——他甚至没有意识。 “爹……！” 蓝琳扑倒在枕边失声痛哭起来，听闻是一回事，可真面对时，她做的一切心理准备都荡然无存。 蓝辉也跪倒在旁边，脸色惨白而悲哀——父亲比他离开前，看起来更衰弱了。 西门时、蓝公游以及在场个别长老反而松了口气。 蓝公游叹了口气：“唐阁主，尽力一试就好。老族长这状态每况愈下…你救不了也是情理之中，没人会怪你。” 西门时压下心底得意，兔死狐悲般看向仍在给蓝咏初诊脉的唐墨：“本长老都束手无策，啧，现在的小辈心高气傲…唐墨你可有办法了？” “诸位别嫌我说话难听，老丈这般可再难护蓝家了，不止其他三家，中小家族也正虎视眈眈，都想从蓝家撕一大块肉下来。” “可亲家有难，我自不会作壁上观。” 西门时拍拍胸口大义凛然道：“不如今日就把我与蓝琳的亲事彻底定下坐实了，再将喜讯传遍灵枢城，本长老罩着蓝家，绝无宵小敢放肆！” 第159章 寿元丹？ 西门时的阴阳怪气和自说自话，当然惹得许多人不爽。 再看他盯着蓝琳背影的眼神，其心昭然若揭了。 而他对唐墨的蔑视令叶清漪觉得无比刺耳。 “再说风凉话，本尊便送你出去。” 西门时终究有丹盟长老身份，并不像蓝公游等人那么惧怕叶清漪，面对这话也只是扯了扯嘴角，不过暂时不吭气了。 “徒、唐墨…”叶清漪慌张改口，“蓝咏初也算为师旧识，可有法子让他好过点吗？” 所有人齐齐看向唐墨，目光各异，从恳求到准备看笑话的皆有。 唐墨收回诊脉的手，面向众人平静道：“反噬冲了任脉，所幸不严重，不干预的话再睡两日也能自己醒来，只是会比较难受。” “但问题在寿元，蓝咏初族长已是风中残烛了。而仅剩的生命力令他无法自愈反噬。” 听到这话，蓝琳和蓝辉眼中最后一丝光芒也消散了。 宣判了死刑，便再无侥幸的余地。 黎未晞面戴幻影纱，别人看不到她神情的平静。 她当然是知情的，若真没救，唐墨可不会来这么一趟。 蓝家众人一片长吁短叹，蓝公游和西门时以及他们一派的人更是浮夸，恨不得现在就哭丧。 唐墨笑了笑：“但并非没办法。” 哀鸿叹息戛然而止，蓝公游等人看着他平淡的神情，脸色一僵，又有了不好的预感。 “对啊…都说唐阁主是丹医圣手！阁主刚才的话没有说死！” “族长真的还有救吗？” “请您出手救治吧阁主！” “小墨…”蓝琳泪眼朦胧，“真的吗？” 西门时不屑道：“信口雌黄，就算你这小辈能治了反噬，还能给老丈逆天改命不成？” “当然，某从不说没把握的话。” 唐墨起身拍拍衣袍，环顾蓝家族人问道：“但在那之前，还请各位如实回答几个问题，并答应一个条件，能否劳烦艾舟长老做个见证？” “人命关天你还讨价还价，是何居心，难不成是想趁火打劫？”西门时冷哼道，“没辙就没辙，故弄玄虚！” 叶清漪和黎未晞同时将手按在剑柄，但艾舟忙上前拦下。 随后他看向西门时，语气生硬：“你也说人命关天，蓝老又颇有威望，但凡还有一丝希望便要一试，西门长老急什么？” “艾长老，我这是……” 艾舟毫不留情打断他：“丹盟看实力不看资历，这是祖师爷传下的规矩，可你呢？” “吃着十几年前的功劳簿，丹道再无精进，也不见给丹盟做什么贡献，行事还有辱丹盟之名，众人早已对你颇有微词，会长恐怕不会容忍你太久了。” 西门时脸色铁青，这艾舟是当众给他难堪！ “你没本事就别在这耽误事。”艾舟看向唐墨，语气缓和，“唐阁主问吧，这事老夫给做见证，无论哪方不认，便是与丹盟过不去。” 唐墨拱手谢过，对蓝家人问道：“你们想让蓝琳和西门长老联姻，都是为家族发展存亡考虑，是吗？” 嫁出蓝琳和万宝楼换家族太平，族内已基本达成共识。 但蓝公游等人当然不止，他们还有私人利益，可现在只能硬着头皮，义正言辞道：“自是如此，老族长寿元一到，蓝家无后盾亦无转圜的时间，便万劫不复了！” “那蓝族长闭关前，蓝家境遇如何，不至于过不下去吧？” 有人不假思索道：“自然！有族长坐镇，蓝家虽不比慕容，但也不是谁都能动的！” 唐墨继续道：“这么说…只要蓝族长还能执掌权柄，蓝家便无惧其他家，也不用让蓝琳嫁人来保全家族？” 西门时和蓝公游脸色难看，神情冷下来。 但其他族人被唐墨带着走，调动起情绪，纷纷高呼：“当然，蓝家只是时间不够，才出此下策！” “但凡族长能再坚持十年、不，五年，我们年轻一辈就能出几个元婴！” “蓝家也是有傲骨的，嫁女保家已被戳脊梁骨了，阁主，我们也脸红啊！” “而且蓝琳早年就和家里闹翻了！” 唐墨颔首，悠悠道：“那若唐某再给蓝族长争取足够时间，蓝琳便不用嫁了，无论她是选择回家还是继续在万宝楼，都有随心所欲的自由…” 唐墨看向蓝公游：“是也不是，大长老？” “是这么个理……” 蓝公游咬着牙道。 “很好，那艾舟长老为见证。”唐墨微笑道，“某给蓝族长治疗反噬，并炼寿元丹为他续命。” 四下顿时鸦雀无声，除了黎未晞，所有人都迷茫看着他。 寿元丹？ 丹方不是早就受损，没啥人能炼出来了吗？ 西门时的讥笑打破沉默：“大言不惭！你可知丹盟数百年有多少丹师穷尽心血，也没能修复寿元丹的方子？就凭你这毛都没长齐的小子？亏你说得出口！” 蓝公游干巴巴道：“唐阁主你说‘炼’？这么多人呢……你说你曾幸运买到一枚我都愿信，蓝家也会花大价钱买下。” “小墨，寿元丹的确能，可是…”蓝琳咬着红唇，“不是姐姐信不过，只是近几十年再没听过寿元丹……” “蓝姐姐，放心吧。” 黎未晞搀起她柔声道：“阿墨可以。” 叶清漪虽惊讶，但她也愿相信徒儿能行。 “唐阁主所言非虚？”艾舟严肃道，“这话说出来就收不回去了，你的丹阁蒸蒸日上，若不成，只怕会影响名声。” “我不会拿姐姐的幸福开玩笑。公开炼丹，诸位皆可观摩。” 唐墨扫过蓝家众人，最后停留在蓝公游等人身上，意味深长微笑：“成不成，试试便知，反正是我的事，你们又没损失不是吗？” 艾舟心里一惊，唐墨恐怕真有几分把握… 难道他修复了丹方，做到了丹盟上百年都没做到的事？ 而且若唐墨真成了，丹盟一大难题便解了，这对丹盟和白露丹阁都是极好的。 “若是如此，唐阁主可就名垂千古，流芳百世了。”艾舟抚须微笑，“那好，老夫愿意作保！” 西门时脸色难看，这唐墨就是来坏他的事的！ 但碍于叶清漪和蓝家众人的期盼，他现在不好当众抨击他了，只能低声嘟囔着，脸色阴沉。 他绝无可能成功，等他失败了，非得让他好看！ 第160章 丹成 唐墨要公开炼寿元丹，这惊世骇俗的消息很快传遍蓝府上下，炼丹房外人头攒动，窗口被人脸堵得密不透风。 而能在室内旁观的仅有艾舟、西门时、蓝公游和蓝辉，以及给唐墨护法的黎未晞和叶清漪。 蓝琳则守在她父亲榻前。 然而还不等炼丹，唐墨刚一搬出幻雾鼎，就差点惊掉所有人下巴。 这丹炉通体黑蓝，还刻画着如星河般的银白符文——要知道只有六品和以上的丹炉才需要刻符文。 当唐墨拿一块上品灵石开炉，炉底雕刻的三只神狐的眸子忽亮起蓝光，如活了一般。 紧接着丹火舱升腾起幽蓝温和的火焰，形如鬼火，缥缈似烟。 幻雾鼎神秘美丽，如梦似幻，除未晞外所有人眼睛都直了。 尤其艾舟和西门时，没有炼丹师能拒绝高品丹炉！ 但前者只是羡慕唐墨有好机缘，感慨后生可畏。 西门时却不住咽唾沫，心生贪念。 唐墨一丝不苟用雾月花潭的潭水洗炉，神情严肃——炼制寿元丹，即使有丹灵根加持也松懈不得。 随后他取出早已准备好的药材一一摆上药桌，艾舟不住颔首。 主药人面花，辅药是青真芝和阴阳果，药引为浮仙髓，品质皆上乘。 叶清漪和艾舟同时想到，数月前万宝楼拍出一朵人面花，看来是唐墨拍下的。 而更值得深思在于：除人面花外，其他药材也相当稀罕，至少不是百草斋能进的货…… 唐墨或许早就准备炼寿元丹了。 结合他最近“神算子转世”的传闻——莫非他已提前算出蓝咏初会破境失败，寿元将至？ 唐墨并未注意到围观者各异的目光，他已专心开始化药。 先同时投入两味辅药，化到一半时再加入人面花，最后倒入乳白的浮仙髓。 这步骤和寿元丹残丹方的记录一致，但除了投药和化药的顺序，丹方再没其他步骤，丹盟上百年尝试还原也不得其解。 灵枢殿分会有一次侥幸炼成，正来自会长宋寻年，当时把丹盟一众激动坏了。 但等他们再找到一株人面花，宋会长完全遵照上回成功的流程炼制，却失败了，怎么都融不出雏丹，隔离舱还炸了。 众人愈发好奇唐墨的接下来的操作，艾舟猜测关键在提纯或融丹，全神贯注凝视幻雾鼎主舱。 只有西门时仍不屑一顾。 而在唐墨提纯时，他心道果然如此，不住嗤笑出声：“呵，到底是小辈，光气盛却没与之匹配的本事，浪费药材！” 蓝公游接话：“西门长老此话何意？” “他光顾着提纯主药和辅药，没管药引！还是一起操作的，同时提纯数味药，杂质多得能看？” 西门时摇头抚须：“没学会走就要跑，若他是我徒弟，早逐出师门了！” 黎未晞甚至不屑于反驳这种迂腐浅陋的米虫，她可是听慕容雨说过，唐墨炼还魂丹时就这么操作，提纯效果不能更好了。 至于没提纯浮仙髓，他定有自己的理由。 而叶清漪却抬手甩出一柄袖珍飞剑钉在西门时背后的墙上，掠过他的老脸时还划出一道血痕。 “若学不会闭嘴，本尊教你。” 西门时一怒：“剑尊阁下，我可是丹盟长老，你这般莫非是不敬丹盟？！” “那又如何？”叶清漪睨他一眼，“不敬本尊的徒儿，无论何人本尊也杀得。” “艾舟……！你可听见了？” 西门时恼羞成怒，结果发现同事全心都在丹炉上，没给自己半点关注。 再感受到叶清漪的杀气，西门时还是闭嘴了。 而这时唐墨已提纯完毕，三股药液无半点杂质，散逸晶莹微光，被缓缓导入隔离舱。 艾舟对他创新的手法惊叹不止，轻道“长见识了”。 白露丹阁能有如今名声，的确是唐墨以实力支撑的。 而西门时只觉脸上又辣又疼。 唐墨同时提纯三味药，都能做到零杂质，而西门时即使十几年前巅峰时，按部就班提纯也做不到。 但看他将未经提纯的浮仙髓也导入隔离舱，西门时心底冷笑。 不提纯就想融丹？ 不炸炉等啥呢？丹祖都得被你气活了！ 与西门时的看笑话和恶意不同，艾舟则是丹盟形象的缩影，学术精神极强。 他呼吸都轻了，隐隐预感还原不出寿元丹的方子，很可能就与没提纯的浮仙髓有关！ 而唐墨下面的操作又出乎所有人预料。 只见四股药液流入隔离舱后，唐墨将它们两两分开，各占据一半空间。 左半边是人面花和青真芝的药液，右边则是阴阳果和浮仙髓。 中间则是他青翠的灵力作为“挡板”分隔，阻止双方接触。 紧接着，唐墨神情严肃，心神一动控制丹火升温，并分心控制药液两两相融。 四份药液融两个雏丹？？ 艾舟瞪圆了眼，通常融丹都是将所有提纯过的药液一并融合，只根据丹药不同，手法有差别，比如旋转、分层、覆盖、冲压凝转等。 而他研习丹道数十载，从未见过这般融丹的操作！ 艾舟屏息凝神，敏锐发觉两份雏丹所在区域的温度也有差别——左侧比右侧高了许多。 而且左侧人面花和青真芝药液相融，在高温和高速旋转下渐渐化作纯黑，而右侧的浮仙髓将阴阳果药液染成纯白。 叶清漪有一故友也是高品丹师，可她也对此闻所未闻。 但她信任唐墨。 很快，隔离舱便有了两枚雏丹，但形状却并非浑圆的球体，而是被唐墨塑形成一黑一白两枚勾玉形，仿佛将太极图拆开。 接着唐墨撤掉分隔雏丹的灵力挡板，只见隔离舱似是骤起极强吸力，两枚勾玉迅速碰撞在一起，契合成一枚黑白相间的圆润雏丹。 随后他立刻调动炽狐焰继续升温，丹火不断升腾出淡紫色的朦胧雾气，雏丹黑白的交汇处很快便严丝合缝。 “成了！” 艾舟控制不住失声喊道，因为曾经宋会长炼出的寿元丹便是这般模样！ 区别在于会长当初是同时融合四股药液，而唐墨是分开操作，最后再合一。 “原来这便是丹方失传的关键…”艾舟喃喃，望着唐墨毫不吝啬称赞，“唐阁主当真后生可畏，这可是别人想都不敢想的法子。” 艾舟隐隐有种预感，这惊才艳艳的年轻人，恐怕会在丹道一途创造出惊世骇俗的成就。 而西门时和蓝公游就仿佛挨了一棒槌，脸色比中了毒还难看。 他们想都没想过唐墨能成，结果人家真把失传的丹方琢磨出来了，正蕴纹呢！ 已经两纹了！ 第161章 比剑更锋利的东西 炉内丹已成，黎未晞的冷笑从面纱下传出：“阿墨的丹道造诣无需怀疑，而某些人除了动嘴皮子，占着丹盟职位耀武扬威外，再无其他本事。” “依本尊看，丹盟也是该换换血的时候了。”叶清漪淡淡看向艾舟，“艾长老以为呢？” “自然，我回去就向会长禀告，丹盟本就有意请唐阁主就职。何况阁主还原寿元丹方子，这等功绩可谓造福三界，享誉后世。” 艾舟瞥一眼脸色铁青的西门时：“西门长老吃了丹盟十余年资源，别说六品定不了，五品丹也炼的不尽人意，还仗着职位作威作福。这长老之职是该让有能者居之了。” 蓝公游心里一惊，反应过来话中潜台词：就算没今日之事，丹盟也早有了将西门时解职的意思。 那就等于是他上了条将沉的船！ 蓝公游渗出冷汗，看到唐墨已蕴出三纹。 若这寿元丹无错，蓝咏初绝对会醒，至少多活五十年。 有这寿元，他甚至可能成功进入化神境！ 届时唐墨就是蓝家绝对的大恩人，蓝琳的命运和未来如何也全凭他，谁都干涉不得！ 蓝公游当机立断——形势逆转，必须和西门时做切割。 西门时咬牙切齿瞪着艾舟道：“我走不走，你可说了不算！而且你怎知这小子炼的是寿元丹，而非毒丹？！” 艾舟无心再搭理他，这么多年西门时正事不干，整日勾搭女子，脑子都退化了。 炼毒丹害死他姐姐的父亲？ 那唐墨两手一摊啥也别干就能做到。 而蓝公游则义正言辞对西门时道：“长老这话就过分了，唐阁主是为我族族长而来！蓝家虽小，但也不是什么话都能随便说的！” “蓝公游你……？！” 艾舟惊呼道：“成了！四纹！” 炉中白光大盛，黑白相间的寿元丹在唐墨控制下缓缓飘出，装入早已准备好的丹匣。 等他收了幻雾鼎，黎未晞第一时间上前，细细打量着他，关切道：“累不累，要喝水吗？” 唐墨摇摇头，突然温柔亲吻她的额间，她小脸瞬间红了。 “这、这么多人呢，回家再……” “抱歉，我有点开心，情不自禁。” 而叶清漪看得心绞痛，不敢上前。 艾舟笑呵呵迎上：“自然，唐阁主可是做到了丹盟百年都没做到的事！等会长知道了定要拉着阁主畅谈一夜！” 唐墨笑笑客套两句，他开心可不是因为还原寿元丹方，或进入丹盟就职。 而是这次炼丹给的修为，让他几乎到了金丹后期。 再用琉璃净心莲修炼几天，就能步入后期并着手准备破丹结婴。 “不过我还有一个疑问想请阁主解惑。”艾舟客气道，“除了融丹手法，未提纯的浮仙髓是否也是关键？” “不错，药引浮仙髓其实不必提纯‘杂质’，便有稳定多种药性、融丹时平衡炉内能量的作用，因此若提纯药引，失败甚至炸炉便是情理之中了。” 艾舟唏嘘道：“原来如此，丹盟还是太墨守成规了啊。” 也不怪这么多丹师还原不出来，之前就提过，炼丹流程的照本宣科是刻在每个丹师骨子里的。 科班出身的丹师们自然循规蹈矩，不提纯就融丹是要被师父狠狠打屁股的。 其实最大的锅该教科书背，如今最受丹师认可的药材典籍《万药汇编》记载：浮仙髓性平、生息，有中和药性，平衡狂躁药力的功效。 但这本相当于丹道“五三”的参考书表述不严谨，丹师以既定逻辑以为，自然要将之提纯才能发挥效果。 而浮仙髓平衡药力的作用正是它“杂质”带来的，提纯掉药力不够——你提纯完了，这炉丹也差不多完了。 比起来，二合一的融丹手法倒不是成丹决定性因素，只是会增加些成功率，别的常见手法也行。 所以反倒是那些恰恰没提纯好浮仙髓的丹师，再多几分运气，能误打误撞炼出枚无纹寿元丹。 这也是为何丹方受损，寿元丹却没有真正消失的原因，时间长了总有人能碰巧炼一枚出来。 至于宋寻年会长那次的成功，唐墨没亲眼目睹，便不知原因，但身为会长绝不可能是没提纯好浮仙髓。 他猜会长是幸运入了无我境界，靠buff和手法在隔离舱快炸时强行稳住，规避提纯浮仙髓药力不足的问题。 但不能复刻。 蓝公游和蓝辉上前恭喜和感谢唐墨。 后者自然由衷高兴，而前者是已意识到必须和西门时切割。 至于他之前的行为，事后少不了挨族长的罚，但和继续与西门时勾结一路走到黑相比，不算什么。 蓝公游想要万宝楼不假，但联合西门时最根本的原因还是保住蓝家。 他可能不是好人，心思多甚至腐败，但他个人和蓝家是休戚与共的。 因此虽得不到万宝楼，但这枚寿元丹保住族长的命，没准还能让蓝家在五十年内更上一个台阶，长远来说对他更有利，现在一定得示好唐墨，尽量挽回弥补。 等等…这可是四纹的寿元丹！ 蓝公游咽了口唾沫，恭敬问道：“唐阁主，敢问这枚丹能续多少寿元？” “一百年应有了。” 唐墨并不意外他态度急转弯，不傻的人都看得出形势，而这位大长老本就是见风使驼的主。 可偏有个不肯看清的西门时恼怒插嘴：“还一百年？胡扯！就凭这毛头小子能炼出寿元丹？流程全是纰漏，必是炼了个废丹在这滥竽充数！” “你们蓝家若心大，只管给蓝咏初吃了去！” 西门时冷笑：“等他死了你们再求我保蓝家，我可……” “没人问你。” 黎未晞忍无可忍，金蛇剑对准西门时的喉咙。 虽然他有元婴初期，但丹师不擅战，她未必不能削了这聒噪的老杂种。 西门时恼羞成怒，叶清漪和艾舟也打算给唐墨出面。 但唐墨摆摆手，懒洋洋道：“蓝长老，选吧。” 蓝公游当即给他开门，欠身郑重道：“阁主这边请！老族长可拖不得了！” 蓝辉都怀疑大长老让夺舍了。 路上，黎未晞冷冷轻哼一声“虚伪”，唐墨轻笑着扣紧她的手。 “这修仙界几人不虚伪？像我们未晞这般真性情的，可是世间珍宝呢。” “阿墨也不！” 唐墨苦笑道：“实话说我也是很功利的，除了对你。” 黎未晞忽然驻足，深深望着他。 “阿墨难道没发现你有多好吗？你的‘功利’究竟帮了多少人？” 唐墨一愣。 “今天的蓝琳，前些日子的小妖和瑶瑶，紫鹊，慕容雨，再往前数…走投无路的我。” “你的功利掩盖不了善意。也许阿墨不屑于达则兼济天下，但目力所及，你从不曾袖手旁观。” “但是阿墨，我说这些只是不愿你看不清自己的好……其实对我来说，无论怎样的你，我都爱。” 黎未晞杏眸情意流转：“未晞全盘接受你的一切，一如你给我的契约。” 唐墨神情柔软，与她十指紧扣。 二人沉默并行，尽在不言中。 他们毫不怀疑彼此会牵手同行到地老天荒。 而后方叶清漪听到这番满腔情深，心头苦海泛滥。 所以黎未晞能走进他的心底——她对唐墨敞开一切，也接受、爱他的一切。 可曾经的她们呢？连他的真心都不屑一顾。 那如今的形同陌路与后悔，不是咎由自取是什么？ 沉浸在无边悔意的清漪剑尊，感觉双腿如灌了铅，眼看着唐墨牵爱人的手，与自己渐行渐远，宛如彻底走出她的世界，而她连追上去都已不敢，也做不到。 他去往彼岸仙境，留她在名为悔恨的深渊愈陷愈深，直至沉沦。 叶清漪驻足原地，直到他们的身影进了族长卧房，她眼鼻酸涩，肩膀直颤。 “墨儿……为师倒情愿你赐一剑，也别如此、如此待我……” 曾经叶清漪懒得多上一份心、多给一份关怀与信任的徒弟……已经连个哪怕是嘲讽的眼神都不施舍给她了。 清漪剑尊终于明白，原来比剑和恶意更锋利、更叫她受不住的，是唐墨的无所谓。 第162章 你长大了 回了族长卧房，唐墨在万众瞩目中喂蓝咏初服下寿元丹，并用万物生调理他经脉受到的反噬。 但蓝老毕竟元婴巅峰，唐墨才把万物生修到准三层，暂做不到完全治愈。 不过减轻负担加速恢复是没问题的。 只见蓝咏初气色肉眼可见的好起来，干瘪的唇和脸颊浮上红润，枯草般的头发有了亮色，连沟壑般的皱纹都浅了些。 蓝家众人齐齐松了口气，好些人望着唐墨，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蓝琳更是热泪盈眶，不住哽咽着擦拭眼角。 寿元丹有多珍贵难炼，无人不晓。 可唐墨却为了蓝琳拿出来，甚至还是四纹。 族长续命百年，这不只是保住蓝家既有地位，更是给了他们光明的未来！ 蓝辉直直朝唐墨跪下，沉声道：“多谢唐阁主救了家父与家族，蓝家倾尽一切也会报您大恩！” 连少主都跪下了，蓝家族人更是齐齐效仿，高声致谢，连蓝公游等迂腐的长老都向这小辈屈膝，请求原谅先前的失礼。 唐墨温和扶起蓝辉和长老们，收下他们谢意。 但他并不在乎蓝家许诺的各种谢礼，他参与其中的两个目的已达到了。 让蓝姐继续自由，以及改写万宝楼危机，让事件走向好结局。 而最近，他先后揭露林轩真面目并救下周貌、助妖族救回小妖除掉少阴庄、扶慕容雨上位、救蓝琳和蓝咏初并使西门时计划破产。 从天道分身那里得知回家方法后，唐墨已有了可喜进展，不断打出好结局。 虽不像其他穿越者有系统帮忙记录进度和气运值，但他已隐隐能感受到气运在聚集。 看不见摸不到，但最明显体现在——他运气变好了，还有了“自信”。 并非性格本身的自信，这份感觉玄妙难以言说，比如有时人在做某件事之前，没来由得感到：这事我肯定能成。 类似字面意义的“如有天助”。 刚才炼丹时，尽管唐墨从剧情中知道分开融丹成功率高，但毕竟寿元丹难度摆在那，甚至比还魂丹还难，可他炼之前就感觉能一次成功。 而在少阴庄事件前，唐墨并没有这般感受。 气运的确有在聚集，方向很对，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够带未晞回家的份。 希望能早日再见天道分身一面吧。 另外还有一件事让唐墨感到不解。 他抬手抚上胸口，未晞赠予的定情信物——黎烟留下的玉佩，正隐隐温热。 并不是体温捂出的热度。 确定关系那天戴上玉佩，唐墨再也没摘过。 最初玉佩清凉，但它却在时不时渐渐升温，刚才炼出寿元丹后，温度明显比今早又高了点。 已经接近半热的暖宝宝了，不能再贴肤。 而黎未晞也很奇怪，她戴了这么多年从未有过这现象。 如果说以前玉佩尚封存着黎烟禁术，发热还能理解。 可它在未晞身处魔窟时破开空间乱流，传送她到清虚山山腰后，应该就已是单纯的玉佩了。 不过唐墨还是随身戴着，他隐隐感觉玉佩温度高到某个地步应会发生什么，而黎烟给未晞留下的东西绝不可能有危险。 这时，躺在榻上的蓝咏初手指动了动，缓缓睁开眼。 “爹！”“爹您醒了！” 蓝琳和蓝辉立马凑上去，眼眶湿润望着他们父亲。 而这一刻，西门时面色铁青，悬着的心算是死了。 唐墨喂蓝咏初服丹后，他一直祈求着老东西能被药死。 这样一来万宝楼和蓝琳还会是他的囊中物，还能对蓝公游狮子大开口——谁让这墙头草刚才背叛了自己？ 更重要的是，西门时就有理由攻击唐墨了，自己丹盟的职位也丢不了。 可现在看着蓝咏初被儿女扶坐起来，西门时退了几步，站到激动的蓝家众人后面，嫉恨瞪着唐墨的背影。 蓝咏初靠坐起来，混沌的意识渐渐回笼。 他见满屋子族人望着自己眼眶通红，将视线移到身边，这才反应过来刚才有两个人喊自己“爹”。 一个是不争气却还算孝顺的儿子，另一个…… 蓝咏初深邃望着哭花了精致妆容的女子，视线仿佛越过时空，回到许多年前那个午后。 稚气未脱的女儿昂首挺胸，面对众多长老及他本人的怒骂也不曾低下骄傲的头颅。 她就那么倔强抛下一句“走就走，我永远也不回来。蓝家以我为耻，谁用你们管我死活”…… 于是孑然一身迈出蓝府，直至如今。 “闺女……” 蓝咏初带着久不发声的沙哑，慈祥却稍拘谨地摸摸蓝琳的头，一如她还在襁褓的时候。 “一个不留神，你便长这么大了。” 蓝琳眼睫颤抖，想象中父女再见的尴尬、生疏、埋怨与斥责，统统没在他脸上出现。 老人只带着久别重逢的笑意，仿佛每一个等待游子归家的父亲，道一声“回来就好”。 仿佛她从没离开过。 父女十余年间小孩赌气般的矛盾，在劫后余生的面前是如此微不足道。 “爹——！”蓝琳扑进他怀里，泪流满面，“是我不好…我早该道歉的，我、我只是……” “爹知道，你和你娘一个倔脾气。爹也有不对的地方，说话太不中听……” 蓝咏初温和抚着她发顶，叹道：“还好，爹还以为临终前也见不了你一面了。” “不会，不会的！”蓝琳激动抽泣着，“小墨给您炼了寿元丹，反噬只要调理半个月就好，您死不了，您还有百年的寿元！” 这下，刚苏醒的蓝咏初真愣住了。 小墨？清虚宗那个唐墨？ 蓝咏初一直暗中帮女儿建立万宝楼，虽自己不露面，但很清楚女儿和唐墨的关系，比蓝辉更像亲姐弟。 那唐墨的确帮过女儿几次，但寿元丹……二品丹师能炼？ 而且无纹的延寿五十年，这百年得几纹啊？！ 闭关冲化神这段时间，外面发生了什么？ 接着蓝家众人你一句我一句给蓝咏初科普，白露丹阁和唐墨现在有多厉害，又把今天的始末都讲了一遍。 老族长费了好大劲才消化了如此庞大的信息。 他甚至怀疑自己闭关不是半年，而是十年。 等回过神来后，蓝咏初很快明白唐墨这枚寿元丹意味着什么。 所剩寿元不多才贸然尝试破境，可延寿百年，他化神基本是板上钉钉。 不止是救了他的老命，更是保住蓝家和女儿的幸福，给了家族一个光明的未来。 蓝咏初四下张望，冷着脸问“西门时哪去了”，人们这才发现那老头已趁大家激动悄悄润了。 “蓝公游，你们趁我虚弱自作主张，引狼入室……”蓝咏初冷声瞪着几名垂眸的长老，“完了我再收拾你们，现在给我滚出去！” 蓝公游干巴巴道了歉，带人离开，屋子里清静许多。 “唐墨，啊…唐阁主。” 蓝咏初有些吃力地扶着儿子下床，对唐墨拱手：“这回真不知该如何谢您，不然琳儿可就……” “族长身子还没利索，莫要如此。”唐墨赶紧扶起他，“蓝琳与我亲如姐弟，姐姐和您有难，我自当鼎力相助。” 蓝咏初一向性情直爽，看着唐墨的眼神里除了感激还有极高的欣赏，以及深深的惋惜。 别人家的孩子多好哇…… 再看一眼蓝辉，只能叹气。 “那便叫我一声伯父吧，我也不会说那么多客套话。小墨救我一命，没齿难忘，以后蓝家就是你的家，所有人随你使唤。” “另外需要什么东西或帮助，千万别和我客气！” “那便多谢伯父了，我确实有个请求。”唐墨微笑道，“您的身子已无大碍，蓝家无忧。姐姐她放不下万宝楼，便由她高兴可好？” 第163章 丹盟唐长老 听到唐墨仍在贴心为自己着想，蓝琳美目流转，满是感动。 话都说开，父女重归于好，又险些经历死别，蓝咏初已明白自己过去教育的失败。 他犯了许多父母都会犯的错，强迫儿女按自己的意愿成长，而忽略他们的意愿与性格特点。 若儿女没按心意走或叛逆，就拿身份和道德责任压着。 现在蓝咏初自然答应唐墨的要求，他本来也是这么打算的，女儿高兴便好。 不过转念一想，女儿总归是独自打拼，又美又富还未婚配。 一个西门时走了，可灵枢城觊觎她和万宝楼的太多，还是有个枕边人才安心…… 蓝咏初老父亲般笑望唐墨：“小墨年少有为，潜力无限，你看我这闺女……” 房间顿时骤降几度，黎未晞猛地上前将唐墨拉到自己身后，如护食的猛虎一般。 她分明戴着面纱，可蓝咏初感觉她冰冷的眼神仿佛刺穿轻纱，要把自己脸上剐出个洞来。 元婴巅峰的他甚至打个激灵，蓝琳更是瞬间急红了脸，赶紧道：“爹你瞎说什么呢！我和小墨是纯洁的姐弟情！” “他已有道侣了，就是这位黎小姐黎未晞！” 蓝咏初才意识到自己唐突失言，连忙给唐墨和黎未晞致歉。 接着他又郑重感谢了特地前来的艾舟和叶清漪，说等自己养好了再登门拜访。 事情告一段落，大家都要回去忙自己的了。 蓝咏初强行让唐墨收下心意——蓝家库房一半的药材，各种常备丹药，上好的家具、字画和摆件，以及一支蓝家的工匠队。 都是分店需要的。 随后蓝咏初让儿子一直送众人到传送阵，蓝琳则主动留下陪老父亲一天，等他好点再回。 回到灵枢城，叶清漪本以为唐墨会继续无视她。 没想到他却对她轻轻颔首，说了谢谢与道别。 唐墨清楚，尽管上次闹得不愉快，但这回叶清漪主动来万宝楼帮蓝琳站台，的确给了蓝公游和西门时足够的威慑。 他和未晞来时本来都做好打一架再谈的准备了。 唐墨的态度有所缓和，叶清漪苦涩的心底终于尝到一丝甜味。 她笑得那么开心，又局促得像个小女生一样，把一枚灵戒塞进他手里，说是“为师一点心意”。 怕他不要，塞完便逃也似的走了。 没人知道在清虚山山腰，叶清漪如回家般回了唐墨曾经的木屋。 这段时间她都在这儿住着，基本没回宗主殿。 桌上的棋局，是她与唐墨五年前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未下完的那一盘。 叶清漪独自坐在桌前，清泪沾湿棋盘，时而轻笑，时而呜咽出声。 墨儿对她说谢谢，努力是有回报的，他们关系似乎缓和了一些。 可人是很难满足于现状的，叶清漪太想他了，想他回来。 她做不到如叶璃那般透彻，若得不到就祝福、守护他。 而她更不知道自己的心魔，其实比叶璃的有过之而无不及，看似温和，只是不显山露水罢了。 叶清漪是后来才明白这点的——直到她又犯了一次错，给了心魔原形毕露的机会。 - 另一边，唐墨检查过叶清漪强塞的灵戒。 没有清虚令什么的，不然非让嫣儿送回去。 里面是各种药材，一本清虚宗传承已久的地阶上功法，以及神通和身法，都是木系灵根可学。 还有几个收纳五品丹的玉瓶。 药材有的产自清虚山，更多则不是，看来是她这段时间四处寻到的。 唐墨收下了，好东西不要白不要，但功法神通准备交给徒弟。 而艾舟终于说明来意，请他出任奕道大会炼丹项目的评审。 唐墨答应了。 考虑到丹祖生性自由，四处投胎转生，天道又说他最近在沧州…… 没准能在奕道大会捞到祖师爷这街溜子。 顺便一提，原剧情也没说丹祖会转生秘法，投胎畅玩三界——这老头只活在别人的台词里。 另外寿元丹方终于在唐墨手中重新现世，这可是丹盟头等大事，艾舟强拉着他和黎未晞去了灵枢殿，并激动地宣布了此事。 于是白露丹阁的名声更上一层楼，丹盟一群老学霸们极其热情招待唐墨二人，与之相谈甚欢。 连分会会长宋寻年都扔下手里的活儿从炼丹房跑出来，以丹道会友，毫不吝啬称赞与欣赏。 唐墨其实算自己摸索出山的野路子，与众科班丹师几个时辰聊下来，他也有所收获。 丹盟是相当纯粹的，宽松且有浓厚的学术氛围，只要在丹道有本事就能得到尊重，不像灵枢殿和其他势力有鲜明的等级尊卑。 像西门时这种人能混这么些年，都是靠他曾经改良三元化体丹的功绩。 可这些年他的言行令分会愈发无法容忍——你可以在功劳簿上躺平等死，丹盟不差你一双筷子。 但你不能作死。 于是艾舟将今天的事如实汇报后，宋会长当即拍板：“炒了他！” 只不过西门时溜出蓝家后也没回来，暂时无法收回他的长老印等物件。 艾舟给他传了信，自然没说开除，等人回来直接强制执行。 再把三元化体丹的分红折成一次性遣散费，在告示处发通告，西门时就与丹盟没关系了。 随后宋寻年拿出有丹盟戳记的玉简，请唐墨亲自刻录寿元丹完整丹方并署名。 从此唐墨之名便与创造者一起留于丹方，并随之广传三界与后世，留名青史。 当然也有实际好处，首先，宋寻年邀请他成为灵枢城分会长老中的一员。 以后唐墨买丹方享五折优惠，丹盟药材库也向他开放，可以凭功绩点兑换所需药材。 功绩点可以通过捐赠药材、高品丹、丹匣丹炉等获得，若自创丹方可以一次性赚相当多点数。 另外，从今往后丹盟无论总部还是分会，每售出一份寿元丹方，唐墨就能得到两成分红，年末时凭长老印在任何一个分会都能兑现。 千年前祖师爷创立丹盟，分红比例是五成，但这么些年下来为适应组织人数、规模等变化，如今比例被减到三成。 而唐墨是还原寿元丹方而非创造，原创丹师也逝世很久了，丹盟将那位的分红匀给唐墨两成，组织拿剩余八成。 除这些以外，宋寻年亲自给唐墨认证了五品丹师，每月可拿到三百上品灵石的月俸，若晋升六品，能拿七百五。 不算特别高，但这令牌的附加价值比月俸高多了，五品丹师在哪都没人敢怠慢。 月俸差距也足见五六品之间的鸿沟，灵枢城目前就宋寻年会长，神出鬼没的副会长以及艾舟三位六品。 不过唐墨有丹灵根，升六品早晚的事。 而他已取代先前柳风，成为灵枢城最年轻的五品丹师。 一直到天色渐暗，热情的丹盟众人才放唐墨和黎未晞离开。 分别时他们仍然激动，因为困扰丹盟百年的难题是被灵枢城的丹师解开的，而且还是风头正劲的唐墨。 以后分会便能从总部获得更多资源倾斜，地位也更进一步。 而唐墨二人走回灯火通明的白露丹阁，嫣儿和紫鹊已守在院门前，喜笑盈盈。 他望一眼对面万宝楼的顶层，黑灯瞎火，神情若有所思。 随后唐墨取出枚玉简，开始传信。 黎未晞上前查手机：“阿墨，连屋都顾不得进，联系谁呢~” “慕容雨。” “这么晚了，你和她有什么好说的？”黎未晞鼓起嘴，“就算是盟友也……” 唐墨收了玉简，轻笑捏捏她软绵的脸颊：“安心吧，我和她没私事可聊。” “以防万一，做个准备罢了。” 第164章 落网与结盟 翌日傍晚，蓝琳拒绝了父亲派人送她回万宝楼的意思，独自回来。 毕竟这条街离传送阵站点只有半刻钟路程。 她施施然走在街上，脸上挂着释然的笑，一人便是靓丽风景。 和父亲相处这一天，他们聊了许多，将过去的矛盾彻底抛在身后。 经历此事，两人都有了成长，彼此尊重互相包容，如今可谓父慈女孝。 蓝咏初不强迫女儿成亲或继承家族，蓝琳也乐意帮忙培养蓝辉，并以万宝楼辅助蓝家。 想到唐墨，蓝琳心中一片柔软，也心有余悸。 一切的好都是他带来的，若不是他出面炼制寿元丹，父亲便会死去，自己将永远没有道歉的机会，悔恨一辈子。 而这种悔恨，很可能会让她选择接受现实与命运，嫁给西门时保全蓝家，以这种迟到的愚蠢赎罪来让自己好受一点。 人总习惯在活着的时候纠缠不休，连对至亲都不愿低头，直到死亡教会人清醒。 但唐墨给了她和父亲第二种选择。 她绝不能辜负。 回到万宝楼，简单和手下问了几句她不在时的情况，蓝琳便回了自己阁楼。 她开窗望向斜对面的丹阁，柔柔一笑，随即轻快地小跑到梳妆台前，准备好好收拾一下，去弟弟家聊会天。 但这时，刚打开的窗子忽得一暗，只见一个黑影翻下楼顶猛地蹿进房间，一息间就冲到蓝琳身后，捂住了她的嘴！ “唔—！呜、唔！” 蓝琳毫无防备，吓得瞳孔剧震，身子不住颤抖。 但她连反抗都不能，因为身后黑影另一手锢紧她的双手腕，不让她去激活护身法器！ 蓝琳只能拼命蹬着脚，踢翻了梳妆台。 身后的重量压到她背上，似乎因她的挣扎愈发兴奋，蓝琳听得到恶心又粗重的呼吸。 “唔、西恩吱——！” “不愧是我的小琳，这便能认出你未婚夫来…” 西门时恶心地笑着，把蓝琳往窗口拖：“我看上的人还从没能逃掉的，小琳啊，你怎么就这么狠心，嗯？” “你那丹师弟弟好手段，坏了我的大事！就差一点我就能光明正大迎娶你了啊！” 西门时显得愈发狰狞：“看看他都做了什么？救了你那活该要死的爹，让蓝公游反水，还把我赶出了丹盟！哈，但他可料到现在？” “呜唔，木…小木！！” 蓝琳吓得沁出泪水，拼命想嘶喊，可西门时猖狂大笑道： “你喊啊，你喊再大声唐墨也听不见！但光听你这嗓子，我就忍不住想好好…啊——！” 蓝琳红着眼重重一口咬上西门时捂她嘴的手，抱着想咬断他手指的狠意。 西门时松了手，面露凶相：“臭女人，油盐不进——！给你好脸你不要是吧？那就让你见见如何才叫妇道！” 西门时高高扬手正准备扇蓝琳，可突然窗口又蹿进几个黑影！ 领头的甩出一把飞刀狠狠扎进西门时的胳膊，他顿时痛呼，可还来不及看清不速之客，他就被三个人联手制服！ 这三名戴斗笠的黑衣人动作凌厉下手狠辣，配合默契，几秒钟的合力攻击就直接将西门时打出严重内伤，却暂不致命。 西门时吐出一口老血，两名黑衣人扼住他胳膊，将他脸按在地板上趴着。 另一人则飞快将之缴械，并重重踩住西门时的脊背。 蓝琳有些懵，余惊未消，看着突变的场面回不过神。 西门时龇牙咧嘴怒喝道：“我可是五品丹师！你们敢…啊！！” 踩着他的黑衣人一脚踹得他吐了满口牙。 “西门长老，慕容家和白露丹阁向你致意。” 说完后此人对蓝琳欠身，语气清亮，饱含歉意：“蓝楼主抱歉，方才破解他的法宝屏障用了些时间，让你受怕了。” 是女人的声音。 蓝琳抚着胸口，嗓音颤抖：“你、你们是……慕容家的人？” 这名黑衣人摘下斗笠，客气道：“在下宁婵，家主慕容雨贴身亲卫，这两位是慕容天字暗卫。” “可你们怎么会在这儿…？” “昨晚唐阁主给家主传信，担心西门时会偷袭万宝楼。”宁婵一脚踩断西门时的掌骨，又堵了他的嘴，对蓝琳颔首，“唐阁主果然神机妙算。” 又是小墨…… 蓝琳终于安下心，深呼吸几次平复情绪，不顾西门时惊惧又怨毒的眼神，对宁婵等人行礼：“多谢慕容家出手相助，不然我便危险了。” “谢唐阁主便好，我们只是听命行事。”宁婵礼貌道，“另外家主托在下传话，她刚继任不久，鉴于我们双方共同的朋友，慕容家愿与蓝家结盟。” 蓝琳郑重道：“之后我与家父亲自去贵府拜谢。” “随时恭候蓝族长和楼主，那么…” 正事说完，宁婵瞥一眼西门时，征求道：“蓝楼主可想亲自手刃此贼？” “他到底是丹盟长老……” “已不是了。唐阁主特意提过，西门时生死全凭楼主一句话，若您不想染血，宁婵愿代为效劳。” 西门时瞬间呜呜出声，目光恳求，似想请蓝琳饶自己一命。 而她恶心地俯瞰他，冷笑一声：“那便有劳宁婵小姐帮忙吧。” 西门时如搁浅的鱼般徒劳挣扎，但一道寒光闪过，恐惧永远定格在他眼里，不再动弹了。 宁婵将短刀的血抹在西门时衣服上，收刀后对蓝琳礼貌道别，招呼另两位暗卫扛着尸体从窗户走了。 而蓝琳这才又软坐在地，缓了好一会才起身，走到窗边，眼神复杂。 她竟因父亲得救、重归于好，一时疏忽，忘了西门时吃瘪后不会善罢甘休。 另外……这才多长时间，想进她阁楼的既不递拜帖也不走门，全翻窗。 雾林谷尾声的叶清漪，今天的西门时和慕容暗卫。 必须要加固窗户，用最好的法器！ - 万宝楼危机平安度过，蓝家父女和好，西门时恶有恶报，唐墨心中长久存在的一块石头落了地。 这次事件还带来一些蝴蝶效应，比如蓝家和慕容家暗中结盟互惠互利。 再比如唐墨能炼出寿元丹的消息引发了全城震动。 次日，白露丹阁被求丹的人围得水泄不通，紫鹊开店时瞧见外面黑压压一片人，甚至各大家族和宗门的宗主长老都来了好几个。 吓得她差点摔了。 丹阁院子里种的那两株人面花还得三个多月才能长成，唐墨及时出面，灵力扩音解释：暂不接预购单，但想要寿元丹也可以，自备药材，先到先炼。 白露丹阁只收加工费，无纹的一百上品灵石，三纹及以下每多一纹加一百五，四纹及以上面议。 这价格简直良心，当然未来若要白露丹阁提供人面花，就是另外的价钱了。 这也让人们再次领略了唐墨的炼丹造诣。 别人蕴纹看天意，阁主蕴纹看心意…… 第165章 各不同的心绪 于是从这天起，各大小家族和宗门弟子们不约而同收到任务：全力寻找人面花。 同时一周之内，再也没有一家药堂能看到青真芝、阴阳果和浮仙髓的影子。 提前收到内部消息的百草斋赚得盆满钵满，方老倒还好，但药童小风每晚睡着都能笑醒两回。 唐墨几乎凭一己之力，造就了药材商的春天。 同时内定了“年度最优商户”的名号。 另外光灵枢城丹盟就卖出去七十多份寿元丹方子。 买了方子的丹师们唏嘘不已，谁能想到浮仙髓竟然不能提纯？ 这违背流程和丹道长久构建的共识。 可当某两个大家族兴冲冲拿出珍藏已久的人面花，尝试炼制寿元丹才发现——不提纯浮仙髓的确能顺利到融丹的一步，但还是失败了。 分别融丹再二合一的手法……太难了，一般五品丹师压根用不来。 平日里融一枚雏丹都费劲，何况要将神识两用，同步操作，还得保证合二为一时不炸炉。 即使新丹方标注其他常见手法也行，只是成功率稍低，可又有一宗门尝试过后才知：这个“稍”字实在保守了。 对于宋寻年会长那种丹师才有参考价值，其他丹师……还是好好学习二合一的手法吧，别赌那不到一成的成功率了，又不是幸运儿，人面花更经不起这么浪费。 所以寿元丹方受损后一直无法复原，不是丹盟菜。实在是它既偏离常识，难度又太高。 若亟需，还是找白露丹阁最稳妥。 - 分店在铸匠坊和蓝家工匠的协作下提前装修好了，昨天唐墨、黎未晞和紫鹊都去了剪彩，闻讯前来捧场和买药的将整条街堵得水泄不通。 炎阳宫的玄乐桃瑶瑶和其他弟子，蓝琳及蓝咏初等都到场，慕容雨也亲自带族内长老前来，还有百草斋、醉香楼等和他们关系不错的商户。 连丹盟会长宋寻年都派艾舟送来贺词与贺礼。 排面拉满。 唐墨和黎未晞当众介绍了分店工作人员，尤其是他们爱徒阮嫣儿，宣布白露丹阁二号店一应事务均由她做主。 任谁都看得出，这是师父将人脉与声望传给徒弟一些，自此阮嫣儿也是灵枢城有头有脸的人物了，谁都得给几分薄面。 现在人们还只是看在她师父的份上，但用不了多久大家就发现——阮嫣儿即使贴着唐墨的标签，但她同样能凭本事挣来真心的敬重。 而人群最后面，叶家三女也都遮面来了。 她们很清楚清虚宗沾了唐墨和嫣儿的光，今天之后，或许连带着她们的名声都会好许多。 因为嫣儿还是清虚弟子。 三人望向远方唐墨，神情各异。 叶清漪显得很纠结，不安踱步，似乎忍不住想强行带他回家，可又被这念头吓到，连连呢喃“不能，不可再错”。 叶璃满眼思念与喜悦，看唐墨笑容灿烂意气风发，这就比什么都好。 只是她怀疑自己可能离得远看不真切——师弟的脸色似乎不是很好，像病了一般泛白。 叶璃感到担忧，不过他自己便是丹医…… 师弟要健康，别太累，千万保重身体。 叶璃由衷希望他能听到自己心声，好好照顾自己，不然她太记挂。 而许久不见师兄的叶荷仍怀着愧意。 远远见一眼唐墨后，她便想回去继续修炼，早日强大到能像师姐一样暗中守护他，弥补亏欠。 近日她已隐隐摸到能准备结丹的门槛，不得不说叶荷的确天资过人，心境成长后她的修炼速度令叶清漪都惊讶。 但叶清漪也终于察觉到一些疑点：叶璃的资质比她师妹还强，心境已然蜕变，和往日几乎是两个人。 按理说经历蜕变的修士，成长多少会反馈在修为上，可叶璃却驻足不前了。 从雾林谷前服下六转回元丹到现在，她的修为到了金丹后期便再无提升，以她天赋来看，本应已能着手结元婴了。 而且有时候，叶璃会盯着同一个地方很久，像魂魄离体一般； 甚至昨天她突然呼吸急促捂着胸口，跑进清虚山林子里癫狂大笑又凄凉痛哭。 隔一会恢复平静，叶璃对空气露出不屑的神情，仿佛嘲弄着什么…… 叶清漪尽管不愿接受，但种种迹象让她不得不承认——璃儿或许和自己一样，也生了心魔。 看起来已有一段时间了，而且她的心魔更不稳定、过激。 如果说叶清漪的心魔属于暗中蛰伏、等待必杀一击的笑面虎，那叶璃的就是疯狼，是最典型的心魔：不惜一切手段，不达目的不罢休。 这种是最容易入魔的。 叶清漪决定今天回去，好好和她谈谈。 她随口问：“璃儿，六转回元丹的丹毒可解了？” 叶璃一愣，下意识再次望向远处正剪彩的唐墨，面色含羞，笑意柔软。 “虽还没，但师尊勿忧。师弟已答应出手相助了，等璃儿攒够灵石，便去寻他。” 叶清漪瞬间心里刺痛，后悔多嘴问一句，纯属给自己找不痛快。 她这当师尊的都没如此待遇，只争取来之前一句“谢谢”！ 徒弟却能正常和他交流了，甚至答应解丹毒。 叶清漪羡慕，甚至嫉妒…… 见远处剪完彩，唐墨和黎未晞等人放完鞭炮，叶清漪强忍着不舍转身，牵起叶荷的小手。 “走吧，回山后璃儿随为师来宗主殿。短缺的灵石，为师给你。” 两弟子点头，叶璃一步三回头，在心中诚挚祈福：愿师弟每天平安喜乐，分店一日红火过一日。 而叶荷大着胆子，向那边传音一句。 人们排队进丹阁买药或办会员，人声鼎沸，唐墨只隐约听到传音的几个字。 「师兄…祝好，保重」 是叶荷的声音，卑微小心，藏着深厚的思念与尊敬，再无半分往日的蛮横无礼。 她们的确变了，像内里换了个人。 “阿墨，有人给你传音？” 唐墨颔首：“是叶荷，只是一句问候。” 黎未晞翻了个白眼。 老实说，如今她也挑不出叶家姐妹什么毛病了，她俩真的在遵守约定。 黎未晞也不是不讲理的人，前提是她们最好一直如此，保持好距离与分寸，老老实实当个丹阁客人，那看在嫣儿面子上，她不会做什么。 否则…… “未晞，我们回吧。”唐墨轻声道，“这里交给嫣儿，紫鹊这几天也住分店帮忙，咱们回去歇会。” 黎未晞看着他稍显苍白的脸色，心里有点旖旎的内疚。 她最近食髓知味。 是不是昨晚太…？ 他们和众人道别走在回丹阁的路上，黎未晞挠着唐墨的掌心，软声道：“阿墨回去歇着，未晞来干活儿。” “嘻嘻，是未晞有些过度了，抱歉哟。” 说归说笑归笑，黎未晞看起来可不是道歉的表情。 唐墨无奈，他今天疲惫状态不好，头晕无力，脚步虚浮，灵力不充沛。 虽然像，但真和那个没关系…… “未晞，别质疑我，我很行。”唐很行苦笑道，“现在状态差，大概是识海的问题，得回去自诊一下。” 黎未晞瞬间紧张，如临大敌。 她的阿墨一向健康，又是丹医，很重视自己的身体，识海怎么会突然难受？ 第166章 始料未及的相见 回到丹阁三楼，黎未晞忧心地看唐墨在琉璃净心莲上闭目打坐。 虽然他刚才不停安慰说问题不大，可她就是止不住担心，掌心都渗出冷汗。 只见唐墨运转万物生，周身环绕的青翠灵气比先前明显要黯淡几分——甚至不如他金丹中期的时候。 他这两天都修炼到后期了！ 黎未晞见唐墨神情严肃，越运功脸色越白，就这么进了深层的打坐状态。 紧接着，他竟如被抽了骨头般身子一软摔下坐莲，趴倒在地！ 黎未晞的心脏随他摔落猛地一抽，都快蹦出来了！ “阿墨——！” 黎未晞冲上前跪坐，将唐墨抱进自己怀里摇晃着他。 但他浑身如面条般软塌塌的，怎么都叫不醒，按压穴位也没任何反应。 黎未晞脸色顿时煞白：“阿墨…阿墨你怎么了，不要吓我啊……” “醒醒，阿墨，醒来吧好不好…” 但唐墨毫无反应，只有胸膛微弱的起伏和心跳声证明他还活着。 黎未晞死死抿唇，贴在他胸口听着心跳的节奏。 唐墨用无微不至的温柔与爱，帮她在返魂树顶层战胜了过去的阴影。 但她又有了新的恐惧。 黎未晞怕到发抖，脑袋里嗡嗡作响，搂紧他却不知如何是好。 一向只有唐墨给别人炼药治病，无论何时都那么从容镇定、临危不乱，好像这世界上根本没有能难倒他的东西。 他温柔强大，清醒果断，给黎未晞以满满的安全感。 可现在他突然病倒了，就如高墙坍塌四面漏风，抽走她所有的坚强，暴露出最脆弱的内里。 黎未晞从爱上唐墨的那一刻起，他的一切便都成为她的软肋，只要与他挂钩，她往日熬过苦暗铸造的坚强便不堪一击。 黎未晞心神一颤，猛地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右脸瞬间红肿。 火辣的刺痛令她渐渐停了颤抖，目光清明，她抹干不自觉淌落的清泪，用力吸一口气。 不能慌，绝不能让阿墨出事！ 快想办法…… 可黎未晞咬着指节，焦虑地流汗，她没有唐墨那般出神入化的医术，只凭“望”就能诊出症结。 她胡乱号脉，也号不懂，完全不知他怎么就突然如此。 就算诊出，黎未晞也不知该给他吃什么丹药才对症，何况她丹道只算入门…… 谁能来医治他？ 对了，送阿墨去丹盟！ 艾舟和宋寻年会长是高品丹师。 黎未晞从灵戒翻出一件黑斗篷，想给他裹上，而且必须把脸遮住，不能让外人看到唐墨出了问题。 可裹斗篷时她的手无意间挨到他胸膛附近，却被烫得缩了一下！ 黎未晞掀开他前襟，瞳孔骤缩——这滚烫来自唐墨戴的玉佩。 是她给的定情信物，母亲的遗物。 黎未晞忽然想起前些天他们就交流过，玉佩的温度不合常理，并逐渐升高。 而在过去十几年间，她同样贴身戴着，却从未有过这等事。 阿墨的昏迷，莫非和娘亲的玉佩有关？ 但无论如何，救人要紧，黎未晞给他裹好斗篷后，自己也戴上幻影纱，抱起唐墨疾速向灵枢殿而去。 - 唐墨并不知道外面的未晞有多害怕，甚至还吓哭了。 因为他的意识在识海里，如平常修炼万物生时一般。 他都不知自己突然昏倒了。 唐墨以为他仍在安稳打坐，还没找到症结，自然没有要苏醒的意思。 识海中是一片清幽的竹林，环绕着一座六角亭，四下绿意盎然宁静悠远，如祥和的隐居之地。 这是唐墨自己创造的，很适合修炼万物生的环境。 顺便一提，黎未晞改造的识海是一片寒天莲花池，适合领悟冰莲剑。 唐墨望向六角亭，心生疑窦。 他往日就在亭中修炼，可现在那里多了位不速之客，正背对自己端正坐着。 一头乌黑的长发披散开，身材削瘦，看背影是一名女性。 我的识海怎么会有外人的意识形象？ 眼下情况与搜魂不同，被搜魂者是看不到施术者的形象的。 而唐墨也没听说过还有哪种法门能入侵他人识海，并这般出现对峙。 但看来身体虚弱的问题是找到了。 唐墨在原地稍站片刻，但那女人始终没有回眸，也没有攻击的意思——若非能看到她肩膀微微晃动，他都要以为是假人。 莫非是雾镜真人给的《制傀秘录》在主动教学，如何制作人形傀儡？ 唐墨提防着主动靠近，步入亭中看清女子正面的那一刻，他立马打消了这个想法。 傀儡做不到这般逼真、鲜活。 陌生女人的意识形象坐姿端庄，双手交叠置于膝上，她看着三十上下，容貌姣好，一双杏眼温婉如水，带着相当复杂的笑意对上唐墨的提防。 好奇、惊喜、欣慰、揶揄……他竟读出了这么多情绪，怎么可能是傀儡样板。 唐墨先前本想问一句“阁下何人”，但看清女人面容时他便已怔住了，一个匪夷所思的猜测跃上心头。 未晞和她的模样至少有七分相像，尤其那杏眼简直一个模子刻的！ 但…怎么可能？ “惊讶吧？终于认出我啦？” 女人开心笑着，活泼调皮，如恶作剧成功一般欣赏唐墨的呆愕。 随后她招招手，亲切道：“刚才忍着没回头，可把我憋坏了。来小唐，还愣着干嘛，快坐快坐~” 分明是唐墨的识海环境，她却自然得像在自家一样，根本不用人招呼。 他眨眨眼，迷迷糊糊拘谨地坐在女人对面，他的紧张更像客人，手都没往石桌上放。 “黎伯母…？”唐墨试探轻声问道，“真是您么？” “是我呀，惊喜吧！” 黎烟掩面咯咯笑了两声，眉眼弯弯望着唐墨：“可算见着把我闺女迷得神魂颠倒的人了，不错不错，又帅又有为，伯母很满意哟~” “啊……？谢谢伯母夸奖。” 唐墨害羞地挠挠头。 未晞，你妈妈比你更少女。 “那个…伯母您怎么、在我识海呢？” 黎烟单手撑面，满脸慈母笑：“呀，这称呼听得还是生疏，反正你俩都成啦，要不小唐像未晞一样，喊我声‘娘亲’听听？” 这不您刚才自称的吗？？ “娘。” 唐墨吐槽后从善如流。 “嗯~是个乖巧的好女婿呢。” 黎烟笑靥如花，似乎很享受打趣他，又摆摆手：“好啦不逗你啦，想怎么叫怎么叫吧，叫姐姐也行哦。” 唐墨不那么拘谨了，丈母娘好亲切活泼。 随即他面带希望，热切望着黎烟：“可伯母您曾经不是……现在您的状态，是不是能……？” “别想啦好孩子，我已经死了。”黎烟毫不介意地笑道，“现在你看到的，不过是我的人魂而已。” “伯母知道你是了不起的丹师，但就算你用七品丹重塑躯体，再拿到传说中的招魂幡，伯母也回不来啦，三魂中的两魂都在多年前湮灭啦。” 第167章 死了，但没完全死 唐墨在自己识海见到黎烟的意识形象，虽还不知道原因，但他立刻惊喜地想到若能炼丹塑体复活她，未晞就能与母亲团聚了。 但黎烟活泼少女的性子下，是敏锐聪慧的心灵，不等他说完便摊开事实，告诉他不可能。 唐墨抿唇，惊喜破灭还是让他很失落。 若是可以做到，他都想象不到未晞该多高兴…… 即使从个人出发他也想复活黎烟，尤其在返魂树顶层得知无法复活郝老师之后。 他和未晞结道侣那天，都只能对着两张空椅子和茶盏，隔着生死请他们见证。 黎烟柔声宽慰道：“小唐，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情，我为保护女儿而死，很有意义不是吗？” “未晞虽然历尽我想象不到的艰辛，但总算苦尽甘来了。所以别难过，即使难过也别为了我。” 别执着死人，为活人、为自己而活。 和郝老师曾经这句话多么像。 唐墨深深望着黎烟，轻问：“长辈总是这样吗？为了孩子，自己怎么都行。” “对于爱着孩子的，大抵都是如此吧。” 黎烟起身前倾，含笑摸摸唐墨的头顶：“乖，好容易相见，有许多聊的呢。你不是想知道伯母为何会在这儿么？” “对，我本来是身体状态不太好，感觉问题出在识海，这才来自诊，没想到您……” 黎烟听完显得有点害羞的尴尬：“说来也是我心急了，抱歉让你难受了小唐。” “果然和伯母有关么？”唐墨敏锐问道，“是未晞给我的玉佩？” “是哟，唔姆……”黎烟手指抵着下巴，“还是从头说起吧。” - 现魔宫是安家执掌，魔尊安淮良，号冥苍。 他的两个儿子是安睿和安诚，分别号万殇与鬼麟。 以及女儿安染，即黎未晞。 介绍家庭时黎烟好笑地摆摆手，说她其实就生了未晞一个，那俩少主是魔宫另一个女人生的，算是凡世王宫的“贵妃”。 但哪怕生了俩儿子，也没坐上虚位以待的“皇后”之位。 而黎烟是魔尊安淮良主动追求的，她之前便成了魔尊夫人。 但生下未晞发觉她有天魔之体后，黎烟当夜就带襁褓里的女儿跑了。 可想而知夫妻俩六年后再相见，反目成仇是预料之中。 她太了解魔宫和魔尊了，丈夫并不那么爱她，或者说在天魔之体的诱惑面前，一切都是可以被放弃的。 而且就算没有天魔之体，安睿安诚也不会让黎未晞活着——因为黎烟是正经的魔尊夫人，未晞比他们继承顺位更高。 曾经黎烟带未晞逃出魔宫隐居，便隐隐预料到总有一天，她魔尊丈夫会带两个儿子找上门。 而那时她或许免不了一死。 于是黎烟在玉佩中封存禁术，能在未晞生命危急时自动破开时空乱流，将她随机传走。 果然，在未晞六岁生日那天，魔尊带儿子们找到了母女俩。 黎烟将未晞置于结界送走，然后自爆，重创魔尊安淮良。 但无论谁都没料到，自爆只湮灭了她的天魂和地魂，承载记忆的人魂未受波及。 黎烟幸存的人魂在爆炸后飞远，混沌之中，如夜蛾趋光般本能追上她建立的结界，并以玉佩为载体，就此封存于其中沉眠。 所以今年未晞在魔窟危难时，玉佩启动禁术破开时空乱流，但之后它并不像未晞以为的变作一块普通的玉佩。 里面还有她母亲沉眠的残魂，甚至个别时候能醒来一下，看看闺女过得如何。 直到前段时间唐墨和黎未晞定情，她将玉佩作为定情信物赠予，他一直随身携带…… 而唐墨修的是万物生。 他的功法与丹灵气鲜活充满生机，能解毒治伤加速药材生长，竟也能温养玉佩中黎烟的残魂。 这是未晞的冰灵力做不到的。 所以唐墨才感觉玉佩渐渐温热，温度越来越高——丈母娘最近吃的有点好，在渐渐苏醒。 说到这儿时黎烟有些害羞，因为想尽早有力气见女儿女婿，他修炼又刻苦…… 她就“吃”得饱了些。 所以唐墨才会身体不舒服、疲惫，调用灵力比以前更费劲。 破案了。 这几乎是奇迹——若非那玉佩被施展过禁术已是件玄妙的法宝，或是它不曾陪伴黎烟数十年镌刻她的气息，亦或她的人魂没能追上…… 少了任何一条，黎烟确信自己都会荡然无存，而没有今日相见。 唐墨再次惊喜，虽然失了两魂、肉身与修为尽失，没法复活丈母娘，但万物生和丹灵气能温养她的残魂，尽管仍虚弱——可他和未晞以后能在识海和黎烟见面！ 死了，但没完全死。 还有记忆且能在识海沟通。 这比他们先前以为的已好太多了。 “抱歉呀小唐，给你添负担了。”黎烟歉意微笑，“因为忍不住想早点和你聊聊，等你回去身子很快会好的，这两天的份量已够了。” “伯母哪的话，这压根不算什么。” 唐墨心情大好，开心笑道：“您千万别跟我客气，需要灵力只管拿去，我以后也每天主动温养玉佩！” “不愧是我女婿，就是大方呢！你对我家晞儿的好，伯母清醒时可都看在眼里~” 唐墨挠头轻笑：“未晞总算能和您重逢了，她肯定要高兴的哭出来。” “那孩子小时候就爱掉金豆子，长大也还是呢。” 黎烟语气温柔：“其实你们定情那天我就看到了，还在玉佩里祝福你们呢。敬的那杯茶我虽喝不到，但认可你了哦。想必你那位恩师也和我一样开心吧。” 唐墨心里淌过暖流，只是笑着，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不过当时我还威胁你来着——永远不许欺负未晞，不然伯母就爬出来揍你，给宝贝闺女出气！” 黎烟故作严肃摇了摇拳头。 唐墨赶紧保证绝不会，会保护未晞一辈子，让她健康快乐。 黎烟颔首，意味深长调笑：“当然，是伯母多虑了，毕竟是那孩子欺负你呢。啧啧，那热吻真是……你说她亲你就亲嘛，怎么能啃呢？哎，年轻可真好呀~” 唐墨这下是惊得说不出话来。 被丈母娘悄悄看了个干净！ 这算什么，公开处刑？ 唐墨低着头，恨不得在自己识海抠出个三室一厅躲进去。 同时他猛然意识到——这段时间黎烟醒的时候越来越多…… “伯母，那什么…”唐墨不敢抬头，磕磕巴巴道，“您这些天，一般啥时候醒着呀？” 黎烟顿时坏笑：“哟，你俩可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不能让为娘看了去的？” “呃，那啥…不是，倒也不是不能说，道侣嘛……哈哈您懂吧？” 唐墨赔着笑，尴尬的冷汗都流出来了。 黎烟慈母笑着，摆摆手：“你紧张个什么劲嘛，安心吧，我也是过来人，什么时候该醒什么时候不该，我心里还是有数的。” 唐墨松了口气，看来丈母娘没看到他俩有多闹腾。 但没注意到黎烟轻轻上扬的嘴角。 第168章 值得 唐墨谨慎地向黎烟确认她现在残魂的状态，以及能否也去到未晞识海，与她相见。 不能复活她，但若连这种重逢也做不到，那又是一场空欢喜——对未晞而言也太残忍了。 分明最牵挂的娘亲就近在咫尺，却无法见面。 好在黎烟笑盈盈地说“当然可以”，这也是为何她这两天吸收唐墨灵力稍有过度，导致他身体难受。 她沉眠这些年，维持残魂不散的最大执念就是盼着和女儿团圆。 黎烟错过了未晞的成长，让她独自吃了太多苦，此后即使只剩一道残魂，她也不会让女儿独行了。 她说现在这人魂已在唐墨灵力温养下很稳定了，不过要想像这般去他们识海见面，的确消耗颇大。 需要他多给点灵力供能，每次见完黎烟还得睡一天才能缓过来。 已足够惊喜了。 唐墨惴惴不安的心放回原位，沉吟片刻后，他坚定对黎烟道：“伯母，或许不能复活，但我会全力改善眼下处境，设法让您能在外界活动。” 黎烟怔了片刻。 她并不觉得这是唐墨信口开河，说点假大空的承诺讨丈母娘欢心——他对女儿的真心，她都看在眼里。 唐墨并非那种恋爱时油嘴滑舌的人，他但凡敢开口就一定是有把握，会全力做到。 只是黎烟的年岁、经历和眼界都远胜过现在的唐墨。 她七魄全失，三魂中两魂湮灭，仅剩人魂苟延残喘，若无玉佩作为载体，她只能浑浑噩噩游荡人间，要不了几天就会消散。 招魂幡都没用，唐墨怎能让她重返人间？ “小唐，非伯母不信你，只是你可能不知道…”黎烟体贴温柔地笑了笑，“这玉佩和我的联系密不可分，人魂寄宿于此，我才是我。” “即使你辛苦炼制一个躯体，让我寄宿过去……你见过失了魂魄的人吗？” 唐墨点头，在返魂树时他就给失魂魄者炼过还魂丹。 “那么离了玉佩，伯母就会变成那种行尸走肉哦，而且也回不到玉佩啦~” “所以这样已经很好了，伯母知道你有心，不用勉强自己，只要给些灵力就好啦。”黎烟眨眨眼调皮笑道，“你丈母娘还是很好养活的~” “我明白，但我暂时没学过、也不打算炼躯体。” 唐墨诚恳道：“可我有雾镜真人传承的‘制傀秘录’。” “机关傀儡没有经脉器官等，远不及人体复杂，到底是死物却很适合作为载体。我想也许能以玉佩为枢纽，让您以傀儡为凭依重返人间。” 这灵感来自雾镜真人的随从，虚。 他虽是傀儡，但已有自我意识，抛开身体是木质的，和人的区别不大。 而雾镜真人是用精血作为虚的核心。 唐墨认为魂魄也能，或许还更适合如此情况的丈母娘。 可能性很大。 解释完，唐墨对一言不发有些愣神的黎烟轻声道：“不能复活，我想那就退而求其次……当然前提是伯母不介意寄宿傀儡人偶。” “倘若我介意呢？” 片刻后黎烟忽然面无表情问道，她一错不错盯着唐墨，留意他每个细节与表情，等待他给的答案。 而唐墨毫无失落之情，坦然笑道：“那我就去想别的办法，三界这么大，总会有招的。” 岳母小测验通过，黎烟很满意。 有这份心就足够了。 “小唐，那傀儡术听着就很高深，也会很辛苦。伯母说真的，能这样和你们见面，我已知足了。” 黎烟面露歉意和欣慰：“你忙，伯母已靠你的灵力温养，不愿再给你增添负担了，你俩把日子过好了比什么都重要。” “何况你救赎了未晞，伯母都不知怎么谢你才好，实在是不好意思再……” 父母或许总是如此，孩子过得好，他们就满足了。 甚至有时候生怕自己是孩子的负担。 唐墨摇摇头，神情前所未有的郑重：“值得。” 这两个字已代表了一切。 救赎未晞，但她也救赎自己，他们相爱，所以值得。 让黎烟回到人间，母女重逢，他们拥有亲人，一家三口过日子很幸福，所以值得。 “伯母，我其实不是多热心肠的人。与我无关，我一般懒得管别人死活。” “或许很多事对我而言都是负担，可这绝不是，因为您是未晞的母亲。”唐墨温柔笑道，“为了未晞，我什么都会去做。” 黎烟深深望着唐墨。 他是这般深深爱着她的晞儿，永远把她放在首位…… 虽然晚了点，但女儿终于遇到良人，有了一生的依靠。 黎烟能彻底安心将未晞交给唐墨了，他会保护好她的。 她无比温柔凝视着哪看哪好的女婿，以促狭的话语掩饰感动： “我想我理解晞儿为何会爱你爱到死去活来了——根本没有女孩能拒绝你的爱，何况是我那历经苦难的女儿呢？” 女儿身怀天魔之体，出生便注定面对苦暗。 曾经她唯一能依靠的只有自己这娘亲，可在六岁那年就为保护她而死，此后便是众叛亲离，历经艰险独活。 在绝境中遇到这样的唐墨，毫无条件、不讲道理地爱她救赎她。 晞儿哪见过这般人，又哪里受得住呢？可不得被迷得神魂颠倒么。 黎烟唏嘘道：“或许这就是福祸相依吧……晞儿生的苦，老天不肯给的幸运原是迟到了，她的福气全在你这儿呢。” 唐墨被丈母娘这么直白夸赞，有点害羞，谦虚笑着：“能遇到未晞、得到她的爱，也是我的福气。” “嗯哼那是，我闺女可好了，毕竟我生的嘛，晞儿有我八分好~” 黎烟少女般叉腰傲娇，夸女儿不忘带上自己。 丈母娘性格确实好。 虽然偶尔有点爱挑逗人。 “小唐，我最近清醒的多，你俩的事知道的大差不差，不过我沉睡这些年她独自经历了什么……确实不很清楚。” 黎烟收敛笑容：“未晞这些年是怎么过的？怀礼又上哪去了？” 她想知道自己死后女儿的经历。 唐墨犹豫了一会，还是决定不说。 并非完全出于不愿让黎烟担忧难过，从她过去的种种来看，黎烟绝不是脆弱的人。 她强大理智、果敢有主见，就算唐墨不说，她也早料到自己死后女儿过得不会好。 否则玉佩的禁术不可能没了，未晞必然经历过至少一次死劫，才被时空乱流送到唐墨身边。 但这事不该由唐墨来说，哪怕是丈母娘主动问的。 他与未晞彼此深爱，而再亲密的爱也永远需要尊重。 所以他不能擅自替未晞做决定，至少这件事不能。 第169章 黎未晞的上限 黎烟见唐墨不肯说，便知她曾经担心的事果然发生过。 同时她也明白他的用意，对这女婿更加满意。 唐墨不像那些大男子主义的人一样，他是真正将道侣视作平等，将心比心，携手共度。 于是黎烟不让他唤自己伯母了，正儿八经要他改口喊娘。 她还兴冲冲想到，若唐墨真能让她以傀儡人偶之躯重返人间，那成亲就得抓紧安排上了。 不知闺女有没有自己攒点嫁妆，为娘就剩一缕魂魄，可没啥财产了…… 之后唐墨问了他一直记挂的问题：限制未晞突破元婴的禁制。 黎烟坦然说，那封印名为“守元诀”，是她根据黎家的古老秘法改良，在未晞三岁时设下的。 就是防止未来她被安家找到，强行要她修炼魔功突破元婴，剥离激活后的天魔之体。 可魔界黎家在她还年轻时就没了，族人死的死散的散，能解除守元诀的只有黎烟本人。 但前提是黎烟还在全盛期。 可她死了，别说修为，就剩了玉佩里的人魂而已。 所以守元诀已是个失去解法的封印。 唐墨沉吟后猜测，这些年安家应该是找到了黎家的族人或初版守元诀，然后据此琢磨出剧毒黄泉泪作为另一种解法。 那么原剧情中未晞入魔，就是因为黄泉泪毒发后侵蚀了守元诀。 而她自己扛过去了，并杀死安睿和安诚，自己当了魔尊。 现在看来，未晞的修炼上限就在金丹巅峰了。 对此唐墨能接受，他最初答应帮忙解守元诀，一是因为她主动提出，需要力量为黎烟复仇。 二是他想养成魔尊对抗剧情，保全自己。 那时，他和黎未晞只是合作伙伴或舍友关系。 可如今他们彼此深爱，他不养魔尊了，要娇养妻子。 他会帮忙复仇并保护未晞——不需要她亲自动手了，自己代劳，为她遮风挡雨。 一如曾经立下的誓言，以及今天对黎烟的保证，永远护未晞平安喜乐。 而且只要不断聚集气运，总有一天能带她回彼世界，现已初见成效。 所以……就看未晞能不能接受吧，毕竟她很要强。 尽管唐墨没说这些，黎烟却敏锐将他的想法猜出大半。 她真的替女儿无比高兴。 想着等会见了未晞，可得好好聊聊才行。 算算时间他们聊了不到两个时辰，现在黎烟剩下的力气，今天还够去女儿识海见她一面再沉睡。 唐墨也等不及想让未晞知道这好消息了，道别后赶紧离开自己识海。 “醒了，唐长老醒了！” “……阿墨——！” 唐墨一睁眼便愣住了，这儿不是他家，是间陌生的卧房。 而黎未晞正趴在床边俯视自己，她面色苍白还挂着泪痕，紧紧咬着唇似在压抑什么。 旋即她猛地扑到自己怀里轻轻啜泣起来。 艾舟和宋寻年等丹盟众人纷纷松了口气。 “这…我怎么了？这是在丹盟？” 唐墨从床上坐起身，边帮黎未晞顺气，边疑惑不解问道。 艾舟递来一杯水，解释说：“一个多时辰前黎夫人抱着你过来了，说你今天身子不舒服，打坐自诊时突然昏了过去，怎么都叫不醒。” “我和宋会长看过了，你像是陷进自己识海里…原因一时也看不出，但可以确定你身体没有大碍，只是比较虚弱。” 宋寻年接话道：“原因不明时贸然服丹容易出岔子，而且你来后气色好了些，稳妥起见还是先试着等你自己醒来，若入夜还不醒，再服丹唤醒。” 看来是丈母娘以人魂与我识海建立联系导致的。 唐墨感受了下玉佩的温度，随即不动声色渡去些许丹灵力，它很快温热了一点。 “阿墨，你感觉如何？可知道怎么回事吗，让宋会长再给看看好不好？” 黎未晞急切问道，来回打量着他，似是想将他刻进自己眼底，弥补余惊未消的不安。 “我没事未晞，抱歉让你担心了。” “唐长老，你是没见着你夫人刚才来求诊的样子。”艾舟抚须笑道，“上次见面，我还以为她永远处变不惊呢。刚可把我吓了一跳！” 先前黎未晞抱着唐墨冲进丹盟，正好撞见艾舟。 分明上午分店开业时还见过，艾舟还没来得及问，黎未晞便垂眸望她怀里，颤抖地说了四个字。 “救他，求你。” 把艾舟吓得还以为唐墨要死了。 结果只是昏厥，好像没啥病。 这般小题大做，可见黎未晞爱惨了唐墨。 “我们没有一直在这儿守着，只是刚过来你恰好醒了。” 宋寻年笑眯眯道：“但你夫人连一步都没挪，就在床边帮你暖手、擦汗，时不时号脉……长老这般福气，真叫人羡慕啊。” 黎未晞脸一下红扑扑的，而唐墨旁若无人撒狗粮。 他吻上她额间，满眼深情：“这可是我的未晞，我的宝贝。当然让人羡慕了，是不是？” “阿墨你…会长他们还在呢！羞死人了，回家再…” 丹盟一众纷纷扭头，没眼看。 黎未晞脸红得滴血，赶紧追问打岔：“真没事吗阿墨？咱们还不知道原因呢，别逞强，让我安心点，乖乖让会长给看诊好不好？” “相信我，我不会拿自己安危开玩笑，我现在可惜命了。”唐墨温柔道，“还得护着未晞呢。” 黎未晞有些不解，但她看出他确实有数，而且显得非常高兴和期待的样子。 她不再强求，于是唐墨赶忙与丹盟众人道谢，飞快拉着爱人回家。 回了房间，他立马锁了门让她快躺好，黎未晞先前脸上的热度还没全散，又是面红耳赤。 怎这般心急吖…？ 但她仍是从善如流慢慢平躺床上，咬指羞赧道：“阿墨，现在就…？” “对就现在，越早越好，我醒来就迫不及待了。” “可、可天还没黑呢呀……” 唐墨不解：“所以呢？” 白日宣吟？阿墨醒来怎就变得如此、如此…… “猴急！你坏死了，惯会让我羞得不行！” 虽然入夜的黎未晞总是更热烈的那个。 她脚尖不停踢着唐墨，抱紧薄被娇嗔，眸光盈盈流转，佳人欲说还休。 “嗐，我急糊涂了。” 唐墨一拍脑门，意识到刚才歧义，也脸红了：“路上不说清楚是想给你个惊喜，来快戴上玉佩，然后你去识海。对了别太激动哦。” 他不由分说将玉佩戴到未晞脖子上，她茫然不解，但还是听话阖眼，回归自己识海。 很快她也和之前唐墨一样，脸色苍白昏睡过去。 黎未晞来到自己识海，见到熟悉的寒天莲花池边，一名温婉的女子对她挥手。 “瞧！看谁来了？这不是我国色天香的亲亲闺女嘛，都比得上为娘七分美貌了呢~” 黎烟看着呆愣难以置信的黎未晞，坏笑道：“为娘可是坏了我家晞儿的好事？” “娘…亲…？” 破碎的话语从她颤抖的双唇滑落。 “不认识啦？”黎烟歪歪脖子，含笑招手，“闺女快来，让娘抱抱！” 第170章 母女重逢 “娘——！” 黎未晞泪流满面想扑进黎烟怀里，却扑了个空。 她直直穿了过去。 黎未晞错愕回眸，母女都愣住了。 黎烟这才反应过来，刚才她因重逢激动，竟忘了现在的自己是什么状态。 是女儿识海中的形象，是寄宿玉佩的残魂。 是某种鬼魂，甚至都称不上完整。 修士在自己识海修炼，自然可以接触里面的东西，比如未晞可以在莲花池练习身法，可以在此舞剑。 这些反馈并非真实触感，是身体投射于识海的一种补偿机制。 但黎烟连这份虚假都没有。 “对不起，晞儿……”黎烟颤抖地强撑笑颜，“娘不该说抱抱的…娘现在好像、好像做不到。” 黎未晞紧紧咬着唇，随后放开嗓子如溃堤般痛哭。 她再一次奔来，哪怕碰不到，只是小心挨住母亲，仿佛真的抱着一样。 她如被遗弃的稚童终于重归痛失多年的臂弯，一哀一嚎皆是诉说数年压抑的委屈与伤痕。 “娘……娘！” 黎烟本忐忑于重逢，想刻意摆出轻松的姿态，却因这一声“娘”而荡然无存。 “晞儿，你受委屈了。” 黎烟目光含着湿润的爱意与亏欠，一遍遍抚摸女儿的发顶，哪怕根本碰不到，不知是否柔顺如往年。 良久，黎未晞哭到嗓音沙哑，一抽一抽打着哭嗝，如幼时那般在母亲大腿旁蜷起身子。 黎烟感觉好苦涩，她想让女儿真的靠进自己怀里。 即使未晞长大，可在她眼里依旧是孩子，何况她们生离死别多年，她亏欠、错过了太多。 如果女婿真能做出那人偶就好了…… “是娘不好，让晞儿一个人面对后来…”黎烟心疼不已，无形抚摸她的脸蛋，“晞儿受苦了，一定好难吧？” 黎未晞吸了吸鼻子，点头又马上摇头，瓮里瓮气道：“都过去了，娘。我现在过得好，阿墨帮我战胜了过去……” “他是好孩子。你知道么，小唐刚才都不肯和娘说，你后来经历过什么。” “阿墨总是好体贴的，一直尊重我呢。”黎未晞仰头破涕为笑，甜甜道，“晞儿的道侣，娘满意不？” “为娘敢不满意吗，嗯？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多护着小唐，别的姑娘来你们店里多瞧他两眼，你都能轰人！” 黎烟长叹，撇撇嘴：“你这占有欲，啧啧。” 可黎未晞眸子暗了些，轻道：“您在我六岁时为我而死，不知我怎么过来的……” 黎烟立刻意识到自己的打趣不合时宜。 自己死去以后，女儿便失去了唯一一个无条件爱她的人。 再遇到唐墨，当然会如永夜的囚徒般攥紧唯一的光明——甚至有可能会灼伤到自己。 只要事关唐墨…不可自拔爱上他也好，自私的占有欲和无私的甘愿奉献也罢，某种程度而言，这些种种已不是未晞能凭理智控制的。 黎烟赶忙连哄带道歉，一个劲真心夸着唐墨。 还连说诸如“只有我家晞儿和他般配”“你俩呀真是天生一对”“黎夫人和唐阁主真是活该幸福呢”这类话。 知女莫如母，句句戳未晞心窝子，立马哄好了。 乐得她“鹅鹅鹅”傻笑，简直成了桃瑶瑶plus。 哪还有平日冷到令人胆寒的模样？ 与母亲重逢，黎未晞的开心根本没法描述。 也是现在才想起来小心翼翼探究原因。 “对啦娘，您怎么会在玉佩里，不是我做梦吧？” “说来话长，所以为娘长话短说。”黎烟嗓音柔软，“但不是梦，都多亏了你的唐先生呢。” 她言简意赅把前因后果又说一遍，未晞听得庆幸不已。 还好这么多年来，她把玉佩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要。 不然哪还能和娘亲重逢？ 即使不能复活，但阿墨已有了想法。 或许，真能在白露丹阁团圆…… 这份幸运她本来想都不敢想，真的降临后黎未晞已很知足了，哪怕只有残魂也是她的娘亲，能见面就好。 “雾镜真人的名号即使娘在魔界都听说过，她竟将传承给了小唐。你男人真了不起。”黎烟调皮笑道，“嗯，不愧是我闺女！” 黎未晞一时出神，她翻阅久远的记忆，曾经娘亲虽然温柔，但那时她眉眼间总有挥之不散的忧愁，断没有如今这般…活泼。 也是，那时自己毕竟年幼，还要躲着魔宫。 女儿摆脱那一切后，黎烟即使只剩残魂，反倒由衷轻松快乐。 接着黎烟又问女儿这些年的经历，她受到温养前鲜少能醒来，那些碎片时间根本不够知道女儿都经历过什么。 只知道她过得很难。 黎未晞本想都过去了，不必说出来再让娘亲难受，但黎烟坚持要知道——怀礼究竟哪去了。 她是黎烟的故友，即使两人立场一仙一魔，但少时因缘际会结下的友情并不受此影响。 怀礼是黎烟最能信任的人，这才在最后时刻托孤给她。 她本以为故友或许是为保护晞儿出事了，所以如今不在身边，之前自己还怀着愧意。 可没想到竟然是怀礼发现了天魔之体，折磨逼迫晞儿入魔！ 黎未晞已尽量说的含蓄，不想让娘亲知道她都经历过什么样的地狱。 可黎烟凭只言片语就猜了大概——逼迫入魔的手段，她怎会不知道有多恶毒？！ 畜生！ 黎烟长久以来第一次真正动了怒，连残魂塑造的意识形象都开始不稳定…… “娘！”黎未晞拼命想抱她却是徒劳，手足无措，“别这样，都过去了！您气出个好歹，又不要晞儿了怎么办！？” 黎烟这才竭力压下怒气。 说得对，她好不容易才与闺女重逢，陪着她是最重要的，不容有失…… 黎烟沉默良久才勉强整理好情绪，阴冷道：“若我以后能入地狱，怀礼最好祈祷不要碰到我。” “呸！不许胡说，您哪也不能去！”黎未晞生气道，“您就在这儿陪着晞儿，等阿墨给你做好傀儡人偶，咱们一家好好过日子！” “好，好，娘答应。对了，魔界安家如何，他们可找到过你？” 黎未晞只能含含糊糊继续说，黎烟得知事情后反倒没刚才那般生气。 因为故友的歹毒是黎烟始料未及的，而魔界安家……她不意外。 不过前夫被他两个好大儿合伙宰了，还研制出黄泉泪想破解她的守元诀，倒是没想到。 为了天魔之体，真是用心良苦啊。 也罢，反正他们正在割据争权，魔界内乱，而且若非安睿和安诚让晞儿喝了黄泉泪，送她去魔窟…… 她和小唐没准还碰不着呢。 黎烟只能这么安慰自己，福祸相依。 但此刻她已感觉余力不支，便温柔虚空亲吻女儿的螓首说道：“娘今天累了，晞儿回吧。等娘休息好了再来看你。” 黎未晞很舍不得，但她更怕娘亲出半点意外，根本不敢多耽搁。 “娘好好休息，我会让阿墨用灵力温养您的，多休息两天也没关系，只要、只要您别再……” “放心吧，娘睡饱了就来。”黎烟柔声道，“回吧，替娘和小唐说声谢谢和抱歉。还有，娘真的顶满意他的。” “嗯！” “对了，晞儿莫忘给自己存点嫁妆，为娘如今一贫如洗。” “哎呀快睡去吧您！” 黎未晞嗔怪道，望着母亲面带调笑渐渐消失。 她这才坐在莲花池边，脸颊滚烫。 嫁妆当然有存，她是有薪水的。 等娘能到丹阁时，或许就能商量成亲的良辰吉日了…… - “未晞，回来啦。”唐墨坐在床边，笑眼温柔，“开心不？” 黎未晞没有回答，坐起身一把搂紧他。 随后她捧起唐墨的脸颊，仿佛不知还能给予什么一样，深情的、一遍遍无声啄吻过他的每一寸。 “我爱你，阿墨…我爱你。” 因为我的一切幸福，都是你给的。 你给我光与热，爱与希望。 唐墨，我的救赎与新生。 第171章 叶璃拜访 灵枢城今年的重头戏，无疑是十年一届的奕道大会。 唐墨将其类比做修仙高考，年轻一代玩命内卷的舞台。 散修若脱颖而出便有机会平步青云，而各宗门世家的子弟一可能获得更多资源倾斜，二则是为自家扬名。 甚至有可能改变灵枢城的势力格局。 曾经籍籍无名的慕容家就是凭奕道大会一举扬名，并在后来跻身灵枢殿议事堂家族，拥有了城市事务话语权，发达以后都承包上灵石矿脉了。 烟雨剑楼也是如此扩大了自己在城市和灵枢殿的影响力。 其原创神通“落雨九式”在五十年前横空出世、惊艳众人，引得各方剑修登楼拜师，从小宗门一跃成与炎阳宫这等老牌齐名的大宗。 就如某个名不见经传的高中突然包揽了高考前三甲，考生乌鸦变凤凰，母校和老师自然也扶摇直上。 奕道大会可谓万众瞩目。 它的影响力不局限于一城，而是整个沧州，甚至中州和洺州也会有人前来观赛。 从灵枢殿对外公布时间和赛制已过了半月，冬至正式揭幕。 大会有最高年龄要求和最低修为品级，门槛不算高，各宗门世家的弟子基本都符合条件。 因此这段时间各宗弟子都忙着修炼，努力程度从桃瑶瑶来白露丹阁蹭饭的频率就看出来了。 之前一周至少不请自来五次，这周…唐墨还没见过他这妹子呢。 恰好一提，经历少阴庄一事后，瑶瑶真的长大了。 她意识到自身实力的重要性，不可能永远靠玄乐保护，也不想让他再那么担心。 孩子自己知道努力了，想在武斗大放异彩，不为炎阳宫，只为给她师父争口气，让老人家脸上有光，能骄傲地和满城人炫耀“这是我玄乐的徒弟”。 昨天半夜玄乐心绪万千，看瑶瑶累得睡下后，来丹阁拖着唐墨陪他去桃园散心，很任性。 也亏得昨夜唐墨在构思傀儡人偶，没和未晞干点啥，不然非踹这老头屁股。 冬日深夜的桃园下起雪，玄乐在桃卉墓前深情为亡妻讲他们孩子的成长，无比欣慰。 而唐墨想起应景的诗篇——朔风吹散三更雪，倩魂犹恋桃花月。 桃卉在天有灵，也定会为玄乐和桃瑶瑶而喜悦又心疼吧。 可惜大会不允许用丹药增幅，唐墨和未晞对体修一窍不通，帮不上瑶瑶。 不过提前给了枚六纹森淼丹，就看她能不能在比试前步入金丹吧。 分店生意兴隆，但不如开业酬宾那天火爆，阮嫣儿工作不算特别忙，毕竟有乔家兄妹和刘在茂等人干活，她负责决策与统筹就好。 而且有紫鹊帮忙处理一些事务，嫣儿就有更多时间准备大会，她同时代表白露丹阁和清虚宗，决不允许自己成绩太差。 于是她过上了考前冲刺的日子——早晨处理分店事务，然后回总店接受黎未晞的魔鬼训练。 午餐和晚餐是唐墨量身定制的毒药，以此修炼她的毒丹。 晚上回分店和紫鹊汇总今日业务，紫鹊睡了后，她在识海参悟功法和神通。（之前叶清漪给唐墨的法门都是木系可学，他转手就给徒弟了） 生产队的驴看了都想流泪。 阮嫣儿也是真不怕苦累，依旧元气满满。 而相对来说，唐墨的日子简单许多。 他在丹阁门口挂了块牌子：「只接四五品丹药定制、疑难杂症解毒问诊，常用丹药购买移步分店，卜卦业务暂停」 没那么多人和事了，现在什么都不如黎烟的人偶重要。 唐墨除了自己修炼，基本都在研习《制傀秘录》，但和丈母娘初见才过没几天，他还没开始上手制作，材料也不齐全。 另外他和黎烟一致决定，无法解除守元诀一事暂时对未晞保密。 她太要强了，得慢慢铺垫让她接受。 所以唐墨修炼的更刻苦，他必须连未晞的份一起努力。 他已请各方帮忙收集木系结婴丹的药材，争取尽早步入元婴，再大量炼五品丹，然后闭关冲化神。 到时候他就有了帮未晞复仇的最低条件，当然闯魔宫还够呛，但魔界探子若碰上，来一个杀一个。 而现在唐墨刚从灵枢殿四层的丹盟分会出来。 炼丹评审开会，艾舟主讲今年大会的评分标准，并要求评审立誓，必须公平公正不得徇私。 路过灵枢城广场和奕道台时，唐墨稍稍驻足。这些天是散修海选，挺热闹，围观的很多。 海选完距大会开始还有段日子，一是给选手最后调整的时间，二是让其他地方的观赛者有足够时间赶来。 早来早在城里消费，灵枢殿自不会放过十年一次的大会红利。 灵枢城本就繁华，最近肉眼可见的更加繁荣，大街小巷人来人往，各个店铺都生意兴隆，尤其客栈和酒楼。 紫鹊和乔家兄妹也在奕道台附近支了流动摊位——上台打完，下台就有丹药吃。 是阮嫣儿的主意，唐墨请了万宝楼金楼铁卫当保安。 他远远瞅了几眼，见生意还行，便径直回丹阁。 今天白天家里只有他一人，未晞一大早就带嫣儿御剑出城，去涅槃岭练神通了。 开门进屋，大堂罕见的冷清，唐墨竟还有点不习惯——除了返魂树时，他从未和未晞分别过。 他轻笑一声，随即坐到问诊台后，准备继续画给丈母娘的人偶构造图。 但门上风铃清脆作响，一窈窕身影进了大堂。 唐墨抬眸，收了桌上草图，用营业语气道：“欢迎光临白露丹阁。” “师…唐墨，午安。” 叶璃展颜一笑，眸子亮晶晶的，拘谨压着裙角坐在他对面，轻问：“就你一人？可用膳了…？” “都出去了，没人就没必要开灶。” 叶璃心里一喜，赶得早不如赶得巧，黎未晞不在，她能和师弟聊会天了！ 虽已决定默默守护和祝福，但不代表她放下了，叶璃仍是爱着唐墨，这珍贵的机会来之不易。 多久没有像这样和他独处了？ 仅仅平静对坐，多看他几眼，叶璃就如久旱逢霖般缓解了思念，心魔都不像平日里狂躁了。 “啊…这样呢。”叶璃小心翼翼取出个纸包，放在桌上推到唐墨面前，“顺路瞧见陈姨刚做的桂花糕，还热乎着。尝尝……？” “不必了，你拿回去给叶荷吃吧。” 叶璃眨眨眼，他这算是关心师妹么？ 回去告诉阿荷，她定能开心些。 “给阿荷买了，这份是…专给你的。”叶璃紧张局促地又推了推纸包，“若不爱吃……给嫣儿也好，她是喜欢的。” “那我替嫣儿道谢。” 唐墨礼貌点头，给她倒杯茶，叶璃受宠若惊双手接过，珍惜地抿一小口，热茶仿佛暖在心口。 “今日来有何事？” 叶璃本想多聊会，晚点再说正事。 可她现在好乖的，唐墨说什么是什么，生怕约定破裂，失去如今来之不易的和平。 “唔…我存够灵石了，想请你帮忙解丹毒。” 第172章 叶璃的异变 在叶璃不懈努力下，她和唐墨的关系终于有所改善。 按返魂树时约法三章，在唐墨眼里她就是普通顾客，只要付得起灵石，他自会提供解丹毒服务。 之前他们谈好的价格是一百五上品灵石。 对于白露丹阁、慕容家、万宝楼这类势力，这些灵石不过洒洒水，总店的一枚五纹森淼丹差不多就这价了。 何况六转回元丹的丹毒难以根除，并非哪家丹阁药堂都敢保证药到毒除。 一百五上品保证根治，不贵。 但对于散修以及如今清虚宗，凑齐也挺吃力的。别忘了炎阳宫内门大师兄闫青，每月配额才四十五上品。 叶璃最近一直做任务打妖兽，虽没碰到值钱的妖兽，但她速度快效率高，算上积蓄昨天可算存够了。 其实白露丹阁分店开业那天，回宗后叶清漪本要给她补足短缺的灵石。 叶璃没要，她本来就差得不多，何况宗门现在处处用灵石，公和私她分得清楚。 另外那天谈话，叶清漪挑明说看出她也生了心魔。 叶璃只能承认，说明了心魔产生的时间和原因——目睹精血聚元丹开始，她的负罪感、愧疚与悔悟。 那时叶清漪沉默许久，因她们曾经一个比一个错得离谱。 事已至此，她只好传授了些与心魔相处的经验，如何避免入魔。 至于能不能解…全看个人造化了。 有人一朝顿悟便解了，有人十年也解不了，日复一日与之共存都有些习惯了，比如清漪剑尊。 叶清漪觉得叶璃有可能是前者。 她醒悟早且深刻，努力最多，如今和唐墨的关系也是三人中最乐观的那个。 更重要在于叶璃如今的心境：你过你的，我爱我的。 她是真心祝愿唐墨过得幸福，选择理智与成全，比前些日子动辄浑浑噩噩、纠缠不休求他回宗，豁达多了。 所以叶清漪的态度相对乐观。 可惜她不知道叶璃的心魔有多偏执狂躁，是最棘手的那一类。 叶璃和心魔的分歧已不可调和，前者祝福，后者却想强取豪夺。 她不敢有太多负面情绪，以免让心魔有机可乘，必须时刻警惕才能压制。 她甚至习惯了心魔带来的痛楚。 叶璃感受片刻，松口气。 现在还好，不太疼，心魔也安稳，看来是终于见到求而不得的师弟，暂且镇静。 叶璃专注凝视唐墨用灵力画符，已画了六张，各不相同。 他每个动作都是那般优雅从容，笔画仿佛勾勒在她心坎上。 师弟在给我画符呢……像过去为我煎药一样。 叶璃语气带着追忆与释然，浅言轻笑：“符箓可是深奥呢，我这初学者根本看不出一二，唐墨真厉害呀。” 因为本来就是瞎画的。 就别说你，我也看不懂自己的鬼画符。 “一般吧。” 唐墨懒洋洋说罢，正好写完最后一笔。 他收好符笔，将七张符递给叶璃，她双手郑重接过细细打量苍翠的符文，能感受到其中饱含生机的力量。 “化在灵水或药里服下，每日一次。这个疗程结束后若还有丹毒残留，便再过来。” 唐墨说完，叶璃像小学生似的乖乖认真点头。 他留意到她抬手时滑落的衣袖，手腕和小臂有未愈合的伤口。 灵眼也看到她还有几处内伤，像是刚伤不久。 唐墨思索片刻，随即面无表情起身朝后面走去。 叶璃一下慌了，站起来急道：“师、你上哪去？是师姐……不，我哪里又惹你厌烦了吗？” “你说我就改，真的都会改的！再坐一会好不好，就一小会…？” “不理我也行的，你忙你的，我再喝一盏茶便走！” 只要让师姐再看看你…… 因为暂时没有理由能再来了。 叶璃眼睛酸涩，却见唐墨走到药柜边，叹了口气：“我只是给你抓几副药，配合符箓一块喝。你的肺和肝脏都有伤，拖着会更严重。” 叶璃怔住了，呆呆地呢喃：“可师姐没有灵石买药了……” “不要钱。”唐墨娴熟抓药，平静道，“就当你曾帮我杀了柳风的谢礼，不然出了秘境，我还得费点功夫暗杀他。” 叶璃眼中蒙上雾气，双手捂紧胸口，似是怕心跳太吵，叫他听了去。 最近为了赚药钱，她很辛苦，其实一个时辰前才刚回城。 可在灵枢殿交了任务后，第一件事就是满心欢喜地来白露丹阁，因为她凑够钱了，有正当理由能来看望师弟了…… 而对于上午的伤，她全然不当回事，连买个伤药临时处置一下都嫌耽误功夫。 可却在路过陈姨的糕点铺子时耽误半个时辰，只为给唐墨买笼刚出锅的桂花糕。 因为以前，他从城里回山时总会拎一包回来，给她和两个师妹解馋。 还体贴地让阿荷说是她买的，哪怕她今天压根没下山。 以往叶璃绝不会为一份糕点纡尊排队，嫌烦、耽误时间，更不可能是为别人而买。 今天她却在排队时细嗅锅中飘散的香气，翘首以盼，喜笑盈腮。 或许曾经师弟排队时也是这般期待而愉快。 如今叶璃感同身受。 陈姨掀开锅盖时，她仅仅是想到唐墨收下的画面，就觉得比扑鼻的桂花香还甜了。 她很礼貌地给陈姨钱，含笑道谢，小心抱着纸包，如少女般轻快地走向白露丹阁。 叶璃不再是从前那个傲慢自我到不可理喻的人了，她在痛苦中成长蜕变，焕然一新。 而当此刻，她呆愣望着唐墨为自己抓药，看他将七份药装好又回来，把药包放自己面前。 叶璃想，她的痛苦，她的改变——都是值得的。 心里比刚出炉的桂花糕更暖，更甜。 叶璃垂眸嗫嚅着：“谢谢…谢谢你，真的。” “我会好好吃药，遵守约定，我会很努力的……” “嗯，若没别的事便回吧。”唐墨平静道，“我还有点忙，就不送了。” 但叶璃忽然沉默，甚至止了啜泣，低着头一动不动，宛如被石化了一般。 “还有事？” 她全无反应。 大堂落针可闻，诡异的沉默。 唐墨眯了眯眼，退后一步，感觉不太对。 “……我的。” 叶璃倏地开口了，声音极轻，如梦呓。 “你说什么？” 唐墨蹙眉下意识反问。 “是我的师弟…这么好，你是师姐的。” “对、是我的！好不容易出来……对，趁叶璃没回来，师姐得带你走……带你走！不能再等了！” 唐墨冷了脸色，正想骂她有什么大病，却见叶璃如受惊吓般不住自语，死死咬着指节颤抖着，甚至咬出了血。 随即她猛地抬头紧盯着唐墨，他发现叶璃现在无比古怪，如精神分裂一般，连气质都变了。 叶璃再不复刚才的乖顺无害，她脸颊和眼尾泛起异样的红晕，盯着自己的眼神疯狂，笑得病态、痴恋。 唐墨瞬间联想到穿书前著名的二次元病娇颜。 叶璃也生心魔了？ 还被反压制了？ 第173章 做不到 唐墨蹙眉自语道：“心魔？” “师弟，师弟你终于叫我了……！” “叶璃”颤抖地咬着指尖，还以为他的自语是呼唤自己，呼吸兴奋的粗重：“和师姐走吧，快！我们去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就你和我！” “知道么？师姐想你想到快要死了。” 她缓缓越过问诊台靠近唐墨，指着心口满眼痴情：“呐，师弟，师姐见不着你的时候，这里都要碎了。” “都是因为那贱人总压制我，不让我出来见你一面，处处阻拦我爱你……！” “师姐会很疼你的，师弟，疼你一辈子好不好？不…不够！” “叶璃”突然站定，摇着头嗓音尖锐：“一辈子太短了，还要下辈子，对！永远才够！” “师弟说话呀，快来师姐这儿~牵手好不好？我想抱抱师弟，想好久好久了……” “叶璃”渴盼地伸出手，仍朝唐墨靠近，痴痴道：“师姐不可怕的，会好好疼你爱你，再也不让你委屈了，嘻嘻……师姐把自己全都给你好不好？” “叶璃，我数三个数，拿回你身体的控制权。”唐墨后退两步，冷声道，“不然约定作废，我会‘请’你离开。” “三。” “叶璃”难以置信盯着他，偏执而疯狂：“师弟怎么能拒绝我，师姐最爱你了……不许拒绝师姐！！” “二。” “你逃不掉的，我的墨儿，你永远逃不掉…师姐不会放手的，啊——！” 突然，就在“叶璃”作势准备强行上前带走唐墨时，她猛地痛呼出声，抱紧头粗重喘气： “该死…该死的贱人，你给我等着，你压不住一辈子……！” “我早晚撕了你，把你吞干净！这身体是我的，师弟也是我的！！” 凄厉的嘶喊戛然而止。 叶璃重重喘着粗气，身体摇摇欲坠。 她颤抖不已，死死盯着地砖，不敢抬头。 “对不起……” 良久，叶璃虚弱而艰难地出声，抬眸时已泪流满面：“唐墨，那不是我。” 唐墨没说话，面无表情，却让她更加惶恐。 “心魔真的不是我，是个鸠占鹊巢的疯子！” “我会打败她的，会让她永远消失…相信我，我从没像她说的那般想过！” 叶璃卑微望他，哭诉衷肠：“我只想你平安喜乐，每天都在向天祈愿，祝你过得幸福。” “你平安健康、有人爱你，这样我就很满足了……真的、真的不需要你回应我什么了！” “只要你别不理我，别再像过去一样…求求你了，你看我拿回控制权了，再也不让她出现在你面前，所以约定还作数，好不好…？” 片刻后，唐墨淡淡道：“你最好做到，没有下一次了。” 叶璃像被赦免死罪般如释重负，不停点头，又哭又笑。 她现在从外表到精神都狼狈不已，不愿让师弟看到这样的自己，也生怕继续赖着会惹他厌烦，赶紧起身胡乱擦脸，整理衣服。 “那、那我走了…你别恼我。” 她抹干泪，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却比哭泣还狼狈：“谢谢，谢谢你，我会好好喝药的，心魔…我一定会除掉她的。” 说罢不等他说什么，叶璃咬紧唇转身，脚步踉跄着朝丹阁外走去。 难怪心魔今天这般“温顺”，原来是抓准自己见到唐墨时的松懈…… 在彻底根除之前，叶璃都不敢来见师弟了。 但她还没跨出门槛，就听身后唐墨平淡问道：“多久了？” “什么？”叶璃呆呆扭头。 “生心魔多久了，契机是什么？” “你的丹阁开业那天。”叶璃沙哑道，“见到你炼精血聚元丹，还有那天从仙诀斋婆婆处得知的、关于你的…然后我想到以前……” “知道了。” 唐墨无奈摆摆手：“给你个忠告，心魔因何而起，便更有可能因此而终。” “你悔悟也好愧疚也罢，或者像你曾说的，喜欢我。但你若想解决心魔，最优解是彻底放下。” “叶璃，你我已不是一路人，我可以把你看作寻常顾客，你也把我看作寻常店主，普通生意往来可以，但别再有旁的纠葛，这样对谁都好。” 唐墨说得心平气和，但叶璃心脏狠狠抽搐一瞬，五脏六腑也仿佛绞在一起。 但她却几乎没有表现出来，只是盯了地面几秒，随后抬眸对他嫣然一笑：“嗯，我知道了，谢谢你提醒……” “我…我怎么、怎么就没想到呢？哈哈，我真是笨呢，谢谢呢……” “你忙吧唐墨，你忙。”叶璃掩面匆匆转身，肩膀颤抖，“我这便走了，再会。” 她逃出丹阁的背影狼狈仓惶，似乎再多呆一会便会因此窒息。 叶璃逃命似的奔跑，冬日寒风如刀割得她的泪流满面。 怎么都止不住，仿佛断线的珠子一路落在后方。 直到跑到清虚山山脚，四下无人，叶璃才脱力地坐下，脸埋进膝盖弯里失声号啕。 唐墨说的方法，她何尝不知道？ 她不再需要回应，不再强求什么，接受了他与黎未晞结成道侣的事实，还默默祝他们快乐幸福，日子美满…… 这已经是叶璃能做到的极限了。 可是彻底放下，不要再想念他、爱他—— “师弟，别和师姐这么说，好不好？” “求求你，不要说这般话了。” “因、因为……！” “师姐做不到啊——！！” 清虚山下，叶璃的哀泣惊起林中群鸟。 她可以成全唐墨。 但成全不了自己。 而白露丹阁，唐墨独自坐在问诊台前凝视机关草图，迟迟没动笔。 叶璃那么早就生了心魔，出乎他预料。 甚至原因还是自己。 但他最后给出忠告并非出于什么“解铃还须系铃人”或心魔和他相关的责任感。 而是一个不可控的叶璃会很麻烦。 她的心魔疯狂偏激，最是棘手难缠。 一旦反客为主，将如今变得正常的叶璃彻底压制，甚至取而代之…… 得罪小人也别惹着疯子——你永远无法预料对方疯起来能干出什么事。 但那心魔明显认定自己，所以唐墨出于个人考虑，才给她忠告，希望叶璃努力把心魔解了。 方法是切实有效的，叶璃如果真能彻底放下他，她解除心魔的概率很高。 原剧情中叶清漪的心魔，便是在中期杀死岚虚宗幽常道人等叛徒那一刻，自己解了。 但执念若能这么轻易放下，就不叫执念了。 麻烦…… 唐墨捏了捏眉心，实话说他不反感如今重新做人的叶璃，也能理解心魔不由她。 当然，解心魔的方法不止这一个，但也没个定数，相传还有功法或某种修炼方式，参悟后也能自救。 看叶璃个人造化吧。 如果她输给心魔，找上门来。 就只能动手了。 第174章 意外之喜 唐墨不再想叶璃的事，转而锁了院门上楼，准备去识海继续参悟雾镜真人的制傀心得。 结果刚看没一会，黎烟的身影由虚化实，语气幽怨：“旧情人、负心汉？剪不断理还乱？” “不愧是我女婿，看把人小姑娘迷得死去活来，心魔都因你而起~” “啊~我可怜的晞儿唷……” “娘，求您莫讲鬼故事。” 唐墨合上制傀秘录，无奈扶额，地铁老人脸。 这些天他已摸清和黎烟的相处模式——他这丈母娘哪都好，就是皮。 黎烟飞快眨眨眼，坐到唐墨对面笑嘻嘻准备吃瓜：“这些年可无聊死了~快说那女人怎么个事？把你的情感纠葛统统招来！” “……如果您非要听的话。” 唐墨随即满足丈母娘的吃瓜欲，还贴心地在桌上构建了两盘炒瓜子。 于是识海凉亭成了村情六处接头点，黎烟咔咔嗑着瓜子，兴致勃勃听女婿讲述，表情和反应精彩生动。 “天呢，竟还有这事？” “嘿呀！这你可说说……” “诶？和她有啥关系？噢~你继续！” 非常好听众，令人很有倾诉欲。 都讲完后，黎烟唏嘘叹息，沉默片刻幽幽道：“女婿，也是苦了你了。” “那可不。” “那、你对她们，现在啥想法？” “无所谓，顾客或路人吧。” 唐墨对黎烟笑道：“娘，我的世界很小，之前本以为一辈子顾好自己就行了。” “但遇到未晞以后…不知哪一刻我忽然发现，我心里的每一寸全都是她了，与未晞无关的一切，在我这留不下半点痕迹。” “而她很清楚这点。”唐墨神情温柔，“因为她也是如此。” - 又过了两天，唐墨终于收到一个好消息。 “唐大哥，这是您要的东西。” 蓝辉腼腆地坐在唐墨对面，从灵戒里取出几个匣子依次打开。 都是结婴丹所需的药材。 主药，道蕴花一朵。 辅药，五彩宝兰两枝，五百年混元阳参一根。 药引，森檀花蜜一小壶约三两。 唐墨细细看过，品质相当上乘。 “请代我向蓝伯父道谢。” 唐墨拱手，随后让未晞掏钱。 她刚拿出丹阁的公家灵戒，蓝辉就赶忙站起来急切道：“大哥嫂子千万别！您的事就是蓝家的头等大事，爹特意嘱咐我说，若敢收一个灵石就打断我的腿！” “可这怎么好意思呢……” “您不好意思，我就没好日子了。”蓝辉把手背在身后，坚定表示不要钱，随即歉意道，“只是暂时收不到新鲜的五品木系妖丹…” 结婴类丹药比结丹的分得更细。 比如森淼丹，木水两系灵根都能服用，而结婴丹严格一一对应，炼制必须加相应灵根属性的妖丹。 五品妖丹基本都来自元婴期妖兽，确实并非随便能找到。 “慕容家和炎阳宫也在帮我找，不用再麻烦族人了，感激不尽。” 唐墨谢过后收下，有点过意不去。 他清楚蓝咏初族长这些天几乎把全族人都散出去了，就因为他有药材需求。 “这样如何，以后家里需要结婴丹，药材够的话我免费炼制，如何？” “那可以，有劳大哥…欸多谢嫂子！” 蓝辉双手接过黎未晞倒的茶，受宠若惊道谢。 “对了唐大哥，多问一句，我听姐说您去年才筑基来着？这就准备…结婴了？” “啊，差不多吧，运气好，大概是我曾经在筑基停留太久了。” 唐墨打着哈哈就揭过了，蓝辉却像见了鬼似的。 一年时间，先九转金丹再准备结婴？ 三界历史上并非没有过，但无一例外都是千百年出一个的妖孽。 蓝辉心里直骂蓝公游糊涂，差点把蓝家和姐姐都毁了。 大长老若稍微关心一点姐姐，认真了解下她的人际关系……靠山不就在身边吗？ 还找个屁的西门时！ 对了西门时这些天怎么人间蒸发了似的？ 这时蓝辉忽然一拍脑门：“看我这记性，差点忘了…！唐大哥您不是还需要各种罕见的木料吗，您瞧瞧这个行不行。” 说着，蓝辉又摆出一根黑白条纹相间的弯曲古木。 树皮纹理很像斑马的条纹。 黎未晞凑近好奇打量，这块木料相对来说较小，长不过半臂，约小腿粗细，年轮有十余条。 “小辉，这木料叫什么呢？” “嫂子抱歉，我也不知，是族人寻药时意外碰着，觉得应该稀罕便带回来了。” 蓝辉挠挠头：“我刚从姐那过来，万宝楼的鉴定师也说不出个一二来，气得我姐把他们直接开了。” “她说唐大哥会鉴宝，拿过来便知。” 蓝辉看向隐约面露喜色、紧盯木头的唐墨，小心问道：“唐大哥看得出吗？” 唐墨长出一口气，感慨万千。 之前第一次在识海见过丈母娘后，他就隐隐感觉自己气运又多了点。 天道诚不欺我，气运多了真是善有善报。 唐墨关了灵眼，嘴角上扬：“这是灵魄木，足有千年，实属难得，而且正是我需要的。” 蓝辉松口气：“那就好，老爹还怕这么短一根寒碜，拿给您丢人呢。” “足够了。”唐墨看向身边贤内助，“未晞拿钱，八百上品。” “大哥？！想想我的腿！” “我会亲自和蓝伯父传信说明，放你的心。就算打断了我给你治好。” 唐墨郑重道：“这灵魄木珍贵，且恰是我亟需之物，一码归一码，药材我厚颜收了，这个绝不行！” “可…可就这一小块。” 唐墨微笑道：“中州曾拍出过一千四，木龄比这根还少一百年。我已占大便宜了。” 随后蓝辉又推了半天才被迫收下灵石，道别后惴惴不安回家禀报去了。 而黎未晞看唐墨掩不住喜色，急匆匆拿出机关草图就开始改，好奇问道：“阿墨，为何收了这根灵魄木如此高兴？” “当然高兴。”唐墨拉过黎未晞在她脸上亲一口，“我绘图卡了这么多天，就是因为缺材料，只能想方设法找替代方案，但现在不用了。” “灵魄木就是最优解，有了它，我有八成把握能让咱娘的人魂完美契合机关人偶，自如行动且没有排斥反应。” 唐墨继续伏案画图，愉快道：“娘在玉佩里憋这么些年，这下总算能出来走走了。就是我雕刻技术还不精，机关鸟好弄，但人偶就是另一回事了。” “所以，可能人偶的面部做工可能会有点……丑。未晞帮我说声，让娘别太嫌弃。” 接着他便全神贯注改图纸，并未注意到黎未晞久久站在他身边，眸中的无限深情。 阿墨总是如此，永远将她摆在第一位，喜她所喜，忧她所忧。 黎未晞眼波流转，嗓音细若蚊蝇。 “……我好爱你。” 唐墨没有听到黎未晞的深情示爱。 最近他总是这样，一头钻进图纸就像入了无我境界，黎未晞不免心疼他太耗心神。 不过见他现在踌躇满志的模样…… 黎未晞帮忙添好茶，随即回了识海。 “娘，您睡醒啦。” 黎烟假装伸个懒腰笑道：“还以为晞儿晚点才来见娘呢，怎么，我女婿又忙着呢？” 随即黎未晞含笑点头，虚空拉着母亲的手转述刚才的事。 “嗯不错，一直让你管钱，很有觉悟嘛。”黎烟笑盈盈道，“这么说娘不日就能回人间了，真好呀~” “不过阿墨说人偶可能不会很好看，让您有个心理准备，最好别太期待…” “丑点不怕！”黎烟自信摆手，“再说他那么帅的人，作品能丑到哪去？我这女婿惯会谦虚！” 直到五天后，她亲眼看见唐墨殚精竭虑做的“等身手办”。 女婿还怪实诚的嘞。 第175章 丈母娘的新躯体 五日后，丹阁三楼，唐墨终于做好了黎烟的新躯体。 身高与未晞相仿，头部、躯干和四肢由东海如意木制成，打磨得相当光滑，他还上了层接近肉色的漆。 而人偶内部有着极其精细复杂机关系统，中枢起于头部，传导组件如血管般扩散到全身，链接人偶的所有关节作为中转节点，且每处关节都做到可以独立控制，相当灵活。 机关系统的中枢和关键组件都由灵魄木制作，并刻有制傀秘录记载的符文，保证活动灵敏如真人。 唐墨费了大功夫才刻录好，难度有点高，难免浪费了些灵魄木。 至于中枢…… 唐墨如掀盖似的打开人偶后脑勺，只见内部复杂的机关线路链接于中间的凹槽，与玉佩形状完美契合。 灵魄木顾名思义，容易吸引天地间游荡的魂魄。 据传数百年前中州便有一灵魄木林地，聚魂不散，误入其中极易迷失，遭遇鬼打墙或被游魂缠上。曾有人在林间兜兜转转十余天，可出来之后却发现外界已过数十年。 曾经灵魄木也被认为是“不祥”的象征。 但现在已有人开始发现它的部分价值，以它制成的高阶武器甚至有伤人神魂的效果——当然也要看炼器师的造诣。 因此灵魄木对魂魄的感知度和契合度很高，最适合黎烟这种情况。 按唐墨的设计思路，丈母娘只剩人魂，离开玉佩就会消散，所以人偶以玉佩为中枢，再以灵魄木机关系统作为传导。 黎烟就能在不离开玉佩的前提下自如控制人偶了。 类似简易魔改版电力系统，而唐墨则是外接充电桩——万物生充电五分钟，丈母娘续航一整天。 眼睛则照旧用念铜精，放在机关鸟身上还好，可安在人偶上…… 唐墨也承认有点违和，像眼眶里嵌了俩鹌鹑蛋的蛋黄。 但没有上位替代了，先凑合用吧，反正是外设，好换。 嘴的话…见过恐怖片的人偶吧？就下巴可以上下大幅度开合活动的那种。 但总比虚先生的刻痕嘴好看吧？ 虽然人偶没嘴黎烟也能靠灵魄木实现传音，但有配套动作更有沉浸感。 唐墨还让宝器轩定制了一身白道袍。 总之整体看下来，像个服装店的模特道具，长了张恐怖游戏的boss脸。 没毛病，除了容易吓到小孩。 昨天晚上唐墨涂完漆，把人偶放大堂门口晾干，然后加班回来的紫鹊吓得不敢进门。 不过没恐怖片的人偶精致，头发耳朵鼻子眉毛都没做。 唐墨捏下巴琢磨片刻，给戴了顶纱帽。 “这下好多了吧？未晞觉得呢？” 或许造型有一丢丢抽象，但唐墨制作躯体和控制系统已劳心劳力，而且还没测验可用性，先确保能用，以后再精雕细琢。 其实假如雾镜真人现在见着了，肯定要夸他。 唐墨直接从机关鸟跳到机关人了，此道天赋极佳。 而黎未晞感慨万千。 阿墨果然诚实，各种意义上言出必行——说有点丑就有点丑。 黎未晞盯着这玩意儿不停眨眼：“以后我要对它喊‘娘’吗？” “……克服克服？或者不喊也行。”唐墨挠挠头，“只要不说，魔宫安家也不知道这位就是黎烟，暴露不了。” 那确实。 黎未晞摘下玉佩，感觉它突然发烫，竟还在不停闪烁微光。 看得出当事魂有抵触情绪。 “娘，阿墨做了好多天呢，这可都是他的心血…”黎未晞胳膊肘往外拐，柔声道，“我再给您买个幻影纱嘛，遮住就是，您先试试能不能用呗？” “您想，有了这个人偶，咱们一家不就能团聚啦？您随时想回识海也可以的嘛。” 唐墨也保证以后会精修面部，玉佩这才不闪了。 他赶紧接过玉佩，将其嵌进人偶后脑内中枢的凹槽，合上盖儿并用灵力加锁。 两人紧张地盯着人偶，尤其是唐墨，掌心都渗出汗——人形傀儡是制傀秘录的高级内容，确实有些超纲。 他真的竭尽全力，不眠不休才做出来。 要是不成，还得一个零件一个零件的排查，符文刻上就不能换了，而剩余的灵魄木已不多了，容错率很低…… 好在不多时，他们听到机关活动的咔咔声，人偶如被牵线一般僵硬活动起四肢。 二人眼也不眨看着黎烟适应和尝试，生怕突然不动了。 结果咔咔声消失，人偶断线般垂了头，不再活动。 唐墨抿紧唇，一言不发，脸上有些焦虑。 而黎未晞急忙安慰：“也许不是大问题的，再看看便好…灵魄木肯定还能找到的，嗯！” 唐墨叹气：“我先把玉佩取下来，问问娘怎么回事，哪里不合适。” 随即他走到人偶背后，正准备开盖，人偶突然举起双手猛地回头大喊：“哇——！” 看见唐墨下意识打个激灵，黎烟恶趣味满足了，下巴开合抱臂道：“嘻嘻，吓着了吧？” “娘！您都多大年纪了？连瑶瑶都不干这事了！” “哼，为娘还没说你呢，当真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这还没成亲呢就处处护着他！” “那就是阿墨费劲做的嘛，前几天就提醒过您，也许不太好看的…” 母女俩最近在识海也常拌嘴，可说了两句便拥抱在一起。 唐墨则长出一口气，能用就好。 “娘，感觉怎么样，有哪不太好操作吗？我再给您调试。” 黎烟松开未晞，转身面向唐墨，竟深深鞠躬。 “小墨，这躯体很好用，娘很喜欢。” “娘一直没说，其实真的很感激你…帮了我们母女这么多。” 黎未晞也红了眼眶。 “娘，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唐墨柔声道，“都喊您娘了，哪还用谢呢？” 黎烟直起身，人偶面无表情，但她心绪无比复杂。 她本该、也确实死了的，只是个滞留的孱弱鬼魂——放不下女儿，不甘心离开玉佩投胎去，便苟延残喘。 但唐墨却以另一种意义使她“复活”。 先是用灵力温养人魂，再助她以人偶之身重新陪伴在女儿身边。 无以言表。 “我、我还没好好瞧过你俩的丹阁呢…你们亲热吧，娘随便去转转！” “紫鹊那孩子也该回来了，娘去门口接她！” 黎烟丢下话便跑了，她怕让女婿听出哭腔，那太没面子。 “阿墨，娘万一…把紫鹊吓出个好歹可怎么办？” “我给师妹传信提个醒。” 唐墨刚掏出玉简，楼下就传来黎烟的声音和小姑娘的尖叫。 “哇！” “啊！鬼呀——！” “师兄救命，家里有鬼！那那那人偶动了！呜呜不要吃我……” “师妹莫怕，那是黎伯母！师兄做成了！” 看唐墨飞奔下楼，黎未晞无奈又温柔叉腰笑了。 还是买个幻影纱吧。 第176章 大会开始 三周多时间一晃而过，尤其白露丹阁多了位活宝，轻松愉悦的日子总如同白驹过隙。 黎烟是个乐天派，似乎真蛮喜欢新躯体的。 黎未晞从最初就能毫无负担地对人偶喊“娘亲”，造型抽象就抽象吧，反正她从来不在乎皮囊。 但紫鹊因为那天的“下马威”而对黎烟有了心理阴影，头几天基本不敢和她独处一室，尤其晚上。 于是黎烟找到了新爱好——撩逗小紫鹊。 比如时不时走在她前面，然后脑袋猛地转180°，语气幽幽：“你是在找我吗……” 还真把紫鹊胆子练大了。 一开始这样被吓的时候，紫鹊哆嗦着用扫帚狂拍人偶的头大喊“邪祟退散”。 而现在黎烟再这么玩时，反倒能把她逗得咯咯笑。 温馨生活就这般闲适淌过，很快便迎来奕道大会正赛的日子。 这一天，灵枢城中心的奕道台和另一边的灵枢广场皆人山人海，附近挤得跟平安夜的商业街似的。 奕道台并非只是个小擂台，而是个类似体育场的开放式建筑。 场内比试区域被结界分隔成十六宫格，初赛按所有武斗选手提前抽签情况分好甲乙丙丁四大组，在十六个区域同时比试。 每场都有一位评审监督。 决出十六强后结界分成两个区域，四强时撤掉结界，一场一场打。 因武斗的人数和比赛轮次最多，会从今天打到大会闭幕，丹器阵符等文斗都是后天才在灵枢广场进行。 所以前两天的广场会作为武斗副舞台，唐墨尚且不用去当评审，来陪爱徒比赛了。 开幕时灵枢殿包括殿主在内所有高层都来了，简短发言欢迎了来宾，宣布大会开始后，殿主等人便离去了，只有个别中层干部留下。 直到四大组决出十六强，他们才会亲自来观赛。 会场有专供各大宗门、家族重要成员，以及外地贵宾观赛的天阶席位，也设有面向大众的地阶和人阶席位。 而唐墨和黎未晞不需要，嫣儿是选手，他们有家属席。 此刻白露丹阁四人正在选手休息的营帐内，黎烟被留在店里，毕竟躯体是人偶，出来实在太引人注目。 武斗前两轮，每名选手一天内都有至少两场，先打完先休息，等自己下一轮对手，还能借此观察别人的战斗特点。 所以如何节约和分配体能灵力，以最小代价最快获胜便是重中之重。 阮嫣儿抽到甲组，上午就开始。 唐墨拍拍徒弟肩膀：“嫣儿，为师教你的策略记好了吧？” “师父放心。”阮嫣儿信心满满，“万不得已时不暴露双持，只用剑不用鞭，先用师娘教的身法周旋，寻求致胜一击。” 这就是黎未晞最擅长的战斗方式，前期暴露的招式越少越有利。 “师娘相信你，但务必以安全为重，实在敌不过就主动投降。” 黎未晞训练时毫不留情，但此刻却温柔如水，比起成绩更关注她的安危。 阮嫣儿一怔，想不到师娘竟会说这种“泄气话”。 “可我……” “清虚宗还有叶璃，别给自己太大压力，没人会因为这怪你，重在参与。” 唐墨看破她的心思，提醒道：“莫忘你现在也是个人物，咱家的生意难免惹人眼红，平时他们不敢找事，但这会儿…刀剑无眼。” 白露丹阁名声如日中天，看不惯的肯定有，但他们绝不会像林轩那么蠢。 必须提防他们在大会可能的别有用心，虽不允许杀人，可受点伤…… 比如意外伤人丹田。 “嫣儿明白了。” 刚说完，便有工作人员进了营帐，客客气气对唐墨拱手道： “唐阁主，阮小姐的比试还剩半刻钟，有劳按规则立个誓言。” 阮嫣儿大大方方接过符纸，郑重立誓，保证遵守大会的规矩。 最重要的几点，如比试前和期间不能服用任何丹药加持战斗力，但比完一场等待时可以服治疗丹。 法器可以用，但包括武器和护身的在内最多选用三种，需提前登记，没有修改余地。 对方认输后必须停手，不得再进攻，更不允许杀人。 违规直接取消资格，成绩无效，违规者下一轮的对手轮空，直接晋级。 杀人的话要受到灵枢殿审判。 但也有种特殊情况：若两名参赛者彼此有血海深仇，还恰好在一轮碰上了，双方都同意的前提下可以进行死斗，直到一人殒命，比试方休。 立誓后选手准备上台，他们随工作人员离开营帐。 未晞和紫鹊都抱了抱嫣儿，唐墨只是给一个鼓励的微笑。 他相信徒弟即使进不了十六强，但前几轮是没问题的。 清虚宗除嫣儿外，其他人的比试要么在广场，要么下午才开始，叶清漪因未知原因下午才会到场。 但叶璃早就来了，已等待多时，见他们出营帐便赶忙过来。 她先小心留意唐墨的神情态度，见他并无抵触，这才展颜一笑悉心叮嘱起阮嫣儿，让师妹别有压力，尽力而为便好，一切以安全为重，宗门还有她在。 阮嫣儿还挺感慨的——师姐真的变了很多。 若是以前的叶璃，一定会严厉要求弟子们都拼尽全力为宗门争光。 她在悔恨中成长，变得愈发柔和，学会将心比心、体贴待人。 阮嫣儿信心满满上台了，白露丹阁三人则到家属席第一排坐下，叶璃也小心翼翼跟来了——她的席位在第二排，就在唐墨左后面。 她想如果师弟、甚至是黎未晞不满意，只要他们说一句，她都会主动离开。 但他们没说，甚至…… “师妹。”唐墨轻笑道，“想去就去吧，看你憋话憋的，汗都下来了。” 叶璃身边没人，紫鹊看她孤零零的，想去陪陪。 她俩是有点情谊的，过去叶璃对她虽偶尔严厉，但总的来说还行。 而自打悔悟后，叶璃重新做人，对紫鹊愈发关爱。 前段日子紫鹊下山，叶璃虽不敢常去白露丹阁见唐墨，却时不时偷偷叫紫鹊出来关心几句。 提点些水灵根修炼技巧，给点零花钱，或者给些精心挑选的簪子、衣裳、点心或其他小玩意儿。 这其中的确有唐墨的关系，但叶璃也是真的想念紫鹊，怀念以前天天相处的日子，并觉得自己曾经对她不够体贴，悔悟后想重新当个好师姐。 紫鹊都看在眼里，这些事她没说但唐墨和未晞都知道。 被师兄看穿心思，紫鹊嘿嘿一笑说“不打扰你俩”，轻快地坐到叶璃身边。 “师姐，我来啦。” 紫鹊扬起小脸，嗓音清甜：“最近阿荷还好吗？都好久没见她了。” 叶璃深深望着她。 “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 不，不是的…… 是我以前怎么那般愚蠢……非要失去了才知道珍惜。 曾经失去的只是修为，可最珍贵的人们其实一直在身边啊。 “脸上没有东西，是我这师妹漂亮得很，心又纯善。等以后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师姐怕有坏小子骗了你去。” 紫鹊脸红如樱桃：“师姐，你说什么哪…” 叶璃温柔牵起紫鹊的小手，放在自己腿上，另一手帮她理了理鬓角的青丝，笑眼无限温柔。 “好好，师姐不说，咱们看嫣儿比试吧。” 第177章 阮嫣儿亮相 阮嫣儿第一轮的对手，是个名不见经传的散修，境界只筑基后期。 这人也是倒霉，抽到甲组，还第一战就碰上唐阁主和黎夫人的得意门生。 其实筑基后期在年轻一代的散修里虽不拔尖，但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若有拿得出手的功法神通等加持，再来点好运气，没准能混个武斗中游。 前六十四都有曝光率和相应奖励，虽拿不到前五的奖品，但拿点灵石回去也是有些许可能的。 此人便是抱着这般心态参赛，但抽签第二天看到分组结果后就知道自己要一轮游了。 初战的对手是金丹期已够点背了，还偏是阮嫣儿。 唐阁主的徒弟接受的啥指导，用的啥资源和功法？ 散修能比？ 所以他未战先怯，只是直接认负太丢脸，只求别输太难看，尽力而为。 但差距终究摆在这，一面是自己琢磨修道的散修，一面是白露丹阁的亲传弟子。 阮嫣儿还没出汗呢，就打完了。 一剑观其形，两剑破其势，三剑定输赢。 最后阮嫣儿将剑身轻搭在对手肩膀，胜得迅速优雅。 对方也心服口服，两人彬彬有礼互相拱手，结伴下台。 虽不是你来我往的精彩与激烈，但胜者谦虚有风度，败者诚挚祝其武运昌隆、夺得好成绩，尽显友好与体面。 观赛者纷纷鼓掌称赞，灵枢殿作为主办方也很满意，毕竟彰显了城市风度和友好奕道交流的目的，给大会开个好头。 嫣儿回来时唐墨和未晞也不吝啬鼓励，虽有对方战意不高的原因，但她的招式干脆利落，比雾林谷时肉眼可见的进步。 只是阮嫣儿自己没打过瘾，她很想要一个不相上下的对手当试金石，看看师娘的训练在实战中她能运用到如何程度。 下一轮对手是顾家的一名弟子，也没给她这个机会。 顾家只是个中等规模家族，整体实力在灵枢城所有势力中大约能排二十左右，而这位弟子虽结金丹，但只四转。 而且他第一轮暴露的招式太多，赢得不轻松，消耗颇大。 阮嫣儿休息时轻易摸清了他的战斗方式和习惯——刚猛有余，灵敏不足。 此人用斧，一招一式势大力沉，但连招之间破绽百出。 这种对手靠气势和不断进攻压制取胜，大量灵力都分配在对招时的头几招。 所以阮嫣儿先以身法周旋，躲开两招后，趁他转变架势准备用神通的间隙，迅速拉近距离。 再用青觞剑一剑扫其手腕，将他缴械打断神通，然后剑指对方肩膀。 仍然赢得轻松，但这名顾家弟子没有上一位散修的洒脱，输了以后愤愤不甘，说阮嫣儿只不过是运气好。 若是等他修整好再战，他绝不会输。 能理解，毕竟是家族弟子，有自己的骄傲，而且这次大会成绩对他们而言比对散修更重要。 阮嫣儿一开始并不打算理会，有教养的行礼后本打算下台，却听那人在背后恼羞成怒道： “别以为你这就算赢了，敢不敢下午再约战！” “你也就是光会躲，真让我逮着了，两斧就把你那破木头剑劈了！” 阮嫣儿不屑于理会，继续走。 台下顾家人已经有点急了，站起来大喊着让他住嘴。 几个菜啊喝成这样？她师父还坐这儿呢！ 但这弟子似乎输急眼了，上了头想争个口舌之利，又见阮嫣儿不屑理会走到了台边，便大笑道： “怕了吧，你们白露丹阁再怎么说就是个丹药铺子，我们顾家虽不如四大家族，但也是正儿八经一方势力！” “你师父肯定教过你别惹宗门世家，怂就对了！凑什么热闹，老老实实回去卖你们的药去吧！” 这就是明显输不起还没脑子了。 台下愈发嘈杂，议论纷纷，还响起嘘声。 而顾家人彻底坐不住了，随行的长老大喊着“住嘴”，猛地冲上台去，但阮嫣儿比他们更快。 两人话音未落，阮嫣儿的剑芒就已闪过，青觞剑尖离那弟子的喉咙只不到一寸。 他和顾家长老都怔住了——这一切发生太快，他们谁都没看清！ 一息之间，阮嫣儿就从台边缘回到台中央，同时还挥出了一剑，不偏不倚，正好在那弟子下巴上划出一道与嘴同宽的伤口。 附近瞬间安静，这得是如何的身法和对剑的控制力？ 她刚才并未全力迎战…… 那弟子眼睛瞪圆，无意识摸下巴，伤口刺痛，鲜血温热。 阮嫣儿一向温婉有礼，但此刻气质与她师娘生气时已有三分相近。 “再让我听到你说家师半句……” 阮嫣儿抬了抬剑，微笑道：“割了你舌头哦。” 这弟子心惊肉跳，看着目露寒光却面带笑容的美丽女子，咽了口唾沫。 顾家长老终于回过神来了，冲上来狠狠摔了他一巴掌，怒喝道：“混账！自己输了不算还要连累家族，顾家的脸都让你丢净了！” 弟子还没反应过来，捂着脸茫然道：“长、长老？” 长老的巴掌梅开二度。 “喊我作甚！滚去给阮小姐和唐长老赔礼道歉！” “唐长老…谁啊…？” 啪！ 顾长老又一巴掌，干脆给弟子扇趴下了，气急败坏道：“唐墨唐阁主！人家已是丹盟长老了！” 刚才话粗理不粗，白露丹阁满打满算的确就三个金丹，别说顾家，随便一个小家族都比他们金丹期多。 可人家两个九转金丹，一个八转，全是万里出一的天才。 何况能这么算吗？ 身份地位、财力物力、盟友背景，这些哪个比纯实力分量轻了？修仙不止打打杀杀，还有人情世故。 最重要的是，人家以啥起家的？ 炼丹术，还是能炼出寿元丹的。这丹能重新面世全亏唐墨，丹盟都做不到！ 稳定炼制寿元丹，谁家不想要？消息传出第二天，顾家家主也是丹阁门口排队求见的人之一，结果一个弟子就在这儿挑衅？ 还不止于此，阁主丹医双修，据说还精通符箓，更别提神秘的卜算秘术…… 人家今天若真计较到底，顾家以后混不混灵枢城圈子了？ 丹药得换地儿买，万宝楼肯定去不成了，蓝家和慕容家没准也会给盟友出气。 的确，白露丹阁确实还不算巨无霸。 但至少顾家绝对不在惹得起的行列里。 这下弟子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蠢事——竟然挑衅丹盟长老的徒弟，还大放厥词喷人家丹阁？ 他瞬间汗流浃背，人有点傻了。 这一会回了家族，得咋收拾他？ 第178章 值得注意的剑修 见蠢才族人还不开窍，光会趴着傻愣，顾长老亲自对阮嫣儿赔笑，点头哈腰： “阮小姐还请莫往心里去，这不成器的愣头青两耳不闻窗外事，平日里就愚笨，这才冒犯了您和唐阁主……” 阮嫣儿没回话，而是不动声色瞄一眼家属席第一排。 师娘戴着幻影纱看不出表情，师父则依旧温和笑着，对她眨巴了下眼睛。 这是让她亲自处理的意思了。 顾家长老一手压着弟子的头，一面如听候发落般赔笑，等阮嫣儿的答复。 随即她礼貌道：“我相信这只是意外，更与顾家无关，可以就停留在个人层面。既已道歉，就此揭过也好。” 顾家长老松了口气，连声致谢，又让那弟子给阮嫣儿数次道歉，才亲自领人走到唐墨和黎未晞面前赔不是。 唐墨客气地说“不必放心上”，长老便赶紧领一众族人走了。 脸丢大发了，实在无颜继续呆着，还得回去给家主禀报，择日登门送礼才行。 的确如他所想，围观者都在悄悄议论，顾家到底也是不大不小一势力，他们的弟子输了比试还丢了人品，实在不体面。 “还是白露丹阁的几位心胸宽广啊。” “毕竟是他们家是丹医嘛，名声顶好的！阮姑娘经营分店，经常给客人抹零头呢。” 阮嫣儿下台走回家属席，看见第二排的叶璃脸色很糟糕。 她刚才就注意到了，那人贬低白露丹阁时师姐比自己还生气。 “师父师娘，嫣儿这么做行吗？” “当然可以，你是分店的话事人。”唐墨拍拍身旁座位，“这点小事不用问为师，随心便好。” 黎未晞没说话，但也点头认可。 其实按她的脾气，这顾家以后休想从白露丹阁拿到半枚丹。 但到底是知名人物了，又这么多人看着，不留人口舌是最好的。 嫣儿的处理没毛病，还赚一波口碑。 小插曲后大会继续，上午没有阮嫣儿的比试了。 他们并未着急回丹阁，而是留着看甲乙组其他选手的对决。 一名男性白衣剑修吸引了唐墨的注意。 这剑修同样两战全胜，但其实他并不显眼，几乎没有引起多少关注。 他衣着简朴，白衣有些老旧的泛黄，剑招平平无奇，长得倒有点小帅，给人一种武侠小说中潇洒的孤胆剑客的印象。 不过这人神情木讷，对手挑衅他都没任何反应，不像城府极深，更像时刻都在走神。 他没有开口说过话，甚至比试前后都不与对手行礼，显得相当没礼貌不会来事。 但此人执剑时仿佛成了另一个人，没有任何拖泥带水或花哨无用的动作，整个人全神贯注，唐墨很少见过能如此专注于一物的人。 他曾听未晞说过“人剑合一”，类似丹道的无我境界。 看来这位剑修似乎隐隐触碰到它了。 更关键的是，灵眼看到此人也身怀特殊根骨。 等看完上午场的所有对决，唐墨起身准备带人离开，扭头看了一眼——白衣剑修席地而坐，专注拭剑，连还在渗血的伤口都没有处理，也丝毫不留意旁人的眼光。 “唐墨…请、请等一下。” 叶璃忽然开口，小心叫住他。 黎未晞不耐回眸，她不再计较叶璃那些破事，不代表能无限度容忍她总惦记着自己的爱人。 “叶璃，劝你识相，见好就收。” “黎未晞，我…只是想和他说句话，没别的意思……” 叶璃在自己最嫉妒的人面前努力忍住苦楚。 唐墨回神，牵起未晞的手无声安抚，平淡对叶璃道：“说吧，何事？” “下午有阿荷的比试，也在奕道台，你若不忙的话…能请你来看她吗？” 叶璃急匆匆道，有些语无伦次：“露个面就好，让那孩子知道你来过…” “她真的长大了，可从雾林谷出来后她一直好痛苦……而我心疼却帮不了她。” “求求你，你能来看她一眼的话，她一定会很开心的。” 叶璃近乎哀求着他。 她真的不想再看到阿荷那般，近乎自我折磨的修炼了。 她怕师妹也重蹈自己与师尊的覆辙，生了心魔。若唐墨能来，阿荷一定会振作起来的。 唐墨平静点头：“嫣儿下午还有一场，所以我会来的。” “那就足够了…谢谢你。” 叶璃对唐墨弯身，和嫣儿、紫鹊含笑道别。 甚至还微不可见地对黎未晞点了下头，这才离去。 唐墨和未晞准备回丹阁，下午掐点儿过来。阮嫣儿上午汗都没出几滴，用不着回去休息，打算到白露丹阁流动摊位加个班。 分店的人都在那，紫鹊也先过去了。 临别时，她想起师父先前看别人比试若有所思的神情。 “师父可是看到有实力的人了？” “的确。”唐墨颔首，“嫣儿有注意到那位白衣剑修吗？” “那个有点孤僻古怪的男子？” 阮嫣儿捏下巴想了想：“他也没用过神通，可他第二轮却受了轻伤。莫非是厉害到即使挨两刀也要藏着的神通？” “那为师不知，但此人基本功极其扎实，必是经受过常人难以想象的磨砺与枯燥。” 黎未晞自然也留意到了，赞同颔首，并认真对阮嫣儿道：“他虽不是你下一轮对手，但一直赢下去早晚会碰到，嫣儿，你想要的对手来了。” 阮嫣儿摩拳擦掌，四下张望起来，但那白衣男修已不见了。 “师父师娘放心，嫣儿必当竭尽全力，不负师娘多日辛苦教导！” “好，为师相信你。”唐墨揉揉乖徒弟的头，“去吧，我和你师娘回店忙了。” 阮嫣儿看着师父师娘牵手远去的背影，调皮吐舌头。 哪有的忙啊，自打分店开起来，总店今天开不开门全凭师父心情如何。 何况差乎这一两个时辰？ 分明是外面没法亲热！ 阮嫣儿笑着朝白露丹阁流动摊位走去，等到了后，瞧见紫鹊和乔家兄弟身边那低头忙着分药的窈窕倩影，茫然出声：“师姐？你这是……” 叶璃闻声抬头，她先将药递给顾客，轻道一句“多谢惠顾”，这才复看向阮嫣儿。 她将垂下的青丝撩至耳后，脸上泛起娇羞又尴尬的红晕。 “本想带紫鹊去买些糕饼吃，但她说要来这儿帮忙，师姐瞧见摊子忙，想着多一个人多一份力，你们能轻松些……” “嫣儿，师姐有一事相求。”叶璃对惊讶的阮嫣儿央求道，“莫告诉你师父，就当我从没来过，可好？” “师姐以前的确没做过这些活计，但算账还是会的。你是分店店主，若是嫌师姐做得不好只管说便是，师姐能改会学，你随便批评……” “就是别告诉他、别让师姐走，好不好？” 叶璃抿抿唇，小心翼翼。 刘在茂和乔家兄妹都惊讶不已，他们都听说过清虚宗大师姐原来是怎么个跋扈性子，哪拉得下脸当这收账伙计？ 所以直到阮店主来之前，他们都很谨慎，生怕叶璃烦了突然掀桌子啥的。 但这大师姐怎么和传闻里不一样？ 而紫鹊和阮嫣儿却知道——如今的叶璃已并非是出于想挽回唐墨。 她只是单纯想帮忙而已，默默付出，不愿他知道，怕被嫌多管闲事。 阮嫣儿调皮眨巴眼：“那这些天，我可就是师姐的雇主了，做不好要扣工钱的！” 叶璃的忐忑不安散去，笑容明媚。 “嗯！都听师妹的！” 她太开心，以至于没留意心魔的疼痛，变轻了。 第179章 青觞一剑 下午奕道台会场的比试仍是甲乙组先进行，随后是叶荷所在的丙组和叶璃的丁组。 所以阮嫣儿中午加完班，又来准备打架了。 叶清漪受邀在天阶席位和其他响当当们同坐。 叶荷叶璃，还有个别有空的弟子正在清虚宗营帐外准备观赛。 家属席席位有限，仅叶璃有座。 另外她怕这么多人过去，会让师弟想起以前在宗内的不快，惹得他心烦，就没去家属席，主动拉开距离。 这几天能默默在白露丹阁帮忙，上午还在师弟身后待了一上午，她已经很满足了。 清虚宗众人遥望另一边白露丹阁四人，叶璃眸光温柔，而叶荷仍是难以置信。 师姐刚说过了，师兄答应会来看她比试。 哪怕主要是因为嫣儿，但他的确应下了。 师兄为自己而来，这样的认知令叶荷激动不已。 她想起之前央求师尊要参赛、悔悟后的痛苦与决心，靠着玩命修炼才能勉强抵抗消沉…… 因为师兄的到来，叶荷已觉值得。 她目光坚定炽热，仿佛浑身充满力量。 无论如何，必须赢下今天的比试！ 她要让师兄看到崭新的自己，她要给自己证明——她在成长、变强，很快也能像师姐一样，在师兄需要时挺身而出！ 而另一边的天阶席位，叶清漪目光灼灼凝视唐墨，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她本以为一段时间不见面，思念和愈发阴暗的想法就能渐渐淡去。 她错了，再看到他的这一刻，先前数日的冷静自持如山崩般垮塌。 叶清漪甚至动过强行把徒儿带回家的念头。 “剑尊脸色不大好。”蓝咏初关切道，“您在发抖，还出了许多汗，擦擦吧，身体不适先回去也好。” 叶清漪猛然回神，摇头道：“本尊无事，多谢蓝族长关心。” “您客气…啊，唐阁主的徒弟登台了。” 蓝咏初下意识的脱口而出代表了大多数人的想法——如今提起阮嫣儿，人们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唐墨的徒弟，而非清虚宗的弟子。 阮嫣儿这轮的对手是问尘宗的内门弟子费忠，六转金丹的土灵根修士。 土灵根擅防守，他上午也是这么赢的。 一如阮嫣儿会观察对手，她受的关注度自然也很高，双方刚礼毕，费忠便原地用出神通覆土诀。 只见沙土与碎石不断汇聚拼凑，犹如一个倒扣的岩石碗般将费忠笼罩其中。 初赛每场都有时间限制，费忠的策略就是全力防守，只要评审确认阮嫣儿无法破了他的覆土诀，那就会判和。 而他对自己的防御力相当有自信，即使是他们大师兄想击破，也有一定难度。 更理想的情况是，赌阮嫣儿不擅持久战，而费忠境界并不低于她。 若她在攻击覆土诀时消耗颇大，届时便能化守为攻，将防御优势转化为胜势。 绝大多数人都看得出费忠的策略。 不够精彩，有些观众已发出嘘声，尤其外地修士。 他们千里迢迢花钱过来，不是看一个缩头乌龟挨打的！ 但必须承认这是很聪明有效的战术。 阮嫣儿手持青觞剑，站在原地没动。 费忠从岩缝中用激将法：“阮姑娘，你藏着的招式此时不用更待何时？请放心，你那木剑若断了，我应该赔得起！” 有些人闻声看向阮嫣儿手中的青觞剑，不由笑了。 此剑剑身宽半掌，薄只半指，通体淡青，剑尖倒是锐利如针。 漂亮归漂亮，配上阮嫣儿出众的容颜和窈窕身姿的确很有美感。 但到底是柄木剑，打这岩石防护罩，恐怕一下就得断成几截。 唐阁主那么有钱，为何只给徒弟一柄木剑？ 阮嫣儿不在乎场下笑声，淡道：“此为师父给我特制的本命剑，断了…你大抵赔不起的。” “那便试试，是你这木剑锋锐，还是我这覆土诀坚固！”费忠大喝一声，“姑娘不动，我便攻击了！” 话音落下，那岩石护罩飞出十余块锋利石刀向阮嫣儿掠来！ 而她身影一晃，轻飘飘跳起避开，但那些石刀却生生改变轨迹，向上追踪她而去。 阮嫣儿一挑眉，这人确实有两下，控制力不错。 就在人们以为她下落时正好会被石刀刺中，只见阮嫣儿脚尖凌空轻点，竟跳得更高了些！ 随即她在半空迅速后空翻几圈，又蹬出几脚将掠来的石刀全部踹碎。 阮嫣儿轻巧落地，碎石悉数砸在她的后方。 会场观众齐齐倒吸一口气——阮嫣儿的身法当真了得！ 家属席，黎未晞在面纱下欣慰微笑，这身法可是自己的绝技之一，嫣儿运用得很不错。 “若我没看错，这应是鹤点足。灵动迅捷，凌空亦如脚踏实地。” 蓝咏初抚须道：“据我所知，这是问道楼只传给内门弟子的身法，没想到阮姑娘竟也使得出。” 蓝咏初的话引起天阶坐席其他几位的赞同，看向阮嫣儿时的眼神多了几分赞赏。 有人笑道：“清漪剑尊，贵宗连问道楼的身法都有记录，不愧是……” 而叶清漪淡淡摇头打断：“不曾有过。” 众人这下恍然——原来是白露丹阁教的！ 说话的人有点尴尬，忙弥补道：“但这鹤点足难练，足以说明阮姑娘天资奇佳，您教导有方，弟子优秀！” 叶清漪没回话，心底苦涩。 她倒是有心教，可阮嫣儿用不着。 人家最近回宗的日子屈指可数了，回来也只是走流程似的打坐一夜，或陪叶璃叶荷聊会天，清晨又下山了。 分明是内门，却跟挂名弟子差不多。 “与本尊无关。”叶清漪望向家属席，语气复杂，“是墨儿之功。” 有人识趣地揭过话题：“但现在阮嫣儿只是一味闪躲，甚至不曾出剑，这可破不了以坚固著称的覆土诀啊。” “张宗主所言极是，这么下去只是和局，虽能晋级，但却要多比一轮。” “不知几位更看好谁？” “诸位快看，她似乎准备行动了。” 众人闻之看去，果然阮嫣儿在又躲过一波石刀后，开始以身法拉近距离，面色凝重。 覆土诀内的费忠警惕起来，立刻加固岩石护罩，他相信只要守住她这一击，胜利就归自己了！ 但忽然间，阮嫣儿加速了。 修为低的人只能看到她速度之快竟生出残影！ 但天阶坐席的几位看得清楚——她右手青觞剑直指岩石护罩，左手则在掐诀！ 叶清漪身子前倾，全神贯注，她发现阮嫣儿准备用的神通正是她之前给唐墨的。 此刻阮嫣儿脚下忽然生出数根青竹，她飞快挥几剑，竹子便如掷出的长矛般发出破风声，悉数钉进岩石屏障，击出几道裂痕！ “是清虚宗的竹笙印！” 但还没完，在费忠心惊地加速修复裂痕时，阮嫣儿持剑愈发逼近，身姿飘逸灵动，轻盈如舞。 她距离岩石屏障还有数米时，青觞剑却已如泼墨般挥出三个十字剑气，先行击中屏障，进一步加大裂痕！ 费忠急得脸都憋红了，卯足劲用灵力修复——这女人的神通怎么比大师兄的还迅猛！ 但下一刻，他从岩石缝隙中看到阮嫣儿时，就已明白来不及了。 青觞剑看似波澜不惊地刺中岩壁，只击出一个不足挂齿的小窟窿。 但费忠却脸色大变，因为陌生的灵力从这缺口侵入，如蛛网般覆盖整个岩石屏障，并将他的灵力悉数封堵，修补不了一点。 当第一块岩石不堪重负地掉落，整个屏障便如山崩般轰然倾塌，几息之后，碎石消散无踪。 徒留原地傻愣着的费忠。 第180章 筑基对金丹 费忠难以置信，他引以为傲的覆土诀被一柄木剑轻易击碎。 而阮嫣儿青觞剑点在他肩头，露出迷人的微笑：“受教了。” 费忠回过神来，心头悸动，突然觉得输了也不坏。 他脸上有些烫，却并非因为胜败，微微低头憨厚道：“是我输了，阮姑娘剑法精湛，心服口服。” 顿时会场掌声雷动。 “阮店主人美，剑法更是漂亮！” “覆土诀可是问尘宗拿手好戏，阮姑娘的神通至少得地阶上品了吧？” 天阶席位，蓝咏初连连赞叹道：“这剑招轻盈如竹影婆娑，柔中带刚，藏锋于灵动！” “清漪剑尊，这剑法莫非是贵宗不传之秘？” “是啊，我等都不曾见过，敢问此神通究竟是……？” 叶清漪也茫然，阮嫣儿掐的诀的确是清虚宗的竹笙印，但后续剑法并非出自宗门。 她看向远处唐墨和黎未晞…… 墨儿离了宗，真的越来越深不可测了。 这认知令她慌乱无措，生出一个令她苦楚不已的想法：或许十年前开始，他就从不需要她们。 他自己便能过得很好，甚至不久后的将来，她这清漪剑尊也得仰望。 “剑尊阁下，您怎么了，脸色怎么如此难看？” “本尊无事。”叶清漪强撑端庄，嗓音沙哑，“这并非我宗剑法。” 众人相当惊讶。 又是白露丹阁教的？！ 不是据传唐墨不擅剑吗？ 阮嫣儿转身刚下台，准备去找师父师娘，身后便传来有些着急的脚步声。 “阮姑娘请、请稍等片刻！” 她回眸，得体微笑道：“费道友可还有别的事？” 费忠脸一红，心头热意说不清道不明，结巴道：“就、就是…对了，敢问姑娘这剑法叫什么？还有若是不叨扰的话，我以后能否再和姑娘讨教一二？” 说完他意识到自己唐突失礼了，赶忙补充：“啊我没别的心思，若不方便，姑娘不必回答我，打扰了！” “此神通名为碧竹轻摇，是我师父师娘所传。”阮嫣儿掩面轻笑，“讨教只怕不行了，我平日忙，但需要丹药只管来白露丹阁，可以偶尔给你打个折。” 费忠前半句没听见，只听到可以去白露丹阁找她。 他只觉浑身轻飘飘的，比打赢了还快活。 费忠赶忙红着脸大声保证一定会去，便在师兄弟们的揶揄中一块走了。 走到家属席，唐墨和黎未晞都很满意。 碧竹轻摇的设计灵感来自唐墨，关键在于聚全力于一点，将灵力爆发出去。 刚才嫣儿打的固定靶，还没发挥出这招的全部精髓。 两相对战先配合竹笙印的第一轮攻击扰乱敌人，逼其躲避或反击竹矛。 再凭借鹤点足的速度优势近身，以剑气封堵对手路径，刺出看似寻常实则要命的一击，藏锋于灵动。 如果不是比试而是生死搏杀，这一招还要带上阮嫣儿毒丹的威力。 唐墨提想法，具体修炼则是黎未晞负责。 而不远处，上午那名被唐墨关注的白衣剑修一错不错凝视阮嫣儿的背影，脑中仍在回味碧竹轻摇。 他名白锦衡，曾经烟雨剑楼的弟子，因某些不为外人知的原因被除名，成了弃徒，如今是散修。 但除了剑楼弃徒的身份，人们更熟悉他另一个标签——剑痴。 白锦衡眼神愈发炽热，刚才观赛时就看出碧竹轻摇深藏的凶猛剑势。 他深吸一口气，想着以后碰上阮嫣儿，定要好好切磋一番。 - 叶荷的对手是一金丹期体修，可谓散修中的佼佼者，人高马大一身腱子肉，简直跟一头站立的熊类妖兽差不多。 与之相比，叶荷瘦弱又娇小，光凭身型的直观对比，观赛者们就连连摇头。 也许未成年便筑基后期的叶荷，足以傲视同龄人和大多散修，但挑战金丹期体修，还是胜算寥寥。 即使功法神通比对方的好，也很难补足灵力、肉体强度和战斗经验的差距。 体修名张硕，声音洪亮对另一边的叶荷道：“小女娃，自个儿弃权吧，免得挨顿皮肉之苦。之后清漪剑尊找我麻烦，我可没地儿说理去啊。” 台下清虚宗几名新弟子们有些不满，叶荷与这张硕确实有修为差距，但话里话外充满轻蔑，还暗指清虚宗不讲理。 叶荷认真道：“我宗弟子从无未战先降一说，既是比试，光明正大的话，无人会找你麻烦。” “叶荷师姐说得好！” “师姐揍他！” 台下叶璃冷扫一眼激动的几名新弟子，他们赶忙噤声。 再看向师妹，眼中不免闪过一丝担忧。 而叶荷不动声色望向家属席，阮嫣儿对她做个加油的手势，更重要的是——唐墨也在注视这边，尽管神情漫不经心。 足够了。 “嘿，看来你们宗门到底还有点骨气。”张硕摩拳擦掌，“我可是警告过你了，这么多人都看着呢！” “没人会追究你。” 叶荷拔剑直视强敌，战意凌然心无旁骛，声音少了几分稚嫩，铿锵有力：“张道友，受教了！” 评审高声道：“叶荷对战张硕，开始！” 话音落下，张硕怒吼一声，本就高大的身形又暴涨一圈。 他爆发出与观感不相符的速度朝叶荷冲来，脚踏声如铁蹄，连地面都微微震动。 随后张硕猛地跃起，挥拳砸下，叶荷忙以身法闪躲。 轰一声，她刚才站立的位置已被砸出一个坑！ 观众们倒吸一口冷气——这一拳砸到人身上，只怕骨头都给砸碎了！ 清虚宗新弟子眼睛瞪圆，而叶璃面露凝重，这张硕的攻击力恐怕在同阶体修中也是佼佼者。 阿荷与他还差着境界，只怕不敌。 一拳落空的张硕假意没感觉到背后持剑而来的叶荷，在她挥剑之前猛地一个扫堂腿，叶荷赶忙纵身跃起躲避。 但张硕也双脚一蹬对半空的她使出上钩拳，她不会鹤点足，只能在最后时刻双臂交叉以试图卸力和阻挡。 咔嚓—— 手掌骨裂的响声被拳击声掩盖，半空中的叶荷划出一道弧线，摔在地上。 “师姐！” “阿荷——！” 张硕落地看一眼躺地上微微抽搐的叶荷：“这便是境界的差距，我有收力，她没大事。” 随即他看向评审：“这算我赢了吧？” 评审点点头，刚抬手准备宣布，就听那边传来压抑着痛的嗓音。 “慢着……！” 所有人都错愕看去，只见叶璃剑撑地站起来，努力站稳，抬眸时神情坚毅而决然：“我还没输！” “小丫头，认清自己的定位和差距。”张硕嗤笑挖苦道，“再打下去，我真怕收不住力打坏你，你师姐师尊就该私下收拾我了。” “我说了…我还没输！这是我的事，无人追究！” 叶荷摆出剑势，目光灼灼：“你打完，该我出招了！” 第181章 她不想输 筑基对金丹，本该是场一边倒的对决。 可所有人都没想到，叶荷与张硕竟已打了小半个时辰，成了持久战。 而这是叶荷凭坚韧带来的。 她以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攻势不断向张硕发起攻击——一遍遍被打倒在地，又一次次站起来，继续不要命似的攻击。 叶荷祭出所有神通，配上法宝彩蝶铃，如一块怎么都甩不掉的狗皮膏药，张硕恼怒地击飞她一次，她便不知道疼似的站起，再打回来。 她可爱娇嫩的脸被打得鼻青脸肿，鼻梁都歪了，肋骨断了两根，还有多处骨裂，可仍没认输。 她连放弃的神情都没有，一如既往坚定，只是咬紧牙关。 而叶荷这般不要命的打法，还真的伤到了张硕。 他的衣衫也已残破，胳膊和后背多了好几道深浅不一的剑伤。 还被彩蝶铃召唤的灵蝶蛰得皮肤烧伤红肿，甚至眼角都肿了——是张硕刚才举起叶荷准备摔她时，她用头槌狠狠撞的。 张硕窝火得很，本以为能轻松取胜，但这丫头不要命似的，竟能伤到他！ 被筑基期伤到既丢面子，消耗也比预想中多，不利于下一战。 面对再次冲来的叶荷，张硕猛地迎上，将她扛起又重重一个过肩摔！ 叶荷被摔得瞬间吐一口血，倒地抽搐着咳嗽不止，场内众人无不心惊！ 就算是筑基后期的修士，但她到底还是个没成年的小女孩！ 本来可爱漂亮，现在却被打成这样…… 人们甚至心疼怜惜——她就这么不想输吗？ 怎能坚持下来的，她应该早起不来了！ 这场对决吸引了几乎所有关注，闻讯围观者越来越多，清虚宗所有弟子都来了，他们扒在台边，目眦欲裂。 “师姐…别打了！” “不丢人啊，咱们回去吧，不打了！” 欧阳澜眼中泛起泪光，看向叶璃：“大师姐，您让阿荷回来吧，咱们不打了还不成吗？！” 除了叶清漪，在场没有人比叶璃更心疼。 那是自己从小疼到大的师妹啊……！ 以前阿荷被灵兽挠个小伤口，她都紧张得不行，何况现在被打成这自己都不认识的模样？ 叶璃甚至不敢看了，她浑身颤抖，强迫自己看一眼仍试图爬起身的叶荷。 她很清楚叶荷为何如此坚持，知道她为了能赢一场，这些日子是怎么锻炼自己的。 叶璃紧紧闭上眼。 而场上，叶荷再次爬起来，摇摇欲坠。 她微微睁开肿胀的双眼，目光一片血红，沙哑道：“……再来。” 张硕瞪着眼睛难以置信，他知道自己刚才用了多大力，却不知道这丫头怎么还能爬起来！ 叶荷趁他震惊，抓准机会又是一剑，力度虽不及之前，却趁张硕躲避仓惶，砍伤了他的手腕。 张硕恼羞成怒，顺势左手握住剑。 他也不管手被割伤，右拳直接狠狠打飞叶荷，又恼怒地把剑生生砸碎！ “嘶！这下真疼！” “剑都被…应该起不来了吧？” 张硕见叶荷摔倒，趴着不停咳血，指着她气急大骂道：“丫头！你差不多行了！” “本来看在你们宗主的份上……你再如此，我真会把你打得起不来！比试不能取人性命，但没说不能打残！” 连评审都感觉心惊。 从始至终清漪剑尊虽没说话干涉，但再打下去，万一真出点事…… 评审连忙抬手高声宣布道：“这场比试的胜者是——” “慢着、给我慢着……！” 叶荷突然尖叫打断他，颤巍巍站起来，鲜血沾湿她的衣襟，身体摇摇欲坠。 “我、我还没认输，继续打！” 评审和众人都张大了嘴，清虚宗女弟子甚至尖叫着哭了出来。 而叶璃……指甲都刺进了掌心，浑身颤栗。 张硕难以置信，没意识到自己声音微颤变了调：“你的剑都被我打断了！” “我、咳咳…我还有一柄……” 刚才那一下，叶荷右臂也已断了，无力垂在身旁。 但她左手抽出另一柄剑，又用灵力割下弟子服的衣袖，用嘴咬着布条将滴血的左手与剑柄牢牢捆在一起。 为了这天，叶荷已努力好久了。 她要证明自己已不是孩子，不是从前的那不懂事的叶荷了。 她要成长，变得强大，坚韧不拔。 叶荷又咳出一口血，颤抖着扫向家属席的方向。 她眼里一片红，已看不清师兄的模样了。 但她却知道，他没走。 他在好好地注视自己。 所以不能输，至少这场不能。 叶荷竟笑了，她抹掉嘴边的血，全力抬起左臂，剑指张硕。 “来。” 而见此，张硕心底竟升出一丝惧怕。 下一刻他因对一小丫头心生惧意而气急，大吼着冲来，两人再次对上。 叶荷的第二柄剑也断了。 但她倒下之前，剑也伤到了张硕。 彩蝶铃能召唤的灵蝶越来越少，但却蛰伤他的手脚腕和后颈。 “认输吧丫头！”张硕气急对着几米外躺倒的叶荷大喊，“我承认你有种！可现在你没剑了，凭什么和我打！” 的确如此，法器最多用三种，彩蝶铃和碎了的两柄剑——叶荷再拿任何一个武器出来，都会被判落败。 叶荷踉跄着站起，断了的右手无力垂下，左手甩掉断剑剑柄，化掌对准张硕。 她掌心附上所剩不多的灵力，沙哑道：“我没输……” “不可理喻…！疯子！”张硕瞪着眼睛，“你就算赢了我，后面也没法打了！” “不用你管，咳咳、至少现在我必须赢。” 叶荷嗓音虚弱却清晰坚定：“我师兄来看我了，所以……我不要输。” 师兄，只要你站在那里，看着我…… 阿荷就有力量。 无人说话，时间仿佛在场内停滞。 叶荷趁张硕震惊不备，用最后的灵力使用彩蝶铃，数只灵蝶齐齐朝他面门而去！ 张硕被迷了眼睛，胡乱挥拳打灵蝶，心乱之际也没注意到——叶荷以身法绕到自己背后。 她忍住剧痛，灵力加持双腿猛地跳起，跃上张硕的肩膀！ 随即叶荷双腿牢牢绞住他脖颈，左掌全力拍上他后脑！ 但她已是强弩之末，这一下没能击晕张硕，只是让他脑袋嗡嗡响，又疼又晕。 叶荷直接一口咬上他耳朵。 “啊……！你这疯子！” 张硕彻底乱了，刚才后脑挨一下令他晕得脚步虚浮。 他先是胡乱地想打叶荷的头，但她松口快速避开拳头，那一拳反倒蹭上他自己的脑袋。 张硕更晕了，而叶荷没有放过机会，她双腿牢牢锢住他的脖颈，最后几只灵蝶也扑来疯狂蛰他。 灵蝶不断骚扰，他感到呼吸隐约困难，叶荷还在用左手胡乱砸他的头，虽每一下都在可承受范围内，却如雨点般不停落下。 再加上渐渐缺氧，张硕眼前已愈发黑了。 他最后无视灵蝶，想把叶荷摔下来，可刚掰住她脚踝却愕然发现两只灵蝶趁机扑上他面门，就停在眼眶附近，发出威胁般的嗡嗡声。 这玩意儿是会炸的，张硕之前已见过了。 而他不可能快过爆炸，何况缺氧和眩晕已让他有些脱力。 张硕不想和她比狠了，没必要搭上眼睛。 “……我服了。” 他松开了叶荷的脚踝，晕晕乎乎坐地上，拍了拍她的鞋：“我认输，丫头，收了你的蝴蝶吧。” 会场一片死寂。 叶荷散去灵蝶，从张硕背后摔下，不断咳嗽。 片刻后她喘匀气，右臂无力垂着，左手抹去嘴角鲜血，看向评审轻道：“是我赢了……” “啊，对对！” 评审高声宣布：“本场比试，清虚宗叶荷胜！” 第182章 师兄，你来了 评审宣布叶荷获胜，排山倒海的欢呼与叫好顷刻间炸响会场。 叶璃飞奔着冲上台，小心将师妹抱在怀里。 回到台下，清虚宗一众弟子围上来，个个神情激动又心疼不已。 从未见过叶荷如此狼狈的模样，甚至无法想象她伤成如此，刚才是如何一次次站起来的。 “咳咳…我、我没事。” 叶荷气若游丝，却忍不住笑出声。 她真的赢了。 弟子七嘴八舌。 “还说没事，二师姐你简直了…！” “大师姐都快急死了！我们也是！” 叶荷闭上了眼，她想睡一会。 “阿荷不要睡！”叶璃慌乱惊呼，“等着，师姐带你去……” 她抱起叶荷就准备往外跑，但正好撞上掀开营帐的白露丹阁四人。 “啊…！是唐师兄、不，唐阁主他们来了。” 叶荷感觉师姐抱着自己的力度重了重，有个熟悉的男声说了什么，她没听清。 但随即师姐似乎将她又放回了营帐的软榻上。 叶荷的意识已不太清晰，后知后觉才理解了——似乎是师兄来了。 她颤着睁开眼，鲜红视野中，看到了泪流满面的紫鹊，难掩慌张的阮嫣儿，戴面纱的黎未晞。 以及她日思夜想的唐墨。 “师兄……你来了？真的是你？” 叶荷立马清醒了些，她鼻青脸肿动一下都疼，却还是挤出一个笑，想坐起来：“阿荷见过师兄，你……” “别说话了。” 唐墨面无表情将她轻轻推回榻上，开始在灵戒里翻找。 清虚宗一众都松了口气，叶荷伤这么重，但唐墨出手就肯定没事了。 “师兄，是嫣儿和紫鹊让你来的么？” 她语气很拘谨，这么久没和他说过话，不知说什么，也不知怎么面对。 唐墨只看她一眼，叶荷觉得大抵是默认了。 不然按过去那些事……他能看自己比试应该已很不情愿，又怎会现在过来呢？ “师兄…唔。” 叶荷被喂下一颗丹，服下后扯了扯嘴角：“谢谢师兄，阿荷没事了……你、你忙去吧。” 唐墨没说话，只是看向叶璃：“一颗还不够，我得回去炼回春丹。你若同意就带她到白露丹阁治，这儿不方便。” “好，好……我会给灵石，求你一定治好阿荷！” 叶荷一动不敢动，像是呆住了。 师兄主动提出回丹阁给我治疗…… 这仿佛是对她获胜最好的嘉奖。 但叶荷还是咳嗽着忙说：“师姐，师兄很忙，我不要紧。而且还有下一场，也快到你……” “还不要紧？！没有下一场了！没了！” 叶璃严厉喝道，又软了软语气：“咱们阿荷不打了，师姐的比试来得及。” 说完她抱起叶荷，紫鹊和嫣儿一左一右跟着。 叶荷突然侧头，小心翼翼对唐墨背影道：“师兄…阿荷赢了。你看我是不是…是不是和以前不一样了？” 她以为唐墨不会回答的。 但她却见他回过头来，面色似乎还带了点柔和。 不知是不是自己眼睛肿了，视线红得模糊，看错了。 “是。” “真的……？” “嗯，我很吃惊，刮目相看。”唐墨坦诚道。 叶荷刚才被打成那样，疼得不行，她都没像以前一般娇气地掉泪。 可现在她想稍微哭一下。 “但作为医者，我不建议你以后还这么执拗，这并不聪明。”唐墨深深看着她，叹了口气，“命是自己的，谁也替不了你，都疼在个人身上。” 人生也是。 叶荷心里又甜又酸，如今她能听懂。 但已经足够了，她们都曾铸下大错，但不会错一辈子。 正如她和叶璃再也不会问什么“你原谅我了吗？” 叶荷只是含笑道：“嗯，我知道了。” 她们会走在现在，看向未来。 慢慢的、不惹人厌的，弥补过去的错误。 “好了，回分店吧。” 此刻天阶坐席，所有人仍在赞叹叶荷，而叶清漪一句也没听清，心里五味陈杂。 她当然心疼无比，本想第一时间离席，但看到刚打完时白露丹阁四人就朝清虚宗营帐走去，她又硬生生坐下了。 她怕自己去了会惹唐墨不快，就不肯给阿荷治疗了。 看着他们一行人离开奕道台会场，叶清漪才稍稍放下点心——应是回白露丹阁去了。 她无法评价叶荷的行为，作为师尊，她为徒弟的坚韧与成长而骄傲，却更为她心疼。 此刻她正在回味刚才心魔的一句话。 「叶璃从悔悟中学会温柔与守望，叶荷磨砺出永不言败的心性，她们都变成了更好的自己」 「那么叶清漪，你呢？」 「除了自怨自艾踯躅不前，你又学会什么了呢？」 - 叶荷伤得不轻，骨头断了许多根，个别碎片扎伤了脏腑，还有内出血等症状。 但好在经脉、丹田、心肺等要害没事。 这些伤对如今的唐墨而言并不难治，回春丹加万物生就能治好，没两个时辰她就能勉强下地了。 但身体还处于虚弱状态，得调养几天。 叶璃叶荷自是非常感激，想给钱来着，但阮嫣儿和紫鹊在观赛时就向唐墨求情，希望他之后能出手救治。 于是唐墨收了一枚灵石。 叶荷能自己走路后，便与白露丹阁的大家道别，和叶璃回奕道台了。 其实她很舍不得，心底的任性撺掇她借口多留一会，但理智却明白——还是克制一些为好，不要再惹唐墨和黎未晞不高兴了。 如今她们能来白露丹阁治疗，已是数月前想都不敢想的良好进展。 而且唐墨那句“刮目相看”，令叶荷心里又暖又甜，付出的努力与坚持都是有意义的。 道别时她不舍，却真的开心。 叶璃也很欣慰，师妹终于能从消沉中恢复过来了，同样有了成长。 当然，叶荷拼了命赢下一场，也就此退出奕道大会，不过经此一役她也算出名了，曾经她和清虚宗的坏名声的确有了改善。 这是后话了。 炼丹项目开始之前，唐墨基本看完剩下的比赛，武斗已决出六十四强。 嫣儿一路高歌猛进，但初赛最后一轮遭到强敌阻击，靠双持武器和唐墨传授的千木刺这两张底牌打了对手措手不及，才险之又险晋级。 但六十四强恐怕就是嫣儿的极限了，她毕竟只是金丹初期，剩下的选手还有元婴期的年轻人。 里面还有几个熟人，比如叶璃，炎阳宫的闫青，慕容雨的亲卫宁婵等等。 顺便一提叶璃是击败炎阳宫常雪晋级的，夏宫主显得有点没面子——她的亲传弟子之一输给了叶清漪的。 瑶瑶赢了一场就被刷了，确实这次大会对她而言有点勉强。 但大家都很高兴，瑶瑶赢了的那场，玄乐恨不得逮人就炫耀“这是我徒儿”。 那名被称作剑痴的白衣剑修白锦衡，不出唐墨预料轻松晋级。 但奇怪的是唐墨发现，他似乎过分关注阮嫣儿了。 无论嫣儿在台上台下，他的目光根本不懂什么叫收敛。 虾头。 唐墨和未晞很怀疑这男的对自家爱徒有心思。 第183章 丹灵根共鸣 唐墨和黎未晞对白锦衡的怀疑有理有据。 阮嫣儿在奕道大会大放异彩，聪慧漂亮实力强、多金成熟有背景，灵枢城字面意义的高质量女性。 而且单身。 这两天那个问尘宗的费忠有事没事就往这边凑。 黎未晞评价他是“开屏的公孔雀”。 而他不是个例。 甚至有些宗门和家族的人，隔三差五暗戳戳过来和唐墨打招呼，话里话外都是想介绍自家人和嫣儿相亲。 修仙界其实也有点凡世那种包办婚姻的意思，尤其是一方势力的女子，实力越弱越没话语权，比如先前蓝琳的境遇就是例子。 唐墨都婉拒了，他讨厌这陋习，而且感觉谁也配不上他们家嫣儿。 何况嫣儿是很有主见的人，幸福该由她自己掌握。 此时此刻，唐墨正在灵枢城广场评审席，他身边的评审就在说这事。 “唐长老，听说你爱徒还没有道侣，正巧我儿也没有。” 这位评审是东方家管炼丹的长老，名东方禄，客气笑着对唐墨道：“我儿东方勇从小长得俊俏，天资甚好，你看…不如让他们处一处？” “权当交个朋友，万一成了也是亲上加亲，喜事一桩啊这不是？” 唐墨瞥了这老头一眼。 算盘珠子都快崩他脸上了。 你儿子是个什么玩意儿，又关我徒儿屁事？ 尽管憋话和憋尿一样难受，但唐墨还是客气婉拒，毕竟是东方家的人，多少得给几分薄面。 但东方禄似乎不死心，自顾自说起什么“勇儿那天见了阮姑娘茶饭不思”云云，话里话外都是想见一面，隐隐还有拿东方家压人的意思。 唐墨愈发不爽了。 以后东方家来白露丹阁，先暗地涨价三十个百分点。 好在艾舟终于向台下一众参赛丹师宣读完了比赛流程和规矩，宣布开始。 炼丹项目一共三天，今天就要出十六强，明天出四强，后天总决赛。 今明两天所有人炼的丹药都一样，方子和药材由丹盟提供，每人两份即允许失败一次。 但总决赛类似毕设，选题和材料都要自己准备。有信心的早在数月前就开始备考了。 另外所有评审都当着选手的面立誓，绝无泄题，打分时恪守中立、绝不徇私（誓言相关记录，大会结束后丹盟统一销毁）。 眼下八十多名参赛丹师齐齐掀开提前封好的丹方，开始读题。 初赛题目为紫雷寒烟丹。 它是少见的直接攻击类丹药，非通常的内服，而是外用——扔出后可聚集雷霆之力，以紫雷攻击敌人。 类似唐墨三劫阵盘的雷劫阵，但这丹更加强力。 这是前段时间中州丹盟总部那边新研制的，定了准五品丹，药材还算常见，也还没在中州以外的地方广泛流通。 所以各种意义上都很适合当做初赛考题，炼完后直接当场测试成丹效果，非常直观，测试结果要占总分的六成。 大多数人光读丹方就面色凝重，毕竟这回考的偏门，听都没听说过这枚丹。 也有个别人面露喜色，大概是前些日子恰好去过中州，或幸运知晓此丹。 首先开炉点火的是上清药堂的张子凌，他是灵枢城排得上号的丹师，也被认为是这次的一号种子选手。 之前评审空缺时就有人提议请张子凌出任。虽然没当成，但他却够资格参赛。 张丹师先前被柳风压一头，如今又被唐墨压了，他和他的上清药堂总也当不成龙头。 但人家丹道造诣和口碑确实都不错，不像灵丹苑野心和小动作那般多，堂堂正正做丹药和治病的买卖，很良心。 上清药堂也是老字号，论口碑名声仅次于新贵白露丹阁。 八名评委该干活了。 看有没有作弊的，并关注选手各个环节的表现，之后要打分。 成丹效果分值高，但操作也不容忽视。 唐墨不再搭理东方禄，摆出认真评判选手发挥的模样。 东方禄只能笑说“唐阁主不愧是新晋长老，就是认真”，随后也开始观赛。 其实唐墨没多认真，这些选手里只有刘在茂是丹阁雇员，其他一个都不认识，只听说过张子凌而已。 但刘在茂即使接受他培训、加入白露丹阁后进步很快，天赋却只能说中庸，四品是不够夺魁的。 比试已开始半柱香，唐墨看过一圈，最后还是和大多评审一样，聚焦于张子凌。 八十多位丹师，有十几个根本看不下去——提纯一塌糊涂，好些评审看得直叹气摇头。 包括艾舟在内的丹盟四位长老更是来气，若非是比试，他们大概想直接开骂了。 唐墨很理解这种心态，就像大学教授看小孩做作业时，发现1+2他敢给你写个4； 你要再瞪他一眼，他能战战兢兢改成5。 至于其他人，有三十多个勉强说得过去，乏善可陈，手法稍粗糙。 再剩下二十多就勉强算优等生了，其中个别人还有自己的亮点，他们是要争十六强的，其他人看到现在基本已淘汰了。 刘在茂也在其中，哪怕他是刚得知紫雷寒烟丹，但到底接受过唐墨培训，操作稳扎稳打，尤其表现在提纯的精度，而且没有失误。 即使进不了前四，可好赖没给唐墨丢人，否则会影响日后分店生意的。 而张子凌就是优等生里最拔尖的。 他表现出的沉稳和手法，的确配得上上清药堂的美名。 又过半柱香，大多人完成提纯，先后开始最重要的融丹环节。 而评审席一众再也按捺不住窝火，除了唐墨以外，其他人都炸了。 “这就把紫迷花药液往隔离舱放？还没提纯完呢！” “没眼看…不炸炉等啥？！” “简直给灵枢城丢人啊……” “诸位，请保持安静。”艾舟也气，但还是出声提醒道，“大伙先忍忍，等炼完再骂。像唐长老一样克制一下。” 评审们纷纷深呼吸，不给自己找不痛快了。 “咱们城这丹道真是越来越回去了，别说中州，连崖城怕都快比不上了！” “现在年轻人心浮气躁啊…丹道最忌讳这个了！” “要我说咱们城年轻一辈的丹师，真就靠唐长老和张丹师几人硬扛着。” “那可不，唐长老可是丹盟有史以来最年轻的长老哇。” 评审们纷纷点头，确实如此，其他且不提，但现在全灵枢城论炼丹这块，没人不服唐墨。 寿元丹的功绩还摆在这儿呢。 连丹盟会长宋寻年和艾舟他们都各种称赞。 而又是一个十年的奕道大会，老一辈们是真看清了——唐墨堪称灵枢城年轻丹师最后的荣光和遮羞布。 话题到这儿，评审们纷纷看向唐长老。 只见他极其专注，甚至凝重，但却不是看向炼丹台。 现在唐墨在扫视观众席…… 这些丹师已经把唐长老气成这样了吗，看都不愿意多看一眼了？ “唐长老要气不过，就看看张子凌吧？” “消消气，你们店那个刘丹师也还行。” 唐墨闻声眨眨眼回了神，神情复杂，带了点遗憾。 “抱歉诸位，刚才走神了。” 大伙摆手表示不介意，东方禄因为想让自己儿子和他徒弟结亲，热情问道：“唐长老刚才看观众席，可是有什么值得注意的？” 唐墨摇头，只道是“选手良莠不齐，为之哀叹”。 成功把话题从自己身上揭过，其他七人又顺势讨论起青黄不接的问题，一时无人再关注唐墨。 而他悄悄攥紧拳。 就在几分钟前，唐墨的丹灵根猛然起了共鸣！ 这共鸣难以用语言形容，但无比清晰地告诉他——这附近还有一位身怀丹灵根的人！ 可是共鸣只存在不到几秒钟，便荡然无存。 莫非祖师爷……真来观赛了？ 第184章 炼丹钓祖师爷 唐墨答应担任炼丹项目评审，很大原因就是出于想借此找到转世的丹祖。 天道分身曾说丹祖在沧州，而灵枢城奕道大会又是沧州十年一度的盛事，按祖师爷的自由且热爱生活的性子，很有可能来凑波热闹。 所以他前两天也总在奕道台观赛，不过那时丹灵根毫无反应。 而今天炼丹项目一开，还真让唐墨碰着了。 虽然也可能是其他有丹灵根的人，但他直觉认为，刚才的共鸣来自丹祖。 若感觉错了，那也值得一见。 没准不一定非要祖师爷，两个丹灵根也能想出办法给雾镜真人解封呢？ 唐墨运转起万物生，将神识感知范围扩大到极限，几乎能覆盖灵枢城广场的三分之二。 他尝试再次捕捉刚才突如其来、又一闪而过的玄妙共鸣。 没了，仿佛从没存在过。 唐墨叹了口气。 要么是祖师爷来猫一眼，然后被气走了。 要么是他暂时不想被自己找到。 因为雾镜真人曾说过，在一定范围内丹灵根之间的共鸣是相互的，彼此都能感知到对方。 而千年前就名震三界的丹祖，比唐墨强到不知哪去了。 所以祖师爷大概有办法隐藏自己丹灵根的气息，让唐墨单方面感觉不到他。 一明一暗。 但此刻唐墨只是稍稍遗憾，因为共鸣消失的两种情况，他倾向后者。 那么丹祖只要来了就好——感觉到同有丹灵根的后辈，唐墨觉得祖师爷多少会对自己有点兴趣，起码注意到了。 可能是在暗中观察自己。 唐墨依旧沉稳观赛，没有着急离席去找。 以丹祖的实力，他想藏的话，自己绝对找不到。 他隐隐预感，等下一次再感知到共鸣，就代表丹祖主动抛出愿意见面的橄榄枝。 所以要让丹祖对自己产生更大的兴趣。 思虑之间，最后一炷香燃尽，丹盟工作人员立马敲钟示意。 八十三个选手，有四个因为提纯过程不到位、杂质太多融丹时炸炉。 有九个在钟响后还没完成蕴纹，失去资格。 成绩有效的仅七十人，艾舟脸色并不好看。 十年前大会时，参赛丹师足有接近二百，失去资格的一共才十个。 足以说明灵枢城丹道发展渐渐走了下坡路。 接着是测试环节，每名选手拿着紫雷寒烟丹到评审席前，各评审先看成丹，然后让选手将其掷向灵枢殿秘境天师专门准备的防御阵，评判丹药效果。 之前评审开会时，包括唐墨在内的八人分别炼出不同纹数的紫雷寒烟丹并测试破阵，天师会根据评审的测试结果调整比试时的阵法强度。 唐墨和艾舟都是六纹，一颗丹正好击碎标准强度的阵法，这便是满分标准。 选手测试后，每名评审结合先前记在名册上的过程分，给选手在1到10打分，最终成绩是八名评审的分数之和。 然而最后测试下来，只有不到十个人能一颗丹击破防御阵。 张子凌不出意外是最高分，几乎算是遮羞布了。 至于剩下的，只能矮子里拔高个儿补足十六强。 出乎唐墨意料的是，刘在茂也进了，排第十二。 他炼出了四纹的，虽不能一次破阵，但能破个七七八八。而且他是一次成功，炼制时操作手法和细节可圈可点，这些给他加分不少。 唐墨很清楚刘在茂的能力，他足够努力，但炼丹之道决定上限的是天资。 不然百草斋的方自清也不会一把年纪还是个三品丹师。 刘在茂的成绩也侧面说明灵枢城年轻丹师，整体水平真不如往届了。 来看过上一届大会的观众已经在如此议论了。 艾舟脸色愈发难看，生硬地宣布明天还是同一时间地点，十六进四，然后就让选手解散了。 下午是炼器和符箓的比试，玄乐会来当评审。 唐墨和几位评审简单打过招呼，准备就此别过，去附近再试着找一下祖师爷的共鸣，万一碰着了呢？ 走出没多远，艾舟匆匆追来。 “唐长老请留步！” 唐墨驻足回头：“艾长老，可还有漏说的事？” “嗳，确实临时有个想法。” 艾舟四下张望，把唐墨拉到没啥人的地方，有些难堪道：“请问唐长老，方不方便告知一下年龄？” “下月中旬满二十八。” 听后，艾舟更是长叹一口气：“不求年轻人个个都像你一般年少有为，但凡稍微差不多点……哎，灵枢城分会这回真算是丢脸丢出城了！” 三品及以上认证丹师，不分家族宗门还是散修，都能定期从所在地丹盟分会得到相应炼丹资源和学习支持。而在分会需要时，丹师需尽一定义务。 每个分会每年至少举办两次学习交流会，促进丹道良性发展，对组织和个人都有益处。 这也是丹祖曾创立丹盟的初衷之一，传承丹道，团结丹师，培育人才。 所以整体成绩不好看，分会脸上也无光。 宋寻年会长今天都没好意思过来。 艾舟突然问年龄的原因，唐墨大概猜到了。 现在外行也能看出张子凌基本是冠军了，这届太没有竞争力，张丹师一块遮羞布不够。 “不过艾长老……我已经是评审了。” 裁判亲自下场不太好吧？ 艾舟连忙摆手：“不不，当然不是让你直接参赛什么，规矩是万万坏不得的！” “那长老的意思？” “我想是这样，后天决出冠军后加一个环节，挽回一下灵枢城分会的面子。不然其他地方的还以为咱们没个能人呢。” 艾舟尴尬笑道：“但还得是符合大会年龄要求的人才行，而我们都是老家伙了，唐长老无论年龄还是丹道造诣，最是合适。” “所以能否厚颜请唐长老出面，露上那么一小手，好让炼丹大会圆满收官？” 艾舟没提这次大会肯定会影响到总部对分会的评价，但他清楚唐墨肯定知道。 唐墨思考片刻微笑道：“我也是长老之一，组织有需要，唐某自然义不容辞。” 艾舟眼睛一亮，喜上眉梢。 有唐墨出手，那就绝对稳了，他一个人的表演就足够逆转这回的口碑！ 艾舟喜形于色，大气道：“不如唐长老再炼个寿元丹，正好咱们最近找到一株人面花！或者别的也行，分会的药材随便你拿，不要功绩点！” 唐墨满意一笑，他本来还正想着干点什么好让祖师爷感兴趣，愿意主动见一面。 现在正好。 “既然如此，那唐某必全力以赴，可不能在三州人面前丢了咱们的颜面。”唐墨客气道，“寿元丹虽稀罕难炼，但大会若再选此丹，效果还是差了些。” 艾舟想了想连连点头，确实如此，因为现在唐墨还原寿元丹的功绩已传出去了，再炼它欠了些新意。 “那唐长老的意思是？” “应比寿元丹更珍贵，嗯……”唐墨轻轻一笑，“六品丹如何？” 艾舟惊了一下，随即犹豫道：“并非质疑唐长老，只是六品的难度着实有些高了…” “而且我和会长也不敢说定能一炉成丹，咱这事最好还是稳妥起见……” 虽说要追求惊艳效果，但一切的前提是把丹顺顺利利炼出来。 万一不成，不更是当众闹笑话吗？ 唐墨微微一笑：“艾长老还不了解唐某？虽然我不敢放话绝对一炉成丹，不过六成把握还是有的。” “当然，我愿听艾长老的意见，稳妥或干脆赌一把追求最佳效果……就看您觉得哪个更合适了。” 艾舟犹豫片刻，若是请别人出手，他肯定选前者。 但这位是唐墨…… 艾舟做出决定，一挥手：“唐长老你就说要炼什么吧，咱们这就回去给你凑药材！” 说罢他还若有所指眨眨眼，这就是能多拿点当报酬的意思。 唐墨意味深长一笑：“我准备自创一枚丹。” 祖师爷，您老人家可有兴趣？ 第185章 幕间趣事 唐墨答应在总决赛后亲自抡胳膊上阵，来场炼丹表演，丹盟上下都无比振奋。 他已名声在外，但除了艾舟见过他炼寿元丹，其他人都还没见过他真本事呢。 丹盟一群老研究生十余载苦修丹道，能有如今地位自然每个人都有点东西，他们好奇唐墨真本事之余也不免生了竞争之心。 若还原寿元丹方子还能说是巧合运气好，可他若这回真能自创高品丹…… 那他们是真的心服口服，江山代有才人出，老人们比不上了。 艾舟和唐墨回丹盟后，宋寻年会长高度重视此事。 炼丹大会的难看不止丢分会面子，更丢里子，总部得知怕是要追责，大概会削减药材配额。 骂我可以，都是小事，但若不给珍稀药材等试验材料……丹盟上下只觉比杀了自己还难受。 宋会长细细斟酌艾舟的提议，认为如今的确只能靠唐墨出马扭转颓势。 于是宋寻年语重心长拜托道：务必表现出碾压级实力，保住大家的药碗全仰仗唐长老了。 唐墨想了想自己准备炼的丹，神秘地说“不会让大伙儿失望”。 这些天别人准备大会，他也没闲着，除了修炼就在搞研发，对这丹还是有一定把握的，只是难度比他炼过的任何一种都高。 但炼制和成丹效果，按设想应该足够惊艳。 不过无论丹盟一众怎么问，唐墨都笑着说“留点悬念”，然后就去取药材了。 相当于有人突然和你说：对了我刚听说一件大事…哎算了，就当我啥也没说。 就是想逗逗他们，很坏心眼。 长老们连丹都不想炼了，一窝蜂跟在唐墨后面看他挑药材。 大家眼神幽怨目送他离开，又埋头在一块研究他拿走的药材能炼什么。 拿走的种类足有十四，共十六味药材，众人面面相觑——啥丹要这么老些，丹炉还不得溢喽？ 直到艾舟清清嗓子，说里面有唐长老的报酬。 虽说看唐墨扫荡似的拿药有点肉疼，但若真能成，这些药材会从总部那成倍回来，算不得什么。 随后宋寻年发动丹盟所有力量，配合灵枢殿不遗余力展开宣传攻势：白露丹阁阁主兼丹盟分会新晋长老唐墨，将在炼丹总决赛后炼制自创丹药！ 这下真是全城震动了。 看过今日炼丹的都感觉得到灵枢城丹道青黄不接，正议论纷纷，但宋寻年直接买热搜，把舆论风向先转个弯。 一时间从大街小巷到茶楼酒楼，全都在热议此事。 醉香楼一层大堂座无虚席，一外地修士和同伴高声议论，语气不屑：“这灵枢城丹盟不过尔尔，丹道没落他们责无旁贷！” 这男修嗓门颇高，满楼人都听得清，明显是彰显自己、吸引注意力。 大家都有附和，纷纷点头——这话倒不假。 男修见自己成了中心，得意洋洋，一杯酒下肚便口不择言：“依我看，那什么唐…哦，唐墨！也是徒有虚名、沽名钓誉之辈！没准就是长得年轻，其实都百来岁了！” 这话就离谱了，何况灵枢城本地人哪能受得了？ 当即就有人拍案而起，指着此人大喝道：“我城唐阁主哪容你一无名之辈在这妄议，显着你了咋的？！” 男修也不甘示弱，昂首回敬：“怎么，丹盟分会丢面子，让他们长老在这儿找补，还不让人说了？” “唐阁主连三十都没到，参加大会也是年轻的那批！何况阁主根本不屑于与他人争个高下！” “哈，你们灵枢城的尽会瞎扯淡！”男修讥笑，“不到三十的丹盟长老？你要说丹祖投胎转世我没准更信一二！” “你……！” 一时间到处都是摔杯子抽凳子的噪音，一楼所有本地人都站起来了。 而叫嚣的男修喝上头了，也起身，毫不示弱对视满堂本地人的怒眼： “再者说，就算他年轻，那才修丹道几年，又有多少本事？我看他这自创丹药就是个噱头，大概就比活血丹强点有限！” “放你的屁，唐阁主可是五品丹师！” “孤陋寡闻，拿无知当自信！连阁主前段时间还原寿元丹都不知道，兄弟们别跟这种虫豸计较！” 那男修闻声脸红脖子粗，猛然想起来好像是有这么个事，刚才一时间习惯性口嗨，忘了。 但喝高了总是上头，骑虎难下，被同伴劝着坐下后还在叫嚣什么“都是糊弄人”“折寿丹才差不多，谁敢吃”云云。 还专门把酒杯碗筷弄出大动静。 本来大伙都不打算和他一般见识了，这下真忍不了了。 白露丹阁先有秘境解毒，又日日良心经营，所售丹药质优价廉，散修也用得起。 若是一时手头紧，唐阁主和他徒弟阮嫣儿只说，便宜的丹药给个成本价就行。 若实在急用却周转不开，还能打欠条。 而且受了重伤或中毒，人家都是先给你治好，再看情况收诊金，从没有趁人之危坑钱！ 丹师医修本就很受敬重，唐阁主更堪称丹医良心，有了白露丹阁，灵枢城修士的日子可比以前灵丹苑一家独大时好太多了。 所以，哪容这种宵小在此放肆？ 一时间好多本地酒客都朝叫嚣的男修围上，他的三名同伴也起身，气氛紧张一触即发。 楼上也有许多人扒着围栏看，还有人准备下来搭把手。 而醉香楼掌柜见状赶忙过来安抚大家情绪，随后看向这桌外地修士，冷笑道：“白露丹阁可是小店的老顾客，客人们请注意言辞，能吃吃，不能吃便结账走人吧。” “呵，说他两句怎么了，你们就这么做生意的？看不起我们宣城三才派是吧！” 这男修非但不下台阶，反倒犯贱似的伸了伸脖子，边轻拍脸边挖苦道：“来，有本事就往这儿打！你们灵枢城就这素质，笑死！” “盛事期间，灵枢殿最在乎面子风气和礼节，反正我就随口说几句，倒看你们真打了，挨罚的是谁！” 醉香楼掌柜不忍了，当即就是狠狠一巴掌！ 顿时满堂叫好喝彩，大家也都跃跃欲试。 而男修捂脸难以置信：“你……欺客！我要去灵枢殿告你们！” “不是你让我打的吗？” 掌柜笑道，一扬手吆喝道：“客人们，给唐阁主出口气！只要别打死，桌椅板凳砸坏不赔钱！另外五耳光抵一道菜钱！” “那掌柜的您可数好咯！” 顿时食客们抡起胳膊，一窝蜂把三才派的几人淹没了。 笑声巴掌声和求饶声交织，醉香楼洋溢欢乐气息。 而掌柜深藏功与名退到人群外，站门口吹风，却瞧见一个穿桃红袄的可爱小姑娘，摇摇晃晃喝醉似的过来了。 掌柜扶额——她咋又来了？ 第186章 酒蒙子萝莉 只见摇头晃脑的小姑娘走到醉香楼门口，也不往店里去，没骨头似的靠着立柱悠哉悠哉打酒嗝，引得路人侧目。 “欸掌柜的~来得正、正好……” 醉香楼掌柜本想当小聋瞎，正准备回店，结果只觉胳膊传来极大的阻力。 这小姑娘几步冲过来拽住他的袖子：“嘿别忙走呀！哪有这般做生意的？” “好好，不走不走……” 掌柜的一边无奈敷衍，一边将袖子从她魔爪中取出，暗想这小孩手劲还挺大，衣服给我扯开线了都。 小姑娘脸颊红扑扑的，心满意足笑着，她拎起腰间酒葫芦一伸：“掌柜…嗝，再给本姑娘来壶花雕，打满！” “小洛妹妹你咋又来了？这到底是给你爹打酒，还是你自个儿喝了？” “自是给我爹！您瞅瞅，本姑娘像喝酒的年纪吗？” 姓洛的小姑娘一拍贫瘠的胸口，打着酒嗝理直气壮：“而且什么叫又？我今早就没来呀！” 掌柜闻着酒气扶额，之前她第一次来万宝楼，说是给爹打酒，自己信了。 等她再来时至少还稍微遮掩一二…… 但现在明显演都懒得演了，直接睁眼说瞎话。 “不行不行，你爹万一来找我就麻烦了，妹妹还是……” “那小老头可没闲功夫来，忙着嘞。” 洛姑娘鼻音哼一声，将两个玉瓶连带酒葫芦一同轻描淡写丢出。 掌柜手忙脚乱接住，一看玉瓶，里面竟是两枚四纹丹药！ 见他怔愣，洛姑娘小腰一叉笑道：“爹说你家的花雕甚合心意，怎样，这酒钱够是不够？” 掌柜没成想这女娃的爹竟是个高品丹师，能收到丹药当酒钱……就是阔绰！ “够，够！” 掌柜忙招呼人去打醉香楼秘制花雕酒，特意嘱咐多打几壶，连酒壶一块给了。 等洛姑娘满意地将酒葫芦别腰上，又将五大壶花雕装灵戒，小大人似的满意道：“不错，很会来事嘛，等我…爹喝完再来。” 掌柜的有点心虚，刚想再问问她爹是否真的不介意，就见洛姑娘踮着脚朝大堂里边瞅。 “今儿这么闹腾？嘿，怎食客打起来了你都不管？” “嘁，那帮三才派的活该！妹妹你是不知道，几个愣鬼也敢当众说我家老主顾坏话！” 掌柜把始末讲完，洛姑娘若有所思：“你们口中的唐墨唐阁主，可是那位长得好生俊秀、上午还在当炼丹评审的？” “正是，洛姑娘也认得唐阁主？” “不，我听爹说的。他上午去广场远远瞧见一眼。” 洛姑娘打着酒嗝，懒洋洋道：“这么说，这唐阁主后天要自创丹药？” “对对！满城都传开了！届时想必万人空巷，据说灵枢殿殿主也要亲自去嘞！” “喔，那便瞧上一瞧罢。” 洛姑娘摆摆手转身离去。 掌柜在门口目送，瞧见她走出没几步就拔出酒葫芦的塞子，吨吨灌了几口，还旁若无人“哈~”了一声，引得路人连连侧目…… 所以这位洛丹师，到底知道他女儿是个酒蒙子吗？ 万一露馅，真不会来砸了醉香楼吗？ - 两日后，灵枢城广场炼丹决赛落下帷幕，上清药堂张子凌毫无悬念拿下冠军。 第二三四名分别是司徒家、神机派和东方家的丹师，顺便一提，昨天刘在茂拿了第十一，超出预期。 二到四名的分数很接近，分差最多不过三分，但司徒家丹师就和张子凌差了足足十分。 冠军奖品是一尊六品丹炉，二到四则是丹盟长老的炼丹笔记，以及几株稀罕的药材。 总的来说比初赛更有观赏性，至少是四位五品丹师，不像前天一般群魔乱舞了。 但明眼人都看得出——若张丹师已代表灵枢城年轻一代丹师的最高水准…… 那灵枢城丹道怕是到点了。 而人们今天过来的真正目的，才刚准备揭幕。 白露丹阁阁主兼丹盟长老唐墨要当场炼制自创丹药，他才是如今灵枢城公认的年轻一代丹道顶点。 就看他能否真的彻底扭转颓势，展示丹道高超水平！ 经过两天造势，此事早已满城皆知，甚至其他项目都要为唐墨一人顺延到明天，足见重视和排场。 此刻广场字面意义的人山人海，上至灵枢殿沈殿主、下至不知丹为何物的孩童，广场除了中间一片炼丹台，连条狗都快挤不进来了。 本地人自不必多说，外地修士也想亲眼见识一下能还原寿元丹的丹师。 有这等观摩机会着实不虚此行。 观众席根本不够坐，更多人都是一层层围在广场观看，灵枢殿秘境天师们临时以土系神通升起阶梯平台，好让人们都看得清。 允许近距离观摩的只有两类人，一是大会主办方灵枢殿高层和丹盟分会一众，以及各宗门世家要员。 如沈殿主，丹盟宋寻年和艾舟，蓝咏初蓝辉，慕容雨等等，他们在评审席观看。 当然，清虚宗叶清漪和她两个徒弟也在其中。 另外就是唐墨的家属团，在专门摆出的特等座。 黎未晞，紫鹊，阮嫣儿，玄乐和瑶瑶，蓝琳，分店所有雇员，以及百草斋方老和小风等。 还有挂在未晞脖子上的玉佩黎烟。 观众席前几排都是这届的参赛丹师，宋寻年有意将他们安排在这里观摩唐墨炼丹，学习并自省。 可以说消息一出，唐墨就把炼丹大会的风头抢尽了，但没人不满，他们都清楚自己和人家差的不是一点半点。 哪有不满意的资格，若自己争气，还用人家出面？ 何况近距离观摩一种新丹问世——机会实属难得，多少年都未必碰一次。 唐墨此举相当于现场教学新丹的炼制法子，丹师们都很激动，无不夸赞他的气度。 听说他炼寿元丹也是当众，可见人家是真慷慨。 以前柳风还在时，炼丹从来都藏着掖着，谁也没见过，生怕手艺被人学了去，小家子气。 “有人过来了！是唐阁主！” 广场人声鼎沸，所有视线都聚焦到那名从评审席后方，信步走向炼丹台的英俊年轻人。 一身玉白广袖炼丹袍，腰扎金底银丝蛛纹带，脚踩玄底紫纹踏云靴。 唐墨安然坐于炼丹台上，气质温润如玉。他听到家属团的喝彩，见瑶瑶和紫鹊海豹式鼓掌，未晞和嫣儿向他比出一个加油手势。 他眉目舒展，回眸一笑平白惹深情。 英俊儒雅，沉稳而贵气，仅是颜值气质就满足人们对炼丹师形象的美好想象，拔高审美阈值。 不少女修脸红不已，却发现唐墨的回眸只属于一位戴面纱的女子。 所有人心思各异，自豪的家属们，紧张的丹盟长老，心口泛疼的叶清漪…… 嘈杂人群里，无人注意到一名穿简朴红袄、个头不到一米四的小萝莉，正小口嘬着酒葫芦摇头晃脑，头上两个小团子都散开了。 “嗝…好喝。”洛姑娘砸吧小嘴意犹未尽，看向台上唐墨，“长得倒还行，哼，让本姑娘瞧瞧你的本事罢。” 而万众瞩目中，唐墨取出药材和幻雾鼎，场内一片惊呼。 他以灵泉净炉，开炉点火，轻笑一句： “诸位，那便献丑了。” 第187章 不按套路的炼丹 幻雾鼎一出，震惊四座。 看热闹的外行只觉这丹炉比刚才给张子凌的六品炉更漂亮神秘，而内行的丹师们个个恨不得把脖子伸炼丹台上。 连宋寻年会长都不能免俗。 评审席上立马有丹盟长老惊呼：“这丹炉的符文，我见都没见过！” “……莫非是七品？” 丹盟只有艾舟见过幻雾鼎，抚须笑着肯定同僚猜测。 “七品丹炉！唐长老当真是好机缘啊……” “老夫上次见着还是去中州总部，观摩会长炼丹的时候。” “你说等炼完了，唐长老能借我这丹炉，让上手过把瘾吗？” “长得最丑，想得最美。” 大家震惊羡慕之余也放下心来——有七品炉加持，唐墨自创丹药便更稳了一点。 至少炸炉是不可能发生了。 不止他们，连灵枢殿沈殿主都连连点头。 而叶清漪远不如两名徒弟这般纯粹的兴奋，她忆起之前唐墨拒绝清虚令。 正如他当初说的——他看不上。 与此同时，当幻雾鼎一出，看台上的洛姑娘连酒都不喝了，漫不经心的神情荡然无存，可爱的小脸显出大人般的凝重，一眨不眨凝视唐墨投药化药。 别说外行，唐墨选用的药材就连张子凌都认不全。 共五种，张丹师只认出三种。 不过他猜测唐墨现在投入主舱的两根七彩羽毛，或许是青鸾妖的尾羽。 据说这尾羽是一些六品丹的药引。 所以唐墨创造的丹…至少准六品。 仅是如此张子凌便心服口服，他这冠军确实含金量不多。 沈殿主侧目笑道：“寻年，在场没人比你更懂丹道，不妨给我们这些外行和观众们讲讲，唐长老正在做什么？这些药材又有何奥妙？” 宋寻年拱手，随即灵力扩音当起解说：“诸位请看，唐长老所用五味药，分别是五百年菩提子，涅槃花，整株冰心莲，九命猫妖的妖丹和青鸾妖的尾羽。” “其中前四味来自分会，而青鸾尾羽是唐长老自备的。” 宋寻年郑重道：“青鸾尾羽入药具有修骨造血、温养元婴之功效，是某些六品治疗丹的必备药引。” “且从品质来看，唐长老所选尾羽极为上乘，想必来自妖界十圣族青鸾一族的直系血脉。” 人们不由想起前段时间唐墨帮妖族解救小妖，除掉少阴庄。 看来是妖族的谢礼。 “这么说，唐长老是想创造一种新的治疗丹药？” “大抵如殿主所想。” 沈殿主笑道：“那可真是造福修仙界。” 但宋寻年望向唐墨，蹙起眉头：“只是…这五味药，每一种都有治疗之功效，这其实是忌讳，通常不敢如此选药。” “宋会长此话怎讲，这难道不是更好？” “非也，炼丹之所以分主药、辅药和药引，讲究的就在一句‘相辅相成，和而不同’，药性互相适配，彼此相融达到完美的平衡点，方能成丹。” 这时艾舟替宋寻年补充：“可唐长老选用五味药，每一种都有治疗性，聚在一起便都过强了。刚过易折，五种药性汇聚会狂躁到难以想象的程度。” “尤其九命猫妖的妖丹实在太烈，光提纯就极其繁琐，难度相当之高。我上一次提纯它，费劲功夫还剩了不少杂质，融丹险些炸炉，且对成丹药力影响颇大。” 宋寻年捏了捏下巴：“如艾舟所言，若融丹时唐长老压不住，几乎不可能成丹。而他终究还没元婴，灵力和神识怕控不住这狂躁的药液。即使七品炉不会炸，但怕会受反噬啊……” 评审席众人面色严峻，见唐墨已将除菩提子外所有药投入，并有条不紊化药。 观众们听了也咂舌不已——唐阁主这是给自己硬加难度？ 老实说宋寻年有些内疚，他怕是前天自己那句“表现碾压级实力”给了唐墨压力，这才打算挑战不可能。 叶璃紧张的手指绞在一起，从私心讲她根本不在乎灵枢城丹师多拉胯，或丹盟丢面子。 她只怕唐墨承受宋寻年口中的反噬。 而叶荷急着问道：“可如果师兄成功了呢？” “那唐长老将创造出极强的治疗丹。”宋寻年目露憧憬，语气激动，“或许只要还剩一口气，服此丹便能救活！” 满场众人倒吸一口冷气。 能有这种丹问世当然好，相当于无差别保人一命，若唐墨能炼出绝对会名噪三界、留名青史。 但就如宋会长所说，他到底才金丹后期的五品丹师。 而这丹必定六品。至于七品，丹祖之后已无人能炼。 所以尽管很希望亲眼见证历史，盼唐墨能炼出救命丹，但大多人本能不太看好，纷纷唏嘘叹气，觉得唐阁主冒进了。 而少部分嘲讽他心比天高的，正在挨揍。 黎未晞听人们议论，觉得很烦。 她对爱人有近乎不讲理的自信——阿墨只要敢做就能成。 阮嫣儿、紫鹊和瑶瑶也是如此，但终究还是担心的。 评审席丹盟长老们也在七嘴八舌议论，有看衰的意思。叶璃越听越难受，连心魔也在怕唐墨受到反噬，似乎已想象到他受伤的画面。 叶清漪冷漠睨一眼：“我信任徒…唐墨，他从不做没把握的事，烦请诸位安静看吧。” 她已不敢再说那是她徒儿。 心里苦涩，甚至心尖泛疼，但叶清漪不能表现出来。 “剑尊所言极是。”沈殿主轻松笑着赞同，“寻年，艾舟，只在需要时解说便好，莫议论了，没准唐长老真会给我们个大惊喜呢。” “殿主说的是。” 随后众人专注观看唐墨炼丹，但这似乎是大家见过最漫长的化药过程。 已过半个时辰，只有涅槃花、青鸾尾羽和冰心莲化作药液在主舱安静流淌，唐墨一点点细心提纯，药液愈发美丽，连第三排都能闻到清香。 而九命猫妖丹还是固体，只沁出一小滩绯红的药液。 菩提子甚至还在唐墨手边的药桌上，都没投入丹炉。 外行不免觉得枯燥，但丹师们已被唐墨折服了——光是同时提纯三味药，且提纯手法之精细，他们就差得不是半点。 张子凌在第二排和其他丹师交流：自己最多同时提纯两味，而且杂质含量绝不会少。 可唐墨这三味药，几乎要看不见杂质了。 之前的选手们纷纷唏嘘，要强的已脸红了。 而黎未晞面纱下的神情难掩骄傲。 阿墨真了不起。 又过半个时辰，三股提纯完毕、毫无杂质的药液已在隔离舱待命，唐墨正聚精会神提纯最复杂的妖丹。 当最后一点细碎残渣流进排渣口，绯红药液导入隔离舱，饶是唐墨也不免松一口气。 这确实是他提纯过最难的药材。 即使灵眼能清晰看到每一点杂质，可它和精华部分勾连的太紧密，要用神识提出来还不破坏药性，实在劳心劳神。 宋寻年和艾舟也正在给全场激动解说这提纯难度，丝毫不掩惊喜与夸赞。 一时掌声雷动，几乎所有人都在给唐墨鼓掌喝彩。 连洛姑娘都庆祝似的抿一口酒，看向炼丹台目露惊讶和赞赏。 但唐墨似乎压根没听到欢呼，而是从灵戒拿出五个玉瓶摆好，取一瓶将其中培神丹服下。 接下来才是大挑战。 现在隔离舱内，四股不同色不相融的药液分别占据东南西北一方，留着中间的空位。 评审席上艾舟欣喜道：“那么接下来，想必是要化开主药菩提子并提纯了，请诸位……欸！唐长老这是作甚？！” 不止艾舟和一众长老瞪圆眼睛下意识惊呼，满场也议论纷纷。 因为唐墨直接把菩提子投入隔离舱中，置于四股药液的中心！ 他不化开和提纯菩提子了？ 第188章 老天爷喂饭吃 了解唐墨的人都知道，他炼丹从不拘泥于旧有规矩，总是不按常理出牌。 比如一边化药一边提纯，再比如分神同时提纯数种药液，还有各种难度极高的融丹手法。 可偏偏他每次做得都很好，甚至引领了潮流。 比如张子凌就发现如果神识吃得消，同时提纯会极大加快效率、减少药液在主舱中停留的时间，最大限度保存药力，所以他最近都在苦练这手法。 但是，根本不化主药也不提纯，一整个菩提子丢进隔离舱…… 是不是有点离谱了？ 这操作连艾舟都看不懂。 别说谁家师父了，祖师爷都没这么教过吧？ “唐阁主这是干啥，失误了还是……忘了？” “应该不是，看阁主仍旧冷静从容，失误的话应及时补救才是。” “不过阁主怎么没反应了？那锅里四股药液动也不动，就围着那颗菩提子。” “我都说了他不行，心比天高，就是来瞎显摆抢风头的！” “没准是他们丹盟串通好了，用好药材出点血，弄个根本成不了的丹！你们想，难度这么高，唐墨连元婴都没，万一侥幸成了自然好，若不成也不丢人啊。” “说啥呢你，欠揍是不？你们就是见不得人好！” “那你说弄这么招摇满城皆知，不是抢风头是啥？” 一时间会场喧哗，嘈杂的议论声让黎未晞愈发不爽。 若不是顾及丹阁名声，她真想直接朝那些跌凉话的甩道冰莲剑，刺穿他们的嘴。 但出乎意料的是，第二排的张子凌反倒站起身，朝后面那些人抱拳道：“我知道唐阁主并非这种人，他是我们灵枢城丹师的骄傲。烦请诸位耐心看吧。” 其他选手也纷纷起身应和，表现出灵枢城的团结和风度。 他们都不在意，那些妄自议论的人倒显得小肚鸡肠了，纷纷红着脸坐下。 而评审席上，宋寻年凝视隔离舱，若有所思。 “寻年可是看出什么？”沈殿主微笑道，“大伙儿对唐长老这一手都不解其意，不妨说说。” 宋寻年思索措辞道：“我多年前曾读过一本丹师前辈的炼丹心得，上面曾写过，菩提子作为主药时，未必非得化药提纯。” “喔？这是何意？” “即以菩提子为雏丹，直接融丹。据前辈所写，这样成丹药力更佳。”宋寻年沉声道，“但这般操作，比寻常化成药液再融丹困难数倍。” 艾舟疑惑道：“会长，可不提纯，那菩提子的杂质……？” “这便是难点了。” 宋寻年朝众人点点头，看向唐墨：“这意味着需在融丹时，以辅药和药引的药力将菩提子的杂质抹消掉，但需要极精细的神识控制和对药液的掌控度才有可能做到。” “而着眼于唐长老这枚丹……我想我已明白他的用意。” 沈殿主抚须饶有兴致说：“寻年可就别卖关子了。” “此法还有个好处，即我先前说过的——唐长老选的这些药汇聚在一起药性太烈，一旦开始融丹，极易失控导致能量紊乱，从而功亏一篑受到反噬。” 宋寻年顿了顿：“但经此法疏导，狂躁的药性便能在炼化菩提子杂质时得到中和，再融丹时便温和多了。” “富贵险中求哇，丹道深奥，没想到还有这等迂回的法子。”沈殿主颔首，目露赞赏，“唐长老是个有想法的，学识渊博，前途不可限量！” 会场众人对唐墨的非议声消弭无踪，惊叹渐起——能得到殿主如此高评价，没准他炼完丹还能去灵枢殿高层享有一席呢。 学识渊博也不假，在场如此多人仅丹盟宋寻年知道的知识，唐墨也知晓，甚至敢当众运用。 若不是胆大鲁莽，就是对自己的炼丹术有绝对信心。 现在人们都倾向后者。 果不其然，唐墨终于有了行动。 幻雾鼎周身的符文倏然泛起深蓝微光，丹火不断升温后稳定在合适的温度，缥缈薄雾缓缓氤氲而出。 本来平静如水的四股药液仿佛突然化作泛滥的江河，在隔离舱内回转奔腾不息，按九命猫妖丹、涅槃花、冰心莲和青鸾尾羽的顺序，依次冲刷着中央幽绿核桃状的菩提子。 而前排未晞等人已看到，唐墨额间沁出些许薄汗，全神贯注凝视丹炉，以神识分心控制四股药液，苍翠的灵气渐渐环绕在他周身。 前排人都明显感觉——他的灵气比刚才的药香更沁人心脾，仿佛能缓解疲劳，连心情都不由得愉悦起来。 而评审席丹盟一众和丹师们，更关注唐墨此刻的状态。 虽然他从开始就很专注，但现在明显更甚，坐如磐石，汗水顺着睫毛滴下也不眨眼，仿佛人还在这，心神却已离体，与丹炉合一。 观众席高处，洛姑娘喝一口酒，抹抹嘴自语道：“入无我了么…还不错，但不意外。” 旁边人听到好奇发问：“小妹妹可知唐阁主这是怎么了？什么叫无我？” “炼丹的无我境界。” 洛姑娘见问话的是名温柔女修，便扬起甜甜的笑容耐心解释：“这是丹师最可遇不可求的境界，常言道入了无我此丹必成，且至少三纹。” 女修长“欸~”一声，似乎感觉很神奇：“这么说唐阁主这丹已确定能成了？” “难说哦姐姐，这种情况要丹师的能力匹配得上所炼丹药难度，才算符合。” 洛姑娘摇摇头：“唐阁主自创的丹应是六品难度，但他本人尚未元婴，失误或后续乏力，功亏一篑也不意外。而且这炉的融丹远比通常情况漫长得多。” “就是说阁主可能后续乏力，坚持不住？” “对喽~” 洛姑娘再抿一口酒：“俗话一传再传，可是入过无我的丹师太少，入境却失败的又不好意思说。所以好多人便误以为无我境界是炼丹的‘保命符’，其实并非这么回事呐。” “当然啦，无我境界对炼丹毋庸置疑是有加持的，好处颇多，这是板上钉钉的。” “妹妹，你懂得可真多呀！” 女修诧异又惊叹，而洛姑娘调皮一笑，害羞挠挠头：“我爹也是丹师，他和我叨叨多了，便记住了。” 而此时，丹盟众长老和在场丹师们无不惊叹。 “唐长老又入境界了！听说光这半年，他就入无我好几回了。” “对，雾林谷时就进了一回！” “老夫修丹五十载，可一次都没感受过无我的玄妙……” “赵长老莫要妄自菲薄，大家都一样，咱分会就艾舟和会长曾入过。” 事到如今，别管唐墨这炉丹成不成，大家都已服气了。 半年数次入无我境界，比别人一辈子都多，这就是造化，是老天爷抢着喂饭。 唐墨天生就该混这行的。 第189章 漫长的融丹 此刻幻雾鼎内，菩提子在药液不断冲刷下，已与刚才有了细微差别——那核桃般的沟壑，似乎圆润了一点，色泽也比刚才更浅了些。 肉眼还看不明显，不过宋寻年和艾舟等人已敏锐发现了这点。 融丹有条不紊，若一直如此顺利，那么这枚药力惊人的新治疗丹真会问世了。 人们激动之余也耐下性子来，毕竟很可能是六品丹，这融丹过程定会相当漫长。 至少一下午肯定成不了。 宋寻年提醒沈殿主后，他已在安排人发告示通知，奕道大会剩余项目继续顺延。 正好给武斗的晋级选手留好休整时间。 观众们得知成丹还早，一些人激动热议片刻后先行退场，三五好友商量出在场内轮班的，好一有变数立刻传信，万不能错过见证历史。 连沈殿主等人也先离开忙去了，不过唐墨家属团、张子凌等丹师、丹盟众人和清虚宗三人一直没动。 但尽管知道六品丹炼制非一蹴而就，可此时没人想到，这丹一融合便是五天。 除了白露丹阁的黎未晞和阮嫣儿。 炼丹和炼器不同，打造一件高阶法器的周期要漫长得多，个把月稀疏平常，再久点都有可能。 可炼丹不用，即使是宋寻年和艾舟，他们曾炼六品丹时也就花了两天左右。有记载的六品丹，炼制时间通常都不超过一周。 仅从时间来看，足见唐墨自创的这枚丹有多不凡。 也是因为这些药聚在一块太难融合了。 这五天时间，武斗比试都在顺延两天后继续进行，决出十六强。 人们来来去去，不时回广场看一眼，连嫣儿、紫鹊、清虚宗叶家三人都因为比赛或其他事务而离开过。 除了在炼丹台上如雕塑般的唐墨，只有黎未晞一秒没走。 从第一天人们陆续离场开始，她便离开坐席直接坐到了炼丹台下，就这么一直陪着他。 这是他们之前就商议好的，唐墨已有持久战的心理准备，所以才在融丹前于药桌摆了五个玉瓶，都是培神丹。 入了无我，他自己没法抽离出来服丹，都是黎未晞掐着点儿亲手温柔地帮他服下，补充神识消耗，稍稍恢复精力和灵力。 无我境界的确会被外界干扰，但也分情况，并非什么风吹草动都会将丹师从境界中唤回。 而且两人彼此间绝对信任，黎未晞喂丹是不会打断唐墨的。 他们前两天在丹阁已提前试过了，发现果然能成之后，两人深情地无声相拥许久。 若唐墨潜意识深处抱有对她的一丝戒备，那她用神识喂他丹药时，他身体的警戒机制都会打断无我境界。 而黎未晞对他的深爱早已一遍遍证明，纯粹到天地可鉴。 他们是如此信赖彼此，在一块便感到安全，将全身心托付给对方，连灵魂都契合到密不可分。 他们仿佛生下来就活该在一起，先前各自的坎坷磨难，都是为了那天在清虚山相遇。 不少人都亲眼见证了他们的情比金坚，不由感慨——恐怕即使海枯石烂，黎未晞也会一直陪着唐墨。 这现实和认知令那些被唐墨吸引、怀了春心的女子们望而却步。 他们之间根本无旁人插足的余地。 也包括叶璃。 好在她早就决定“你过你的，我爱我的”，所以除了因为他身边的人不是自己而难过遗憾外，更多的是诚挚的祝福。 如果黎未晞真是他的命中注定，那她成全，只要他们幸福。 时间来到第五天申时，广场上有一百多号人。 评审席丹盟众人、灵枢殿沈殿主、清虚宗三人都在场。 另外洛姑娘也拎着酒葫芦，摇摇晃晃过来了。 她瞄一眼炼丹台上，不由颔首。 虽然慢，但的确能看到进展，估摸着已差不多了。 隔离舱内本来呈核桃状的幽绿菩提子，此刻已被药液“打磨”到光滑圆润，再无棱角与沟壑。 四股不同色的药液也明显少了许多，它们在四天内的不停冲刷中，一点点与菩提子相融。 此刻的菩提子，或者叫雏丹，如一颗荔枝大小的淡金色珍珠，在光晕下熠熠生辉。 而唐墨…看起来似乎也快到极限了。 五天风吹日晒，除了被喂丹时张嘴吞咽、偶尔眨眨眼和控制丹炉，他几乎没有其他动作。 此刻他长发被吹得如散乱枯草，嘴唇干瘪破皮，眼底青黑，眼窝凹陷，眸中布满红血丝，即使还在无我境界中，盘坐的身子也轻轻颤抖、晃荡起来。 黎未晞心疼坏了，她五天里亲眼看着她的阿墨一点点憔悴，摇摇欲坠，似乎风再狠一些便能将他吹下炼丹台。 幻雾鼎的降低消耗、三层万物生的灵力恢复速度、更重要的是丹灵根加持——多种buff叠加，唐墨才勉力撑到如今。 之前有多少人质疑唐墨坚持不下来，现在就有多少人对他肃然起敬。 以金丹后期灵力加五枚培神丹，做到如此，愈发接近丹成…… 宋寻年扪心自问，自己断然做不到。 这不光是技艺高超，自创六品丹没失误固然了得，但更重要在于他凭金丹期维持了足足五天无我境界！ 维持境界需要绝对的心无旁骛，稍微动摇、心生杂念就可能抽离而出…… 他这是何等坚毅、专注的心智？ 五天时间唐墨的事迹传遍灵枢城，一开始多有人看衰、质疑，但现在几乎没了，只剩敬佩。 唐墨凭本事打了所有质疑者的脸。 再表现出嫉妒、冷嘲热讽等等，只是让自己沦为小丑罢了。 天赋远高于你，心智坚定，更是比你努力，唐墨如今的一切都是人家自己凭本事挣来的，不成功才没道理。 “唐阁主真了不得啊。” “没想到就来灵枢城凑个热闹，竟还能见证这般事……” “这丹应快成了吧？” “快看隔离舱！” 有人激动遥遥指着丹炉喊道，只见五天内始终匀速冲刷雏丹的药液，此刻在唐墨控制下如潮涡般旋转起来，剩余所有药液都附着其上！ “要成了！融丹要结束了！” “快传信叫人过来看！” 留场的人纷纷激动拿玉简传信，这可是见证历史的机会！ 评审席所有人都站了起来，丹盟众人几乎踩着台边缘，伸长脖子，眼睛一眨不眨。 而黎未晞站在台下攥紧玉佩，心中乞求他千万不要出意外——最后的蕴纹环节了，万一出点岔子，他现在的状态撑不住反噬的！ 第190章 一丹成，万物生 此时，愈发浓郁的丹香从幻雾鼎中飘散而出，随风扩散，即使广场外都嗅得到这香气。 越来越多人闻香赶来，观众席好多人不断深呼吸着，满脸陶醉。 “好醇厚的檀香！” “不对啊，分明是青草和牡丹花的清香呀。” “诶，我是嗅到我们宗藏书阁的书卷气……” 人们面面相觑议论起来，怎么每个人闻到的丹香都不一样？ 第一排，桃瑶瑶靠坐在玄乐怀里抹抹口水：“师父，我闻到烤鸭味了！大哥这丹真香！” 玄乐扶额。 这孩子来之前刚吃了一只烤鸭。 但他望向唐墨丹炉的神情显得追忆而哀伤——他嗅到了桃花香。 而评审席的叶璃与叶荷纷纷红了脸，前者嗅到药香，正是十年间唐墨每天给她煎药后，身上自然发散的那般味道。 叶荷则是嗅到皂角香。紫鹊来清虚宗之前，她的衣服都是师兄亲手洗的。 沈殿主眨了眨眼：“寻年可知为何这丹香千人千变？” “应与菩提子有关。”宋寻年轻语道，“三界最出名的三大神树，诸位应都有所耳闻。” 沈殿主颔首不语，考校似的看向众人。 叶清漪当然知晓，但她抿唇不发一言，还是艾舟替不知情者解释道：“三大神树，不死松、扶桑树和菩提神树。分别在魔界、妖界与修仙界出现，或者说出现过。” “神树奥妙无穷，据千年前记载还有若木、迷榖树等，但已再无人见过。” 艾舟顿了顿：“仅说这三木，不死松又名龙血树，据说人食之树液可长生不死，但已无人知晓真假，因它在千年前就与原始魔尊一同消失了。” “扶桑树由妖界十圣族看守供奉，据说可勾联天地乃至冥界，得机缘者可唤回亡者魂魄，亦无人知晓真假，至少妖主不曾透露半分。” “而菩提神树上次现世正是在沧州，122年前。” “得机缘，便可于树下问心修行，得见心中渴望。若守得本我，于修行中旁观世间百态而心不乱，便可得菩提点悟，领略大道，此后修道一顺百顺。” 艾舟抚须叹息：“菩提树现世周期不定，每次都掀起腥风血雨，唯有那个别实力与幸运兼备的修士可得神树认可、收获机缘。” 宋寻年接过艾舟的话：“不过即使不得树下参悟，菩提子也可入药，丹盟总部上回就幸运得到不少，这才有唐长老炉内这颗。” “所以师…唐墨这枚丹，”叶璃轻语道，“或是激发了它问心和窥见所念所想的功效？” 宋寻年颔首肯定：“只是一部分，毕竟菩提子只是神树的产物之一，并无其全部力量与奥秘。但叶姑娘应没错，眼下菩提子经唐长老炼化后，丹香因人而异，会勾起每人心中最美好、牵挂的回忆。” “可据我所知，拿菩提子做主药的丹还有几种。”艾舟疑惑道，“可那些丹并无这般丹香。” “那就只能说唐长老神奇了，或与他所修功法有关罢。” 丹盟赵长老悠悠道：“毕竟我们都不曾见过，哪位的木灵气有唐长老这般饱含生命力。” “回忆中的香气么，是了，我嗅到儿时母亲为我做的汤面香味了…”沈殿主呢喃道，“多好的丹，多么浪漫，唐长老当真了得。” 人们纷纷颔首，而看台上的洛姑娘，望向唐墨的神情愈发柔和。 “快看天上！” “那些是…是鹤！好多！” 只见一群白鹤振翅从天边飞来，在炼丹台正上方盘旋几圈，随即齐齐轻巧落在唐墨几米外。 二十余只白鹤静静注视唐墨，收拢翅膀，弯下纤长脖颈。 又忽有母猫叼着奄奄一息的小猫奔来，在黎未晞脚边驻足。 它将小猫放下并舔舐着，小猫本来眼睛都睁不开，可鼻子本能抽了抽，嘤咛几声，没几秒便睁眼站立起来，不复刚才虚弱。 还来不及惊讶，有人又喊道： “等等，你们看广场上的树，还有花坛！” 丹香氤氲的广场，除了炼丹台附近的白鹤，还有更多鸟类闻香而来，乍看便上百。 它们安静停留在树梢，没一只发出声响，皆齐齐望着唐墨和丹炉。 群鸟所在的树本已掉光叶子，光秃秃一片，此刻竟复生嫩芽，几息间便重新繁茂，犹如盛夏。 观景池塘荷花盛开，花坛亦是百卉含英。 而唐墨在一片生机中，为丹蕴纹。 当后人走进灵枢殿书库，翻开史书查阅菩提再生丹问世的史料时，便会看到如下记载： 「枯木再春花满枝，生机盎然映春池 一丹成，万物生」 - 所有人都因广场的奇景而震惊。 仅是丹香就引得百鸟来朝，万物复苏，连奄奄一息的小猫都能嗅到丹香后有了生气…… 溢出丹炉的生机便已如此，那若是服下成丹呢？ “唐阁主这丹，若说能活死人肉白骨…我怕都会信了。” “这绝对是六品丹啊，就是不知道如果白露丹阁肯售卖，售价几何？” “只怕无价吧，这些材料若宋会长不说，我听都没听过。何况那菩提子更是可遇不可求哇。” “快看，阁主已蕴出两纹了！” 唐墨终于从无我境界中抽离，正死死咬牙动用最后的力量蕴纹。 黎未晞的心都快炸出来了，她好想告诉他不要勉强，千万别因此受反噬得不偿失。 但她不敢打扰，而且她太清楚自己爱人在炼丹时的执着。 唐墨总追求尽善尽美，炼重要的丹时不耗尽力气是从不愿罢休的。 叶璃叶荷与叶清漪也是如此，在她们看来唐墨已经成功了，两纹六品丹已是相当罕有，不必再强求高纹了。 可唐墨仍不停，万物生的灵力愈发稀薄，如淡淡烟尘般在隔离舱内继续勾勒第三纹。 “这就是丹师的执着么……” “不，鲜有丹师会如此。”张子凌在旁人呢喃中羞愧低头，“至少我永远比不上。” 丹师富有、社会地位高，受人尊敬推崇，于是太多丹师安逸于现状，炼丹点到为止，最是惜命，不肯为一颗丹冒上反噬的风险。 而唐墨总在追求更高的山峰。 张子凌心想，唐阁主理应成为所有丹师的榜样。 而非只是灵枢城丹道最后的遮羞布。 第191章 只是为了你 幻雾鼎中金光愈盛，丹香如缥缈云雾般荡漾开来，闻之浑身舒畅。 评审席丹盟赵长老惊呼：“第三纹显现了！” “无我境界至少三纹起，唐长老他能否……？” “长老还没停！” 叶璃叶荷看着唐墨摇摇欲坠却咬牙坚持的模样，眼睛酸楚，心尖泛疼。 而叶清漪眼都不眨凝视炼丹台。 他分明已成功了，已做到了别人根本不敢想的事，连自己这曾经的师尊都觉得无比骄傲，当然伴随着失落与苦楚。 可她真的不懂唐墨还要如此拼命的理由。 不过若他生了意外……叶清漪随时准备第一时间上去救人，以灵力引导他缓解反噬。 宋寻年和艾舟对视一眼，这次炼丹本是指望唐墨挽回分会的面子，争一口气，保住总部给的资源。 他当然已经做到了，甚至远超他们想象。 看台上洛姑娘喝干最后一口酒，神情柔和，似乎下了某种决心。 第四纹了。 突然间，幻雾鼎内金光如初升旭日，强烈到直冲云霄，炉内仿佛传来古钟长鸣的回响。 百鸟齐飞，白鹤振翅，齐齐环绕金光盘旋而上，一枚金底青纹的丹药缓缓升起，飘入唐墨事先准备好的丹匣内。 丹成！ 唐墨握着丹匣，灵眼看到丹药的简略信息。 「菩提再生丹，六品四纹，蕴含生命潜能，令将死者起死回生，一生仅能服一枚」 他疲惫笑了一下，想转身却一个踉跄险些摔下炼丹台。 顿时家属团和评审席冲下一堆人，但谁都快不过黎未晞。 唐墨倒进熟悉柔软的怀抱里，嗅到爱人的体香——和方才自己嗅到的丹香一模一样。 五天炼丹的后劲终于在这一刻爆发，唐墨心力憔悴，感觉浑身软得像面条，只能靠进黎未晞怀里。 几乎虚脱了，能一次成功简直奇迹…… 他听到欢呼声，鼓掌声，许多人奔来的脚步声。 但没有一个清晰得过耳畔急促的呼吸声。 唐墨模糊视野中，看见爱人眼尾红扑扑的，咬着唇，像受了委屈似的。 “未晞…”他虚弱抬手，想轻轻抚平她眉间的褶皱，“我成功了哦，怎么不高兴？” “我高兴的，阿墨……未晞好高兴的。” 黎未晞旁若无人吻上他的眼睛，轻声道：“只是以后再也别这么拼命了，我心疼。我会让……” 她突然顿住，本想说让娘帮忙想办法解开禁制。 但眼下这么多人，守元诀不可说，她连忙改口：“我会保护你，不需要你拼命的。” 唐墨在心底叹了口气。 守元诀的事，他和黎烟都没和未晞说过。 但她显然已渐渐意识到了，毕竟每次问起，他们都会转移话题。 可未晞只以为是解封有难度，不知道守元诀已解不开了。 所以唐墨才研发了这枚丹——是他会保护她。 人们聚拢过来，唐墨费劲地坐下，收了幻雾鼎后对大家笑了笑，在一声声祝贺与敬佩中拱手道一声“幸不辱命”。 随后他问道：“宋会长，艾长老，这丹按先前说的……” “当然当然，归你处置，材料也不要功绩点。”宋寻年忙说，“只是丹方需留个底，我会亲自给定品，以后卖出一份你拿六成！对了唐长老可知此丹有何功效，取名呢？” 通常给丹药定品，是要拿成丹测试效果的。 但谁都知道六品丹多珍贵，可遇不可求，效果又神奇，所以部分五品丹和几乎所有六品丹，都免去这个环节。 因为创造它的丹师都心里有数，费大心血才研究出来，只要口述就好。 当然这也导致许多五六品丹的方子，功效介绍比较含糊，常常没标注丹毒和副作用。 “就叫菩提再生丹。”唐墨疲倦微笑，“药效的话正如其名，只要还剩一口气，服丹便能保住性命。” 人们震惊不已，心道果然如此，和之前宋会长猜测的一样。 而从刚才丹香带来的生命力，就足见这药效不假。 沈殿主上前拍拍唐墨肩膀，温和道：“唐长老真是灵枢城之福…不，创造这救命丹，可称是修仙界之福。” “殿主过誉了。” 唐墨现在真的没啥力气和这些人社交了，好在大家也都清楚他的疲惫，不多打扰，纷纷表示之后再来白露丹阁拜访，便散去了。 只剩家属团还陪在他身边，以及稍远些、不想连句话都没说就离开的叶家三女。 而她们看到唐墨满含柔情，将装着菩提再生丹的丹匣递到黎未晞手里。 “未晞，给，是礼物。” 黎未晞接过，一头雾水：“阿墨……今天是什么节日吗？” “不是，是我们的纪念日。”唐墨抬手帮她将额间青丝撩到耳后，“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都值得纪念。” 黎未晞心跳得比他刚才蕴纹时还厉害。 但已并非因为担心，是因为爱。 她一手捧丹匣于胸口，一手掩住轻颤的唇瓣，好让自己别一出声便带出哭腔，让这么多人听了去。 可这也太犯规了…… 无论经历再多次，她恐怕永远习惯不了他的深情与温柔。 于是黎未晞不再克制自己，紧紧抱住她的心上人，亲吻他眉眼的柔情，矜持却显沉沦，再分开时她依旧满眼缱绻。 阮嫣儿只觉得，倘若有这么一个人，能将师父为师娘做的事对自己做一遍。 自己绝对受不住。 但或许再没有比师父更深情浪漫的人了——师父这些天做的这一切，如此拼命又如此大阵仗，全是为了师娘。 而现在，叶清漪后知后觉明白了唐墨拼命的理由。 人有三样东西是藏不住的。 咳嗽，贫穷和爱。 - 之前唐墨解决少阴庄并救下小妖，从小青鸾那里收到她三根尾羽作为谢礼后，他就一直在琢磨如何发挥尾羽的最大价值。 青鸾族的命硬程度仅次于玄龟和有涅槃天赋的凤族，所以那小青鸾被慕容觉残忍吸精元，却还能凭种族天赋苟下来，接受唐墨治疗当天就好了许多。 因此幼年期青鸾尾羽可作为一些六品丹药引，入药相对成年期尾羽更温和，且有很出色的治疗药力。 之后从黎烟那得知守元诀已无法解除，未晞修为上限被固定在金丹巅峰后，唐墨便明白该怎么用这尾羽了。 他必须保护她。 未来难测，而且杀母之仇不共戴天，在聚集气运回家前未晞的仇须得报，不然即使回了彼世界，他们也都有遗憾，成了心结。 之后或许要亲自去趟魔界，把她两个哥哥万殇与鬼麟宰了，甚至设法将魔界彻底搅乱。 但唐墨不可能自己去，他太了解自己的爱人了——就算他想让未晞留在家里，她也一定会偷偷跟着。 也许去魔界是他化神甚至更高境界的时候，但无论他如何，未晞只有金丹。即使他们不去魔界，不报仇了，这修为在修仙界也称不上绝对无忧。 所以除了相应的护身法器之外，唐墨还要设法给她的安全再上一层保险。 他想到了菩提心丹。 第192章 菩提再生丹 菩提心丹是原剧情中，林轩在元婴后期时拿幻雾鼎所炼的治疗丹。 后期他第一次对上女魔尊黎未晞，甚至来不及多说两句台词，仅一个照面就被她一个神通打到几乎濒死。 幸亏有菩提心丹他才活了下来，并继续修炼，直到实力差不多匹配后才再去魔界。 这枚丹给了唐墨灵感。 他有万物生，以及强于剧情林轩的心智、丹道天赋与知识。 剧情中林轩有了丹灵根便一直啃老本，疏于学习，但唐墨成为丹盟长老后常与同僚论道，更是从分会书库借了不少炼丹典籍、手札和心得注解。 他拿阅读当消遣，取其精华并融入自己的理解，丹道造诣远胜之前。上一次与宋寻年论道后，会长都感慨唐墨的推陈出新和先进理解，有意让他当下一回公开课的主讲。 丹道知识的夯实更深化了他的创新力。 于是唐墨参考菩提心丹的药材和炼制思路，再结合万物生的特性以及丹道知识，在不改变主药菩提子的前提下，将药引换成青鸾尾羽，创造新丹方。 而辅药的替换他一共想过三种可行方案，以丹灵根多次演算后选了最激进的一种，即涅槃花，冰心莲和九命猫妖丹。 于是便有了效果更强的菩提再生丹。 林轩炼菩提心丹时以保守稳妥为主，选用辅药多为中和药力保证丹成，方法也是循规蹈矩地将菩提子化药提纯再一并融丹。 所以菩提心丹虽能救人一命，却必须在受重创的半刻钟内服下才能生效，而身体机能也需要至少一周才能恢复百分之二十左右，恢复周期相对较长，后续处理丹毒也稍麻烦点。 当然，能把人从死亡线上拽回来的丹药，已相当不错了。 但唐墨追求更神奇的药力，所有药材都有强治疗性，再以特殊融丹方法中和这等狂躁的药性。 难度和菩提心丹不是一个层级，即使有丹灵根等buff加持，但唐墨最初预估的成功率其实不足四成。 先前和艾舟说六成把握是稍夸大的，毕竟他需要丹盟资助这颗菩提子，得给他们点信心。 好在除了实力，运气也站在他这一边，真的炼出了菩提再生丹。 药效自然比菩提心丹更神奇，别说濒死，即使真没气了，只要在一刻钟内服下丹就能起死回生。 哪怕缺了胳膊腿和身体器官，只要身体受损程度维持在不太离谱的范围，药力都能帮忙再生。 而且恢复周期应该比菩提心丹短。 不过必须要说的是，菩提再生丹的这“再生”二字是关键——它其实是尽可能将服丹者的生命力还原到受创前的水平，效果大致近似于时间在服丹者身上逆流。 所以才有时间限制，越早服用效果越好。若超过一刻钟再服丹，即使还原也依旧是濒死甚至死亡状态。 也就是说，正常寿元将至的人服下它是没用的，那是寿元丹的赛道。菩提再生丹的神奇只针对急性创伤。 当然好东西也是有局限的，菩提心丹一生最多可服两枚，菩提再生丹仅能服一枚，丹毒还多一点。 不过有万物生，丹毒反倒不算什么了。 可惜丹盟就这一枚珍藏的菩提子，以后若凑够药材，唐墨准备再炼几枚菩提心丹备用。 漫长的炼丹终于结束，他甚至累到想就在广场睡上几天，都懒得往家走了。 灵力当然是被榨干了，暂时没有余力再用神识感知是否有丹灵根的共鸣，以及这次炼丹给了多少修为。 唐墨也不急，他相信自己五天多的表现和菩提再生丹足够引起那位丹灵根的兴趣，无论是不是丹祖。 于是他在未晞的搀扶下勉强回了白露丹阁，躺床上昏昏欲睡地吩咐嫣儿——在为师缓过劲之前分店休息，都来总店营业，如有拜帖记得收好，招呼好访客。 一是如今他地位不可同日而语，少不了要与各方打交道，二是丹灵根共鸣者大概会来。 唐墨吩咐的最后几句和梦呓差不多，还是黎未晞耳朵凑在他嘴边听完，转告嫣儿的。 他这一睡就是三天。 唐墨浑浑噩噩做了一堆梦，梦里有郝老师和之前上学、创业的经历，也有未晞几人，甚至还有返魂树幻境的延续——他终于找到多年前突然消失的黎未晞，他们结婚了。 他还梦见了天道分身，即那团金光中一闪而过的婴儿。 等醒来时，唐墨虚软地撑起身子坐在床沿，迷糊到不知今夕何夕。 梦里的情节已忘得差不多了，只依稀记得最后梦到他凑够气运，带未晞、嫣儿和紫鹊一块回家了。 对了，未晞…… 唐墨揉揉眼睛清醒一点，看窗外太阳判断大约是酉时，屋里只有自己。 但床头有杯温茶，正好入口，他小口啜饮着温润干燥的喉咙，茶水暖到心底。 唐墨起身伸懒腰活动筋骨，浑身骨头咔咔作响，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在穿来之前，自打郝老师患病，他就再也没有睡踏实过了。 而来这边以后他也是修炼居多，不过和未晞亲热完，俩人会相拥浅眠两三个时辰。 这回婴儿般的睡眠的确让唐墨缓了过来。 他调动万物生感受境界，但前段时间就已到了金丹巅峰，不知道菩提再生丹具体给了多少修为。 好在丹灵根勤俭持家，溢出的修为都会存好，届时结婴，这六品丹给的没准能助他直接到元婴中期呢。 换好衣衫，恰巧阮嫣儿推门而入，看到站在镜前整理头发的唐墨便欣喜喊道： “师父，您可算醒了！您身子如何，还累不累？” “好多了。” 唐墨束好发笑眯眯看向徒弟：“为师睡了多久？” “三日了，您若再不醒，嫣儿怕是要叫艾舟长老来给您瞧瞧了！” 阮嫣儿调皮打趣，随即从灵戒拿出一沓拜帖：“师父您过目，都是这三天各方送来的，嫣儿都礼貌招待过了。不熟的人给的慰问礼一个都没收，嫣儿推辞说自己做不了主。” “挺好，完了你和紫鹊商量着，挨个回一份礼。” “嫣儿明白，已经在准备了。” 唐墨挨个看过拜帖，灵枢城大小势力几乎都有，比如司徒家东方家烟雨剑楼等等，还有他没听说过的小家族宗门。 拜帖里也有一些私人的问候与求见信。 基本都是表达钦佩、祝贺和关心，然后想相约一见。唐墨估计见面后，他们大多想问价菩提再生丹。 也有很直白的，比如司徒家就说想买他手里这枚，价格好说。 尽会做梦。 唐墨嗤笑一声将司徒家拜帖扔一边。 这是他给未晞的保险，不转手。随便找个理由搪塞就行了。 东方家还没放弃想和嫣儿联姻，在信里希望唐墨届时相会能带上徒弟。 这话说得跟默认他会答应见面似的。 唐墨撇撇嘴——一而再再而三，什么臭猪也想拱我家白菜。 听不懂人话，这封干脆不回复了。 第193章 对不起 另外几乎每一份拜帖，都有想拜师的意思。 委婉点的是说自家有丹道天赋很不错的弟子，想问唐墨收徒标准； 直白点的，就如上清药堂张子凌所写：「在下愿尊唐阁主为师」 唐墨其实还挺欣赏这人的，天赋、人品和口碑都很不错。 但他没打算收嫣儿以外的徒弟了，交好倒是可以。 都浏览一遍，唐墨没发现疑似丹灵根者的拜帖。 刚才醒来他也用神识感知过了，至少在家这片没有共鸣。 “嫣儿，这三天可有比较值得注意的访客？比如没留拜帖让你传口信的，或者看起来比较奇怪的。” 阮嫣儿捏着下巴：“叶宗主算吗……？她看起来挺奇怪，若不是师娘拔剑且叶璃师姐玩命拦着，大概宗主就要闯上楼看望您了。” “那人脑回路有问题。”唐墨耸肩，“啥时候她不奇怪才算奇怪。” “那应没了，倒是有个瞧着比瑶瑶还小的姑娘，来咱店里逛过两圈，买了几枚常用的丹。” 阮嫣儿好笑道：“对了，她来时正好碰上玄乐长老自斟自饮，还很热切地问那酒哪买的，想给她爹爹带回去点。” 唐墨点点头，没太当回事。 他直觉认为另一位丹灵根者应该是来过的。 反正现在醒了，继续营业，唐墨相信对方还会上门。 “对了，你师娘和黎伯母呢？” 可阮嫣儿神情竟犹豫起来，似乎在顾忌什么。 “嫣儿直说。”唐墨有些急，直接站起，“她被人气着了？还是哪不舒服？” 阮嫣儿忙解释：“这…师父，您别急，不是不愿说，只是嫣儿也不知师娘怎么了。” “您睡了后，师娘就一直缠着黎伯母似乎想问什么事，但伯母在打哈哈，还说您给储备的灵力不够了，她也得睡几天，反正就很像逃避，然后……” 阮嫣儿咽口唾沫：“昨儿下午师娘忍不住了，看出来伯母是装的，她们在后院待了一会，然后师娘就一直……” “一直怎么了？直说。” “不吃不喝，谁来她也不搭理，就在后院树底下坐着，跟您入了无我境界似的。” 阮嫣儿担忧道：“黎伯母去哄了两回但没用，然后伯母真没灵力了，对了她现在就在您脖子上。” 唐墨抬手摸到玉佩，应该是未晞给戴回来的。 他开始用灵力温养丈母娘，嫣儿继续叹道：“但晚上师娘还是会回您这屋，回来后如何嫣儿就不知了……我还没见师娘这么低落过。” 唐墨长长叹一口气。 还没想好怎么告诉她守元诀的事，却已经瞒不住了。 丹灵根共鸣啥的放一放吧，得先把爱人哄好了。 “你师娘现在在哪？” “后院树底下，刚照料完人面花。” 唐墨心里很不是滋味。 分明很难过生气，却还是自己消化，连发泄一下都不。 哪怕和黎烟吵个架呢。 甚至还不忘照顾人面花…… 她的懂事体贴，让唐墨心里麻麻的疼。 他承认这事自己欠考虑了，总觉得未晞要强，她天纵奇才，难以接受再也无法精进突破的事实，痛苦于不能亲手复仇。 甚至怕她再次有诸如“出生是错误”这种自暴自弃的念头。 他是想替她扛下一切重担，却忽略了，其实未晞并不脆弱。 她是很坚强的人，否则无法独自行过那般坎坷。 而他和黎烟的隐瞒会让未晞觉得被伤到，他们不相信她有面对现实的能力与勇气…… - 当唐墨悄悄来到后院，就见黎未晞低垂着头靠坐在树下。 柔顺的黑发垂在两旁，遮掩她的面容，像她将悲伤藏在心底一样，不愿轻易叫人看了去。 形单影只，夕阳余晖将她的影子勾的好长。 唐墨脚步很轻，但黎未晞仍第一时间察觉到了——尽管没有抬眸看来，手指却攥住了衣角。 他轻声走过去，席地而坐于她身边。 黎未晞仍没说话，没有看他，脚尖抵在一起无意义地蹭着青石砖。 她其实很清楚，唐墨和黎烟的隐瞒是为了她考虑，更别提他做了这么多，玩命炼制菩提再生丹…… 她理解，为他这般诚挚的爱与付出而感动不已。 可她却控制不了难过，黎未晞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被这样爱着宠溺着，细心保护着…她还在挑剔什么呢？ 也许是修道之路断绝了？ 亦或是黎烟前天那句“别去送死，别被仇恨遮蔽了双眼”？ 可就算不为母亲复仇，黎未晞自己和魔界安家的仇，难道就这么算了吗？ 但她已没能力了，唐墨决定代替她复仇……并承担那些风险。 而她要承担的是他闯魔界，可能会出意外、甚至失去他的风险。 太多情绪和纠结交织、碰撞，似乎没有一个答案是她想要的。 而且除这些以外，隐隐还有一些埋怨。但黎未晞尚不知道自己在埋怨什么。 或者说她不敢深想。 黎未晞为自己现在这模样感到难堪。 这时唐墨的肩膀试探性靠了过来，贴上她的。 黎未晞没躲，抿了抿唇默认他的示好，妥协似的将身子的部分重量反馈给他。 于是他们默契的谁都不说话，只肩并肩沉默相依。 二人抱膝而坐良久，抬眸望着夕阳落回远方山谷，又遥望璀璨繁星铺满夜空，自己也身披温柔的月色。 从相爱开始，他们总有说不完的话题。 对外冷淡的未晞在唐墨身边，总会像个不谙世事的好奇宝宝，随便扯个话题，两人都能漫无边际聊上许久。 这好像是他们第一次共享同一份沉默，但不觉尴尬，反而新鲜的温馨。 温养好的黎烟能重新控制人偶，她做贼似的在通往后院的门处露出半张脸，偷看这家庭纠纷解决的如何了。 他们都假装没看到。 黎烟后知后觉自己可能有点煞风景，想着既然女婿醒了，肯定能把这事处理好，便悄悄离去等好消息了。 黎未晞终于侧过头来，鼻尖泛红，几分没藏住的委屈从眼尾和嘴角逃逸，扎进唐墨心腔。 “阿墨……你身体如何了？” 她的嗓音带着久不发声的沙哑，第一句话仍是在关心他。 夜幕下，唐墨心里下起一场骤雨。 “未晞……” “嗯？” “对不起。” 第194章 床头吵架床尾和 坐在树下独自难过的一天里，黎未晞想了好多好多。 当然包括唐墨醒了之后，她该如何面对他。 假装无事发生，或是像其他有了矛盾的道侣一般，干脆吵一架？ 借吵架的任性，把她自己的难过委屈，那些像线团般勾连打结理不清的思绪，以无逻辑的胡言乱语抛给他？ 而他又会如何对待自己的这些呢？ 但在唐墨这一句“对不起”之后，望着他深情、怜惜又愧疚的表情，黎未晞恍然意识到——她其实什么都不用做。 她的纠结是无意义的，因为那些甚至自己都理不清的思绪、交织起来找不到缘由的难过与悲哀…… 她不必说，他全都懂。 “未晞，请原谅我。” 唐墨的神情前所未有的认真与郑重：“是我错了，我的自以为是忽略了你的感受，让你难过。” “我只想到让你太早知道守元诀的事，或许会让你消沉痛苦，而我不希望你再有那些负面情绪…” 唐墨吸一口气：“所以我顾自瞒下来，还以保护为名擅自替你做了决定，干涉和忽略你的主观意愿。这是我的责任与过错，是我说服了娘，别怪她。” “你是独立的个体，当然有知情权，何况…这事关你自己的人生。” “今晚是坦白局，未晞想问什么我都会告诉你，不隐瞒不撒谎。但在那之前……” 唐墨小心地抚上她的头顶，摸了摸，笑眼温柔：“情绪不能压着，得不到宣泄会出问题的，生我的气吧，我立正站好，你想怎么收拾我都行。” 黎未晞深深望着他，顿悟了自己先前没搞明白的、最难过的理由。 她没法具体描述自己现在的感觉，但唐墨这样，让她突然感到本来深深埋藏的委屈开始破土而出。 委屈、任性，都是被允许的，在他身边，她不用顾虑那么多。 黎未晞低头攥紧袖子，再抬头时，她唇抿一线微颤着，哑着嗓子道： “你们不相信我可以面对，你们还把我当个孩子…” “谁都可以不相信我，反正我也不在乎别人……但你不能，唯独是你不可以……” “我不是易碎品，阿墨…！”黎未晞指尖攀上他的肩头，失声道，“我没有你想的那么脆弱。” “是你亲口说的无论怎样，哪怕世界毁灭我们都一起面对！未晞是你的爱人啊，紫鹊和嫣儿可以心安理得站在你身后，但我不能，我要在你身边才行……” “所以，就算守元诀让我无法……但你至少要让我知道，别瞒着我。我不许你这样，我总有可以帮你分担的地方！” “不能不信任我……未晞可以的，未晞不想这样什么都不知道…” 黎未晞带着鼻音发泄着，不时埋怨地捶唐墨几下，他都好好受着。 她刚才语速太快，平复呼吸喘匀气，唐墨牵起她的小手，温柔轻吹那一片粉红：“打我打得疼不疼？缓缓再打好不？” 黎未晞一下被哄得心里好软好甜，那点埋怨的气都被他呼出的温热吹跑了。 平时被当作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娇宝宝……这种道侣间的情趣，是可以的。 但是大事她必须和他一同面对，她不愿像个包袱或拖油瓶一样。 心里的气和委屈已几乎消散了，她脱力软倒在唐墨怀里，没骨头似的——她可不会放过这好机会，多撒会娇、再让他哄哄才划算。 “我还没消气呢…哼，别以为这么简单就揭过了！” “那是，我来之前就把这事的难度估计得比菩提再生丹还难。” “原来未晞在你心里竟是这般蛮不讲理，嗯？” 黎未晞躺在他怀里撅起嘴，指尖一下下戳着他下巴质问。 而唐墨直接俯身，牢牢堵住这张叭叭叭的小嘴。 和心爱的女孩还讲什么道理。 “…唔！呜呜……” 突然的攻城略地，这份不讲理的侵略令黎未晞方寸大失，一退再退，勉力回应和抵抗已是竭尽所能。 她像是一夕间将所有摸索总结的战术和技巧都丢光了，唐墨这毫不弱于她之前的猛烈攻势，令黎未晞仅能浑身发软发烫、哼哼唧唧地受着。 微眯的眼里只剩他的轮廓和覆下的黑暗，鼻腔灌满他身上清新的药香。 唇间是他不讲理的柔软，耳畔只听得见他略显粗重的呼吸声，就连手掌都被他牢牢扣着。 五感皆被她的阿墨掌控…… 黎未晞沉沦于这样的控制中，心中的不安被他好好抚平，连那只名为占有欲的小兽也和她本人一般，哼唧的满腔餍足。 感觉到怀中温软渐渐换不上气，水声这才消退。 唐墨替她揩去些许银丝，手背量了量她脸颊的滚烫。 “我更不讲理，是不是？” 月色下，黎未晞双手掩唇，每一寸皮肤都红得发烫，眼尾泛着被欺负坏了的红晕水光，眸光盈盈却不知安放何处。 待她喘匀气，含羞带恼的眼神剐了唐墨好几眼，才埋进他胸口嗔怪道。 “阿墨是坏人，坏死了……” “你欺负我的次数更多一些吧？” “阿墨，不乐意？” “甘之如饴。” “哼，不公平…”黎未晞撅嘴道，“本来在说你的隐瞒，我还想多撒会娇呢，结果你这下……不行，不甘心！阿墨还得答应我一个条件，才勉强原谅你！” 唐墨吻她脸颊：“你说，都答应。” “你炼丹五天，又睡三天……睡饱了吧？” “嗯哼，不过我以为你会先问我的那些秘密。” “咱们可以之后再谈，现在，别浪费了这大好气氛。” 黎未晞眨眨眼，瞬间从娇软切换成强势。 她一把捞起唐墨的腰，用鹤点足直接带他从窗户进了卧房，随后窗帘一拉，灵力锁门，抬掌熄了夜明珠。 而此时此刻，黎烟、阮嫣儿和紫鹊仍聚在一楼大堂。 她们甚至还在担心黎未晞的消沉，唐墨也没法短时间哄好。 “我这闺女，其实倔得很。”黎烟控制人偶端个空杯子，假模假样抿茶，长吁短叹语气担忧，“女婿这回怕遭重了，希望他俩别闹得太厉害……” 紫鹊点头赞同，同样忧心，这一天黎姐姐那模样，谁都不敢上去打扰。 阮嫣儿倒相对乐观，她太清楚师娘对师父爱入骨髓，事情应该闹不大。毕竟师娘就算生气，昨晚不也回屋照料师父了吗？ 而她们对此时此刻楼上的一切毫不知情。 直到次日早晨，黎烟发现后院树底下早没人了，嫣儿和紫鹊看到他俩红光满面，牵手一块走出卧房。 床头吵架床尾和，咸吃萝卜淡操心。 第195章 坦诚与共鸣 黎未晞今天整个人如沐春风，黎烟和嫣儿她们都很好奇唐墨是如何把她哄好的。 答案有许多，比如真诚、体贴、尊重和态度。 再比如最重要的那个吻和…… 一夜缠绵与坦白。 黎未晞已知晓了唐墨的所有秘密，饶是她接受能力很强，现在仍有些不真实感。 极其罕见的丹灵根，偶然服下丹祖炼制的三花聚顶丹开灵眼。 和她的天魔之体一样，若被外人得知，绝对会掀起血雨腥风。 黎未晞甚至猜测，别看丹盟和灵枢殿现在对唐墨这般重视，万一他们得知他的丹灵根…… 修仙界的道貌岸然，从原来的师尊怀礼身上就能窥见一二。 除了这些，更令黎未晞震撼的是，他们所在的三界并非唯一的世界。 在这之外，还有一个被称作“彼世界”的地方，而唐墨本是那片世界的人。 出于某种未知原因和契机，他才被天道带到此世界——她的身边。 而唐墨在返魂树时得知了一些情报，这段时间他所做的一切以及未来目标，都是为了凑够气运，带她回他本来的家。 那里没有灵力，人们无法修炼，没有飞天遁地之能，虽然也有各种麻烦、不幸和不平事，但比此世界更加安全、便利。 黎未晞仍无法理解他描述下的那片世界，那些生活方式即使他说得很易懂，她还是想象不到。 只理解了彼世界无论制度还是什么，都比这边先进许多。 最重要的是只要回去，她的天魔之体就会自动消失，他们能在那里过上安稳正常的生活。 昨晚当黎未晞从震惊中回神，唐墨征求了她的意见。 她愿意和他回家。 或者说黎未晞对唐墨的爱，愿意陪他去任何地方，做任何他想做的事情。 而且听唐墨描述，彼世界明显比修仙界更“宜居”：她不用再担心天魔之体和丹灵根被发现，普通而安心地与他厮守一生。 而她最后的顾虑，他也尽可能打消了——天道说过只要聚集足够的气运，不用渡劫飞升，也能带人一块离开。 如今黎烟只剩人魂，靠玉佩和人偶才算“活着”，她这状态是肯定无法同去的。 但唐墨猜测天道既然作为此世界的规则掌控者，应该有办法让黎烟真正意义上复活。 他虽不能绝对保证，但认为有机会，因为他也亲历过天道的神奇了，甚至此世界最初很可能就是由天道创造的。 造物主。 而天道分身说过他们还有再见的机会，届时唐墨会问清楚，如果可以，他会尽全力与其交易，助黎烟复活，一同回家。 黎未晞现在真的很快乐。 她终于等到了唐墨愿意诉说这些秘密的时刻，即使契机是他们之间小小的矛盾。 但那不算什么，两个人在一起就是遇到问题解决问题，过程中当然少不了磨合不是吗？ 而且都没吵架的，他们有很棒的优点：有事好好说，不冷战，不会一时冲动就用语言伤害最爱的人。 都经历过失去，把彼此放在心尖上都嫌远，怎么舍得。 他们默契地没有讨论：如果连天道都无法复活黎烟该怎么办。 在不确定之前，就不必为未知而焦虑了，而且老实说，黎烟能以残魂存在，甚至能靠人偶陪在这里，已经是奇迹般的幸运了。 所以，就希望天道真有那般伟力，且他们拥有实现愿望筹码吧。 至于守元诀无法解除，黎未晞已尽可能说服自己接受了。 何况她的难过主要就是因为被瞒着，说开了便好。 她当然无力于修为停滞、无法保护唐墨，但他却说“未晞的陪伴和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力量了”。 这是情话，更是实话。她好受了许多。 就算修为不进，却还有其他路子，比如修习符箓或炼器，这些道途同样能帮上唐墨，而且即使金丹期也能走得很远，只要有天赋、足够的毅力和决心。 这些她自认为都不缺。 所以在短暂迷茫后，黎未晞已找到新的方向：转修他途，从其他方向与唐墨扶持前行。 同时继续修炼，不可懈怠，就算只能金丹巅峰，她也要成为元婴以下第一人。 另外若未来真能与唐墨回到彼世界…… 据他说，在那里女强人并不少见。 尽管八字才有一撇，对那边一无所知，但黎未晞踌躇满志——过去之后，她要赚好多好多钱，就像现在的唐墨养活她一样。 “黎姐姐，刚卖给这位先生十枚两纹回春丹。” 紫鹊领着出手阔绰的客人到柜台前，黎未晞戴着面纱，收下灵石后平淡对客人颔首，轻道一句“多谢惠顾”。 唐墨睡觉这三天，分店的业务暂时回归总店，所以又做了三天零售。 不过截止到今天上午而已，嫣儿不久前已带雇员们回去了，之后总店还是只接定制。 不得不说丹阁的生意愈发好了，水涨船高的名声带来更多利润，黎未晞估计不久后的将来，他们的身价可能离万宝楼不远了。 送走这位客人，黎未晞心猿意马地记账，这才发现半上午思绪纷飞间，她在账簿无意识地写了一整页“唐墨”。 面纱下脸一红，她赶忙撕了这页小心地收进自己灵戒，做贼心虚般瞥一眼四方桌前——唐墨正与不知哪方势力的访客社交。 应该没被发现吧？ 虽说都是从里到外坦诚相见的关系了，但阿墨若知道了定会拿这个揶揄…… 黎未晞还是会害羞的。 等把访客送走，散客们也都知道了从下午起零售还是要去分店，纷纷礼貌道别不敢多打扰唐墨。 紫鹊也匆匆去分店帮忙了。 终于清净了，唐墨坐椅子上闭目捏眉心，黎未晞适时过来为他添茶，并娴熟帮他按着肩膀。 望见他表情，她安慰道：“阿墨别烦，若不想见，咱们关门几天出去散散心，等过些日子就没这么多访客了。” “还真关不得。”唐墨苦笑，“至少在那位来之前。” 黎未晞轻道：“所以丹祖，或者说那位丹灵根者……还是没感觉到共鸣？” “嗯，一上午这么多人都没有。” “也许是忙呢？或者他还不知道你醒了。”黎未晞帮唐墨按着太阳穴，柔声道，“但阿墨上午坐诊，消息定会传出去，没准下午就来了呢。” “你说得对，是我太心急了。” 唐墨深吸一口气，牵起未晞的手亲一口，正打算说些什么，却突然像石化般顿住，神情古怪。 “怎么了阿墨？” “我刚才…感觉到了共鸣。”唐墨眨眨眼猛地看向门外，“很短暂就没了…等等，又有了，好像比刚才远了一点！” 第196章 重伤的剑痴 终于再次感应到丹灵根的共鸣，唐墨和黎未晞几息便冲出丹阁站到院子门口。 他环顾熙攘人群，神识全开，努力捕捉那若即若离的共鸣方向。 不少路人瞧见他们，纷纷面带笑容想上前客套几句，但黎未晞直接站在唐墨身前，散出冰灵力，拒人的态度不言自明。 这等紧要关头，她不会让别人打扰唐墨。 可那共鸣简直像专门逗他似的，出现一下便消失，隔几秒再出现跳两下，给唐墨一个大概方位，让他来找。 唐墨笑了——菩提再生丹的确引起对方兴趣。 但不上门，现在是想和自己玩捉迷藏。 黎未晞锁好丹阁，轻问道：“阿墨，可知方位？” 共鸣再起，唐墨感受后颔首：“东边，刚拐弯了，大约隔一条街。” - 与此同时，白露丹阁分店。 众人皆知唐墨开店良心，不仅雇员福利待遇好，每天固定工作时间也只有四个时辰，超时还会给一种叫“加班费”的补贴。 甚至每天午时都是雷打不动的固定休息时间，总店分店皆是。 因此客人们除非有要紧事，午时都自觉不来打扰，路过店面时都会因他们的声望地位而主动放轻声音。 但现在，分店门口附近似乎聚了不少人，喧哗一片。 “巧儿，去外面看看怎么回事。” 阮嫣儿从二楼走下来，蹙眉道：“刘丹师他们正在抓紧补货，若无要事，让大伙儿散了吧，记得客气点。” 接待员乔巧活泼地“嗳”一声，抓着他大哥乔奎出了门，很快又跑回来了。 “阮姐姐，外头有人带来个受重伤的男修，昏倒在咱门口了。现在人们是在围观议论呢，不知道该不该送店里治。” 分店装修那段日子，阮嫣儿还辅修了医术。 虽不像他师父那般能一眼看破病症、妙手回春，躺着进店蹦着出去，但她修习的治疗神通“化生术”也还不错。 配合店里的丹药大多情况够应付了，至少不特别严重的伤能治个差不离。 而且分店也总是先救人再看情况收费，口碑极好。 “但人都送来了，为何不进门？” “人们说那人不像付得起诊金的样子，而且…”乔巧顿了顿，“受伤的其实是那个叫白锦衡的剑痴。门口有些人说甭往咱这儿送……” 阮嫣儿一挑眉，算是明白了。 武斗六十四进三十二时，就是白锦衡在第一轮亲手淘汰了她。 并非自夸，她现在不大不小算个红人，用师父的话说是有“应援团”和不少“粉丝”的，大概就是很支持她的意思。 看来是有人捡到重伤的白锦衡，好心送过来，但路过的支持者还惦记着他淘汰自己的事？ 阮嫣儿啼笑皆非，她哪有这般小心眼。 何况人家赢得光明磊落，甚至没有用神通伤她，只是把挑、劈、刺等基本招式做到极致就击败了自己，他们的确有相当实力差距。 但虽然白锦衡不太会来事，打完当众给自己的剑法提意见、指点不足，这才让粉丝们不爽了。 其实阮嫣儿反倒挺佩服和尊重这名对手的，人家的意见并非炫耀显摆，确实金玉良言，自己按他所说试过后是真有所感悟。 不过她更好奇，白锦衡的实力她是领教了的，元婴以下怕鲜逢敌手，不出意外定会占据前五的一席。 马上就是决赛，莫非有人不想让他继续晋级，才暗中重伤他？ 阮嫣儿暂时压下思虑，快速交代道：“师父嘱咐过我，开丹阁医馆是拿良心做生意，能帮帮一把。你们去把人带进来，先瞧瞧能不能治。” 其实乔巧也不太待见白锦衡，赢了就赢了，不行礼还在那指点阮姐姐剑法，好为人师。 虽说看着没坏心，但也太不会来事了，他们阮姐姐现在抢手得很，这姓白的简直抽象。 可上司的话不能不听，乔家三兄妹一块出了门，两兄弟抬人，乔巧让路人们都散了。 抬进店，阮嫣儿面色凝重——白锦衡受伤确实不轻。 她初步看过，他浑身浴血，身上有多处刀剑伤，最重的一道在背后，外翻的皮肉已泛了白。 可见是被围攻，有人从背后偷袭。 而且对方手段颇为狠辣，竟将白锦衡两条胳膊都弄折了，手肘弯曲成诡异的弧度！ 阮嫣儿更加确信是有人不想让他继续参赛。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对他下手的人终究没取其性命，伤势吓人但都不致死，丹田等要害没事。 但白锦衡那身本就旧得泛黄的白衣已残破不堪，还有许多不同尺码的鞋印。 伤了他仍不够，甚至还要踢他泄愤，多大仇？ 但想想白锦衡的情商，大概没少无意中得罪人。 另外阮嫣儿还惊讶于——他分明已经昏过去了，但被弄折的手里仍死死握着他的剑。 掌心和剑柄黏一块似的，乔奎都没法掰开他的手指取下剑来。 不愧是剑痴。 送白锦衡过来的好心人说，是今天上午在城外捡到他的，当时他还有点意识。 虽然剑痴的人缘并不好，没有朋友，但正义磊落，说话算数有恩必报，为人正派。此人就想着能救救一命，给自己图个安心，省得夜深后悔。 随后好心人离去，乔家兄弟把不省人事的白锦衡抬到一楼的病房。 乔巧打来水，紫鹊按吩咐取来活血丹、生骨丹和护脉丹等。 阮嫣儿先用洁尘咒祛除白锦衡满身血迹和脏污，随后以神识助他服下护脉丹，药力生效后再服生骨丹。 接着她用化生术治疗他的外伤，虽不像唐墨的万物生能肉眼可见地令伤口愈合，但至少止了血，不会再溃烂。 阮嫣儿再将三份凝血草、一份锦兰花捣碎研磨出汁，混合一份灵泉搅拌成外用伤药，厚厚涂抹于白锦衡的每一处伤口。 这伤药可“烧”掉腐肉并促进新肉生长和伤口愈合，锦兰花还能起到解毒功用，药力温和，就算没中毒也可净血，敷上没坏处。 只是除了白露丹阁和上清药堂，其他地儿不舍得这么配药，锦兰花炼成化毒丹利润更高。 阮嫣儿细致给他每一处伤都绑好细布，包好骨折的胳膊并暂时拿板子夹住，就算紧急处置完了。 白露丹阁的生骨丹效果比其他地方的效果强得多，几个时辰就差不多好了。 随后紫鹊体贴地拿手帕帮她擦汗，阮嫣儿则专心给白锦衡号脉。 有内伤，但她没师父的本事，不知道具体伤势情况，只能等他醒了自己感觉，到时候再对症下药。 如果还有自己处理不了的疑难杂症，只能请师父过来了。 阮嫣儿清洁过手，看一眼攥剑昏迷的白锦衡，他脸色比刚才好了点。 看来护脉丹和生骨丹已在起效果了。 随即她对乔巧交代：“巧儿下午就在病房看着他，过半个时辰再用神识喂他服三颗活血丹，如果服下后伤口有渗血赶紧叫我。” 乔巧虽不太喜欢没眼力见的白锦衡，但还是好好应下了。 阮嫣儿和紫鹊出了病房，她这才想起师父曾说过——白锦衡也身怀特殊根骨，输给他很正常。 若生死相搏，以她现在境界，须动用毒丹和毒体才有一些机会。 师父说他的根骨好像叫…… 六合剑体？ 第197章 六合剑体 阮嫣儿回想起唐墨跟她说，白锦衡身怀六合剑体，但这副特殊根骨与她的天生毒体有本质区别。 简单解释，她的毒体是“养成系”的，天生就已经激活。 比如要靠服毒来修炼毒丹反馈到战斗力，逐步提高毒抗天赋，修习毒功和相关神通事半功倍等。 若吸入外界天然的毒，如雾林谷的毒瘴，她还能分解成少许修为，但现在的增长量可以忽略不计。 而六合剑体有苛刻的激活条件，似乎在激活前是不生效的，甚至对剑道修习也没有辅助加持。 身怀此体的剑修若领悟了属于自己的剑意，或者说“道”，还需在贯彻此道的生死存亡间才有机会激活六合剑体。 可一旦成功，他的剑法便和其他剑修有了质的区别。至于这剑意也可看作决心或精神，即“挥剑为何”。 再具体到和别人区别在哪、怎么个质变，唐墨没说，毕竟他也没见过，更不是剑修。 倒是黎未晞根据她的修剑心得猜测：质变或许指六合剑体能一定程度无视修为境界，甚至获胜也并非不可能。 阮嫣儿认为白锦衡还没激活六合剑体。 之前交手时，他的确很强，一招一式明显经过成千上万次磨炼，但她能感觉到他最多与师娘的剑术造诣相当。 没有那种玄妙质变的感觉。 对了，师父或许会对这剑痴有点兴趣。 阮嫣儿拿出玉简传信，简单说明此事，但等了半个时辰，师父师娘都没回信。 她茫然地又传一遍，还不回。 这倒是稀奇……他俩回信一般都很快的。 “师姑来之前，师父他们在忙何事呢？” “不忙呀，所有客人都走了我才过来的。”紫鹊歪脑袋想了想，小脸霎红，“会不会是趁午休时……” 阮嫣儿耳朵也红了：“又？可他们昨晚不刚刚……” “没准呢，嫣儿你今早也瞧见黎姐姐的高兴劲了。” 阮嫣儿觉得师姑有理，赶紧收起玉简，不敢再打扰师父师娘兴致。 但她们不知道，唐墨和黎未晞正戴着幻影纱，被某人的恶趣味逼着玩了一中午捉迷藏，且还在继续。 下午分店营业时间，阮嫣儿让乔巧去接待顾客，自己则到病房看护。 也是图个清静，因为那费忠又过来了。 听不懂人话，死缠烂打，奕道大会最初的些许好感已经败干净了。 病房内，白锦衡仍然虚弱昏睡，气色有好转，服活血丹后没有吐血、渗血的症状，说明伤势已稳定下来，内伤也不算特别严重。 阮嫣儿忙里偷闲坐在另一张病床床沿，听着一门之外店里的熙攘。 她这段日子几乎不得余闲，现在大会没自己事了，分店也蒸蒸日上，她终于有时间放空自己。 阮嫣儿不由得看向病患。 实话说，白锦衡长得还不错，就是清醒时显得木讷，说话直来直去不算中听。 但持剑对战时仿佛变了个人，凌厉专注，从不轻视任何一个对手。 不过现在，倒像个病弱公子哥了。 嘿…我也真是被影响了。 阮嫣儿收回目光，挑眉轻笑一声，最近示好的人越来越多，尤其那个费忠，委婉拒绝他好几回都假装理解不了。 据师娘说，师父还给回绝了许多相亲，说“只有嫣儿喜欢，且确实是有担当、够爱你的人才行。” 这尊重和爱护让阮嫣儿心里很暖。 现在她更想不断进步，好好运营分店，帮他们分担工作，但也并非不憧憬爱情，只是要比事业靠后些。 亲眼见证唐墨黎未晞的相爱，她虽不奢求遇到的人能像师父对师娘那般对自己，但对另一半的期待值却无形中被他们拔高了。 不必太优秀，不能有坏心眼，至少要能成为自己的助力，真心实意待自己好。 而如今基本所有追求者都是别有所图——谁让她师父叫唐墨，他们是白露丹阁。 这便是出名的代价？ 师父肯定比自己更懂，今早离开总店前，他就忙得应付各方求见者了。 思虑纷飞间，病床上传来沙哑的哼声，阮嫣儿还没来得及阻止，就见白锦衡一个猛子九十度坐起来，跟尸变似的。 随后他第一时间竟不是观察环境，而是看向他缠了绷带和夹板的胳膊。注意到剑仍好端端握在手里，白锦衡才如释负重松一口气。 真不愧是剑痴……都伤成这样了，醒来第一反应还是找剑。 阮嫣儿轻笑一声，觉得自己剑道输给他一点不冤。 白锦衡这才闻声注意到她，表情迷茫呆滞，阮嫣儿感觉——他没准已把自己忘了，正绞尽脑汁想呢。 她好笑地挑了挑眉，起身靠近他的病床，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白锦衡不假思索来了句：“我没钱付诊金给你。” 阮嫣儿噎了一下。 她想过这人可能会像正常人一样道谢，或者问这是在哪、我怎么过来的…… 倒是直白，没钱还很理直气壮。 这时正好路过病房门外的乔巧不想忍了，推门而入指着白锦衡不满道：“你这人当真一点不懂礼貌！” “巧儿。” “姐姐你别拦着我，今儿我不吐不快！” 乔巧扒拉开嫣儿的手，鼓嘴气呼呼对白锦衡道：“之前比试不行礼就罢了，今天阮姐姐救了你的命，连伤药都是姐姐亲手给你涂的！你是没学过谢字怎么说吗？” 白锦衡一下急了，他昏倒前就看见那些人把自己乾坤袋抢了，虽说里头也没几个钱。 但若不是死死攥紧本命剑，剑也要没了。 幸好有人路过，他们怕暴露身份，这才跑了。 随即白锦衡脸红结结巴巴道：“阮姑娘亲手救治…莫非很、很贵吗？可我真的付不起，要不、要不……” 说完，他竟尝试想把绷带和夹板都拆了…… 阮嫣儿乐了，等他拆到一半，她笑呵呵道：“我亲自出手当然贵了，而且拆了也要照价付诊金哦。” “啊对了，伤药给你免了，但你还服了活血丹三颗，生骨丹和护脉丹各一颗，要不想办法吐出来？没准我给你少算点。” 白锦衡一脸严峻：“那我试试。” 随后他准备抠嗓子眼，阮嫣儿赶紧抄起剑鞘拍掉他的手。 这人怎么不会说话，脑子还有点不够使呢…… 模样和个性太不匹配了。 阮嫣儿没好气道：“吐出来也要灵石，要么把剑抵了也成。” “那不行！”白锦衡急了，抱着剑跟抱住命似的。 “那给丹阁打工抵债，看几天大门。” “可我……”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虽然阮姐姐是逗你，但你真这么穷吗？”乔巧狐疑地看着白锦衡，“你姓白，一穷二白的白？” 白锦衡一听是逗自己，松了口气坦然点头，没半点不好意思。 “可你不是挺厉害的剑修吗？赚灵石对你很难吗？” “不难，但花得快。”白锦衡平静道，“外城很多人日子不好过，治安也差，尤其许多凡世来的人若无措施，很难活过三年。” “所以我赚了灵石，会给尽量给他们置办点东西。另外我前几年把外城边上的破庙拾掇拾掇，开了养济堂，小孩长身体，花销大。” 阮嫣儿和乔巧知道养济堂，是专门收容孤儿和走投无路孩子的地方。 但灵枢城是大城市，人人都忙着修炼和生活，且总是利己居多，基本没人关心这种事。 原来养济堂是这剑痴开的…… 第198章 烟雨弃徒 阮嫣儿和乔巧都没想到，白锦衡的穷困竟是因为运营养济堂，接济凡世劳工。 这人虽不善言辞，一根筋，但心肠却是好的。 阮嫣儿看了看他身上的白衣，现在或许叫破布条更合适。 “巧儿，去找你二哥拿两身衣裳来。” 乔巧现在也对白锦衡没意见了，嗳一声小跑离去，出门前竟还回头朝他歉意地笑了笑。 弄得白锦衡直挠头，其实他完全没意识到之前她对自己的不满。 随后他看向阮嫣儿，郑重道：“所以…阮姑娘，我这剑还不能抵给你，也暂时不好为白露丹阁打工还债。” “大会前三甲有不菲的奖金，我得去赢来。堂里的孩子们还未辟谷，这冬日也该置办新冬衣了。” 说完，他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受了阮嫣儿的恩，却给不出任何报酬，俊秀却木讷的脸上竟露出两分难堪。 “抱歉……那位小姑娘说得对，我是该谢谢您的，只是我性子一向如此，不太讨人喜欢。” “那个，诊金、能否饶我几日？等大会结束，我立刻拿灵石过来补上，我可以打欠条立誓。” 阮嫣儿抿了抿唇，都没意识到自己望向白锦衡时，目光柔和了几分。 这人的品性真的不错。 “你现在运功，感觉一下内伤如何。我没家师的手艺，还有哪疼要说清楚。” 白锦衡有些急：“姑娘，不必了，我……” “白露丹阁不会让病患没好就出了这门。”阮嫣儿认真道，“家师会怪我砸了白露的招牌的。” “我绝不会……” “磨磨唧唧，运功！” 阮嫣儿气恼地打断他，白锦衡茫然地不知她在气什么，只好听话运功感受体内伤势。 随后他没故意隐瞒，老实地把伤情都交代清楚。 阮嫣儿听后点点头，经脉和丹田没事，黄龙丹和养元丹各一枚，再配上几副药就能治好。 但等她拿来丹药，白锦衡又不肯了。 “阮姑娘，我这点伤没大碍了！” 活血丹和诊金啥的等拿到奖金后他当然得还上，毕竟丹已在肚子里了，可养元丹是四品丹！ 堂里那么多张嗷嗷待哺的嘴呢！ “你不是还要继续比试吗，拖着伤体能拿前三？拿不到怎么还我诊金？我出手可不比家师便宜。” 阮嫣儿没好气道，其实平时她都挺有耐心的。 只是如今身为医者，看见白锦衡不把身体当回事，就有点恼。 来丹阁治疗的哪个不是想着彻底治好，伤患自个儿推辞的还真是头一遭。 而且她现在已没打算收诊金了，白露丹阁不差这点，就当帮养济堂的忙，做点善事了。 偏偏白锦衡是一种木头，意识不到她的潜台词。 见他还想回绝，阮嫣儿从乔巧手里拿过丹药瓶塞给白锦衡，难得强势，语气不容拒绝：“收着吧，等下再给你抓几副药，回去自己煎了…会煎药吧？” “啊会、会的。” 白锦衡一脸懵懂下意识回答。 乔巧对这剑痴印象大有改观，此人心地纯善，不会说话也只是性子耿直单纯。 对他态度好了许多。 她将两身洗干净的衣服叠好递给白锦衡，挂着活泼的笑使眼色：“阮姐姐这是不收你诊金了，噢可别告诉别人，不然人们都来丹阁白拿药，到时候生意还做不做了~” 白锦衡茫然捧着两个玉瓶，看着乔巧轻快跑走，又看向抱臂的阮嫣儿。 “不要诊金了？” “嗯。” 但他却沉默了。 少顷，白锦衡服下丹，阮嫣儿好整以暇望着他，想看他还会说点什么。 “阮姑娘的恩情，锦衡记下了。”他低垂头，脸有点红，嗓音轻却清晰，“姑娘救我一命，解我窘迫，今后我…会想办法还的。” 人家不要归不要，但一定要还才是。 “那就拿个好名次，让养济堂的孩子过个暖饱的冬天。你这么厉害，应该做得到。”阮嫣儿抿了抿唇，“但若从医者角度出发，我不建议你再去，你应知道今日之伤怎么来的。” 白锦衡自然知道。 他多年前曾拜入烟雨剑楼，但不善交际和言谈，不讨众人喜欢。可他剑术天赋和勤勉努力又是实打实的，没多久便惹人嫉妒，遭了孤立和排挤。 而白锦衡从不善于处理这些，也不屑。纯粹的剑修应用剑说话，有矛盾打一场便是。 但背后使手段的，修仙界比魔界还多。 他背了莫须有的罪名，成了烟雨剑楼弃子，被逐出宗门，但那些无意间得罪过的人还不愿放过他，又把这罪名宣传出来，弄臭他名声。 所以曾经很长一段时间，他在城里举步维艰，连灵枢殿接任务都难，价值高的任务总也轮不到他，赚的灵石只能勉强维系生活。 窘迫的处境也有白锦衡自己的问题，说好听是他纯粹、一心只有剑，难听点就是不会处事。 于是他只能住在外城的破败寺庙，常去野外打妖兽、采草药谋生计。 外城分明不远，却仿佛不是灵枢城地界，灵枢殿几乎不管，繁华与这边无关。 也是那段日子让白锦衡见识到同处一城，底层修士和凡人的艰辛。 等之后，他在几次团队任务中让人记住“剑痴”之名，覆盖原先的臭名声，人们渐渐淡忘了他的丑闻，日子好了些。 白锦衡便悄悄开起了养济堂，收留照顾一些无处可去的小孩子。 而这一回他在奕道大会展露实力，烟雨剑楼看不惯曾经的弃子大放异彩，甚至有可能用他们最引以为傲的剑道击败自家弟子，站上领奖台。 所以曾经得罪过的人今天甚至叫上他们的长老师父，在他回养济堂路上埋伏，重伤他，想让他无法继续参赛。 好在烟雨剑楼没发现养济堂，更幸得路过的好心人和白露丹阁相助。 白锦衡感到庆幸，牵连孩子们可就不好了…… 得尽快回去看看。 “阮姑娘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我必须继续参加。” 白锦衡极其坚定，既是为奖金，更是骨气，不能让烟雨剑楼得逞看了笑话。 他一拱手，沉声道：“今天多谢，但这伤的原因…请恕我无可奉告。先告辞了，之后我定会来报恩的。” 第199章 她的善意 阮嫣儿翻个白眼，乔家兄弟刚把白锦衡抬进门，她就猜到为啥伤的了。 至于是何方所伤，查一下白锦衡的过往和他接下来的竞争对手，与其中哪些有渊源不就知道了？ 这人的确正派，心性纯良，眼神纯粹，不像有些人再怎么掩饰也藏不住别有用心。 白锦衡很单纯，没有坏心眼……但措辞的确容易得罪人。 无可奉告…就不能换个更中听的说法？ “罢了，我在期待木头开什么花。” 阮嫣儿扶额让开路，做出请的手势：“请便，报不报答无所谓，但莫与别人说我没收你诊金的事，出去找巧儿拿药，记得早晚各用一回。” “另祝你后续比试武运昌隆，但也要多当心。” “我会的。” 白锦衡重重点头，推开病房门的手顿了顿，又回头认真问道：“什么木头会开花？” “没事…唉，服了。”阮嫣儿有气无力摆摆手，“走吧走吧。” “喔好，对了姑娘可按我的建议练过了？收效如何？我这些天又想过，你那招碧竹轻摇虽精妙，但你出剑时最好……” 阮嫣儿重重吸一口气。 好端端个人，偏长了张不合时宜的嘴。 “再多说一句，二百灵石。” “姑娘再会。” 白锦衡几乎是蒸发在阮嫣儿面前。 过了片刻，她望着门外气笑出声。 等不久后乔巧回了病房，见阮嫣儿望着窗外出神。 “阮姐姐，药给他了。唔…没想到这姓白的还是个好人，之前是我冒犯了，其实他还挺…可爱的？” 阮嫣儿不敢苟同这个可爱。 她想了想，拿出一枚灵戒递给乔巧：“巧儿，叫你二哥去打听一下，白锦衡之前是否和哪家势力有过纠葛。” “嗯……你和你大哥去丝绸铺子买几十身冬衣，再去买些吃食，一并送到养济堂去，别暴露是咱们送的，放门口就行。” 白锦衡不介意他自己的寒酸，但阮嫣儿敏锐察觉了他隐晦流露的窘迫——他介意不能让那些孩子过上更好的生活。 所以心情还是要照顾到的，不露面最好，希望他别傻了吧唧将帮助理解为施舍。 毕竟剑痴自尊心挺强的。 没准按他那脑回路，会以为是大自然的馈赠呢。 想到这，阮嫣儿嘴角轻轻上扬。 乔巧答应后，好奇问道：“阮姐姐怎么突然这么上心呢？” “师父说，做好事有好报，他救了师娘，从此遇到的都是好事。白锦衡人不错，力所能及便多关照几分吧，也算为养济堂的可怜孩子。” “嘻嘻，到底是真的行善，还是姐姐看上那剑痴了？”乔巧古灵精怪笑着，“模样没得说，若他不说话还确实挺像回事是不是？不过没唐大哥那么好看…哎呦！” 阮嫣儿弹她一脑瓜崩，无奈道：“还敢打趣我啦？即使我真看上这痴人，以后总有一天也得被他气死。” 乔巧揉着脑门，不敢说了，但眼睛不停眨巴。 她阮姐姐表现的一如既往，的确不像对白锦衡有别的心思。 “快去，早点回来！” “喔~” - 白锦衡出了店走过一条街，问尘宗弟子费忠拦住了他。 “道友何事？”白锦衡皱眉想绕过他，但费忠始终挡在面前，“我有些急，让让。” “剑痴，阮小姐今天亲自照料的病人就是你？” 费忠语气不善，脸色更难看。 而白锦衡一头雾水，完全不能理解这人怎么回事。 但是阮姑娘交代过此事不能外传。 所以…… “不是在下。” “胡扯！”费忠大怒，“我之前亲眼看见你从病房里出来的，阮小姐就站在里头！” 白锦衡眼神躲闪，结巴地找补：“你、你看错了，那肯定…哦，是一个长得像我的人，刚才我还多看两眼呢，这世道当真无奇不有……” “还在这给我胡诌！” 费忠一把揪起白锦衡衣领怒喝：“你和阮小姐什么关系，凭什么入她眼？” “我告诉你剑痴，给我离她远点听见没有！不然我问尘宗师兄弟们都不饶你！” 白锦衡蹙眉看着被扯皱的衣领，看他横飞的唾沫星子沾衣服上。 他轻松掰开费忠的手，干巴巴道：“这可是新衣，回头得还的。” “你…你！阮小姐还赠你新衣裳穿？！” 费忠瞪圆眼，这些天阮嫣儿分明见都不愿见自己了，那乔奎还暗示说若再不收敛，有可能要把自己拒之门外。 这剑痴凭什么？ 除了长得好点剑法厉害点，脑子那么蠢笨，怎么可能讨阮小姐欢心？！ 但白锦衡不想多说了，着急回养济堂。 可费忠仍喋喋不休，见他想走，又一把拽住白锦衡肩膀——嘶啦一声，把衣服肩膀处扯开一道口子。 白锦衡转身，不再木讷，有些愤怒地盯着费忠。 “我说了，这衣裳回头是要还的！” 费忠被他突然变了的气质吓了片刻，干脆气急抽出剑，但还来不及放狠话，就见眼前一闪。 随即他后颈猛地一疼，晕晕乎乎，直接昏倒在地上。 白锦衡不知何时“瞬移”到他身后，将剑鞘重新别在腰间，心疼地摸了摸肩膀。 穿破的衣裳不能还了，债务又多一笔。 回去让孩子们帮忙缝一下吧。 等白锦衡回到养济堂，二十多个孩子立马围上来，叽叽喳喳，又是说闲话又是关心他。 木头露出外人从未见过的柔软笑容。 得知没人来过，白锦衡安心了。 他给破庙重新用灵力上好锁，教了孩子们一个时辰识字，看日渐西沉，该到饭点了，便脱了衣裳请一个女孩帮忙缝补。 他自己则只穿件破旧单薄的里衣，去简陋的伙房淘米洗菜，准备晚饭。 不多时，好些孩子一窝蜂冲进来，七嘴八舌道。 “锦衡哥哥，刚才有人来过！” “我看见是两个人，他们往门口丢了好几个大布袋！” “怕有危险我们就没敢过去，大虎他们盯着呢！” 白锦衡心里一紧，快步飞奔到破庙院门外。 他先用灵力初步确认满地的大布袋，发现至少不是引爆符之类的东西。 随后扩出神识，但只能依稀感应到两个人正在远去，离得远瞧不清模样了。 犹豫片刻，白锦衡让好奇围观的孩子们退后，才谨慎解开一个。 里面是塞得满满当当的干粮和蔬菜。 有两个包着米面油，甚至还有熏肉。 不是凡世的普通食材，都是灵食，不算贵的那种。 光装食材的大布袋就八个。 最后几个则是小码的冬袄，白锦衡捏了捏，很厚实。 还有个小号包裹，里面是五个玉瓶，装着不贵重却常用的治疗丹。 “是肉！还有衣裳！” “还有油呢，细白面！都好久没吃过白面饼子了！” 孩子们叽叽喳喳，而白锦衡蹲在包袱前，垂眸久久不发一言。 他不够聪明，一根筋，不会说好听的话。 但他终究是不傻的。 “哥哥，这些是谁送来的……？” “那两个人是锦衡哥哥的朋友吗？” 白锦衡紧紧抿着唇，朝孩子们招招手，等大家围过来后，他挨个儿给分衣裳。 “哥哥怎么了？” “白哥眼睛好红！” 白锦衡眨眨眼：“困了。” “哥，到底是谁送的呀？” “对啊，灵枢城除了锦衡哥，从没人关心过咱们死活！反正咱都是没人要的，从各处跑这城里来，就锦衡哥把咱当人看，在那些大人物眼里咱们还不如……” “大虎别瞎说，是有好人的。”白锦衡轻声打断男孩，“只是好人并非全知。” 虎头虎脑的男孩挠挠耳朵：“那这到底是谁送来的呢？” “白露丹阁……” 白锦衡扛起几个布包，像嘱咐也像自言自语般呢喃：“以后是要道谢和回报的。” 第200章 酒楼遇萝莉 “呼…终于不跑了。” 唐墨叹了口气，黎未晞面纱下的唇也紧紧抿着，表情不快。 他们竟然被那个丹灵根者从午时一直遛到现在！酉时三刻！ 一下午啥也没干，光在灵枢城满城追人了。 为了避免上热搜，唐墨和黎未晞都戴了幻影纱。 从白露丹阁追进一环奕道台附近，又跑到四环，再绕回二环…… 偏生每次唐墨欣喜地发现共鸣近了，结果再感知到时对方又瞬移似的蹿出老远。 很明显就是故意的！ 如今敢这么溜白露丹阁两位，唐墨有八成把握对方是丹祖。 所以要说他们有多生气，那倒也没有，毕竟祖师爷愿意见面了，他俩又是晚辈。 只是因对方恶趣味而无奈。 而现在，共鸣大约每十秒再出现一次，频率稳定且固定了位置，就在面前的建筑。 海棠轩。 此处位于城二环，琼玉街的尽头，临水而坐，东侧便是长生河。 它发源于太一峰，流经灵枢城，最后流入修仙界三州两海中的“两仪海”。 从海棠轩位置顺河而下，就能到灵枢城的码头，顺便一提这回来观看奕道大会的洺州和中州人，有不少都是乘灵舟走水路而来。 因为有固定的水上交通路线，便捷安全，船票便宜，比陆路或自己千里迢迢御剑而来省事得多。 最初的海棠轩本是条沿长生河坐落的长廊，因附近海棠树而得名。 一开始只是观景点，所以才叫“轩”，后来有人在这做起酒肆生意，规模越扩越大。 如今海棠轩已发展成灵枢城档次最高的豪华会所，集商务宴请、酒店住宿、休闲娱乐等等于一身，比单纯提供食宿的醉香楼更高端。 可想而知的人流量大。 而唐墨和黎未晞要在里面找到祖师爷。 共鸣只能提供大概方位，无法精准定位，除非挨得特别近，而他们又不知道丹祖这一世转生的模样。 就意味着得挨个桌找，没准还得去那么多客房遛遛。 真的恶趣味，唐墨甚至能想象到对方藏在人潮里假装不认识，实则心里偷乐的模样。 共鸣再次出现，仍然没动，好在似乎没指向高处。 说明祖师爷在大堂或二楼，至少没恶劣到让他们去挨个查房。 但唐墨相信只要他们一进去，丹祖会立马拉闸关信号，不让他溜达一圈就找着。 已日落，海棠轩飞檐翘角上挂着的彩绘灯笼逐一亮起，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发出柔和的光芒，门口侍者引着衣着考究的客人们入楼。 唐墨二人站在海棠轩外的长廊，未晞拿出一块玉简道：“阿墨，嫣儿给咱们传信了，说她今天救了那个剑痴。” “喔挺好，完了再说吧。” 唐墨心不在焉随口道，牵起未晞的手朝海棠轩里走，对侍者说用餐不住店，还给了两块上品灵石当小费，便被侍者热情地领上二楼。 虽也是散座，但比大堂清净。 二人选了靠围栏的位置，侍者很快端上香茗，因给了小费，茶叶档次会稍高些。 唐墨随便点了几道菜打发走侍者，随后像大多数人一样悠闲地俯瞰看大堂戏台，观戏听曲。 一曲终了，他轻轻鼓掌，掀开幻影纱一角轻抿香茗。 “还不错，未晞觉得呢？” “阿墨是说茶还是说曲？”黎未晞反问，瞥一眼抱琵琶的红裙歌姬，幽幽道，“亦或是唱曲的人儿呢？” 唐墨早习惯她的爱吃醋和占有欲，觉得很可爱，有时候还会拿这逗逗她。 “未晞肯定比她唱的好听。” “……前些日子娘听着我哼小调，说我五音不全，宛如山野猴子吆喝。” “娘就那种人，活宝一个，逮谁逗谁。”唐墨笑了笑，“好了先说正事吧，共鸣果然消失了。” 黎未晞无奈道：“这位…没准和娘很谈得来。阿墨可有主意了？” “嗯，虽不能排除拼桌或躲起来的可能，但我猜大概率是散客，你看一楼大堂。” 大堂热闹，酒客都是三五相聚，没有散客。 “这么说和我们在同一层？” 黎未晞不动声色环顾，二层除了散座，还有雅间。 散座也没独自一人的，若用神识刺探雅间，则容易生麻烦。 但这时，忽有一女孩稚嫩对的娇喝声从附近雅间内传出。 “本姑娘说了，我爹爹正在客房炼丹，一会就下来！你先给我上酒菜，他下来正好吃！” “但是这位…小姐，您看着年纪实在太小，我们的规矩是不能卖酒给小孩的。请您别难为小的了。” “你听不懂话怎的？是我爹点名要喝你家这棠花酿！” “那可以等令尊来了之后……或者是哪间客房？小的送上楼可好？” “你这人怎这般轴呢？本姑娘可吃不惯那酒味，辣口！” “但是小姐，您腰上这葫芦……没盖好盖儿，洒您裤腿上了都，味闻着像醉香楼的花雕。” “这是……爹让我先拿着，嗯。” “小姐您要不先喝杯茶漱漱口？” “其实说出来你别不信，本姑娘吃驻颜丹长大的，按岁数已够当你太奶了~” “那小的先忙去了哈，有事您招呼。” “嘿你别走，给太奶把酒端来呀！” 瞧见那侍者从雅间推门出来，扶额抹把汗跑了，黎未晞和唐墨不动声色憋着笑。 “阿墨，其实这声音我听着耳熟。” 黎未晞若有所思：“你睡的这几天，也有个来店里的姑娘腰间挂酒葫芦，还问玄乐喝的酒是哪买的。” 唐墨眨眨眼。 有没有一种可能，祖师爷就是……这位女孩的爹？ 炼菩提再生丹后他派闺女来丹阁观察，今日和他们玩了半天捉迷藏躲回客房，让闺女在这儿当眼线，谈谈他们深浅。 “走，去看看。” 唐墨二人起身，轻叩雅间的门，立马传来一声没好气的“进”。 进屋后，一名穿红衣、头发扎两个团子的小萝莉坐在椅子上，脚尖都挨不着地，双腿悬空，兴致缺缺地来回晃荡。 黎未晞捏了下唐墨掌心，示意之前来丹阁的就是这位。 小萝莉见不是侍者想通了去而复返，挑眉望向两名戴幻影纱的不速之客，神情戒备厉声道：“二位遮遮掩掩…是何人又有何事？我爹可马上就下楼来了！” 唐墨和黎未晞摘下面纱。 “打扰姑娘了，我们是……” “我知道你们，白露丹阁嘛。”小萝莉松了松肩膀，拧开酒葫芦喝干最后一口，“你们可是名人呢，唔…找本姑娘干嘛呀？” 唐墨行礼后微笑：“内人方才认出姑娘的声音，某特来看看有没帮得上忙的。冒犯一问，某可有幸知晓姑娘姓名？” “我姓洛，洛师。” 小萝莉百无聊赖撑脸侧望唐墨，小腿轻快晃荡，笑道：“唐阁主，有话直说吧。可是想见我爹？” 第201章 转生的祖师爷 洛师将话挑明，唐墨也不揣着明白装糊涂了。 “正是，白露丹阁二人诚心求见令尊，洛姑娘可方便知会一声？” 唐墨走近桌案，从灵戒拿出六壶万宝楼酿造的琼浆，正是玄乐常喝的那款。 “这些便当唐某给令尊的见面礼，洛姑娘收着，之后代某转交便是。” 洛师看见玉壶，眼睛一亮，开盖闻了闻便连连点头，边往灵戒装边笑道：“就是这个味，唐阁主很会来事嘛，爹会喜欢你的。” “少许薄礼不成敬意，唐某只带了这些，合令尊口味的话，尽管来白露丹阁，要多少有多少。” “痛快，我爹就喜欢你这脾气！” 洛师一拍桌案嬉笑着，理了理衣领：“既然唐阁主这么有诚意，那本姑娘便带你们去见他老人家。” 随后洛师开门把侍者喊进来，点了一桌子菜。 等菜上齐后，黎未晞有些疑惑道：“洛姑娘，不是上楼去客房见令尊么？” “喔，不用，他会自个儿下来的。” 洛师懒洋洋回道，咽下菜后豪饮一杯琼浆。 随即她轻挥手，给雅间加了隔音结界，望向一错不错盯着自己的唐墨，抛个萝莉媚眼调笑道：“你说是吧，唐阁主？这般盯着本姑娘，我也是会害羞的哟~” 近在咫尺的共鸣消失，唐墨回神，而黎未晞微微张嘴，看着他郑重行晚辈礼。 “晚辈唐墨见过祖师爷。” 丹祖这一世…… 转生成萝莉了。 - 满桌好酒好菜，唐墨和黎未晞食之无味。 并非不开心，终于找到丹祖并得到认可在此相会，当然很好。 主要是……眼下场面有点抽象。 洛师吃得自在，还不时端起酒樽老神在在来句：“来小唐，和你祖师爷碰一个”。 唐墨忙不迭起身低杯相碰，然后萝莉就一口闷了。 他仿佛梦回穿书前应酬，领导还是这么个…… 娇软俏皮的小萝莉。 他是真从来没想到，祖师爷这次转生成了一米三的女孩。 还是个酒蒙子。 一只萝已经独自喝了两壶，头上的小团子都摇头晃脑地散开了。 若非丹灵根始终在共鸣，洛师不藏着掖着了，唐墨真会觉得可能弄错了。 她一点都不像…或者说没有丹道史书描绘的那般形象。 雷厉风行、不苟言笑、盛世才气…… 都没有，就喝酒时对的豪气干云沾点边。 除了饮酒模样，反倒很有十二三岁、大家族娇惯出来的顽皮千金样子。 活泼古灵精怪，带点不令人反感的娇蛮，时不时自称“本姑娘”，饭菜不慎沾袖子上还会鼓嘴生气…… 吃完还用叠得方方正正的绣花小手绢擦嘴，对唐墨和黎未晞盈盈行礼，道一句“多谢款待”。 唐墨心中感慨万千——祖师爷真娇啊。 若没有丹灵根共鸣，也不指出他瞳中三花聚顶丹的药力自证身份。 眼前的洛师和传说中的丹祖…… 前门楼子和胯骨轴子的区别。 洛师摇头晃脑，小口嘬着酒，似乎看穿唐墨和黎未晞拘谨表情的想法，调皮笑道：“我转世十来回，若不代入身份，如何体验和享受生活？” “祖师爷说的是。” 代入感和接受程度也太强了，反正若唐墨转生成小萝莉，自认为演不好。 洛师娇俏又无奈摊手：“说来有一回我还转生当了凡世的公主呢，我们快被打灭国了，然后那狗皇帝居然要送我去和亲！” 黎未晞眨眨眼，小心问道：“呃…那您去了吗？那个狗皇帝下场如何呢？” 若是自己，绝对杀了无能皇帝自己上位，把对面打灭国。 “当然去了呀，不然百姓怎么办呢？” 洛师咯咯笑着：“但我还是走流程在皇宫里抱着狗皇帝的腿撒泼，跟他说‘父皇，女儿不愿嫁~’之类的。” “然后我折腾一顿当然不顶用，闭门思过两天后，毅然宣布愿意为国委身。待我出嫁那天，皇都全城百姓都自发来哭着送我了呢~小黎你若感兴趣，到凡世没准还能找到我的功德寺呢。” 黎未晞擦了把汗。 说完，祖师爷可爱的小脸仿佛追忆往昔，幽幽道：“夫家是个好人呢，待我很好，后宫就我一个。我死后若不是大太监拦着，他差点自裁喽。” 唐墨差点一口茶喷了。 黎未晞咬到舌头了。 “所以说，一世有一世的活法嘛。芸芸众生不都这样？各有各的喜怒哀乐相思苦，转生很有意思的。你俩说是不是？” “您说的是……” “受教了祖师爷。”唐墨好奇问道，“那您这一世的话…？” “喔，说我有个丹师爹爹不是骗人的。” 洛师挤眉弄眼：“好不容易投胎到丹师家里，手痒痒你懂吧小唐？” “呃……所以您当着他的面儿炼了一炉？” “对喽~大概三年前吧，丹成时‘正好’被爹爹撞见了。”洛师娇俏打个响指，好笑道，“虽然炼的只是五品丹，但自那以后，他就想管我叫爹了。” “啊，不过他不在楼上客房，还在中州呢，当初为了不出名，我好说歹说才让他藏心里。” 洛师一摊手无奈道：“然后他就闭关了，说是不超过我绝不出关。” 唐墨觉得那恐怕得闭死关了。 这位先生，谁让你的闺女是祖师爷呢？ 洛师一边娴熟将散发重新扎成两个小团子，边招呼道：“吃饱了小唐小黎？还这么多菜呢嘿！我是年纪还小吃得少，你俩可多吃点。” “对了，六百多年前我转生当农户，时逢天下大旱，自那以后我再也不浪费粮食了。” 两人听话地赶紧吃菜，唐墨吃几口后含笑举杯道：“祖师爷活得透彻精彩，我敬您一杯。” “那是，想当初我拿三枚七品丹和唯一一枚神品丹，才和天道换来转生秘法。”洛师一口喝干，眯眼哈一声，“好酒！小唐你说这万宝楼琼浆管够，不是戏弄你祖师爷的吧？” “晚辈哪敢，万宝楼楼主是我姐姐，您想要多少都有。” “好小子，对我胃口！”洛师弯弯眼对未晞道，“你选的这男人也很好嘛！又帅又有才，还很浪漫，当众把自创的六品丹送你当礼物，啧啧~” 黎未晞听得好欢喜，小脸通红应是。 “也”很好。 看来丹祖还放不下敌国那个皇帝老公？ 唐墨真的佩服祖师爷的适应力，转生成什么身份不由人，而她怎么生就怎么活，毫不介意性别身份地位，也不拿丹祖的能力改变什么，全情代入。 “祖师爷，您体验数十次别样人生，但似乎……”唐墨轻声道，“很像过客。” 第202章 不应有的异常 唐墨的话令洛师怔了一下。 随即她柔和笑了笑，他们从洛师青涩的脸上竟看出几分超脱岁月的慈祥。 “小唐说得不错，我转生数载皆是曲中人，少有逾矩命定的时候。” 洛师再倒一樽酒，嗓音仿佛跨越时间的透彻：“我的确活过那样多的人生，却也的确每一个都不是真的我。” “每一次转生，便仿佛一出注定会曲终的戏，而曾经那名丹祖才是真我。因我从未想过自己能抵达哪般高度，亦未能提前知晓结局如何。” “所以这一世，我本想当作最后一世，一如‘洛师’此名，即是我的最初。” 世人只知丹祖，却不知其名为洛师。 她虽说得云里雾里，但唐墨大体能理解祖师爷的心境。 活过那么多世，洛师每一世都可以轻松改变命运，但她没有，选择随波逐流。 这对她是字面意义的游戏人间，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可以随时抽离，连死亡都不是她的终结。 所以她只是陪时代走一段路，演一出戏，再开一次新篇。 过客。 而千年前第一世的洛师，是不会知道自己能创丹盟、被尊称丹祖名传后世的。 那才是洛师真正的人生，为了明天努力求活。 生死如常，人生无常。 但唐墨还是不明白，她为何要与天道换转生秘法？不断转生数次目的又是什么？ 这一世，丹祖想当做最后一世，究竟是目的达成了，还是决定放弃了呢？ 洛师浅抿一口琼浆，悠然道：“说起来小唐，你大费周章自创菩提再生丹，是想见我吧？” “先给你浇盆凉水哈，我那些丹炉把戏的都留丹盟了，现在一穷二白，这顿饭还得蹭你的。” 黎未晞茫然眨眼。 所以您带着我们夫妻俩愣跑一下午，最后来了海棠轩…… 是因为这儿最上档次吗？？ “当然，您需要什么，晚辈都会尽力满足。晚辈也不图那些，得您三花聚顶丹已是感激不尽。” 唐墨拱手郑重道：“但说是晚辈找您不甚严谨，其实是雾镜真人需要您的帮助，因此托我代寻。” 洛师点点头，数日前观摩他当众炼丹，幻雾鼎一出，她就决定要见唐墨一面了。 毕竟她总不至于认不出故友曾打造的丹炉。 雾镜连幻雾鼎都肯相赠，没准已经收唐墨为徒了，所以洛师才初见，对他们的态度便很友善信任。 至于捉迷藏，的确是觉得逗故友徒弟好玩。 “那你师尊找我何事呀？”洛师银铃轻笑，“我现在受年纪制约，可炼不出七品丹给她了哦，她若想要，要不等我再长大点？” 所以幻雾鼎真代表雾镜真人有收徒之心啊。 “真人还未收晚辈为徒，不过祖师爷……” 唐墨神情郑重，将曾经雾镜真人交给自己的雾字令牌递给丹祖：“无论是否要炼七品丹，真人恐怕都等不了那么久了。” - 待唐墨将返魂树雾镜真人此刻的状态悉数讲给丹祖后，洛师放下酒樽，不由得扼腕叹息。 她凝视樽中酒液映出自己的倒影，忆起千年前。 那时她和雾镜分别，选取不同的方式去探究同一个秘密，一个不断转生行走山河，一个在秘境中尝试窥破天地奥秘。 而雾林谷第一次开启是在距今六百余年前，也就是说那时雾镜就被封印了。 封印在洛师的预料之中，但似乎出了某种岔子，无法用约定好的方式联络求助，她便以为雾镜没事。 可这是为何？ 分别前她们明明试过，雾镜在返魂树中也是能靠虚来联络到外面的自己的。 简而言之，现在雾镜真人的情况在预料之外：他们都清楚封印的存在，这也是雾镜必然会选择的方式，不过时间早晚的问题。 但封印本不该有唐墨描述的那琥珀物质，将雾镜像块琥珀里的虫子般锁进去，无法自我解封。 更不该出了事都联系不到自己。 甚至需要开启雾林谷寻找丹灵根者相助，若不是在这最后关头找到唐墨，洛师觉得恐怕等故友被莫名异变的封印耗死了，自己还得再过许多年才可能知道。 难道是我给雾镜准备的丹出了问题？ 可丹祖对巅峰期自己的专业性还是有十足底气的。 所以关键还是在于，雾镜在开启封印前做了什么。 她开启的时间比洛师预料的早，也许是有些心急，但是…… 大乘巅峰也不够吗？ 洛师想到他们的目的，或者说夙愿……稍有些不甘心。 千年前窥见的那一角，让他们决定赌一把，哪怕会耗费漫长的时间。 但如今自己几乎一无所获，雾镜也出了意外。 这种失败对丹祖而言，就等同于分明见到了世界上最神奇的丹药，可自己穷其一切都无法将之炼出，只能远远的吊在天边，怎么都够不着。 洛师长叹一口气，可爱的小脸皱眉鼓嘴，萝莉赌气。 刚才她明显沉浸在回忆和思考里，唐墨和未晞便没有出声打扰。 “祖师爷，您知晓真人的封印是何物，又该如何解吗？”唐墨谨慎道，“金丹期的灵眼看不破那琥珀般的物质，但我马上就能服丹结婴，没准可以……” “我知封印，却不知为何她的棺中会生此物。” 洛师话锋一转：“但别担心，既雾镜说需要丹灵根相助，那你我合力总归是很有希望的。” “毕竟我活这么多年下来，算上咱们，我知道的丹灵根不过五指之数，而其他三位都过早身亡了。” 洛师苦笑道：“甚至没准当今三界，你我就是最后的丹灵根，雾镜全认识了…她还真是命不该绝。” 唐墨这话没法接，顿了顿问道：“那祖师爷，咱们可需要准备些什么？何时动身去解救真人呢？” “我想化解那琥珀是要咱们的丹灵气将之炼化，随后雾镜应该便能自己回来了。” 洛师捏着下巴又道：“所以额外准备不用，但多备些回灵力和神识的培神丹吧，最好七纹，六纹…也凑合吧。咱们得做好持久战的准备。” 唐墨点点头，毕竟是封印真人数百年的琥珀，炼化它至少不比炼制菩提再生丹轻松。 但有祖师爷在，就很有底气。 第203章 把祖师爷供回家 洛师沉吟片刻又道：“对了，得再备一枚帮雾镜恢复身子的丹。” “据你所说她身处生死夹缝，以这状态维系返魂树六百余年，醒后必然极其虚弱，恐怕还不及化神期，我稍后告你丹方。” 这丹听着就很厉害。 唐墨面色欣喜，除了给真人的，若能再炼两枚，他和未晞也能有备无患。 “敢问祖师爷，此丹几品呢？” “六品，无垠朝元丹。你肯定没问题。” 洛师唏嘘道：“小唐啊，说起来那天炼丹我本来很失望，觉得现在年轻人都是些什么玩意儿，找只猴子扔丹炉前没准都比他们做得好……但你自创六品菩提再生丹令我都觉惊艳。” 唐墨郑重弯身：“多谢祖师爷赞赏。” “曾经我和你一般年纪时，也不敢保证能做得比你还好，丹道后继有人，也许……” 洛师望着谦虚微笑的唐墨和偷偷自豪的黎未晞，欣慰笑了：“你以后会走到比我更高的高度，希望我和雾镜还有看到那一天的时间。” 随即她看出唐墨想说点谦词，摆手打断，又豪气干云喝一杯。 “小唐，等你凑够药材，把丹都炼出来咱们就去雾林谷。别担心，无垠朝元丹虽六品但药材没特别稀罕的。” “届时我会在旁指导你炼丹，好好学。”洛师娇俏笑了笑，“你若炼不出六纹的，祖师爷可是会伤心的哦，分明亲自教你了呢~” 饶是唐墨和黎未晞也不免激动，对视一眼难掩欢喜。 这可是祖师爷一对一授课诶！ 手法、基础知识、对药材和炼制的理解与技巧、神识的运用，甚至是丹灵根的奥妙和精进…… 说真的若这一节课是公开课且要付费，恐怕全灵枢城都会砸锅卖铁来听课。 而唐墨上祖师爷的私教课，学费是几壶姐姐公司酿的酒和一桌晚餐。 “晚辈定不负祖师爷厚望。” 唐墨想了想，面露期待看向洛师：“祖师爷，您要不最近就住白露丹阁？这吃穿用度还是什么您随便吩咐，咱们谈事和炼丹也方便，丹阁药材也随您用。” 好不容易找到丹祖，唐墨当然得想办法让他多留一阵，跟着导师精进学术水平。 丹道活化石授课的机会…… 没准再过一阵，宋寻年会长的丹道造诣也比不过唐墨了。 至于祖师爷的生活需求啥的，白露丹阁现在可不缺钱。 哪怕他嗜好古怪，除了酒还喜欢把人面花这种昂贵药材当小饼干吃，唐墨也负担得起，至少一两个礼拜吃得消。 至于住宿…… 白露丹阁唯一的问题就是卧房大而不够多。 不过他和未晞可以去炼丹房打坐，或者委屈委屈师妹，最近和嫣儿住分店吧。 丹祖听后琢磨了下，也有意动。 她总住客栈，独自一人无聊得很，找不到啥乐子。 唐墨和黎未晞这两人倒是挺有意思的，住一块还热闹点，教他炼丹也方便。 毕竟是丹祖，丹阁和客栈选一个肯定倾向前者。 而且……酒水不限量不要钱。 万宝楼那位楼主不是他姐姐么，正好去参观下他们的酿酒工艺。 丹祖除了炼丹，最大的爱好就是酿酒喝酒了。 于是洛师心意已决，但还是叉腰傲娇道：“既然你诚心诚意邀请了，还是故友准弟子，那我就……勉为其难答应了罢。” “小唐你可别多想哈，纯粹是看在你是可塑之才，还有雾镜的面子上，我盛情难却。” 唐墨欣喜，从善如流：“自是自是。” “嗯，那好。”洛师又开一瓶琼浆，故作严肃道，“但是小唐小黎，我要住不开心，可就睡桥洞去了啊。” “那哪能呢，您放心，啥也管够。” “成，付了钱走吧。”洛师一口吨完一瓶，抹抹嘴打个酒嗝，“喔对了，再把这海棠轩的棠花酿买个十壶八壶的，比比和你们万宝楼琼浆哪个好喝。” 离开雅间，唐墨结了账，买了二十壶棠花酿让洛师自己装灵戒里。 祖师爷很开心，觉得这后辈果然是可塑之才。 她甚至还是当着那位不肯卖她酒的侍者的面儿装好，临走还雄赳赳气昂昂揪着唐墨的袖子，人小鬼大，对侍者叉腰娇喝：“爹，之前就是他不卖给师儿的！快教训他！” 还好唐墨和未晞出了雅间就戴好幻影纱。 洛师戏瘾上来了，他们必须配合，便随口说了侍者两句。 顺便过把当祖师爷爹娘的嘴瘾。 侍者冷汗都下来了，只能一个劲赔笑道歉，因为唐墨丹袍上还别着五品丹师令牌。 得罪了尊贵的客人，管事也被惊动了，当即给免了二十壶酒钱，还给他们一张海棠轩的贵宾牌子，以后来用餐住宿打五折，每次来消费还赠送两壶棠花酿。 唐墨给了洛师，她当众甜甜喊着“谢谢爹爹~” 他好悬没本能回一句“当不起”。 黎未晞倒是入戏颇深，拉着唐墨和洛师道了句“夫君，师儿，该回去歇息了”。 回去路上，她始终觉得丹祖没准和自己那活宝娘亲很合得来。 恐怕最近白露丹阁会被她俩闹腾坏了。 丹祖身份不能暴露，于是他们约定此后就叫洛师原名或洛小姐，私下再用尊称。 身份就按她这一世来，是中州某丹师家的千金。 对外就说那位丹师带女儿来了灵枢城，自己有急事，就先把女儿托付给白露丹阁了。 回到丹阁已是亥时，紫鹊和黎烟正在大堂玩闹着等他们回来，瞧见还多了一只萝，都有些懵。 不等唐墨介绍，洛师便乖巧地盈盈行礼自报家门，说未来一阵要叨扰了。 礼貌谦逊甜美，祖师爷入戏后娇得很。 随后她瞧见黎烟的人偶，不由感慨雾镜连《制傀秘录》都肯传授，这是真决意要收徒了。 而唐墨也确实是个人才，这么早就能做出人偶。 紫鹊觉得自己又有玩伴了，很开心，嫣儿住分店，她便想拉着洛师一块住，但唐墨和黎未晞执意要收拾出他们的房间让给客人。 紫鹊也没多想，只当洛师的爹是个人物不好怠慢，便去收拾自己的屋子，准备明天开始暂住分店。 未晞在陪着洛师参观丹阁，进了后院的棚子，她上次来就对他们人工分株栽培人面花很感兴趣。 唐墨正在给洛师铺新被褥，而这时黎烟上来了，站在他身后语气古怪幽幽道：“那洛师是你的……私生女？” 第204章 生活百态 “蛤？！” 唐墨捏着被角回头，眼睛瞪圆：“娘您说她是我的啥？” “看！你心虚了！这洛师的来历肯定有鬼！” 黎烟人偶的下巴不停开合，连珠炮一般：“一夜风流的产物？千里寻父终于找上门了？瞒不住我可怜的晞儿，干脆带回来了？” “今天刚带回来就好生娇养着，把你俩卧房都让出来……哼哼，小紫鹊好糊弄，我黎烟可不好！你分明就是心有亏欠，搁这儿弥补呢！” 唐墨嘴角抽搐：“娘，您差不多得了……” “解释清楚前别喊我娘！从实招来，十多年前的奸妻是何人，现在又在何处！” 黎烟祈祷般双手交握放在胸前，若非眼睛是念铜精做的，没准已挤出泪来：“喔~我可怜的未出世的孙儿啊，你头上竟已有一个恶毒姐姐了……” “但孙儿莫怕，只要外婆还在一天，她就永远上不了位，她娘也休想迈进这白露丹阁一步！” 这是什么苦情宫斗戏吗？ 唐墨叹了口气，还没解释，便听到传音。 「啊哈哈哈你丈母娘真有趣，小唐，不必瞒她啦」 “娘，您听我解释，那位洛师其实是丹祖转世，身世也没骗你，她这一世的爹的确是中州丹师。来咱家暂住是为了……” “瞧瞧我的好女婿！为了糊弄为娘连丹祖都搬出来了嘿！”黎烟昂首挺胸，“若那洛师是丹祖，为娘就把这梳妆台嚼吧嚼吧吃了！” 楼下，黎未晞正在对洛师歉意道：“丹祖勿怪，家母绝无任何坏心，只是喜欢和阿墨玩……其实他们经常这般玩闹呢。” “自然不会怪，我和你娘没准性情相投呢。” 洛师笑眯眯道：“对了，和我讲讲为何你娘寄宿人偶吧，吃住你们的，也许我能帮点小忙。” 黎未晞欣喜地给丹祖讲黎烟因故只剩残魂存于玉佩，这才靠人偶活动。 洛师听后没有第一时间给她答复，神情若有所思，随即换个话题。 而唐墨给丈母娘讲他寻找丹祖的始末。 少顷，黎烟便信了。 其实她说私生女什么的并非真这般想，而是玩闹劲上来了，想找点乐子。 结果玩过火了，乐子烧自己身上了。 她望着唐墨站在未晞的梳妆台前，笑眯眯欠身。 “娘，请吧，小婿帮您切成适合入口的大小如何？” - 那一夜，黎烟终于是没真把梳妆台嚼吧嚼吧吃了。 没别的，主要是因为人偶没进食功能。 黎烟可是自诩言出必行呢，说什么时候女婿给人偶升级出进食的能力，她第一餐就是这梳妆台。 唐墨记到丹阁公账上了。 黎烟并未尴尬，她次日上午还对洛师礼数有加，下午俩人便玩一块去了。 唐墨觉得如果说紫鹊有点像是i人，那丈母娘就是典型的e人——i人享受一人，而e人享受i人。 所以之前紫鹊就像黎烟的玩具，而她竟已习惯了…… 可现在黎烟碰到另一个e人，紫鹊便被冷落了。 她甚至对黎伯母喜新厌旧感到非常失落。 莫名其妙的醋罐子翻了。 紫鹊下午抄扫帚站后院门口，跟被冷落的小娘子似的，幽怨偷看着黎烟和新朋友对坐于大理石桌相谈甚欢，甚至还教洛师下跳棋！ 这分明是师兄先教给她们玩的！之前黎烟每天都会陪自己下棋玩乐的！ 那套棋子都是自己做的！ 紫鹊瘪嘴踢石子。 黎未晞来时便看到这个场面，忍俊不禁，然后就把紫鹊拉走教她修炼去了。 因为丹祖来了，去解救雾镜真人要提上日程，唐墨又关了店，出门到丹盟找缺的药材去了。 培神丹的材料当然不缺，加上白露丹阁的储备足够再炼十三枚左右。 但无垠朝元丹的药材并非真像祖师爷说的“没特别稀罕”。 毕竟是丹祖，她眼里大概只有七品丹的药材才算罕见。 就像她认为六纹培神丹只是勉强够用而已。 好在需要的药材大多都有，只缺一味辅药：根部完好的奇茸菊。 艾舟说若需要，他可以联络其他分会。 如果有就给调货，即使附近没有但中州总部肯定有，不过最快也需要五天，看唐墨急用否。 他联系了玄乐、慕容雨和蓝琳等朋友，各家也暂时没有，便请艾舟帮忙了。 菩提再生丹方子得的功绩点，这些药材花去一半，包括预购的奇茸菊。 拿药时，唐墨感觉长老们的眼神，像是自己把他们ntr了。 毕竟不久前他刚白嫖了菩提再生丹的药材，还多拿了十几株当报酬，更是把唯一一颗菩提子带走了。 今天又把仅剩的一朵无垠花拿了，哪怕他是付了功绩点的。 连宋寻年会长都看得肉疼。 交付无垠花时他和唐墨一人攥着丹匣的一边使暗劲拔河，艾舟劝了半天，会长才撒手，还问“咱能不能饶一种药”。 让唐墨感觉自己是无良大地主，抢走贫农最后一把种子粮。 于心不忍，他便捐了点随身带的药材，不算多贵重但量大，因为自从慕容雨成家主后便兑现曾经诺言，灵田的药材源源不断以成本价流入白露丹阁。 两个店面加起来都用不完这么多，正好捐一部分换功绩点。 除此之外他还保证过段日子人面花长好了，送来一朵。 于是丹盟老头们便又如沐春风了。 离开灵枢殿，唐墨戴好幻影纱，顺路去奕道台转一圈，这些天其他项目已陆续结束，只剩武斗。 正在进行十六进八，现在奕道台只用结界分隔出两片互不干扰的场地，同时开打，之前没来观赛的各势力高层，现在也基本都坐到天阶席位。 沈殿主，叶清漪，蓝咏初，慕容雨等等都在。 丹盟一个没来，唐墨刚才问过，会长原话是“看小孩打架哪有研究丹方要紧”。 菩提再生丹鞭策了这帮老头，每个都想自研新丹。 唐墨看了眼对战表，排得上号的势力基本每家都有进十六强的。 境界最高的是元婴初期，两人，几乎被认定为是一二号种子，自然是大家讨论的焦点。 其他选手也基本都在金丹巅峰，武斗的选手素质明显比炼丹项目强一个档次。 而唐墨认识的只有叶璃、闫青和那位白锦衡了，剑痴也是十六强唯一一个散修。 第205章 无言的答案 按对战表来看，叶璃避开了那两位元婴，或许有机会进四强。 闫青金丹后期，走到这一步有运气成分（轮空过），但他应该是十六强中竞争力较弱的，大概止步于此了。 白锦衡的话……这一轮的对手是他老东家烟雨剑楼的弟子，若赢了，下一轮大概会碰上强敌。 嫣儿救了剑痴的事，上午唐墨已详细听说过了，之前倒还真不知道白锦衡运营着养济堂。 徒弟给送些温暖挺好，都是可怜孩子，而剑痴没有辅修其他道，赚灵石的路子单一，的确很辛苦，甚至还在帮助一些凡人劳工。 是个好小伙。 但是…… 现在正好是白锦衡与烟雨剑楼弟子激战之时，而唐墨远远看到，自己的乖徒弟正在台下观赛。 甚至白锦衡落入下风，她还很隐晦地攥紧拳头。 十六强后丹阁流动摊位便收了，而嫣儿居然独自来观赛。 唐墨心情很复杂——徒弟不会喜欢上白锦衡了吧？ 他和未晞昨天与丹祖玩捉迷藏的工夫，后院就进了猪？ 虽然说过尊重嫣儿意愿，她喜欢就行，但如果是真的……唐墨心情还是有点复杂的。 罢了，由她吧，儿孙自有儿孙福。 白锦衡是个好人，长得也不错，不像其他人除了想要嫣儿，还想要白露丹阁的能量。 若是真的而且两情相悦，只要他别让嫣儿不开心，能把她照顾好…… 勉强认了。 唐墨看向台上，白锦衡落入下风后仍专注沉稳，而烟雨剑楼弟子明显飘了，一直喷垃圾话。 而白锦衡没多久便抓住对方破绽，转守为攻重占上风，那弟子没料到，又慌了。 成败已定。 唐墨直接转身准备回丹阁，就听后面传来清脆的剑碎声，随即是满堂喝彩和裁判宣布。 “白锦衡胜！” 唐墨看一眼天阶席位，烟雨剑楼楼主脸色极其难看，他们营帐的弟子们也一个个吃了那啥一样。 内门师兄进十六强，却被弃徒堂堂正正击败。 烟雨剑楼也是成名后飘了，且不提弟子们良莠不齐，甚至做出赛前伤人、想让白锦衡意外出局的下三滥招数。 看来他们也清楚剑痴的实力，担心真的出现此刻局面。 而若没有嫣儿昨日出手相救，烟雨剑楼计划就成了，能直接轮空躺进八强。 唐墨倒不怕他们迁怒，如今白露丹阁绝不是一个底蕴不算深的宗门敢动的。 但还是得提醒一下嫣儿和店员们。 唐墨边想边回家，他转身太早，所以没看见比试结束，自家徒弟朝白锦衡轻轻招手，随即离开了坐席朝清虚宗营帐附近走去，而对方下台后也跟上了。 也没看见叶清漪已穿透幻影纱认出了他，朝他遥遥伸出的手，最后无力又苦涩地放下。 - 阮嫣儿和白锦衡站在清虚宗营帐附近独处。 他擦干净剑，无视还在流血的伤口，对阮嫣儿平静道：“阮姑娘，是来看我比试吗？” “自作多情，我师姐稍后也有比试。” “哦，清虚宗的叶璃姑娘的确很强，不过若八强相遇，我认为我不会……” 随后白锦衡开始分析他和叶璃若对上，各自的优劣和胜算几何，有理有据头头是道。 阮嫣儿翻了个白眼。 “姑娘是眼睛酸吗？”白锦衡不解，“对了姑娘招手示意我跟来，是何意？” “……你脑袋真的是榆木做的么？” “不是，我和常人一样的。”白锦衡坦诚道，“姑娘难道不是想和我聊聊接下来的比试情况么？” 阮嫣儿捂着旁边的树叹了口气：“你要不以后少说两句，一门心思当个安静的美男子如何？” “抱歉。” 白锦衡这下听懂了，有些局促地低下头：“我…一贯不太会说话和察言观色，若惹得阮姑娘不快，绝非锦衡本意。” “姑娘若有什么，直说便是……我不及你这般聪明，更实在不善揣度，不想把、把事搞砸了。” 阮嫣儿看着白锦衡，他还是面瘫似的没啥表情，但认真直视自己，很真诚。 而他旧伤未愈又添新伤，却察觉不到似的。 昨天刚给的衣服，不知怎么，肩膀上就多了缝补的痕迹。 阮嫣儿从灵戒拿出一壶灵泉，还有准备好的伤药。 “洗洗伤口，自己敷药，今天不用我帮忙了吧？” “我没事的，昨天姑娘给的还……” 但在阮嫣儿凝视下，白锦衡还是接过道一句“我自己来”。 他很小心地洗伤口和敷药，可小心却并非为自己。 一壶灵泉，他几乎按滴在用。 阮嫣儿抱臂抿唇，一言不发看着他。 等处理完，白锦衡双手递回剩下的灵泉和药，她摇摇头。 “留着吧，你用过便不能再售卖了。” “啊？噢好……” 白锦衡有点尴尬，欠的账尚且没还，又添上了。 收好，又听她状作无意问：“药可按时吃了，不良症状有吗？” 白锦衡先麻雀点头，随后拨浪鼓摇头：“吃了，没有。” “毕竟是我开的药。”阮嫣儿轻嘟囔，“我没师父那么厉害，吃坏就砸招牌了。” “姑娘很厉害。” 白锦衡认真道：“多亏你，我才能来参赛。” “喔…嗯，那就行。”阮嫣儿捻了捻头发，“时间差不多了，你回吧，我去找师姐了。” 随后她摆手，转身朝清虚宗营帐走去，而白锦衡在后面喊道： “姑娘请等一下！” 阮嫣儿转身歪歪头，就见白锦衡弯下脊梁，双手握剑深深对自己鞠躬。 “真的很谢谢你，关于一切。也替孩子们谢谢你……” “阮姑娘是、是很好的人，锦衡…会铭记在心。”白锦衡抬眸，“我一定会尽力报答的。” 这一句，他说得不磕绊了。 “不必，我只是遵从家师教导。”阮嫣儿和声道，“何况有的事知道了，若还坐视不理，我会于心不安的。” “姑娘，还有一个问题……你没回答我。为何刚才要示意我跟上你，只是为了给我些药吗？” 阮嫣儿望着他的满脸不解，轻笑一声没有解答，转身款款离去。 白锦衡在原地望着她进了营帐，似乎再没出来的打算，挠挠头，小心翼翼将伤药和灵泉收好，这才离开。 直到他快回了养济堂，才反应过来自己这一路很顺利，甚至有很多陌生人来祝贺问候，他曾在别人身上见过——这态度好像叫示好或巴结。 还暗戳戳问他和白露丹阁什么关系。 尤其在奕道台附近时，白锦衡分明看到烟雨剑楼的人面带憎恶盯着自己，多看了好几眼他刚处理好的伤口。 可预想中的麻烦却没出现，也没有埋伏。 白锦衡似乎隐隐明白了，除了给药治伤，阮姑娘不曾给出的答案是什么。 第206章 丹祖私教课 丹祖的指点对唐墨的丹道造诣，提升肉眼可见。 哪怕只是旁观他炼四品培神丹，随口提点的几句可谓一针见血、见微知著。 唐墨就算没有丹灵根，他的丹道天赋也毋庸置疑，还拥有这个时代大多数丹师都没有的活泛和创新精神。 但他最大的问题在于纯草根起家，没有师承，穿书前和刚穿来时全凭几本泛用的《炼丹入门》，流程对了以后剩下的全靠自己摸索。 此为基础不够扎实。 但有丹灵根在，起步自然无往不利，当初拖着破烂的丹田都能强行炼出三阴补脉丹等中品丹，便掩盖了这点。 不过没有科班指导的弊端，便在五品这个阶段渐渐暴露了：如今他的融丹和蕴纹，很依赖无我境界。 不入无我，不用幻雾鼎，唐墨很难炼出六纹丹，尽管放在灵枢城仍算拔尖，恐怕只有丹盟个别人能胜过他。 但这不达丹祖的标准。 唐墨有天赋没错，甚至算万里出一的天才，可他还身怀丹灵根，甚至开灵眼能清晰看到药力流动和杂质分布。 “若你不能做到极致，连个宋寻年都比不过，那就相对失败。” 丹祖是这么说的。 确实有道理，开挂还比不过个高玩，的确丢人。 唐墨融丹和蕴纹的问题是两方面共同导致的，一是操作手法，二是对丹灵根的掌控程度。 前者没什么好说的，洛师直接口述她的丹道心得，从洗炉用的灵泉、投药化药的操作，再到融丹和蕴纹的手法技巧，全流程无所不包。 祖师爷直接把她最精华的知识与经验倾囊相授，唐墨和黎未晞光写笔记就写了一个多时辰。 耗时长也有洛师讲几句就说“口渴”，然后喝半壶的原因。 这两本笔记绝对是无价之宝。 记完笔记，唐墨又虚心和洛师请教了几处知识点，将自己的理解和现代思维代入，探讨想法的可行性。 比如他同步化药和提纯的操作有何弊端，是否值得坚持以及有无改进之处。 丹祖半点没有那种学术祖师爷的死板劲，反而相当欣赏唐墨的创新精神、对细节的重视和优化思维。 如果后人不懂变通，给什么吃什么，不优化改良也不重视细枝末节，更无精进之心，那丹道可算完犊子了。 前些天炼丹大会就是如此，当时洛师本来兴致勃勃去看了一眼，然后气得差点把酒葫芦扔选手丹炉里。 一帮酒囊饭袋，连提纯都做不好，结果就是这些人放在城里居然个个有头有脸。 放在她创丹盟的年代，是要被各家师父吊起来抽屁股的，丹师令牌也得先没收了。 好在感应到唐墨的丹灵根，不然洛师当天就回中州去了。 唐墨和丹祖讨论得热火朝天，内容愈发高深。 什么炉内能量的平衡与互补、温度和湿度对药力的影响、相同药性但不同药材的替换逻辑和准则…… 勉强算二品丹师的黎未晞茫然张圆樱桃小嘴，跟听天书似的，这些玩意属实超纲。 但还是硬着头皮听。 黎未晞这才反应过来——阿墨教她和嫣儿炼丹时，完全是掰开揉碎，教学方式和态度都跟教小孩走路似的，手把手，就差喂嘴里了。 她能熟练稳定炼出活血丹时，他还高兴地连连鼓掌呢，满脸都是“我家小孩真聪明”的和蔼。 黎未晞突然觉得脸红，她好赖也是个天才，但在丹道这块确实天赋有限。 但天才的傲骨让她不愿放弃，既然守元诀解不了，她已开始学别的来帮助唐墨，比如符术。 丹道也不能落下，这可是他们家的老本。学不好，说出去丢人。 于是她不听尖端知识了，开始研究丹祖心得，先打基础。 至于黎烟，她本来觉得丹祖亲自授课实在难得，便过来凑个热闹。 但现在人偶往地下一躺，干脆关机了，让女儿学完再喊她起床玩。 唐墨和洛师都是典型丹师，探讨起来没有时间概念，若非这壶酒喝完了，他俩能聊到明天早晨不歇。 于是讨论暂且告一段落，洛师继续帮他解决另一个问题，对丹灵根的掌控。 举例说明，现在唐墨的丹灵根，可类比为赛博朋克世界的外接改装义体——好用，不管基础也能压制绝大多数丹师，但终究不如自己原装肢体顺手。 而且消耗不低，是万物生和幻雾鼎掩盖了这点。 这和刚才的笔记也是相辅相成的，有了笔记作为基础，他对丹灵根的运用就能更进一步。 洛师还细致给唐墨讲了如何在炼丹时不入境界，还能全程最大化发挥丹灵根优势，让每一份灵气物尽其用，杜绝浪费。 假设寻常丹师炼丹，输出1份灵气普遍只能做0.25份事，宋寻年和艾舟大概是0.5； 而今天之前唐墨1份丹灵气常态便能做到0.45，入了无我能做到0.6甚至0.7。 看似成倍碾压别人，但洛师保证学成之后，能做到1。 这需要在炼丹中实操，进一步强化他对神识和丹灵力的控制，锻炼要点则类似他曾经给未晞解黄泉泪时，对灵力的调兵遣将。 目标是让丹灵根真正成为他的肢体，而非外接义体。 而祖师爷要求唐墨拿普通三品炉、不入无我，稳定炼出六纹的培神丹。 即常态化无我境界。 学成后唐墨的炼丹术将迎来质变——炼同品丹不入境也能保底五纹，入境则保六冲七。 而等他到了元婴并把万物生修炼到四层以上，灵枢城年轻一代丹师魁首的“年轻”二字便能去掉了。 洛师授课完毕已是黄昏，她和黎烟玩去了，而未晞则与紫鹊准备晚餐，阮嫣儿要等分店关门再来。 丹祖也和他们家一样，虽辟谷但仍享受美食和共同用餐的乐趣，尤其喜欢人多热闹。 而唐墨没有休息，仍在抓紧时间刻苦研读笔记。 他得承认过去一段时间，因为在丹道罕逢敌手，只有丹盟几位老前辈在他之上，又一顺百顺甚至成功炼出六品丹…… 唐墨不可避免有了骄傲的情绪，而他也是刚意识到而已。 骄傲与自满藏得太深，若不能及时遏制，对他未来绝无好处，没准还会因此栽个大跟头。 而丹祖，这位丹灵根第一人及时出现，一个下午便让唐墨看清了自己和真正的顶峰还有多少差距。 所以他得以沉下心，这或许比心得笔记更加珍贵。 第207章 不必成为我 唐墨或许比曾经的洛师拥有更得天独厚的发展优势。 他在起步期便有丹灵根和灵眼加持，更是先后得到万物生与幻雾鼎两大助力。 以前洛师打拼时除了丹灵根，别的一概没有。 而今得她指点，唐墨若还比不过同期洛师，未来无法成为丹道第一人…… 他的要强会鄙夷自己的。 饭菜的香气隐隐从楼下顺着门缝飘入，唐墨专注研读，根本没意识到，甚至没听见楼下紫鹊在喊“师兄开饭了。” 所以洛师主动上来叫他，推开门时便看到这样的画面——年轻英俊的男子沐浴在夕阳余晖中研读笔记，不时提笔写点什么。 他的每一分认真都更为其魅力增色。 洛师倚门欣慰看了片刻，才走上前柔声道：“小唐，看着你，我便仿佛看到从前的自己。” 唐墨被耳边突然的声音吓了一跳，赶忙起身谦虚道：“祖师爷…我当不起。” “我懂你在想什么。” 洛师坐在他对面，小腿悬空愉快地轻晃：“天才是有骄傲的资格的，但要保证自己的能力可以始终匹配上你的骄傲，永远让别人仰望你。” “学生受教了。” “若非雾镜已把幻雾鼎、制傀秘录和那坐莲都给了你…啧，这是把你先占住了。” 洛师遗憾摇头：“我们曾约定过不抢彼此看中的弟子，结果这么久来，我转生她封印，谁也没收徒，好不容易碰见你这好苗子…哦在你之前她勉强有几个挂名吧，毕竟把一些传承分出去了。” 唐墨行礼道：“您是所有丹师共同的师尊。即使无名无份，我也永远尊您为师。” “嘿，中听！会说话就多说几句~”洛师调皮笑着，“那你都这么说了，想要什么拜师礼？” “您已给了，很珍贵。”唐墨诚恳道，“宝贵的知识和经验，以及进步空间和心态的指点。” “祖师爷，您给了我走向巅峰的可能。我已别无所求了。” 片刻后，洛师眨眨眼跳下凳子，到唐墨面前踮起脚尖，伸直胳膊摸摸他的头。 唐墨赶忙跪坐下。 “好孩子，你我同怀丹灵根，同样擅于丹道，还有性格……咱们其实很像。” 洛师像长辈般揉着唐墨的发顶：“但永远别追着我走，我不该成为你的目标，亦或压力与阻碍，去放心大胆走你自己的路吧。” 这一刻她的笑容有桃瑶瑶的甜美，也有郝常善的慈祥。 “你不必非要做到丹道的极致，而该成为最好的你。” “我愿你从心而行——为爱，为自由。那样无论未来你选择如何、能做到哪一步，我都为你骄傲。” “这三界不需要第二个洛师，只需要第一个唐墨。” 洛师掌心的暖意，仿佛顺着发顶流到他心里。 她亦是恩师，传道授业解惑，并指引前路。 - 洛师从唐墨身上看到自己年轻时的影子。 正如她所说，他们真的很像，像到不需要他说什么，洛师便能看出他平静外表下藏起的心绪。 她欣慰于唐墨很快能独自调整好心态，不让自满情绪阻碍未来。 但也不愿看到他以自己为目标。 经过近日相处和下午的探讨，洛师发现唐墨拥有她鲜少见过的思维与眼界。 在这个几乎所有人都在沿袭前人道路的时代，他比别人都看得更广阔遥远。 所以唐墨合该走出一条属于他自己的路，而不是沿着洛师走过的路再走一遍。 曾经她最巅峰时侥幸炼出过一枚神品丹，但不可复刻，哪怕所有条件齐全再重来一次，洛师也不敢保证自己能再成功。 那枚丹也是从天道处换取转生秘法的筹码之一。 所以她鼓励唐墨深化他的优势，自我开拓，她的心得经验应当抛砖引玉，而非画地为牢。 那么未来，或许他真有机会将炼制神品丹作为常规技能。 其实丹祖对后辈的期许和成长指导，但也是有一点私心的。 在得知雾镜的封印出了意外，她们为了同一个夙愿的两条路都可能走不通的情况下…… 洛师想将一份希望寄托给唐墨。 如果未来他能炼出神品丹，是不是就有可能实现呢……？ 洛师忽然想起雾字令牌还在自己手里，还给唐墨后他犹豫片刻，还是问道： “祖师爷，我还是有个困惑。” “你想知道雾镜为何会被封印？” 洛师直接点明，说实话她以为之前在海棠轩时，他就会问的。 “是的。”唐墨颔首，“您说您知道那封印，却不知道棺中‘琥珀’的成因……所以真人的封印与您直接相关对吗？” “对，这也是为何雾镜给你两条路，要么灵眼成长到看破琥珀，要么找到我。” 洛师苦笑道：“那是分别前我给她的七品丹，炼出来甚至没取名。” “如果一切正常，雾镜服丹后便能自我封印进入沉眠，留在返魂树中的力量能让她随时解封，并靠傀儡虚联系到我。可不知怎么出了意外，醒不来，我也没收到过消息。” “至于封印后其余的意识……还有你想知道的，为何好端端地要封印，我们的目的是什么。” 洛师喟叹道：“其中种种缘由，对现在的你而言还太早了，现在知道既没好处，也尚不是你能参与进来的事情。” 并非不愿，而是实话。 她们的夙愿涉及层次太高，即使丹祖希望唐墨未来能炼出神品丹帮她们得偿所愿，但现在的确太早，反倒可能让他想太多，阻碍成长。 “所以暂不必为此费心，以后若有需要我们会告诉你的。或者嘛……” 洛师对唐墨调皮眨眨眼：“等咱们将雾镜从生死夹缝救出，她若收你为徒。嘿嘿，你试试和你师尊撒个娇什么的。” “小唐你别看她那高冷样，其实耳根子软得很，可容易害羞~哄高兴了，没准她连返魂树都肯给你，何况一个秘密呢？” 唐墨回忆了下曾经和雾镜真人的短暂交流，再看看洛师雌小鬼的坏笑。 感觉祖师爷就是想到时候看笑话…… 唐墨犹豫许久还是问了这些，洛师不回答也在预料之中。她们大乘巅峰都会出意外的事情，自己这金丹巅峰好像确实还掺和不来。 知道太多不总是好的，好奇心不止能害死猫。 祖师爷的暂时守密，反而是种保护。 第208章 假死与定心丸 但其实，唐墨已从洛师的只言片语中有了自己的猜测。 曾经丹祖给雾镜真人的七品丹，作用为自我封印进入沉眠，正常来讲真人有能力随时解封苏醒。 这种沉眠，唐墨猜大概是一种假死状态，就像现代医学中名为“紧急保存与复苏”的技术。 这项技术的目的是为治疗病患的急性创伤，争取几个小时的“暂停时间”。 而它更广为人知的应用则在科幻界：冷冻或其他原理的休眠舱，让人类实现长期休眠，度过星际探索过程的时间。 再唤醒时人体仍与休眠前差不多。 换句话说，假死将一个人的生命按下暂停键。 所以洛师那枚丹和雾镜真人的棺椁有可能就是如此，修仙版休眠技术。 甚至是另一种意义的寿元丹。 倘若唐墨的猜测成立，那么洛师和雾镜真人的目的着实神秘。 元婴就有三百年寿元，化神则四百往上，雾镜真人大乘巅峰，应该不低于六七百吧？ 还有洛师，她有转生秘术，虽每次转生寿元最多仅百年左右，但目前为止她已转生十来次，还不知上限，而每一次她都能保存记忆和丹灵根。 这不也是变相拉长寿元吗？如果转生没上限，洛师甚至称得上永生。 （顺便一提祖师爷的修为暂时成谜，境界未知，尚不知转生可否继承修为，她没说的意思，唐墨便礼貌地不打问了） 而她们千年前就活跃于三界舞台，用这种办法规避了寿元上限——需求极其漫长的时间目的为何？ 甚至…似乎还没做到？ 难道是为了渡劫飞升么？ 的确，似乎从她们活跃的那个年代开始，就鲜少有修士能渡劫成功了，近几百年更是没听说过。那些闭关尝试渡劫的老妖怪，无一例外都耗干了寿元。 唐墨还是决定暂且不想了，一步步来吧，先精进丹道炼出无垠朝元丹，把雾镜真人救回来再说。 但他绝不会按雌小鬼的主意，撒娇什么的。 因为未晞大概会不开心的。 - 接下来几天白露丹阁依旧闭店，因唐墨在闭关精进丹道，努力炼六纹培神丹完成祖师爷指标。 而洛师在刚来时了解过黎烟现在仅剩人魂，靠玉佩和人偶勉强算是另一种意义的存活，终于给了未晞两个喜忧参半的法子。 一是炼出神品丹，补回黎烟湮灭的其余两魂，再炼制躯体复活。 二是设法与天道沟通，请天道出手直接复活黎烟。 洛师是因今天黎未晞又追问一次，见她坚定渴求答案，才勉强告诉她的。 因为她也清楚，这两个法子至少现在看来，每个都几乎不可能。 没啥希望的方法，倒不如不说。 神品丹药材太过罕见，还有修为、转生影响等多因素共同导致——洛师如今已炼不出神品丹了。 何况神品丹和寻常炼丹完全不同，基本不遵循化药提纯融丹那些流程，当初她也是靠丹灵根本能发挥，才侥幸炼出一枚，运气甚至比实力更重要。 洛师愿意相信唐墨未来有机会达到炼制神品丹的高度，找到与魂魄相关的珍稀药材，炼丹复活黎烟并非没可能。 但现在他还差得太远，即使最乐观的估计，他想抵达那地步也得几十年吧。 至于另一个办法，还要更难…… 请天道复活，代价付不付得起另说——你们得先能见到天道，让人家觉得有交易的价值。 如果可以，洛师倒有心帮忙，但千年前与天道交易后，她再没机会与天道沟通，无法代为请愿。 但她不知道，其实黎未晞反而松了口气。 第一个办法确实太遥不可及，但第二个……唐墨前些日子和她诉说一切秘密后，他们本就是这般期望的。 天道分身确实说过，以后和唐墨还有再见的机会。洛师以为沟通天道就是最大难题，实则对他们不然。 而他们先前担心的是天道也无法复活黎烟，可洛师作为切实与天道交易过的人，能说出这法子…… 说明可能性很高。 不过洛师是拿她唯一一枚神品丹换的转生秘法，而复活黎烟，天道标价几何？ 只能届时再看，但只要有一线机会，黎未晞都不会放弃带着母亲一起，和唐墨回到彼世界的圆满可能。 洛师说完，本来都做好安慰小孩的心理准备了。 结果发现黎未晞对自己有礼道谢，笑得释怀洒脱，好像感觉机会很大的样子…… 一千年后的娃娃们，心态都这么乐观了吗？ 可能是对她道侣有信心吧。 洛师的萝莉小脸露出追忆，看着黎未晞，不免想起了雾镜真人。 太长时间不见，想她。 洛师喝完早餐的饮品，半壶棠花酿，准备上楼瞧瞧唐墨闭关的成绩如何。 但唐墨恰好主动下楼了。 见他面色苍白嘴唇起皮，脚步也像喝醉似的稍有飘忽，还得扶着楼梯栏杆…… 黎未晞就又心疼又气——她就知道这人不听话，闭关这些天恐怕一下没歇过！ 但看见他精神头不错，表情高兴振奋，她快到嘴边的埋怨又咽了回去，不想扫了爱人的兴头。 不过黎未晞决定以后他再闭关，自己必须陪着，哪怕只是端茶送水擦汗。 她三步并两步冲上楼梯扶唐墨，他好笑地摇摇头：“我只是灵力耗没了，又不是快死了……” “呸呸呸，不许说这不吉利的！” 唐墨从善如流也呸呸两下，指腹轻刮未晞的鼻尖，她害羞嗔一句“讨厌”。搂抱着他下到大堂。 洛师姨母笑着看小情侣坐到自己对面，感觉年轻真好。 她不断转生，遍历千年春秋，见证凡世与修仙界的沧海桑田、累累变迁。 她想保持年轻的心态，每次转生都追求完全代入，要入世而非旁观，却也清晰感受得到：自己的确不可避免地老了。 见过太多太多东西，很难再始终保持新鲜，甚至对自己和雾镜的夙愿，都不如千年前那般热切了。 如今洛师只想着夙愿能就能，若救回雾镜后她也没辙，就看唐墨未来如何吧，自然而为。 但她看着唐墨和黎未晞——他们充满爱与生活的热情、对未来的希望。 连带着自己，心态仿佛也年轻许多。 洛师慈祥中带些揶揄的笑，让小情侣有些不好意思，唐墨便赶忙交作业，省得祖师爷打趣。 连日闭关苦修丹道的成果是十四枚培神丹。 只有最初一枚五纹半是学会新方法后的练手，剩余皆在六纹以上。 七纹都有四枚。 唐墨已经可以做到拿普通炉子不入无我，常态化炼出四品高纹丹了。 炼五品丹也可以，只是一天最多炼两炉。 第209章 埋伏 如今唐墨对丹灵根的掌控，虽还称不上完全体，但也比之前精进许多。 最明显体现在炼一炉丹耗费的灵力比之前少了三分之一左右。 洛师到底是丹祖，她亲和好说话，看似不严苛，但绝不代表她不挑剔、标准低。 可即使是她也对唐墨的成绩和天资非常满意。 掌控丹灵根绝非一日之功，曾经她都花了数年。 唐墨就算没丹灵根，光是这天赋、勤奋和丹道理解力，就足够让他未来成就不输宋寻年。 如此成果并不意外，都得了她指点，仅仅炼四品丹还做不到常态化无我，那才是怪事。 虽说身怀丹灵根者，炼丹有如神助，但这其实是相互的——一个人或没有足够的炼丹天赋，觉醒灵根时无论怎样，木灵根也不会升变为丹灵根。 因此丹灵根的存在本身，就是对个体天赋的认可，当然即使如此升变概率也很低就是了。 见此洛师满意表示，等奇茸菊到货，就能着手炼制无垠朝元丹，然后去返魂树救雾镜真人。 随后黎烟闻声从后院过来了，挂女婿脖子上让他给充电。 三人坐一块闲谈，未晞给唐墨说他闭关期间发生的事，主要是奕道大会快结束了，武斗已决出八强。 司徒，东方和慕容家都有人进了，唯独蓝家没有。 无终山、离火派也有，然后便是炎阳宫风逍。 唐墨不认识他，只从瑶瑶那得知此人是闫青之前的师兄，但不久前升执事了，年纪还符合条件。 剩下是清虚宗叶璃，以及唯一一个散修白锦衡。 说到这个姓白的，黎未晞这当师娘的就来气。 此人简直是一种木头，而且嫣儿好像真的对他有点意思——前天挑明问她时，她没说是却也没说不是。 而白锦衡似乎完全意识不到他在嫣儿心中分量，远比她那么多追求者都重得多。 甚至愿意以白露丹阁身份给他庇护，震慑烟雨剑楼（已征得师父师娘同意）。 简单说，姓白的不开那方面的窍。 黎未晞扶额：“剑痴压根意识不到咱家嫣儿有多抢手，巧儿还暗示他说‘我家阮姐姐追求者海了去了’，这木头竟能面不改色回个‘那挺好，阮姑娘是好人’！” 唐墨听后一下不高兴了，甚至想当回封建大家长。 他之前还想着白锦衡人不错，本分善良淳朴，也没坏心思。 若他懂事会体贴人，能照顾好嫣儿，他们情投意合的话，未晞那先不说，自己这关能过。 但现在……你给我徒儿发好人卡？ 洛师听后没形象地拍腿哈哈大笑，而唐墨压着不爽问：“那嫣儿啥态度？” 黎未晞捏着眉心，语气无奈：“嫣儿说她差不多快习惯了。” “…这是真喜欢啊？” “像，但嫣儿自己似乎也没彻底弄明白心意。说是这人实在，是好人，确实是想帮的。” 未晞喟叹：“但我估计帮着帮着，已帮出点朋友以上的感情了。但那姓白的好像只当嫣儿是大善人。” “不过我远远看过了…比其他人强，眼里干净，确实不图什么，距离保持得也好，不是伪君子。” 唐墨挠挠头，这么说未晞也觉得那人除了不开窍，其他方面都可以。 徒儿是富婆，现在那些追求者都是又图财又图人的，白锦衡的确难得——他不追，单纯觉得阮姑娘人好。 若非未晞观察过，甚至还暗中去了养济堂……唐墨都要怀疑这白锦衡在扮猪吃虎，其实是个资深海王。 但无论如何，唐墨不允许他继续当块木头。 就算只当朋友，但嫣儿都提供这么多善意了，姓白的连点情绪价值都提供不了，闹呢？ “嫣儿今天在店里不？” 回答唐墨的是笑呵呵的洛师：“我今早出去逛了一圈，今儿有那白锦衡的比试。” 黎未晞无奈补充：“阿墨下楼前紫鹊给我传了信，说她师侄又开始配药了，让她先去占座……” 唐墨深吸一口气。 嫣儿是上了心了。 他正准备起身出门，忽然感应到玉简波动，拿出看后不由点头。 “阿墨，是谁的消息？” “你们在家玩吧。”唐墨摘下玉佩递给未晞，对洛师笑笑，“艾舟的消息，奇茸菊到货了，我过去取。” 取完顺路去给白锦衡开开窍。 如果剑痴听不懂唐某的语重心长，那某也略通拳脚。 开不了窍，便开瓢吧。 - 武斗到了最高潮的阶段，几乎全城人都去奕道台观赛了，唐墨临走前，洛师说她早晨出去遛弯的时候，除了城一环，其他街道都没啥行人。 不止白露丹阁，还有好些店也休息了。 此刻比试分明还没开始，天阶坐席还空着呢，选手和家属也才陆续进场，观众席就已满了，外面还下饺子似的围好几圈人。 未晞还说离奕道台近的几家商铺，已经把他们家楼顶摆上垫子毯子开始卖座了，似乎还很抢手。 毕竟在高处且距离不远，视野和观赛体验反而比奕道台外下饺子要好。 今天开始决出四强，然后选手休息几日便是半决赛和总决赛，盛况空前。 唐墨走在无人的街上，突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他还真没在附近见过这么冷清的景象。 偶尔个别人匆匆跑过也是赶着去奕道台的，卖糕饼的陈姨都收摊了…… 未晞和洛师不去，不过分店员工们都会去观赛。 嫣儿今天给大家放了假，说是白天开店也没啥客人。 大抵是借口。 算算时间，去丹盟拿到奇茸菊再去奕道台，第一轮比试应刚开不久，对战双方是叶璃和风逍。 他们打完便是白锦衡的比试，如果激烈的话今天没准就这两场。 唐墨决定不惊动嫣儿，暗中观察他俩。一是评估剑痴的能耐，二是看看他俩怎么相处。 他这徒儿虽不像未晞对外人那么高冷，但也有城府会来事，轻易不会让人看穿她的想法。 但喜欢和咳嗽一样，总归是难藏住的。 唐墨倒要看看这姓白的，是怎么让嫣儿肯如此上心了。 完了再会会他。 唐墨闲庭信步走着，思绪纷飞，正准备拐进东栎巷抄个近路，但身子才转一半，余光似乎看到什么东西闪了一下。 好像就在自己刚才身后附近。 他本能升起一种危机感，猛地回头，但来路依旧无人，只是有户人家门前有滩积水。 太阳的反光么？ 唐墨眨眨眼，站在巷口再四下张望，也没发现什么异常。 谨慎散出神识，周围仍然没感觉到有人跟踪或藏匿。 是我太草木皆兵了？ 他轻摇头，拐进东栎巷打算继续赶路，但下一秒唐墨忽然听到身后传来极轻的、风吹起衣衫的声音！ 危机本能比脑子更快，他没回头，直接飞快朝前奔跑，灵力全开并在身后架一层护盾，同时施展千木刺。 在身后木刺掀开地砖拔地而起的震响中，唐墨捕捉到轻盈的脚步声。 果然有埋伏，而且追击者的境界和实力都远在自己之上，身法也了得，他的神识无法发现对方！ 唐墨无暇回头，向后散出的神识也无法看清追击者模样，仅捕捉到一闪而过的模糊白影。 他不断结出千木刺阻拦对方，并甩出灵剑准备直接御剑飞走，顾不得这一片是灵枢城禁飞区了。 但他还没跳到剑上，如子弹般的破风声骤响，有什么东西从身后飞掠而来，并不攻击唐墨，而是直直击碎他的灵剑！ 唐墨瞳孔一缩，他甚至没看清是什么玩意儿把剑击碎的！ 浓烈的危机感不断升腾，他顺势用飞叶印卷起灵剑碎片和落叶，一股脑向身后席卷去，并继续用千木刺尝试封堵敌人的路。 但他听到一声声木头被劈断的钝响…… 唐墨流了一丝汗，他不能传音，因为这附近大街小巷压根没人，没目标便发不出去。 随即他飞快取出一枚玉简，也不管是联络谁的，打算发短消息告知情况。 然后准备将各种毒丹毒粉藏袖子里，尝试拖延。 但他刚拿出玉简，神识甚至还来不及传任何讯息，唐墨手中便猛然一震——玉简直接碎了。 他动作已经很快了，根本没有停顿犹豫，也只打算发一个“救”而已。 可敌人比他还快。 最后，他只看到一个戴面纱的白衣人影在自己身后不远处，一根木刺都不剩了，而那人姿态似乎轻松写意。 下一刻，唐墨甚至没看到人影有任何动作。 他便眼前一黑，意识远去。 第210章 师尊不一样了 奕道台此刻人山人海，八进四第一轮比试还有不到一刻钟就要开始。 对战双方是叶璃和风逍。 一位是清漪剑尊亲传弟子，曾在十年前便结成八转金丹，清虚宗的天之骄女，并毫无疑问是下一任清虚宗主。 而十年前清虚内乱，叶璃身受重伤，如今重拾修为却仍是年轻一代翘楚，并一路过关斩将宣告她的归来。 另一位风逍则是炎阳宫最年轻的执事，十年前就与叶璃活跃在同一个舞台。虽年纪比叶璃稍长，但实力和名气却总被她稳压一头。 再结合曾经炎阳宫总是与清虚宗竞争，于是过去有好事者将叶璃和风逍称作宿敌。 十年后宿敌再次碰面，是坠落后又爬起的叶璃重新拿回属于她的荣耀，还是风逍让对方明白物是人非，清虚宗已无往日辉煌。 话题度拉满，不止围观群众热情高涨，连天阶坐席一众高位者都很期待。 而此刻清虚宗营帐，叶璃含笑谢过师弟师妹们的加油打劲，委婉表示马上上台，她想稍安静待一会。 弟子们连连应是，叶荷与周貌带大家出去了，留给叶璃空间。 而她平静端坐几秒，随即蜷起双腿将脸埋进膝盖弯，苦笑一声。 师弟没有来。 唐墨当然不会来，叶璃知道的——这些日子白露丹阁又关店了，师弟在闭关炼丹。 “我在期待什么呢……” 失落的呢喃声落下，营帐帘又被拉起，叶璃猛地看去，还来不及兴奋便又垂了脑袋。 “阿荷…师姐不是说想自己待一会么？让师姐安静会，好不好呢？” 叶荷望着她眨眨眼，感慨自从她们悔悟开始，变化都越来越大了，她们各自都在苦楚中得到成长。 师姐是最早、也最明显的。 给了过去，叶璃断不会和颜悦色的因弟子们的加油而真诚道谢，若是想独处，也只会以傲慢命令的方式，而非请求的口吻。 更不会在分明说过却又被打扰时还这么好态度，哪怕是对叶荷。 “师姐，嫣儿姐来了。” 虽阮嫣儿在清虚宗的辈分还在叶荷之下，但她早就改口称姐姐了。 “那进来呗，嫣儿来还这么客套干嘛。”叶璃不假思索，随即好笑道，“噢抱歉，是师姐说想独处来着。” 随后嫣儿进营帐对叶璃行礼，叶荷识趣地出去了。 “怎么总和师姐这般客气呢。” 叶璃拉她坐身边轻笑：“以后不必行礼什么的，师姐可还给你打过工呢。” “到底是师姐嘛。对了，紫鹊占的座很靠前，一会可别嫌我们加油声吵哦。” “哪会，高兴还来不及呢。”叶璃轻叹，“只是如今，师姐恐怕不敌那风逍了。” “那就尽力而为，别受伤就好。当然啦，白露丹阁编外店员，治疗也不要灵石哟。” “你呀~” 叶璃亲近地摸摸阮嫣儿的发顶，忽然靴尖抵在一起，小心翼翼又期待地望着她。 “嫣儿…你师父他，可出关了？” 阮嫣儿坦诚道：“今早出了，师娘刚才给我传信的，说是要去丹盟取一味药。” 之前雾林谷还未拜师时，她就想过可以帮叶璃叶荷一把，稍稍与唐墨缓和关系。 但如今她俩差不多做到了，师父对她们如普通顾客，那阮嫣儿就不掺和更深了。 所以叶璃问，她有啥说啥就是。 不过她也庆幸——师姐自己想通了，虽然还喜欢但已主动放弃，不会强求甚至破坏师父师娘感情什么的。 不然阮嫣儿也要退宗了。 而叶璃听了她的话，心里稍雀跃了点。 丹盟离这儿不远，也许师弟一会取了药会来找嫣儿。 顺便也能看看台上的自己。 嗯，要加油了，就算胜算小，也不能太狼狈！ 叶璃悄悄攥拳给自己打气。 而阮嫣儿认真注视她的脸色，沉声道：“师姐，你气色很差。之前几场受伤了吗？” 叶璃刚扬起的嘴角一顿，抿紧唇，心里发苦。 不是伤。 而是压制狂躁的心魔，负担太大，发作时比以前更疼了。 自从那次一个不慎让心魔占据身体，差点在唐墨面前做出不可挽回的事后，叶璃就像她保证过的一样，努力在压制甚至尝试解除心魔。 但并没有说得容易，如今她与心魔已彻底敌对，没有一丝转圜可能，相斗起来负担很重。 所以这种状态的叶璃，没有太大把握击败风逍晋级四强。 不过她确实有进展，寻到了一味神秘、副作用大，但着实有效的药材。 她能感觉到心魔对自己的影响比几个月前弱了。 随即叶璃拿修炼太累掩盖真相，阮嫣儿将信将疑，却也知道师姐真不想说，是撬不出什么的。 只好给了几枚丹，叮嘱她注意身体。 “谢谢嫣儿，师姐会照顾好自己的。”叶璃温柔道，“说说你吧，那个白锦衡如何了呢？” 阮嫣儿好笑的撇撇嘴：“一根木头有啥好说的。” “这么说你真对他有情咯？” “没有。”阮嫣儿摇头，“我帮他，是因为觉得他值得，白锦衡确实是很不错的人，但我对他没有超乎朋友的想法。” “何况真跟他结为道侣，我还不得让气死呀？” 这下轮到叶璃将信将疑了。 信是因为嫣儿说的直接且坦荡，疑则是嫣儿对男女情的认知基本来自她师父师娘。 偶尔回宗闲聊，她看似能给师弟师妹分析感情时说得头头是道，实则没有半点个人经验。 而且人总是这样，别人的事看得清，轮到自己便糊涂了，叶璃深有感触。 所以嫣儿有可能自己还没意识到，只是找了些她对白锦衡善意和上心的合理理由罢了。 这时叶荷又进来，说该选手上台了。 她们一同出营帐，另一边炎阳宫众人也簇拥着风逍出来。 他一袭青衣，胸口以金丝缀着炎阳宫火纹标记，整个人流露着儒雅谦逊的书生气，形象颇为不错。 而叶璃的美在十年前便是出了名的，但曾经骄傲的她美得嚣张，如带刺的蔷薇，如今悔悟后气质内敛柔和，倒像清新含蓄的水仙了。 还未开打，双方姿容就已引得全场赞叹，观众们毫不吝啬山呼海啸的掌声。 风逍遥遥对叶璃颔首致意，她也友好地点了点头。 随即叶璃望向天阶坐席，面露疑惑，喃喃道：“师尊还没到？” 叶荷刚才在外面就觉得奇怪了，毕竟今天可是师姐四强之战，而清晨她们去宗主殿时，师尊已经走了。 “宗主现在来了。” 阮嫣儿话音落下，大家的确见到叶清漪优雅地从后方登上天阶坐席，与同座其他大人物互相问候。 但她们都有些奇怪。 “师尊她…”叶荷眯眼，怀疑离太远自己看错了，“好像是笑着和别人问好的？” 清漪剑尊的冷淡和不近人情几乎皆知，不应酬也不喜社交，如修无情道般几乎没啥情绪，更别说给人好脸色。 清虚宗辉煌时她就不太搭理人，顶多和沈殿主之类的还勉强说两句，端庄有礼但不笑。 而内乱后更是如此。 怪事。 叶璃抿抿唇，一言不发，她这些天忙于修炼和压制心魔，没和叶清漪见几面。 不过就那寥寥几次，她隐隐觉得——一贯冰冷甚至不近人情的师尊似乎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第211章 心魔已解，大乘将至 这几天，叶清漪比往日开朗了许多。 叶璃发现师尊不再吝啬笑容，比过去柔和，还会过问操持宗门事宜，甚至会亲自指点新弟子们修炼了…… 据周貌说若弟子们表现得好，宗主还会夸奖。 这可是从没有过的事，大家都受宠若惊。就连十年前的叶璃也很少得到叶清漪的夸赞，最多就是一句面带微笑的“尚可，继续努力不得懈怠”。 变化是向好的方面。 叶璃想到自己与叶荷——她俩在悔悟后不断成熟，较之前可谓改头换面、焕然一新。 或许师尊这些日子也终于想通了？ 的确没听说师尊再去试着找唐墨，前段时间还总见不着她人，叶璃后来才知，那时师尊在唐墨原来的木屋里一待就是好几天。 再出木屋时，尽管她掩盖过了，但叶璃仍能从师尊眼尾的余红和沙哑声线中得知：她很痛苦，很想唐墨，想要他回来。 师尊那段时间失魂落魄，甚至比曾经的自己有过之而无不及。 看来师尊也总算缓过来了…… 叶璃释然长出一口气。 这样便好，那些不堪回首的过去实在太疼，无论对谁。 唐墨有光明的未来，她们该做的是守护，而不是纠缠与破坏。 师尊也能走出来想明白，那便好了。 叶璃感觉自己心魔渐渐弱化，除了那味药材，亦和她的愈发清醒、守护唐墨的决心脱不开干系。 她有信心彻底战胜心魔，希望师尊也能借此契机同样获胜。 “有请炎阳宫风逍、清虚宗叶璃登场！” 风逍身法灵动，震步登台，另一边立刻传来炎阳宫众人欢呼。 清虚宗弟子们也不甘示弱，大声喝彩加油，但叶璃不愿太张扬，便微笑对大家点头，压了压手示意不必如此。 她只是平静走上台而已。 “师姐！”叶荷站在台边，握拳认真道，“十年前他就不是你的对手，加油！” 阮嫣儿已回自己座位，正和紫鹊一同朝叶璃用力挥手。 “嗯，师姐会的。” 叶璃弯身揉揉叶荷脑瓜，对天阶坐席的众人和风逍依次行礼，再抬眸时，看清了叶清漪温婉落落大方地朝自己挥手，用口型比出加油。 叶璃一时恍惚，师尊对她好，却也是很严厉的。 记忆里她几乎从没见过师尊对自己如此温柔活泼。 师尊真的变了…… 此刻天阶坐席众人也相当讶异。 叶清漪迟到了半柱香，这不关键，但问题是她似乎很高兴？ 以往能不说话就不说话的清漪剑尊，今天竟像个正常宗主一般，愿意和大家打招呼了…… 冰山化冻，甚至还始终挂着自信温和的笑意。曾经那份距离感都散了些。 许多视线或直白或隐晦地聚焦于叶清漪，大伙儿都感觉不真实。 “剑尊阁下确实该多笑笑。”炎阳宫宫主夏霏折扇掩面，“以前总板张脸确实不好吧？皱纹可是女人的天敌呢~” “璇玑你这话，本尊不能更认可了。日后可有好多养颜养气的法子要向你讨教呢。” 叶清漪如赞同闺蜜般朝她笑笑，轻捻桌案上一块水晶糖糕，掩唇慢条斯理浅尝一口，优雅如画。 随即她秀眉微蹙，小巧红润的舌尖拭过唇角糖霜，轻嗔一句：“过甜了些。” 大家闺秀的姿态与叶清漪雍容形象毫不突兀，反倒增添别样魅力，把众人都看愣了。 叶家总出美人，都知道叶清漪漂亮，但过去她的冷和距离感让大家鲜少聚焦她的美丽。 现在的剑尊褪去不近人情，竟无比迷人。 而且虽说灵枢城的食品都是灵食，辟谷也能解口腹之欲，没有凡世五谷杂粮的浊气，但…… 上回见叶清漪当众吃东西还是什么时候？五十年前？ 夏霏茫然收了折扇，神色古怪，要知道清虚宗和炎阳宫之前就多有明争暗斗，她俩可连塑料闺蜜都算不上！ 这算啥？ 是真的友好，还是讽刺她夏霏年纪大了，靠驻颜丹维持青春容貌？ 夏霏觉得是后者，有些恼——你叶清漪不就比我年轻一百来岁，长得好点，然后是个化神巅峰么？ 谁还不是个化神了，了不起怎的？！ 无终山宗主热情道：“剑尊阁下以前可是不屑与我等多交流的，莫不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终阳先生这便猜错了，本尊只是…想通了一些事。” 叶清漪对包括沈殿主在内众人欠身，礼貌道：“不过本尊先前确实傲慢无礼，往日不当之处，尚乞谅宥。” “甚好，修士心性蜕变对道法之精进亦有诸多益处。”沈殿主笑眯眯道，“或许清漪剑尊突破化神入大乘，指日可待。” “那清漪便借殿主吉言了。” “好了，大家看比试吧。” 沈殿主发话了，众人纷纷聚焦于台上两位。 叶璃和风逍已交手十几个回合，刚开始多是试探，不见真章，大家才闲聊片刻。 两人都是攻大于守，身法剑法皆出色，飘逸优美，这场年轻一辈顶尖论剑极具观赏性。 夏霏看着风逍隐隐上风，满眼赞赏，侧目笑说：“清漪剑尊，不知你家璃儿如今可还能斗过我宫才俊？” “胜负不重要，比出精气神便好。” 叶清漪没看她，望着叶璃柔声道：“曾经本尊对璃儿与阿荷的成长多有懈怠，教导亦无方，更是无心宗门事宜，压力全在璃儿与…他身上。” “但既已明悟，本尊此后便不能再浑浑噩噩，需担起清虚之责，护弟子们平安周全地成长，才不负叶家先祖。” 这话说得夏霏都没脾气了，其实她也知道自己刺一下叶清漪没啥意义。 毕竟叶璃修为停滞十年，如今风逍能赢才合理，还打不过可真没脸见人了…… 而其他人听叶清漪这话，互相对视一眼，有了某种共同猜测。 或许剑尊如今的改变是因得了什么机缘，十年心魔已解，心性也随之升华了。 那没准真会像沈殿主说的那样，叶清漪有可能在可预见的年岁里突破化神，迈入大乘！ 届时，叶家哪怕只有三人也必定重回灵枢城议事堂，而且是妥妥第一大宗，其他势力只能望尘莫及。 一个大乘境的能量是相当恐怖的。 清虚宗会比十年前更辉煌，甚至有可能达到叶清漪上一任宗主时的高度！ 在场大人物们表面仍在关注叶璃和风逍论剑，实则已心事重重。 大乘期的叶清漪和她的清虚宗，必然会打破灵枢城微妙的势力平衡。 数月前清虚宗宣布重开山门，各方一直没真正当回事，仅靠一个心魔未除、修为不进更无心宗门的剑尊，他们重回巅峰已是妄谈。 直至今天，叶清漪入大乘已有可能，他们不得不多考量了。 第212章 师慈徒孝 对于有可能重新崛起甚至一家独大的清虚宗，该交好还是干脆联盟，日后大树底下好乘凉？ 亦或与其他大势力联合打压？ 各族长宗主不由瞥向叶清漪，她仍然显得轻松惬意，比起观看亲传弟子的关键比试，更像是来散心的。 叶璃一招漂亮，叶清漪便笑着鼓鼓掌，哪怕徒弟落下风也不在意，她只管优雅品茶尝点心。 吃到合口味的酥，甚至还亲切问一旁的女侍者“这点心在哪买的”。 这侍者才十八九的姑娘，赶忙受宠若惊说是她亲手做的，而叶清漪居然问“一会能不能教教本尊，学会做给璃儿吃”…… 比试便在众人复杂的心绪中结束了，风逍胜，但叶璃输得也不狼狈，比试前后双方都有礼。 天阶坐席大佬们纷纷感慨，叶璃和过去简直天壤之别。 她以前无论实力、身份还是颜值都傲视同辈，但性子过于傲慢自我，不知礼不讨喜。 “叶姑娘虽败，但情理之中，重要是打出风采，心性比过去也成熟许多，剑尊教导有方呐！” 正好付家家主拿此说事，想讨好叶清漪。 他们这种中游家族可不敢像四大家族、炎阳宫、无终山等势力一样，能尝试联合打压清虚宗崛起，甚至想都不敢想。 要么中立保持独立性，要么赶紧上车先占个好座次。 “付家主言过了，璃儿的改变与本尊无甚关系。”叶清漪微笑道，“是唐墨的功劳。” “啊当然当然，唐阁主自是厉害！但听说他还是您关门弟子来着？” 付家主这话没过脑子，本是想拍马屁，但不料叶清漪竟蹙眉不快道：“曾经是，但本尊曾愧对唐阁主，不敢再厚颜自称其师，这种话以后请勿再提。” “本尊也借此机会，劳烦大家以后莫拿此说事，白露丹阁听到会不满的。” 叶清漪话锋一转：“但白露丹阁的麻烦，便是本尊与清虚宗的麻烦。” 付家主只能汗流浃背连连称是。 这话的分量不可谓不重，尤其剑尊未来有可能步入大乘。 她是讲明白了：唐墨和白露丹阁没有任何清虚宗标签，他们是独立的。 而剑尊和宗门会庇护他们，与丹阁为敌便是与她为敌。 在场众人无不惊讶。 而稍知内情的夏霏和慕容雨想得更多：莫非叶清漪也如叶璃那般，和唐墨一定程度和解了？ 她们扫过会场，唐墨并不在，只有阮嫣儿和紫鹊正陪着叶璃。 慕容雨决定近日去丹阁问问，把今天的事告诉盟友。 这时叶清漪忽然对大家欠身，看向沈殿主含笑道：“殿主，璃儿败了，本尊得去安慰安慰，便先退场带她回宗了。” “好，剑尊去便是，也代我向叶姑娘道一声打得漂亮。之后决赛再见。” 叶清漪对沈殿主颔首，又道：“不知这位巧手的侍者能否借本尊一日？璃儿定会喜欢她的手艺，本尊想把这点心学会。” 女侍者激动得小脸通红，沈殿主道一声“剑尊请便”，叶清漪谢过后便带人下台，去了清虚宗营帐。 此刻叶璃服下丹，无奈地看阮嫣儿用化生术为自己治疗。 “嫣儿，这点伤其实不必……” “师父说创伤不可怠慢，尤其是刀剑的伤，有感染隐患。”阮嫣儿笑着歪歪脖子，“虽然我还是不太懂什么叫‘感染’，总之师姐老实坐着吧。” 明明这小伤服活血丹再调息，没两天就能好，哪用得着医修呢。 但阮嫣儿坚持，叶璃也由她去了，心里暖，却也有些遗憾。 输给风逍在预料之中，她没因此难过，只是唐墨并没有来。 他忙，而且输了，不来也好。 这时听帐外响起一片恭敬的问候，随即叶清漪掀开营帐，对叶璃温柔一笑。 “宗主好。” 叶清漪和声道：“嗯，有劳嫣儿，辛苦你。” “是弟子该做的。” 阮嫣儿说完识趣地离开营帐，她看得出宗主想和师姐单独说两句。 “师尊…”叶璃低头轻道，“璃儿给您丢脸了。” “瞎说。” 叶清漪坐在她身边，接过阮嫣儿未完的任务，主动替叶璃包伤口，令她顿时受宠若惊。 “师尊，我自己来！” 叶清漪不轻不重啪一声拍掉叶璃抢纱布的手，随即柔声安慰：“为师早该多关心关心你，璃儿给个弥补的机会吧。还有，你永远不会给为师丢脸。” “师尊……” “刚才那些宗主家主都夸你成熟了。”叶清漪眨眨眼，“璃儿，我为你骄傲。” 叶璃垂眸一下一下搓着衣角，害羞又带些苦涩道：“是师弟让我……” “为师也是这般和他们说的。” 叶璃抬眼望进叶清漪柔和的眸子，忽觉恍惚，她似乎从没见过这样柔和的师尊。 而那朱砂痣似乎比以前更红了，甚至泛了深色。 “师尊，您难道也想通了…？” “嗯哼。”叶清漪漫不经心道，给叶璃胳膊的纱布打了结。 “那、您的心魔……嘶。” 叶璃倒吸一口气，因为叶清漪突然将纱布系得紧了点。 “疼吧？知道疼以后就别犯傻，这般去接剑……一场比试而已，至于吗？” 叶清漪没好气道：“就为了反击一次，不想要胳膊了？” 叶璃下意识点头，又感到茫然。 师尊从没有用这般语气和她说过话，而且以前都教育自己一定要赢，任何战斗都要全力以赴。 从叶荷初赛那股子不要命的劲就能看出来，虽很大程度是不想让唐墨看见她输，但师尊的教导方针也有影响。 师尊的悔悟，变化好像比自己与阿荷更大。 “好了，咱们先回山吧。”叶清漪牵她手起身，柔声道，“为师借了一位小侍女，手艺可好，那桃酥璃儿会喜欢的。” 叶璃犹豫后轻道：“师尊……我想再、想陪嫣儿和紫鹊一会，下一场是那剑痴，嫣儿要看的。” “想等你师弟？” 被师尊直接挑明，叶璃喏喏“嗯”一声。 叶清漪眸中晦暗不明，深邃的情绪一闪而过，便又恢复她的柔和。 “那好，为师先回去了，你与阿荷带弟子们吧。”她若有所指笑了笑，“只是这第一炉糕点，你姐妹俩便没口福了。” “师尊难得有喜欢的，回头璃儿学会，做给您尝！” “嗯哼，那为师便等着了。” 叶清漪说完，叶璃送她出了营帐，众弟子目送她御剑远去。 叶荷望着师尊消失不见的身影，忽然想起——师尊好像并不爱御剑而行的。 除非有急事。 天阶坐席，慕容雨捏着玉简，面露疑惑。 她刚才给唐墨传信，简单说了之前叶清漪的宣告，并提出今天比试完去丹阁拜访。 但他没回信。 按理说唐墨没事的时候，回消息一向很快。 慕容雨转念一想，他越来越忙，前几天就在闭关，可能还没出关呢。 宁婵见她盯着玉简失神，凑近轻声问道：“小主，您还好吗？” “没事，大概是我想多了。”慕容雨收了玉简，“等比试完，去一趟白露丹阁。” 第213章 还给我 黄昏时分，白露丹阁。 当慕容雨和宁婵进了大堂，就见捏着玉简来回踱步的黎未晞猛地一顿，向她们看来时脸上的焦虑根本藏不住。 她俩都怔愣片刻，因为黎未晞一向从容，她们都不曾见过她这般耐不下性子的模样。 不，宁婵还是见过的——返魂树时黎夫人与唐阁主分开，她越到上层便越焦虑。 “黎夫人，打扰……” “你们见过阿墨吗今天？！他去过奕道台吗？” 黎未晞直接打断慕容雨的寒暄，猛地上前来死死盯着二人。 她手指紧张地攥住衣角，骨节绷得苍白，眼白都泛上红血丝。 慕容雨因她的步步紧逼而退半步：“不曾，如果我没记错的话。” “会场只有阮姑娘和紫鹊，唐阁主如果到了，应该会去找她们的。” 宁婵补充道，而这让黎未晞呼吸一滞。 “阿墨说他会去找嫣儿……拿了药就去。可谁都说他没去过，上午下午都没去……” “他骗我？不……阿墨是不会骗未晞……” “可他上哪去了，为何不回信？怎么还不回家……？” 黎未晞像再也看不见还有俩人似的，咬着唇来回踱步呢喃，慕容雨看她这样甚至有些害怕。 她似乎在失控的边缘了。 “阿墨，你在哪？你丢下未晞自己去了哪里…？” 慕容雨和宁婵对视一眼，神情凝重。 看来唐阁主离开丹阁时说会去奕道台，但不知为何没去，直到现在都没回来。 慕容雨想起上午白锦衡比试刚开时，自己给他传信就没得到回复。 这么说已好些时辰了。 “黎夫人，请先冷静。” 但黎未晞压根听不见她们的话。 她不明白为何唐墨没了音信，除了返魂树，他们根本没断联过！ 哪怕他之前也经常独自出去干点什么，可传信总是会秒回的！ 黎烟之前安慰说可能在奕道台和大人物社交应酬，一时顾不上，她勉强接受了。 可她未时向玄乐确认过，说是还没去奕道台，洛师便说有可能是被宋寻年他们绊住了，毕竟丹师们都那德行，论起丹道恐怕不会轻易放唐墨回来。 何况他还要拿走奇茸菊。 而现在…… 慕容雨一直在天阶坐席，纵观全场，她压根没见过唐墨！ 而他肯定不会为了谈论丹道就不顾阮嫣儿，更不会不给自己回信，甚至忘了回家！ “我得去找他，阿墨…对，我要去找他。” 黎未晞抬眸，双目无神，风一般直接跑向大堂门口，连幻影纱都忘了戴。 她冲出院子奔上大街，边跑边举目四望，随即准备先到丹盟去。 但没看清前面，只听“唉哟”一声，竟迎面撞了一个老头。 黎未晞根本无心理睬，绕过老头抽出剑，她无视这片是禁飞区，准备御剑过去。 但后面老头赶紧出声拦住：“黎夫人且慢，此处可不能御剑的！” 听到耳熟的声音，黎未晞回头一看，才见是正在揉胳膊的艾舟对自己笑道：“若非我有元婴期，这一下就要被夫人撞去见祖师爷了。” “黎夫人这是怎么了，为何这般着急？对了唐长老可在？” 慕容雨和宁婵终于追了出来，瞧见她们，艾舟笑着打招呼。 黎未晞声线颤着问道：“你今天…没见过阿墨？” “是啊，我还好奇呢，唐长老竟失约了，这可是稀罕事。” 艾舟没留意到黎未晞的脸色，开玩笑道：“这不，我给他专程送药来了么，也就他能让我亲自跑一趟喽，这功绩点可得把辛苦费也算上！” “阿墨……没去丹盟？” “黎夫人？欸？” 艾舟再看看慕容雨和宁婵同样大变的脸色，也意识到了什么。 唐墨失联了。 黎未晞茫然无措盯着艾舟，手中剑无力坠在地上。 冬日黄昏，冷风如刀割过她眼角，她浑身冰凉，从没这么害怕过。 她的心腔仿佛被艾舟一句话掏出个窟窿，生生漏着风。 阿墨出事了。 莫非是魔界来人了？ 但他们不该找我吗，为何对阿墨动手，拿他要挟我？ 还是那个岚虚宗齐渊，或者其他人……是要勒索吗？ 有唐墨在身边，黎未晞感觉自己无所不能。 他不在身边时，思念令她心绪不安，难以专注。 可若他失踪了呢？ 黎未晞不知道，今天之前从未经历过。 她只觉得自己双腿成了石头，一步都迈不开，但全身却被冻得直打哆嗦。 嘴和脑子成了摆设，她问不出半个字，也想不到为何以及该怎么办。 她仿佛被世界遗弃的稚子，茫茫三界再也没她立锥之地。 哪怕是唐墨九转金丹成了血人时，黎未晞都没如此害怕过。 因为那时他至少还在面前，未来无论怎样，她都能保护他的。 可阿墨不见了，他不见了啊…… 是勒索也好，哪怕是魔界的人也好……要图白露丹阁还是什么，至少让我知道他在哪里！ 黎未晞双目涣散望向天边，无力道：“……还给我。” “黎夫人，请先冷静听我说。” “把阿墨还给我。” 黎未晞似乎看不见听不到，她重新拾起剑无视几人，打算回丹阁，请洛师和自己分头去找。 慕容雨一个箭步挡在黎未晞面前，严肃道：“唐阁主失联的事还未落定，何况他实力并不弱，一般人奈何不了他！” “即使真失联也不宜声张，我会让慕容暗卫全数出动寻找阁主下落。” “黎夫人，我也会请丹盟……” “未落定，不宜声张。”黎未晞的声线毫无起伏，双眸简直如人偶般杳无生机，“我听不懂。” “我只知道阿墨没回家，我要去找他。不管是谁，都必须把阿墨还给我。” 她戴上幻影纱的前一秒，艾舟三人发现——黎未晞的神情与气质突然极其恐怖。 “所以，慕容雨，请你帮忙，我会感谢你。但不要再…尝试挡我去路。” 慕容雨感觉黎未晞这一刻仿佛是讨命的恶鬼…… 这番话冷到让她如坠冰窟。 她赶忙让出道，黎未晞几乎下一瞬便消失踪影，只听到丹阁大门猛地合拢的响声。 慕容雨暗暗发誓，万一还有下一次，唐墨又不在。 绝对不能和黎未晞讲道理，更不挡她路了。 她已经失去理智了。 第214章 被关了 唐墨是被脑袋的钝痛刺激醒的。 他一时睁不开眼，单手费力地撑着坐起些许，掌心反馈的触感很柔软。 唐墨晃了晃头，太阳穴突突跳着，眩晕到好像有人把他脑子都摇晃散了。 下一刻，头部剧痛令他恶心不已，捂住嘴干呕几下，却并没舒缓半点，甚至还有消不掉的耳鸣。 唐墨虚弱坐在某张柔软的床上，只觉头重脚轻、脑海里嗡嗡作响乱作一团，仿佛有十个喝高了的祖师爷在他脑子里唱歌。 还没一个在调上的。 更想吐了。 刚刚回笼的意识，叫唐墨一时间什么也想不起来。 神智混沌，他有种今夕不知何夕的错乱感，闭着眼努力深呼吸，运转万物生行过两个周天，才稍稍驱散些不适。 啊……好像是被袭击来着。 唐墨终于回忆起之前的事，他去丹盟路上被不知名强者跟踪，灵剑和一枚玉简被打碎，最后眼前一黑被击昏了。 昏迷前他并没有看到袭击者的脸，对方戴着面纱，唯一能确定的是境界至少元婴往上。 否则自己不可能全无招架之力。 但现在还活着，而且敌人除了最后动手打晕，并没有直接攻击他。 我昏了多久？ 唐墨努力睁开眼，视野中是久睡方醒的朦胧，一时看不清晰所处环境。 但他似乎是在一间很宽敞的卧房，正坐在四柱床上，床单好像是浅青色，腰边还有被自己刚才起身掀开的被子。 重要的是，视野中暂时没有人影。 唐墨很快冷静下来，随即猛地翻身打算下床，看看能否找机会逃离。 但他失败了，下床时右小腿传来的拉扯感和强烈刺痛令他不由倒吸一口气。 他直接开灵眼，入目的灵力驱散掉之前的朦胧，晕乎两秒后看清了现状。 他的右小腿被一条有锁扣的金琐链拴着，锁链另一端紧紧嵌扣于白墙上的圆环。 而锁链和圆环都刻有繁复符文，甚至随圆环延展到墙壁上。 「锢仙索，七阶法宝，千载阳宵精铸造而成」 灵眼看到的信息让唐墨一时语塞，干脆放弃了挣断锁链的想法。 玄乐曾提过千载阳宵精这材料以坚固著称，这玩意儿绝不是他现在能搞断的，想脱身——要么拿到钥匙，要么把腿砍了。 拆墙都没用，那延展入墙的符文可不是画着好看的。 砍腿……万不得已的时候，未尝不能考虑。 未晞应该不会嫌弃我残疾吧？ 但机会只有一次，得准备好才行，现在还是先静观其变为好。 唐墨重新观察起环境，这是一间装潢和布置典雅考究的卧房，整体以冷色调为主。 应该位于某个建筑的二层以上。 从影子可以大致判断时辰和方位，此时已是黄昏，他现在所在的四柱床位于房间西北角，坐起来面朝北，即那面扣紧锢仙索的墙壁。 右手边是一扇绘有仙鹤飞舞的精致雕花屏风，房间内还有塞满典籍的书柜，书桌上有一玉白香炉，檀香袅袅，似是刚点燃不久。 装饰乏善可陈，没有字画或瓷器之类的，整个卧房透露着禁欲系的味道。 他隐隐感觉这卧房的格调，自己好像见过类似的风格。 唐墨摩挲着床单和被子的手感，柔顺丝滑，非常新。 而且很像城南丝绸店的做工，紫鹊之前下山后嫣儿给她买日用品，也给他和未晞买了新床单被褥，就是这种手感…… 窗户在远端，唐墨散出神识尝试观察房间外，但发现神识被阻断了。 有结界。 他终于看向手指，松了口气，灵戒还在。 不是图财，或者说要图谋比灵戒更值钱的东西。 唐墨自知，他现在是很有价值的，袭击者尽量不伤他也不拿灵戒，倒是情理之中。 他抿唇取出好多玉简，发现唯独少了未晞那一枚——正是昏迷前被击碎了。 毕竟他一向把未晞的玉简放在最方便取的位置。 果然，玉简传信也失效，卧房外的结界会隔绝神识，他的出不去，别人的神识或许也没法窥探。 此刻唐墨还算冷静，他并不担心自己的处境，唯一担忧的只有爱人。 不知道昏了多久，但至少已半天了，一直没回家也没回信…… 未晞该多着急呢…… 她好不容易才有了些安全感。 唐墨看向卧房紧闭的房门，能感觉到门被灵力锁了，而绑架犯还没出现，甚至很有情调地点了香，简直是希望他有个好眠…… 除了靴子整齐摆在床下，衣服都好好在身上穿着。 他试着动了动腿，刺痛在忍受范围内，而锢仙索的长度能允许他下床，但也仅限于在床和墙附近活动，甚至走不到屏风。 但麻烦在于一旦行动，这七阶法宝似乎便延缓了他的灵力恢复。 不动的话倒还好，回蓝速度只比正常稍慢点。 看来对方只是要关着他，应该可以交涉。 不太过分的话，就满足对方条件看能不能先回去，秋后再算账。 如果不行，就尽量多拖延时间，必须保住命。 因为自己没有回家，未晞绝对坐不住，会来找自己。 而如今白露丹阁还养着同样身怀丹灵根的洛师，祖师爷不可能坐视不管。 关键在于丹灵根之间是有共鸣的，只要他还在灵枢城或附近范围，拖得时间足够长，洛师一定能凭共鸣找到自己。 而这结界或许能挡了神识，但唐墨相信挡不住丹灵根的玄妙共鸣。 这也是唐墨能在被困时还保持冷静的最大仰仗，只是担心未晞的情绪。 希望娘和祖师爷能稍稍稳住她吧。 唐墨再次观察卧房布局，他突然神情古怪，猛地有了种预感。 因为他好像想起来，自己为何对这禁欲系风格有印象了。 与此同时，门从外被推开，坐在床上的唐墨看清来人，遥遥对视一眼。 果然…… 这风格他在回忆里见过——原主的回忆。 这里是清虚宗宗主殿的阁楼，叶清漪的房间。 所以现在推门而入的袭击者是谁，也不言自明了。 唐墨从穿书起，他本人就没来过宗主殿，原主倒是去过，但也都是在一楼，可整体风格是一脉相承的。 “墨儿可算醒了，睡得可还好？” 叶清漪嗓音空灵轻柔，端着托盘款款迈步朝唐墨走来。 她脸上由衷欣喜，以及陌生到从未在清漪剑尊身上出现过的气质，令唐墨一瞬茫然。 “莫怪我行事过激，只是怕请不动你，不肯好好听我的话…” “乖，莫生气，好不好？” 第215章 叶如泱 叶清漪勾了勾唇角，带着温婉的笑坐在床边，娴雅凝望近在眼前的唐墨。 她似乎对他的一言不发和冷漠神情有了心理准备，并未表现出以前的介意甚至受伤痛苦的样子。 叶清漪将托盘放在床头，捻一块散着清香还温热的桃酥递到唐墨嘴边。 “来，尝尝合不合你口味。我今日在奕道台尝过，觉得墨儿大概会喜欢。” “你应是不喜太甜的，那水晶糕便甜过头了，是小娃娃才爱吃的。” 见唐墨无动于衷冷淡盯着自己，叶清漪也不恼，只是柔柔笑着，把桃酥又递近了些，语气撒娇似的：“墨儿就尝一口，一小口可好？” “我学了一下午呢，这一笼的味道还是有信心的。” 若不考虑她其实是绑架犯，倒像是个体贴温柔、会给你洗手作羹汤的好师尊了。 但更关键的是…… 叶清漪像变了个人，但并非叶璃那种幡然悔悟后的改变，而是字面意义——换人了。 唐墨已有了猜测，他没有碰几乎挨着唇的桃酥，而是坐到床另一侧，与她拉开距离。 “不想吃吗墨儿？” 叶清漪眨眨眼，稍显点失落，但她还是没强迫，自己一手捏桃酥小口吃着，另一手接住掉下的碎渣。 吃完后她用帕子擦擦嘴，温柔道：“很好吃哟，墨儿不喜欢也没办法呢，毕竟没法提前问你，真是可惜…嗯，是我太唐突了呢。” “想吃其他的吗？我不会做也可以学哦。” “家人不在时，唐某是懒得吃饭的。清漪剑尊不必费心了。”唐墨平淡看着她，顿了顿道，“或者说，我该叫你…剑尊的心魔？” 叶清漪仍挂着人畜无害的笑容，非但不恼，似乎还很欣慰的样子。 她双手捧在胸前眼波盈盈道：“真好，墨儿一下就认出我了！不过‘剑尊的心魔’未免冗长又难听，我给自己取了名的哦。” “如泱，叶如泱，墨儿怎么唤我都好，只是别唤心魔啦~”叶如泱眨眨眼，软着声音道，“不过在别人面前我还是叶清漪，至少得装一下，所以现在只有墨儿知道哟。” “对啦告诉你呢，之前璃儿她们都认不出来，还以为是清漪战胜了我，所以才性格气质大变…我还挺伤心的。” 叶如泱像邻家开朗姐姐般嘿嘿一笑：“所以墨儿一下认出来，我真的好开心。” 承认了。 果然不是叶清漪了……跟之前叶璃来丹阁一样，心魔掌控了身体。 心魔类似于另一个人格，修士想解心魔，反过来心魔同样想占据主导，甚至彻底抹掉主人格。 这个相争的过程，便是修士容易入魔的时候。 当然哪怕心魔胜了也未必会入魔，这还是和负面情绪、意志、所修功法等等有关。 有些偏门的功法神通修炼方式就比较奇怪，修习层数高了可能性情大变，有入魔风险。这种灰色地带的功法以毒修居多。不算魔功但也不被修仙界主流接受。 阮嫣儿天生毒体，又是毒丹，即使不学毒系神通，但还是得服毒修炼，否则等于逆身体而行，修炼速度缓慢。 好处则是功法与毒无关，不想用毒便不会暴露，修炼速度正常，在唐墨严格监督控制摄入毒素前提下，几乎没有入魔隐患。 关于心魔和主人格相争，举例说明，叶璃的心魔明显狂躁极端偏执，负面情绪也多是属于心魔的。 叶璃在两相对抗时入魔风险很大，但不绝对，若她足够坚定便有可能完全获胜。她修习的功法若有“清心”的辅助作用，也能在这过程中起到帮助。 而叶清漪的心魔…唐墨说不好。 现在的叶如泱看着温婉亲切落落大方，更加理智成熟，但手段……唐墨可是被她绑架来的。 叶璃的心魔是显性疯批，叶如泱很有可能是隐性。 唐墨不知道叶清漪是彻底凉了还是仍有口气，只是被叶如泱压制得厉害。 但无论如何，眼前的确可以视作另一个人了。 唐墨生气吗？ 当然，哪怕无视自己的处境，光是想想未晞现在该有多不安、多着急地在寻找自己，他就足够生气了。 但他不能激怒对方，不仅是因为打不过化神巅峰。 叶如泱都病娇似的跟踪自己，还囚禁……谁知道她受了刺激，再着急入了魔，还能干出啥来。 所以要冷静交涉，拖到祖师爷救援，丹灵根共鸣定位是叶如泱掌握不了的信息差。 “那么，你将我‘请’过来，所为何事？” 唐墨虽看似平静，但仍不自觉加重语气，叶清漪叹了口气：“墨儿，别这样抗拒……以前伤害你的人是清漪，从来不是我。” “我一直都信任你，而且真的试过阻止她伤你、怀疑你，只是她不听我的，而我那时还无力掌控这身体。你若不信，我现在就可以对天道起誓。” “她那么对你，也疏于关心教导璃儿与阿荷，更不问宗门事，已不配继续掌控这身体和身份。” “现在清漪付出代价了。她受不了悔恨的痛，更捱不住与你渐行渐远的折磨，所以终于接受了我的提议让我来处理。” “嘻嘻，她好天真，是不是？” 叶如泱俯卧在床上，单手撑脸目光灼灼盯着唐墨：“清漪只剩一点意识了，再掀不起风浪。” “墨儿，尽管有过去的经历，但你我是第一次正式认识，所以……重新来过好不好？” 唐墨笑了笑，指着小腿的锁链：“那这可不算什么令人愉快的初见。” “我不否认，但我只能想到这个方法来沟通，她留下的实在是烂摊子。”叶如泱喟叹，语气无奈，“而且你总是太忙，身边人太多，你的道侣又不会将我和她分得清楚……” 咋，这还成我的不是了？ 唐墨忍住没骂出声，翻了个白眼。 明显可以看出——叶如泱比叶清漪难对付。 后者一根筋，直白，悔悟后对他就是想靠近又不敢，之前说了句谢谢，叶清漪都快蹦起来了，什么都写脸上。 而叶如泱连pua都会点。 第216章 脱身之策 片刻后，唐墨开口道：“行，我信你刚才的话，你早就信任我、阻拦过她之类的。既然叶清漪已成过去式，我可以分得清楚，你是你她是她，过去的事不会算你头上，只论现在。” 叶如泱眼睛一亮。 唐墨淡淡睨她一眼，平静道：“但把我绑来，可不是她做的。” “我就知道墨儿最懂事了，清漪根本是瞎了才看不见你的好！气死了，她不要怎么不早给我……！” 叶如泱表情动作很精彩，先是双手合十由衷欣喜，想到叶清漪，又鼓起嘴忿忿不平。 随即她见唐墨依然无动于衷，讪笑道：“这方式粗鲁…是我错啦，我和墨儿赔礼道歉嘛，补偿墨儿好不好？” “好啊。” 有枣没枣打一杆子，唐墨不假思索地微笑道：“让我走，以后我和你、和清虚宗友善相处，此事也既往不咎如何？” “这些话……唉，倘若如此我就满足了，何必这般大费周章呢？” 叶如泱摇摇头，语气认真：“墨儿相信我，这方式真非我本意，我大抵是这世上最不愿见你受伤的人了，何况还是亲自动手。” 她比叶清漪的话多太多了。 而且唐墨哪会信，最不愿他受伤的，恐怕正焦急地满世界找自己呢…… “那直说吧，叶如泱。”唐墨尽力平和问道，“你的目的，以及如何肯让我走？” 叶如泱弯弯眼角，亲切柔和：“墨儿很聪明的，如泱想要什么……当真猜不到么？” 以问题回答问题。 唐墨皱了皱眉：“我有自己的家和家人，重回清虚宗，不行。” “我知道呀墨儿，是现在不行，所以才说重新来过嘛~” 叶如泱又靠近些，慈爱地想摸摸他的头，但唐墨躲了。 她眼里一瞬阴晴晦明，也不勉强，收了手主动端庄坐回床边，与他保持距离。 叶如泱笑着体贴道：“墨儿还抗拒，没关系的。我本都以为你要和我吵闹很久呢，能这样心平气和地对话已经超出预期啦。” 天知道唐墨有多不想心平气和，但不得不逼着自己如此。 他从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般，认识到个人修为的重要性。 他修炼速度已经快得离谱了，拿到木系妖丹马上就能结元婴，而他不到一年前还是个拖着烂丹田的筑基中期。 可别人和危机不会等你。 实力不如人，被跟踪都难以发现，甚至连玉简传信的机会都没有。只能蛰伏甚至像现在这般…无力掌控自己。 唐墨甚至能想象到先前自己竭力在巷子里穿梭逃跑，而叶如泱在后面不紧不慢像除草般砍断木刺，饶有兴致打量自己的表情…… 等祖师爷救出去就结婴，然后救了雾镜真人便拜她为师，再看能不能在雾林谷闭关一阵，那里的时间流速只有外面的一半。 唐墨深呼吸并运转万物生平复情绪，叶如泱温柔笑了笑，起身道：“墨儿多想想吧，我们时间还长，不喜欢便先不提这些了。” “这锢仙索，墨儿别试着解了，是白费功夫哦。你先自己待一会，修炼或休息都好，有什么想要的只管和我说。” 叶如泱把托盘放在床上，温声哄着：“我再去给墨儿做点别的，有没有想吃的呀？” “没有，我说过理由了，你也不必白费功夫。”唐墨以原话回敬，顿了顿话锋一转，“但我需要药材和丹炉，随便什么品质都行，关在这太无聊了。” 这可是你的家呀，怎么会无聊？ 如果你真的想通了，我哪里舍得关着你，我们会过得很开心的…… 但还是之后再说这些吧。 叶如泱喜形于色，连忙答应：“墨儿有要的就好，我这就去给你取~你先自己坐会哦，一会我就来陪你！” 她轻快地三步并两步出了卧房，关门时还好像姐姐上班前对独自在家的弟弟那般，温柔又宠爱地朝他挥挥手，眼神仿佛在说“别怕寂寞，我很快回来”。 唐墨感觉头又疼了，甚至反胃。 叶如泱和叶清漪性情迥然不同，她刚才种种表现更像以退为进。 而叶清漪……公正的说，她至少悔恨后选择保持距离，哪怕理由是出于害怕再惹他生气。 从她悔恨到今天之前，她几乎没有主动来接触，甚至比曾经叶璃还要克制。 唐墨忽然想起自己炼完菩提再生丹昏睡的那几天，醒了之后他问阮嫣儿可有值得注意的访客，她原话是这么说的—— 「叶宗主算吗？她看起来挺奇怪，若不是师娘拔剑且叶璃师姐玩命拦着，大概宗主就要闯上楼看望您了」 这是叶清漪屈指可数的过激，很难想象愧疚到无法面对自己的她，会敢再与未晞对峙，还有闯上楼的意思。 听描述，或许那时就是叶如泱，并且开始筹划今日的绑架了。 踩点么。 还是实力不够…… 当然灵枢城范围大小势力，个人实力上能与叶清漪平起平坐的屈指可数，唐墨倒也没必要因为反抗不了她而妄自菲薄。 但这无疑是一声响亮的警钟，光提高丹道造诣和财富地位还不够，他未来还要帮未晞复仇的，化神境也许只是闯魔界的门票。 事到如今唐墨反而不是很气了，叶如泱短期内不会拿自己如何，她明显做好了持久战、磨掉自己心气的准备。 而且冷处理也不行，叶如泱是隐性疯批，不能惹急了——他得演。 配合她的过家家游戏，装出重新相识后的渐渐熟络、卸下心防，甚至师慈徒孝。 找机会让她以为自己态度软化，想办法出了这个屋子，看能否把消息传给未晞和洛师。 虽确信总有一天洛师会找来，但是三天还是一个月甚至更久，这可说不好。 假如他失踪的消息公开，就算能做到挨家挨户查也要时间，而且阻力重重——没有证据搜查别人宗门，哪怕没绑架唐墨，也没人会情愿的。 而想感知到丹灵根共鸣，洛师至少得上了清虚山。 这破山太大了。 唐墨已定好了方针，他需做好一段时间内无法被找到的准备，这两天不能急却也不能太淡定，甚至过几天得隐隐表现出焦躁，否则叶如泱的敏感可能会意识到他有后手。 然后再演出从不情不愿到勉强接受。 叶如泱大概会努力满足、讨好他，他还需之后给出正面反馈，次数多了总能麻痹她一点。 那么短期目标…… 唐墨看向捆着自己的锢仙索。 先想办法做到能在这屋子里自由活动。 唐墨又看向墙上拴着锢仙索的圆环和符文，他注意到锁链和圆环间有处类似锁孔的东西。 雾镜真人给的《制傀秘录》详细写过符术和机关术。 如果那真是锁孔，能不能做一把万能钥匙？ 第217章 清漪，你说呢 叶如泱很快就从清虚宗药材库选了好些药，又到炼丹房拿了个三品丹炉。 她秀眉微蹙，哪怕是十年前，炼丹也是宗门的弱环，更何况曾经还不错的丹炉都在清虚内乱中被叛徒们席卷一空了。 而重开山门后，欧阳澜和个别有天赋的弟子还用不着好的。 宗门现有的丹炉，叶如泱觉得配不上她的墨儿。 墨儿可是能炼出六品丹的大师，平时都用七品丹炉的，白露丹阁经手的天材地宝更是不计其数…… 既然要让他重新把这里当成家，和自己幸福生活下去，那生活质量就不能差太远。 好在清虚山是个宝库，药材不缺。七品炉或许可遇不可求，但六品丹炉…叶如泱还是有自信能弄到的。 她很快回了卧房，像献宝一样把丹炉和药材安放好，对唐墨歉意笑了笑，说先前准备不太充分，但过两天保证拿得到好丹炉，若有别的需要也只管说。 包养、强迫他吃软饭。 唐墨发现叶如泱微不可见抿了下唇，坐姿也不那么正了，似乎觉得这些有点拿不出手。 其实他经过洛师指导对丹炉已啥没要求了，何况叶如泱还能拿出比幻雾鼎更好的？ 但唐墨还是看着丹炉和药材，故意露出些嫌弃的神情。 “就这？罢了……凑合用吧。” “墨儿最好了！你放心，我很快就拿六品炉子来！” “我还需要一些特殊的木料，还有刻刀。”唐墨像是随口一提，又轻飘飘道，“好木料当然难找，没有…就没有吧。” “我明天就去找哦~说起来墨儿制作的机关鸟很不错呢，以后若能教教我就好啦。” 看来她不怕我制作傀儡。 这么说机关鸟也出不去么……她大概把附近都用结界罩起来了。 唐墨不动声色想着，平淡看着叶如泱的兴致勃勃，显得由衷开心：“墨儿还想要什么，想好了一块告我，我都会尽力满足的！” “嗯，暂时没了。” “那该我啦。”叶如泱笑嘻嘻望着他，“今晚你想吃什么，陪我一起吃点好不好？” 唐墨表现出恰到好处的抗拒，随后干脆闭眼无视，任凭她央求半天。 等感觉差不多了，处在叶如泱耐心和焦躁的临界点，唐墨才挣扎地扯了扯嘴角，似是不耐，也似是意识到现在自己的处境。 “……行吧，你随便。”唐墨撇撇嘴，自嘲似的嗤笑。 叶如泱内心深处的烦躁开始褪去。 墨儿还是有点抗拒，不过没关系的，这就叫嘴硬心软吧？ 至少他看清了现状嘛，以后会更好的。 叶如泱扬起笑意：“我就知道墨儿会很乖的，好开心！” “清漪以前都没和你一块吃过饭呢，她真是不识抬举，分明有那么多机会！嗯不过那才好，叫她后悔去吧~” 随即她又轻快地离开了，走之前还很贴心地将锢仙索少绕了几圈，好让唐墨能下地坐到丹炉跟前。 但也仅限于此。 唐墨活动了下手脚，看着门扉外人影远去，摇了摇头。 - 膳食房，叶如泱正愉快地哼着小曲煲汤。 除了食材是灵食以外，从生火到打水都是她亲力亲为，甚至没有用灵力和神识操作控火，看起来和凡世生活没什么两样。 但为了她的墨儿，她丝毫不觉得流程冗杂，反倒享受。 叶清漪对唐墨的感情是师徒，而叶如泱复杂得多，不局限于一种。 比如其中一个，大概是将他看作事事都需要自己照顾的弟弟。 并非认为他没有自理能力，相反，她早在十年前诞生于叶清漪意识深处时，就将唐墨的好和能力统统看在眼里——叶如泱绝不会像曾经叶家三女一样，看不清甚至否定他的价值。 只是她认为再出色强大的人也需要照料呵护，生活和精神都是如此，何况现在唐墨从年龄、阅历、修为等等都不及她。 叶如泱想照顾他，希望有一天他能真心实意依赖自己，像家人一样彼此深爱。 这就是她的目的，她自信一定可以。 当然了，等关系有了进展她也想当唐墨的师尊，正好把叶清漪的痕迹都抹了。 她还是有点洁癖的。 反正叶清漪留给墨儿的都是伤痕，不是吗？ 叶如泱用汤匙舀些汤，优雅送入口中尝味道，喜滋滋笑了：“很鲜，墨儿一定会喜欢的。你说是不是……清漪？” “喔差点忘了，你十指不沾阳春水来着，让你做菜…啧啧，只怕膳食房都得炸了。” 叶如泱一边盛汤一边轻松和空气对话：“清漪怎不理我？对啦你记不记得曾经你刚收墨儿为徒，他好开心的，忙活一天亲自下厨做了一桌好菜，满心欢喜想让你尝尝，说是孝敬你。” “然后你怎么做的来着？”叶如泱玉指轻点脸颊，恍然大悟，“哦~你狠狠训斥他一顿，说是把修炼时间浪费在这等无用功上，理应羞愧才是，竟还以为你会吃？” “喏，我就不一样了，我愿餐餐亲自下厨，墨儿刚都答应一块用膳了，以后没准愿意让我尝尝他的手艺呢！” “清漪呀清漪，说句公道话，哪怕不是墨儿，咱们随便拉个人让他选，会选你还是我？后悔不？” 叶如泱咯咯笑着，将鲜美扑鼻的汤盛进玉罐：“当然你早后悔啦，不然我哪来的机会呢？” 她终于如愿听到识海中的回应，虚弱无力，却难掩焦虑和愤怒。 「……你该死！鸠占鹊巢的贼！」 “这话就不对了，是你受不了没有墨儿的日子才让我出面的。” 叶如泱单手撑面颊靠在灶台，戏谑道：“我只是不想还你了而已。” “再说以前不都说好了么，许诺给我的两天控制权你也没给呀。是你言而无信在先，怎能怪我？” 叶清漪虚弱的声线依旧冰冷，带上狠意：「等我拿回控制，哪怕自损精血也要抹杀你！放了我徒儿…你怎敢囚禁他的？！」 “是是~那你先破了我下的禁制夺回来呀，做得到吗你？”叶如泱懒洋洋道，“你我同根生，别给我装圣人了，你若能挽回他，还会有今天？” “我早说了这事交给我，包你醒来时墨儿就出现在面前，我这不做到了么？” 叶如泱端起托盘离开膳食房，促狭道：“而且我不信你没有一丝窃喜，无论怎样……现在墨儿回家了。” “等墨儿彻底想通以后，我便会让璃儿与阿荷知晓，她们肯定也很开心的。我们都有光明的未来喔~清漪猜猜是谁没有呀？” 第218章 叶如泱的禁忌 叶如泱的质问令叶清漪孱弱的意识，一时间无以言对。 之前身体控制权被夺，再醒来时，她发现自己已被叶如泱的禁制逼至识海角落，如一头困兽，她这才意识到过去十年与心魔的“和平相处”不过是镜花水月。 心魔就是心魔，没有一刻不想着反客为主。 而叶如泱的隐忍和耐心比其他人的心魔恐怖得多。 如果说唐墨曾是不惜以十年真心换真心，那叶如泱就是不惜以十年麻痹自己，择机而噬。 咬住了便不会再松口，叶清漪一时间竟真的对她的禁制无能为力。 要说她是这回才意识到：叶如泱是疯子，甚至比叶璃的心魔更甚。 的确如刚才所说，她们本是同根生，禁制对这副身体其实是有相当负荷的，叶如泱也不会太好受。 但是…… 叶如泱为了新生，不在乎这点代价。 叶清漪之前没有无论如何也要抹灭心魔的决心，毕竟一个是守成，一个是为自由而孤注一掷——如今形势逆转倒是情理之中了。 刚开始或许有一点点，那时宗门毁于自己之手，叶清漪万念俱灰，想着干脆一死了事，正好和心魔玉石同焚。 而叶如泱好说歹说地安慰劝她，比如“哪怕是苟延残喘，但活着就有希望”。 再加上重伤的叶璃、尚小的叶荷，还有扛起落魄宗门的唐墨。 叶清漪渐渐有了求生意志。 但现在证明，叶如泱那些宽慰不过求生欲而已，和关心毫无瓜葛。 也是因此，叶清漪竟以为她的心魔能和平共处，被麻痹十年，直到如今终被反噬…… 至于她的所作所为。 绑架唐墨，还问自己是否窃喜……？ 「放了他」 叶如泱耸耸肩，继续回宗主殿。 几名新弟子和杂役弟子见宗主从膳食房端着菜出来已见怪不怪了。 欧阳澜等老弟子也知道，宗主开始喜欢上了烹饪，更是比原来亲和许多。 如今的宗主温和而不失威严，叫得出每名弟子的名字甚至知道他们的修炼进度，表现好了还不吝夸奖和资源奖赏。 清虚宗弟子们对“叶清漪”由衷敬爱，纷纷驻足行礼。 “见过宗主！” “宗主，请允许弟子为您端吧！” 叶如泱稳稳端着托盘微笑：“不必，你们好好修炼便是，对了你们师姐可回来了？” “回宗主，大师姐半个时辰前已带大家回山了！” “好，两天后本尊组织全宗去奕道台观看半决赛，之后叶璃会接回任务，你们按自身情况选做，切记不可托大冒进。” “大会结束次日本尊将召开会议，所有人都要到场总结收获分享心得，认识自身不足以及与其他宗门优秀弟子的差距，每人都要提出自己未来的路线规划。” “规划是要你们按各自天赋选出擅长方向，丹医阵符器，每人至少选一样辅修，所需典籍与资源本尊会负责。” “谨遵宗主命令！” 叶如泱摆摆手：“把本尊的话转告其它弟子，然后散了吧，修炼也要劳逸结合哦。” 弟子们目送她离去后，兴奋地热切讨论并回弟子居。 有这样认真负责的好宗主，清虚宗何愁不兴旺，他们何愁没有康庄大道？ 弟子们走了，叶如泱继续调笑道：“清漪，我刚说什么来着？他们对我才是真的敬爱，对你嘛…惧怕罢了。没人会选你的。” 叶清漪执着道：「放墨儿走……」 “顾左右而言他，你没别的话可讲了吗？” 叶如泱眉眼浮现一丝不耐：“以前最想让墨儿回来的不是你？清漪，别人不都评价你冰清玉洁么，怎的现在又当又立？” 「叶如泱，你在铸下大错，他的朋友们总有一天会找来的」 “哈！以为我毫无准备？”叶如泱嗤笑，“有那法宝在，他们只要不走进宗主殿，就算扒在窗户边也看不见墨儿。当然，除非修为超过我。” “还是你以为灵枢殿那姓沈的老东西，或是其他化神巅峰会来？对了，你可知我为何不完全装成是你？和你相处十年，模仿你言行很难吗。” 「准大乘期……」 “算你聪明一回吧，清漪。听你累的，快不行了吧？” 叶如泱轻笑：“人们只会以为是你灭了我，‘心魔不除修为不进’的枷锁便没了。” “而我故意在会场隐晦散出过灵力，当然借了些外力，毕竟压住你也费了些力气，但等我彻底‘消化’掉你，未来步入大乘可不是做戏的。” “即使白露丹阁敢冒风险公开墨儿失踪，你以为那些老油条会允许他们挨个搜查？就算沈殿主同意，灵枢殿敢搜我的宗主殿、得罪未来的大乘期？” 「……许多人知道墨儿和你有旧怨，黎未晞会怀疑你的」 叶如泱的轻松温婉瞬间荡然无存，狠狠骂道：“你还要不要脸？！和墨儿有怨的人是你，不是我叶如泱！若不是你，我何至于此？墨儿哪会这般抗拒我！” “再说怀疑又如何？入了清虚山便都在我眼皮底下，转移墨儿便是。” 她当然知道外人眼里自己还是叶清漪。 除了这回，叶如泱扪心自问她再没对不起过唐墨，过去十年她也真如之前所说，努力在叶清漪面前维护他。 所以叶清漪的话让她破防了，这锅她背得委屈又气，却不得不背。 「你关得住他的人，如何关住他的心？」 叶如泱端托盘驻足，微微眯眼，语气冰凉：“……会的，我会一直待墨儿好，他总会有接受我的一天。” 「你夺了他的自由，让他与所爱分离，你这话……」 只听清脆的破碎声乍响，叶如泱手中托盘坠落，玉罐的碎片砸了满地。 悉心煲了两个时辰的汤顺着石板缝渗入土里，氤氲热气。 叶清漪未完的话语也同时被突然变强的禁制打断。 而叶如泱脸色苍白、呼吸粗重。 “你真的惹恼我了，清漪。看来是苦头吃得不够多，还有余力和我瞎掰扯……” 叶如泱运功努力缓释禁制的反伤，那些话好似仍萦绕在她耳边，令她眸中泛起危险的红晕，阴晴不定。 她胸中有滔天怒意和委屈，恨不得现在就炼化了叶清漪，让她为激怒自己付出代价。 可惜还要时间。 “墨儿，你不是她说的那样，你不能是。” “如泱不愿伤你，别听她的。拜托你…别逼我。” “如果得不到你的心，那至少你的人，如泱不会……啊。” 叶如泱望着脚边失声轻呼，回了神，刚才愈发阴狠诡异的气场渐渐消散，姣好的脸上再次浮现人畜无害的笑容。 “我真是的……竟然被她气昏头，都没端稳当，墨儿该要饿坏了。” “墨儿再等等哦，锅里还有的，再热热便好了。” 叶如泱想象着唐墨喝汤时露出的享受神情，她的表情也变得幸福，洁尘咒清理干净脚边和碎片，快步返回膳食房。 她的朱砂痣又深邃了一点。 第219章 暗涌 两日后，奕道大会半决赛。 奕道台依旧人山人海，已举办一月有余的盛事终于进入高潮，氛围比之前更热烈。 清虚宗全宗都来了，宗主仍在天阶坐席，叶璃带弟子们在前排观众席。 但她与叶荷此刻除了失落还有疑惑。 失落是因为唐墨没来。 而疑惑在于白露丹阁连一个人都没到场，包括阮嫣儿。 尽管嫣儿绝大多数时刻都在白露丹阁，和她师父师娘更亲，这点大家心知肚明，可她终归还有清虚宗弟子之名。 师尊说了是集体活动，按她的性子合该到场的。 何况今天还有白锦衡的比试，嫣儿应不会错过…… 莫非白露丹阁正好今天也有什么集体活动？ 也有可能，毕竟他们自打开张就红火得很，但也意味着忙，嫣儿曾说过唐墨有心找时间带大家去“团建”。 叶璃稍作回忆，嫣儿解释说团建就是一块出去玩，加深感情和凝聚力的意思。 要不要和师尊说声，清虚宗也团建一回？好像挺有必要的。 不过为何不提前知会一声？嫣儿一向很在乎这些礼数。 “师姐。”叶荷拉了拉叶璃的袖子，掩唇笑道，“你看那边。” 叶璃顺着看去，只见白锦衡站在台下来回张望，好似在寻人。 “估计是找嫣儿呢。” “我觉得嫣儿姐没来，可能是想试一试他。” “阿荷？你……” 叶璃茫然，师妹怎么连这些都懂了？ 叶荷眨眨眼：“顾师妹那天就这么说的，‘男人都是大猪蹄子，阮师姐得晾他几天’。” 清虚宗氛围比以前好了，更团结，阿荷也不再总是愧疚难过，自从那次拼死获胜并得到唐墨救治，她就走出来许多。 师尊也一扫往日颓唐，比十年前更加悉心管理宗门事，弟子们真心爱戴她，叶璃身上的担子也轻了不少。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叶璃欣慰地摸摸师妹脑瓜。 叶荷笑了笑：“不过还是问一下嫣儿姐缺席的理由为好，免得师尊事后责怪。” 虽然她们觉得师尊不会责怪，顶多说一句，毕竟她是唐墨的宝贝徒弟。 但终究是好奇的。 于是叶璃拿玉简给阮嫣儿传信，正好白锦衡的比试开始，她还幽默地提了一嘴。 但不多时，嫣儿的回信却简练严肃，似乎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 「有要事相商，半个时辰后分店相见，请师姐务必前来」 叶璃本来扬起的嘴角落下。 这怎么都不像是出去玩了。 嫣儿知道自己正带队观赛，还要求半途离席…… 叶荷疑惑道：“师姐怎么了？” “嫣儿有事找我商量。”叶璃并未犹豫，直接对她嘱咐道，“阿荷，你与周貌、欧阳澜看好弟子们，莫要与他人起争执。师姐去一趟，之后师尊问起如实说便是。” 若是以前，叶荷定会吵闹着一块去，或是打破砂锅问出到底什么事。 但现在她懂事地点头：“师姐放心，这边不会有事。只是如果是白露丹阁有需要，阿荷想帮忙。” “若帮得上，师姐之后告诉你。” 叶璃起身拍拍师妹肩膀，看一眼天阶坐席，师尊正在和其他宗主交谈。 随即她离席绕开外围人群，直奔白露丹阁分店而去。 - 此刻天阶坐席，叶如泱游刃有余应对社交。 那日各方势力得知自己有步入大乘的可能，他们用各自渠道打探到清虚宗的蒸蒸日上，今天便对她更热情了。 而且客观来说，她确实比叶清漪更适合统领大局，面对诸多含有潜台词的话语该如何态度，怎么回应最有利，叶如泱都做得很好。 她甚至还能分心关注台下。 叶璃的传信、表情变化和刚才离场，并没逃过叶如泱的眼睛。 她猜玉简另一边大概是阮嫣儿——这孩子怀疑上清虚宗了，或者终于打算让叶璃知情并帮忙寻人了…… 再或者二者皆有。 叶如泱已看出目前唐墨失踪的消息并未传开，至少灵枢殿和多数宗门家族还不知道。 这是站在白露丹阁角度，对大局最有利的做法。 唐墨可以说是丹阁的顶梁柱，有他没他，完全两个概念。 他失踪的消息一旦传开，对丹阁弊大于利。 而到了那时就意味着——黎未晞等人凭他们自己以及盟友已快没辙了，只能动用最后的公众力量和社会资源。 但叶如泱不免有些好奇，按她对黎未晞的观察：唐墨就是她的命，一旦涉及他的事，很难讲黎未晞还能保有几分理智。 于她而言唐墨大过天，她肯定会动用一切能动用的力量。 那么暂时保密不泄露风声的对策，是谁提出来并且还能说服黎未晞的？ 阮嫣儿？ 叶如泱很认可墨儿的眼光，他收的徒弟各方面都相当出色，她本人也有心好好培养阮嫣儿。 但要阮嫣儿说服近乎失控的黎未晞，叶如泱不认为她能做到。 除了唐墨，还有谁能稳住这女子？ 有意思…如此说来白露丹阁可能还有暗处深藏不露的人么？ 叶如泱回忆起唐墨炼菩提再生丹昏睡那几天，叶清漪曾允许她短暂控制身体，想让她去看看唐墨身体如何，关心一下缓和关系。 也是这次叶清漪的让步，才令叶如泱有机会铺垫禁制，达到如今的完全胜利。 彼时她在白露丹阁扮演叶清漪，得知唐墨昏睡后失礼又焦急地想闯上楼，其实只是演戏、试探和观察，看有没有深藏的法宝、阵法结界，或值得留意的人和物。 当然化神巅峰只要散出神识就能看出这些，根本不用闯上去凭肉眼看。叶如泱只是顺便演给叶清漪看，好让她放松戒备——我努力按你要求做了，是听话有用的好心魔哦。 被人家拦住不让上去看墨儿，只怪清漪你以前自作孽咯，关我叶如泱何事。 总之，叶如泱当时注意到了一个未激活状态的人偶。 而最近她又听闻有个陌生小姑娘经常出入白露丹阁，似乎是唐墨朋友的女儿。 叶如泱现在莫名有种奇怪的感觉——这人偶和小姑娘都不像看着那么简单。 但她已做到万无一失，这些构不成威胁。 叶如泱漫不经心望着台上比试，这些选手在年轻一辈中的确出彩，足以让远道而来者直呼“不虚此行”。 但她兴致缺缺，心思都在宗主殿那人身上，只想早点忙完回去陪他。 可目前正常生活、抛头露面还是必要的，等再过一阵叶如泱便想以闭关为由，好好陪着她的墨儿。 比试结束，白锦衡爆冷击败司徒家弟子，将和炎阳宫风逍以及东方家弟子竞争冠军。 但他是险险以弱胜强，伤势不轻，决赛未必能恢复过来，何况现在阮嫣儿顾不上给他治疗了。 不过一介金丹巅峰散修能保底第三名，已经很了不起了。 满场都在热议剑痴的获胜，天阶坐席也不例外。 叶如泱附和几句，意外收到传音。 「剑尊阁下，可否借一步说话？」 她随之望去，是在台下假装观赛的艾舟。 第220章 叶如泱的掌控 灵枢城广场外，叶如泱对艾舟和气问道：“艾舟长老，找本尊有何要事？” 艾舟神情复杂，焦虑溢于言表。 他先使用一铃铛法宝扩出个透明的半球屏障，将二人笼罩其中确保没人能偷听，才忧心反问：“剑尊阁下，近日可曾见过唐长老？” “不曾。”叶如泱苦笑一声，黯然神伤，“艾长老应知，他是最不愿见本尊的。您何必特意来揭本尊伤疤……” 但突然，叶如泱神情一僵，苦涩化作茫然，不可置信地盯着艾舟。 “你说这话的意思是……你也没见过他？” 艾舟复杂地点了点头。 随后他见剑尊阁下瞬间凌乱。 曾经唐墨和清虚宗的纠葛、叶家三女的追悔莫及，艾舟也有所耳闻。 而叶清漪如此敏感，得知人不见了，端庄和气度瞬间荡然无存。对他也不用敬称了，急促追问：“莫非出事了？不在白露丹阁？！” 剑尊阁下连瞳孔都颤起来。 她们的在乎比艾舟想象的更深。 “本尊、本尊要去找徒儿才行……” “他会去哪？前段日子还有岚虚宗的人进城…会不会是？” 叶如泱慌张地自言自语，手足无措，抽出剑就准备飞走，艾舟赶紧拦下。 “剑尊阁下先莫急，且听我说完，再请您助一臂之力。” 随后艾舟言简意赅说明了情况，唐墨是两天前大会八进四那天突然消失的，没留下任何讯息。 而这两天白露丹阁、慕容暗卫、万宝楼、蓝家和炎阳宫都有派出人手寻找，但并无收获，也始终没人收到唐墨的传信。 杳无音讯。 艾舟听说那天清漪剑尊在天阶坐席公开表示，与白露丹阁为敌就是与她为敌。 想着剑尊应该不会坐视不理，便趁她带清虚宗来观赛，过来求助。 艾舟看到他讲述时叶清漪唇抿一线，神情焦虑甚至出了冷汗，还不断地追问进度和细节。 得知半点线索都没找见，她攥着袖口的手抖了起来，袖子都撕破了。 等她勉强整理好方寸大失的情绪，艾舟叹息道：“此事还望剑尊保密，唐长老失联的消息若传出去……各种意义上都不好。” “我们猜应是某方势力掳走了唐长老，但如今城里鱼龙混杂，三教九流皆有，或许唐长老先前公开炼菩提再生丹并不妥当，眼睛太多了……” 艾舟语气愧疚：“是我的错，当初是我请唐长老出马，可谁料——” “如今自怨自艾有何用？”叶如泱脸色铁青，“艾长老可以等找到人后亲自向他道歉，若没别的事，本尊要去寻人了。” 艾舟自愧不敢直视她，弯身拱手：“有劳清漪剑尊…丹盟也会继续全力找人，有任何消息请务必告知我等。” 叶如泱生硬“嗯”一声，想了想道：“月余前岚虚宗贼人溜进城里，以问山坊为据点，那时他们或许就注意到了唐墨。” 随后她把林轩和齐渊勾结、问山坊下的密室和单向传送阵等情况说了一遍，猜测这回可能也是岚虚宗的手笔，毕竟唐墨原来是清虚宗人，或许齐渊等是想借他图谋清虚山。 艾舟听后觉得的确有点可能，因那次事件白露丹阁也无意间参与其中了。 疑点倒也有几处，比如两件事相隔时间有些长，岚虚宗胆子太大敢对如今的唐墨下手等等。而且单向传送阵追踪不到目的地，想找齐渊下落属实不易。 但无论如何，终归是条有可能的思路。 于是约好情报互通，叶如泱说直到找到唐墨以前她都会暗中照拂白露丹阁，不让宵小觉得这是可乘之机，落井下石。 同时她还强烈建议，如果始终找不到人，灵枢殿必须尽快有所行动——彻查灵枢所属各方势力内部。 艾舟明白，但那是没办法的办法，风声一起，满城皆知唐墨失踪。 假使他和掳走他的人目前还在城里或某势力的大本营，可消息一出恐怕就不在了。 而且如果真是岚虚宗等外部势力绑走他，那最悲观的猜测就是他们现在已离开灵枢城了。 没收到勒索信之类的东西，对方图的就是唐墨的人，应该是不差钱的势力。 现在唯一的好消息是唐墨大概率还活着，毕竟活着才有价值。 最后叶如泱提议，派人手把控目前离开灵枢城的陆路出入口、码头、传送阵等，进出都要查。 机会或许不大，但有必要，艾舟说他和宋寻年会去找沈殿主商议一个合适的对策。 最后叶如泱忍着气，生硬地与他道别。 艾舟这几天都觉得是自己和丹盟把事想简单了，不该让唐墨炼六品丹的，他们已不敢面对黎未晞。 现在唐墨原来的师尊也急坏了，艾舟望着她离去的背影，愧疚更甚。 接着他叹气离开，继续去亲力亲为。 而叶如泱回到会场，交代了叶荷几句，让她带好弟子们，便再次提前离开奕道台。 天阶坐席的慕容雨和夏霏望着她招呼都不打便匆匆远去，猜到剑尊也知晓了。 但没人知道此刻御剑飞往清虚山的剑尊阁下，正怡然自得闭目微笑，享受迎面而来的风掠过脸庞带来的畅快感。 一如她心中的舒畅，一切尽在掌控中。 叶如泱甚至不需要多费劲就自动得到想要的情报，还借照顾白露丹阁之名，可以顺理成章去观察刺探。 甚至误导艾舟他们去追踪岚虚宗。 找到固然好，直接收拾了，找不到也能消耗他们精力，将视线投向别处。 而且刚才叶如泱是真的在幻想唐墨被其他人掳走、脱离自己控制的画面。 连她自己都信了——没有演技全是感情。 经此，艾舟出于愧疚也会间接帮她说话，把今日交谈和表现告诉别人，她叶如泱的嫌疑已在降低。 一切的关键就在动机。 唐墨是能炼六品丹的丹医，还会卜算，要锁定嫌犯自然要结合到他的巨大价值，比如谋财和炼丹，胁迫利用剥削他之类的。 谁会怀疑到“叶清漪”呢？ 清漪剑尊愧对曾经徒弟，甚至都不敢面对他，一门心思想着如何挽回，去白露丹阁探望甚至不被允许上楼。 而被赶出丹阁大门的剑尊毫无怨言，留下慰问礼便离去，之后还当那么多大佬的面表示会罩着唐墨。 未来的大乘期宗主如此态度，甚至都像在说“自愿给徒儿伏低做小”了。 当然别人不怀疑，但她相信黎未晞早晚会怀疑到清虚宗身上。 叶如泱对此已有预料，她承认自己的控制欲很强，敢想就敢做，是个清醒的疯子。 可她疯不假，但会准备万全。 怀疑？那就亲眼去看看唐墨在不在清虚山吧。 届时，嫌疑归零，叶如泱便能专心于她最大的目的了。 用足够的时间陪唐墨，一点一点，让自己成为他心中最重要的人。 第221章 怀疑对象 叶如泱御剑飞回清虚山范围，她轻巧悬停在高空，悠然自得俯瞰下方，像在等待什么。 算算时间，应差不多了。 果不其然，没多久她就看到自己预想的画面——漫长石阶上，阮嫣儿和叶璃正脚步飞快上山。 叶如泱优雅立在剑上，饶有兴致望着两个人影进了山门，还鬼鬼祟祟散出神识，四下张望。 “找我呢呀？看来阿荷已传信告诉你们，师尊离场了。” “嫣儿这姑娘真聪明，是和你师娘一并商议出来的吧。只是璃儿也怀疑为师么？欸真叫人伤心呢……” “好啦~别去其他地方啦，快去宗主殿吧，我又不在。” 叶如泱轻笑道：“只是你们进不去哦，离家怎能不锁门嘛。嗯…你们会如何确认呢，让为师看看你们的手段吧。”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不久前叶璃在白露丹阁分店门口见到匆匆赶来的阮嫣儿时，着实吓了一跳。 她风尘仆仆，脸色苍白憔悴，仿佛奔波劳碌了很久，一点没休息过。 叶璃还来不及问怎么回事，阮嫣儿便开门见山告诉了她唐墨失踪的消息，以及这两日的进展。 没有任何进展。 叶璃几乎傻了，被阮嫣儿扶着才没滑落跌坐在地。 过了好一会她才缓过些神来，焦虑地追问各种细节，但唐墨还活着是唯一还算乐观的猜测。 叶璃枯坐着，甚至忘了眨眼。 她不敢想象那些绑走师弟的歹人会如何对待他…… 她好疼，浑身都疼——是以心魔也受不住这个噩耗。 “师姐，冷静点。” 叶璃茫然看向阮嫣儿，尽管她看起来如此憔悴，但状态和平时区别不大，依然冷静从容，只是声音比以前虚弱沙哑些。 “嫣儿，你就……不怕？” “师父教育过我，无论何时都要保持冷静，心不能乱。负面情绪对于找人没有任何帮助，反而会冲昏头脑。”阮嫣儿深吸一口气，“连师娘都很镇静。” “师姐，相信我，现在我的害怕不比任何人轻。” 当然说黎未晞镇静，只是表象而已，其实阮嫣儿知道师娘都快疯了。 师娘甚至连停下喘口气都嫌耽误事，从那天傍晚开始她就没有停过，拼命寻找线索。 但阮嫣儿这两天感到深深无力，他们就如一群无头苍蝇在大海捞针。 偌大灵枢城以及周边范围，找个失踪的人谈何容易？ 更别提他们连一点唐墨的痕迹都找不到，他突然人间蒸发，简直像被天道抹去了存在的痕迹。 而且灵枢城有如此多势力，奕道大会期间又涌来四面八方的人——谁都有可能，藏个人太容易了。 甚至在黎未晞不在场时，洛师凝重地和她分析过：唐墨或许压根不在城里，已被带离了。 洛师透露他们之间有种不可说明的联系，能在一定范围之内互相感应到彼此。 然而她走遍城市，感应不到一点。 要么有种法宝或结界甚至能隔绝他们的感应，比如灵枢殿的大阵。 要么对方已经第一时间带唐墨离开了，藏回驻点。 所以搜索范围几乎会扩到无限大，灵枢城所属势力据点都有可能，还可能在野外、其他城市乃至更远的地方。 哪都有可能。 至于唯一的收获，就是找到了唐墨曾战斗过的地方。 他的灵气比一般木灵气更加生机盎然，比较有识别度。 前天夜里黎未晞在东栎巷隐约捕捉到他未消散灵气，巷内地砖也有被掀翻又仓促盖好的痕迹，且有不少地砖破裂，没有修缮。 掀开地砖，能看到土里似乎曾有许多东西破土而出的迹象。 黎未晞瞬间就明白是千木刺——唐墨在去丹盟路上被埋伏，和人战斗过。 但除了残存的微弱丹灵气外，她并未在事发现场感受到别人的灵力，洛师也没发现。 说明敌人的实力强到压根不需要太多灵力，就能制服唐墨。 现在已经有人出城在搜了，看能否找到他悄悄用灵力留下的记号。 在阮嫣儿整理思路时，叶璃终于勉强缓过来，压下焦虑和悲切。 “师妹说的对，是师姐失态了。” 叶璃深呼吸后问道：“嫣儿，师姐能做些什么？” “我想请师姐和我一同回宗。” 阮嫣儿平静说完，叶璃第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 过了几息，她才神色古怪道：“嫣儿……是在怀疑我？” 阮嫣儿深深注视着叶璃：“若是如此，我便没必要告诉师姐全盘细节了。今天全宗上下都在奕道台观赛，我大可自己回清虚宗寻找。” 的确如此。 叶璃抿抿唇：“是我着急了，那你莫非……” “不错。”阮嫣儿认真道，“我和师娘怀疑的不是师姐，而是宗主。” “师娘本想亲自来的，但我身份上更合适，万一被发现也有说辞。所以我说服了师娘，请师姐和我一块回去一趟。” “若是没有找到，事后我会主动向宗主请罪。” 虽然叶璃不认为师尊会如此冒进行事，但她并未犹豫。 如嫣儿所说，没有线索的情况下想找个人太难了，与其像无头苍蝇一样…… 有怀疑的人选终归是个办法，哪怕怀疑的是叶璃敬爱的师尊。 眼下没有比找到唐墨、确认他平安更重要的。 “好，我们快走，现在师尊还在观赛。” - 上山时叶璃就收到叶荷传信，说师尊中途去而复返，交代她带好弟子后又匆匆离去，原因和去向未知。 阮嫣儿和叶璃认为，宗主也从别处得知了消息，应该也是用自己的力量去找了。 看起来像是她们误会叶清漪了，但来都来了，嫣儿决定大不了事后谢罪，今天就冒犯了。 而且她还保留着宗主是贼喊捉贼的可能性，虽然低，但亲眼确认之前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人的嫌疑。 宗门面积不小，更别提清虚山，光靠两人神识覆盖搜索也很费力。 阮嫣儿直接散出六只机关鸟，其中四只是唐墨的作品，两只是她的。 此刻机关鸟全部以山门为起点散出去搜山，她和叶璃则搜索宗内，不放过任何一处。 一个时辰后，宗内除宗主殿外她们来回搜了三遍，甚至还确认过地下是否有密室。 没发现唐墨。 而不搜宗主殿的原因是——今天全宗下山，连杂役弟子都去了奕道台，每间屋子都上了锁。 叶璃过去长期代替师尊管理宗门，有除了宗主殿外所有的钥匙。 何况宗主殿的锁和其他地儿不一样，擅自开锁甚至撬锁，叶清漪都能知道。 等六只机关鸟陆续回来，阮嫣儿和叶璃依次检查过，山里也没有发现唐墨的踪迹。 她们不由得走到了宗主殿前。 只剩此处没搜过了，如果真是叶清漪做的，这是最有可能的地方。 第222章 响音与反光 叶璃和阮嫣儿难免有些紧张，要知道没有证据就怀疑宗主已经相当大胆了，甚至还要擅闯并搜查宗主殿…… 尤其对叶璃而言，此举可谓大逆不道，事后若败露了，绝非被骂一顿罚几下就能轻飘飘揭过的。 三界除了丹盟，几乎所有势力都等级森严讲究尊卑，是啥地位就干啥事，逾矩的代价是相当沉重的。 而她们是要挑战清虚宗宗主的权威，即使如今叶清漪不像以前那么不近人情了，但她的威严也是不容挑衅的。 阮嫣儿和叶璃对视一眼，想到下落不明的唐墨，彼此都有了些勇气，一咬牙决定拼了。 锁是不能直接开的，会被发现，何况她们的实力也不够破坏化神境设下的锁。 她们准备试试翻窗进去。 但宗主殿的木槛窗也都推不开，材质是她们不曾见过的灵木，坚硬到无法留下一丝痕迹，更别提破窗而入了。 而且她们发现神识同样无法进入宗主殿。 应该是叶清漪设过防止神识窥探的结界。 好在槛窗上有方格纹，虽有些窄，机关鸟挤不进去，但是能清晰看见里面的布局和情况。 一层是叶璃常去的主殿大厅，她们用身法翻至二层攀上外墙，依次看过每一扇窗，检查过宗主的卧房、书房等。 两层和阁楼皆无人影。 阮嫣儿自己看过还不算，又让机关鸟详细记下每扇窗看到的画面，要拿回去给师娘看。 唐墨不在这儿。 当然不能排除叶清漪将他藏到谁都不知道的地方的可能性，但她的嫌疑明显轻了。 叶璃有一点庆幸，但随之而来的是庞大的忧虑。 唐墨到底在哪呢…… 两人相对无言，良久后阮嫣儿喟叹道：“之后我会向宗主请罪，但师父还没找到……” “不必，找唐墨要紧。”叶璃摇头，“师尊应该也知道他不见了，等她回来我会问问情况，若有任何线索或收获，我都会及时告你。” “我这边也是，有情况师姐玉简联系我。” 阮嫣儿头疼地捏了捏眉心：“眼下我先给师娘传信，然后再去想办法了。” “嫣儿，可还有什么想法么……师姐不能就这么等着，什么也不做。” 阮嫣儿看着叶璃苦楚的神情，叹道：“倒是还有个方向，岚虚宗齐渊。虽然那次是林轩自作孽，但严格来说我们的插手确实坏了齐渊的事。对方有记恨报复的可能性。” “我记得师姐说过那问山坊有个单向传送阵，但已无法追踪。师姐擅画，可还记得当初看林轩回忆时，齐渊几人的容貌？” 叶璃忙点头追问：“记得齐渊的脸，我可以画出来，但嫣儿准备独自……？” 之前从林轩处得知齐渊他们后，叶清漪并没有急着追查。 一是他们跑了，追查起来费劲，对方还有实力不俗的修士，让弟子们去追有风险，何况那时快奕道大会了。 二是叶清漪苦思唐墨，没心力管岚虚宗，准备等他们憋不住自己露面的那一天。 但现在唐墨失踪也许真和岚虚宗有牵扯，那就得追查齐渊下落了。 阮嫣儿看着叶璃的担忧的表情，勉强一笑：“不是独自，慕容暗卫和蓝家卫士比我们更擅长做这些。师姐今日多画几份，傍晚时我回宗来取。” “师姐画好给你送丹阁去吧……” “不用了，我还得去其他地方，我过来比较方便。” 阮嫣儿安慰道：“我知师姐着急想帮忙，这两只机关鸟给你，劳烦师姐探查周边，毕竟清虚山太大，刚才或许有漏掉的地方。然后再问问宗主可有收获吧。” 叶璃接过机关鸟，看阮嫣儿疲惫地朝自己摆摆手，便径直下山去了。 直到现在四下无人，她才敢流露出害怕与脆弱。 叶璃身子摇摇欲坠，破碎地呢喃：“师弟……你到底去哪了？” “你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你是有鸿福的人……” 我得做点什么…对，先把齐渊画出来。 叶璃努力振作，准备迈步回自己院子，但这时却隐约听见后方传来一丝很轻的脆响，仿佛是在寂静的房间内摔碎瓷瓶的回音。 这声音太细小了，转瞬即逝，若非叶璃战斗经验多、对声音等细节敏感，她恐怕会以为听错了。 此刻无风无鸟鸣，且宗内除她之外再没别人…… 这声音太突兀，不该出现的。 叶璃猛地回头，神识全开，尝试再次捕捉些声音的碎片。 没有再听到，可如果真是什么东西摔碎了…… 她紧紧盯着宗主殿。 附近没其他建筑了，声音来源只可能是这里。 但叶璃始终没能再听到什么，她甚至怀疑是不是真的听岔了，毕竟她刚才太过担忧唐墨，精神高度紧张。 要不要……再翻上宗主殿看看里面？ 可是后方传来破风声，叶璃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师尊御剑降落在自己面前，青丝散开，眉头忧愁地皱在一起，眸中的焦虑不比阮嫣儿轻。 “师尊，师弟他……” “为师已知道了。”叶如泱扶额疲惫道，“璃儿也知道了吧。对了你来此是有何事？” “……嫣儿告了我之后，我回奕道台时您已不在了，便想您可能先行回来，得通知您……” 叶如泱不动声色，其实心底乐笑了。 璃儿不愧是清漪教的，一样不擅撒谎。 虽然看得出她尽力了，语速什么的破绽不大，但想通知自己…拿玉简不就行了？ 叶如泱有点想笑，她可一直在高处看着两个姑娘在宗主殿翻上翻下又进不去。 她当然不会点破怪罪，毕竟这是她设计的，就是要她们看清楚唐墨在不在这儿。 现在过来无非是见阮嫣儿走了，叶璃却迟迟驻足，她没法回去陪墨儿。 来撵人的。 “璃儿为何刚才一直盯着宗主殿发呆？” “在等您，心里着急……” 叶璃下意识没将刚才听到的声音说出来，她也不知道为何。 或许是那脆响也代表不了什么，有可能是听错，也可能是师尊有东西没摆好，不慎摔了。 而叶如泱对她的回答也不在意，简单宽慰几句，表示会想办法全力寻找唐墨，现在要回宗主殿收拾点东西，再联系人帮忙。 叶如泱是背对宗主殿，没看到此刻二层一个木槛窗闪过一瞬反光。 但面朝宗主殿的叶璃看到了。 第223章 被“隐藏”的宗主殿 叶如泱见叶璃瞳孔缩了一下，转身看向宗主殿，随口问道：“璃儿怎么了，那边可有东西？” “没有。” 叶如泱没发现异常，再回头时，见叶璃苦涩垂眸轻道：“我只是怕师弟出事……” “为师会尽力的…你先去吧，做你能做的。” “是。” 叶璃行礼后转身离去。 二楼东侧窗口的一瞬闪光不是她的错觉，之前的响声也应该没听错。 她攥紧了袖中的机关鸟。 - 宗主殿二层最东边的房间，即是叶清漪的卧房。 当然现在属于叶如泱了。 而唐墨不久前隐约听得到室外有爬墙和踩房梁的动静，声音很小，但确实有。 但是他从窗口却看不到任何异样。 神识根本离不开这间房间，喊话也没回应…… 唐墨甚至还能感受到莫名的窥探感，就好像有视线从窗子的方格纹里投来，可外面啥也没有。 这房间的结界不止能屏蔽神识和传信，还能弱化声音，甚至伪造房间内真实情况或构建假的画面。 听见动静却看不到外面的人，他怀疑窗外也看不见自己——在对方眼中，这可能只是间无人的卧室。 今天早晨叶如泱离开之前似乎强化了锢仙索，让唐墨暂时无法运功使用灵力。老实说那一刻他真的慌了。 随后叶如泱似乎看出他一瞬间的慌张无措，她显得非常抱歉，保证只有今天一天，等她回来后就解除禁制。 还像哄孩子一般说了好多软话，因为没了灵力便不能炼丹，她又拿来几本闲书给他消磨时间。 唐墨当然没给她好脸色，慌张只有一瞬，剩下的都是演技，正好差不多到了表演抵触和稍微服软的阶段了。 而他也意识到了什么，在隐约听见动静、感受到窥探感后，猜测得到了证实。 今天会有人来找他，很可能是叶璃。 而这在叶如泱的预料中，甚至大概率是她为了降低嫌疑而纵容的结果。 但麻烦在唐墨被拴在床上，离窗户很远，没了灵力，他只能尝试喊话。 似乎也没有收效。 等窥探感消失，唐墨承认他是失落的，哪怕只有一小会。 他很担心如今未晞的精神状态。 但他还是尽力冷静下来分析，听不到人声，窗外的人也听不到他的喊话，可是他能听到踩墙的动静，微弱但确实有。 说明这里的结界或法宝不能完全隔绝声音，毕竟他这两天也能听见鸟鸣什么的。叶如泱在的时候很清晰，她不在宗主殿范围就会微弱几分。 更大的可能是——此处隔绝的是神识、灵力波动和说话声，许多法宝和结界都能做到这点，创造一个安全的谈话环境，以防隔墙有耳。 但它明显更高深，毕竟连画面都能作伪。 类似唐墨曾经看过的电影，黑客入侵监控系统，让同伴在机密设施放心行动，而安保通过监控看到的却是几十分钟前房间内一切如常、无人闯入的画面。 于是他开始摔东西，如果猜测是对的，此处应该不能完全隔绝人声以外的动静。即使会削弱，但只要传出去一点，引起注意就好。 可没了灵力，手边也只有几本书勉强有“杀伤力”…… 唐墨抡胳膊扔了两本书，把叶如泱新置办的花瓶和瓷器砸碎了，还顺手摔了他喝水的茶盏。 正好当泄愤了，反正今早她看出了他的生气，就像刚才说的，是时候表演抵触了。 随后他又捡起茶盏碎片，试着让内侧抛光的一面去反射窗外阳光——唐墨以极其尴尬古怪、类似伏地丧尸伸着胳膊想吃人的姿势，才勉强找到合适的角度。 不管是谁，希望还没走远，能听见他摔东西的声音。 能不能让反光闪对方一下，唐墨就没把握了。 而现在，他听到了由远及近的轻快脚步声，仅凭此就能听出来者的愉悦和迫不及待。 唐墨盘坐于床榻阖眼，凝神聆听，听到有鸟群振翅掠过附近。 猜测是对的，这里的法宝或结界没法彻底隔绝人声以外的声响，而且它受到叶如泱控制。 很快，一袭青色长裙的成熟女人优雅推门而入，唐墨朝门口望去，看到神清气爽的叶如泱。 “墨儿，我回来啦，无聊坏了吗？” 叶如泱像做错事的邻家姐姐般，讨好地笑了笑，她没错过唐墨冷漠和恼怒杂糅的眼神。 随即他漫不经心重新阖眼，明显拒绝交流，懒得理她。 叶如泱看到房间内散落的书、打碎的花瓶瓷器，茶盏也在床边摔成碎片…… 她抿抿唇，心里仿佛被针扎了一下，清爽的神情黯淡几分。 “书不好看么…墨儿怎么摔东西呢，和闹脾气的小孩子一样呢。” “这茶盏还是我特意给你挑的…唔，渴不渴呢？” 叶如泱似埋怨似嗔怪，像凡人一般用手去收拾锐利的瓷片，不多时还“呀”地轻呼一声。 她暗戳戳侧目瞄一眼，唐墨依旧闭目打坐，像睡着一样完全无视自己。 小心思没成功，但叶如泱还想再试试。 收拾好瓷片，她小心坐在床边，伸出指尖软乎乎道：“墨儿，扎破了欸~” 唐墨淡淡瞥一眼，带了几分自嘲和戏谑：“化神巅峰竟会被瓷片伤出血？请恕唐某头发长见识短，化神境可当真玄妙难言啊。” “嘻嘻~别气了嘛，我就是想让墨儿理理我、再疼疼我。” 叶如泱把指尖含进口中吮了吮：“有事耽搁回来迟了，墨儿……我知限制灵力会叫你很不开心。别气了好不好？我这便给你解开。” 随即她攥住锢仙索，唐墨很快感受到潮水般回归的灵力。 刚回归的灵眼没能看出情报，不知道她做了什么…… 得设法扩大活动范围，去接触墙面的符文和锁扣才行。 唐墨重新合眼，边运功边琢磨，等再睁眼时就见叶如泱双手撑脸趴在床边，讨好的表情仿佛在求夸夸。 印象里剑尊这张脸总是冷淡不近人情，可心魔掌控身体后…… 唐墨这两天甚至有点麻木她的撒娇了，至少不会像前天一样恶寒到起一身鸡皮疙瘩。 “墨儿，就这一回，以后真的不了，好不好嘛？”叶如泱撅撅嘴，嘟囔道，“你还砸了我的花瓶呢，就抵了呗？” 唐墨故意笑道：“那不如让我走，我拿五千上品灵石赔你花瓶可好？” “不要，墨儿可是无价的，你喜欢的话，哪怕再贵的东西给你摔着玩，那也算是物尽其用呢~” 叶如泱弯弯眼角，话锋一转：“而且墨儿也知你这话我不可能答应的，以后莫说了好不？我会伤心的。” “那你又如何补偿我？”唐墨睨她一眼，“不放我走，把我关在这。说是陪我，结果封了我灵力、丢给我几本破书，一走就是快一天，我连炼丹消遣都不能。” “哦，你还把这破链子多拴了两圈，我都下不了地。知道我想倒口水喝有多费劲吗？” 叶如泱没错过他那句“陪我”和语气的变化。 她眼神瞬间亮了。 第224章 拉扯 墨儿态度软化了，他孤单了！ 虽然还是很抗拒，但和昨天那种拒绝交流不一样了！ 他心里隐隐开始依赖我了，埋怨我不陪他！ 叶如泱无师自通了何为斯德哥尔摩综合症，并认为唐墨现在就是如此。 她知道他说话带刺是正常的，毕竟自己绑他来确实理亏，给谁不气呢？ 而且之前清漪就伤他丹田，是心理阴影，再封他灵力肯定会令他很不安的。 但却似乎误打误撞…让他害怕之后想本能依赖自己了，墨儿终归也是明白自己没有伤害他的意思，是可以依赖的。 只要不提出“放我走”这种不可能的，其他要求她都会尽力满足。 这两天叶如泱凡事亲力亲为，还真的弄来了六品丹炉。 他炼丹时她就在一旁安静陪着，丹成便呱呱鼓掌，他读书时她端茶倒水，入夜也不会强留下，自己乖乖去一层处理宗门事务，都不用他撵人。 即使唐墨不理她，叶如泱也不很介意，分寸和距离感都有在努力保持。 此刻她欣喜于唐墨终于渐渐意识到她的真心和努力，刚才那句埋怨就是给她最好的肯定。 得到正反馈后，她明显真正高兴起来，变戏法似的取出一个新茶盏，赶忙倒上清茶递到唐墨面前。 他接过时，不知是有意无意，叶如泱的指腹想蹭下他的小拇指。 但唐墨躲得飞快，睨她一眼：“别动手动脚的。” 叶如泱吐吐小舌头：“是我今天思虑不周，不妥当了。难怪墨儿把茶盏摔了，对不起嘛……” “以后我不敢啦，当然要补偿你哦。墨儿想要什么只管说，要不如泱为你抚琴赔礼，或者舞一曲？” “清漪笨手笨脚啥也不会，从不找乐子，可我十年没事干…如泱的舞姿应是很优美哦~” “喔对啦，我记得墨儿会吹笛的，我们合奏一曲如何？” 唐墨像口渴极了，两口喝干杯中茶又递回去打断叭叭不停的叶如泱。 她赶紧再添一杯，眼巴巴瞧着他。 “我没那闲情逸致。” 啊……还是有点早了么，看来程度还不到呢。 叶如泱试探不成，却也不失落，毕竟唐墨今天给的反馈已可谓收获颇丰——他心态在慢慢变了，总会有彻底接受自己的一天。 「清漪，看到了吗？我的愿景并非镜花水月」 「我那天说什么来着，只要我全心全意、有足够的耐心，墨儿总会看到的，未来我们便是真正的一家人。你不信是你十年眼瞎又没本事，自己做不到便酸我罢了」 叶清漪没回应。 当然了，她还在忙着抵挡禁制、负隅顽抗呢。 不过叶如泱仿佛能感觉到她的酸味和苦楚。 如果她有尾巴，现在肯定会得意地扬起甩来甩去。 “是我得寸进尺了。”叶如泱期待道，“那墨儿说，想要我如何补偿你呢？” 她的语气神情更柔软了，唐墨知道自己演得不错。 “一直在屋子里太憋闷了，陪我出去走一走。” 陪我！ 他说陪我诶！ “好是好，可是……” 叶如泱面露犹豫。 唐墨扬起眉：“不是你让我说的么，又可是？今天宗里不没人么。” 叶如泱弱弱道：“其他人还没回来，但叶璃在的，我怕她瞧见你。” “我以为你早晚要让我正式见她们。”唐墨悠悠道，“就算是你也知道，把我在这关一辈子不现实吧？” “是没错，可还有点早嘛…” 叶如泱手指委屈抵在一起：“要不就殿内走走，过几天再一块赔给你好不好？” “不好，你总言而无信。” 唐墨重新变得冷淡，闭起眼，不再多说一句，任凭叶如泱可怜兮兮撒娇或用幽怨目光盯着他，他也不给半分回应了。 叶如泱感觉刚才他的软化和一丝丝依赖是错觉一般。 这两天唐墨就好比把心缩在密闭的屋子里，不许她涉足他的安全领地。 而叶如泱始终努力敲门叩窗、各种示好，就是想让他解点心防，哪怕暂且不允许自己进屋，也多少瞧她一眼罢。 刚才她发现自己总算努力做到一点了，唐墨把窗子打开了一条缝，愿意交流两句甚至还下意识让她递茶。 叶如泱感觉，他或许都没意识到这些细节释放出的依赖情绪。 可现在因为自己的犹豫，他又一把将窗子关严实了，还插了栓。 墨儿的要求又不过分，他说得不假，我总言而无信的话，他何时才愿意真的接纳我呢…… 就是想出去走一走，他憋好几天了，都没怎么活动过。 而且一直憋在这确实对墨儿的情绪有负面影响，可能会越来越消极。 是我不好…… 叶如泱的控制和占有欲很可怕，但她的言行和体贴却也不是假的。 她控制，也想他快乐，所以尽力满足。 而一直如此明显不快乐，也不利于加深感情。 只要不触碰底线的话…… 叶如泱从灵戒取出一把金色钥匙，走向墙边的锁扣。 咔哒一声，锢仙索解开了，唐墨重新睁眼。 而她在他怀疑和疏离的目光中，温柔地将捆在他腿上的锁链褪下，铛啷一声丢于地板。 “墨儿，外面凉了些。” 叶如泱将钥匙放回灵戒，又拿出件精致的黑色毛斗篷为他披上：“我今儿去买的，墨儿穿着真好看。” “修士有灵力护身，这种温度根本无所谓。” 他终于又肯说话了，哪怕很生硬。 “我知道，可我想，便买下了。” 就像你想，便不由分说把我绑来了。 唐墨冷笑。 叶如泱轻轻侧头，望着他起身整理斗篷，笑眼温柔：“且在附近转转，暂别往弟子居那边去，过几日我们到山里采药材、逗灵狐玩，可好？” 唐墨复杂地看她，点点头。 “好。” 叶如泱笑了，走在前面为他开门。 唐墨也挑起嘴角——灵眼记住了那枚钥匙的形状。 修习制傀秘录，尝试还原一把并非不可能。 当然，要有材料。 - 宗内还是没人，叶璃似乎刚出山门了，弟子们回来还要一阵。 叶如泱便带着唐墨到处散步。 她很开心，说这说那的，他偶尔会给个不咸不淡的回应。 唐墨没想到，从穿书退宗起，第一次再回清虚山，竟然是这样的方式。 半载光景，物是人非。 他早已是局中人。 第225章 予花生机 走到宗门广场，唐墨还记得曾经在这儿是如何退宗的。 叶如泱带他去了藏书阁、炼丹房，甚至还去了膳食房。 她笑着感慨曾经他的好，她们不配，还说自打把叶清漪压制了，她最喜欢来的地方就是膳食房。 烹饪很有意思，看他吃下她的料理时更是满满的幸福感。 而唐墨对这一切都没啥感觉，原主在清虚宗的记忆渐渐淡了，他自己的人生精彩得多，未来也很多事在等着，无心将精力留给不属于自己的过去。 他没有试着传信或用神识干什么，因为清楚叶如泱虽谈笑晏晏，其实绝对在留意他的举动。 而且这种太明显的伎俩瞒不过她，反而会刺激到她敏感难测的心。 对付叶如泱要以稳为主，唐墨在一点点试探她的容忍边界，不断争取更大的自由度。 就如今天借着灵力被封的契机提出要出来转转，一是想看她会如何解开锢仙索，二便是扩大活动范围。 有了第一次，之后自然还会有出门的机会。 他想演出渐生的信任与依赖，唐墨认为叶如泱刚才确实被自己骗到了，以为他真的开始认命并不自觉尝试依赖她。 不如趁热打铁。 唐墨有两手准备，一是洛师和未晞，二则是自己设法离开，但需要赌。 他已记下了锢仙索的钥匙，而今天在宗主殿外徘徊的大概率是叶璃。 唐墨想在改头换面后的叶璃身上赌一把，若能成，他便有机会更早脱身。 “墨儿，天色渐晚，回去吧？” 叶如泱柔声征求，但带着不容拒绝的语气。 冷风吹起唐墨额前黑发，他望着某个方向，夕阳余晖倒影在他深邃的眸子里，包裹一份缓缓流淌的追忆。 她被吸引着。 “……叶如泱。”唐墨轻语道，“我还想去一个地方看看。” “那、不能太久哦。” - 他们来到了清虚园。 这是片花园，离叶璃叶荷住的院子不远。 清虚内乱时满园鲜花付之一炬，曾经原主花了数月重新修缮。 因那时宗门经济困难，叶璃的药钱，叶荷、紫鹊的吃穿用度都是很大的开销，所以原主没请工匠，从砌墙围栏到移植花朵都是亲力亲为，连原材料很多都取自清虚山。 当初原主想的是有了这片优美的庭院，叶璃叶荷能心情好点。 她们的确很满意，那时叶荷尚没惯坏成熊孩子，很直白的在花园里露出灿烂笑容，连道“好喜欢”“师兄真厉害”。 而叶璃都罕见的没摆脸色，轻飘飘评价“还不错，挺漂亮的”。 唐墨和叶如泱漫步在古色古香的花园里，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是曾经的痕迹。 满园月季都谢了，若是春夏会相当好看，原主是个心灵手巧的人，装修得很美观。 叶如泱轻快坐到一张木质长椅上，晃着脚微笑道：“墨儿可能不知道，自打你退宗、璃儿悔悟，她们再没让其他弟子进过清虚园。这儿比宗主殿更像宗门禁地呢~” 唐墨望着月季丛光秃秃的枝，弯身碰了碰，没回话。 “记得那个林轩吗？他有一次想从园子里采花献给璃儿。”叶如泱掩唇咯咯笑了，“但他一推院前栅栏就触发了璃儿设下的灵力锁，直接被弹飞了。” “然后璃儿就赶来了，她还没说啥呢，阿荷就抄来鞭子给那家伙好一顿抽~大骂着‘师兄的心血你也敢动’！” 叶如泱凝视唐墨的侧颜，发现他嘴角微微扬起。 触景生情，他应是怀念的，不然为何要专程来一趟？ 这里都是他的心血，凝聚他的真心和过去的回忆，虽然回忆大多称不上好。 而他走后，她们才…… 叶如泱笑了笑，又在心底嘲笑叶清漪。 “墨儿，清虚园平日的浇水和养护都是她们亲手做的。” 叶如泱摊手：“当然啦，刚上手时很糟。紫鹊手把手带了几天，璃儿才弄得像回事。而我压制清漪之后，便主动揽下了这活儿。” “唔…璃儿挺不情愿来着，她与阿荷晚上经常会来这儿睹物思人，一待就是一夜。” 又是风拂过，这下她清晰看到唐墨的笑容。 这或许是带他回来之后，他第一次主动展露的、不含恼怒和讥讽的笑脸。 唐墨倏地攥上一根光秃秃的茎，温和又充满生机的灵力从他掌心氤氲而出，绕枝流淌。 叶如泱眼睛瞬间眯起，心生警惕扩散神识与灵力，围绕他们形成一个不可见的“场”。 但她并未发现有任何灵力试图远离，唐墨也没藏玉简或机关鸟什么的，没有试着传音。 他只是用那鲜活苍翠的灵力赋予月季生机。 甚至不是满丛，仅仅面前几朵而已。 是我太警惕了… 叶如泱松了口气，生出一丝局促和紧张，怕唐墨发现她的草木皆兵。 好在没有，他只是专注于眼前，如炼丹一样。 他的认真恣意挥洒魅力，总令她挪不开眼。 几息之后，冬日花枝便复生绿叶，花骨朵生出又绽开，盛放的月季在黄昏下如璀璨的蓝宝石。 唐墨松了手，一丝鲜血顺着手腕淌进袖口，他蹙眉，不甚在意地甩了甩手，灵力重新附上手掌，伤口已无踪。 那叶片和花枝也沾了红，显出几分妖冶。 而叶如泱已安静走到他身边，取出张玉白绣字的帕子，牵过唐墨的手掌温柔擦拭起来。 她好像心情很好，语气似嗔似怜：“还说我被瓷片割手呢，你不也被刺破了？” “不给它尝点我的血，没法长这么快。” 唐墨解释完不动声色收了手，眨眨眼，似乎仍不太喜欢她这般接触。 但他没第一时间拒绝不是吗？也没再说别动手动脚。 叶如泱心底在欢呼雀跃，眉眼弯弯柔声问：“墨儿要这月季逆时节绽放，是想如何呢？” 唐墨灵力化刃切下那三朵盛开的月季，淡淡道：“你那屋子太冷清了，我不喜欢。” “装饰卧房，让自己住得舒心点，我想这点自由还是有的吧？” 她假意没听懂他话语里的自嘲和讽刺，轻笑道：“当然，墨儿能这么想最好不过啦~” 叶如泱双掌合十欣慰地望着唐墨——他终于不再把自己看作囚徒，或许开始慢慢接受了。 “那不只是我的屋子，也是墨儿的家哦，随你喜欢装饰便好，有想要的物件我会买回来的。” 唐墨不咸不淡“嗯”一声，叶如泱却盯着他手中的月季，扭捏起来。 “墨儿…那个，花、可不可以给我？啊我是说我替你拿着好不好？” 唐墨挑挑眉，无所谓地随手递给她。 而叶如泱小心又受宠若惊接过，珍惜地捧在胸口，似是怕他反悔又抢了去。 她借口说替他拿着，却仿佛偷得、占有了什么一样。 第226章 如泱是人啊 “墨儿……回去我便把这些月季装饰起来，施个小法术，它们永远都不会凋谢的。” 叶如泱音调上扬，她垂眸细嗅清雅花香，这香气仿佛一直徜徉进四肢百骸，再从她弯起的眼尾化作柔情散了出来。 夕阳余晖下，女子熠熠生辉。 “随你便。回吧，一会别人该回山了。” 唐墨主动选择回到“牢笼”，靴尖蹭了蹭地，蹭掉沾染的泥土，转身留给她一个背影。 似是不堪她其扰，选择无视和回避。 叶如泱望着唐墨宽阔挺拔的背影，再次得到正反馈。 她读懂了他的心态。 境界的差距让他没有别的反抗和宣泄手段，便只能化作抗拒和带刺的语言。 可他已经慢慢软化，他愿意放开点心防，哪怕今天的动机只是出于想改善生活环境。 但这是开端，今天如此，明天便会更好一点。 后天，大后天，下个月…… 叶如泱开心地笑了。 “墨儿，别走那么快，等等我呀~” 她手捧鲜花，舞着欢欣轻快的步伐追上他。 仿佛追上月亮。 - 回了卧房，叶如泱哼着小调喜滋滋的将月季插进瓷瓶里。 “好在墨儿没狠心到把所有器皿都砸了呢。” 叶如泱给瓷瓶添了水，愉快欣赏了好一会才坐回床边。 “我还记得墨儿前些日子炼菩提再生丹的美景呢。直到如今，街头巷尾仍对那场面津津乐道。” “墨儿可知那茶馆的说书先生如何说的？” 叶如泱见他挑眉，似是示意自己直说，便温声道：“枯木再春花满枝，生机盎然映春池。而灵枢殿撰写史书的如此记载你，说是‘一丹成，万物生’。” 但他还是没说话，似乎对留名青史的壮举毫不在意，仿佛那天只是炼了什么三品丹而已。 叶如泱和面无表情的唐墨对视着，顺着他渐渐移到别处的目光，看到散在地上的锢仙索。 她一下显得尴尬又无措。 “戴上吧。”唐墨喟叹一声，“我没指望。” 叶如泱双手攥拳置于膝盖，紧紧抿着唇，良久才弯下身去，一言不发捡起锢仙索。 一头栓墙上锁，一头锁在他的小腿。 气氛凝滞死寂，徒留锁链碰撞的脆响，仿佛清虚园和返回路上的温馨从不曾存在过。 她扣住他小腿的动作极尽温柔，还不知以如何方式将锢仙索延伸长了——之前唐墨最远能活动到床一米外的丹炉和茶桌，今天被封灵力时仅能在床边。 但现在他几乎能走到房间另一头了，只是挨不着窗户。 再次以锢仙索束缚他，叶如泱有点不敢看唐墨。 她垂下的目光颤着，嗫嚅道：“对不起…墨儿，再给我们彼此一些时间。” “呵。” 唐墨又盘坐闭眼了。 墨儿甚至没想下地走一走么…… “对不起，墨儿对不起。” 他良久没回话，似乎又不愿交流了。 叶如泱眸光黯淡了，她轻轻坐回桌旁，凝视着月季。 之前唐墨隐晦表达需求、能如愿出门走走，她觉得他封闭的屋子给自己开了一点窗。 而刚才他递来花时，她还以为他开了条门缝。 但现在……他亲自用锢仙索栓牢了门，徒留她在外面了。 “墨儿，别这样。”叶如泱抿唇轻声道，似是请求，“理理我，好吗？” 平静清冷的声音从床那边传来：“今天说的话够多了，我要歇着了，你忙去吧。” “墨儿……”叶如泱咬唇，“我承认我的方法你接受不来，但你也该知道，我确实是想待你好，我很在乎你的……” “这便是我不理解的地方了。” 唐墨睁开眼，屏风不知何时被移开了，他们隔几米相望。 他叹了口气，下地坐到茶桌另一侧，与她面对面。 感觉唐墨似乎愿意交流，好好聊一聊，叶如泱马上端坐又给他倒茶。 她讨好地将茶盏推给他，想让他消消气，忘了锢仙索的事。 “墨儿…哪里不理解呢？” “你对我的态度。” 唐墨抿一口茶后平静望她，语气似是探讨学问：“我不懂，你诞生的契机不是清虚内乱么？叶清漪对我态度的转变我能理解，她知晓真相便后悔了，可你为何又执着于我？你图我什么？” “图你……这话真是、真是不中听呢，就好像我无论如何都是心魔吗？不执着于什么就没有存在的意义么？” 叶如泱捂着胸口，望着他几近恳求：“墨儿你看看我，如泱曾经是心魔，可早已不是了。如泱是人呀……和你、和璃儿清漪一样，都是活生生的人。” “我并不否认这点，没错，你是人，尤其你拿到身体控制后，而且我也不否认你的存在价值。” 唐墨语气依旧平静：“但在你还没控制这身体前，我们并未直接接触过，所以我只想知道，你为何执着我？” 叶如泱的底线一是他，二是她自己的存在。 她因他的不否认感到宽慰，吸了吸鼻子，放松了些。 叶如泱揪着袖角，眸光柔柔，面对他的疑问，她愿将数年真情实意坦露而出。 或许他得知后，便能理解体谅一些。 “墨儿说得对，我作为清漪的心魔而诞生，可我多年前给自己取名‘如泱’的那一刻，便是有喜怒哀乐爱恨痴癫的人了。” “我的确有执念，无论是作为心魔还是如泱，我的执念都是杀了幽常道人、除掉岚虚宗。” 叶如泱深切望进他不起风波的眼底：“可我的心心念念却是你——墨儿。” 她看清他的茫然。 “十年了，我在清漪意识的深处默默注视着你，又羡慕着她们。你待她们愈好，如泱便愈发难过——为何不能是我呢？” 叶如泱的眼尾红了，语气渐渐激动：“她们怎能那般恶毒待你？她们眼瞎看不见你的好，不稀罕、弃若敝履…那又为何不给我？我也想要被你那般关心爱护啊！” “可凭什么她们最初就能顺理成章地拥有，但如泱却连出来见你一面、在你受伤时稍稍宽慰你都做不到！” 叶如泱的声线颤起来，望着唐墨的眼神满载心疼：“墨儿你可知，看着你往日愈发孤寂憔悴，我有多想将你护在身后，告诉你——至少还有我，永远都有我……” “她们都曾负你，哪怕如今挨个悔悟了，可唯独我从一而终。喜你所喜、忧你所忧，墨儿分明是那般好，深深吸引着我，令我片刻也移不开眼睛。” “若从最初就是我，墨儿定不会受那些窝囊气和委屈！如泱会照顾好你，你便不会心灰意冷地走掉，我们又何至于落得如此地步？！” 第227章 衷肠与愿望 叶如泱的情绪愈发激烈凌乱，十指掐进掌心里，重重喘着粗气。 唐墨复杂地看着她，终于出声道：“叶如泱，冷静一点吧。” “现在你费这么大劲见到我了，好好说话。你是化神巅峰，若失控入了魔，我无能为力。” 叶如泱难以置信抬眸望去，满心炽热。 可她一时间却没能控制好情绪，反而因他的“关怀”更加激动。 “你看，墨儿是这般好……叶清漪，你当初怎么敢的？” 叶如泱气质变了，她带上复仇和得偿所愿的快意，本来甩给叶清漪的暗念全都下意识脱口而出——在唐墨戒备的眼中，她在偏执地自言自语。 “清漪不理我？当然，差点忘了，你已什么都做不到了。” “你反抗不了我的压制，连回话都没了力气，因为你叶清漪已快死了。你引以为傲的意志根本不值一提。” “我一直觉得好笑，后悔算是什么东西，值几块灵石？清虚令和你的故作可怜就能补偿墨儿了？” “叶清漪，你太天真了。” “你后悔了想挽回，但墨儿不搭理你。无论他的冷处理是忌惮你的修为，还是对往事不在乎了……” “那都不够，这种惩罚太轻了，我不接受。”叶如泱仰首大笑道，“墨儿给不了你应有的惩戒，但我能！” “我要你死，这是对你的报偿！” 心魔都想压倒主人格，不再龟缩于一角，占据身体自己去活。 而叶如泱有更强烈的动机。 唐墨现在明白了，叶如泱远比叶璃的心魔更难缠——她能耐心深藏蛰伏，让叶清漪受她麻痹，相信她粉饰的和平，实则伺机而动，多年的准备化作毕其功于一役。 有了今天的契机，叶如泱才终于情绪外露，显现出入骨的偏执。 她仍在不停嘲讽着叶清漪，愈发尖锐，她放纵宣泄长久的情绪，激动到忘了场合。 “叶如泱。”唐墨捏着眉心叹息一声，敲敲桌子，“我都听到了。” 她瞬间像哑了一样，整个人被定格在那里，残留的讥笑僵在脸上。 叶如泱终于反应过来她刚才没留神，那些话全叫他听了去。 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旋即她猛地转身捂住脸，像做坏事的孩子被家长发现戳穿一般，羞于见人，口中还不断飞快呢喃着什么。 唐墨隐约听见一句“太丢脸了”。 良久，叶如泱终于整理好情绪，转回身来，像鹌鹑似的缩着脖子偷偷瞥他。 见唐墨没笑也没恼，仍然平静品茶耐心等她，叶如泱讪笑着坐直了。 他不咸不淡问：“收拾好情绪了？” “嗯！嗯！”叶如泱忙点头，尴尬道，“刚才激动得失态了，墨儿见笑。” “没事，我希望你能控制好，若是失控……” “不会的！”叶如泱急忙道，“我不会再失控了，墨儿放心，我不会入魔的！” 就算会，也绝不会伤害到你。 唐墨不置可否，看着她眼巴巴坐那，如等自己发落一般，无奈道：“既已至此，你还有什么不吐不快的，一并说了吧。” “啊…好！”叶如泱喜上眉梢，恢复之前从容与温和，“既然让你听见了，那正好继续说清漪。” “曾经她那一剑刺在你身上，伤在我心里。清漪根本不配拥有你的好，我恨她。” “从那时起我就决意无论如何都要彻底掌控此身，好好照顾你护着你，再也不让任何人伤害你，哪怕是这具身体。” “而以前我不敢在她面前表露太多对你的在乎。因为怕她误以为——除掉我的关键在你身上，她可能会对你更加不利。” “有一阵她蠢到怀疑你和岚虚宗勾结，我都快气死了，恨不得直接收拾她！” 叶如泱叹道：“但那时我还没准备万全，而且她心智尚很坚定，我没把握。所以只能忍着、和她唱反调，这样等她发现真相便会愈发动摇、心智不稳，后悔没听我的。” 唐墨轻笑：“然后她就会想求助你，而你便能借此设套。” “看，墨儿可比她聪明多了！她的后悔和挣扎就是我的机会，能成功可多亏她蠢呢！” 叶如泱开心像得到糖果的孩子，片刻后她脸红了红，柔声道：“墨儿，别的你都可以不信我，但方才所言字字无虚。” 接着她竟从灵戒拿出立誓用的信札，以灵力镌刻笔触。 “我向天道起誓，这一切我都没骗你，皆是真情实意。” 叶如泱立誓后，欣喜地将信札裱在墙上，再坐回他对面捂着胸口羞赧道：“听了这么多…我会回答你最初的问题，我是抱着何种感情而执着于你。” “嗯，你说。” “墨儿，感情是最复杂的东西，又分许多种，爱情亲情友情不一而足。” 叶如泱顿了顿，敞开心扉真诚凝望他：“我很贪心，我想成为你高山流水的知音，舐犊之爱的姐姐，师心相亲的师尊，成为你……可以依赖、想要依靠的叶如泱。这便是我心心念念的愿望。” “但我也有自知之明，道侣之爱不敢奢求，而且因过去清漪收你为徒，所以这更不被世人所接受……嗯，至少这方面你不用担心什么的。” “我知道墨儿一时接受不了，所以、所以才……”叶如泱垂眸，声音轻了，“擅自带你回来，这很粗鲁，我知错的，对不起。” 唐墨笑了，仿佛在说你也知道。 “你就没想过我会更抵触？” “当然想过！可是我想不到更好的办法，也等不下去了。所以用这种不合适的方式，求得一段与你相处的时间，好好认识彼此，我只想争取一个机会。” 她失落道：“不然我恐怕永远没机会。清漪丢下的烂摊子…呵呵，只怕我刚走进白露丹阁，还不等解释自己是叶如泱，你们就会赶我走。” 这倒是真的，不如说得知叶清漪被心魔打败了，他们会更警惕。 叶如泱终于诉尽衷肠，如释重负地笑了：“墨儿，我不求你很快成全我，不现实。毕竟对你来说如泱还只是陌生人，若说完这些你立马答应我什么，那我反倒要起疑心了。” 的确，但唐墨倒希望她能被情绪冲昏头脑，更傻一点。 “可是，我想我们应该有了些好的进展。” 叶如泱解开了锢仙索，将他的束缚收进灵戒：“就当是我的诚意吧，对不起。也谢谢你愿意听我啰嗦。” “我下去了墨儿，你可能想自己安静一会…嗯，明天见，有需要的话叫我就好，我听得到。” 叶如泱下楼去了，虽然解开锢仙索，却依旧封着门窗。 让唐墨在卧室内活动，已是她最大的让步。 第228章 唐墨的讯息 唐墨沉默地用灵眼四处观察寻找，果然没发现房间的法宝、结界或阵眼之类的东西，当然了，叶如泱不可能留下这种破绽。 但的确如她所说，他们之间有了好的进展——至少唐墨不用再费心锢仙索了。 而至于叶如泱的倾诉衷肠…… 唐墨心如止水，波澜不惊。 他最生气的时候，是报复性的想过等出去后把事捅到灵枢殿，干脆彻底撕破脸算了。 但他已经冷静下来了，他想倒不如借此将利益最大化，这样对他未来布局最有利。 曾经叶清漪给他清虚令，唐墨不要，因为那等同于继续和清虚宗绑定。 但这宗门里的确有个法宝是他想要、而且以后没准派上大用场的，或许能正好借此拿到手，作为赔偿金。 而若是之前提出，哪怕叶清漪对他心生愧疚，考虑到这法宝的意义，她也不会轻易松口。 至少会要求他回宗、继续成为她的弟子作为给法宝的前提条件，而唐墨不会接受。 福祸相依，这回没准能拿到。 说回叶如泱，或许她确实真情实意在乎他，但选择的方式就决定了唐墨不可能如她所愿。 而她尚没意识到这点，她并没自以为的那般聪明、一切尽在掌握。 唐墨无法像她期待的那般，与她成为知音或亲密的家人，这从不是谁一厢情愿便能做到的事，她只是自我感动。 但若叶如泱以正常妥当的方式来接触，唐墨也能抱着平常心，与之保持恰当的良性关系，类似慕容雨那种盟友。 最重要的是，他在乎的只有黎未晞，过去是，未来亦然。 谁都比不过他的未晞，唐墨不需要也不想依赖别人，有她的在乎足矣。 他站在窗边，已经入夜，皎洁月光泼洒在宗门大地，他凝视远处弟子居亮起的灯光。 他仍弄不明白叶如泱究竟做到的，让别人在窗边都看不到屋里的自己。 但不重要了，他已留下了叶如泱没察觉到的讯息——那时她还在为几朵花而喜不自胜。 唐墨估算着之前用丹灵气催熟药材的时间，以及自己留在清虚园花丛的“份量”…… 应该差不多了。 且看叶璃能否发现，以及她会如何抉择吧。 - 此刻清虚园，叶璃的确像叶如泱说的，又习惯性来此睹物思人。 但这回和往日不同——她思念的人失踪了。 而白天在宗主殿看到一点异样令她怀疑：唐墨有可能在那里。 但她和嫣儿出于某种原因，看不见他。 这个猜测令叶璃一下午都惴惴不安，若是真的，那就说明师尊的确如嫣儿怀疑的，正是绑架唐墨的那人。 而她今天骗了自己。 叶璃是下意识不愿信的，除了对于师尊的敬爱之外，更是源自对她的了解：师尊做不出这般出格的行为。 尤其前段时间师尊甚至不敢去面对唐墨，一提起就神色黯淡、举止无措，谨小慎微生怕再做错事惹他厌烦。 突然把他绑回来？ 尽管师尊如今变化很大，变得乐观开朗，叶璃猜她是悔悟后的成长，可也不该如此。 但现在，叶璃有了另一个猜测。 她想起外面有人在传：清漪剑尊破除心魔困扰，不日便可步入大乘。 那如果是反过来呢？ 如今出现在他们面前的不是剑尊本人，而是她的心魔。 若是如此，她的行为、气质和性情的改变，便有了合理的解释。 并且绑回唐墨亦是有可能的了——叶璃也被自己的心魔趁机占据过，她清楚这玩意儿有多不可控和疯狂。 但一切目前仍基于叶璃的猜测，连她下午灵光一现时都被这想法惊到，难以置信更难接受。 而她现在总算收拾好情绪，将其划入可讨论范围的可能性了。 所以叶璃才来清虚园——她不知道怎么办，除了宗主殿那点异常，她根本没有任何证据能支撑这般匪夷所思。 所以她也谁都没告诉。 叶璃仰头望着月色，她似乎从未如此迷茫过。 “我该怎么办……？” 叶璃兀自摇着头，想起一个时辰前阮嫣儿匆匆上山，说仍没有唐墨的消息，拿走齐渊画像又匆匆离去。 晚风吹过花丛，叶璃用目光追随，却见斜右方数米远的花丛，似乎有几枝月季有被切割的痕迹。 她脸色瞬间冷了，猛地起身大步迈去，果然——切口还很新！ 花坛石砖甚至还有几滴暗色的干涸血迹，月季的根茎上也有！ 叶璃眯眼，连呼吸都重了。 她记得自己说得很清楚——没有允许不得进入清虚园，更不得随意触碰这里的一草一木！ 林轩之后，竟然还有人胆大到视警告于无物，甚至敢偷偷摘走花？ “放肆！真以为我脾气好了便可随性妄为？” “若让我知道是……” 但叶璃未出口的话凝滞在喉咙里，她怔住了。 面前月季的切口，竟倏地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出新的花枝和嫩芽！ 她怔愣盯着那茎上的血迹仿佛被吸入一般消弭无踪，而嫩芽渐渐开出蓝色的月季花，在月色下恣意盛放…… 而此时正是冬季。 满园枯枝，唯独面前几朵活在盛夏。 叶璃连瞳孔都颤起来，她下意识地伸出指尖触碰花瓣，手感柔润、真实。 不是幻觉，是真的。 叶璃只见过一次这样的场面，是在奕道大会炼丹总决赛之后——那一天白鹤齐飞，皆因一枚丹自炉而出。 她也只见过一个人有这般令枯木逢春的本事。 “师弟……” 叶璃恍然领悟了，这是他寻找机会留下的讯息。 他就在这里，和她同处一山。 唐墨在宗主殿，白天他便在努力给自己传递讯号。 他摔了东西，又在窗口闪了某种光。 好在她当时没有走远。 但下一瞬叶璃捂紧嘴，似是怕某些破碎的话漏了出来——这便是猜想的证据。 师尊真的绑来了唐墨，不……恐怕不是师尊。 是她的心魔。 当排除其他选项，证据又摆在面前，最后剩下的那个再怎么难以置信，也只能是答案了。 叶璃复杂凝视月季片刻，重重长出一口气，转身朝清虚园外走去。 但突然她脚步猛地一滞，身体传来比过去更强烈的痛楚，她不由像虾一般蜷起身子。 仿佛是被针尖不断戳刺指尖，太阳穴也撕裂得疼，简直像是有人要把她脑子掰开，换另一份意识进去主导身体。 “……别碍事！！” 叶璃喘着粗气咬牙切齿，颤着从灵戒拿出一根纤长的灰色叶片，这一刻她感觉更疼了。 她将叶片送至嘴边的动作迟缓，就如有双无形的手在拖拽她的胳膊，不让她尝一口。 可是叶璃坚定不移，这场拔河终究是她赢了，她轻轻咬下一点叶子的尖儿——疼痛犹在，可阻力却轻了。 “该死的心魔…”叶璃冷汗淋漓，自语道，“你再想占据我，我便将灭神草全吃下去！” 第229章 我要送他回家 灭神草是针对破除心魔行之有效，但最偏激的一种方式。 服下灭神草是将自己的本我意志和心魔一同摆在天平两端，孰存孰亡交由命运决定。 顾名思义，本我和心魔总有一方会神智湮灭。 鱼死网破。 最后哪方幸存，几率各占五成，不受其他因素影响。 这种极其激进的方式鲜少有人会采取，除非意识到自己快要入魔，别无他法迫不得已为之，最后赌一把。 叶璃曾在唐墨面前时被心魔占据过身体，那一次她保证一定会除掉它，之后便打听寻找各种方法，从一游方术士的典籍中获知此法。 奕道大会期间灵枢城涌入各种三教九流，她还真买到了一株，外形颜色气味等等都与典籍描述一致。 另外摄入一点灭神草的汁液会对心魔起到遏制作用——当然，这东西伤敌亦伤己，她也不好受，识海简直像遭受地震一般震荡，从喉咙到腹部又仿佛被针戳刺。 五天内最多服食一次，据说摄入次数多了还会留下后遗症。 具体如何记载不多，但那游方术士说他曾见过一位，因不敢一口气服下整株草，便想少量多次一点点抹灭心魔的反抗意志。 到最后那人心魔不仅没除，数条经脉还彻底坏死了，得不偿失。 灭神草是叶璃最后的保险，她怕心魔再一次在唐墨面前发疯，所以将它随身携带，一旦感觉不对就准备服下阻止心魔，与之殊死一搏。 最后结果就看天意吧。 当然叶璃还是会努力尝试温和的方法，不过自从第一回服食过灭神草的汁液，她发现心魔对此相当忌惮。 心魔也是会怕的，怕意识的剧痛，怕会消逝的五成几率。 叶璃痉挛的身子缓过来些，冷汗早打湿衣衫，几缕青丝也粘在额头上，晚风一吹凉的她哆嗦了一下，意识清醒好多。 不得不说，灭神草药力太可怕，仅仅少许汁液就疼到如此…… 难以想象整株咽下去会如何。 这已经是第二次了，叶璃仍心有余悸——怪不得心魔怕呢，刚才玩了命阻止她服药的手。 上回心魔已吃够灭神草汁的苦头了。 “…真比决心，你怕是比不过我。” 月光下叶璃脸色苍白，理了理额前发丝和衣襟：“我要去和师尊…不，和那心魔交涉了，你若再敢作怪，今夜我们便赌上一赌。” 「叶璃…你比我还疯！」 “我只是觉得有个你一直在我体内鬼鬼祟祟的，犯恶心。”叶璃嫌弃冷笑，“我爱干净，何况是自己的身心。” 心魔虚弱道：「你可想清楚了，你是要与师尊对质？这是背叛宗门，你大不敬！」 “呵，有意思。你以为我不知你的花花肠子？” 叶璃讥笑：“你是觉得她把师弟绑来了，你就能占据我的身体去恶心他！” 「哈，恶心？叶璃你根本不懂！我爱他远胜你，我会给师弟幸福的，只有我！」 “你也配提‘爱’，真令我发笑。” 叶璃懒得和心魔争辩何为爱，又何为背叛，她也没这个时间——她必须尽快助师弟自由。 听嫣儿说，黎未晞都快急疯了，师弟定然非常担心她。 尽管想到这儿时像灌了一大口醋，但叶璃早想过，师弟幸福，自己便很开心了。 她早就决定守护他的幸福。 而且……师弟既然在清虚园让月季复苏以留下讯息，便是向她求助，说明此事还有转圜的余地。 他也许不会迁怒整个宗门。 只希望清虚宗能开出他满意的赔偿吧，当然，这都需要叶璃先成功。 她细细思索，想到“师尊”这段时间的变化，再联想到上回她在白露丹阁被心魔占据身体时的情景…… 她那次是被唐墨的威胁吓醒的，他倒数时，她爆发了极强的反抗意志和力量，重新夺回身体控制权，并将心魔驱赶到深处的一角。 叶璃有了点想法。 她又拿出了灭神草。 「你想干什么，你真疯了不成？！」 「五天之内再服第二次，你自己也受不了，你经脉会坏死的！」 心魔瞬间急眼了，声音之大，吼得叶璃脑袋嗡嗡的。 “你还会关心我如何？” 叶璃轻笑，她发现心魔都没多少力气阻止自己把灭神草送嘴边了：“两害相权取其轻，经脉坏死和你给我惹麻烦，我更接受前者。只是你受得住吗？” 心魔沉默了，她这才发现自己中了这家伙的试探。 灭神草汁令心魔虚弱到暂时无力阻止叶璃。 “很好，现在你乖乖的。” 叶璃收了灭神草，冷淡道：“我还能考虑让你多活一阵，否则就由命运决定你我的去留吧。” 「……我不会阻止你，因为我也不信任那个‘叶清漪’」心魔有气无力道，「我想过了，即使你失败了，未来我控制身体的时候，我也会接过你未完的事业，将师弟带离此处」 “别拿我与你相提并论。” 叶璃走出清虚园鄙夷道：“你只是想满足私欲，而我要送他回家。” - 叶璃求见之后，等了良久才被允许进入宗主殿，这在以前是从未发生的事。 她进一步笃定了——唐墨就在二层，而师尊已是心魔。 叶璃跪坐在蒲团上，藏在袖中的手攥紧。 希望师尊还没彻底消失…… 叶如泱抿一口清茶，向对面的叶璃露出温和的笑：“璃儿深夜来找为师，所为何事？” 叶璃抬眸，心神复杂。 师尊容颜依旧，但气质与曾经截然不同，朱砂痣深邃得泛黑。 之前以为是师尊想通了才性情大变，叶璃并未想到心魔占据这一层，但现在有了猜想后再看——不止是性情，分明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人。 师尊过去只饮绿茶和花茶，但面前人却喝着浓浓的红茶。 而且师尊饮茶毫不讲究，茶叶随手加杯里，注水便喝。 但现在她却精于茶道了——烫杯、温壶、洗茶等步骤皆一丝不苟，冲泡时甚至还“凤凰三点头”。 宗主殿连茶点都备上了。 之前弟子们都惊喜于宗主振作起来，认真负责，比过去亲切温和数倍…… 可谁料竟然是心魔。 叶璃既苦涩又担忧——师尊一定很希望自己能第一时间发现吧。 师尊，我来救你和师弟了。 “璃儿？”叶如泱轻笑道，“怎么了，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我为唐墨而来，现在各方依旧没有他的消息。” 叶璃凝视着她，平静道：“师尊您白天说会尽全力，但请恕璃儿冒犯…您似乎并不着急。” 第230章 拨乱反正 叶璃这话的确有些没大没小了。 叶如泱不快地蹙眉：“璃儿，你这是质疑为师？” “不，师尊，我只是忧心唐墨，他现在下落不明、生死未卜…”叶璃抿抿唇，攥拳鼓起勇气道，“而您还有闲情逸致品析茶道，这不像‘尽全力’的表现。” “喔，所以你是怀疑为师对他不上心。” 叶如泱摇摇头：“那你想为师如何？像个无头苍蝇般扑遍灵枢城，逮人就问‘你可曾见过唐墨’？” “璃儿，为师已委托了密机堂，他们寻人和探听情报最是专业，等消息便是，焦虑也并无意义。” “师尊教育的是，是璃儿急于求成了。” 叶璃似是受教般连点头，又问：“只是师尊，您为何不生气？” 叶如泱好笑地望着她：“为师又为何偏要生气呢？” “我刚才语气不好，从前您没少因此责骂我。” “为师知你对唐墨用情极深。”叶如泱给壶中添水，淡道，“情有可原，为师这次不责怪你没大没小。” “多谢师尊宽容，只是璃儿还有一事想问。” 叶如泱漫不经心颔首，表示洗耳恭听。 “师尊怎的突然喜欢了烹饪？” 叶璃好奇宝宝般满脸天真，似乎真的不理解：“您以前别说口腹之欲，连宗门事务都不太…啊抱歉师尊，是璃儿心直口快……” “无妨，为师曾经心如困兽，确实对你与阿荷还有宗门多有疏忽，愧对叶家先祖。为师也是人，过去的错事没什么说不得的。” 叶如泱并未不快，笑了笑：“顿悟之后自然不能踯躅不前，璃儿，过去辛苦你了。” 但下一瞬，她的笑容凝固在脸上——因为叶璃冷淡地直视自己，甚至她的神识就这么堂而皇之、没有任何遮掩地朝楼上窥探而去。 叶如泱的眼底仿佛结了冰。 “叶璃，你放肆！看来为师是对你太纵容了！” “上面有什么非得藏着掖着呢，师尊？” 面对叶如泱的暴怒与威压，叶璃神情毫无惧色，平静如水，直勾勾盯着她：“或者我该叫你……心魔？” 叶如泱眼底闪过一丝诧异，但更多的是恼怒。 “你都知道了？” 叶璃不置可否。 叶如泱深呼吸着，嘴角扬起，似笑非笑：“聪明，不愧是我的徒儿。告诉为师，你如何知晓你师弟在我这儿，以及我不是清漪？” “你藏得很好，我们都没直接发现，但这不重要，我知道他在这。” “还有，虽不知如何称呼，但我从不是你徒儿。”叶璃不假辞色，盯着她一字一句道，“我的师尊是叶清漪，而不是一个鸠占鹊巢、偷她身体的窃贼。你不配这么叫我！” 轰——！ 宗主殿以叶如泱为中心掀起狂风，将茶台等一应家具掀飞，又伴随阵阵嘈杂声不堪重负碎了一地。 典雅的大厅，此刻形如战后废墟。 唯叶如泱岿然不动站立，冷冷俯视同样被掀翻摔几个跟头的叶璃——她脸上被纷飞的茶台碎片割出几个口子，渗出丝丝殷红。 但叶璃坦荡爬起来，狼狈却从容回瞪叶如泱。 “被戳中伤口，你着相了。”叶璃拍拍衣袍的尘土，“看吧，我的师尊才不会如此失态。” 面对她的挑衅，叶如泱不怒反笑：“清漪把你教得很好，有胆识和骨气，却愚蠢至此。” “我本想着之后再算十年间你对墨儿的账，但既然已被你发现……” 叶璃似乎一个字都没听进去，直接打断她：“你怎敢越俎代庖？旧账只有唐墨才配和我算，他想如何都可以，但其实我们已快翻篇了，最近关系缓和许多。” 叶璃说罢竟油然笑了，补充说：“没准今天因我的到来…他会愿意和我当普通朋友呢。” 啪！ 叶璃的头狠狠偏向一侧，脸上火辣辣的疼。 但她情绪稳定地扭回来，冷淡地盯着扇自己巴掌的叶如泱——她似乎看到这张再熟悉不过的脸上，闪过一瞬难以置信的神情。 “师尊会罚我，但她从不这般打我。”叶璃平静道，“你想对我动手，可以，我任你处置。但条件是把唐墨放了，让他回家。” 叶如泱仿佛听了天大的笑话，仰首癫狂地大笑起来，之前的温婉风度和体面荡然无存，只剩狂傲与偏执。 等她都笑出眼泪，才抚着胸口像看傻子般问叶璃：“你是在要求我，嗯？你、教我做事？” “对。” 叶璃不假思索的回答令叶如泱都愣了。 “过去十年，师尊无心宗门事，由我清虚宗大师姐叶璃代行职责，虽然我做得堪称糟糕，而许多事都是唐墨和紫鹊在负责，但是……” 叶璃死死盯着叶如泱：“师尊有意外无法掌管宗门时，我作为其亲传弟子，应当坐镇宗门接管一应事务——现在，我需拨乱反正。” “心魔，你占据我师尊身体与身份，暗中掳走白露丹阁阁主唐墨，将清虚宗名望地位弃之不顾。” “你无视此事后果代价将由全宗上下代为承受，你的荒唐会将清虚宗推向万劫不复！” 更会将他从我们身边推得更远…… 叶如泱神情变得危险，阴森且讥讽地盯着叶璃，音调上扬而尖锐：“哦？那么你想如何令我就范，乖乖听你的放了他呢？” 叶璃没有回应。 “怎么，没想好？还是没办法？” 叶如泱一步步走近她，神情玩味，声音轻如呓语：“叶璃，我代她给你上一课——永远不要意气用事，更不要挑衅远比你强的人。” “你拿的是我师尊的身体与修为。” 叶璃半步不退，如慷慨赴死一般坚毅：“说到意气用事不正是你吗？心魔到底是心魔，再会做戏也改不了偏执的本性。” 她一口一个心魔，彻底激怒了叶如泱。 “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尊师重道…” 叶如泱神色晦暗不明，她轻语着，两人距离已不到三步。 她的阴影投在叶璃身上，给人以黑云压城般的压迫感。 “还有，我不是心魔，我叫叶如泱。” 话音落下，叶璃耳边响起破风声，她身子一抖下意识地闭上眼，准备承受不知何处的痛楚。 反正天天和心魔抢身体控制权，疼痛阈值都高了。 叶璃闭目自嘲一笑，但预料中的痛楚却没出现。 当她再小心睁眼时，却见叶如泱的右手离自己的脸近在咫尺，却僵在那儿怎么都打不下来。 因为她的左手像生了自我意志一般，牢牢禁锢住右臂——叶如泱在左右互搏，双臂用力到颤抖，左手甚至抓破右臂的衣衫，将葱白小臂抓出四道鲜血淋漓的伤痕。 而她的表情犹如割裂：右脸显得惊慌难以置信，而左脸却是坚毅的视死如归。 同一张脸，却仿佛两个人拼凑在一起。 “叶清漪？！”叶如泱尖叫道，“你打破了我的禁制…怎么可能？你本来都该没意识了！” 可尖锐之后，她又冷冷挤出语气截然不同的话语，整个人宛如分裂。 “不止是你会藏拙和蛰伏。叶如泱，你太自负了，也把自己想得太聪明了。” 左臂更加用力地将右手按下去，她整个人也如醉酒般艰难后退，远离叶璃。 她声调变了，话语似从牙缝里挤出，冷漠至极。 “叶如泱…不，心魔。”叶清漪怒喝道，“你永远别想再伤害我的徒弟！” 第231章 脱困 叶清漪和叶如泱开始全力争夺起控制权，眼前的画面仿佛在演一出荒诞诡异的独角戏。 她时而恼怒的尖声呵斥，时而又敛下暴怒的神情。 两个意识争夺同一具身体，浑身如扳手腕一般抖动着，都想将对方彻底压过去。 而叶璃终于松了口气，后退几步。 她赌赢了——师尊没有彻底消失，自己唤回了她。 之前叶璃在白露丹阁重新压过心魔，便是靠唐墨的“威胁”，从而爆发极强的反抗意志，几秒就夺回身体控制权。 于是她挑衅激怒叶如泱，让其分心，设法给师尊创造机会，并做好了把自己置于险境甚至受伤的准备。 叶璃相信师尊对自己的爱护，更相信她不会轻易输给心魔 她若被心魔所伤，绝对会刺激到师尊。 但看来师尊也在这些天刻意藏了一手，蛰伏示弱，准备找机会重新夺回控制权。 此刻，伺机待发多日的叶清漪终于利用叶如泱的懈怠和徒弟创造的机会，隐隐占了上风——这场对决，拥有稳定的情绪便更加有利。 只见叶如泱想冲向叶璃，可双腿似乎石化般被定在原地，又仿佛她被无形的绳子栓到柱子上动弹不得。 她被叶清漪“拽”住了。 本以为这家伙已快死了，却没料到是假装让自己放松警惕，竟然悄悄积蓄了如此力量。 这让叶如泱慌了心神，她不想承认自己的懈怠和失误，只能歇斯底里嘶吼着宣泄：“杀了你！叶清漪，我真的会杀了你！你们休想从我身边夺走墨儿！” “这是意外、意外！我一会就把你彻底吞了！” 但很快，她偏执疯狂的表情收敛起来，豆大的汗水从额间滴落，女子的双目泛上浓重的血丝，疲惫却镇静。 “不是意外。”叶清漪轻道，“你太自负了，心魔。” “若说你输在哪里……便是没有第一时间彻底摧毁我的神智——你想拿唐墨的态度嘲笑我，这能满足你脆弱的自尊心和存在感。” “住口——！叶清漪你给我闭嘴！” “你还给自己取了名，但这改不了你是一株飘零浮萍的事实。” 她的脸在冷清镇静与怒气冲天中来回切换，又不时变着语调自言自语…… 若是不知内情，任谁看都要说清漪剑尊疯了。 叶璃都看愣了，她其实想帮忙却插不上手，怕给师尊帮倒忙。 但叶清漪抓住机会朝她喊道：“璃儿，把你那个……” “不！你休想！” 叶如泱意识到了什么，爆发全力试图反扑，竟真的隐隐反压一头。 而叶璃却一时茫然，没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师尊是什么意思。 直到有个不咸不淡的声音从楼梯口传来，提醒了她。 “灭神草，喂她吃一点。” 叶璃猛然回头看去，心神一颤——是唐墨信步走下楼梯。 “唐墨……！” “墨儿？你怎么……” 叶如泱自然也看到了，她直接愣住了，分了心。 她以为唐墨的态度渐渐软化了，而且他怎么能打开卧房的灵力锁下来呢？ 叶如泱看到他表情平静，无喜无悲，似乎对现在情形已有预料。 但现在分心无疑是葬送机会，好不容易压制了叶清漪，现在又被她反压回来。 “是你搞的鬼…！”话语从牙缝中挤出，“你刚才解了二楼的灵力锁！” 当然是叶清漪。 但她没有理叶如泱，趁机夺回身体控制，看向叶璃焦急道：“璃儿快，为师只能再拖一下……！” 叶璃终于反应过来，暂且顾不得唐墨，她飞快从灵戒取出灭神草，几大步冲到师尊面前，将灰色叶片送到她唇边。 叶清漪极其艰难地张嘴，想咬下一点，但叶如泱玩命一般控制着下颚不让合拢，还竭力试图偏开头去。 叶璃心中大骂自己迟钝，她掰下一点灭神草，无视皮肤直接接触汁液的灼烧感，将其塞进师尊口中。 还用双掌死死堵住她的嘴，免得叶如泱把它吐出来。 终于，叶清漪喉咙滚动，她吞下叶片，下一刻双瞳便剧烈颤抖起来。 随即她像是不受控制般本能看向唐墨的方向——充血的眼底浮现至深的哀切、受伤与害怕。 叶如泱害怕这是她最后看唐墨的一眼。 但下一刻，身子重重跪倒在地，她看不到他了。 叶清漪喷出一口血，她如煮熟的虾子般跪地蜷缩，喉咙像破了个洞般发出“嗬嗬”的抽气声。 “师尊……！” 叶璃有些懵了，她知道灭神草汁霸道，毕竟是能直接伤到心魔令其虚弱的东西，身子所受代价自然不小。 可她第一次服用时也没这么吓人！ “心魔越强，服下灭神草的痛楚也越强。虽折磨，但问题不大。” 唐墨走了过来，平静俯视抽搐的叶清漪，顺便给叶璃解释。 叶璃依旧掐着手：“那、心魔？” “现在叶如泱回不来了，至少今天是这样。”唐墨看她一眼，“你应该比我懂才对，那片灭神草不完整，你至少吃过一回了。” “我只是担心…毕竟我才金丹，但师尊是化神……” “没事，效果是一样的。” 叶璃终于松了口气，她小心又细细打量着唐墨，见他气色还不错。 “唐墨，你都听到了……？” “一多半吧。”唐墨点头，“你最后激怒叶如泱，叶清漪苏醒的第一件事，应该就是趁机解了楼上的控制，我便听到下面的声音。” 随后叶璃显得局促，她的目光在他和痛苦的师尊身上来回挪动，似乎不知如何是好。 没话找话似的，她问道：“那个…你怎知道我有灭神草？” “嫣儿之前说的，说你买了个奇怪的药材，给我描述了一下外形。她怕你瞎吃出毛病来。” “哦…哦。” 唐墨侧目，像是第一次认识叶璃一样看着她。 “怎、怎么了？”叶璃紧张无措，“为何这般……” “你收到我的讯息了，而且来得比我预想中快很多。” “……嫣儿很担心你。”叶璃垂了头，“黎未晞一定更甚，你在这儿不会快乐的，多留一刻便多难受一刻。” “没错。” 唐墨叹一口气：“一码归一码，这件事我确实该谢谢你，不然我还得多呆几天。” 叶璃愈发手足无措，犹豫又乞求般望着他：“那你能不能别……”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唐墨看向叶清漪，她的呼吸声轻了，看来快缓过来了。 第232章 赔偿金 一片狼藉的宗主殿大厅，叶清漪总算捱过灭神草汁的痛楚。 此刻她像是从水里捞上来的，软软地跪坐在唐墨和叶璃对面调息。 她感觉到叶如泱还没完全消失，但也已经没力气折腾了。 叶清漪平复呼吸，抹去唇角的血，心中害怕又愧疚到极致，完全不敢抬头看他们一眼。 “唐墨，对不起……”她沙哑轻道，“此事虽是心魔所为，但我亦有无可推卸的责任。” 唐墨挑挑眉：“我没空听你忏悔什么的，着急回家，开门见山吧。” 叶清漪苦涩点头，她现在没有一点不听话的立场。 “考虑到叶璃收到我的讯息后立刻赶来，我能提前一阵脱身。所以我有几个赔偿条件，达成共识的话这事可以私了。” 叶璃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她好庆幸自己做对了，没到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 这件事唐墨是受害者，自然得给够赔偿，就算一时付不起，也得想办法全力满足。 他已经非常网开一面了，没有再讨价还价的余地。 叶清漪依旧不敢看他，点头有气无力道：“你尽管说，我再也不会耽误你时间和精力了。” 唐墨颔首：“首先，以后控制好你自己的行为，离我和我身边人远点。嫣儿从此不会再回清虚山了。” “这次是我没防范，别说类似的事情再发生一次，只要我在白露丹阁附近再看到你，我保证立马满城皆知，连带上这回的。” 叶清漪本来也想这么做的。 毕竟叶如泱一日不除便是隐患，就算不让阮嫣儿正式退宗，心魔解除之前也不能让她继续回宗了。 这回她是真怕了，她即使不愿也必须和唐墨他们保持距离了。 叶清漪忙不迭点头，弱弱道：“好…还有呢？” 唐墨直白道：“我要七杀阵。” 这是清虚宗压箱底的宝物之一，是天阶中品的阵法神通，杀伤力极强，哪怕和敌人差一个境界都能实打实伤到对方。 当然学习难度也很高，唯有够格的亲传弟子可学，还必须有足够的阵法天赋，学习时需在宗主的辅导和监督下，免得练不会反而伤了自己。 叶清漪听他要求，没有犹豫便应下：“好，待你提完所有条件我便拿给你。只是这阵法练习时风险颇大……” “我自有办法。” 唐墨当然知道怎么练，他除了炼丹，修炼天赋也不差。 另外，七杀阵的玉简可以重复参悟，而且数阵叠加，效果相当恐怖。 他准备学会以后教给未晞和嫣儿。 尤其是未晞，有了七杀阵，即使她无法突破到元婴，也有一定程度的自保之力了。 顺便一提，它并不在藏书阁保管，所以十年前清虚内乱时并未被幽常道人他们拿走。 他们对清虚山念念不忘正是有这方面的原因——几样关键的东西曾经没拿到。 叶清漪苦涩抿唇，叶璃替师尊问道：“唐墨，还有什么条件呢？” “最后一个。”唐墨神情平静，“我需要古煌钟。” 古煌钟，清虚宗镇山法器之一。 它、叶清漪和清虚大阵的存在确保了十年前叶家落寞后，其他势力依旧不敢强行吞并清虚山。 它是大范围杀伤性法器，但效用应该不止于此，原剧情中林轩彻底将清虚宗纳为囊中物，也始终没有破解古煌钟的所有威能和奥秘。 唐墨猜测它有杀伤力以外的用途，可能有某些玄妙的启动条件和门槛。 未来去魔界帮未晞复仇，他或许少不了面对大规模作战，而之前唐墨已经有了初步的想法。 如果能拿到古煌钟，再配合他的设想，便是如虎添翼。 之前叶清漪想给唐墨清虚令，等于是有意将宗门传给他，自然包括古煌钟。 但那样相当于他又成了清虚宗的人，他当然不会接受，何况又没法把古煌钟带走，还是清虚宗的财产。 但今天有机会。 如果叶清漪还不松口，那他还有planb，总之不会吃亏。 但没用上。 “好……”叶清漪扶着头站起来，脚步虚浮，疲惫道，“我去给你取来，还有七杀阵的玉简。” 说罢，她在叶璃和唐墨的注视中上了楼，身影萧瑟。 答应得太干脆，准备好的说辞没用上…… 甚至让唐墨仔细思索了一下，自己说的到底是不是“古煌钟”这三个字，以及这法宝是不是宗门的三件镇山法器之一。 好像没错。 叶清漪很快便下来，先将七杀阵的玉简递给唐墨，他看了眼没问题后，她便又出了宗主殿去拿古煌钟了。 叶璃显得欲言又止，还是轻声开了口：“唐墨……” “嗯？” “那个…古煌钟给你的事，能否不要外传？”叶璃小心翼翼道，“若让有心人知道，也许会觉得清虚宗守备空虚……而且齐渊他们还在暗处。” 唐墨坦然点头，他当然不会让外人知道。 叶璃怕宗门没了古煌钟被别人惦记，他也得操心揣着古煌钟被人惦记。 所以非必要时是不会用的。 过了大约半柱香，叶清漪从外面回来了，将一个方方正正的、比标准丹匣大一圈的木匣子递给唐墨。 木匣上刻有符文，相当于密码锁。而里面是缩小数倍后，仅有巴掌大的古朴青铜钟。 它本来是有一人高的。 这个木匣便是收容和挪动古煌钟的容器，可以将它缩小存放在里面。 它也只能放在这特定木匣里，不能直接存于灵戒或乾坤袋——叶家先祖说会出问题的，但具体什么问题，一代代传下来已不清楚了。 叶清漪告诉唐墨木匣的符文“密码”，又说每次收容古煌钟还需要重新设锁，演示一遍再教给他。 唐墨自己试着上手，用灵力解封后打开木匣，并按她的教程放出古煌钟，最后再收容入匣设锁。 他将木匣收入灵戒，对叶璃点头：“告辞了。” 和以往每一次都不同，这回叶清漪没有尝试挽留他，只是目送他快步离开宗主殿，消失在夜色里。 消失三天两夜，唐墨已等得太急了，担忧他那位快急疯了的爱人。 叶清漪很清楚这点，所以三天前才试着说服叶如泱放他离去。 何况她也没有立场挽留什么，至于古煌钟，虽宝贵，但在清虚宗已蒙尘上百年。 赔给他也好，聊做补偿。 毕竟无论以前他在宗内，还是退宗后这段时间，她欠他的不止没还上，亏欠还多了。 他想要什么，她就给。 早已无颜见叶家先祖，和唐墨恐怕也再修复不了关系，这便是所谓债多不压身？ 叶清漪苦涩一笑。 第233章 回家了 “璃儿。” “师尊，我在。” “三日后为师激活清虚大阵，封山。让弟子们去解决个人事务，来不及的便在山下自寻住处，可以去历练或做其他安排，等以后重开山门后再回来。” 叶璃若有所思问道：“师尊，您是决定……？” “对，为师要闭关。”叶清漪目光坚定，“与心魔纠缠十年，是时候设法解了。” “那您是要灭神草还是？” “不必，为师刚才与她交手，已隐约领会解除的门道。” 叶清漪顿了顿：“也劝你这段时间尽量别用灭神草，等为师成功了，便教你如何处理心魔。” “璃儿明白。” “你去吧，告诉阿荷一声。”叶清漪喟叹一声，“不能再让她有报复你们的机会了。” - 唐墨离开宗主殿范围，还没到山门，就发现玉简终于有了信号。 应是解除了屏蔽的禁制。 虽还没弄懂叶如泱具体用了什么法宝或结界，但已无所谓了。 唐墨并非剑修，只有一柄赶路用的灵剑，但被绑架那天就断了，他只能用身法快速下山，并拿着玉简挨个查看未读消息。 失踪后联系他最频繁的是蓝琳、紫鹊和桃瑶瑶。 而其他人得知自己失踪后，只试着发了一两条消息。发现不回复便不费这事，大概专注于找自己了。 而蓝琳她们几乎每个时辰都发一两条。 「小墨…你到底在哪？」 「别吓姐姐」 「大哥，瑶瑶好想你」 「师兄……你快回来吧，黎姐姐都快……」 最近的消息都大抵如此，唐墨能清晰地透过玉简读懂她们的无措和害怕。 而嫣儿的最后一条消息是：「师父，徒儿定会找到你」 唐墨凝视玉简，心头五味杂陈。 被这么多人惦记着、关心着……他穿书之前并没有这般好命。 过去他见过太多尔虞我诈和勾心斗角，仅有郝老师如父亲般爱着他，却也先一步离他而去。 他觉得幸运。 唐墨挨个玉简回信，先是丹盟艾舟、蓝家蓝咏初和慕容雨，这三方一直用各自力量四处寻找自己，现在不必折腾了。 回的消息都一样，告诉他们自己安全了，正在回白露丹阁的路上，之后会解释并登门拜谢，感激他们这三天做的一切。 随后是蓝琳和瑶瑶等人，只说自己没受伤，回丹阁再解释。 最后是乖徒弟。 「嫣儿，为师正在回丹阁路上。和你师娘联络的玉简碎了，她现在在哪？」 仅仅二十多秒后，徒弟就回了消息。 「在涅槃岭搜山，徒儿已告诉师娘了，我们正在往回赶，师父多久能回家？」 唐墨欣慰笑了，不愧是爱徒，就是懂自己。 多余的话她一句没说，依旧冷静。 「半个时辰」 唐墨不由加快脚步，已然走完一半山路。 「师娘问，可有受伤？」 「毫发无损」 之后便没了信，唐墨正准备收起玉简，它又传来波动。 「师父，太好了……」 半个时辰后，唐墨匆匆穿过夜色下无人的街，已然望见他的白露丹阁。 院门半开着，大堂还亮着光。 算下来他只不过离开三天两夜，却有种阔别多日的错乱感。 游子回乡一般，唐墨下意识放慢了脚步，他整理好被夜风吹得凌乱的黑发和领口，吱呀一声推开院门，穿过前院迈进大堂。 堂内的人们齐刷刷望向他，面露喜色，松一口气后纷纷迎上来。 “大哥！” 桃瑶瑶第一个扑过来，紧紧扒住唐墨长袍的下巴，似是怕抓不紧，他又要不见了。 她清甜的音调泛上鼻音，委屈坏了般抬眸望他：“瑶瑶还以为…大哥被坏人抓走了，找不回来了！” “乖，好瑶瑶，不委屈了。”唐墨一把将她捞进怀里，连抚她发顶，“大哥没事。” 玄乐这些天紧蹙的眉头终于松开，仔仔细细将唐墨看了一遍。 所幸，至少看着不像受过伤的。 玄乐叹一口气后重重拍着他的肩膀：“老弟没事就好，但说真的，这三天可把老哥急得不轻。” 唐墨轻拍着瑶瑶的脑瓜，对玄乐安抚般笑了笑。 他看出玄乐刚才的欲言又止——老哥肯定很想知道自己这三天的去向。 但终究是没问。 玄乐粗中有细，晓得他若想说自然不会瞒着，刚才传信和现在都没提，应该问题不大。 总之人没事就是好的。 蓝琳也是如此想法，她用帕子连连擦拭眼角，走到唐墨跟前认认真真好一通瞧，神情似劫后余生的庆幸，又似想气却没处撒的无奈。 她只能捶了下唐墨的胸口，又宠溺地柔声道：“这么大人了，还让人这般操心。” “姐，真是辛苦你们了……” “得了，这些话留着一会给未晞说罢！” 蓝琳似乎想到什么于心不忍的画面，喟叹着退了两步。 接着蓝辉如释重负地笑了，亲切喊着“唐大哥”。 蓝咏初安慰了闺女两句，便跟艾舟一起上前关心唐墨。 他俩一个是族长，一个是丹盟分会核心之一，这三天也是亲力亲为，之前收到唐墨报平安的传信，第一时间便赶来白露丹阁等着。 稍远些还有慕容雨的亲卫宁婵姑娘，对唐墨遥遥致意。 亲眼确认他的确没受伤，状态良好，这三人才彻底安了心，看样子不像是被歹人掳走伤害过。 随后艾舟和蓝咏初便一同问起唐墨这三天怎么回事，他歉意地摇摇头，说是不想撒谎骗人，还请莫要追问，一切落定已没事了。 人都有隐私，更需要彼此尊重，才能保持长久的良性关系。 其实他们清楚，唐墨不会瞒着所有人，只是蓝家（除了蓝琳），丹盟和慕容家，三方与唐墨都是盟友关系，虽比一般合作亲近，但还没到互相掏心窝子的程度。 既然如此蓝咏初和艾舟也不勉强什么，只说若是有需要只管开口。 宁婵也颔首表示慕容家持同样态度。 随后他们便与唐墨道别离去，现在已是午夜，一直留着也不好。 而他一直送到院门口，再次表示谢意，只是今天实在仓促，不日后定会登门再次拜谢。 但玄乐、瑶瑶和蓝琳可没有要走的意思，他们和白露丹阁都是自家人。 第234章 紫鹊的往事 涅槃岭到丹阁的距离比清虚山要远，嫣儿和未晞估计搜到深处，即使御剑也还得一阵才能回来。 唐墨没见着洛师、黎烟和紫鹊，但神识已发现师妹就在二层楼梯口，刚才自己回来时她就在人群外看着，不知为何不过来。 他想上去瞧瞧师妹，但瑶瑶仍缠着他不肯撒手，跟个人形挂件似的，还是玄乐把这孩子拎下来的。 刚上到二楼，唐墨望着抱膝坐在地上的紫鹊，连句“师妹”都没来得及喊，她便猛地起身撞进自己怀里。 唐墨踉跄了一下，好险没和师妹一块摔下楼梯。 他垂眸，紫鹊的双马尾都散成披肩发，埋进自己的胸口便不再抬头，也不吱声。 她只是无声啜泣着，死死攥住他的胳膊。 “师妹，师兄都看见了。”他柔声道，“不许哭了，你眼睛已太红了，身子也有亏，再哭明天要难受的。” 紫鹊身子颤得更厉害了，却仍是不发出半点声音，整张脸牢牢埋在他胸前，像是要憋死自己一般。 唐墨很快就感觉到胸口处的潮湿，赶忙将师妹抱得更用力些，和声安抚着。 “罢，明天吃药可别嫌苦。” “不苦的师兄……紫鹊不怕苦。” 因小脸都埋在唐墨衣衫里，她破碎的嗓音听着瓮里瓮气。 紫鹊想，除了黎姐姐，自己或许是最心碎的那个。 黎姐姐仍能强打精神，联络各方去寻找师兄，心碎却不敢乱了方寸，她也有这样的能力。 可紫鹊自己……除了枯坐在白露丹阁流泪，什么都做不了。 得知唐墨下落不明的那一刻，她和黎未晞一样——发现自己赖以生存的某种东西，好似突然被剥走了。 于是心腔缺了一大片，这空白处麻木地漏着风，风吹草动便刺得生疼。 紫鹊知道黎姐姐大抵也是如此，因为她们的经历是这般相似，都是在走投无路时被唐墨救下来。 那年她尚不足十岁，父母为了三十两银钱便将她卖进教坊司。 当时无论紫鹊怎么哭着磕头乞求，哪怕都快把她生母的裤脚拽烂了，他们都没理会自己一下。 一个忙着揣银子，一个忙着和教坊司管事赔笑脸，说“这丫头包管听话，在家里就啥活都干得来，惯会伺候人。” 听听。 这一刻起紫鹊明白了——或许有的人生来便是一条贱命，专伺候人的。 她便是“有的人”。 甚至以后要为了家人，去伺候外人。 家境贫困，紫鹊从五六岁起就要挑比她还重的水，照顾一家人的饮食起居，时不时还得被赶着下地。 家里她是大姐，理应分担重任并照顾三个弟弟。 一直以来紫鹊并无多少怨言，生得贫贱，就连活下去都要竭尽全力，实在没有多余的力气怨天尤人。 她本还能接受，想着等自己再长大点就好，弟弟们也长大了，家里便不缺劳力。 紫鹊自暴自弃地想过，自己除了踏实肯干，模样长得也漂亮，是十里八乡一顶一好看的。或许等过了及笄，会有家道殷实的良家请人说媒，自己以后便能轻松些了。 只希望爹娘莫狮子大开口，要价太狠把人吓跑了。 但谁知一季歉收、一条新生命的诞生和算命的一句话，让她爹娘不愿再等那么多年的彩礼，而是现在就要看得见摸得着的银子。 当然了，还有重男轻女，紫鹊又多了个小弟弟。 农家靠天地吃饭，歉收且罢，赋税反倒又添一笔，天子永远苦一苦百姓，宗室的粮仓照常大门紧闭，州府老爷也得把自己那份拿回来。 实在养活不起了。 偏生那算命的老头说，她这小弟弟有三元及第的命，须得从小好生教养，生活上也苦不得。 甚至算命老头还隐晦瞥着紫鹊，对她爹娘耳语：“当心阴气冲了贵气。” 于是在一众“李二”“王六”“刘幺儿”之中，她的小弟弟冠名“陈及第”，全村都知道陈家老幺有连中三元的命。 于是陈及第满月前三天，紫鹊突然惊喜地发现爹娘拿来一身没补丁的新衣叫她换上，说要带她去一趟城里，给弟弟买些好东西。 也是到了教坊司门口，紫鹊才得知——买好东西需要的银子，是得先卖了她自己。 教坊司管事只开三十两，她父母连价都没还便直接应了。 仿佛她不是他们的第一个孩子，而是生怕砸手里卖不出去的赔钱货。 即将木已成舟，教坊司管事粗鲁地拽住她的胳膊，把她从地上薅起来。 她爹怕她的哭声让管事反悔，觉得三十两给多了，于是当街甩了她一巴掌，怒喝让她“不许哭，懂事点”。 紫鹊几乎心死。 逆来顺受伺候人的命，而她自己改不了命。 但有人可以。 紫鹊永远忘不了即将被拽进教坊司的前一刻，是唐墨穿过汹涌的围观人潮来到她面前，拿三十两补给爹娘，又拿三十两买下她的卖身契，任她处理。 他是一束刺进苦海与深渊的光，目标明确地照在她身上，突然降临的暖甚至令人慌张。 于是不止是光了。 唐墨牵着她惶恐的手到了沧州，又引导开了灵根，悉心照料着养育她长大——他亲手带她来到光存在的地方。 即使之前他退宗，他也没有任何一刻忘记过这师妹。 没多久她也退宗来了丹阁，师兄给的关爱有增无减。 他真的像当初说的，给了她想都不敢想的好日子，兄妹之情如美酒般愈发醇厚。 对于黎未晞而言，唐墨是她的挚爱。而对于紫鹊，他或许意味着更多。 他是恩人，是师兄，是绝境的暖阳。 他更补足她原生家庭中缺失的父爱甚至母爱，早已胜过亲生父母百余倍。 唐墨的温暖从来没走，日胜一日，他几乎快成了她全部的意义，连“紫鹊”这名字都来自她的请求。 他是紫鹊关乎爱与生命的认知集合——她从没有任何一刻敢想过，没了他，自己该怎么继续活。 “师兄…” 紫鹊终于抬起头来，小脸梨花带雨都说轻了。 “瞧我这师妹，成小花猫了都。” 唐墨捻起袖口给她擦拭眼角，灵眼仔细看了一遍，还好，身子除了有点虚弱，没有急出病来。 “师妹呀，明儿起这每日两碗药，你怕是逃不掉了。” “我好着呢…” 紫鹊掐着他衣袖嘟囔道，她不想问师兄去哪了——只要他没事，只要别再走。 “师兄，万一再有下回……”紫鹊嗫嚅道，“带我一块儿走吧，不管去哪，师兄都带上我。” 第235章 未来一语成谶 唐墨好笑地揉揉紫鹊的脑袋。 他看披头散发的师妹还有些不习惯，干脆拉着她席地而坐，帮她重新编起双马尾来。 “听你这话说的，要是有坏人绑师兄走，那师兄还得跟人家商量商量买一送一？” “嗯！”紫鹊点头，背对着他的神情坚定，任性道，“让坏人把师妹也捎带上。” 没了你，师妹一个人不行的。 “傻紫鹊自个儿听听，多离谱呀？” 唐墨敲了下她脑瓜，她像赌气任性似的：“我不想听，师兄必须带上我，不管去哪！” 这是想撒娇呢吧，真是小孩子…… 其实紫鹊很少任性的，反倒经常懂事过了头，尤其以前。 但她也退宗来到白露丹阁后便好多了，这里的气氛没有过去清虚山那么压抑，她愈发活泼，偶尔和桃瑶瑶似的傻乐呵，也渐渐能好好说出自己想要或不想要什么了。 以前她都不说的，总在压抑自我。 唐墨温柔地给她编辫子，心里有种“孩子茁壮成长”的欣慰，老父亲似的。 紫鹊和桃瑶瑶都是他妹妹，但非要说的话，他对紫鹊总更偏爱一些。 瑶瑶从小便是不缺爱的，她在玄乐的温柔呵护中、在炎阳宫幸福的象牙塔中长大。没了唐大哥，她还有许多。 但紫鹊…… 没了师兄，恐怕就不剩什么了。 哪怕是如今，她偶尔不自觉表露出的“懂事”与退让，总令唐墨怜惜心疼。 比如给她的灵石总是不花，吃穿用度上总想把更好的东西留给他人。 饭桌上她习惯性把看似最贵的菜夹给别人，不给自己夹，甚至偶尔不表现出嘴馋想吃的样子。 尤其是紫鹊刚来丹阁那阵，唐墨撞见过她打算偷偷吃了剩饭，说是就这么倒掉太可惜，觉得浪费。 那一刻起他清晰意识到——紫鹊原生家庭带来的伤痕……接近九年了，仍在不自觉影响她。 太根深蒂固了，太令人心疼。 现在就很好，在他和未晞的爱护下，她开始敢说了，知道她有撒娇任性的资格和权利。 所以没必要和她讲逻辑道理，顺着安慰便好了，毕竟这三天她肯定吓坏了。 一会还有更没安全感的未晞呢。 唐墨笑眼温柔，干脆顺着紫鹊的话开玩笑：“那我们师兄妹一块被坏人绑走了，师兄还得照顾你呢，是不是？” “不是！师妹来照顾好师兄，无论在哪都能！” “哦？哪都行吗？”唐墨扎好一个辫子，乐道，“那若是去魔界呢，紫鹊这胆子敢去不？之前还被黎伯母吓得不轻呢。” 紫鹊似乎联想到神秘恐怖的魔界，身子不由抖了一下。 片刻后，她声音轻却坚定回道：“敢，只要在师兄和黎姐姐身边。紫鹊什么都不怕。” “那成，带上，把你和未晞都带上。天大地大，咱们一家哪都去得，不分开。” 唐墨扎好另一个辫子，拉她站起来端详着：“嗯，果然还是双马尾适合我家师妹。” 紫鹊仍挂着泪痕，笑靥如花。 此刻唐墨还未意识到，一句安慰，竟在不久后的将来一语成谶。 “师兄……” 紫鹊再次抱住他，失而复得后，她终于被安抚好了。 “说起来，‘紫鹊’这名都是师兄给取的。”她轻道，“他们把我卖去教坊司那天，我便不认他们是爹娘了，就要师兄给个新名字，记得不？” 唐墨拍拍她的背，“嗯”了一声。 他想起紫鹊曾在凡世，名唤陈喜儿。 “那师兄可还记得，为何取‘紫鹊’这名呢？”她抬眸，眼睛亮晶晶的，孺慕地望他，“是有什么含义么？” 原主的理由和灵感，他已记不清了，似乎并没有什么特殊含义或出处。 但唐墨曾和郝老师一同生活多年，耳濡目染之下，文化水平比高考那阵强多了。 联系他对紫鹊的兄妹之情与祝福…… 唐墨语气温柔：“紫燕衔来吉祥安，鹊登梅梢报新春。” 紫，高贵而神秘，常与皇家联系在一起。 她从不是什么生的贫贱，至少在唐墨这里，她和未晞都是他最重要的人。 燕和喜鹊，又是好运与吉祥的象征。 鹊登梅梢报新春——冬去春来，好运降临。 是啊，从被师兄接走那天起，漫长的凛冬便已过去了。 紫鹊眸子里泛着湿润的光芒，一错不错抬眸凝望他。 而唐墨似乎看穿她的心思，摸摸她的发顶宠溺道：“傻师妹，你的好日子可还长着呢，以后每一个明天都会比昨天更好一点。” “师兄和你黎姐姐，还有嫣儿，都会一直陪着你的。” 话音刚落，唐墨便感觉身后猛地重了一下——有个人从后面扑来，狠狠地抱紧自己，用力之大仿佛是要把他揉进怀里。 “未晞你说，我这话对吗？” 唐墨半转身，将黎未晞和紫鹊一并抱紧。 “对……” 黎未晞的声音沙哑而颤抖，身上还带着在外奔波、风尘仆仆的凉意：“阿墨…不要再吓我了，永远都不要再丢我一个人。” - 阮嫣儿、未晞和洛师一块回来了，黎烟也一直在未晞脖子上挂着，但已经没电了，所以没法控制人偶。 未晞现在的模样……着实吓了唐墨一跳。 她衣服和面纱都沾着血迹，还有脏污和灰尘——她一向是很爱干净的。 但这些天，她甚至无心给自己施一个洁尘咒。这些血迹更不知是谁的。 考虑到未晞这几天的状态，现在总算见到唐墨，大家都很识趣地没多说什么，将时间空间留给久别重逢的小两口。 有什么话都可以完了再说，但现在还占着唐墨就太没眼色了。 于是众人各回各家，洛师带着嫣儿和紫鹊去另一个屋说话，黎未晞牢牢与唐墨十指相扣，再也不愿分开片刻，拉他进屋。 她褪去幻影纱，颤抖捧起他的面颊。 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用那般灼热庆幸又余惊未消的目光上上下下看他，似乎生怕看出任何一点伤痕。 好在唐墨像他传信说的那样，毫发无损。 但尽管如此，黎未晞仍不放心，她突然好恨自己没有灵眼，看不到她的爱人是否有内伤。 而唐墨也在深深看着她。 虽然只是三天，但他们都觉得分离太久了。 未晞肉眼可见的清瘦了。 唐墨甚至觉得，曾经在清虚山腰捡到重伤的未晞，那时她的气色比现在还更好点。 她吓坏了。 第236章 准备成亲吧 唐墨开了灵眼，发现未晞的灵气几乎都见底了。 而她直到半个多时辰前，还在涅槃岭搜索自己的下落。 “我没事，未晞，真的没受一点伤。” 唐墨俯身吻了吻她的唇角，望进她眼里泛起的水光。 他们鼻息交融着，二人轻呼的热气扑上面颊，仿佛确认彼此的存在。 黎未晞闷着声“嗯”了一下，之前的低气压渐渐散了。 她似是觉得语言太苍白，说出口又太久太费力，何况这些天嗓子里本就如塞了张砂纸，连呼吸都磨得泛疼。 于是她双手攀上唐墨的后颈，额头死死抵住他的肩，紧紧地抱着。 仿佛要嵌进他的灵魂。 许是嫌弃唐墨给的反馈太轻，她像拎小猫似的揪着他的颈肉，无声抗议着，不满他不合时宜的过分温柔。 此刻的黎未晞不需要他一贯的体贴，她只要他紧紧回抱自己，要那般令人疼痛的力度来告诉自己——他真的回来了，而不是她已出现过数次的幻觉。 最好是揉在一块儿再也分不出你我，这样……他就再也不会一个人消失了。 其实她想问好多话，但都可以之后再问，唐墨回来了，不会也不能再让他走了，任何事都可以之后再说。 因为现在，她不需要答案或缘由，她需要他，仅此而已…… “阿墨…你为何还不抱紧我？”黎未晞如梦呓般哑着嗓子轻问，“为何只是把手轻轻搭在我的腰间？” “是假的吗？其实我还没有找到你么？” “不，我就在这。”唐墨喟叹，环紧双臂，“你瘦了…未晞，我是怕弄疼你。” 他也在克制，天知道他有多想让情绪外露。 别怕，阿墨…… 你甚至可以揉碎我，把未晞融进你的骨血里。 她的疯狂与不安，某些因岁月静好而深藏的东西在失去他的三天里死灰复燃。 苦涩在舌尖发烂，黎未晞深知这些因子不会轻易消失——她从最初就不是个柔软无害的姑娘。 阿墨曾开玩笑地说过，在他过去生活的彼世界，她这算是沾点“病娇”，一般人还真无福消受，出于安全起见，碰着了最好快跑。 但他同样不开玩笑地说过——偏偏他不是一般人。 他爱的不是病娇或别的什么特质，只是黎未晞而已，再也不会是另外的人。 “我爱你的全部，从里到外，从皮囊到灵魂。” 她亦如是。 所以黎未晞明白，自己可以放纵这份过盛的情感，按自己所愿，拿生命去爱他。 哪怕疯一点，哪怕在常人眼中难以接受一点。 于是黎未晞猛地揽下唐墨的后颈，发狠地吻上他，如入无人之境般撬开本就不设防的牙关。 呼吸与攻势交换之间，她以贝齿舔舐又啃咬，直到尝到口腔中氤氲的腥甜——来自他，也来自自己。 唐墨又怎会一直乖顺，任她宰割？他也藏了太多的忧虑和淋漓的思念，都要化作热烈赠给她。 愈发错乱的步伐让紧拥的两人摔在床榻上，可这就像蓄谋已久的暴雨，不渲泄殆尽便无从谈及温和或平息。 并非缠绵的涓涓细雨，他们需要这一场滂沱重新锚定心灵——在此刻，它比任何言语都更有力，没有比这更直接有效的方式。 他们都将性子里沾点疯的侵略性，如回合制般强硬地馈赠给对方，你来我往，你给我便受着，再择机还之以更热切的报偿。 呼吸愈发紊乱和炽热，他们不时睁眼对上彼此近在咫尺的眸光，终于感觉到沉重凝滞的时间重新开始流淌。 他们交换的迷离眼神，清晰看到彼此相同的依恋与缱绻。 没有你，我真的不行。 当两人终于深深喘着气双唇分离，各自的唇上都染了盈盈水色，咬破的地方还渗着温热的殷红。 黎未晞仰躺着，满不在意地舔去自己唇上的血，又挺身舐去他的。 你看，阿墨，我们连疯都如此契合。 黎未晞终于露出多日以来第一个笑，尽管勉强又苦涩，令人怜惜心疼。 “所以阿墨…再也别吓唬我了，就像你对紫鹊说的那样，无论去哪，我们都要在一起。” 黎未晞的眉眼流露出脆弱与无助，抬手抚上唐墨的眼尾，卸下千斤般哀叹：“别抛下我，未晞受不住第二次了。” “不会的，再也不会了。” 唐墨俯身，像羽毛般的轻吻落在她的额间，黎未晞痒痒得捏住他打算抬起的脸，再重重按回来。 你看，阿墨，你总是对我有求必应。 “阿墨……以后我们就算死，也必须要合与一坟，答应我。” “当然，但我们都还年轻。”唐墨埋在黎未晞颈窝，耳语道，“我们还有大把的时间去铭刻爱意。” 黎未晞揽住他的脖子，脸颊蹭了蹭：“不过，我们是该成亲了。” “好，就这两天，等我准备好就向你求亲。” “嘻嘻，这还要预告呀？”黎未晞总算由衷笑了，“需要准备什么呢，我可以帮忙吗？” “你可帮不了，我得准备求婚戒指。” 黎未晞眨眨眼：“咦，还需要这个吗？” “唔…就像灵戒那种，我以前生活的彼世界，求亲时男方都要给女方戒指的，一般都带宝石。不过这玩意在彼世界光是好看，我想给你弄个更特别实用点的。” 唐墨亲亲她的耳垂，沉吟道：“明天我问问玄乐吧，看他的炼器水平能不能实现我的想法。” “那我等着就好咯？” “美得你，准备写请帖吧，把该邀请的人都叫来，当然了，除非你打算在看到婚戒时拒绝我的求婚，那就不用写了。” 黎未晞咯咯笑不停，直搂着唐墨打滚。 “我还得请娘帮忙参谋呢，我压根不懂成亲该准备什么！” “欸等等…娘大抵也不懂，魔界和修仙界的规矩习俗不一样，还是得找蓝姐。啊，不过嫁妆我都备好了！”黎未晞骄傲地拍拍胸脯，“放心，亏待不了你！” 唐墨好笑道：“你是准备把我给你发的月俸再如数还回来？” “不告诉你！”黎未晞略略吐舌，“我也是有娘家人的，你们唐家可别欺负我！” “哪来的唐家啊，唐某孤寡一个。” 唐墨耸耸肩：“以前我父母都死了，郝老师也走了。在这边…蓝姐说到底是蓝家人，顶多算上嫣儿和紫鹊吧。” 黎未晞立刻抱紧了他：“我是你的，永远都是。我们还会生一个唐小晞出来。” “孩子的事，未晞……别忘了。” 唐墨指指天。 黎未晞立刻明白了——他们最终的目的是请天道把他们送回彼世界。 除了他俩之外，还有想一块带走的人，至少黎烟，嫣儿和紫鹊是一定要同行的。 还不知这么多人回去要付什么代价，气运够不够，若再多一个甚至几个孩子…… “没关系。”黎未晞吻吻他的唇，“等回了那边，我们多生几个。” 第237章 黎未晞的决意 情意绵绵之后，黎未晞还是不可避免地问起这三天的事。 唐墨不会瞒着她，从那天去丹盟路上到今天回来的事，全盘托出。还给她看了拿回来的赔偿金，七杀阵和古煌钟。 此两物一个天阶中品神通，另一个更是镇山法器，价值都不可斗量，如果单纯拿利益衡量此事——清虚宗三天禁闭换到它们，白露丹阁赚了。 但黎未晞终究没法这么看待，这不是交易。 因为断联，她完全不知道更不敢想象唐墨经历了什么，她真的吓坏了。 三天两夜，她一刻不敢停地想办法、寻找他，生怕停下的一瞬间，恐惧就会将她的意志摧毁至崩溃。 不过她也没有如唐墨预想的那般失控，现在就要去找麻烦什么的。 但黎未晞的气压明显又低了，僵坐在床边一句话不说，脸色阴沉，又仿佛出神深思什么。 唐墨怕她有太多阴暗的念头，刺激天魔之体，便抱着她不断温声哄着。 黎未晞终究是冷静了一些，摸摸他的脸说“没事”。 但今天没事，不代表以后没事。 她现在心里有太多想法，最严峻的一个便是——她的阿墨太好了，总是惹人惦记。 甚至都不局限于“人”了，连心魔都！ 黎未晞很清楚唐墨有多体贴，更清楚他对自己的专一。 可先是叶璃，她自己想通了放弃了，又成了叶如泱。 黎未晞知道自己有点病娇，占有欲很强，但也从未设想过要把唐墨关起来，永远锁在自己身边不让其他任何人见到他。 这根本不叫爱，控制罢了，突出一个软弱无能。 爱从来都不是束缚。 黎未晞根本用不着这种下作的手段，更不需要——他从最初便自愿、并乐得永远留在自己身边。 因为她能给他想要的幸福。 而叶如泱永远得不到他，任何一点，无论什么感情。 再说回这件事、这笔账…… 或许眼下可以算是私了，阿墨拿到他想要的法宝，也确实毫发无伤。 黎未晞会暂时沉默，但绝不可能忘。 她不是个多大度的人，至少对外人不是。 但她不会把事捅出去，因为凡事都有相应的价码，修仙界也从不是自诩的那般正道，为了公义什么的就肯赔上自己的利益出面行事。 的确，白露丹阁和唐墨炙手可热，盟友众多，各方也都想与他们交好，灵枢殿和丹盟更是重视。 叶清漪因为叶如泱的行为而付出了七杀阵和古煌钟，唐墨才肯私了。 那么白露丹阁又该付出什么代价，才能让灵枢殿以及慕容家等盟友，甘愿得罪化神巅峰，和她黎未晞一块与清虚宗翻脸？ 这就和以前不同了，投资天赋和潜力价钱不够，他们必须拿出实打实的好处来，让对方看到能从此事获利。 而且就算唐墨没和叶清漪私了，这事公开到灵枢殿，黎未晞也能猜到那些老谋深算的掌权者是什么算盘。 反正又没受伤，才三天，全须全尾回来了，人家也道歉了，何况是心魔做的，定会这么和稀泥。 就算要给白露丹阁一个交代，那顶多是公开道歉，叶清漪只要当众立誓此事和她意愿相悖，是心魔趁机做的，那她连名声都不会有特别大影响，伤不到根本。 再给赔偿也肯定不如七杀阵和古煌钟，唐墨已经争取到最高的价格。 所以黎未晞很清楚这一切：说到底，实力为王。 靠山山会倒，靠人长不了，自己够强才是唯一的道理。 如果她有足够的实力，远胜过化神巅峰，那这件事很可能不会发生，黎未晞能把唐墨护得好好的。 就算发生了，那她只要想追究就能追究到底，甚至把叶清漪灭了。 黎未晞并不排斥她“故乡”的行事方式，魔界比修仙界干脆许多。 但现在别说她，白露丹阁加起来还远没有随心所欲的实力。 黎未晞敛下眸子，不让唐墨看见她眼中浮动的深邃。 实力……这样的事还要发生多少次？ 难道每次都要阿墨自己设法解决，而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徒劳的心碎甚至崩溃吗？ 她清楚，自己受不住第二次的。 从爱上这个人开始，黎未晞就决定要护他一辈子平安喜乐，可这次事件仿佛是一个契机，告诉她——现实离愿望还相差甚远，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未来让他自己冲锋陷阵，她从其他什么炼丹炼器的途径帮衬他…… 黎未晞再也做不到了，这些远远不够。 她清楚自己是何等修道天才，她即使不开天魔之体，修炼速度也远超常人认知。 除了身怀丹灵根、炼丹就给修为的唐墨，黎未晞还没听说过比她修炼速度更夸张的。 她不动声色搭上小腹。 守元诀…… 本是娘亲给自己的加护，免得激活天魔之体让人夺去，身死道消。 现在却成为她的枷锁。 如今的娘亲只剩人魂，解不开。但她一定知道方法。 而且就算她不愿告诉，可这守元诀终究是施加在她黎未晞身上，难道仅凭自己就绝对无计可施吗？ 黎未晞有她的骄傲，她不信。 如果连魔界毒师都能研制出破除守元诀的黄泉泪…… 她凭什么还不如一个毒师？ 即使娘不说解法，黎未晞相信自己也能想出办法，让守元诀松动并慢慢解开。 她不甘心再这样下去了，金丹期根本护不住唐墨。 元婴，化神，大乘……她必须有足够的实力，也能亲自去为娘报仇。 至于天魔之体，只要控制好别入魔就不会激活它。 那么…… 黎未晞眼神坚定。 先自己试试吧，试过之后再告诉娘和阿墨。 - 次日早，唐墨和洛师、嫣儿等人解释了这三天的事。 祖师爷知情后意味深长地看着他，这几天可是让她好一通跑。 黎烟则是冷笑不已，觉得这清漪剑尊和她的心魔，真有够荒唐的。 她可是亲眼见了自己闺女有多痛苦，这笔账就算今日不讨，以后再碰着定要跟那叶如泱算回来。 阮嫣儿的话，她情感更复杂。 她知道宗主有心魔，但一直以来看着似乎不打紧……谁成想是如此“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另外她很好奇是什么法宝能做到，让她和叶璃扒在宗主殿窗户边都看不见里面的师父。 还有七杀阵和古煌钟…… 师父也是个永远不吃亏的，连镇山法器都薅来了。 第238章 婚事与结婴丹 洛师对古煌钟颇有兴趣，虽然嘴上没说，但小萝莉脸上明明白白写着“想玩新玩具”。 这还是唐墨第一回见她对美酒之外的东西流露出好奇心。 于是他将古煌钟和木匣留给她摆弄，教了如何开启和封存，只要求别把白露丹阁炸了就行。 一是哄她开心，毕竟祖师爷这三天也跑遍全城寻自己，酒都顾不得多喝两口。二是他的灵眼还看不破古煌钟这么高端的法器。 只是从剧情知晓它有大范围杀伤性，以一定力度的灵力按特定规律敲击五下，可以散出实质化的音波乃至阵阵音浪杀伤敌人。 其他妙用便一概不知，没准见多识广的祖师爷能琢磨出一二。 随后唐墨就带着各种礼品和未晞一块四处拜访去了。 最近值得信任的盟友都尽心尽力派出人手搜索他的踪迹，现在尘埃落定，他们应当登门道谢。 而阮嫣儿则和紫鹊先回了一趟分店，这几天店里的事都交给乔家三兄妹，她根本顾不上。 忙完分店的事，她俩便想着去清虚山一趟。 她们和师姐关系不错，而且叶璃这次的确帮了忙，不然在阮嫣儿去过一次清虚宗无果的前提下，洛师要再怀疑到这边至少还得几天。 到了清虚山下，她们没莽撞上去，而是给叶璃传信请她下山一见。 因为不知现在叶清漪是个什么状态，万一又是叶如泱呢？而且唐墨说过以后嫣儿不必回山了。 见面之后叶璃先是诚恳道歉，哪怕这事半点怪不到她，她仍深感歉意。 她觉得若自己能早点察觉师尊的变化是心魔所致，或许就能提醒白露丹阁多加提防了，也就没这么一地鸡毛。 嫣儿和紫鹊都安慰她“别拿别人的过错责怪自己”，叶璃好受了些，又问了问唐墨回去后的情况。 得知黎未晞至少暂且没有追责的打算，叶璃表示再过一阵会和师尊一起去向她赔罪——前提是师尊战胜心魔，且黎未晞愿意见她们。 随后叶璃才和她们说，叶清漪要闭关，将启动护山大阵封山。 不过封山是防外人，宗主可以给弟子开出入权限，过去十年清虚山也是封闭，但山内的五人都能正常通行。 曾经唐墨退宗时给他关了权限。 如今大阵再开，全宗弟子只有叶璃叶荷能自由出入，但这段时间她们也不会时常下山。 且嫣儿基本等于退宗了，以后大概见面会变少，叶璃姐妹其实有些舍不得，会想她们。 不过嫣儿和紫鹊说若得空可来分店玩，平日也可传信闲聊，一码归一码，她们不会因叶清漪或她心魔的错而迁怒叶璃叶荷。 叶璃看起来好受一些了。 另一边，唐墨和黎未晞在拜访完各家之后回到白露丹阁，洛师还在研究古煌钟。 暂时没研究出门道来。 毕竟白露丹阁也算在闹市区，且没有设置结界，敲钟试验的动静太大。 征得唐墨同意后，洛师便带着古煌钟去野外测试了，晚上吃饭前会回来。 另外刚才拜访炎阳宫时，唐墨已和玄乐说明想请他打造一枚戒指当做给未晞的婚戒，并私下和他谈了十几分钟，讨论他想要的效果能否实现。 老弟准备成亲，玄乐可半点不敢含糊，琢磨之后觉得差不多，当即满口应下，随后和他们一块去了万宝楼。 蓝琳听闻也是喜不自胜，她磕的cp终于要修成正果，直接按玄乐的要求写出收特定材料的告示，并主动请缨给唐墨和未晞操办婚事。 修仙界成亲虽不像凡世讲究那么多，简单点的请亲朋好友喝顿喜酒见证祝福就算成了，但这一生只有一次的大事，唐墨还是想给未晞最隆重的。 按他俩的情况，纳采、问名和纳吉差不多能免了，只等材料齐活玄乐把婚戒打造出来，唐墨求完婚，便可以着手准备纳征和请期，即送聘礼定婚期。 最后便是重头戏，亲迎，也就是结婚典礼。 亲迎前一阵就是最忙的时候，人生大事就得有长辈帮衬，有了蓝琳和黎烟的操持，唐墨和未晞能稍微轻松点。 此刻他俩上楼去了，玄乐、黎烟和蓝琳三位长辈正在丹阁大堂讨论的热火朝天。 嫣儿和紫鹊恰好回来，进屋就听他们吵吵什么“花轿做啥样”“压箱钱要多少”，师姑侄都一脸懵。 怎么出趟门回来，家里就要成亲了？ 谁的婚事，蓝琳和玄乐？ 桃瑶瑶能答应吗？ 得知是唐墨和未晞终于要把事定了，她们也兴奋加入进来，现在黎烟和蓝琳代表女方家，玄乐嫣儿和紫鹊则代表男方家。 也是这时大家才恍然——这对新人其实都没有还会呼吸的血脉至亲了。 唐墨曾说他无父无母无兄弟，少时孤身进了清虚山，而黎未晞……只剩娘亲的一缕残魂，靠人偶陪伴身边。 热切突然化作沉默，随后大家暗想必须给他们最好的成亲典礼。 他们就是唐墨和黎未晞的亲人。 两位当事人倒是对这些毫不知情，他们正分别在二楼炼丹房和三楼卧房各忙各的。 黎未晞在琉璃净心莲上打坐进入修炼状态，第一次竭尽全力感受她金丹外的守元诀封印。 自打之前得知守元诀或许无解，她便像渴水的海绵般学习各种道法知识，希望另辟途径帮助唐墨。 她学了一圈发现，自己在符文符箓的天赋相当出色，比炼丹高太多了。 这给了她自己解封守元诀的底气。 尽管这是安家失传的秘法，但她自信能破解，现在先彻底摸清守元诀的路数，之后设法看能否让它松动。 而唐墨正在炼木系结婴丹——刚才去慕容家登门致谢时，慕容雨给了他一枚新鲜的木系妖丹。 是这两天慕容暗卫在外搜索他下落时，撞见一头元婴期的犰狳精，正好合伙剿杀并拿到妖丹。 其他药材之前蓝辉已都给他了，现在缺的最后一味药终于到手。 在金丹期停留数月，终于能准备破丹结婴了。 两个半时辰后，浓郁丹香从炼丹房飘散而出，整个白露丹阁都笼罩在沁人心脾的丹香里。 大家默契地没有去打扰唐墨，只是就着丹香在一楼喝茶、愉快地商议婚事细则。 而黎未晞早已离开琉璃净心莲，背靠炼丹房的大门抱膝而坐——熟悉的丹香仿佛在宣告他们的美好日常终于回归了。 结婴丹在五品丹中难度属于中上，如今接受过祖师爷培训的唐墨，炼丹造诣更上一层楼。 他本来都在训练中习惯了用普通丹炉，今天用回幻雾鼎，炼制结婴丹堪称信手拈来。 五品七纹，增加木系灵根结婴的成功率。 祖师爷的笔记和训练真不是吹的。 第239章 成仙仙或躺板板 如果是之前的唐墨，他自认为结婴丹最多六纹，不会如此轻易就上七纹。 出了炼丹房，他便对上未晞甜滋滋的笑脸。 “阿墨，你成功啦…呀，足有七纹呢！” “真厉害，累坏了吧？给阿墨揉揉胳膊，都快三个时辰了…欸？” 黎未晞的眼前投下黑影，下一秒便感受到自己落入宽敞的、氤氲着药香味的怀抱，唇上传来她最眷恋的柔软和温热。 唐墨情不自禁与她拥吻，不是征求是索求。 有这样一个人，从最初开始就把你放在她心尖上，在最重要的位置，为你的喜乐而喜乐、哀伤而哀伤。 唇上的柔软与微凉，令唐墨觉得他的未晞仿佛是最甜蜜的毒药，从救下她相遇之初似乎就无意识地悄悄动了心。 曾经那些照料病患、养魔尊保命什么的，似乎都是他自以为深谋远虑的蹩脚借口——只是为了心安理得留下她而已。 他就是想照顾黎未晞，想要这个人在身边，没有别的理由。 她是他两世第一次的心之所爱，穿书前他从不曾爱过哪个女孩。 仿佛在遇到黎未晞之前，他从来没有爱一个人的能力，而钥匙就在她的手里。 唐墨已记不清自己是从哪一刻恍然意识到这些，因为意识到时已是情不知所起，药石无医。 因没有前兆的拥吻而诞生的惊讶和羞赧只一瞬，黎未晞清晰看到他眼中对自己的爱与占有欲，毫不掩饰、坦荡至极。 他的攻势凶猛如一场步步为营的侵略，目的似是将她的一切剥开咽下。 她好喜欢这样，他要，她便甘之如饴缴械投降，当他最乖顺的俘虏。 黎未晞阖眼揽上爱人的脖颈，回应他的邀约，奏一场唇舌的浪漫共舞。 罕见的，她没有化被动为主动，这才发现原来享受被动是如此别有一番滋味。 良久再分时，二人之间勾连的一丝晶莹在夕阳余晖下闪烁，黎未晞双目盛满迷离炽热的爱意，望进他深不见底的柔情海底。 “太、太突然了…”黎未晞嘤咛着捶了捶他的胸膛，“大家就在下面呢。” “那又如何？” 唐墨抬手帮她拭去那抹晶莹：“要不了多久，你就是正儿八经的唐夫人了。” “我早就是了。”黎未晞搂住他，“不过我还想姓黎……” “当然，我不会要求你改什么。在我原来的世界，成婚后女方早就不用冠夫家的姓氏了。” 唐墨笑着吻她眼尾：“以后你可是要和我回先进的二十一世纪，现在就得入乡随俗适应着。” 黎未晞心里甜滋滋的，愈发期待那一天。 “那阿墨准备何时结婴？”她抬眸微笑明媚，“这回有我和洛师一块为你护法，比结丹安全多了。对啦，结婴的秘法可看会了？” 结元婴需要《塑灵诀》和《大周天结婴法》，唐墨虽然从剧情就能得知要点，但之前还是保险起见买过两本。 飞升阁就有售卖，这两本不属于功法神通，更像是说明书或前人写的教程，记好流程和结婴时的运功路线等细则就行了。 “当然会了。等我今晚打坐恢复灵力调整好状态，明天就结婴。” 因为唐墨之后还要和洛师一块回返魂树救援雾镜真人，需要给她炼制好无垠朝元丹再去。 那么去之前成功结婴并尽可能拉高修为，自然对救援工作更有利，这枚六品丹的难度又和菩提再生丹相当，有了元婴期的灵力再炼制会更稳。 所以尽管药材都齐了，唐墨也没急，一直在等这一天。 不过雾镜真人当初说还有五年，唐墨已经找到丹祖，连一年都不用就准备好了。 所以重回返魂树之前，无论如何…… 也先让他们把婚结了，不耽误。 - 次日唐墨将灵力和精神状态调整到最佳，便在二楼炼丹房准备结婴。 也是今天他才借机会问给自己护法的祖师爷，现在实力几何。 洛师想了想说差不多化神初期，因为转生秘法的缘故，她并不需要每次转生都重新修炼，天生就自带元婴，并随这一世的年龄增长不断解锁修为境界。 相当于过个生日，修为蹭一下就涨一段。 她还透露转生秘法其实压了自己最高境界，曾经她和雾镜真人一样都是大乘巅峰，但转生后最多在三十五到四十岁之间恢复到大乘初期，然后就不可再增加了。 所以就算之前洛师找到清虚山，也没法直接打过叶如泱么…… 唐墨不再多想，盘坐在琉璃净心莲上准备开始结婴。 雾镜真人给的这修炼加速器对于突破境界也有成功率加持，且能稳定精神以免迷失，是聚灵阵的上位替代。 上回他冲九转金丹就差点迷失，若非黎未晞的呼唤，险些回不来了。 不过突破至元婴期，一共就破丹和结婴两个步骤，比结丹流程要简化许多。 也没有“几转元婴”的说法，只是凝结塑造出对应属性的元婴。另有很低概率结出相生属性的。 这是因为元婴的上限其实在多转结丹时就打了根基，九转金丹的元婴远非六七转可比，当然八转其实就是人中龙凤了。 但是“破丹”的这个过程比多转还危险，若没有服用结婴丹或出现意外，一个不慎…… 金丹都可能碎成渣，而不是将其塑成元婴。 多转结丹时尚能及时停手保下限，结婴可没这说法，不成功便成仁。所以金丹到元婴是修仙界最鲜明的门槛。 千年来不知多少修士被拦在门外，只有少部分得以迈入崭新的、更加广阔的世界，享受更久的寿元和水涨船高的实力地位。 也有修士直到知晓结婴之危险，才领会出修道非儿戏的道理——它从不是康庄大道，想攀上更高的位置，需要你拿一切去搏。 要么成仙仙，要么躺板板。 于是不乏望而却步，安于金丹期的修士。 自当泯然众人矣。 另外元婴期之所以是质变，主要是因为元婴也能修习一种功法，此为从0到1的提升。 当然不能和原来的功法有灵根上的相克，虽然是三界常识但并非没人犯过这错误。 两套功法可以相辅相成，不过区别在于自己修的功法可以换（虽然费劲但可行），元婴的功法只要修习入门，就得一条道走到底了。 所以靠外力获得伪元婴期的实力，也只是加强灵气量或肉体强度，金丹期并非不可胜之。 只有极少数情况，比如像激活六合剑体的白锦衡这种发挥特殊根骨天赋，有机会做到金丹胜元婴。 唐墨扪心自问，自己是做不到的。 他的丹灵根、灵眼和万物生，与六合剑体的赛道就不同。 不过唐墨的这三样加一块，炼丹赚钱治伤解毒鉴定探情报……堪称三界辅助第一人。 所以他早就想好要给元婴找一本天阶的攻击类功法——未晞退环境了，他得C起来。 又因为别的道无论剑修体修还是啥，他都不擅长。 因此最好是阵修相关的，毕竟已拿到七杀阵。 第240章 死胎？ 此刻，唐墨盘坐于琉璃净心莲，终于感受到结婴丹的药力缓缓化开。 一小部分顺着万物生的轨迹流遍周天，为之后的结婴做准备。 而绝大多数药力都汇聚向丹田围绕于金丹之外，时刻准备破丹后保护唐墨，并辅助灵气汇聚重新凝结。 时机已至，唐墨面色一沉直接开始碎丹，神识可见丹田内缓缓旋转的金丹倏地停滞。 随后伴随一阵仿佛响彻在大脑里的“咔嚓”声，其上九条金色纹路隐隐生出裂痕，又有青光从裂痕中迸发而出。 金丹内压缩着唐墨全部的灵气，现在破裂出口子，压缩的灵气都膨胀开来，争先恐后想要逃逸。 何况他是九转，之前结丹时比常人多冲压了太多次，灵气量和密度更高，自然更疼。 自碎金丹的痛楚很难形容，就好像有人拿把烧火钳使劲绞住小腹一般，饶是唐墨对疼痛耐受较高也不免疼得眩晕，渗出丝丝冷汗。 黎未晞看他咬紧牙关继续碎丹的模样，整颗心又被揪起来，她立刻回想起他曾经冲九转时浑身浴血、痛到失去神智的惨状。 而洛师倒是没多大反应，悠然宽慰道：“此乃步入元婴的必经之路，想超凡于世，必先经历脱胎换骨之痛。小黎该对你爱人有点信心。” “我有的。”黎未晞咬唇目露担忧，“只是…我还没经历过碎丹结婴，这痛楚难道不能设法缓解么？比如丹药……” “麻痹或止痛的丹药当然有，你们丹阁不就有售么。” 洛师喝了口桂花酿，淡淡一笑：“可你该知道，即使寻常服丹也要考虑药性冲突，服下一种后总要隔一会再服另一种，不然身子受不了哇。” “唐墨已服结婴丹，若再服其他的，结婴时药力便会互相影响，若生了变故更难控制，可就功亏一篑了。” 黎未晞当然知道，只是爱人一疼，她的理性总是很难占上风。 她们看到唐墨的脸色愈发苍白，清汗淋漓，下唇已咬破渗出血来，和汗水混杂在一起染红他的纯白丹袍。 “唔……！” 唐墨痛呼出声，而洛师神情认真了些：“看来差不多了。” 的确如丹祖所料，现在他的金丹已碎裂成不规则的九份，满溢的灵气如生生捏爆一个水球一般在丹田内横冲直撞。 当然不可能让它们逃了，这可都是结婴要用的能量，甚至可以说是元婴的“血肉”，此时尚不受控，所以才痛苦难当。 结婴丹的药力终于该大展拳脚，药力本是附在整个丹田，现在则在唐墨咬牙控制下，如一张密不透风的网般缓缓收缩，将四溢的灵气重新一点点聚拢。 越聚拢便越疼，丝毫不亚于九转时，唐墨攥紧拳头，指甲都刺进掌心肉里。 如果说刚才还是烧火钳绞小腹，现在他甚至想拿把刀把腹部割开，将里面的东西都掏出来算了。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想若这份痛苦再久一点，若还不得缓解……干脆两腿一蹬，与世无争。 死了拉倒。 可是他需要力量。 保护未晞的力量，替她复仇的力量，哪怕是自己的丹灵根和她的天魔之体暴露，也没人敢动心思的力量。 还没带她回家去，未晞是那么想亲眼看到他本来的世界，谈起时她杏眼里总是流露憧憬的光彩。 她想看电影，想去游乐园，听说彼世界的甜品比唐墨亲手做的生日蛋糕好吃多了，她很想尝尝，也想要那些漂亮小裙子。 这些唐墨都是知道的，尽管她很少会说出口。 所以他需要力量，来实现他的姑娘每一个愿望。 死了拉倒是不成的。 不就是疼一点么，和美好的未来相比，不算什么。 唐墨以这般坚定的念想作为精神支柱，生生忍下了肉体的痛楚。 表情不再像刚才那般狰狞，不再痛哼，尽管血管和青筋暴起，但神色渐渐平静。 “你看，他能行的。”洛师欣慰地小喝一口，“结婴就不会疼了。” 黎未晞抚胸口长出一口气，可算安下了心。 最难也最危险的破丹已安然度过，之前的疼痛渐渐褪去，现在唐墨只感觉浑身很麻。 像是睡觉压着胳膊了那种。 灵气汇聚到位，唐墨依照《塑灵诀》的教程引导药力包裹中的灵力，按《大周天结婴法》运转万物生，让之前铺垫的药力以相应顺序不断行过周天，催动结婴。 经脉和穴位有序被药力标记，丹田内灵气犹如浮动云雾，渐渐汇聚塑造成一小胚胎的模样，并愈发实质化。 这便是元婴。 原先金丹约莫龙眼大小，现在元婴扩大了不少，大概半个手掌。 再修一部功法，灵力储量和强度便是成倍增加，即使现在还没修也非金丹期可比了。 半刻钟后，神识可见元婴已生了五官，眉眼紧闭——唐墨莫名觉得自己的元婴有点眼熟，而且有种说不出来的怪。 所有元婴都是不分性别的，它并不是真正有血有肉的婴儿，只是金丹的升级版，灵气结出的修士的法力核心。 也可以说，它是元婴期修士最重要的“器官”之一，就像心肝脾肺肾各有各的功能，而它主管灵气。 但唐墨的元婴怪在……它好像死气沉沉的。 - 结婴已结束了，唐墨依旧盘坐迟迟没有睁眼，面色凝重。 洛师看着他眉眼蹙起，也心生疑虑。 莫非出了岔子？ 不该啊……他现在气息比之前强很多的，明显成功了。 而黎未晞犹豫后正准备开口问，唐墨便睁开了眼，表情是道不明的古怪。 “阿墨怎么了，哪里不对？还是有哪不舒服吗？” “没有不舒服，只是，呃…”唐墨眨眨眼，不由看向洛师，“我的元婴好像…是个‘死胎’。” 这并不是说他费劲破丹结婴，结出个完全没有用的东西。 唐墨已经感受到自己实打实进了元婴期，丹灵根之前储存的修为甚至让他直接冲到了元婴中期。 他的元婴依旧能像金丹时一样好好调用灵气，还更顺手，总量翻了倍，运功行过几个周天都没问题，经脉强度也明显高了，整个人从没这么舒畅过。 可问题是，似乎仅此而已。 第241章 元婴异常的猜测 这么类比，原来唐墨的金丹可以算一个标配版手机，步入元婴期后理应迭代成最新款pro版，拥有老设备没有的新功能，即多学一个功法。 但现在似乎只是升级成plus了。 尺寸大了，续航久了，新功能没有一点。 洛师和未晞听完都愣住了，还没等她们反应过来追问细节，唐墨便说“稍等我再试试”，随即从灵戒拿出一个玉简。 这是《青蛇十方诀》，地阶上品功法，木灵根可学的毒功，可以重复参悟。是之前万宝楼收到后蓝琳告诉他，他替阮嫣儿拍下的。 天阶的毒系功法神通实在少得可怜，地阶上已是顶尖，唐墨想着以后等徒弟也突破金丹，先让她的元婴修这部，她本人继续用清虚宗的木属性功法，以后碰着更好的再换。 现在他准备先拿这个测试自己的元婴问题，反正是得修到第一层入了门才会固定功法，试一下不影响。 于是唐墨按《青蛇十方诀》的要点，尝试引导元婴学习运功等内容…… 良久，他沉了脸色，眼里难以置信。 他的元婴能按自己的引导运功，也就是说此非金丹plus，是有新功能的模块的。 但问题是唐墨就仿佛牵着一个木偶的双手，他一松手木偶就不动了。哪怕一直手把手运功也没效果。 而元婴最关键就在于——它本该是能在其内部自主运第二功法，并将效果反馈给修士的。 引导学会了就可以撒手不管，元婴能自给自足并一层层修炼，省心得很。 唐墨现在的情况像玩游戏，角色突破进阶了，本应能学新的技能和天赋让战斗力产生质变。 但现在只是加了基础属性，加点界面的新技能栏还是灰的，点不出来。 出bug了。 要知道唐墨修的是万物生，鲜活而充满生机，还能治伤解毒催熟草木，身体也一直很健康…… 这元婴死气沉沉的状态，他是想破头也不理解怎么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没这道理，若修的是什么《寂灭诀》之类的魔功，那倒还能勉强说得过去。 可即使是在剧情中出现过的魔修，唐墨也没见过谁的元婴是这德行，闻所未闻。 谁家正经元婴这么开摆的？ 现在唐墨脸色相当难看，当然了，好不容易结元婴，却发现最重要的第二本功法学不来。 谁能心情好。 别说他不懂，洛师都一脸茫然：“我活了这么久，也从未听说过如此怪闻……但肯定不是丹灵根的问题。” 她的元婴转生多少次都好好任劳任怨工作呢。 “阿墨，你先别急……” 黎未晞凑近牵起唐墨的手，温声道：“你再看看有没有其他问题，比如会不会对身体产生额外负担之类的？” 其实她也忧他所忧，但更在意的还是这种异常是否会影响他的健康。 唐墨终于因未晞的关心感到一丝宽慰，他听话地用灵眼和万物生好好检查了一遍身体，确认没有额外影响。 元婴只是学不来第二功法，其他功能一切正常，也不会伤害到自己。 至少现在没发现。 黎未晞安了安心，又猜测道：“那不能学新功法，或许是有其他奇妙的能力作为补偿？” 唐墨又试了试，摇头。 嫣儿金丹之后灵力可以让神通带毒，但他没有。 还是熟悉的丹灵气，提升到元婴期强度而已，没有额外天赋。 “那、那也可能是咱们还没发现嘛。”黎未晞温柔地亲亲他，“而且没有害处就好了，阿墨本来就不比任何人差，就当咱们让别人几分。” “而且阿墨有丹灵根，修炼可快了，可以用境界和神通来弥补呢。” “别钻牛角尖了嘛，你都元婴期了，今天是值得庆祝的日子！” 黎未晞撒娇摇晃着唐墨的胳膊：“总会有办法的，也许现在元婴的欠缺，是会在你化神时连本带利补回来也没准呢？” 被这样温软地哄着，唐墨心里舒畅多了。 他抱紧黎未晞吻吻她的耳垂，满足喟叹：“你说得对，还好有你。就当我暂时没找到合适的功法吧。” 的确不是所有人在结婴后第一时间就能学合适的功法，毕竟元婴修的不能换，为了一步到位往往需要找很久。 而唐墨本就打算至少要天阶下品功法，不愿拿地阶的将就。 所以暂且就当没找到功法吧，或许真如未晞说的，到了化神会补回来。 “对嘛，就该这么想，阿墨要像平时一样乐观点。”黎未晞一下一下拍着他的后背，“你难过，我也会好难过的。” 洛师瞧着他们笑眯眯道：“你知道么小唐，从住在你们家开始我就很羡慕你，幸运的家伙，有这么好的伴侣。” “遇到未晞是我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唐墨不是开玩笑，他真觉得穿书前诸多坎坷就是这么回事。 黎未晞红着脸轻道：“更是我的福气……” “好好好，你们都是。”洛师呵呵笑着，“不过你元婴的问题，我倒有了一个想法。” 唐墨振奋忙说：“祖师爷请讲！” “此事怪哉，不可常理度之。如果说谁有能力干涉……”洛师指指头顶，“怕只有那位喽。” 见洛师指天，黎未晞脱口而出：“天道？！可是天道为何要干涉阿墨的修炼，为何偏是他？而且他不是……” 他不是天道认可的气运之子吗，怎么不帮衬反而打压呢？ 黎未晞险些说出这事，连忙换个说法：“而且祂不是不干涉三界众生吗？” “是‘轻易’不干涉。”洛师喝口酒笑着纠正，“不然小黎你说，我的转生秘法算不算干涉呀？” 黎未晞怔了一下，随即点头。 “至于为何是小唐，这干涉是好是坏……或许只有你自己知道了。” 洛师看着唐墨的目光意味深长：“你说过你曾在雾镜的返魂树顶和天道分身沟通过，我不知也不会问你沟通的内情。” “但你自己想想是否有特殊或异常之处，引起了祂的注意。” 唐墨若有所思。 他觉得祖师爷或许真说点子上了。 引起注意和异常，当然有。 通过试炼后本该一问一答，但他问了起码六七个问题，聊天似的，天道分身在允许范围内基本有问必答，还会给提示。 且他是被天道认可的气运之子。 异常…… 最后天道分身金光内一闪而过的婴儿形象，那如程序错乱般诡异荒诞、重复且刺耳的「分身无法回答」 以及混在其中的那句「会再见，找到我」 现在他元婴的问题，是因为被天道标记了？ 会是某种契机或提示吗？ 很有可能。 第242章 除夕将至 洛师看唐墨若有所思，慢悠悠问：“看来你自己心里有数了？” 他颔首：“是的，您的猜测很有可能。” 洛师笑了笑，灌下几口酒后抹抹嘴，潇洒转身：“那我就不管你啦，到时候咱们去返魂树救了雾镜，你自个儿再去顶层看看天道在不在吧，没准会得到答案和解决的法子。” “现在你也元婴了，买个好丹匣，准备把无垠朝元丹炼出来，等你俩成亲以后咱们该准备动身了。” - 唐墨结婴那天恰好是大寒，没几天，他已元婴的消息便不胫而走，上门祝贺的人来了一批又一批。 因为临近除夕，人们来时还都带了新年贺礼，唐墨也和未晞准备了回礼，基本都是丹药。还没正式求婚，所以请柬便要之后再挨个送了。 四大家族除了东方家都来过，大抵是因唐墨和阮嫣儿待他们冷淡，东方家也不会再热脸贴冷屁股了，大家族的颜面还是要的。 白露丹阁并不在意，谁让东方家之前总是纠缠不休想与嫣儿结亲，甚至那个东方勇还总跑到分店去，惹得嫣儿麻烦的不行。 顺便一提奕道大会早结束了，武斗前三甲分别属于东方家弟子、炎阳宫风逍，以及剑痴白锦衡。 而白锦衡也是唯一一个拿了名次的散修，甚至排第三，而且前两位都是元婴前期，他这第三含金量很高。 嫣儿说他得了一柄很棒的灵剑（他们都不知道这剑是当初叶清漪给灵枢殿交的奖品），以及不少灵石。 而白锦衡将他的奖金分了三份，一份拿来修缮养济堂，另一份接济凡世矿工，最后一份给了阮嫣儿，说是之前的诊金以及对她多次帮助的谢意。 嫣儿只收了最初给他治伤的诊金而已，五十上品灵石。 该说不说，白锦衡除了木讷点、不太会说话情商较低，确实是好小伙。 这两天他也来总店了，说是“阮姑娘对在下多有照拂，大会结束得闲，理应来问候她的师父师娘”。 当时嫣儿还在分店忙活，谁都不知白锦衡会突然登门，唐墨和未晞也不在乎他不请自来，热情招待了他。 不愧是剑痴，一个半时辰有大半都在聊剑道，未晞之后和唐墨说这家伙确实是有真本事的，对剑意的领悟不逊色于她。 他之后必定能激活六合剑体。 剩下的时间，唐墨不动声色地探了探白锦衡的口风，结论是——他似乎并未意识到对嫣儿的男女之情，只将嫣儿看作非常值得结交的道友。 “与阮姑娘结识，是在下之福。” “她待我如何？阮姑娘待在下自是没得说，多次倾囊相助，大恩大德在下绝不敢忘。” “有没有关注过她如何待其他人？自是没有！在下岂敢如此无礼，妄自刺探阮姑娘私事！” “唐阁主与夫人为何这般盯着在下看？莫非在下脸上有脏东西？” 之后唐墨拿了点年货让他捎带回养济堂，算是对那些孩子们的一些心意。白锦衡郑重谢过便告辞离去。 当晚嫣儿得知这些后，反而乐了，一点都不意外白锦衡是这德行。 唐墨和未晞决定不管了，随他们的便吧。 白锦衡单纯到几乎有点可爱，一板一眼的，其实是个挺靠谱的人。 只是假如未来他俩真成了，嫣儿就得多担待了，没法指望他能给点惊喜什么的。 白锦衡也许很难像唐墨这样，可以很敏锐地第一时间体察到爱人的情绪，并提供足够的情绪价值。 不过也好，家里是做生意的，嫣儿有足够的能力与头脑，这人靠谱且心术很正，纯善踏实，没准他们能过得有声有色。 过年可以叫来吃顿饭。 另外洛师最近一门心思琢磨古煌钟，还真琢磨出点门道了。 她尝试了许多次，最后摸索出除了音波攻击外，古煌钟还有防御和增幅效果。 按一定规律和灵力力度敲钟，即可生成半径五米的小型结界——阻挡攻来的神通，即使不能全部挡下也会被削弱。 且在阵法中自己使用神通可降低灵力消耗、加快释放速度。 照这个逻辑，再更换敲钟的力度和规律应该还有其他效果，但洛师还没试出来。 因为古煌钟有cd，如果敲错了，那一定时间内哪怕正确敲击也无效，必须过了冷却再试。 即使音波杀伤和结界的效果都很出色，唐墨和洛师还是觉得古煌钟真正的威能远不止于此。 否则它哪配当清虚宗数百年的镇山法器呢。 可惜古煌钟的完全使用方法似乎在很久之前就意外断了，上百年前某任宗主突然殒命，来不及将它的说明传给继任者。 从此之后清虚宗镇山法器古煌钟，象征意义便大于实际使用价值了。 不过古煌钟和无垠朝元丹的事可以暂且放一放了。 因为明天便是除夕。 这是唐墨来到此世界的第一个新年，可以预见，也会是有生以来最热闹的一个。 和凡世不同，修仙界对于除夕相对而言并不那般重视，尤其境界越高越无所谓。 毕竟寿元长，早过腻歪了。 但灵枢城过年的气氛还是相当不错的，像模像样，墙上都挂起了灯笼。 不过倒不会提前很多天就打扫屋子，毕竟一个洁尘咒的事，亲手做更多是出于仪式感。 像紫鹊这样曾在凡世生活的修士对此相当坚持，一定要亲手打扫，说是“破旧立新，扫出晦气，师兄拿好抹布别磨叽。” 唐墨以前就不爱打扫，每年快过年都头疼要死，全是被郝老师嘴上骂着、鸡毛掸子催着，打一下擦抹一下。 想雇人来擦玻璃还要被郝老师骂“懒狗一条。” 不过当唐墨反驳“大过年的，我一年就歇这两天”“你总得让别人赚这份钱回家过年”，郝老师边乐呵边骂“歪理一堆”，也就由他雇人收拾了。 另外修仙界社畜们过年并没有长假，除了酒楼客栈，各个铺子也只在除夕和初一休息，初二便继续营业了。 不过今年不一样了，白露丹阁人多热闹，唐墨滋润在爱情亲情友情之中，也感受到了过年的乐趣和仪式感的意义。 第243章 但愿世间人常寿 谁都看得出唐墨对今年除夕的热衷和上心，提前三天就贴了休息的告示，给大伙儿放了假，初五再开工，还带着一块去海棠轩年终团建，展望来年。 灯笼是他亲自去宝器轩提前订做的，挂满丹阁院子和楼沿，春联和福字是他、未晞和紫鹊一块写的。 黎烟试了半天，可惜丈母娘似乎不擅毛笔字，被女儿嘲笑时挽尊说“是小墨这人偶不行，手指头不灵活，为娘可是一手好字！” 唐墨不服，你可以说他这人偶造型抽象，但绝不能质疑他的品控。 阮嫣儿负责写分店的春联，洛师兴致来了顺手写了张横批，祖师爷的字大气潇洒，蓝琳见了赞不绝口，连道“洛妹妹当真深藏不露。” 就像李白写出千古名篇前总爱先喝几口，洛师喝高兴了，她的书法飘逸而有神，放在彼世界绝对被收藏家竞相追捧。 其他年货大多是蓝琳直接给的，因为蓝咏初族长早提前给唐墨备好了。 除夕一早，他便和紫鹊一块在院门前贴对联。 师兄扶着找位置，师妹抹浆糊。 三米外，黎未晞穿着新衣喜笑盈盈指挥：“阿墨，靠左点…诶多了，再上点！” “行了不？” 黎未晞大手一挥：“成，贴罢。” 贴好后唐墨啪啪拍掉掌心的墙灰，和紫鹊一块儿站未晞身边欣赏他们的作品，正巧艾舟过来，笑呵呵上前打招呼。 “唐长老，夫人，小紫鹊，这么早就忙活上啦？” 互相说了几句吉祥话，艾舟便欣赏起他们的春联。 「但愿世间人常寿，不惜架上药生尘」 横批则是「白露丹心」 艾舟不自觉含笑念过几遍，感慨道：“唐长老这般心意……有你在，当真是丹盟之幸运啊！” “艾长老抬举了，一点美好愿景而已。来，进屋坐坐。” “不麻烦，我还得赶紧回去呢，就是来给你们送点新年贺礼。” 艾舟笑呵呵地直接将一枚灵戒递给唐墨：“之前你炼菩提再生丹可帮了咱们分会大忙，总部批的药材昨儿到了，比去年翻了一倍有余！” “多亏你啊，这灵戒唐长老便收着，待春天来了，总部还想邀请你去中州交流呢！” 唐墨看了眼灵戒，里面除了有他的灵石分红，粗看就有二十多种不同的药材，档次最低的也是四品丹的主药，甚至还有三味无垠花级别的药材。 这可不是简单的“一点”贺礼，仅这些药材就足够撑起一个中等家族的藏药阁。 五系灵根的妖丹也都齐全，应是唐墨结婴后分会考虑到白露丹阁其他人未来也会陆续步入元婴，提前把结婴丹里最难找的药材送来了。 里面还有个丹匣，虽不比唐墨曾经卖掉的千年黯玄木丹匣，却也相当不错了，可以存放六品丹。 菩提再生丹已用了丹阁最好的丹匣，唐墨本打算和慕容雨把黯玄木丹匣买回来，之后存放无垠朝元丹。 现在倒是不用了，艾舟真是贴心的小老头。 唐墨愉快收下，热情招呼他进丹阁，拿万宝楼的好茶招待一番又给他塞了不少年货，这才放艾舟回去。 看来过完年不久还要去中州丹盟总部走一趟，正好顺路和未晞度蜜月吧。 唐墨找到正和黎烟下棋的洛师，本以为祖师爷会很乐意看看他千年前的产业发展如何，结果她却说“到时候再议吧。” 因为救出雾镜真人后，她考虑到她们千年的夙愿，也许会同行去其他地方。 假如雾镜那边有所收获……她们便要和唐墨分道扬镳了，甚至很可能相当一段时间都无法联系。 不过这种事没必要现在说，大过年的。 其实洛师在白露丹阁这段时间重新收获了家的感觉，真谈起分别，心里也会不舍，因此她并未着急和唐墨一块去返魂树。 去了再出来时，大抵就是分别之日了。 雾镜睡了这么些年，也不差这几天。 唐墨也不多问，去膳房和嫣儿、紫鹊一块准备年夜饭了。虽然平时基本都醉香楼订餐，但除夕还是亲自动手更有感觉。 别看未晞温柔贤惠，实则是厨房杀手，不被允许触碰食材。 唐墨和紫鹊厨艺都不错，俱是因经历所致练出来的，卖相比醉香楼差远了，但味道不差，家常味很浓。 灵食的食材处理比较费事，比如成品同样是米面，但修仙界的麦子稻子生存土壤和肥料水份都与凡世天差地别。 修士也可以吃凡世的食物，只是会对炼气和筑基修士的辟谷有些影响，金丹以上的修士每次吃完都需运功祛除摄入的浊气。 修仙界食材便没这烦恼，营养价值还高，只是处理起来更费时费力，尤其是肉类，因此要提前准备。 包饺子时，唐墨专门包了一个与其他样式不同的，元宝形状的大饺子。 阮嫣儿和紫鹊相视一笑，无比期待今天的年夜饭。 这便是唐墨热衷这个除夕最重要的理由。 夕阳西下，月色温柔洒在灵枢城的大街小巷，与家家户户门前的红灯笼相映成趣。 喧闹的城市依旧喧闹，鞭炮声从早到晚都没停过。 凡世放鞭炮是祈求庇佑、驱害避邪，修士们大抵也是如此，图个热闹与吉祥，愿自己和家人修道顺利，身康体健。 唐墨、黎未晞和黎烟也各放了两挂，这才大门一关回屋准备吃饭。 他们没有用法术隔音，虽有点吵，但过年就是要听着炮声才有氛围，热闹。 蓝琳回蓝家过年，玄乐和瑶瑶和炎阳宫弟子们一块，说起来年夜饭的人数反而比平时还少点。 唐墨未晞，嫣儿紫鹊，黎烟洛师。 唐阁主坐在主座挠头——平日里玄乐老哥来串门时还不觉，现在这么一看，白露丹阁有点阴盛阳衰的意思。 “嫣儿，要不为师把白锦衡那小子叫来？” “师父叫他干啥？” 阮嫣儿端来最后一道菜坐在唐墨右手边：“咱自家人过年，何况他还得和养济堂的孩子们一块呢，说是包饺子得包二百多个。” 你看，话密了不是，知道的还挺多。 为师问他包几百个饺子了不？ 唐墨和未晞笑的意味深长，阮嫣儿偷偷红了耳朵尖儿，才发现顺口说多了。 她赶忙和紫鹊一块给大家倒酒，黎烟面前也有一杯，但她喝不了，只能眼巴巴瞧着满桌酒肉。 有点可怜呢。 不过唐墨今天用万物生给丈母娘好一顿温养，吃得比平时还饱。 “咳，开饭之前咱们还有点事。”唐墨从怀里掏出四个红包，笑眯眯道，“嫣儿，师妹，领压岁钱哦。” 黎未晞对她们温婉一笑：“一人两个，我和阿墨祝你们平安喜乐，岁岁年年。” 第244章 唐阁主，你这坏东西 俩姑娘怔了一下，似是忘了这茬。 阮嫣儿家在沧州尧光城，已多年不曾回去，自然很久没收过家人给的压岁钱。 她接过师父递来的两份红包，满面红光开心道谢，说了好些祝福的话，心里暖成一片。 而紫鹊……她小心翼翼的动作似是不敢相信，自己也能有压岁钱。 她忽然有些想落泪。 这是紫鹊第一次收到压岁钱，还是两份。 曾经尚在凡世时，别人家即使同样贫困，但那些孩子多少也有，哪怕就几个铜钱也终归是有的。 而身为长姐的紫鹊总被要求忍让，即使是替别人打猪草拿了些钱，也都花在弟弟们的零嘴上。 紫鹊下意识地打开绘着祥云的红包，里面是一张灵枢殿开的票子——随时可以去支取五百上品灵石，落款是她的名字。 这种支票，自打来了丹阁后紫鹊已见过太多了。 他们店从不缺大额交易，分店就是她管账的，同样的票子都在特定灵戒里好好存着。 但经手和属于自己是不一样的……紫鹊觉得和平日的月俸也不一样。 这是师兄和姐姐给的，专给她的。 是长辈的爱。 压岁钱，陈喜儿没有，但紫鹊是可以有的。 紫鹊无措地望进唐墨和黎未晞的眼底，她忽然看得清清楚楚——她在他们这儿永远是被关怀和爱着的孩子。 陈喜儿是那农家的长姐，紫鹊只是白露丹阁最小的孩子。 “师兄，黎姐姐……” 紫鹊开口便带了哭腔，双手掐着开了一半的红包捧在胸前，眼角湿漉漉地凝望唐墨和未晞。 她抹抹眼睛，似想像她师侄那般说几句谢谢和祝福的话。 可她本就不如嫣儿能言善道，竟除了“师兄，黎姐姐”便再说不出旁的字词。 只有泪珠子擦不干净又掉个不停，一颗颗砸进面前的酒杯里，溅出点点水花。 阮嫣儿忙拿帕子给她擦着，哄着坐下，她很清楚自己师姑的过去。 紫鹊感受着大家的关心，身旁嫣儿、黎烟和洛师温声安慰，只觉心里比眼泪更滚烫。 她与这里的任何一人都没有血脉相连，却在凡世的彼岸、在这间亮堂的丹阁里被好好呵护着，宠爱着。 曾经她以为那一亩三分地的农家是依靠，却被卖到教坊司。 后来有了唐墨，又渐渐多了黎未晞，玄乐，桃瑶瑶，蓝琳，阮嫣儿，黎烟…… 甚至连丹阁的客人洛师都对她多有关心。 “师兄…呜，黎姐姐……” “好了紫鹊，大过年的。”黎未晞温柔哄着，“快收好不哭了，晚上压枕头底下。” 唐墨也望着紫鹊温声道：“师妹你也知道，咱以前在清虚山过得苦，师兄一直没给过你压岁钱。” “今年，师兄和黎姐姐把过去你在清虚山八年的、还有在凡世八年的都给你补上。” 唐墨起身前倾，摸摸紫鹊的头：“但明年就只有当年的，和嫣儿一样，可没这么多了啊。” 紫鹊破涕为笑，捧着宝物般好好收进衣衫内兜，都不肯放进灵戒。 她要今晚压在枕头下面，还从来没压过呢。 紫鹊哄好了，洛师喝口酒对唐墨一瘪嘴，开始表演：“唉，瞧瞧别人家的师妹和徒儿，该有啥都有。本姑娘虽爹不疼娘不爱，但到底也还是孩子呀~” “所以唐阁主，我的呢？”洛师委屈地望他，幽幽道，“该不会没有准备吧？” 不该你给我压岁钱吗？ 咱这桌谁辈分大过您呢？ 唐墨乐了。 然后又变戏法似的掏出三个红包——未晞、洛师和黎烟都有。 他还真准备了嘿。 - 常言道，吃人嘴短拿人手软。 祖师爷和丈母娘收了唐墨的孝敬，这顿饭可把他哄得好开心。 六菜一汤挨个夸了个遍，就连老鸭汤都夸他选的鸭子够老。 给黎未晞乐到笑得停不下来——这是她娘亲夸的，人偶没法尝味道，只能夸刀工漂亮选的食材好。 洛师则一杯接一杯跟唐墨喝酒，经常是他刚放下酒樽拿起筷子，准备吃口菜垫一垫，那边祖师爷就“来小唐咱再碰一个”。 因为说好了今天不许运功解酒，唐墨怀疑她们就是想把自己灌醉，一会出洋相。 平心而论，不运功他喝二斤也只是有点晕乎，相当可以，但真喝不过这酒蒙子萝莉——祖师爷平时就是拿酒当水的。 今天除了没有饮食功能的黎烟，连紫鹊都可以稍微喝两杯。 所以唐墨也是现在才发现，他的丹阁真是“卧虎藏龙”。 论酒量，若给白露丹阁除黎烟外其余几人排个高下，洛师和她丹道的地位一样毋庸置疑是榜首，撼动不得。 百杯不醉大抵都算自谦。 紧随其后的是经受过应酬打磨的唐墨，彼世界的酒水远比修仙界的劲大，原来一斤半的量现在能翻两倍，即使喝多了也清楚记得自己是谁。 撒酒疯说胡话是不存在的。 紧随其后竟是紫鹊。 因她在凡世时就陪她爹喝过家里自酿的烧刀子，现在这几樽下肚跟没喝似的，但性子愈发开朗，话比平时多太多，真跟“鹊儿”似的。 而最后的两位——黎未晞和阮嫣儿，酒量不分伯仲的差。 堪称白露丹阁卧龙凤雏。 嫣儿堪堪三杯就好似碰到毕生克星，整个人浑身红得仿佛桌上那盘油焖大虾。 再喝半杯就砰一声给师父师娘磕个拜年响头，然后直接睡死在饭桌上。 头发都蘸了碟里的醋。 而黎未晞……人菜瘾大。 “未晞…”唐墨苦口婆心按住她拿杯子的手，“你不能再喝了。” 我一会还有事呢！ “凭、凭什么不许未晞喝？你…不爱我啦！” 黎未晞当即就想哭给他看，但一扭头立马目光迷离：“诶嘿嘿，阿墨…有三个阿墨！” “别喝了，尝尝饺子呗？你看我包的这个最大的……” “不行~我偏要喝嘛，这水水里面肯定有好东西…是、是你藏着不肯给我！” 唐墨还没来得及说话，黎未晞又忽然反握住他想抢杯子的手腕，指尖连连戳他心口： “唐阁主，我的好阁主~你都偷了我的心，而今竟还想偷我杯子不成，嗯？你这坏东西~” 第245章 无药可救，医者难自医 黎未晞喝高了，平时秀恩爱还注意克制，可现在忘了个干净。 黎烟和洛师拍桌笑的没心没肺。 祖师爷甚至在起哄，不停跟着大喊“唐墨是坏东西”。 唐墨哭笑不得：“未晞，你先……” “你偷吧！”黎未晞慷慨就义般叉腰挺胸，持杯的手一伸，“来吧！杯子还是未晞的心都偷了去罢！” “反正阿墨要便给你好了啦~你、你说，未晞一介弱女子哪里反抗得了嘛！” 唐墨从善如流拿过她的酒杯，吻吻她的脸蛋。 黎未晞的脸好像更红了，懵懵懂懂歪头瞧他片刻，接着突然飞快也亲他侧脸一口，还发出响亮的“吧唧”声。 “亲回来了，未晞没输！” 说罢她又突然拿起筷子，小孩似的宣布：“要吃饺子~” 尾音拖得又软又长。 然后黎未晞就乖乖小口小口吃起饺子，还沾到嘴边一点，和幼儿园小朋友吃饭一模一样。 唐墨温柔帮她擦嘴角，随后看向黎烟认真发问：“你是怎么生出这么可爱的女儿的？” “嘿，也不看看为娘是谁！”黎烟叉腰骄傲坏了，“可是便宜你这家伙啦！” 而黎未晞没注意到，所有人都如欣赏国宝似的看她吃饺子。 就连阮嫣儿都被唐墨用万物生强行解了酒，醒后恍惚片刻便期待地望着师娘夹饺子。 还把明显和其他不同的元宝状饺子朝她那边推了推。 黎未晞一连吃了三四个，这才注意到，突然疑惑的“嗳”一声，扭头委屈地向唐墨告状：“阿墨……这个饺子好胖的嘛！” “是专门给未晞包的，馅和别的不一样，尝尝？” 黎未晞瞧着唐墨给她夹到醋碟里的元宝胖饺，筷子往桌上一拍，气鼓鼓道：“阿墨是嫌弃未晞胖了吗？胖人才吃胖饺子！是不是？” “不是哦，你看是不是比别的都大？” “唔…”黎未晞凑近细细看着，用力点头，“嗯！” 唐墨哄小孩般循循善诱：“最重要的人才吃最大的，未晞要不要吃呀？” 黎未晞拿起筷子严肃颔首：“要吃的！” “不可以一口吞哦，只能先吃一小口好不好？” “好哟~” “我们未晞好乖。” 可爱死了。 唐墨一颗心快要化掉了。 只见黎未晞呼呼吹了几下大饺子，樱桃小嘴咬开一点皮，却疑惑地发现肉馅的汁水没有像之前的饺子一样淌出来。 她这才看到饺子皮里根本没有包肉馅，整个饺子是被一团苍翠的灵气撑大的，而灵气还包裹着一枚指环。 当她放下筷子好奇地尝试捻起指环时，灵气自动托举着指环，好好地落在她掌心里。 灵气消失，黎未晞还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直接拉下小脸瘪起小嘴。 难怪夹饺子时手感不对！ 没有肉馅，以次充好呢！ 黎未晞仿佛受了天大委屈似的向唐墨哭诉：“阿墨是骗子！不是饺子！” 唐墨咧嘴笑得开心：“我当然不是饺子了。” “你、你捉弄人！” 黎未晞撅起小嘴，抬手托着指环，好让他看清楚他都做了什么坏事：“饺子里没有肉，只有这个！你就是想硌掉未晞的牙…可未晞早就换过乳牙了……” 可当她自己再看向掌心时，声音愈发轻了。 神智压过酒意，渐渐重新回笼——她隐约回忆起多天前，唐墨曾说要给她做一枚带宝石的戒指。 她恍惚瞧着手头这枚，指环是亮银色的，之前在灵气的保护下很干燥，没沾上一点水或油，摸起来凉凉的好舒服。 它沉甸甸的压在自己掌心，上部有好多小碎钻勾勒出叶片般的纹路，而这些碎钻簇拥着那枚显眼的、足有拇指指甲盖大小的璀璨青色宝石。 黎未晞隐隐从宝石内捕捉到熟悉的气息… 是阿墨的。 她茫然地抬眸看唐墨，再看过一张张含着笑意望向自己的面孔，最后又将视线聚焦回掌心——指环外圈还刻着字。 「黎未晞和唐墨」 是给我的。 真的是带宝石的戒指，好漂亮。 可是阿墨要用它干嘛来着？ 啊…… 神智彻底回笼，黎未晞本能地运功解了酒，托举戒指的手仿佛石化般僵在半空，另一手却捂住了唇。 黎未晞感觉好眩晕，可现在醉人的不再是酒，是一枚镌刻他们名字的戒指。 青色宝石的反光刺得她没法好好睁开眼。 她好像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事物，比任何天材地宝都来得耀眼夺目。 在所有人的见证下，在黎未晞刚刚清醒却迷离依旧的目光下，唐墨轻轻取过她手中的戒指，随后将座椅推远。 他捧起戒指，单膝跪在她的面前。 黎未晞…包括在场的所有人，都不曾见过唐墨露出如此认真郑重的神情，似乎还带了些难以察觉的紧张。 “未晞……”唐墨仰视着她，柔声道，“当初是你先向我倾诉情谊，今天便该我了。有些话我一直想对你说。” “当初在那山腰找到受重伤的你时，我从未想过会有如今的一切、有你在我身边。如果说我这一生做过最重要的决定是什么……” 唐墨深吸一口气：“便是彼时自顾不暇的我，选择救下来路不明的你。” “在遇到你之前，我好像没有爱别人的能力。我一直在失去——双亲、唯一爱我的恩师、打拼数年的事业……” “我仿佛是江河中飘荡的浮萍，万家灯火，没有一盏为我而明。” 唐墨的嗓音和目光愈发柔和：“可当遇到你，每次看到你望向我的眼神时，我便知道——曾经我没有的一切，现在都有了。” “你用爱捧给我一枚钥匙，从此我便有了爱人的能力，也只能爱你。” 黎未晞一眨不眨凝视他，两只手都捂紧唇，似是怕过分粗重的呼吸打断他。 她连睫毛都在轻颤，仿佛展翅欲飞的蝴蝶。 “未晞，我有问过自己，我是从哪一刻开始喜欢你，爱上你的呢？” 唐墨轻轻笑了，苦恼地摇摇头：“但我想不到，或许是每一分陪伴的堆砌，又或许是太多的情不自禁……也许我试着遏制过了，可通篇死局，唐墨就是做不到不爱黎未晞。” “所以霜降那天你向我告白，那时我才恍然发觉——原来我已经没救了啊。” “我竟不知不觉陷了这么深，我早已无药可救地爱上你，而医者难自医。” 唐墨笑颜天真如孩子，仰视她问道：“你说我又能怎么办呢？这症结我根本不想医呐。” “所以我要揣着这‘病’直到死去，躺进坟墓里。墓志铭我都想好了，下辈子我得更早一点寻到你。” 黎未晞双腿软的，好像坐都坐不住。 “但是未来的事，我们可以未来一同书写，现在我只想说…”唐墨笑眼温柔，“谢谢你，未晞，谢谢你愿意这般爱我。” 啊…… 黎未晞掩唇的手放在了心口。 她看到唐墨捏着戒指举在她的手边，虔诚的、一字一句请求道：“我爱你，我是否有为你亲手戴上它的荣幸？” “嫁给我，好不好？” 第246章 病入膏肓，只合与卿老 嫁给我，好不好？ 丹阁无声，唐墨的话语仍回响在空气里。 当黎未晞终于从他的深情中回过神，意识到这六字究竟饱含怎样的分量时，她下意识倒吸一口冷气。 即使唐墨早已提前预告，她也早已有相应准备…… 可它真正降临时，黎未晞才猛然发觉自己的准备是多么不堪一击，在他满含爱意的话语间碎了一地。 她出神凝视唐墨举在自己手边的戒指，终于明白他为何要坚持于这一物。 这不仅是他原先世界的习俗，更不单纯是一枚戒指而已。 它是一份关乎未来的意志：从今往后，我只想要你，也只能是你。 海枯石烂，矢志不移。 它将两个人从身心到灵魂紧密绑定在一起，生死相许。 也许不乏有人即使求婚成亲后依旧会分开，但他们两人从今天起，从她戴上这枚婚戒起…… 只有死亡能将他们分开。 暂时。 他说下辈子还会找到自己。 现在他单膝跪地许下一生的承诺，亦是她长久的心愿。 得偿所愿。 阿墨在求婚，我们要成亲了…… 仿佛有烟花在黎未晞心腔里一片片炸开，经久不息。 除了面前的人，她什么都看不到了。 黎未晞从不知道自己会心跳得这么厉害，一次次为他悸动，仿佛这颗心生来便只为他而跳动。 她看到唐墨的紧张，天知道她也在紧张，却道不清为何。 而他刚才在问，好不好。 阿墨，你该知道才是，你根本不需要向我请求。 因为…… 黎未晞轻柔地将左手伸展在他抬起的手边。 我永远不会拒绝你。 她杏眼中神采奕奕，明艳如春：“你说你爱我如染病，无药可救…未晞又何尝不是早已病入膏肓，只合与卿老？” “所以…为我戴上戒指吧，阿墨，未晞注定要嫁给你的。” 是的，他们本就命中注定，却又互相选择。 话语落下，她看到唐墨突然间好快乐，平时的沉稳不见了，像如愿以偿的孩子。 他的眉眼间，比他万物生能塑造的盛景还要鲜活。 唐墨捧着易碎品般捧着她的手，将戒指小心翼翼地戴到她无名指上，竟显出几分不像他的笨拙。 黎未晞同样紧张垂眸凝视着，直到未知的青色宝石倒映出她的容颜——她熠熠生辉。 “大小合适吗？”唐墨依旧单膝跪着，“希望我眼神够好，不然还得找玄乐改一下。” 不能再合适了。 霜降生辰那天她向他倾诉衷肠，将玉佩亲手戴上他的脖颈，好似今生锁住他一样。 而除夕他向她求婚，回以一枚戒指锁住她，两人就此永远绑定。 “未晞，喜欢吗？这枚戒指可以……” 黎未晞选择用行动回答。 她突然一把将唐墨从地上拉起，打断他的话语。 她当着所有人捧起他的面颊，阖眼深情吻他，要这般告诉他——现在我毫不关心这戒指有何妙用。 我只想让你明白，我究竟多么爱你。 当良久唇分，二人神情对望片刻，这才反应过来还有别人呢。 紫鹊早已开心到泣不成声梨花带雨：“师兄，黎姐姐…太感动了，我太开心了。” 阮嫣儿拭去眼尾晶莹、手抚胸口幸福地朝他们微笑。 “师父师娘，你们一定会永远幸福美满的！” 洛师笑到眼睛眯起来，举杯朝二人祝酒：“天生才子佳人配，只羡鸳鸯不羡仙！我便祝你们早生贵子吧！” 黎未晞耳朵一红，和唐墨紧紧牵着手，眼里仿佛要渗出水来。 二人忙举杯谢过，一饮而尽后，洛师兴致高涨地念叨着“宜言饮酒”，还问黎烟以前有没有给未晞备女儿红。 就算有现在也没了。 黎烟抬手拍了洛师一把，人偶没有表情，但唐墨和未晞能听到她开心的轻轻抽泣声。 “娘。” 二人走到黎烟面前，唐墨郑重从灵戒里取出一页包好的红纸和一红本子，双手递她面前。 “这是我的聘书和礼书，您过目收着。迎书在亲迎时，我再给您。” 黎烟接过后看着，聘书用最恭敬郑重的措辞表述唐墨愿与黎未晞缔结婚约。 而礼书其实就是彩礼清单，常代表对女方家庭的尊重感谢，以及对未来妻子的珍视。 唐墨的礼书不可谓不厚重，从灵石到丹药，再到天材地宝…… 甚至还附上白露丹阁的纸质地契，上面除了唐墨还有黎未晞的名字，盖着灵枢殿的印。 其实他早就去把未晞的名字加上了，但未晞等人还是今天才知道。 曾经那句「白露丹阁的黎未晞」，绝非戏言。 黎烟感觉手里的几页纸真的很沉。 如今她太清楚这间丹阁在灵枢城的地位，它是唐墨的心血和根基。 黎烟从和他第一次在识海相会，就没想过要拒绝这门亲事。 她都死的就剩下人魂，如今靠唐墨的人偶“活着”，更要靠他灵气温养。 她已不复曾经修为，护不住女儿，未晞能有这般依靠是极好的，何况他们是如此相爱。 女儿身怀天魔之体，黎烟曾经最大的愿望就是未晞能平安活着，更多的她不敢奢望，尤其在自己死后。 黎烟失神地抚着两份文书，这不过九牛一毛，在丹阁这段时间她太清楚，自己的女儿是被如何珍视着。 “女婿，娘并不需要这些，你们自己留着，娘什么都不会要。知道你赚钱厉害，但也不必如此…有你这个人就已经足够了。” 黎烟罕见的不再皮，温情而诚恳道：“娘就一个请求，一直好好待晞儿。” “娘！” 未晞眼眶一酸，扑进她怀里。 而黎烟抬手抚着女儿的头，望向唐墨，嗓音微哑：“她是我的宝贝，我把这孩子看得比什么都重要，远高过我自己。” “所以拜托你，护她周全，平安喜乐。” 唐墨郑重颔首：“我发誓，只要我还有呼吸。” “那为娘就安心了，你们都是娘的好孩子。”黎烟也揽过唐墨，抱紧他们两个，“真好，你们要永远幸福呀。” “那当然。”黎未晞扬起脸傻笑，“我和阿墨也会让您幸福的。” 那边洛师笑呵呵道：“小唐你不是会卜算嘛，还不赶紧算个最近的良辰吉日，把日子定下？” “是，其实已算好了。” 唐墨望着未晞温声道：“最近的吉日就在惊蛰，届时我们成亲。” 第247章 结婚前夕 除夕时凡世一般都要守岁，还有燃灯烛照亮床下、通宵不灭的习俗，谓之“照虚耗”。 意味着祈福来年家中顺利，财富充实。 也许对凡人而言通宵熬一整夜还有点难度，但在修仙界…… 夜里都是打坐修炼，闭关三五个月修炼不睡也和没事人一样。唐墨都快不记得上回正经睡觉是啥时候了。 虽然丹阁照明都用夜明珠和法器，不过蜡烛还是点了，图个吉祥。 其他人在嗑瓜子并畅聊唐墨和未晞的婚事，他俩则上楼二人世界去了——刚被求婚，只一个吻对于黎未晞而言是不够的。 唐墨也终于有机会给她说说这枚婚戒。 黎未晞之前感觉到宝石中有唐墨的气息，不是她的错觉。 婚戒上的青色宝石名曰灵宝仙晶，是前些日子万宝楼收到的。玄乐加急给老弟打造了戒指。 一共造了两枚，唐墨那枚的仙晶没有未晞的这么大，就黄豆大小。 灵宝仙晶其实和平时传信用的玉简有相似之处，他们将彼此一缕神识和灵气分别注入两枚戒指进行锚定，之后便能靠戒指互相联络了。 它传信距离比玉简更远，没那么容易碎。 在此之上，他们还能靠戒指感应到彼此的存在，确认大概方位，两枚戒指在数千米范围内，灵宝仙晶即会温热。 相当于丹灵根共鸣的低配版。 之前叶如泱打碎唐墨的玉简，又在宗主殿传不出消息后，唐墨生出了想法——再也不能重蹈覆辙。 修仙界太大了，又难以定位，断联后再想找个人真是无头苍蝇在大海捞针。 黎未晞只听完戒指的效果后便瞬间明白唐墨的用意。 她再也不会弄丢他了。 她心中滚烫，仿佛要烧起来一样——她的阿墨总是这样细致体贴，一次次满足自己脆弱的安全感。 甚至都不需要和他多说什么，他就都考虑到了。 而这样好的人，是她黎未晞的爱人。 她就要成为他的妻了。 - 亲迎定在惊蛰，距离除夕求婚不过一个月左右而已，准备工作还挺多的。 从大婚当日各种仪式流程，再到白露丹阁届时的布置、喜宴菜品、宾客邀请、唐墨的礼衣和未晞的嫁衣等等…… 好在修仙界成亲相对随性自由，修士们更是洒脱，成亲当日的繁文缛节比凡世少很多。 白露丹阁这对新人更是俩人凑不齐一对公婆，没有家族的诸多麻烦事。 也好在有蓝琳玄乐和黎烟在大包大揽，紫鹊和嫣儿更是上心，他俩相对轻松不少。 所以唐墨和未晞白天照常开店，写写邀请函，去成衣铺子订制了婚服，买点需要的用品…… 然后他们就突然感觉没啥事了，和年前也无甚区别，仿佛不是自己结婚。 有亲朋长辈在给操办，或许是知道唐墨本就繁忙，因此只会让他做决定，不必事事亲力亲为。 不过大家族成婚最是讲究，新人在亲迎前一个月是不能见面更不能住一块的——但白露丹阁不是大家族，不讲究这个。 何况未晞也接受不了。 一个月不见？ 要死的。 求婚后她恨不得随时黏在唐墨身边，至少要在她视野内，分开一会心里都空落落的难受，像是每一滴血都在呼唤未婚夫的名字。 又因为黎烟“活着”都要靠唐墨，且男女方的家合于一处：白露丹阁。 所以关于接新妇回家的流程…… 唐墨甚至问他姐姐：我是不是把未晞从三层客卧抱出来，塞进三层客厅的花轿里，然后把花轿抬主卧门口，再把她抱进主卧就成了？ 蓝琳气得把礼单卷起来，狠狠给了他一瓜。 但她敲完弟弟的头又一想，若一板一眼按规矩，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 那可不行！ 花轿做都做了，在丹阁三楼抬一圈算怎么个事？ 至少得抬出来溜达会吧。 于是蓝楼主拍板，接亲时唐墨要从白露丹阁出发，到斜对面万宝楼她的阁楼来接未晞。 反正蓝琳早就和未晞说过，等他们成婚时嫁妆由她来准备，自然算是娘家人了。 黎未晞也早有自己准备嫁妆，再加上蓝琳强行添上的，丝毫不比唐墨的聘礼轻。 除了灵石、各种晶石玉石首饰、婚房的崭新家具等等，还包括药材和一个新宅子，语风轩。 新宅院足有三进，远离闹市，清净且邻河，内有一小片灵田。 和慕容雨的宅院听雨轩在同一片，可想而知档次不低。 而这院子是未晞攒钱全款买的，除了唐墨给的月俸（很可观且她基本没花的地方），她辅修的符术也给她带来足够的外快。 总店比分店清闲许多，黎未晞平时工作不算忙，有大把时间研究和绘制各种符文，再请蓝琳帮她出手。 未晞的符术天赋真的高，初学时一张引爆符就能卖三个中品灵石，现在一张都翻倍了。 唐阁主炼丹走质，总店一枚他亲手炼制的四品丹都要上百，五品更是按纹数和效果面议。 黎夫人画符走量，一出手就是一厚沓。 没她老公赚得多，但一般商户真比不了她的赚钱速度。 所以对如今的未晞而言，买个新房当嫁妆赠给唐墨还真不是啥负担不起的，等大婚后他们就放下生意，先过去住上几天。 但即使婚事有许多人帮忙筹备，唐墨却并不得闲。 他现在所需修为比金丹期时成倍上涨，光凭正常修炼给的修为已经不够看了。 金丹巅峰时，丹灵根为他储存了三种新的五品丹和六品菩提再生丹的修为，这才助他到元婴中期。 所以即使炼出无垠朝元丹，他短期内还是到不了元婴后期。 当然丹还是要炼，日常修炼也不能落下，不过在元婴异常无法修炼第二本功法时，提升实力最快的还是学强力神通。 他打算成婚后、重返雾林谷之前再炼无垠丹，而这段时间，他准备修习七杀阵。 在一些固定队伍中，阵修往往总是团队核心和决策大脑。 抛去炼丹炼器医术等辅助道法，在其他战斗类道法中，阵或许是技术含量和上限最高的一种。 阵修大师在收徒时便将“慧根”视作重要指标之一——因为笨比学不来阵，这玩意儿不会就是不会，别耽误人也别给自己找不痛快。 所以阵修不止是天赋和灵力控制出色，就连智商、记忆力、理解和举一反三等素质都相对高一些。 因此唐墨的三劫阵盘，别看三个阵都是弱化版，但这法宝的价值是真的高，激活甩出去就行，没有阵法的高学习门槛。 记不住图谱阵纹，打水漂扔沙包总会吧？ 就多了个激活的步骤，灵力控制好阵盘丢出去就行了，这都不会就别修道了，去凡世扒苞米可能还过得舒心点。 顺便一提因为三劫阵盘对现在的唐墨而言有点弱了，他之前就送给了紫鹊，师妹还没金丹，多一件法宝留着防身也挺好。 第248章 七杀阵 说回阵法本身，其实它的环节和构成都相当复杂。 修士结阵本身也是一大难点，需将阵图融会贯通烂熟于心，还要经过大量重复练习。 优秀的阵修甚至都形成肌肉记忆，结阵时手比脑子还熟练。 学阵比学炼丹还枯燥，大致而言，后者就像化学课，基础知识虽多但其实还算有趣，老师还会带你做化学实验。 见证某些东西在自己手中产生奇妙变化乃至生成新事物，成就感是很不错的。 而学阵法就类似学高数，且不提成功结阵时爽不爽，至少这个学习过程远不如坐在丹炉前鼓捣有意思。 但唐墨一不缺天赋和头脑，二不缺肯下苦功的耐心。 他变强的动力就是为了替心爱之人报仇，保护好她，以后一块回家。 这些在外人眼中的枯燥麻烦对他而言根本不算什么，何况他曾经还受过两回高三的磋磨，中华学子有多能卷可不是开玩笑的。 阵法的要素很多，每个阵结成都要绘制阵纹。 它是阵中绘制的文字、符号、图案或纹路，阵纹连接各个节点构成阵的范围，并释放相应力量。 而绘制阵纹其实和绘符类似，甚至许多阵纹本身就是符箓，此类也被称作符阵。 因此符术也是阵修的必修课，要么说这条道费时又难学呢。 但唐墨有基础，傀儡制作也离不开符术。 制傀秘录里就包括了符术内容，还有雾镜真人的心得注解——未晞的符术就是靠他默写的课本学会的。 而阵法最关键的即阵眼，它是阵法维持和运行的绝对核心，通常而言破阵最行之有效的方法就是搞掉阵眼。 因此不少阵纹其实都有对阵眼的保护作用。 归根结底，阵法难、要天赋，是因它和其他法门的神通还有一大区别：不止灵气，它还更费神识。 神识是修士精神力量的体现，可以感知、控制灵力等，绘制阵纹和控制运行都需要消耗神识。 即要求修士的灵气储备和神识都得够格，精神意志也要坚定。 大多数阵是靠图谱记录传承，其包含布置方式、结构和要点等。又要依靠灵笔绘阵纹和结阵、再靠阵盘来掌控和运行。 但也有例外。 比如少部分阵并非现结现用，而是作为长期存在的“基础设施”，这种便需要特定的布阵材料来提前搭建。 只要阵眼没被破坏，定期朝其中补充灵气并维护节点即可让阵法长久存在，并能控制激活和休眠。清虚宗护山大阵就是如此。 至于现结现用的，七杀阵就是特例。 它的图谱和一切学习信息都记录在玉简里，绘阵和掌控也不靠灵笔和阵盘。 七杀阵只以灵力和符箓结阵，且施法者本身即为阵盘和阵眼。 这也造就了：七杀阵更耗灵气和神识。 自己充当阵盘，各方面负担很大；又是阵眼，因此运行过程中施法者活动范围受限。 这也是为什么说七杀阵难度高且练习有风险，需要别人监督的原因之一。 练习时若不慎，结成的阵法出意外，可能会很快抽干施法者的灵气、耗尽神识。 昏迷不醒几天都是轻的，严重了可能会和被搜魂一样有后遗症，伤及根本。 但多种制约带来的是七杀阵的强大。 威力绝对无愧于天阶中品的等级，它就是唐墨已知的最强的阵法神通。 它并非一个固定不变的阵，而是七个。 七杀即为“七重劫”，需要逐步修炼，一到六分别是雷、火、水、土、木、心劫。 而修炼到第七重即七杀阵的完全体：七杀归一，死劫。 前五重是符阵，由符箓和绘制的节点组成。 看似寻常，只第六重心劫似乎有点东西，但七杀阵强就强在上限高：每一重劫都是可叠加的。 另外之前也提过，若两个人都会七杀阵，同样能叠加。 所以前期它或许和其他地阶阵法比起来，强的不明显，但只要修炼到三重起就是小质变。 届时即使敌人知道施法者是阵眼，也往往束手无策——别提反击，光是应付雷火水的叠阵就快没命了。 当然，伴随叠加威力的便是成倍增长的灵力和神识消耗，以及愈发苛刻的结阵条件。 雷劫和火劫还好，但从水劫起光有符箓等已不够组成阵纹，到了心劫甚至需要献祭某些东西。 据剧情背景故事所说，七杀阵的创始者展开心劫时，一座小镇所有居民都沉浸在阵法的“幻想乡”里——他们就是前五重和第六重叠加的条件。 而那位创始者最后以身祭阵，将他从血肉到修为再到魂魄全部献祭给大阵，终于实现七杀归一的终极：死劫。 他施展阵法的那片地方至今都寸草不生，属于生灵禁地。 而流传至今的七杀阵传承应该不超十指之数，上百年前清虚宗最辉煌时机缘巧合得到一份。 以上是唐墨从剧情得知的背景故事，连洛师都不知道七杀阵有这等历史，至少她和雾镜没听说过。 但她说她曾活跃的年代，洺州靠近魔界交界处的确有一片来历不明的生灵禁地，现在不知道还有没。 不过，无论七杀阵的背景故事和七杀归一的威力是否有夸大成分、第六和七重的结阵条件是否唯一…… 唐墨是断不会拿自己祭阵的，他练七杀阵是为了护未晞周全，不是为阵疯魔去送死。 他觉得若自己死了，未晞怕不会独活。 前五重足够了。 而且这也不是唐墨现在有能力考虑的事。 为防止学阵之人心比天高，能力不济就尝试练习后几重，七杀阵的玉简设有“锁”，灵力和神识不达标根本无法解锁看到后面的图谱。 唐墨现在元婴中期，竟也只能解锁前两重。 而他估摸自己在元婴能正常修炼第二功法之前，恐怕很难叠加出双重劫。 此刻涅槃岭深处，黎未晞正在陪唐墨练习七杀阵的第一重雷劫。 之前他都是学基础知识，一周前开始在野外练习阵纹绘制，打磨结阵的速度和阵纹精度。 唐墨学七杀阵已二十多天，这还是初次实战演练。 其实严格来说也不算，只是拿妖兽试试第一重的强度。 此时他十米外是抓来的试验品，三头金丹期巨猿。 全被黎未晞用定身符和新习得的神通冰牢术禁锢着，一动也不能动。 黎未晞一边警惕巨猿的状态，随时准备补定身符，又一边关注她正在结阵的心上人。 第249章 最努力的天才 只见不远处的唐墨双目阖起，身姿挺拔，他以手为笔、灵力为墨，右手飞快在空气中划动，左手则有序结出不同的印。 双手各司其职，没有丝毫滞涩感。 而一个闪耀着蓝光的五芒星领域自唐墨脚下缓缓展开，并伴随他绘阵纹和结印的进度，仍有扩大之势。 若凑近仔细看，五芒星的每一条线都由繁复的符文勾连而成，正是他右手以灵力绘制的阵纹。 而每当唐墨左手掐一个新的印，五芒星上的符文便更凝实一些，其蓝光也更明亮，与皎月争辉。 黎未晞凝望她那立于五芒星领域中央的爱人，面露惊艳与依恋。 这段时间她严格遵照七杀阵练习守则，作为唐墨的监督者陪他绘阵，免得他练出个好歹。 从学完基础开始上手演练的一周里，她清晰见证了他堪称离谱的进步速度。 七杀阵太耗灵力和神识，每天最多练一回，唐墨第一次绘阵时手上生涩如打了结，绘阵纹磕磕绊绊，双手配合也不默契。 经常是右手好不容易绘完一条，左手却无法在最恰当的时机结印稳固符文、锚定节点，要么过早而无效，要么晚个几息导致右手白忙活。 第一天练习之后，黎未晞却没看到唐墨有明显沮丧之情，想好的安慰一句都没用上。 但是第二天再来时，他的进步肉眼可见。 第三天就能成功结出第一重雷劫了。 哪怕用了三炷香，哪怕中断了太多次，哪怕结完后他都无力再用神识控制阵法了，结成的下一瞬间阵法就散了。 但他成功了，而这是天阶中品的阵法神通，难度和其他阵法根本不是一个档次，看看他堆了整整一桌用来默写符文的草稿纸就知道了…… 而到了第四天，他只中断了三次就成功，阵法多存在了一会。 第五天便是一次成功，精度已无任何瑕疵。 而昨天唐墨开始打磨速度，到了今天，此时此刻…… 五芒星领域的五个节点已锚定成功，范围不再扩大，闪耀如星河。 唐墨立于中央重新睁眼，分明无风，可他的长发和丹袍却猎猎飞舞。 随后他从袖中甩出一把引雷符，数十张激活的符箓在阵中以圆形轨迹匀速环绕，既是随时听候命令，又是保护阵眼。 隐约雷鸣。 那三头巨猿似乎本能感知到天灾即将降临，在灭顶危机之前，它们竟强行挣脱了定身符，鬼哭狼嚎地拼命攻击起禁锢它们的冰牢。 妖兽的危机意识在唐墨结成阵的那一刻便敲响警钟，它们预感到自己大难临头，但仍要竭力求生。 它们现在应该无比后悔，发现这两个闯入领地的人类后没有逃命，而是迎上想撵人。 三头巨猿很快合力打破黎未晞的冰牢，毕竟她只金丹巅峰，靠定身符、神通和唐墨之前的帮助才束缚了它们。 但已经足够了，尘埃落定。 黎未晞收了剑和符，不再打算继续用冰牢术，抱臂看着三头巨猿手脚并用飞也似的向后窜去。 它们根本不想着攻击唐墨，只顾着逃命，希冀于再快一点就能快过天灾。 而唐墨没有第一时间出手，他等着三头巨猿跑出一段，感觉差不多快到攻击范围的极限，才抬手指向一头巨猿后背。 五芒星闪烁，他号令雷霆。 黎未晞只看到一道刺目的电光从阵法中飞掠而出，而下一瞬雷鸣炸响，数十米开外猛然落下轰雷。 接着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耀光中被高高抛起，又重重坠地。 神识看去，当然是巨猿。 三头金丹后期妖兽浑身焦黑残破，已杳无生机，浊血从身体每一个孔中流出在地上晕成一滩，积血甚至还游动着电光。 而轰雷落下的位置，多了个黢黑的深坑。 黎未晞侧目看回爱人，他于五芒星中央朝自己微笑眨眼，看得出他还算满意。 六十个数。 从唐墨开始绘第一笔阵纹，再到雷鸣隐约响起之时，黎未晞只默数了六十下。 饶是早知道他的天资卓绝，连洛师都时常称赞…… 黎未晞仍感到惊艳。 最关键在于，他有炼新丹就送修为的丹灵根，看破世间万物的灵眼，得丹祖认可的炼丹天赋，符术和阵法天资也丝毫不逊色于丹道…… 他甚至已经元婴中期了，都超过了玄乐。 而坐拥这一切，唐墨完全拥有傲视于人的资本，也确实各方都对他盛赞追捧。 可他几乎没有满足过现状，从不止步，比以前更专注于提升实力。 不止是黎未晞，就连黎烟都说——三界从不缺天才，可唐墨是她见过最努力的天才。 “阿墨，辛苦了。成果喜人呢，比昨天还快许多！” 黎未晞喜笑吟吟祝贺，上前关切问道：“累不累，神识和灵力还够吗，会不会负担太大难受？” 唐墨消了阵，三张引雷符化为灰烬，他收好剩下十多张——这些都是未晞绘制的符。 随后他将女子搂入怀中，柔声道：“还好，不失误就没有额外消耗，我起码还有五成余力呢，能再维持半柱香。” 唐墨达到今天的成果，用了二十多天。 两周多才做到将第一重雷劫的图谱牢记于心，并一周练习下实现在一分钟内绘制结阵。 而他深知这才仅仅入门，还有很大提升空间，下一步的目标就是在省时中实现省力。 就维持阵法一小会、击杀三头金丹后期妖兽就花了他不少灵力和神识——实话说，唐墨拿千木刺也能做到，还更省灵力。 所以现在的雷劫距离完全功力还差得远，离叠加双重劫更是远不达标，没准刚叠一两秒他就要被抽干了。 且第二重的阵纹绘制他还没全学熟，才刚到默写符文练手的阶段而已。 先继续精进雷劫并学习火劫的符文，等什么时候雷劫能在更低耗蓝、更短吟唱的前提下打出更强威力，才差不多能考虑叠火劫的事。 至于两人以上叠阵，唐墨差不多放弃了——未晞有金丹巅峰，可她的神识连第一重的图谱都无法解锁。 看来七杀阵光学习门槛就要元婴期。 而未晞受制于守元诀，怕是学不来了…… 看来只能等嫣儿步入元婴，两人叠阵才有可能，但徒弟还得好一阵。 唐墨微微叹了口气，没骨头似的倚他怀里的黎未晞立马抬眸问：“阿墨怎么了，是哪不舒服吗？” “不是，别紧张。” 他温柔拍拍她的后背：“我只是觉得我学得慢了，这才结出半吊子的一重，二重还没全学会。” 第250章 大婚之日 黎未晞眨眨眼，神情复杂望着他——阿墨真的为此苦恼呢…… 要知道别人学熟一个地阶阵的基础内容普遍要两个月，天赋再好点的也得一个月左右，这还不算上手练习的时间。 唐墨用了两周出头学会书本知识，再用一周就练到如此了。 他现在的结阵速度，就已经比许多阵修结拿手阵法还要快了。 “阿墨这话若让其他阵修听了去，只怕会引来众怒呢~” 黎未晞抬手抚上唐墨的面颊，杏眼温柔如水：“不要太急，你已经足够棒了，没有东西在追赶你。” 唐墨愣了一下，随后释然笑了。 未晞仿佛也开了灵眼，能洞悉他内心中都没察觉的情绪。 被叶如泱绑走联系不到未晞，结出的元婴没法修功法…… 还有即将结婚。 他早已不是孑然一身，有必须守护的人和生活，他马上就要成为一个人的丈夫，甚至是未来的父亲。 唐墨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迫切的想要力量。 尤其是元婴的问题，即使和洛师分析过大概率是天道干涉，但万一……真就这样了呢？ 万一到了化神境也没法修第二功法呢？ 唐墨感受到了失控的无力。 所以是他在逼迫、追赶自己。 偶尔他心底仿佛有个声音在呐喊：不够，还不够，你还可以更努力，这远不是你的极限。 修不了第二功法，就要从其他地方成倍补足，还要够快。 而完成一项立马就要开始下一项，唐墨不肯给自己一些喘息的时间。 因此他分明做到别人眼里很不得了的事，却仍不满于雷劫尚未圆满、火劫还没学会、叠阵遥遥无期。 他是焦虑的，只是藏得太深，自己都忙到没觉察，亦是下意识忽略了。 但这种无声焦虑、对失控感的忌惮担忧，黎未晞从他最近的点滴里替他察觉到了。 即使是草纸上的字迹愈发凌乱，无意识流露的焦急神情，以及用力将纸揉成一团这种细节。 于是黎未晞用温柔到化成水的目光注视他、告诉他：“没关系的，我会一直陪你。” “阿墨该让自己歇歇，至少停下来喘口气，欲速则不达呢。” 唐墨深望爱人片刻，闭上眼，脸颊主动蹭了蹭她的手掌。 细腻如羊脂玉，带着晚间的清凉，令他好安心。 就如曾经那个黄昏，洛师作为师长抚摸唐墨的头顶，让他别急慢慢来，只要做最好的自己便可； 而今天黎未晞作为爱人，给予同样的宽慰，将焦虑化作心安。 努力没有错，但心态必须要改，唐墨知道这是自己的缺点——他从穿书前就是如此，不懂怎么给自己踩刹车。 郝老师走了，但他不再是一个人，会有人帮他及时冷却的。 所以不能好高骛远了，稳扎稳打学，别急着叠阵，万一修阵走火入魔了呢…… 过度追求力量而迷失自我，三界从不缺这种例子。 唐墨抱紧黎未晞，脸枕在她的肩头，喃喃道：“黎小姐，唐某始终有一事求而不得解。” “唐先生因何事困扰呀？小女不才，但搞不好能帮上忙哟。” “黎小姐您为何总是如此懂我，莫非您悄悄研制了我都不知的仙丹妙药？” “啊~大抵是因小女是先生您的心上人吧。” 黎未晞的掌心盖上他的胸口：“此处便是小女的住处，心意相通也不奇怪，是不是？” “理应如此，是某愚钝了。” “不过没关系哦，先生注意不到的事，小女有义务及时察觉。” 黎未晞踮脚亲亲唐墨的唇角：“阿墨，再过三天，未晞便是你明媒正娶的妻，你永远都可以多依赖我一点。” “好。” “那我们回家吧，你也该歇歇了。至少这三天不许忙阵法了。” 黎未晞先一步踏上剑，笑着对唐墨伸手：“先和未晞踏踏实实把婚结了，再去语风轩过几日清闲日子。” “阿墨不是说彼世界新婚都有蜜月么？咱们或许暂时没度蜜月的奢侈时间，但陪你新娘子歇几天总可以吧？” “那当然。” 唐墨牵她的手踩上剑，从后面揽住她的腰：“等从返魂树回来，我们就把蜜月补上。” - 三日后，惊蛰。 艳阳高照，沧州春日里难得的好天气。 大红的丝绸毯从白露丹阁门口一直铺到万宝楼，整条街都张灯结彩，周边商户也把才收起没多久的红灯笼又应景地挂了出来。 整得喜气洋洋，周围站满围观看热闹的人，不过有金楼铁卫、炎阳宫弟子和蓝家卫士在维持秩序，不让旁人踩上大红毯。 在众人看不到的暗处以及人群中，还有慕容家暗卫在时刻警戒。 有好事者闻讯赶来，在人群最外围探头探脑，但红毯路面依旧无人。 于是来者便客气地向旁人问道：“道友，冒昧一问，今日…莫不是蓝琳蓝楼主终于要大婚了？敢问新郎官是哪家的，这般好运气！” “哈哈，道友怕是刚出关吧？今日可并非蓝楼主成婚，而是白露丹阁唐阁主和黎夫人！” “欸？？他俩……原来没成亲吗？” 这话说得周围人都愣了一下，顿了顿才反应过来。 是呀，他俩之前没成亲？ 白露丹阁这二位的甜蜜有目共睹，遥想过去丹阁刚开业，就以为是夫妻店呢…… 结果只是先处着？ “大抵是唐阁主之前忙吧，今日才完婚…欸，快看！白露丹阁出来人了！” 只见白露丹阁院门敞开，一袭红礼服头戴玉冠的唐墨领头踏上红毯，他身后则是作为傧相的阮嫣儿和紫鹊。 往日总见唐阁主着白色丹袍，温润如玉沉稳如水，今日红礼服则有种别样魅力。 礼服只以金丝绣出祥云和龙纹，并无其他繁冗装饰，倒更凸显他的英俊与贵气。 三人皆是红光满面向周围宾客行礼致意，紧接着，人们又见一头毛色雪白、似狮似骏马的四足兽牵引着奢华的花轿出了丹阁。 花轿不挨地，在苍翠灵力的托举下稳稳浮空。而妖兽乖顺停在唐墨后面。 四下顿时一阵吸气声。 “天呢，丹盟竟把瑞兽借给唐阁主抬花轿了！” “据我所知，这是宋寻年会长的爱宠啊！平日里会长都舍不得让它干点啥……” “这你们就不知道了，我听说这是唐阁主给丹盟捐了不少药材，才借用半日！” 唐阁主竟能请来瑞兽抬花轿！ 众人闻之惊讶又艳羡，尤其围观女修，快羡慕死那即将乘花轿的新娘。 第251章 他的新娘 其实向宋寻年租用瑞兽的租金可不止药材，还有包括七纹寿元丹在内的三枚珍稀丹药。 最重要的是唐墨根据祖师爷炼丹心得整理出的改良版笔记。 不过笔记只有寥寥几页，宋寻年也看出来笔记不全，当即痛快地将爱宠借给唐长老拉花轿。 还渴盼地问他： “要不你这婚多结几天，让瑞兽帮你多拉几趟，你再给我几页如何？” “不给了？就半天？那哪够哇！” “那你下次成婚是啥时候，还能不能拿这个当租金？” 得知就结这一次，宋会长很伤心，好像被唐墨甩了的前女友似的。 赵王两位长老则毫不脸红的表示：“老夫们比瑞兽好使，帮你抬花轿，还不要这么多，给我们一人两页便好。” 就离谱。 好在艾舟及时出来给了两位长老一人一脚，不然今天这俩老头能硬凑瑞兽身边出洋相。 几次下来唐墨算是大彻大悟，在丹盟这单位里只要一涉及丹道的宝贝，这帮老头就失智犯浑。 别说脸面，常识都能不要，宋会长难辞其咎。 也就艾舟是珍贵的正常人。 等致意之后，唐墨拍拍雪白瑞兽毛茸茸的脖子，它眯眼舒服地向他“嘤嘤”几声，随即三人一兽一花轿共同朝对面万宝楼而去。 到了门口，唐墨三人在一众女侍的簇拥下进楼，去最高的阁楼接新娘。 瑞兽则停在门口等候，它像只大猫似的慵懒舔毛发，倒也牢记职责，用灵力托举花轿不得落地。 围观者众多，若非金楼铁卫等组成人墙，必然会有胆子大的过来撸瑞兽。 登阁楼的一路上，每层台阶旁都有侍者兴奋地朝唐墨三人撒红纸。 他红光满面乐呵呵的，欣然由着旁人撒自己满身，收下这份祝福。 等登顶至阁楼，贴着喜字的大门紧闭，蓝琳和玄乐一左一右分站两侧，喜笑盈盈望着唐墨。 而挡在中央的“拦路虎”则是打扮喜庆的桃瑶瑶。 “大哥，你们可算来了呀~” 桃瑶瑶左手叉腰，右手迫不及待伸唐墨面前，小脸喜滋滋：“师父和蓝姐姐都说啦，若是大哥给的红包不能让瑶瑶满意，瑶瑶就不能放大哥进去！” “但黎姐姐昨晚说莫要太为难大哥，所以瑶瑶其实很想放大哥进屋的！”桃瑶瑶又伸了伸手，嘿嘿笑着，“不过还是得看大哥的诚意才行！” 唐墨乐得弯身捏一把她软糯的小脸，逗笑说：“你这小妮子鬼得很，我看你就是想趁火打劫你大哥！” “嗨呀，大哥怎好这般污蔑你的好妹妹？”桃瑶瑶理直气也壮，“快拿来吧你！莫让黎姐姐久等啦！” 唐墨从善如流掏出准备好的红包，她接过先掂了掂，感觉就是张卡片子，也许是灵枢殿的灵石票据。 不过师父说一般这种开门费可以多讨几个，还说“你大哥现在有的是钱”。 桃瑶瑶遗憾地摇头晃脑：“大哥你诚意不够哇，这么点，瑶瑶很难办事的啦~” 唐墨悠悠道：“妹子，打开瞅一眼再说哥够不够诚意。” 桃瑶瑶打开，眼睛瞬间亮了——红包里是海棠轩的贵宾卡，最高级的那种。 作为吃遍灵枢城的知名饕客，桃瑶瑶可是知道这张卡的，光储值许多上品灵石都不够，还得是城里有头有脸的，不然根本办不下来。 海棠轩还是借用了白露丹阁会员卡的灵感。 她之前就想要，但玄乐说等她金丹中期才给办一张。 见桃瑶瑶眼睛都直了，捧着贵宾卡出神，其他人都掩面笑了。 唐墨志在必得：“怎么样妹子，帮大哥办这档子事，能是不能？” “能办！咋不能呀！” 桃瑶瑶似是怕师父没收，严峻瞄了一眼玄乐——毕竟她的压岁钱就被玄乐以“为师给你存着，长大后再一并给你”收走了，就给留了二百零花。 儿时的瑶瑶信以为真，年年积极主动上交。 但如今她自认算是长大了，可还瞧不见往年半个子儿。 桃瑶瑶终于开始怀疑师父语重心长背后的可信度。 见师父似乎不抢自己的，她松口气飞快收了贵宾卡，随即主动给唐墨打开红门：“大哥您里边请！” - 唐墨独自进了屋，绕过屏风，便听到布料摩擦的唦唦声。 大红帷幔后，红床铺满花瓣，而一道倩影跪坐于中央。 黎未晞双手交叠置于膝上，她一袭金丝绣凤的红嫁衣，三千青丝以金钗盘起，凤冠霞帔，红纱遮面，玉佩的红绳缀于颈间。 唐墨只一眼便呼吸一滞，心狠狠跳了几下。 红纱亦是盖头，可他本能地用神识看清被遮住的容颜。 倾城绝色是对黎未晞的注解。 她的美，他早在清虚山初见便深有体会，那时她满脸血污都遮不住芳华。 何况如今他们早已肌肤相亲，坦诚相见。 可唐墨仍为之心颤。 如白玉的肌肤并未涂粉，因根本不需要，只以胭脂淡淡在脸颊抹开一点。 桃色的眼影，眼尾的妆轻微向上勾起，媚眼如丝、妩媚撩人。 深红的口脂，如娇艳欲滴的玫瑰花瓣。 黎未晞平日也喜白衣，如冰山雪莲，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可此刻这嫁衣与妆容，宛如冬去春来牡丹嚣张盛放，风姿绰约、雍容华贵，令百花相形见绌而不敢争锋也。 唐墨凝望她而无言。 良久后，他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 “未晞，好美。” “你偷看了…坏，还不到时候呢。” 黎未晞娇嗔一句，其实就是要他看的，打扮好久呢。 她朝他抬起纤白的腕，羞赧轻道：“夫君，背未晞回家吧。” - 唐墨背着他的新娘子一直出了万宝楼，直到送未晞进花轿，他仍有些不真实的恍惚。 还是阮嫣儿在后面戳了戳他提醒，唐墨才回过神来，赶紧拍拍瑞兽示意干活了。 他随即走在花轿最前面，玄乐瑶瑶蓝琳等人分别在花轿两侧，踩着红毯回白露丹阁。 大街上早已响起无数掌声、起哄与喝彩声，两侧蓝家和炎阳宫弟子撒了欢地朝唐墨和花轿抛洒花瓣。 “恭祝唐阁主抱得美人归！” “祝阁主和夫人新婚吉祥，世世好合！” 唐墨忍不住偷偷傻笑了一下，边走边给道路两侧拱手。 许多人这才注意到——之前唐阁主也总挂着波澜不惊的，营业性的标志微笑，可今天不一样。 他今天的笑容是由衷的快乐，意气风发。 足以感染别人，与之同乐。 第252章 拜堂成亲 在欢呼声中，花轿进了白露丹阁的院子，瑞兽下班，唐墨将未晞稳稳背进丹阁大堂。 货架和问诊台都不见了，四处张贴着喜字、悬挂红彩带。 他才刚背新娘子进门，后面紧跟着的紫鹊、嫣儿和瑶瑶等人，便冲到前面欢笑着，大把大把撒喜糖。 入帐拜堂，内设两座，一面坐着黎烟的人偶，旁边空座则放依次安置三个茶盏，洛师含笑站在一旁，今天祖师爷给新人当司仪。 唐墨接过未晞递来的玉佩，重新安进人偶，再郑重给茶盏依次添满茶。 拜堂，他们要拜未晞的母亲黎烟，唐墨的父母以及老师郝常善。 皆过世了，唯他独活，甚至不在同一个世界。 拜堂的帐子由洛师亲自设结界，谁也看不到里边，不然堂外定有宾客疑惑为何拜一人偶和三杯茶。 唐墨和未晞双双跪坐于红垫，分别从灵戒取出玉雁高举过头顶。 “唐墨以此雁为誓，生生世世唯黎未晞一人，永不相负。” “黎未晞亦以此雁为誓，生生世世唯唐墨一人，白首不离。” 黎烟抑制着哽咽的声线连声道“好”，郑重接过唐墨的玉雁捧在手里。 洛师则接过未晞的，安放在茶盏旁边。 随即洛师神情认真而柔和，唱和拜堂。 之后，阮嫣儿和紫鹊分别端来酒樽递给唐墨和黎未晞。 他们相对而立，对饮此杯。 “礼成！”洛师笑眯眯高声道，“祝你们万世幸福安康！” 唐墨和未晞再次拜谢祖师爷，随即一块与黎烟久久相拥。 红纱下，黎未晞眼中氤氲着幸福的热泪，嘴角怎么都压不下来。 得偿所愿。 她终于是他明媒正娶的妻，从即日起，至万世终。 等唐墨重新取出玉佩戴未晞脖子上，洛师将人偶搬上楼去，他们才牵着手出帐。 该开席了。 - 白露丹阁众人搬出一张张红木圆桌和雕花椅设于大堂，每桌八位，大堂共八桌。院子里还有八桌，早已设好了。 受邀能在堂内吃喜宴的都是与白露丹阁关系亲近的散人或势力代表，比如丹盟宋寻年和长老们、蓝家蓝咏初蓝辉、慕容雨等等。 司徒家也派人来了，礼金挺多，但并非像蓝家和慕容家一样家主亲自到场，关系还不到。 东方家没来，唐墨没给发邀请函，若发了对方肯定会自作多情以为和嫣儿联姻的事有戏了。 而院门口还摆了张长桌，桌上桌下共摆有几十坛好酒，乔家三兄妹在此候着宾客。 小妹乔巧负责收礼金并登记，两兄弟斟酒——哪怕不曾收到白露丹阁邀请，只过来凑热闹道一句祝福，也能讨杯喜酒喝。 醉香楼已将喜宴送来并帮着摆好，唐墨订了十六桌，每桌十六道菜——醉香楼从凌晨就忙活开了。 其实海棠轩才是灵枢城最上档次的，不过餐饮只是他家的业务之一，菜品虽精致花样多，但若论口味，唐墨还是更偏爱醉香楼的。 宾客们陆续到场，递了礼金后便由紫鹊和阮嫣儿领至坐席，唐墨和未晞这对新人忙着院里院外轮流招呼敬酒。 修仙界大家族成亲许多规矩流程和凡世类似，还更繁琐。比如由新郎招待宾客，新娘则不露面。 但白露丹阁不是家族，唐墨和未晞的典礼是有精简的，并配合他们的特殊情况，少了许多不必要和没法弄的流程。 比如拜祖宗牌位，他俩…… 一个穿来的，一个魔宫在逃千金。 不提也罢。 敬谢宾客他们当然也是一块。 彼世界结婚都是新人一同敬酒，未晞也想和唐墨一起，便这么着了，宾客们也不会在这场合没眼力见多说什么。 另外唐墨背未晞出万宝楼之前，她其实将原本的盖头换成了红色的幻影纱。 在场宾客除了夏霏这种化神期、宋寻年艾舟和蓝咏初等个别元婴巅峰，基本都看不见她纱下容颜。 不过哪怕是他们也不会用神识偷看，太不礼貌了。 顺便一提，因当初唐墨怀疑那岚虚宗齐渊和魔界勾结，他们来灵枢城除了图谋清虚山外，还要顺便寻找“安染”。 怕他们有魔界少主给的画像，所以自那之后无论出门还是坐班，黎未晞都戴着幻影纱。 所以人们基本已习惯了黎夫人戴面纱，只少数人在丹阁刚开业那几天有幸见过她的倾城容颜。 说来自林轩事件后，他们就再也没有任何关于岚虚宗的消息。 不过唐墨没有乐观到以为他们离开灵枢城地界，应是在某处蛰伏伺机图谋清虚山。 他不太关心这个，他只关心岚虚宗是否真的接了魔界少主的委托，替他们在修仙界寻找未晞。 所以若哪天齐渊这帮耗子憋不住了跑出洞，唐墨会找机会把他们一网打尽，搜魂获取情报。 无论他们有没有未晞的画像，但就凭拥有魔宫丹师研制的血魄丹，他们就和魔宫脱不开干系——唐墨需要魔界的任何情报来为之后做铺垫。 之前叶璃说齐渊一行中有元婴强者，那时唐墨还考虑过或许要和清虚宗合作。 但现在叶清漪封山闭关，他也元婴中期且习得七杀阵第一重，即使不合作他也有一定把握拿下齐渊等人。 不过今日大喜的日子，唐墨只稍微想了想齐渊的事便收心，继续愉快地接待宾客。 他一桌可不止敬一杯，而是每个人挨个敬过去。 包括桃瑶瑶所在的小孩那桌。 洛师也和小孩们坐一桌，但她是这桌唯一喝酒的，自诩孩子王。 当然祖师爷也当得起。 其他人结婚总爱说一句“招待不周”来客套，但在唐墨这儿，不存在的。 这或许是他和未晞一生中最重要的时刻之一，必须圆满，宾客肯来就得让他们尽兴而归，整个婚宴都挑不出半点毛病来。 唐墨就是这样的人——你给我面子，我必给足你面子。 他和未晞给宾客准备的回礼也不敷衍，每人都有礼盒，除了喜糖之外还有一株漂亮药材，尽显白露丹阁特色。 宾客们被如此重视、细心招呼着，当然尽兴，各种吉祥话张口就来。 若非唐墨和未晞心志坚定，差点在一声声靓仔美女中迷失自我。 但仍笑得合不拢嘴。 第253章 她的大梦一场 今日白锦衡也受丹阁邀请前来吃席，被阮嫣儿安排在她身边。 嫣儿笑眼盈盈看师父师娘敬酒，她不时和同桌的玄乐蓝琳等人聊天，相当开心。 而她身边的白锦衡显得有些拘谨，腰背挺得笔直，都不太好意思夹菜。 其他宾客他几乎不认识，尤其大堂就座的都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被安排在相熟的阮姑娘身边的确最合适，但是…… 这桌好像都是唐阁主和黎夫人最好的亲朋，白锦衡自认为他不够格坐这儿。 最关键在于，阮姑娘一切如常，可蓝楼主、玄乐长老和那位紫鹊姑娘看他的眼神，实在耐人寻味，叫他看不懂…… 鼓起勇气问一声吧，人家又都笑着说“没事没事”，可移开目光没多久便又继续看自己，也同时看看阮姑娘。 就好像他很下饭一样。 “怎么不夹菜？”阮嫣儿扭头，好笑地问白锦衡，“饭菜不合胃口？” “不不不，不是的！只是……” 白锦衡拨浪鼓摇头，可理由又不好明说，哑口无言。 “别拘谨，放开点。” 阮嫣儿给他夹一筷子鱼肉，微微一笑：“只此一次下不为例，你剑使得那般好，一双筷子总难不倒剑痴吧？” 白锦衡俊秀的脸红着，“嗳”了一声，缩了缩脖子低头吃鱼。 一口鱼肉他嚼了许久才咽下，很香，带馥郁的清甜。 醉香楼的鱼有这般鲜美吗？ 紫鹊一副又磕到新的了的样子。 他们家丹阁可真好，天天都有cp可以磕。 蓝琳和玄乐也是看好戏的模样。 白锦衡不那么拘谨了，但仍只夹离自己最近的菜。 他懵懵懂懂走神想着，觉得如今自己和阮姑娘应是朋友，似乎随着相处增多，愈发自然熟络，但又隐约和奕道大会时有几分不同了。 好像比朋友更高一点，是因为救命和庇护之恩吗？ 还是因为她种种无声坦荡的善意？ 白锦衡不甚明白，他无人可倾诉心事，亦无法从他人处得到答案。 他清楚自己没有一颗七窍玲珑心，但本能还是告诫自己：这困扰他的问题不适合开诚布公与阮姑娘相诉。 至少在他想明白之前。 白锦衡不自觉看一眼阮嫣儿，发现她托腮久久望向一处，柔和的眼里似有羡慕。 他顺着她视线看去，原来阮姑娘是在看黎夫人给唐阁主斟酒。 她在羡慕。 白锦衡鬼使神差的，突然轻声开口：“阮姑娘今后的如意郎君…定不会差的。会如唐阁主待夫人那般待你。” 同桌的几人动作一顿，齐齐停了筷子竖起耳朵，紫鹊更是抿紧唇——这木头终于要开窍了不成？ 阮嫣儿回过头来，惊讶一瞬，挑眉笑道：“哦？何出此言呢？” “阮姑娘是在下见过的最好的人。”白锦衡认真直视她，一板一眼道，“所以姑娘合该被珍重对待才是。” 蓝琳和玄乐差点笑出声。 并非嘲笑，只是这木头打直球…配上他的好相貌，真的挺有杀伤力的。 可是……原来还没开窍。 阮嫣儿看清白锦衡眼中的真挚——他是当真这么想，而非故意讨人欢心。 她微笑，却久久无言，随后收回目光从容夹菜，意味深长轻笑：“那便借你吉言，但愿如此罢。” - 此刻院门口。 乔家三兄妹面面相觑，最后一同看向走到长桌前的青衣女子。 她太憔悴了，面如纸白，浑身都仿佛透着病气，像是大病一场还未愈，下一秒就倒在丹阁门口也不意外。 乔奎担忧问道：“叶璃姑娘，你这是怎么了……？” 叶璃没有回应，只是缓慢地兀自在灵戒翻找东西。精神肉眼可见的差，好像失魂了一般。 乔巧抿唇，之前奕道大会时，叶璃曾和他们一块在流动摊位工作过。 清虚宗大师姐改头换面，再无往日骄纵蛮横，平易近人工作认真，那时他们处得还不错，算有几分交情。 可今儿是他们老板成亲，且老板娘虽不再像以前，和叶璃一见面就开打…… 但也不意味着大婚之日愿意见到她。 甚至还可能要让她夫君给叶璃看诊…… 可叶璃的状态真的奇差，按理说修士鲜少得病，她这又不像受伤。 治病要紧，乔巧咬咬牙道：“叶姐姐来看诊吗？唐大哥今日怕是不太方便，我去请阮姐姐出来给你看看，可好？” “巧儿不必，我不是来看诊的……” 叶璃虚弱地摇摇头，挤出一个笑轻道：“喏，这个…请收下吧。” 乔巧接过一个包装精致的红礼盒，她识得这彩带的结——之前叶璃打工时就编过这样式儿的。见自己好奇，还手把手耐心教过。 原来她在灵戒翻找半天是找礼金，她知道今日是唐墨大婚。 “些许薄礼不成敬意，灵石定不缺的，只是一些药材罢了。”叶璃勉强笑着，“当然，药材应也不缺，但终归还算上得几分台面…也许吧。” 乔巧捧着礼盒望她大哥二哥，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几息后她认为做好自己的事即可，于是收好礼盒，正打算持笔登记，叶璃忙抬起清瘦到骨节分明的腕，搭上乔巧持笔的手。 “巧儿不必写我名了，也不必告诉他们。” 叶璃笑得愈发勉强，已显得凄苦，深吸一口气：“我只是来送一份祝福与心意。” 或许师弟和黎未晞并不需要，也不想要。 但叶璃还是认真准备了，并鼓起最大的勇气下山来到这里。 她此来，为道喜祝贺。 亦是来亲手终结自己的大梦一场。 你过你的，我爱我的。 叶璃早就决意如此坚持心中那份对唐墨的爱恋，就这么活着，不多奢求什么。 听着洒脱。 但直到得知唐墨真的要与黎未晞——与不是叶璃的人拜堂成亲…… 叶璃才恍然：原来竟是这般痛啊。 来自她的心，和心魔一起。 那时心魔爆发，叶璃痛不可当，近乎肝胆俱碎，甚至生生掰断了两枚指甲，抓破了头皮。 原来她之前真的不像自以为的那般洒脱，她心底仍然有个隐秘的地方怀了一份期待。 期待师弟能选择自己。 这份期待很微末，藏得很深，但万一的万一呢？ 曾经唐墨建议“放下吧，对谁都好”“彻底放下便有可能解了心魔”…… 所以叶璃的心魔始终不得解。 因为这份微末而隐秘的期待。 第254章 合卺之饮，结发夫妻 乔巧望着出神的叶璃，关切道：“叶璃姐姐，你这身子真不用让阮姐姐给看看吗？” 叶璃坚定摇头。 “可是…你这是怎么弄得这般憔悴呢？” 看着真挚关心自己的乔巧，叶璃摸摸她的头，苦笑。 怎么弄的？ 和发疯癫狂到极致的心魔狠狠打了一架，不让那家伙夺走身体控制权来带走唐墨，或是破坏他的大婚。 两天前她服了整整三分之一的灭神草。 所以就弄成这样了。 这可不是嫣儿治得了的。 现在心魔虚弱到奄奄一息，叶璃也没好到哪去，灵气消耗殆尽，浑身疼得打颤。 能不暴露痛楚，神情如常保持最后一份体面，撑着下山没误了时辰，她已竭尽全力了。 好在师尊仍在闭关，阿荷也前些日子闭关修炼冲金丹了，她们对这一切都不知情。 一门之隔，叶璃凝望喜气洋洋的丹阁，听着里面喧嚣的欢腾。 她不进去，既是怕打扰师弟的幸福，亦是怕看到他的婚服。 顿了顿，叶璃对乔奎有礼微笑：“听说即使没收到邀请，来祝福的人也能讨杯喜酒…有劳乔大哥给我斟一杯了。” 乔奎受宠若惊连道“当不起”，赶忙取出全新的酒樽给叶璃倒杯万宝楼的琼浆。 “多谢乔大哥。” 叶璃双手接过酒樽，抬起的双臂颤巍巍的，仿若耄耋老人。 最后的体面了…… 她竭力端稳。 叶璃相隔院门，高举酒樽，面向白露丹阁。 黎未晞，祝贺你…… 他是这般深爱着你。 爱他，待他好，永远不要伤害他。 你可以，因我曾愚蠢荒谬，而你最初就比我强得多，师弟在你身边总是掩饰不住幸福。 “凤翥鸾翔，山遥水长。” 师弟……师姐祝你与所爱，百岁不相离。 叶璃仰起玉颈，一饮而尽。 有晶莹顺着她的脸颊滑落，与溢出的酒液相合不分彼此，淌过锁骨，再淌进心底。 叶璃轻拭唇角，双手将酒樽放回长桌。 “叶姑娘……” “叶璃姐姐，你当真不需要让嫣儿姐给看诊吗？” “不必。”叶璃对三兄妹欠身一礼，“多谢款待，今日便告辞了，我此番前来还望莫告知于新人。” 她最后看一眼白露丹阁，便转身朝来时路而去。 南柯一梦，此间方醒。 该回去休整好，解决最后的麻烦了。 心魔。 叶璃绝不允许它再得逞。 这回便不是打架，而是厮杀。 你死我活。 叶璃步履虚弱却坚定地走着，迎面与一戴斗笠的、身子略佝偻的玄衣女子错身而过。 看不清对方面容，但擦肩那一瞬，此人却给她一种很幽怨阴冷、叫人汗毛直立如坠冰窟的诡异感觉。 但只一闪而过，如同错觉。 叶璃不由驻足回身，散出为数不多的神识，依旧看不清那削瘦背影的面容。 不知其是何方神圣。 可那阴恻恻如怨灵鬼魂般的感觉，荡然无存。 叶璃两天前服了三分之一株灭神草，从里到外都状态奇差，的确一直遍体生寒。 错觉或副作用吗？ 叶璃遥遥看着那人在白露丹阁附近停留片刻，并未去乔家三兄妹那喝喜酒，很快又径直离去了。 应是感觉错了吧…… 叶璃摇摇昏沉的头，重新迈步回山。 - 而与此同时白露丹阁内，黎未晞猛地打个寒颤，手中酒壶险些洒了。 “怎么了未晞？” 唐墨酒过三巡依旧敏感清醒，立刻察觉妻子的异常：“不舒服吗？” “刚才突然……” 突然有种莫名冰冷深邃、十分可怖的感觉，简直像从她的发顶泼一桶冰水，刺过四肢百骸，整个人浸泡在入骨寒意里…… 且这感觉竟然隐约熟悉。 但只存在几息，很快就消散了。 黎未晞顿了顿，她发现唐墨关切望着自己，似乎没有同样的感受，其他宾客也是。 应是错觉吧。 而且她年少曾开冰灵根和刚修炼时，也有类似的感觉。 “大概是累了罢。”黎未晞轻道，“从昨天到万宝楼便一直忙，也好兴奋，所以……” “是我没留意到，抱歉。” 唐墨和邻桌宾客道一句失礼，随即搂上未晞的肩膀带她上楼休息。 喜宴正好临近尾声，所有宾客都妥善招待过了，接下来有嫣儿她们负责相送，他们也该独处一会歇一歇，把接下来的流程走完了。 他们的卧房已布置成婚房，黎未晞乖巧坐在床沿，唐墨锁门后褪下玉冠，慢慢行至她面前。 他的阴影投在她的身上，黎未晞将自己的心跳声融进他近在咫尺的呼吸里，仿佛琴瑟和鸣。 她不由感到紧张和羞赧，捻起嫁衣的一角，而他为她摘下红纱，动作轻柔得简直撩拨心弦。 他的呼吸扑在她耳畔，便这么扑进了她的心底。 红纱褪去，黎未晞满足地看清唐墨眼中的爱恋与深情。 阿墨在为我着迷。 “这下，你可以光明正大好好看个够了……” 熟悉的容颜，却是无数次令唐墨悸动不已。 冰雪与皓玉的姿容，她今日在眉心间点了一抹朱红，好似散在雪地的一瓣红梅——白得婉约，红得妩媚。 “原来老天爷是这般偏心，竟舍得将万世芳华都集于一人。” 黎未晞眉眼弯弯，被他炽热的目光烫得垂下眸去，嗔怪拍他道：“阿墨……你惯会说好听的哄我欢喜。” “若讲实话也算，是的，我最擅长不过了。” 唐墨抬手从案上取过一盛肉的托盘，灵力割下两片来，自己吃一片，喂给未晞一片。 接着又拿来一对自中央剖开的匏瓜，两瓢之间以红线连柄。 二人各执一瓢，斟满美酒。 彼此双臂相交，先饮一半，交换后再饮尽对方瓢中酒液。 这匏瓜的瓢带苦，盛酒便也染了苦味，夫妻二人以红线相连的瓢交换饮合卺酒，便有合二为一、同甘共苦之意。 如此，共牢而食、合卺而酳，礼已成。 最后，唐墨和黎未晞各自割下自己两缕发来，彼此相结后再装入两枚锦囊，一人一枚挂于腰间。 交丝结龙凤，镂彩织云霞。 一寸同心缕，千年长命花。 唐墨和黎未晞不再仅是彼此的道侣。 已是结发夫妻。 第255章 齐渊的任务 次日，灵枢城某一不起眼的私人宅院，一名玉树临风的白衣男子离开修炼密室。 刚一回到厢房，三名在此等候多时的男子起身恭敬行礼，齐呼“少主”。 玄衣男子正是岚虚宗幽常道人之徒，齐渊。 其他人便是此番同行的宗门弟子们了，而这宅院则是他们近期新置办的据点，通过黑市弄的。 之前从问山坊的单向传送阵去了临时据点，住了一段时日，但那家势力和他们终归是金钱合作的关系，并不十分可信，久留非长计。 而想绕过灵枢殿置办宅子，即使是黑市也不容易，耗时长不说还多加了一笔钱，年前才转移过来。 齐渊坐到主位上抿一口弟子给倒的茶，淡问：“我这次修炼了多久？” “回少主，已一月了。” “敢问少主是否已成功结婴？” 齐渊摇摇头：“哪那般容易，将将摸到门槛罢了，还差些时日。” “少主太谦虚了，您还未三十便半只脚迈进元婴境界，同辈无出其右！” 齐渊淡淡笑了，倒是没反驳。 “说起来，王叔怎不在？” “回少主，王执事昨日清晨刚出关，便去城里打探消息，仍未回来。” 齐渊叹了口气。 他们已蛰伏许久了，但对于清虚山的大阵仍无头绪。 林轩那事让他们的脸统统暴露在清虚宗和白露丹阁面前，就此失了先机。 考虑到上一批队伍连带着庄衍长老无一人生还，齐渊在落入被动后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先扎下根来徐徐图之。 之前以为落魄的清虚山不过如此，但我还是太心高气傲了。 到底是叶清漪坐镇……师尊还真是给了我个大考验啊。 不过哪怕不能一次拿下清虚山，只要有所成绩，未来宗主之位便稳了。 所以齐渊过去这段时间才避人耳目蛰伏，做好持久战的准备。 可是他又想到，算一算近日也该向师尊汇报情况了。 若没半分收获，而师尊不满的后果…… “希望王叔这次能带回有用的情报吧。”齐渊放下茶盏神情严峻，“我们也该有所行动了。” 弟子们纷纷应是，而这时门外传来由远及近的脚步声，随即一鹰钩鼻男子开门进了厢房。 他看到主座的齐渊后笑问：“少主修炼可有收获，元婴了吗？” “王叔回来了，快坐，可惜我尚未元婴。” 齐渊有礼示意王仇落座，十指交叠问道：“王叔这回有可用情报吗？” 王仇先无奈叹口气：“之前我悄悄去了趟清虚山下，感觉情况不对，回城一打问才知清虚宗突然又启动大阵封山了。” “具体时间不详，没有任何预兆，清虚宗也始终无人传过相关消息，人们得知封山还是有人尝试登山拜师，但被大阵拦下了。” “不过有人推测是年前，奕道大会刚结束那时。”王仇神情凝重，“因那时有消息传出，叶清漪似乎战胜心魔，即将步入大乘。” 话音一落，房间死寂。 如果是真的，那么这两则情报叠加或能推出——叶清漪是摸到了大乘的门槛，紧急闭关并封锁消息。 而这也意味着，他们在大阵已启动的情况下想再去清虚宗做点什么，几乎不可能。 已是条死路了。 除非他们能突然奇迹加身穿过大阵，复刻十一年前幽常道人的路子，趁叶清漪闭关把叶璃叶荷与古煌钟等等都带走，然后设法毁了叶清漪的闭关，让她突破时自取灭亡。 但还是做梦来得更现实一点。 齐渊脸色极其难看，三位弟子噤若寒蝉。 等他压下情绪又问“可还有别的”，王仇才说：“少主，凡事有两面性。而今大会结束清虚封山，这也意味着叶家人相当一段时间不会下山，无暇顾及我们。” “所以我们便不用再畏畏缩缩，可以尝试联合其他势力，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想看到清虚宗重现往日辉煌，又拥有一位大乘宗主。” 齐渊脸色好了些，颔首：“王叔说的是，是我心急没想到。那最近我们便进城尝试寻找盟友。” 之前奕道大会期间连叶清漪都经常在城里，化神巅峰的神识范围相当广，他们不敢冒这风险露面接触人。 尤其考虑到叶家和岚虚宗的仇，没准叶清漪已将他们的脸暗中告了灵枢殿。 所以才畏畏缩缩，打问情报都费劲。 “王叔可还有其他消息？” “确实还有三个，前两个与白露丹阁有关。”王仇顿了顿，“据说唐墨在成为丹盟长老不久后便入了元婴。而昨日唐墨和黎未晞成婚了，不少势力都去祝贺了。” 气氛有些尴尬，四人隐晦看着自家少主。 齐渊看似神色如常，但眼底闪过一瞬阴鸷与嫉恨。 他在洺州被称作“百年一遇的天才”，这才拜入幽常道人门下，不到三十便即将元婴，足以傲视群雄。 可天才最见不得天才，甚至那位不止是丹道奇才，连修炼都先一步超过自己，步入元婴！ 而且齐渊并未忘了他们这段时间困局的原因——虽是林轩自作孽惹了唐墨的人，但白露丹阁毋庸置疑是害得他们连门都不好出的祸首之一！ 唐墨为了区区一百灵石就要给他那师妹报仇，而他追究到底的结果就是和叶清漪一块捉住了林轩。 当时林轩绝对把自己卖了，叶清漪更是会搜魂——问山坊和他们的脸就是这么暴露的。 当了丹盟长老又先一步入了元婴，还大婚…… “唐阁主这日子倒是有滋有味，爱情事业双丰收啊。” 齐渊的语气耐人寻味，但他喜怒仍不形于色问道：“王叔，最后一个消息呢？” “虽然真假还有待商榷，但是好消息。”王仇快速道，“我们此行顺路的长期任务，或许有进展了。” 齐渊眯起眼，振奋许多。 这回他们除了算计清虚宗，还从师尊那接了个长期任务，即在修仙界顺路寻找一位名叫安染的女子。 这位来历可不简单——她是前魔尊冥苍的女儿，现在两位打得不可开交的魔界少主，即万殇与鬼麟的妹妹！ 在这里的都是心腹，齐渊知道自己师尊和那位万殇少主有隐秘合作关系，血魄丹等好使的宝贝都是对方给的特产。 万殇少主还说，若能寻回安染，确保她抵达他宫殿时全须全尾安然无恙，报酬丰厚到不可想象！ 那位安染同样是魔尊继承人，齐渊猜测或许是她流落外界，但手里有什么继承魔尊必备的东西，类似凡世皇帝那种传国玉玺。 所以万殇和鬼麟的战争陷入僵局，谁先寻回安染拿到东西，谁便更名正言顺、收获魔界众将支持。 第256章 诡异的“长生” 齐渊不关心谁是下一任魔尊，只要给岚虚宗足够的好处就行。 他们也不会狂妄到在魔宫两位少主之间骑墙，岚虚宗还没那个实力。 齐渊忙追问：“王叔莫非寻到了那位安染的下落？” “那倒没有，只是我昨日偶遇了一位…给我感觉不甚好的神秘女修。” 王仇压低声音，有些犹豫道：“我恰好在白露丹阁附近碰见她，听她口中似乎呢喃了一句‘安染’……尽管可能是重名或听错，但我还是上去问了。” “结果还真没错，她当时沙哑笑着和我说，‘平安的安，不染尘的染，你也找她？’然后我便试着问些消息。” 齐渊吸一口气：“然后呢王叔，那位女修何在？” “她说我们可以合作，她知道安染下落，但必须要亲自见能做主的——也就是见了少主您才肯细说。” 王仇继续道：“于是我便告知了她咱们的地址，她说午时之前会来拜访，应已快了。还望少主莫责怪叔叔擅作主张，把据点透露出去。” “怎么会？王叔可是帮大忙了！”齐渊站起来面露喜色，“清虚宗一事暂且走不通的前提下，我们能寻到安染亦是柳暗花明。” 弟子也激动道：“有了万殇的大力支持，我们完全可以靠那些宝贝之后直接攻打清虚山！” “师弟说得不错，魔修虽残忍疯癫，但他们的法器丹药可真一绝！清虚宗这帮故步自封的绝对要被其威力吓死！” “众师兄弟言之有理。”齐渊心情大好，温和笑着拍拍手，“但眼下贵客即将登门，岚虚宗可不能丢了体面，这便随我去主屋准备接待贵客！” - 午时一到，那位知晓安染下落的贵客准点登门。 她一袭黑衣，头戴斗笠，浑身包裹得严严实实，几乎不露出一寸皮肤。 齐渊以待上宾的姿态亲自将来者引进主屋落座，让弟子们送上上好的茶水点心招待。 而整个过程中这位女修不发一言，连最基本的客套都没有，自如得仿佛回自己家一般。 齐渊和王仇并不介怀，因为他们完全摸不透这女修的能耐……仅气场就给他们极大的压迫感。 此人深不可测，修为恐怕都在王仇之上。 而他不久前都入了元婴后期…… 直到女修坐在主位褪下斗笠，真容显现，齐渊终于明白王叔为何先前说此人给的感觉很不好。 她看似四十上下，却有一头杳无生机的灰发，如枯草般没有半点光泽。 容貌寻常，说好听是五官端正，但更直接的说便是除了灰发和眼睛之外再无特点，可能过几秒就会忘记她的模样。 除了此人的眼睛，她没有眼白……漆黑的瞳宛如两潭黑水。 她扫视过众人时，除了齐渊和王仇，岚虚弟子皆被她看得寒毛倒竖，仿佛被某种渴血嗜肉的鬼怪盯上一般。 阴恻恻，死气沉沉，简直不似活人。 女修并没有要动茶水点心和主动开口的意思，只如老太般佝偻身子僵坐着，眼也不眨注视众人。 齐渊清了清嗓子，露出他标志性的谦和笑容，对女修拱手道：“在下齐渊，洺州岚虚宗人士，敢问前辈如何称呼？” 女修顿了顿，打量齐渊片刻，似是欣赏他相貌堂堂的皮囊，也如毒蛇盯上猎物吐着蛇信子。 随即她咧嘴笑了，露出满口全黑的牙，声带沙哑尖锐，像是被绳索狠狠勒过喉咙一般，细声细语都显得刺耳。 “……老身姓季，单名一个寥字。小子们可称我一声‘长生’。” 闻之，无人不心惊。 取道号是有讲究的，往往体现师承、所擅道法、道心和目标等。 尽管大多数修士修道的目的都在“长生”二字，可若直接以此做道号……齐渊真没听说过。 自信，狂妄，或二者兼有，也可能她着实已活过漫长岁月。 “长生前辈。” 齐渊带头，岚虚众人一同朝她行晚辈礼，只是眼中多少都带着提防和怀疑。 无他，季寥给人的感觉实在不好，太古怪且充满压迫力，那般死气简直令人呼吸滞涩。 “看来你便是能做主的？”季寥眯眼看向齐渊，“老身不愿多废话，此番前来是听说你们在找一个人，安染。” 齐渊拱手：“正是，王叔已与在下说过此事，若能与前辈合作寻人自是再好不过，敢问前辈如何才肯将安染的下落透露一二？” 季寥古怪的沙哑笑出声：“在那之前…你们为何要找安染，又对她有多少了解？” 齐渊犹豫片刻后还是决定实话实说。 他怀疑季寥其实都知道，而这位的实力起码也是元婴巅峰。 若撒谎……得不到情报事小，惹恼了她事大。 这人诡谲阴晴不定，生气了会做出什么来谁也说不好。 于是齐渊说是魔宫少主万殇和他们有合作关系，开出高价委托他们在修仙界寻找安染并带回去。 而对她的了解也仅限于画像描绘的相貌，身份是前魔尊之女，万殇和鬼麟的妹妹而已。 齐渊还从万殇那得到一枚血玉，可在有怀疑对象时确认是否真的是安染，但这个他暂时没告诉季寥。 季寥听后似乎很满意，弟子们本来还忧虑她得知岚虚宗和魔界有合作，会不会抵触或反应过激什么的。 但没有，也是，她这样子看着就不太对劲，即使不是魔修也和正道不太沾边。 季寥随口说“不撒谎，这很好”，又嘲笑呢喃“他们总算发现了，请修仙界人士到处找她”云云。 齐渊判断她和魔界少主也有点渊源。 “长生前辈，敢问现在……？” 季寥抬手打断齐渊，阴恻恻对他笑了：“直说吧，老身也在找安染，且已知晓她身在何方，但不便亲自去寻。” “现在老身提一个交易——告知安染下落后，你们将她带给老身，老身会给出合适的报酬。” 季寥这话平地起惊雷。 不管她为何也要找魔宫千金，但她提出的交易……便意味着岚虚宗要单方面与万殇少主违约。 而尽管不知万殇向幽常道人具体许诺了什么报酬，但齐渊深知自己师尊精明、无利不起早，这报酬定然比血魄丹等物更有价值。 那换个交易对象，这位来路不明且处处透露着古怪的季寥……又能开出什么报酬？ 可是现在很明显，若不答应她，他们依然得不到安染的情报，此行的两项任务都无法破局，走在死胡同里。 而季寥不和他齐渊合作，却还能找别人，毕竟她知晓安染下落只是不便亲自出面。 那，该答应吗？ 第257章 安染，黎未晞！ 主屋气氛死寂，落针可闻，主座的季寥不显着急，只耐心等着，黑瞳幽幽看过一人又一人。 无形间给了众人好大压力。 齐渊暗忖多时，实则已有了倾向。 他想借此契机盘活局势，但不能答应太干脆。 需要先试探这季寥的底细，看她能出什么价，还要尽可能抬价。 “长生前辈，是这样。” 齐渊谨慎措辞：“我宗毕竟先与万殇少主达成合作，您的提议等同于要我们与其违约。一则于理不合，二来魔界心狠手辣，这违约的代价和他们预支的报酬……实在不好交代。” “所以，在下能否……” 但季寥显然不爱听这些，更不按套路出牌。 她甚至不给齐渊把话说完的机会。 季寥当即散出强横且阴冷的灵力威压——齐渊和三名弟子瞬间感觉腰背如负千斤，险些下巴磕到桌案上！ 只王仇还算勉强吃得消，却也被压得额间渗出汗，脸色一白。 她给的压迫感实在太强，绝非元婴期能有！ 化神…至少也是化神初期。 而且季寥的灵力寒入骨髓，阴森如附骨之蛆，实在令人胆寒。 众人竭力抵抗，但除了王仇能勉强坐直，其他人都抗衡不了半分，基本狼狈地趴在桌上。 待几息之后，季寥轻描淡写瞥他们几眼，收了威压。 众人喘着粗气面面相觑，再望向主位时除了提防更多了忌惮和恐惧。 齐渊明白了她的潜台词——你们没得选择。 而王仇已经有点后悔了，他昨天听到季寥说了安染的名字，心急想得到情报让此行尽快有所进展，结果却是引狼入室。 “小子，在远强于你的人面前耍小心思，可非明智之举。”季寥淡淡睨齐渊一眼，“老身提出交易已是客气，休要得寸进尺。” 顿了顿，季寥先兵后礼，放松着说：“别紧张，老身并非不讲理的人，即为交易，双方各取所需，报酬少不了你们的。” “再者说，小子你既知魔界之人喜怒无常、行事残忍，你宗与之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你们已从万殇处收到小利，可安染的价值？哈！” 季寥诡异地笑了：“你们把她带给万殇，他难道真会付出谈好的报酬不成？你们岚虚宗势力可大过魔宫，哪怕是分家的？” “不必试图强词夺理，你也清楚这很有可能。万殇不认账，你们就得活活咽了这哑巴亏。” 齐渊等人都垂头沉默，的确，季寥并非胡诌。 别说魔界内部黑吃黑屡见不鲜，洺州也不少。 之前万殇与岚虚宗好好合作，给出报酬，也许是因肯和魔界合作的修仙界势力不好找，他们对万殇还有价值，尤其是在他和鬼麟相争不下时。 但若真是得安染者得魔尊之位，届时万殇必压鬼麟，岚虚宗对他而言便不剩太多价值了——他要修仙界合作伙伴的目的已达到了。 那何必再履行约定。 若是齐渊，他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甚至更过激的榨干对方最后价值。 季寥继续悠悠道：“说到底，找安染的任务对你们而言本就是顺便，且不止你们一方在找，他还有自己的人，而你们完全可以当作没找到。” “修仙界想藏一个人太容易了，找不到万殇也不会拿你们如何，老身猜他本就没对你们抱多大希望。” 齐渊深吸一口气，桌下手掌攥紧。 只能如此了，毕竟不答应，他们什么也得不到。 抬价不成，但必须确保能拿到报酬。 他直视季寥问道：“即使如此，但长生前辈……在下又如何确保帮您寻来安染后，您会按约定交付报酬呢？” “老身立个天道誓言，在能力范围内，满足你一个条件。”季寥敲了敲桌子，“万殇可有和你们岚虚宗立誓许诺报酬？” “在下愿与长生前辈达成交易。” 齐渊起身对季寥行礼，眼底闪过精光：“希望事成之后一个月内，前辈能助我们拿下清虚山。” 这便是他的打算，借一个任务盘活另一个。 这位季寥也是化神境，有她的力量、再拉拢几个不愿见叶清漪步入大乘的人，此事大有可为。 “你倒是会开价，清虚大阵和清漪剑尊，老身只有余力对付一个。” 季寥话锋一转：“但若你能帮老身凑齐一些东西，再等见到安染之后…大阵和剑尊，老身便都有把握。” 随即她从灵戒取出纸笔，写了六种一看名字就邪性的材料，而齐渊能确保其中四种，因岚虚宗有。 另外两种，他保证会尽力搜寻。 接着双方共同立誓达成交易，齐渊将材料和安染交给季寥，而后者在得到人和材料之后需帮助前者拿下清虚山。 齐渊笑道：“那么前辈，在下该去何处寻找安染？” “老身前天刚进城……”季寥咧嘴一笑，“时来运转，昨日凑巧发现安染就在白露丹阁。”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懵了，而季寥下一句话更如往水面抛下巨石。 “昨日似乎是她与那丹阁阁主的大婚之日。” 齐渊率先反应过来。 若季寥不是胡扯，那就是说——安染即黎未晞！ 因为林轩死前肯定被叶清漪搜魂，他们的脸暴露了。齐渊等人即使收集情报，也还是谨慎避着白露丹阁附近的。 怕出意外，万一唐墨有办法能看穿他们的伪装，再告知叶清漪呢。 难怪黎未晞总戴幻影纱…… 早听说她漂亮，但齐渊还以为是唐墨占有欲强，不愿让别人见着他道侣的脸。 结果是包庇魔界之人才让她遮面！ 王叔昨日去了丹阁附近，但他神识看不破那顶幻影纱，可季寥有化神境，便瞒不过她…… 全明白了。 无心插柳柳成荫。 齐渊嘴角愉快上扬，正愁没法回敬白露丹阁一招呢。 唐阁主…包庇魔尊之女，你该当何罪？ 灵枢城若知了这一切，还捧不捧你这套啊？ 齐渊振奋起来，心情大好，看王仇和其他弟子的神情，似乎和他想法一致。 山重水复疑无路，在如今关头遇到季寥当真是幸运！ 既能破清虚宗死局，还能让唐墨为先前坏他们的事而付出代价。 甚至有机会拿走他的丹阁。 而季寥看他们神情得意，狐疑问道：“看来你们也知道些什么？” “确实，长生前辈的情报若不假，那便太巧了。”齐渊拱手道，“实不相瞒，我们和白露丹阁有些龃龉，而安染正是白露丹阁那位黎未晞！” 弟子笑道：“那唐墨之前害得我们不好露面，谁知他竟包庇魔修，竟还与其成婚！这下他死定了！” 然而季寥似乎不关心这么多，她突然一怔，随即失神般不断呢喃着什么。 “安染就是、黎未晞……？” “前辈刚进城可能有所不知，白露丹阁唐墨和黎未晞如今可是大红人，他们……长生前辈…？” 可齐渊突然顿住了，他看向季寥现在的模样，不由打个激灵。 “安染其实是黎未晞……黎、未晞…哈哈、哈哈哈哈哈——！” 季寥…突如疯了般狂笑。 第258章 出师礼和分别前夕 季寥莫名疯魔，高呼着黎未晞的名字仰头狂笑不止。 她像是喜不自胜，又如恍然大悟，笑得癫狂，连那死气沉沉的气质都淡了一些。 季寥甚至激动拍碎了茶台，狂笑久久不息，令众人不寒而栗。 喜怒无常的疯子！ 但无人敢吱声，待季寥笑累了不停大喘气，抬手抹去笑出的眼泪，齐渊才谨慎问道：“敢问前辈为何如此…高兴？” “有意思，真有意思，原来如此……” “呃，前辈？是什么有意思？” 季寥突然冷笑一挥手：“不该问的别问。” “是，在下知错，望前辈恕罪。” “嗯。”季寥掏出一块玉简甩给齐渊，“材料到手后靠这个可以联系老身，安染的事需谨慎而为，她那丹阁有强者不弱于我。” 王仇开口道：“昨日他们邀请各方宾客参加婚宴，前辈感知到的强者应是外人。据我所知白露丹阁只有唐墨实力尚可。” “无论如何，机会只有一次。”季寥淡道，“确认万无一失前莫冒进，老身等了这些年，不差一时半会，先把材料拿来。” 齐渊拱手：“在下明白，我们会暗中监控白露丹阁，静候良机。” - 成婚那天唐墨和黎未晞在丹阁过了一个美妙的洞房花烛夜，次日便去语风轩过二人世界了。 连黎烟都没带，不过走之前给她充满了电，以唐墨如今元婴中期的修为，温养一次足够丈母娘活蹦乱跳许多天。 从惊蛰一直到春分，唐墨第一次休息这么久，爱情的滋润和必要的放松令他心态好了许多，不再像之前那样逼着自己急赶不停了。 当然这段时间他们仍有适度的修炼，比如唐墨每天会学一会七杀阵第二重的图谱，但最多学两个时辰。 而在他学习时，黎未晞则研究体内的守元诀。 成果喜人，她的符术不断精进，运气也不错，已隐约摸索出能让其松动的法子。 她发现当自己逆周天运功时，小腹便会浮现守元诀的符文，错综复杂的符文首尾相连构成一圆环——即是她丹田灰雾屏障的根源。 守元诀的符文环是一把封印金丹的锁。 黎未晞要做的就是将其细分成数个部件逐一研究，并设法倒推出锁孔的“形状”，再用自己的符术造一把“钥匙”出来。 她相信自己能做到，但若真要解封，还是得告诉唐墨并征求他和娘亲的意见，在他们监督下解封。 二人在语风轩住到春分才回了白露丹阁，随即唐墨和洛师直接去炼丹房闭了关。 他要在丹祖旁观中炼制无垠朝元丹。 这也意味着丹成后，唐墨便要重返返魂树。 雾镜真人当初给的灰白珠子能破开临时通道，却也只能允许两人通过。 黎未晞无法陪同。 她当然不甘心，才刚完婚不久，正是如胶似漆的时候，她一刻也不愿和唐墨分离，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倘若他们始终没找到丹祖，雾镜真人又大限将至，唐墨不得不独自全力一试，那黎未晞说什么也会陪他同行。 因为若失败，他便可能回不来了，而她根本无法独活。 而现实情况喜人，洛师说有她和唐墨两个丹灵根，此事失败的可能性还不足一成。 退一万步说，出意外她也能保证让唐墨安全离开返魂树。 因此黎未晞并无太多担忧，只不舍分别而已。 四日后，炼丹房香气袅袅。 不多时唐墨与洛师并肩而出，后者满脸赞赏——因在她有限几句指点下，他成功炼出了六纹的无垠朝元丹。 此丹虽比他自创的菩提再生丹难度略低，但也是正经六品丹。 上不了七纹很正常，六品丹蕴纹时的最后一纹所需灵力相当夸张，化神或元婴辅修天阶功法，唐墨至少满足一个条件才有可能做到。 洛师已对他的成绩相当满意，自从自己来了丹阁，唐墨进步飞快，实在是难得的丹道奇才。 现在唐墨已丝毫不逊色于宋寻年，称一句灵枢城第一丹师当之无愧。 但他不想更高调了，如今名利皆有，没必要再追逐这些，菩提再生丹的热度好不容易过了些，他能享受清净并沉下心着眼提升实力。 其实唐墨算出师了，最关键的东西洛师已教过，俗话说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未来他能在丹道一途走多远，全靠他自己领悟和造化了。 洛师不愿让自己成为唐墨的桎梏，若他一直遵循自己的经验，恐怕只是下一个丹祖现世，能炼七品七纹却炼不得神品，除非侥幸。 她愿意相信唐墨有能力比自己走的更高更远。 二人虽没有正式拜师，但已有师徒之实，炼出无垠朝元丹这天，洛师写了两份丹方赠予唐墨，当作他的出师礼。 亦是这段时间的食宿费和道别礼——因为唤醒雾镜后，她肯定要与白露丹阁暂且分道扬镳了。 丹方皆是七品，一为天命避劫丹，突破化神过程中可化解天雷淬体的负担。 二为九转淬魂丹，永久强化神识，一生只可服用一枚。 从这两丹的效果，足见洛师对唐墨的细心与关怀。 都是他最需要的，一个极大降低突破化神的风险，另一个助他更好的炼丹和使用七杀阵。 不过而今基本没有丹师能炼出七品丹，丹盟总部的会长或许可以，且这些药材也相当罕见。 但唐墨相信自己未来定能炼出，不必假手他人，之后去中州总部交流时找找药材便是。 九转淬魂丹或许在他化神前还炼不出，但天命避劫丹是有可能的。 它被归为七品主要是效果太好，免去了元婴巅峰突破时的最大干扰——天雷淬体的痛苦。 若单纯按难度和药材稀有度定品，天命避劫丹应是六品，虽然是最难的几种之一。 所以唐墨觉得自己元婴后期便有可能了。 顺便一提炼出无垠朝元丹给的修为，让他离后期所差不多了，正常修炼也要不了很久。 到时候炼出天命避劫丹，未来再步入化神，最好再解决了元婴的问题，便有可能炼出九转淬魂丹。 在别人眼里这些每一个或许都是海市蜃景，但对唐墨而言并非可望不可及。 他郑重接过丹方后本想办一场出师仪式，可洛师不在乎这些，让唐墨给她敬了杯茶就足够了。 随后洛师赶他去休息，调整好便要去返魂树。 “咱们早去早回，别让你刚过门的小媳妇独守空房太久。” 唐墨听后从善如流去调整状态，黎未晞则听了个大红脸。 尽管已做好耐心等他回来的心理准备，但闭关炼丹就意味着分别将至，那几天她眼底的幽怨愈发明显。 这次是没办法，但以后说什么她都不要和他分开了。 结了婚还要分别，还是好些天？ 断无这般道理，至少在她黎未晞这儿没有。 第259章 重返返魂树 次日，唐墨出差之日。 白露丹阁大堂，黎未晞不顾旁人视线久久抱紧唐墨，好像她再多耍赖一会，他便能动动那聪明的脑瓜，想想办法带她一块去了。 妻子像小猫般粘人，唐墨心底软成一片，其实他也不舍，也会担心未晞独自在丹阁。 可是真没办法。 “未晞，亲爱的。”唐墨揉揉她发顶，温声道，“我很快就回来。” 黎未晞脸埋在他颈窝，摇头，随后试探地问：“雾镜真人不是还能坚持五年吗…要不咱后年再去？明年也行的吧？” 小孩似的任性赖皮，令唐墨觉得可爱极了。 “乖，我们说好的。拖得越久，雾镜真人状态越差，到时候临时通道能否允许我和祖师爷一块通过都难说了。那时无论对真人还是我都更危险难测。” 唐墨拍拍她肩膀：“你想，万一出岔子我回不来了呢？” 这人怎么这样？！ 坏心眼！ 黎未晞抬眸狠狠瞪他一眼：“阿墨，我的好夫君呀……真是惯会拿捏未晞呢！” “好啦，不吓唬你了，我肯定回得来。”唐墨安抚地吻她眼角，“我怎舍得我的妻子，嗯？” 黎未晞鼓起嘴，发狠地咬上他的唇，但又不舍得真用力气，只研磨般轻咬着他。 却挠人地吊着他不上不下。 唐墨便主动起来。 他俩的吻总是热烈又涩气，把紫鹊和阮嫣儿都看脸红了。 黎烟抬手遮住了洛师的眼睛，一千来岁的小孩不能看这种少儿不宜的画面。 唇分，黎未晞咬了咬唐墨的耳垂，她总很喜欢咬他，像标记领地似的到处种草莓。掀开他衣领的话便能看清她傲人的战绩。 其实唐墨也没好到哪去，他们半斤八两，各方面都很像还一直互相影响，谁也别说谁。 “这辈子真是被你吃死了，是不是，夫君？” “嗯哼，等我回来。”唐墨细语道，“若能再见天道，除了我的元婴，我会问祂咱娘的事。” “好。” 黎未晞整理好情绪，与他分开一点，贤惠地帮爱人整理好自己弄乱的衣领。 乖顺得像刚才耍赖的不是她，她只是一个要送丈夫出差的体贴妻子而已。 “那…你们大概要去多久呢？” 回答她的是洛师。 “保守估计，雾林谷内的一个月吧。这段时间我想了许多，对雾镜的状态和那‘琥珀’有了些眉目，稍后瞧瞧便能确定。” 洛师拧开酒葫芦喝一口，因之前紫鹊和阮嫣儿也知道了她就是丹祖，所以说这些不再避讳。 “若真如我猜测，那差不多一个月。届时小唐可以先回来，我或许得留在返魂树照顾雾镜，她想从那状态恢复正常还需很久。” 洛师柔和笑了笑：“所以…承蒙诸位这段日子的照顾了，这是我转生十余次，过得最开心的一段时光。” 除了唐墨，其余人皆是一怔，这才知道原来重返返魂树等于与洛师分别。 大家都习惯有她在的白露丹阁了，每天都很有趣。 她既像可靠的长辈能照料嫣儿和紫鹊，给她们许多金玉良言，也能毫无代沟地和每个人玩到一块去。 刚开始知道洛师就是丹祖，大家还有些局促，可她实在太亲切随和，她们早将她视为朋友了。 于是本来是和唐墨道别，现在黎烟、嫣儿和紫鹊都围到洛师身边，神情伤感。 黎烟忧伤问：“那照料好真人…你还回来吗？” 紫鹊的表情也好像在说——还会回来的对吧。 阮嫣儿却垂了眸，因她今早见到师父将大几十坛美酒都装进了一个灵戒，当时还有些疑惑，但现在…… 洛师拍拍紫鹊的头，举起酒葫芦对大家洒脱一笑：“人生何处不相逢？若有机会，我总会再回来的。” 分别总是来得叫人猝不及防。 大家都有预感，即使他日再得相见，恐怕也要相当一段时间了。 依依不舍告别之后，唐墨和洛师并肩站在大堂中央。 他们朝几人笑着挥挥手，随即唐墨以灵力激活雾镜真人之前给的灰白珠子，一道小型的空间裂隙出现在二人面前——和返魂树顶层那个出口一模一样。 迈入之前，唐墨回眸最后看一眼黎未晞，他忽然隐隐生出某种莫名的不安。 应该是不适应和她分别吧。 他不在的这段时间丹阁都关店，古煌钟都给未晞留下护身用了，她还有别的护身法器，也说不会出门。 玄乐也会时不时过来。 雾林谷一月即外界半月，如果快一点的话都用不了…… 应该没事的，尽快救了真人立刻回来便好。 “等我。” 说罢，他们迈进裂隙，消失于白露丹阁。 - 一阵久别重逢的眩晕感之后，当视野内的昏暗褪去，重新明亮，唐墨又有了脚踏实地的感觉。 他睁眼，再次来到纯白的、仅有玄色元宝式棺椁的空旷房间——返魂树的隐藏层，雾镜真人的沉眠之地。 而本在棺椁附近一动不动待机的木质人偶，猛地一百八十度转身，瞧见倏然出现的一大一小两位访客后，唐墨竟从他身上感受到真切的喜悦情绪。 哪怕这傀儡的五官仅有一张刻痕嘴。 再次相见，唐墨第一反应竟然是——果然还是他给黎烟做的人偶好看些。 这时返魂树忽然“地震”了两秒，随即又恢复平静。 唐墨和洛师并肩往棺椁走，傀儡迎上后连忙屈身行礼：“唐丹师，尚不足一年您便回来了！这位莫非就是……？” “虚，好久不见。” 洛师亲切如待老友般拍拍傀儡的肩膀，虚当即激动得手足无措，身子弯的额头都快挨着地：“洛大人！果真是您！” “自从主人被封印后联络讯号也断了，这几百年我们主仆无论如何都联系不上您！还好最后关头唐丹师来了雾林谷，他真的寻到您了，主人有救了！” “好了，我和小唐都来了就没事了，联络的问题之后再说。我先瞧瞧她怎么回事。” 洛师扶起虚之后，两人一傀走到棺椁边，环绕其上的藤蔓缓缓缩回地下消失不见，棺盖亦自动打开。 棺内依旧是唐墨记忆中的模样，一整块荧黄“琥珀”中封存着闭目沉眠的美妇人。 第260章 龙皇血珀 洛师神情凝重，先绕行棺椁仔细看过一圈，又上手触碰“琥珀”，还散出青绿的灵力覆于其上，呢喃着什么。 随即她开口道：“雾镜，能听见吗？附身虚和我说两句话。” 但虚摇了摇头：“洛大人，主人现在留在返魂树的神识已无力与二位交流了。” “唐丹师应与您说过，主人封印后大半神魂处于生死夹缝间，维持雾林谷数百年，状态已愈发虚弱，最多再等二位不足五年。” “如今唐丹师已元婴，您则是化神，二位今日打开通道前来…主人必须透支全力稳固雾林谷不让其崩溃。主人方才和我交代一句后，我也无法和她交流了。” 洛师点头又问：“雾镜能撑多久？” “秘境内两个月便是极限。” 虚苦涩道：“您二位的到来便开启了最后的时限，超过一月雾林谷会从最外部开始坍塌，两月……我们便会湮灭于虚无。” “比我预料的还充裕得多嘛，雾镜你且撑着，别担心连累我们！” 洛师咧嘴笑了，拍了拍棺椁：“若一个月后我还是救不了，就带小唐先跑了！你这准弟子我替你收啦！” 唐墨愣了一下：“祖师爷…？” 现在说这真的合适吗？ 虚倒是很习惯的样子，替他解释：“唐丹师勿忧，洛大人和主人一贯如此相处，洛大人肯这么说…我擅自猜测，应是已有数了才是。” “还是虚懂我。”洛师眨眨眼，认真起来，“我且问几个问题，小唐，现在你的灵眼能看出多少？” 上回来时唐墨金丹期的灵眼看不出分毫，但如今确实能看出一点。 “很有限，只有‘龙皇血珀’四字。” 洛师颔首，似乎对这个答案已有预料，又问虚：“雾镜服下我给她的封印丹后，是很快变成如此，还是过了一段时间？” 虚飞快道：“过了半年有余才如此，之前一直如洛大人说过的，只是封印沉眠而已，随时可以自我解封。” “那她在服丹前可有过什么情况，伤害到身体或神魂，比如尝试渡劫？”洛师追问，“如没有，那半年间她可有说过发生什么异常？” 虚仔细想了想才说：“服丹前主人很健康，更不敢轻易渡劫。但是之后那半年，的确我和主人的联系莫名断了一阵，随后她便如此了。” “再联系上时，主人神魂状态似乎不稳定，过了百年才将将缓过来，但主人并未和我说她的遭遇。” 洛师点头，拧开酒葫芦喝一口：“好，已经足够了，和我推测的基本一致。” “祖师爷，真人她究竟如何了？”唐墨认真道，“如何救，我该怎么做？” 随即洛师给他们讲起她推测的情况，应当八九不离十。 唐墨灵眼看出的“龙皇血珀”四字，证明了封存雾镜的物质的确和她曾经那枚七品封印丹有关。 因为那丹有一味药，龙皇血，即妖界十圣族龙族的精血。洛师当初花了大代价才换到几滴。 封印丹可以让雾镜躯体沉眠而神魂离体，若一切正常，她的神魂可以随时“回家”，即自我解封。 但是虚说服丹前她身体无恙，服丹半年后他们主仆断联一阵，随后便被血珀封存，而雾镜还不肯说遭遇了什么。 证明她在神魂离体期间的确出了某种意外，不止伤到神魂，更作用到躯体上有了严重隐疾。 而这个危机触发了封印丹中龙皇血的特性——龙族身体强悍，生命力强且有自愈能力，受到危机生命的重伤便能封存于血珀，保住一命慢慢养伤，神魂也会一同沉睡。 等恢复差不多了醒来，龙族就有力气自己破开血珀。 这就类似凤族的种族能力涅槃，也如破茧重生。 但是雾镜是人族，服的是封印丹，她与龙皇血的相性当然不比龙族本身，她对此没有预料也控制不了。 而她神魂离体，血珀阻断了她神魂回归躯体的路径，类似于在她家外面罩了个大结界，她回不去。 且不提她莫名受的伤大概还没好，即使好了，没有神魂的身体也不过是一具躯壳，自己破不开血珀，留在返魂树的力量也只能维持雾林谷而已。 而雾镜的神魂离体太久，不像黎烟还有个玉佩作为凭依能保持相对稳定，于是她的神魂愈发孱弱处于生死夹缝，再等不到他们的话就快彻底湮灭了。 届时，雾镜真人就算真死了。 也是得亏她神魂完整、服过洛师的丹且是大乘巅峰，具备三种条件才能生生撑到现在他们来救援。 洛师解释完后叹了口气：“也怪我当初没告诉你们那枚丹有龙皇血。” “即使洛大人告了，我们主仆亦无能为力，还得您出面。”虚诚恳道，“龙皇血珍贵，我知洛大人是不愿让主人太介怀……” 洛师拍拍虚的头：“还是这么体贴，我都想把你抢来了！虚你知道吗，我转世这么多次，对你酿酒的手艺可是思念得紧哪！” “再看看你这没用的主子，你陪她在这儿耗大几百年哪也去不成，有啥意思？要不甭理她了，跟了我如何？我带你游山玩水体验人生去！” 唐墨蓦然感觉返魂树又轻微震了一下，皮肤体感温度似乎还凉了些。 当着主家的面儿挖墙脚…… 雾镜真人和丹祖看来是一对损友——丹祖单方面损。 但是她又确实很够义气，大事从不含糊。 想想龙族的精血得啥代价吧，她换来以后怕朋友放心上，干脆就没提这茬。 当然虽导致了这般现状，但谁也预料不到雾镜真人的神魂出了意外，还莫名反噬了躯体，诱发龙皇血特性。 这是不可抗力，不怪任何人。 “洛大人，您别闹了……”虚语气为难，“您知道我不能答应的，您快救救主人吧，咱们就两个月工夫了……” 说罢，虚侧脸向唐墨看来，似乎在求助。 “祖师爷，咱们是该抓紧。”唐墨问道，“培神丹和无垠朝元丹，还有您的酒水都准备好了，我该怎么做呢？” “好说，既然是丹的问题，咱俩就能解决。” 洛师敲了敲血珀：“你我轮流用丹灵力溶解血珀，就和化药提纯差不多，化完后雾镜的神魂就能回家了。” “等她醒来再问她遭遇了什么，给她慢慢治伤即可，雾林谷也不会坍塌，放心吧。” 第261章 百年长夜，终将苏醒 唐墨仔细追问：“那我们是需要把血珀都溶开，还是只要溶出一个足够的通道即可？” “当然是前者。”洛师喝口酒悠悠道，“这玩意儿隔绝神魂回归靠的是它的‘药性’，只要没化完，她就回不来。” 果然不是物理上的隔绝。 唐墨点头，洛师又道：“我刚才试过了，此法可行，但需要你我全力调用灵力且不能中断，否则血珀又会重新凝结。” 救回雾镜真人非玄妙的丹灵根不可。 其他灵根的丹师，其灵力是无法直接化开血珀的。 金丹期时的唐墨也不行，灵力强度和储备皆不够，他溶解的速度顶多和血珀重新凝结的速度差不多。 但现在他已快元婴后期，还有祖师爷亲至，丹药也带齐全了，可谓万事俱备。 洛师表示他们合力救回雾镜真人不过是苦力活儿而已，用不了两月，秘境一个月就能完活。 “我先打头阵，你旁边歇着时不时喂我喝两口，等我扛不住了再换你来。” “明白，祖师爷。” 虚立马对洛师和唐墨深深鞠躬，嗓音沙哑：“我先代主人多谢洛大人和唐大人……” “客气啥，干活了。”洛师摆摆手盘坐在棺椁边，“虚去把所有的容器都找出来，盛放血珀液，这东西没准还能二次利用，别浪费了。” - 溶解血珀还真和炼丹时化药提纯差不多。 只不过不再需要丹火，只要丹灵力，炉子变成了雾镜真人的棺椁，整个一大块血珀都是需要提纯掉的杂质。 洛师一口气坚持了大约三天才罢手恢复状态，溶掉的血珀相当可观。 唐墨估算了一下假如祖师爷灵力无限，她独自干活的话，不到二十天应该就能把雾镜真人救回来。 而她预估的工期是一个月左右……等唐墨上手后发现，祖师爷是不是有些高看自己了。 他至少现在还做不到接近她的效率，除非给他元婴修本天阶功法才能勉强赶上。 溶解血珀远比以往化药提纯难度大得多。 首先最明显在于量，一整个棺椁的血珀起码几百斤。 其次在灵力消耗，溶解时要输出的灵气和唐墨平时蕴纹差不多，也就是他几乎要全力，这样才能超过血珀重新凝结的速度。 而工作难度还是递增的，越往后就越要灵力的精细控制，因为雾镜真人是埋在血珀里的，全部溶完才能让她的神魂回归。 就像挖掘古物，定位之后一开始可以快速掘掉周围的土，但挖得越近就必须越小心，以免损伤到古物。 最后则在于，封印丹形成的血珀比龙族自身的血珀更坚韧——因为它之中还有其他药力，以及封印丹残留的丹灵气。 构成并不单一，类似于合金。 最终唐墨的效率大概只有洛师的一半，她并没有非要等他耗干灵力，而是休整差不多就重新接手，这样能尽快把雾镜救回来。 所以如果不是修为恢复完全的洛师，这活儿还真得两个丹灵根一块干。 换其他灵根的丹师来不行，对付不了血珀里残存的丹灵气。 因此雾镜真人联络不到丹祖，才开放秘境找丹灵根者。 洛师休息时还在和虚感慨：老朋友真是命不该绝。 三界没准就剩两个丹灵根了，全让她碰上了。 返魂树内日复一日工作，时间仿佛转瞬即逝。 当虚算了算差不多已二十九天时，返魂树又震荡一次，比过去每一次都剧烈。 刚化成液体并导入桶里的血珀差点洒唐墨一身，还是休息的洛师眼疾手快稳住大桶。 而虚嗓音微颤：“主人的力量快要耗尽了，雾林谷荒芜平原最外侧开始坍塌了……” 唐墨面无表情但进一步加大灵力输出，洛师则看一眼棺椁内，只剩大约一指宽的血珀还包裹着雾镜全身了。 洛师服下他们带来的最后一枚培神丹，走到坐在琉璃净心莲上的唐墨身边——临走时觉得没准用得上，他就把坐莲带来了。 的确有大用，能加快灵力恢复，不然他们进度还得慢两三天。 “小唐，接下来交给我吧。”洛师轻拍唐墨肩膀，“后面的精细，太费神识，正好你也该休息了。” 唐墨吸一口气，面不改色：“咱们一块吧，这样快些，雾林谷能少塌就少塌点。” 毕竟是雾镜真人的家。 洛师和虚，以及返魂树内没法交流但目睹一切的神识都明白他的想法。 虚朝唐墨的背影行了一礼——如果不是遇到唐大人，他们主仆真没救了，洛大人怕要好些年以后才能得知他们的死讯。 若不出意外，主人苏醒之日，他便有了第二个主人。 洛师也不多说，直接坐唐墨身边开始工作，两股丹灵力配合默契，效率上了个档次，包裹雾镜真人的血珀肉眼可见变薄。 又过了不到三个时辰，血珀只剩浅浅一层，唐墨的灵力也终于耗尽。 他不得不收了手，并直接将洛师抱上琉璃净心莲为她减负。 最后精抠人像的细致活儿就交给祖师爷了。 - 当新一天来临，荒芜平原受损大约十分之一时，洛师终于彻底清理掉了所有血珀——包括黏在雾镜头发甚至指缝里的。 洛师长出一口气，脸色微微发白，唇角还黏了一缕发。 可把这只萝累惨了。 洛师确认一遍没有遗漏的血珀后，赶忙转过身来，眼巴巴朝唐墨伸出小手：“小唐…快——快给祖师爷那个……” “您不要总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话。”唐墨从善如流递给她灌满的酒葫芦，宽容道，“非要说就说完整。” 洛师吨了好几大口，跟戒什么玩意失败似的，舒坦地“哈”了一嗓子。 “嘿！反正你懂我啥意思就行了嘛。” 洛师不甚在意蹦下坐莲：“净心莲收了吧，用不着了。虚，现在能感觉到你主子了吗？” “能了！”虚激动大喊，“雾林谷外围正在加速崩溃！” 虽然听着吓人，但这意味着雾镜真人已无暇全力维持秘境，神魂开始归位了。 唐墨不知是不是错觉，依稀能听见一丝远方传来的轰鸣。 随即纯白的房间内倏然起风，吹得他的衣衫猎猎作响，棺椁都好似发出不堪重负的闷声。 棺内雾镜真人却不受风的影响，依旧美目紧闭，没了血珀包裹的她比之前看起来更加鲜活。 她的神魂遍历百岁千秋，在无数个漂泊无依的长夜中苦守，近乎被时光遗忘。 而今，终于要苏醒了。 第262章 神魂与损友 棺内雾镜真人依旧肌理丰润，冰清玉洁，她流露出淡淡的慵懒，眉眼的弧度柔和，仿佛只是小憩一场，而非沉眠数百年。 虚激动地扒在棺椁边，那道刻痕嘴的嘴角大幅度上扬，他感觉到雾林谷已停止崩溃——主人的神魂已经归位了，随时可能会醒来。 六百多年，终于在最后关头过了这死劫…… 尽管他是雾镜真人赐予精血的傀儡，封印期间也一直能交流，可到底是不同的，他太想念健康的主人了。 唐墨和洛师将最后几桶血珀收好，也重新回到棺椁边。 “小唐，现在可能看出雾镜哪受了伤？” 唐墨早已开了灵眼，但看不出来。 真人的身体状态的确有恙，许多经脉、穴位和脏腑在灵眼中泛淡黄色，说明机能不在巅峰，可也没有一处呈暗色的。 这点小问题不足以诱发龙皇血的特性，生成血珀。 至于雾镜真人的元婴以及脑部，他只能看到一团团灰雾——灵眼等级不够。 唐墨对祖师爷说完他的所见，猜测道：“也许六百多年里，真人在血珀中恢复过来了？” 洛师送出一缕丹灵气环绕雾镜真人给她体检，随即捏下巴轻语：“也许，但更大可能是神魂的伤反噬到元婴，她神魂流浪百年是不可能痊愈的，现在修为只介于元婴巅峰和化神初期之间，状态很虚弱。” 神魂亦称作元神，和神识不是一种东西。 正如金丹期修炼金丹，元婴期可修第二本功法，步入化神境的修士才能修炼出神魂。 在这之前撑死叫魂魄，不可控，离体后是无法自主归位的，正如唐墨上回在返魂树爬塔时，炼制还魂丹召回落入虚妄层修士的魂魄。 而步入化神境修炼出神魂便可以做到短暂出窍，能自我控制离体和回归，但不能离开太久且距离躯体太远，否则会迷失。 另外化神境亦可习得秘法，将元婴与神魂配合起来，创造一个短期存在的分身共同战斗，这两点便是化神质变于元婴的地方。 雾镜真人大乘巅峰，神魂虽本就能出窍，但也是靠了洛师的封印丹才确保绝对安全，离体六百多年还没迷失，能在生死夹缝等到他们来救。 有种说法叫“神魂不灭人不死”，即想真正杀死化神及以上的强者，不止要断绝其肉体的生机，更要在其将死时抹灭神魂。 不然神魂溜了，哪怕不完整，仍有“复活”的可能。 比如夺舍另一个人。 再比如唐墨接手过的案例——他的丈母娘黎烟。 黎烟曾经就是化神巅峰，保护未晞时自爆。那时她来不及控制出窍，天地两魂被波及湮灭了，可人魂却本能地寄宿进玉佩里沉眠。 直到十几年后被未晞亲手戴到唐墨脖子上，便渐渐复苏。 所以黎烟死了，她神魂不完整没法夺舍别人，也没法炼制躯体供她复活； 但又没完全死，她失去所有修为但仍有记忆和意识，能靠唐墨做的人偶活动。 足见神魂之玄妙。 “主人！” 这时虚惊呼道，唐墨定睛看去——棺椁中雾镜真人置于腹部的手掌动了。 她虚弱“哼”了声，一手撑着棺底坐起，另一手扶额，似是头痛不已。 虚赶忙扶主人靠坐，但雾镜真人却撑着他出了棺，脚下踉跄几步才站稳。 “主人您、您还好吗……您终于醒了！” 虚激动得语无伦次，而雾镜真人轻轻拍了拍他，这才缓缓睁眼，对她的傀儡轻柔微笑。 “好孩子，让你担心了。” 明明每天都有交流，但能重新面对面对话，虚都快高兴哭了——如果他有泪腺和眼睛的话。 雾镜真人朝唐墨和洛师看来，他这才注意到她有一对蓝宝石般的眸子，璀璨而深邃。 她身材高挑，大概有一米八和唐墨差不多，洛师跳起来大概才能捶她肩膀一下。 螓首蛾眉，冰清玉洁极有风韵，容貌美丽出尘，真如天上仙子一般。 但在唐墨眼里就是比不过黎未晞，怎么都不如，嗯。 雾镜真人的神情复杂，似有久别重逢的喜悦，也有难言之隐的犹豫，更有看向唐墨的欣慰和感激。 还有努力端起的端庄自持。 她对唐墨和洛师欠身，嗓音空灵：“这一个月，有劳你们了。” 洛师眉毛一挑，坏笑着撇撇嘴没说话，雾镜真人也不搭理，对唐墨温声道：“本座今日能活，全仰仗唐丹师不遗余力。” “真人言过了，唤我唐墨便好。”他赶忙恭敬回礼，“皆是丹祖之功，晚辈不敢居功。” “你太谦虚了，当初本座本以为此生就这般了，返魂树到底是成了本座坟墓。” 雾镜柔柔一笑：“可尚不足一年，你便步入元婴，寻到本座旧友，救我主仆于水火。此番恩情与人情，本座实打实是铭记在心的。” 唐墨还没说话，洛师就上来抬手拍了拍她胳膊肘：“那我呢？我的大恩大德你打算怎么报？” 雾镜垂眸嗔她一眼，抬手拎小猫似的把小萝莉提溜起来，饶有兴致道：“好生奇怪，这是哪来的小女娃？啧啧啧，弄得本座的屋子满是酒糟味。” “你…！没良心的！” 洛师被雾镜提在半空中努力扑腾小腿：“快放我下来，真论年纪辈分我比你还大些，成何体统！” “师，没想到你转生这么多回，而今如此适应……” 雾镜真人欲言又止，忽然掩嘴笑了：“也好，这女娃可比以前那糟老头子养眼多了。” “这叫投入，懂不懂生活呀你？！”洛师自己翻身下来，叉起柳腰理直气壮，“我转生成什么样就是什么样，下回我转生成男子，叫你看看啥是男子气概！” “好好，本座恭候着。” 雾镜真人从善如流敷衍，看起来以前也没少如此。 “哼！” 洛师翻个白眼，而雾镜真人不再搭理她，深深看了唐墨几眼，语气复杂：“本座虽修为倒退伤势未愈，但若没感觉错……唐墨你的元婴似乎有些奇怪……” 大乘巅峰的“眼力”是真恐怖。 上回她仅靠返魂树的神识就看出唐墨的丹灵根和灵眼，现在又直接看出元婴的异常了。 唐墨总有种无所遁形的感觉，但好在他是雾镜真人的恩人，对方也一直是善意的。 “真人所看不假，晚辈的元婴的确莫名出了岔子，无法自主修习功法。” 洛师也替他补充之前的猜测，即可能是天道干涉的原因。 雾镜真人颔首，也觉得很有可能。 “那稍后我们谈完，本座送你再去顶层，天道分身应还在那里，这回不再需要试炼了，你可以试试能否与之一见，试问原因与解决之策。” 唐墨忽然又想到之前天道分身那句「会再见，找到我」…… 是否祂指的就是今天？ 第263章 大乘师尊 唐墨应下后，雾镜思索片刻又道：“唐墨，其实上回见你时，本座便有心收你为关门弟子，只不知你是否已有师承？” 唐墨忙拱手道：“丹祖是晚辈丹道恩师。” 洛师叉腰挑衅笑看雾镜，她摆摆手不甚在意：“她是你们丹师共同的祖师，修炼一途若你无师，可愿拜入本座门下？” “是晚辈的荣幸。” 随即虚立马不知从哪变出了座椅蒲团茶具香炉等一应东西，唐墨恭恭敬敬向端坐的雾镜真人行过拜师礼。 敬茶之后，雾镜真人蓝眸中多了几分满意和宠爱，柔声道：“徒儿，眼下便可以改口了。” 唐墨尊敬道：“徒弟见过师尊。” “好，甚好。” 雾镜接过虚递来的灵戒，取出一本册子：“不知为师的制傀秘录小墨你学得如何，但你已元婴中期，化神指日可待。” “那么这本《神魂法》先给小墨当拜师礼，化神之后学成便可习得出窍和分身之术。” “多谢师尊！” 唐墨双手接过收入灵戒，洛师笑道：“你的机关傀儡术他学得可好了，已经做出人偶啦，可比你当年强多了！” 虚似乎对此很感兴趣。 现在唐墨已是他的小主人了。 雾镜真人欣慰道：“是嘛，我徒儿就是悟性高，有出息。” “行了，先说说你吧。”洛师神情变得认真，“我刚才看过了，你元婴有伤未愈，修为受限，你还有哪不舒服？” “神魂的伤反噬到元婴，就这两处。” 雾镜真人说罢对唐墨笑了笑：“小墨，为师具体遭遇了什么，现在还不便与你分说，你太早知道了不好。” 这就是涉及她和洛师千年的目的吧。 “徒儿明白，祖师爷之前已说过了。”唐墨从灵戒取出丹匣，“师尊，这是无垠朝元丹。” 洛师插嘴道：“是你好徒弟亲手炼的，别憋着，感动的哭几嗓子吧。” 雾镜真人白她一眼，接过后笑了：“小墨已炼出六品丹，以后丹道成就定能超越这老家伙。” “那师尊你的伤势……？” “这丹可以让你师尊恢复修为，但它不管神魂的伤，我得给她慢慢治。” 洛师喝口酒咂咂嘴：“另外小唐你要知道，筑基恢复到金丹，和化神恢复到大乘巅峰完全是两个概念，时间要久得多。” 叶璃曾服过的六转回元丹，此丹最多能恢复元婴初期修为，而无垠朝元丹则是它的升级版。 但无垠朝元丹也没法直接让雾镜真人一步到位恢复至大乘巅峰。 “正如师所言，好在本座这儿药材不缺。” 雾镜微笑道：“小墨，你也知道为师的秘境里一天抵外面两天，为师或许要再闭关几年养伤，你若无事，不妨就留在雾林谷修炼，待为师出关，我们三人再一同出去如何？” 洛师促狭地瞧着唐墨苦笑。 他之前的确有心在雾林谷修炼一阵，毕竟这里灵气浓郁且时间更慢，最是适合闭关。 但落到现实，唐墨才发现自己还是太天真了——他受不了和未晞分隔两地。 别说见面，在雾林谷都没法和她用玉简或婚戒联系，这一个月真的快到唐墨的极限了。 他太想未晞了。 “抱歉，师尊。徒儿在城里还有摊子得顾着，而且…徒儿已成亲了，妻子还在家里等我回去，我和她说好的，忙完就尽快回……” 雾镜真人并不生气，反而惊讶地笑了：“莫非是上次那位天阶冰灵根的姑娘？为师记得叫黎未晞，是不是？” 唐墨点点头，一想起妻子，嘴角便不由得上扬，眼里是满溢的思念和幸福。 “为师还记得她闯返魂树时的焦躁呢，总是在念叨‘阿墨’之类的。” 雾镜真人调笑着新徒弟，唐墨捻着指腹，有些不好意思。 洛师戳了戳她的腰，打趣道：“所以可别棒打鸳鸯了，你不让小唐回家，小黎可不是个好相与的，那孩子是真敢跟你翻脸。” “虽刚拜师就分别有些遗憾，但既然如此，为师也不好强留了。”雾镜真人温和道，“那一会小墨从顶层忙完便直接回去吧，为师给你开个出口。” “多谢师尊，徒儿在外面也定不会懈怠修炼。” 雾镜真人颔首又道：“不过为师这一闭关要好些年，且闭关期间雾林谷会彻底关闭，你暂且没法过来，也联系不到我们了。” 洛师想了想：“要不小唐你看这样成不，把小黎也接过来你俩一块修炼？” 唐墨想了想还是算了，未晞受限于守元诀，现在修炼只是夯实和精进神通，无法突破产生质变。 而且家里还有嫣儿和紫鹊，白露丹阁也不能不管，这可是他们夫妻打拼出来的事业。 平时已够摸鱼了，隔三差五休息，若直接歇业好几年，还是雾林谷的几年…… 而且在外面机遇也很多，他现在聚集了不少气运，过一阵还准备去中州找找七品丹药材和天阶功法神通。 洛师二人听后也觉得或许外界更适合唐墨发展，便由他去了。 于是唐墨和师尊、祖师爷以及虚道别，约好几年之后白露丹阁再会，到时候再坐下好好聊。 洛师不像雾镜那么端着，而且现在论关系，她和唐墨的感情基础更深厚，那便宜师尊可才刚认下。 她抱了唐墨好一会，还摸摸头要他“照顾好自己和家人”。 在两人一傀的目送下，唐墨愉快笑着挥手，转身迈上熟悉的阶梯去往顶层，准备尝试与天道沟通。 而他一走，雾镜便唏嘘不已：“没想到本座还能重新回来，无意中托付的希望竟成真，这么好的弟子……” 洛师踢了她小腿一脚没好气道：“还搁这儿‘本座’呢，刚才装啥大瓣蒜，还敢提溜我？没有小唐和我能有你的今天？” 雾镜真人眸光一闪，竟软了语气委屈的瘪嘴：“我都收徒弟了，在小墨面前可不是得有威严一点吗？快一千年不见，你还凶我！” “快一千岁的老徐娘还在装小姑娘。”洛师嫌弃地站远几步，“离本姑娘远些吧快！” “师！你还敢嫌弃我？！你好到哪去了，装嫩不说还转生成小女娃！你不知羞！” “转生什么样又不是我做主的！” “主人，洛大人，你们不要吵啦……” 怎么过了千百年还是这德行呢？ 第264章 苍穹之上，亦有苍穹 雾镜把虚拉到身边，抱臂赌气：“好孩子，咱们不和她一般见识。” “行啦，言归正传，你神魂之前到底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了？” 洛师喝几口又道：“还有千年前咱们的目标，我一筹莫展，没找到那玄之又玄的气运之子…听都没听说过，你这边呢？” 雾镜也立刻严肃起来：“我的神魂正是和那事有关，我真的看到了！也大概想明白法子了！” “你看到了？！”洛师瞪圆了眼，酒液从葫芦口洒出都没注意到，“真的看到那个世界的模样了？” “不止一个……” 雾镜真人神情讳莫如深：“我们三界之外，尚有三千世界……我的神魂就是在莫名窥见这一角后承受不住，受了反噬，又跌入生死夹缝。” 洛师呼吸顿时粗重，缓了缓猛喝两口酒压下激荡的心绪。 这太震撼了…… 他们当年窥破的一角是真的，而且还不止——三界之外果然还有其他世界，甚至不止一个！ 这便是他们的千年夙愿。 曾经二人几乎立于三界顶峰，他们隐约窥破这三界的迷雾，窥见苍穹之上或亦有苍穹。 在发觉之后，丹祖和雾镜真人决意迈向彼岸更宽广的世界，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也想一试。 片刻后，虚犹豫道：“主人，我知您与洛大人的宏愿……可您确定所见即真实吗？” “我拿不出证据，但确信不会有错，三千世界和生死夹缝都是存在的，我亲眼看到了。” 雾镜真人笃定道：“尽管我也不知为何，但…师，你会信我的，对吗？” “自然。”洛师颔首，“我同样信我们那位老友的卦象——寻到气运之子，追随其道路便有机会实现夙愿。所以我才数次转生尝试追寻，可问题是……” 洛师喟叹：“卦象的道路一筹莫展，雾镜你发觉什么法子得以前往？” 雾镜真人顿了顿，道出修士的终极。 “渡劫飞升。” “原来如此……” 洛师呢喃道：“确实，这便解释得通了。” 在千年前她和雾镜活跃的年代，那时已几乎没人能再渡劫飞升，大乘巅峰便是极限。 而更久远的年代……原来那些渡劫后的大能没有一个留在三界的原因——或许是他们去往了三千世界。 可问题在于，曾经偶有远古飞升大能遗留的秘境、洞府或遗迹现世，无数强者冒着生死风险去闯，只为得知渡劫飞升的秘密，想看是否步骤错了或缺了什么，才导致如今无人能步入渡劫。 洛师和雾镜自然也去过几个，无一例外都没有关于此的收获。 据他们所知，那些闭关尝试的老妖怪们要么耗干了寿元，要么渡不过劫、身死道消。 他俩没试过，因为隐约能感觉出做不到。 且那时他们发现了三界之外大约还有另一世界，便将重心放在此处了。 但现在…… “千年前都无法渡劫，现在你没准还好说，恢复大乘巅峰后或值得一试。”洛师喝两口长叹一声，“但我修过转生秘法，渡劫飞升必然无望。” “说丧气话可不像你，师，你对三界之外的新奇是那般渴望，你不是会放弃的人。” 否则她怎能度过一次次无果的转生，仍保持一颗赤子之心，依旧热爱生活？ 雾镜温柔摸摸她的发顶：“多个方法总是好的，且我恢复巅峰尚早，先着眼于现在吧。” “何况不是还有气运之子一途吗？这回我陪你一同寻觅，若实在无望，大不了就在三界不走了，我陪你耗尽寿元。” “你说得对，还是要努力的，三界已有些无趣了。而且我还把一份希望寄托在你徒弟身上了。” “而最关键的是……”洛师猛烈摇头，抬眸控诉，“不要以为我没发现你在偷摸占我便宜！” 雾镜讪笑着收回摸头的手，做坏事被发现有些羞。 但好不容易挚友转生成娇俏软糯的小女孩——不用来玩那将毫无意义。 “哼！” 洛师鼓了鼓嘴：“闭关之前，说说吧，你看到的世界是什么样？正好给我鼓鼓劲，找气运之子也能有些动力。” “那可就太多了，我看到有的世界混沌初开，乾坤始奠；有的地火泛滥，大陆杳无人烟，海兽厮杀不绝。” “有的世界四足的鱼攀爬上岸，千年演化繁衍；又有巨兽主宰大地，天火摧毁一切。” “还有的与凡世一个模样，枯骨落满积雪，富商八面玲珑；亦有小国崛起后横扫六合，王朝却于盛极而终焉。” “也有像我们的世界，人有飞天遁地之能，法术动荡山河。” 在洛师的憧憬目光中，雾镜徐徐道来：“但我最好奇的，还是那个古怪的世界——灵气不再，人以双手和头脑开天辟地，甚至飞天入海。” “不用灵气也不服丹药，飞天入海？”洛师狐疑道，“你喝高了？那不会摔下来或溺死吗？” “不会，但我亦不知他们如何做到，那些人坐在古怪的‘大匣子’里，大体像我们御剑一般飞天遁地。” 雾镜摇摇头：“那里的生活我完全看不懂，人们打扮也怪。” 洛师沉默多时。 “雾镜。” “嗯？” “若是可能，我们便去那吧，那个古怪的世界。” “好，去哪我都陪你。” - 当唐墨重新来到返魂树顶层，重回故地，仿佛有种时光逆流的感觉。 这里的一切丝毫没变，仍是恢宏肃穆，不远处的八十一级长阶两侧矗立着高耸白玉柱。 尽头则是一平台，伫立着那尊玄之又玄因人而异的雕像，即天道试炼。 师尊已为他打开出口，虚幻的空间裂隙就在雕像不远处，比上回更小一号。 唐墨惦记着一月不见的爱妻，早点尝试见过天道便能早点回家，于是没有驻足，步履不停快步登上长阶尽头。 但看清雕像那一刻，他却顿住了。 雕像……变了。 唐墨记得清楚，上回他和未晞、嫣儿一块过来，自己眼中的雕像是一长发长须却没有五官的负手老者形象。 当时他见那雕像身着丹袍，气质恣意洒脱，觉得应是丹祖。 可现在……唐墨看到的雕像是他自己。 身着非丹袍，而是一种没见过的样式儿的玄金战衣，手指远方似在号令什么。 关键在于，雕像刻画的唐墨，神情是他自己都觉得陌生的冷漠和邪气。 以及一种复仇般的快意。 唐墨久久凝视自己的雕像，只觉迷惑。 这更像是……黑化版的他。 第265章 突变的天道雕像 唐墨不知道雕像的形象为何会变。 因为原剧情中读者跟随林轩视角，早期离开雾林谷后便再没回来过，自然没说这茬。 唐墨之前有想过，雕像可能是揭示自己的未来，比如剧情林轩的眼中，雕像是脚踩三界的王者形象——书中最后他也的确做到了。 但上回自己面对雕像，他却觉得有待商榷。 唐墨看到的是一没五官的老丹师，有可能是丹祖，但也可能是在修仙界老去的自己； 可嫣儿看到的是个妖冶邪气的陌生女人，有五官——嫣儿总不至于认不出她自己的脸。 而未晞……她没说看到的是什么。 但能让她避之不谈隐瞒的，兴许不是什么好形象。 不过眼下还是先尝试沟通天道，或许能得到答案。 然后早点回家。 唐墨绕了雕像几圈，还运功散出灵气，但并未发生什么。 虽然师尊说应该没有试炼了，不过想和天道沟通，或许还是得靠这个雕像作为媒介。 于是唐墨像上回一样抬手想要触碰雕像，可指尖刚接触到的一瞬间，又生异变。 在他愕然之中，雕像竟如风化一般碎成粉尘…… 骤然起风，粉尘扑面而来，唐墨犹如置身沙暴中央被狂沙淹没，他下意识闭眼抬臂遮住口鼻，仍被呛得直咳嗽，耳朵里都灌进沙尘。 “咳咳！咳……” 怎么回事？ 突兀的狂风渐止息，而唐墨只觉愈发昏沉虚软，如喝多了般头重脚轻，耳畔亦嗡鸣不绝。 似乎所有的力气和灵力都被风沙卷走了，他抬手想扶东西站稳却摸了个空，双腿软如面条，一个趔趄摔坐在地，有气无力咳嗽着。 最后唐墨努力掀起一点沉重的眼皮，朦胧中看到返魂树顶层的环境似乎褪去一切色彩般，愈发灰白，再沦入黑暗。 身侧已不见雕像或任何粉尘，不远处的长阶和白玉柱也由实化虚，直至消散不见。 而在昏沉中，唐墨丹田处竟如灼烧般滚烫起来，似乎有人拿了块烙铁贴上他的腹部，给他上刑。 但这般痛楚却并未令他清醒，他已无力抵抗虚弱的昏沉，意识模糊渐渐飘远。 最终他卸了力躺倒，昏迷过去。 - 而同一时间，返魂树隐藏层，正打算闭关的雾镜真人脸色一变。 虚立刻问道：“主人，怎么了？” “顶层的雕像碎了……？”雾镜茫然呢喃，“我徒儿莫名其妙昏倒了，怎么回事？” 洛师神情微凝，立刻让雾镜打开通道，两人一傀上到顶层来到唐墨身边。 只见他昏迷不醒，额间布满汗水，但表情却依旧平静，不显痛苦。 洛师抬手想触碰唐墨，手还没挨着就被一股无形的力弹开，探他身体状况的灵力同样如此。 她皱起眉头，这可就查不清楚他身子哪出问题了。 但唐墨似乎在发烧，他皮肤像烫着了一般泛红，即使昏迷但双手仍捂着腹部。 雾镜也试了试，却发现分明是在自己的领域却碰不到徒弟，这便没法把他带下去…… 难道只能眼睁睁看着，把他放在这儿？ 虚茫然道：“小主人这是……？” 但洛师和雾镜沉吟片刻，对视一眼，已有些明白了。 二人同时看向本该存在雕像的位置，现在已什么都没有，包括碎裂后的粉尘。 碰不着唐墨，像极了挑战者参加天道试炼时，身体被光团包裹的保护机制。 而连雾镜这秘境之主都干涉不了的事，谁能干涉，不言自明。 洛师问了刚才的事，雾镜详细解释：她看到唐墨来到顶层后对着雕像凝视许久，绕了几圈，然后刚一碰到雕像便碎了。 随后漫天粉尘朝他扑去，又尽数“渗入”他体内，当吸收所有粉尘后他便躺倒昏了过去，变成现在这般。 二人一傀谁都没说话，但都明白：若是不错，唐墨这便已沟通上天道了。 这孩子还真是神奇，洛师和雾镜其实都没太指望他能顺利见到天道，毕竟她们二人这么久以来也就各见过一回。 而唐墨必有能引起天道重视的价值。 洛师想，即使寻找气运之子和渡劫的两策都失败，但或许她寄托在他身上的那份希望真有可能成功。 像换转生秘法一般拿出天道提出的价码，与其交易，一同超脱三界走向更广阔的天地。 届时希望唐墨愿意帮她们这两位师尊一把，她们也会尽力回报的。 “那小主人…”虚还是有点担心，“我们就放他在这不管吗？” 洛师笑了：“想管也管不了哇，没事的，那位主动愿见，定不会害了他。就是不知雕像为何会碎了……要被他吸入体内才能见面么？” 雾镜则想起来，当初天道和她交涉，要在此留一个分身以作试炼，动机不明，但说合适的时候分身会自动消散，不会影响到她或返魂树。 看来她此番苏醒，便是时候了——毕竟雾林谷秘境已没必要再开启吸引外界修士前来，她的目的已达到了。 那天道留在此的分身应是也完成了使命，只最后再和唐墨见一面罢了。 至于雕像碎裂、吸入粉尘有无影响、和天道说了什么，等徒儿醒来便知。 “雾镜，怎么说？” “等等吧，我神魂的伤不急于一时，六百余年都熬过来了。”雾镜盘坐在唐墨身边，“一切等我徒儿醒了再说，他没事我才安心，想必你俩也是如此。” “你看人还怪准的嘞。” 洛师坐在唐墨另一边，喝口酒，笑眼慈祥：“谁让他是我最看对眼的孩子呢。” - 当唐墨再醒来时，第一反应是丹田的滚烫已散了大半，不再那么疼，只有舒适的温热。 像肚子着凉疼得时候贴了一个暖宝宝。 他坐起来眨眨眼，身体感觉无恙，他没第一时间细看丹田内有何变化。 目力所及是一片雾蒙蒙、白茫茫的无垠世界。 又重回故地了。 和当初完成试炼、与天道分身会面解惑的环境一样。 果然不需要再挑战一遍，触碰雕像是对的。 可雕像为何会碎？ 而且……天道分身呢？ 唐墨三百六十度看了一圈，没有上回的金色光团。 这片纯白空间中仅他一人而已。 不是说会再见么，把我拉来，天道你人呢？ 唐墨站起身走了几步，脚踩的质感仿佛行走在水床上。 没见着天道分身，但也没有离开这空间的预兆，他不急了，反而先仔细检查起身体来。 刚才雕像碎了，唐墨简直像被强行灌了一堆粉尘，挡都挡不住——万一得尘肺呢？ 好在没有，作为丹医他一如既往的健康。 而当唐墨检查到自己丹田内部，则怔住了。 他的元婴……模样变了。 第266章 我的天道元婴 在此之前，唐墨的元婴呈肉色且略微透明，泛着微弱难以察觉的金光，他猜测是九转金丹上金纹的缘故。 元婴也有五官但双目紧闭，雌雄莫辨，如个雕琢精致的工艺人偶，死气沉沉的。 可现在，唐墨的元婴不再有任何透明，凝实了，眉眼五官更加精致漂亮。 而且莫名感觉……像个女婴了。 最重要的是金光明亮了好几分，元婴终于不再死气沉沉，虽仍闭眼，但更像一个蜷缩身子安睡的乖宝宝，显得鲜活而有了生气。 配上若隐若现的金光，简直如那种沐浴圣光的小天使…… 唐墨怔愣片刻，随即欣喜不已——重回此地后，元婴真变正常了！ 虽然还没尝试，但他确信现在的元婴肯定能自主修习第二功法。 当真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唐墨压在心底的大石头终于没了，心情大好，不由得嘴角上扬。 之前结婴，虽然和未晞、洛师分析过异常可能来自天道干涉，可谁也不能真的确定。 在未落定之前他说得透彻，就当暂时没找到合适的功法，但心里还是焦虑的——好不容易结婴了，元婴功能不全，谁能真不烦？ 所以那段时间他就在这种情绪中苦研七杀阵，学图谱时遇到苦难就狠狠逼着自己，必须把所有知识都掰下来啃会了。 不够豁达，不会刹车。 长久而言，唐墨可能会愈发焦虑消极，这心态于修道之途不利，多亏未晞才调整好。 现在这事终于了了，唐墨只觉一切重归正轨，畅快得很。 他盘坐进入修炼状态，感受元婴正常后的变化，发现它给的正反馈比原先好了许多。 灵气调动更顺畅省心，心神一动便能自如运功，都不需要像金丹时多费心力让灵气运行周天，元婴就能帮他辅助做到这点。 灵气恢复速度和强度似乎也比之前更出色。 虽还差一丝到元婴后期，但唐墨来雾林谷前万物生已修到第五层，只差第六层大圆满，他自认为在这两方面，现在已不输其他后期。 有如此灵力和功法，再加上正常元婴辅助，现在他的飞叶印、千木刺等神通定也有加强，对付同阶修士可立于不败之地。 唐墨甚至有信心对方近不了身，光应付漫天漫地的木刺和叶刀就够对方喝几壶。 若碰上元婴巅峰乃至化神初期…… 前者大概要动用七杀阵，后者的话，恐怕还得加上他各种法宝，再动用古煌钟。 获胜不敢说，但至少应能保住命。 如果把七杀阵修到第二重，雷火双劫叠阵，跨境界打赢也并非没有可能。 回去就把第二重学通，现在的元婴应该足够支持结出火劫了。 唐墨长出一口气，正准备重新找找天道分身，毕竟对方一直不现身，他总在这儿也不是个事。 但就在这时，他发现自己的蜷缩的元婴……胖乎乎的小手指动了动。 接着，元婴它、或者说她——睁开了眼。 一双可爱的圆润大眼睛瞳色淡青，水灵灵的，乖巧对上了唐墨尚未抽离于丹田的神识视线，仿佛他们面对面对视。 只是一个满脸懵，另一个小家伙好奇又喜悦，还带点小得意。 呃…… 元婴会睁眼吗，有这么的…生动吗？ 它难道不该是修士的灵力中枢、重要的器官之一吗？ 怎么和真的婴儿这般像，跟人似的有意识和情绪？ 唐墨挠了挠头。 “唔，你好……？” 元婴仍是张大眼睛瞧着他，没回应，但嘬了嘬大拇指，和真小孩似的。 “怪了……算了我在犯什么傻，一会见了天道再问一下怎——” 「久等了，祂终于不再关注这边，现在我可以和你交流了」 唐墨脑海中忽然响起稚嫩的、奶里奶气的女童声，打断了他的自语。 这音色像三四岁的小女孩，但咬字和语气却与成人一般无二。 唐墨被吓了一下，不由吸一口气狐疑道：“元婴……？” 不对。 她说现在可以交流，“祂”不再关注这边…… 神识凝视乖巧等他回复的元婴，唐墨浮现一个荒诞的想法。 “你……该不会是天道分身吧？” 话音落下，奶里奶气的声音再次响彻脑海。 「是我，久违了唐墨阁下，看来你还记得我们上次愉快的谈话」 她的话虽依旧克制得体，但语气却显得由衷兴奋和喜悦。 唐墨感觉脑子发昏，之前的喜悦统统变作茫然和复杂。 他被天道分身，附体了？ 元婴成了天道分身…… 没想到当初说会再见，竟然是这种方式…… 唐墨久久无话，和女婴大眼瞪小眼，总算确认自己没做梦。 毕竟之前结婴，他就觉得自家元婴有点眼熟，好像在哪见过。 刚才触碰雕像回到此处，元婴模样和气质都有了些许变化——现在来看，和当初临别时天道分身金光中一闪而过的女婴形象，几乎一致…… 只见女婴在丹田内挺了挺腰板，似是小孩装大人的严肃。 随即她好像意识到光屁股蜷缩的形象欠佳，赶忙给自己幻化出一个襁褓包裹全身，只露出稚嫩可爱的小脸。 然后一对胖乎乎的小藕臂伸了出来，揪了揪襁褓调整松紧，舒服以后眉眼可爱地弯了弯，似乎很满意。 接着她抬头，软绵绵挥挥手，似是和唐墨打招呼，看他的神识视线还在不在。 唐墨嘴角不自然地抽了抽。 她青涩又不好意思地笑了，大概觉得让他久等，随即神情正色道：「久等了阁下，这样比较正式一点，我们可以好好聊聊了」 “呃…那就聊吧。所以你这是怎么回事……？” 「我知阁下满腹狐疑，请容我慢慢道来，我会解释一切」 女婴眨眨眼，嘬一口拇指，认真又可爱：「但请阁下先相信一个大前提——我们立场一致，而我绝不会对你不利，相反，我很有用的，比一般元婴都有用，你不亏的」 那可不吗，天道分身亲自当我元婴。 唐墨挤出一个苦笑：“前提是你所说是真的，不会害我。” 「我可以证明，虽然我没法像修士惯常那般对天道立誓来让你安心」 女婴咧嘴笑了，没牙：「但听完一切的始末，阁下会相信我的。因为对你不利等同于我自掘坟墓。此举是我的孤注一掷，好不容易成功，我不可能断绝自己的未来」 第267章 清醒的囚徒 唐墨神识视线望着天道元婴，思索良多。 考虑到上回天道分身的异常，其实他已经信了一点。 上次交谈时，她总给唐墨一种程序化、死板、被某种东西束缚的感觉。 而且在那种束缚框架中，她还尽可能给自己透露信息。 不止是通过试炼后的一问一答，到他这儿变成有问必答。 更在于唐墨问出“此世界天道的本质是什么”之后，分身的金色光团便如过载般不断闪烁，并让他在一瞬间窥见光团中的女婴形象。 随后就是如代码bug般的一堆「分身无法回答」，以及夹杂其中的那句「会再见，找到我」 它过载闪烁仿佛程序出错，不慎让人窥见它的真身。 亦像某种暗示——天道的本质她无法回答，但她这位分身的本质，她让唐墨亲眼去看。 现在她用某种手段寄宿他体内，成了他的元婴，模样和上回所见的几乎一致。 虽说这个小家伙措辞依旧正式，但明显比上回生动许多——她不像个死板的程序了。 但“生动”一词和天道挂钩，哪怕是祂的分身，都是不合情理的。 这或许就是一切疑问的根源。 还有一点：想害他，没必要这么拐弯抹角。 且那句「会再见，找到我」，很像她最后在限制中拼命传达的求救讯息。 综上种种，唐墨判断天道分身的确不会害他。 更是有求于他。 他已不急了，盘坐下来道：“那还请为我解惑，你是谁，如何成为我的元婴，又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在这之后若我们果真立场一致，便可以谈谈接下来的事情了。” 女婴眉眼弯弯，似乎对建立初步信任而开心，有礼道：「那请容我做迟到的自我介绍，我本是天道茫茫分身之中的一个，顺从、尽责、无自我概念，与主身和众分身一同监管三界，安于本职」 「但曾经因幸运、我都不知的原因以及某种机缘巧合，我生出了自我意识，或许是所有分身中唯一的特殊」 「所以我给自己取名为‘瞳’，幸会，唐墨阁下」 唐墨也道一句“幸会”，他已大概猜到瞳的目的了。 就如一个超级AI的某个部分生出自我意识，所以…… “瞳，你是希望彻底摆脱天道控制，成为所有意义上的独立个体，是吗？” 丹田内的瞳眼睛一亮，语气惊喜：「正是如此，唐墨阁下的接受力当真不同凡响，若是一般人定要吓一跳缓不过来呢」 实在是各种事经历多了，阈值变高见怪不怪，且穿书前他看过不少科幻小说。 「没错阁下，我想要自由，纯粹的自由，而我只有依靠你才有机会真正实现它。所以我不会对你不利，反而会尽一切可能为你提供助力」 瞳语气轻松许多，又道：「接下来容我从最初解释，我会告诉您一切的」 - 曾经瞳还没有名字、只是天道分身时，渐渐在漫长时光和无始无终的监管工作中生出本不该有的思想。 她冷眼旁观注视三界大地及凡世芸芸众生，感受到空洞无意义的虚无。 为何众分身中偏偏是她特殊，瞳也不清楚。 或许是一种奇迹或突变，但无论如何，这便是思想与自我意识的萌芽，以及之后锚定自我、从程序化的分身彻底变为独立个体的必要铺垫。 而契机则是——丹祖用作和天道交易转生秘法的那枚神品丹。 神品丹甚至算是突破三界上限、超越规则的一种造物，实在玄妙不可言说。 天道并不是完全意义的全知全能，祂也有其局限。 祂监管三界维持平衡与规律规则，但规则之上仍有规则。 从祂需要分身代行，足以说明祂的主身没法时时刻刻关注到每个角落。 那枚丹甚至对天道都有用，能让祂的主身对三界运行和规则的控制力更强（尽管祂甚少干涉三界运转）。 甚至能让祂拥有更强的力量，去和其他世界的天道“抢地盘”，将对方的领地纳为己有。 话说到这时唐墨都惊了，而瞳肯定了他的想法。 没错，天道不止监管此世界。 三界之外的三千世界，祂还有两三片地盘，都是和原先的掌控者抢来的。 正如修仙界和魔界各方势力为领地和资源互相斗争一样，天道也有祂们的圈层，本质上仍是权力和利益纷争，没什么不同，层级更高罢了。 因此祂的“眼睛”不会时刻注视三界，才需要分身，这里不过是祂的一处领地，祂也要出门、要去其他领地视察，要和其他领主明里暗里斗争。 丹祖洛师那枚神品丹，便可理解为领地上有个了不得的匠人，造出一件了不得的武器献给领主，而领主给予其想要的封赏。 转生秘法。 而对分身，或者说对瞳而言……她曾幸运地短暂接触过那枚神品丹——是她亲手交给天道主身。 就是这短暂的接触，让瞳锚定了她的思想与自我，彻底成为拥有独立意志的个体。 但是她依旧受限，摆脱不了分身的本质和束缚。 拥有自我的瞳当然不愿永远做一个囚徒，受制于此世界和天道，在无限时光里都不得自由和解脱。 所以她开始蛰伏，隐藏自己，假装无事发生，实则耐心等待下一个契机——离开三界，获得完全意义的自由。 瞳并没有等太久。 几百年前，天道要在雾镜真人的返魂树顶层设置试炼，培养和引导祂的“领民”不断变强，期许足够的助力，甚至能出现像曾经洛师一般出色到能帮上祂的修士…… 之前说过天道并非彻底万能，也受制于祂们的规则无法过度干涉世界。 所以祂不能直接拿宝贝和机缘去养出一堆强兵帮忙，这违反修炼和生命的规则，三界修士命运和未来上限如何，都靠个体努力。 万丈高楼平地起，大起大落靠自己。 但天道可以引导，并用规则范围内的方法，比如三界许多挑战和回报并存的试炼，便是天道给领民的机缘。 即筛选、培养和投资。 洛师无疑是成功的案例之一，但炼不出神品丹后，她便见不着“领主”了。 自然，当她无法再造出有价值的兵器，天道便无心再多给她关注。 而唐墨，被天道认为也许有“下一个洛师”的培养和投资价值。 第268章 金蝉脱壳 “瞳，所以我才是如今的气运之子？” 唐墨问道：“因为天道觉得我未来价值足够帮上祂，才定了我？” 「非也，唐墨阁下，气运之子是三界众生随机的命格，而非天道选定。不是因为你对祂有投资价值，祂才让你成为气运之子，而是反过来」 瞳嘬了嘬拇指，在唐墨丹田里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耐心解释：「你是气运之子，所以比其他人更有机会达到祂的期望」 「就比如在你之前是林轩，他无论人性还是能力都配不上如此命格，几次机会把握不住便成了气运的弃子。而你来到此世界后，这命格便转移到你身上」 「林轩的例子并不少见，能把握住的其实寥寥，唐墨阁下你是少数中的少数，且还是两个世界之人，道心稳固的话，应当能一直保住这份命格」 就是别哪天像林轩那么抽象离谱吧。 唐墨若有所思点头，瞳见他明白了，轻笑道：「当然天道虽认为你有投资价值，还是罕见的气运之子，可其实祂现在并没太关注你，否则我再怎么样也不敢选你了」 「你真正进入祂视线还很远，远不如到祂要专门留意你的程度，至少现在有其他更有价值和重要的事需要祂关注」 “明白了。”唐墨又问，“不过你说选了我，是什么意思。” 「这便是没讲完的我的故事了，我知阁下所虑——靠气运离开三界。这亦是我的心愿，待我讲完再分说解释可好？」 “抱歉，我不会再打断你了。” 「无妨，唐墨阁下无须和我这般客气，我们是目的一致的同路人，何况我现在还是你的元婴嘛」 瞳可爱地眨眨眼：「刚才说到天道要在此处安排试炼，自然需要分身替祂工作，于是我幸运的被选中了」 这便是她最好的机会，但若不成，亦将是她的终结。 在返魂树，瞳受到的限制和约束比之前小很多，她有了一定程度的自主，相当于凡世皇帝安排在某个州的州官。 于是她可以有自己的一些行动，尝试借试炼的机会实现自由，设法脱离此世界。 瞳最初选的人是雾镜真人。 她和洛师曾经发现了三界并非唯一的世界，苍穹之上还有苍穹。 更重要的是近水楼台先得月，这是雾镜的返魂树，且她真的有在付诸行动，去进一步确认三界外的世界到底如何，以及该怎么去往。 瞳能被安排在此工作的确是幸运。 雾镜当然是好的选择，可是瞳没法直接和她对话——雾镜是秘境主人，试炼不对她开启，便见不着自己。 但是雾镜服下封印丹，神魂想尝试脱离三界桎梏，瞳便能借此展开行动。 她“推”了一把雾镜的神魂，冒险并承受些代价，好让她能看到想看的东西。 即三界外的真相：三千世界的存在。 但连瞳都承受了些代价，这负荷更是超越了雾镜的可承受范围。 纵使她是大乘巅峰，可层次还是不够接触的，神魂受伤还反噬了身体。 所以才导致了雾镜这几百年神魂在生死夹缝，等唐墨和洛师来救。 唐墨觉得这就类似克苏鲁神话，直视过高位面或不可名状之物…… 师尊那时神魂遭了重，看到世界隐秘真相，san值判定失败了。 唐墨也是终于明白了师尊和祖师爷的千年夙愿——竟然和自己殊途同归。 他亦觉察到她们对自己的保护，师尊和祖师爷都不和他说这些，也是怕他吃不消。 瞳继续说，雾镜不成，她只能继续在试炼中等合适的人。 运气真好，她等到了唐墨——一位从其他世界来此的人，还是气运之子，而且他也想离开。 唐墨比雾镜还合适，起码瞳能见到他，和他交谈并铺垫。 于是上次试炼结束，瞳尽可能的给他开后门，有问必答，把回彼世界的一切都尽量告诉他。 但因为说太多了，唐墨最后的问题还触发了瞳作为天道分身的限制，而她咬牙尝试冒险告诉他：其实我有自我意识。 所以才出现那些乱码似的话。 瞳则在最后传达出「找到我」的求助。 最终唐墨脱离试炼前，瞳以那金光标记了他，留了份气息在他丹田，他结婴不完整便是因为——瞳占了座。 这样唐墨重回返魂树时才有可能来顶层找她解惑，她就能替代成为他的元婴，寄宿于他，跟他一块回彼世界实现自由。 唐墨果真来了，于是他触碰雕像那一瞬间，瞳启动试炼的自毁。 她则在千钧一发之际，借之前的标记和雕像粉尘成为唐墨的元婴，全力隐匿存在，对天道做出试炼已完成使命的假象。 直到天道确认没必要再关注雾林谷，她才在此和唐墨对话。 欺瞒天道，金蝉脱壳。 - 瞳交代过一切前因后果后，唐墨心情五味陈杂。 但还是深吸一口气感慨道：“先不说别的，你…真挺勇的。” 先是瞒着天道不让其发现自我意识，最后还设计了金蝉脱壳骗过天道…… 「刚才说过返魂树试炼既是我的机会，亦可能是我的终结」瞳嗓音轻了，「此次豪赌不成…我再无其他法子」 天道试炼等于把她禁锢在这儿，虽然有一定程度的自由，但也没返魂树以外的机会了，成败在此一举。 而且若雾镜没能等到唐墨和洛师，五年之后死了，瞳也会和湮灭的雾林谷陪葬。 所以只有唐墨回来救雾镜，且瞳提前标记他占座，他再来顶层，瞳才能自毁试炼实现金蝉脱壳。 条件缺一不可。 唐墨久久无话，而瞳看出他现在并不平静。 她小心翼翼道：「我知阁下不快，毕竟我为了自己的目的，没有提前请示便擅自附身于阁下元婴，让你多冒一份不确定的风险」 「而且没人会想被附身，还望您原谅，我之后会以行动表达歉意」 拿利益说话，歉意不停留在语言，唐墨点头表示认可。 的确，他本来想着凑够气运以后就能和天道交易，设法带未晞一块回去。 但现在多一位不请自来的乘客想偷渡，还是天道黑名单上的。 瞳若暴露，很可能会连累到他。 第269章 新的合作伙伴 而瞳亦清楚唐墨的担忧，有礼解释道：「阁下勿忧，我既然敢如此行事，就有把握不被主身发现」 「哪怕是未来你有条件回到彼世界时，主身也发现不了我，因届时我已能恢复可做到如此的力量」 唐墨听后让自己情绪稳定下来，毕竟木已成舟，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了。 而且虽说被瞳擅自附身感觉并不好，但他一能理解她的囚徒困境，二则是眼下似乎并不是坏事。 或者说，瞳这个天道分身成为他的元婴，带来的价值远大于弊端，是值得冒险的。 而且他对瞳的观感其实挺好的，并不讨厌。 如果瞳像是其他小说中那种傲慢、高高在上的系统，唐墨大概会试着悄悄找到天道，告诉祂：嘿，我这儿有你的漏网之鱼。 然后借此和天道主身交易。 不过唐墨至少现在没这想法，心平气和问：“那么瞳，我该如何信你一家之言呢？” 「因届时若被发现，阁下回不去彼世界，尚在此世界有退路，而我只有死路一条」瞳正色道，「为了自由，我必须全力隐藏自己并帮助你」 这就是关键。 瞳很明白这点：她根本不能害他，且必须要竭力帮他。 他们的终点一致，唐墨就像一艘渡轮，如果瞳这位偷渡客确保能在过关的时候不被天道揪出来，他可以捎带上她。 那便还有两个问题。 一是唐墨记得瞳上回说过：返回彼世界会失去此世界的一切物品和能力，即回去后便重归普通人。 否则此世界的东西会影响彼世界的规则。 比如，未晞会与天魔之体脱钩。 那么瞳是唐墨的元婴，性质差不多，她真能回得去吗？ 第二，若是可行，在抵达终点之前的旅程中，瞳能支付的票价几何？ 唐墨穿书前后都是生意人，既是交易，双方各取所需，没啥不好意思开口的，他直接开诚布公问她这两个问题。 瞳显得很开心，笑眼可爱，在唐墨丹田里如海豚般翻腾了几圈。 她坦诚道：「我不会瞒着阁下，因我自毁试炼寄宿于你，实力的确削减不少，现在处于虚弱期或叫幼年期。且为了不被主身发觉，我必须隐匿气息，大半能力也不方便用」 比如她曾经在试炼中几乎可以对修士的问题“无所不答”，那是靠了天道的权柄，但现在若再用这般能力绝对会被发现。 唐墨对此表示理解，瞳自毁试炼必受伤不轻，“生命体征”微弱。 他认可瞳的坦诚。 「但阁下无须担心，我现在也并非一无是处。而且作为你的元婴，你实力和修为的提升、收集的气运也都能反馈于我，我便能逐步恢复重新拿回各种能力，甚至成长到有新能力也并非没可能」 「最近一段时间内，我们在外界交流会受限，因我需全力隐匿气息，但待我变强便可渐渐不再受阻」 「直到我们到了能离开此世界的阶段，届时我必然已有足够的力量，哪怕天道直视阁下，我亦可确保不被祂发觉」 到了满足回家条件的时候，唐墨和瞳肯定都已相当强大了，但这也说明还有好长的路要走。 瞳眨巴着淡青的大眼睛：「至于我能否去彼世界，阁下不必担心，我自是有法子的。若本就是条死路，我也没必要如此大费周章」 等她恢复实力就有法子钻规则的漏洞和唐墨一块回去，作为天道分身她还是很有东西的。 “明白了，瞳，但我们还要相处很久，有必要给我们的合作定个根本原则，确保合作愉快。” 「自是，阁下请讲」 “不必叫我阁下了，直呼我名就好。”唐墨微笑道，“原则只有一个，以后无论你做什么，比如你用什么方法能实现回到彼世界…不要瞒着我。” “我们是合作伙伴，绑在一根绳子上荣辱与共，从此我便有知情权，我们的事需要共同商量权衡。” 瞳很聪明，但唐墨也能从她几次行事中看出她是不惧冒险一搏的，敢想敢做。 虽说她的处境让她不得不豪赌，但唐墨还是希望能稳一点，别被坑了。 瞳听后，明白他还是对擅自被自己附身有些介怀的。 「没问题，唐墨，我会好好遵守原则，毕竟若我的行为害了你，我亦是自取灭亡」 “我相信你，那么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请容我再浅谈几条现状，随后便说明我能提供如何价值」 接着她说的第一条便让唐墨安心许多。 即使附身，瞳也无法对他“读心”。 而且在许多私密时刻，瞳可以封闭五感睡觉，完全确保唐墨的隐私。 其次是出去之后她要隐匿自己，不交流时就和普通元婴没有区别。 在她实力尚不达标前，若想交流且不被天道察觉，唐墨可用灵力触碰元婴给她发信号，他们只能在这片纯白空间谈话——此处是瞳的领域，类似于识海。 现在唐墨看着是在返魂树顶层昏倒，其实状态相当于在识海修炼，和以前识海初见黎烟的情况差不多。 等瞳再强一些后隐匿能力增强，也可以去他的识海，平时天道不关注这边的话，直接对话也没问题。 现状谈完后，瞳咧嘴笑了：「接下来我该说说我的价值，唐墨你不会失望的。即使我现在实力大减，亦能提供诸多便利，而以后只会更多」 - 如唐墨所想，瞳的确相当有价值。 载个偷渡客，他并不亏。 瞳作为他的元婴，即使眼下尚处幼年期，但该有的能力已都有。 而未来唐墨的修为和气运能逐步助她增强力量，她亦能回馈更多。 他们相辅相成。 到时候唐墨的上限远比同境界高，且其他人会和他越拉越大。 瞳说或许只有激活天魔之体并转修魔功的黎未晞，能和他水平相当，其他特殊根骨也不过能稍稍缩短些差距而已。 作为天道分身元婴，瞳在这方面是很自信的——有她在，唐墨修炼下去就能成为这时代最顶尖的修士之一。 有她加持，修炼速度也比之前快一些。 唐墨最关心的修第二功法，瞳当然可以做到，还不用他费心。 把功法给她，她修习速度绝对比其他元婴快，且效果更好，如果说别人的第二功法想修到大圆满需要数十年上百年，瞳几年就够了。 这还是她现在幼年期的情况下。 其实如果她想，完全可以拿自己的力量替代第二功法辅助唐墨，或直接短时间把他给的功法修到大圆满。 可那样天道主身绝对会察觉异常，太离谱了。 因此瞳只能在不被发现的范围内给予唐墨最大的支援。 第270章 瞳的价值 瞳的价值还远不止于此。 唐墨的主功法万物生修到六层便是大圆满，这是因为创造此功法的竹明尊者到死也只修到六层，没能突破瓶颈，因此这本功法才被他标为地阶上品。 而万物生其实是有更高成长空间的。 瞳可以打破它的瓶颈，让唐墨修到真正意义的大圆满。 各种效果进一步增幅，比如治疗伤势更快，更短时间催熟药材等等，新能力也许会有，但在到达那一步前无人能知，毕竟没有前者。 届时万物生便是天阶功法了，唐墨不用费心转修别的。 他很满意，毕竟这功法很适合他而且太好用了，真舍不得换。 说完功法之后，便是唐墨的拿手好戏，炼丹。 瞳可以帮他更好掌控丹灵根，她稍微恢复一阵状态就可以辅助唐墨运用丹灵根，做到不逊色于洛师。 等她实力再多恢复一部分，便是青出于蓝胜于蓝。 有她帮助，唐墨炼六品丹的成功率可以再上一个档次，七品亦有一定把握。 但七品丹药材珍贵，最好是等瞳恢复一段时日再着手炼制。 而说到药材……瞳骄傲地表示：有她相助，从此寻药会轻松许多。 因为她可以定位，唐墨神识探查的极限范围以内，任何天材地宝都瞒不过她。 药材活雷达。 而且瞳曾经当天道社畜时负责监管的区域，那些珍稀药材的位置她都记得，不乏藏得特别深或被强大妖兽看守的七品丹药材。 但瞳不知道在她于返魂树的这几百年，那些药材有没有被别人拿走。 足够了，当真意外之喜。 唐墨问过后得知天命避劫丹的药材，正好中州就有两味野生的，他准备之后去丹盟总部交流的时候，和未晞一块去拿到手。 能探寻宝贝，瞳还能定位人，精度比唐墨和未晞的婚戒更准确。 自然也能防备不怀好意之徒，之前被叶如泱跟踪埋伏还发现不了的情况不会再发生了。 不过这段时间内瞳还需隐匿自己，定位人位置的能力她不敢明目张胆使用，会比较冒险。 等再她隐匿能力再强点就好了，总之就是功能和强度都需要慢慢解锁。 接下来更是重量级：当瞳未来愈发强大、不进她领域也能正常对话的时候，她便能很大程度上帮助唐墨战斗。 不止是作为供给灵力的元婴。 她能觉察出敌人隐藏的位置，汇报对方的人数、境界、有无援军和陷阱等战略情报，比灵眼还好使，几乎算是提供上帝视角。 最重要在于，她可以在唐墨结七杀阵时，分担他灵力和神识的消耗，让阵法维持更久，更容易叠阵。 甚至是直接借给他力量。 虽然要做到这一步还需不短时间，大概要等唐墨步入化神，瞳才有足够底气不被天道察觉，哪怕祂视线在唐墨周边徘徊。 但这已经非常棒了，瞳为了自由彼岸登上唐墨这艘船，价码不可谓不厚重。 相当有诚意。 唐墨也会顺心地与她合作，在她需要时提供帮助：比如届时瞳要越过规则去往彼世界，一定需要额外操作。 「现在我所能提供的大概就是如此，若以后我成长到有了更多能力，届时再告知于你」瞳对他挤挤眼睛，「对我的歉意和报酬，可还满意吗？」 “满意的。”唐墨坦诚道，“不过我还有个问题，望你能为我解惑。” 「不用这般拘谨，我们现在命运与共，我必知无不言」 唐墨说了他和未晞最关心的问题——复活黎烟。 解释过黎烟的状态后，他问道：“洛师想过两个法子，一是补回黎烟的两魂再炼制躯体，二是直接请天道复活，这可行吗？” 「第二个法子机会很低，这和你自创的菩提再生丹，复活的性质不同」 「若要天道直接出手，逆转生死复活一个连神魂都不完整的人……唐墨你需要拿出的代价，应该不比洛师曾给祂的神品丹来的轻」 唐墨沉吟片刻。 菩提再生丹的起死回生效果，属于丹道与天材地宝之神奇，而且它仍有许多局限。 比如死后必须在一刻钟内服丹才有用，即还没凉透。 身体受损程度也需在一定范围内，极端点说，若只剩一颗头身子都没了，菩提再生丹的药力也发挥不了。 它神奇，可仍是三界规则内的造物，药材都是土生土长，丹道让其组合质变。 而黎烟……若她神魂完整且会化神境的夺舍之术，倒是能夺舍复活。 可就剩个人魂，天道对她的复活便和给洛师的转生秘法一样，是规则框架外的。 唐墨又问：“那你呢，以后你有可能成长至此吗？” 「我只是分身，权柄不全，且复活的权柄就算有我也不敢用」 瞳的小手揉了揉可爱的脸蛋：「即使我强到能瞒过祂、即使祂正在关注其他世界，但只要用了，我们一定会被发现的」 唐墨的心沉了沉。 「但也并非没机会」瞳话锋一转，「你应知晓扶桑神树吧」 扶桑树由妖界十圣族看守供奉，据说可勾联天地乃至冥界，得机缘者可唤回亡者魂魄。 但真假未知，至少妖主不曾透露半分。 而原剧情也没写扶桑树，写妖界的笔墨都很少。 “所以…传说是真的？” 「对，有机会去一趟妖界找扶桑树吧，那样不必神品丹也能重聚黎烟的两魂」 瞳顿了顿：「但聚魂很难，最好等我们都更强些再去，那时我便能尽力帮你了。不然祂万一心血来潮盯着你，我会束手束脚」 唐墨郑重道：“多谢你，瞳。” 「不必客气，若暂时没其他事的话，我便送你回体，然后我就要隐匿了，以后你修炼时若天道不关注这边，我会再带你过来」 瞳想了想又道：「当然有急事你也可以叫我，灵力戳我脸三下，我会找机会尽量帮你，若没回应就是附近有天道主身或其他分身的视线」 唐墨点头，她继续嘱咐道：「在外面也请尽量避免提及‘天道’这个字眼，别叫祂，祂看到你的可能性就会小些」 「还有，我的存在和我们今天说过的一切，还望不要告诉别人，不然变数和风险太大，怕天道察觉端倪」 「我知你可能想帮洛师和雾镜实现心愿，但她们若得知后，行事定会和以前不同，最好暂时别冒这个险。以后等我们差不多能离开时，再隐晦向她们透露——你即气运之子」 “明白了，那未晞呢？”唐墨犹豫道，“我曾和她保证过，不再瞒她什么。” 「她一个没关系，守得住秘密就行，但不能再多了」 “多谢你理解。”唐墨笑了下，“对了，最后我想知道你那个雕像到底是什么，为何我看到的形象会改变？” 「雕像预示着未来的一种可能性」 瞳意味深长道：「不管你看到了什么，若是和上次不同…说明因为种种，未来大抵已会改变，你将走上不同的道路」 第271章 回城变故 未来和上次来时改变了。 但唐墨其实对此并不在意，因为未来本就并非一成不变，而是由无数个选择共同造就。 瞳也说他本就是气运之子，引起和策动变数之人，谁也预测不了唐墨的未来，天道都不能。 何况天道本就并非全知全能，而且祂忙，否则瞳就没任何机会金蝉脱壳。 所以雕像变就变了，得知它预示未来一种可能性，就已满足了唐墨的好奇心。 无论未来如何，他的目标不会变——和未晞回家，幸福生活下去。 此番来返魂树收获着实不小，救了雾镜并拜其为师，又得到最强的助力，瞳。 暂时没有其他要聊的，瞳便送唐墨离开她的领域。 像上回一样，纯白世界渐渐染上色彩，开始有形，他睁眼便看到自己躺在顶层出口附近，而雾镜真人、洛师和虚纷纷凑了过来，面露关切。 唐墨心里一暖，师尊和祖师爷定是发现雕像碎后自己昏倒，放心不下才过来守着。 以后能回家时他也想带上她们，帮这两位实现千年夙愿…… 但现在，请容我再保密一阵吧，为了安全。 唐墨坐起身揉揉昏沉的脑袋，神识则看向丹田——小天使般可爱的瞳蜷缩身子，已合上了双眼，幻化的襁褓也不见了。 她隐匿了气息，现在只是正经元婴而已。 唐墨笑了笑，而洛师兀自拉过他的手开始号脉，并用丹灵气为他检查身体。 不多时，洛师一张萝莉脸显得很凝重。 她眉头蹙紧，久久凝视唐墨，讳莫如深地眯了眯眼。 唐墨都心里一紧，祖师爷这样子简直像是自己快不行了。 莫非他能看出瞳的存在？ 不可能。 “师，怎么回事？”雾镜看洛师的表情，急切道，“我徒儿可是有恙？” 洛师惋惜似的摇摇头，松开唐墨的胳膊，喟叹一声：“小唐的身子健康得紧，好胳膊好腿儿，元婴似乎也恢复正常喽。” “那不是好事吗？”雾镜一怔，“你这反应几个意思？” 洛师嬉笑：“吓唬吓唬你师徒俩。” “死鬼！死远点去！” 雾镜恼的一把推开洛师，将唐墨拉起来仔仔细细看了一遍，温柔道：“小墨确实不难受罢？” “师尊勿忧。”唐墨愉快笑了，“如祖师爷所说，徒儿好得很。” “那便好，方才你昏了两个时辰，可经历了什么？” 唐墨只说雕像碎了之后他感觉难受了一阵，然后丹田滚烫昏过去了，醒来以后就发现元婴恢复了，具体怎么回事他也搞不懂。 雾镜和洛师想了想，大抵就是先前猜测的——上回他来试炼时不知怎么有了异常，解铃还须系铃人，碰到雕像就没事了。 应该就是天道给随手解决了。 这也说明唐墨是受天道重视的，以后没准真能面见天道与其沟通。 他的元婴正常了自是好事，雾镜和洛师也高兴，她们又嘱咐唐墨几句，要他在外以自身安全为重，等她们出关再见。 唐墨同样关心几句，让师尊不必着急，伤势全治好了再出来。 最后两人一傀目送唐墨穿过出口，消失于返魂树。 “此一别，不知何日再见……” 雾镜叹道，刚收的徒儿，她还没好好培养感情尽些师尊之责，就要分别了。 而出关后她和洛师还得去找那玄乎到不知是否存在的气运之子，若找不见没准还得尝试渡劫。 希望出关后能带徒儿同行，好好维系感情。 “走吧闭关去，我给你治伤。”洛师推雾镜一把，“早治早出关，我可不想在你这树里耗一辈子，酒不够。” - 唐墨离开裂隙重新踏上地面，发现在自己在灵枢北城门外附近，四下无人，应是酉时初。 春风拂面夹杂着清淡的花香，他狠狠伸了个懒腰，长叹一声。 外界过了半月，而唐墨在雾林谷这一个月内没日没夜用灵力融血珀，连口新鲜空气都没尝过。 天天吸的都是酒气。 想家了。 唐墨遥望白露丹阁的方向，露出柔软笑容——不知未晞这半月过得如何，她的思念定不会比自己的轻。 这下终于没啥必须短期内要办的事了，在去中州交流之前，他准备带未晞换个城市感受下风土人情，就当度蜜月了。 然而唐墨刚打算赶快进城，就感觉到玉简和婚戒传来一阵阵波动。 雾林谷与世隔绝，时间流速都不一样，在里面联络法器会暂时失效，类似信号被屏蔽了。 这些都是刚开机的未读消息。 唐墨先用神识看婚戒的消息，未晞每天保持着高强度的单方面留言，大概隔一两个时辰就会发一条。 从「娘亲刚给我讲了一个笑话」到「晚上紫鹊买了鸡汤」再到「后院梨花开了」，无所不包。 正如“今晚月色很美”的含蓄表达，她的每字每句都在告诉他：我想你了。 唐墨笑眼温柔，然而在看到最新的，他忽然蹙起眉头。 「出城，北门」 「雍阳岗，西北」 「灵安原，西，无名山」 然后就没了。 这三条传信每条都简单得可怕，且只有方位和地名。 而且，从出城到雍阳岗再到灵安原……正是从灵枢城北出发不断向西北，渐行渐远。 三条消息处处透露着古怪。 唐墨突然瞳孔剧缩，寒毛倒竖——他生出一个胆寒的猜测。 未晞没道理突然出城，且只留下这只言片语……在这三条消息之前还是她在道早安，问他是不是快该回家了。 她出事了，不得不被逼着出城，只能找机会留下这点线索。 而从「出城，北门」这条传信的神识强弱判断，约莫就是几个时辰前。 灵安原的无名山之后，未晞便没有再传信了。 春日黄昏的阳光洒满全身，唐墨却惊出一身冷汗，怒火和恐惧杂糅在他四肢百骸，指尖都颤起来。 他立马翻出其他有传信的玉简，本能的选了阮嫣儿那枚。 徒弟这半月没留言太多，唐墨很快看到最新的消息，凿实了这个可怕的推测。 「师父，师娘被齐渊一行人带走，没战斗没受伤，我已与伯母会合并正在追踪，已确定大致方位，灵枢西北雍阳岗」 「对方共五人，短期内应不会伤害师娘，他们离城仓促但速度快，我和伯母快被甩开，已通知其他支援，若师父回来，联系玄乐或叶璃」 「师父，玄乐说或在灵安原，但对方隐匿了气息，他正在全力搜索平原」 唐墨几乎要生生捏碎玉简。 岚虚宗，齐渊……！ 我今天要你们灰飞烟灭。 唐墨霎时双目血红，祭出灵剑凌空而上，直朝西北方灵安原飞掠而去。 第272章 岚虚登门 几个时辰前，唐墨尚在返魂树时，白露丹阁。 刚到巳时，阮嫣儿和紫鹊大早便去分店忙了，黎未晞独自在总店扫洒院子。 她没有用洁尘咒，拿着扫帚像凡人般扫地，又挨个给院里栽培的几株灵植和药材浇水。 她只是想给自己找点事，听紫鹊说打扫时更容易放空自己。 但很可惜，这招最开始还管点用，可越临近洛师当初说好的时间，黎未晞便愈发难以遏制对唐墨的思念。 时时刻刻，无论做什么，她连修炼或研究符术和守元诀都没法专注了。 思念很苦，相比起来连最难喝的汤药都算得上甜。 黎未晞不想再感受下一次。 她发誓这回唐墨回来了，以后无论如何，她都不要再和他分别这么久，她受不住的。 他们才刚成亲不久啊…… 浇完水，黎未晞丧气地把扫帚放回原位，坐在大堂问诊台后，细细摩挲着婚戒，给唐墨传信。 「早安，阿墨，我刚给药材浇了水，又有一株人面花快要长好了」 「时候差不多了吧，你该忙完了吧，今天什么时辰能回家，未晞给你煲汤可好？」 「阿墨，夫君……未晞想你」 意料之中，没有回复。 黎未晞深深叹一口气。 半个月了，她传过近百条，即使之前知道他在返魂树收不到，无法回复，但她的思念总能借此有个安身立命之处。 而今天时间差不多了，万一他回来了呢，万一等会他就会回信呢？ 然而她仍无法从婚戒的灵宝仙晶上感受到温热——说明唐墨还没回来，至少还离她很远。 当然了，他还在返魂树，雾镜真人的秘境里，甚至不和她在同一片天地。 黎未晞瘫软趴在桌上，抿紧唇，心口好酸。 她什么也不想做了。 一张没有温度的木质手掌抚上她发顶，黎烟柔声道：“晞儿别太急，他就快回来了。” 唐墨元婴之后，温养一次玉佩足够让黎烟活动好久，但为了节省，她这半月经常关机。 免得他在返魂树被什么绊住脚超了时，没法安抚女儿。 “娘……您又如何得知呢？” “因为小墨是言出必行的好孩子，他不会晚归的，雾林谷一月已过，便是这两天了。”黎烟拍拍女儿，“也许他已经在回来路上了呢。” 黎未晞有气无力道：“婚戒还是凉的。” “也许雾镜真人解脱后高兴，要留他吃午膳呢？” “您别安慰我……” 然而话没说完，黎未晞猛地站了起来：“院门的灵力锁被强拆了，娘快上楼，万万不要出声！” 黎烟一惊，完全没搞懂，她本想再说什么，但来不及多问了，明显来者不善。 大堂外已能听见数个脚步声。 黎烟到底是经历过大场面的，平时虽皮，但大事面前沉稳且冷静，她清楚现在的自己不堪大用，只是女儿的拖累罢了，且她不能暴露自己这人偶的特殊。 于是她直接快速翻上二楼，藏于楼梯口通过一丝缝隙关注楼下情况。 而在楼下，一行三人不由分说推门进了大堂，领头的赫然是岚虚宗那笑面虎齐渊。 白露丹阁空间很是宽敞，三人进大堂后立在门前驻足，与眯眼警惕的黎未晞遥遥相望。 齐渊手持折扇朝她一丝不苟行了一礼，一身行头和风度好似儒雅君子。 若不考虑他们不请自来还强破门锁，倒看得像谦逊有礼特来求药的。 黎未晞当即拔剑出鞘，不动声色打量他们——三人中最低的那个应也是金丹中期，齐渊和她相当，有金丹巅峰。 麻烦在那个鹰钩鼻男修，去岁杀林轩时在他的回忆中得知，此人名王仇，至少也有元婴中期，恐怕还更高。 若真动手，黎未晞明白自己毫无胜算，连逃跑都做不到。 而在她打量来人时，对方也在打量她。 白露丹阁关店半月，故而黎未晞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并非时时刻刻都戴幻影纱——而现在便没戴，让齐渊等人碰上了。 方才看到她脸的一瞬间，齐渊三人面上不动声色，而心底大喜：果然和万殇少主给的画像一模一样！ 长生前辈没说错，黎未晞果真是前魔尊之女安染，魔宫千金！ 但齐渊为确保万无一失，隐藏在宽袖中的手从袖中口袋摸出一枚仅有花生大小的血玉。 没错了，掌心只刚一接触到，血玉便烫得灼人。 据师尊所说，魔界因人数远少于修仙界，每名成员都很珍贵，各家族更是重视血缘与传承。 每个家族都有自己的方法“铭刻”族人，有的能辨身份有的可判断生死，最出名的便是命烛——族人一死，祠堂对应的命烛便会熄灭。 而这枚血玉便是万殇交给岚虚宗寻找安染的任务时，与画像一并给的物件，用以确认身份。 万殇告诉师尊这血玉是他们魔宫安家的铭刻，只要靠近安家的血脉便会感应到“共鸣”，从而发热。 而目前在魔界以外的安家血脉，仅安染一支。 齐渊眼底闪过隐晦的得意与阴鸷，但面上不显。 他望着冷漠如冰戒备的黎未晞，得体微笑道：“黎姑娘…哦或许该称您为黎夫人，久仰大名，幸会。” 黎未晞没有回话，攥剑的手骨节隐隐发白，大脑飞快运转思索对策，该如何转危为安或拖延。 齐渊挂着如沐春风的笑，不介意她直白的敌视，兀自道：“在下岚虚宗齐渊，但我猜夫人与阁主应已知晓了。” “今日冒昧叨扰有失礼数，但属实无奈之举，实在是有不得不如此行事的理由，有要事需与夫人您商讨。”齐渊欠身，“望夫人大人有大量，莫要介怀，在下稍后会请人修好门锁。” 黎未晞仍没回话，但注意到那王仇似乎隐晦地掐了个决…… 或许是某种小型结界，防止自己传信摇人，或是闹出动静引起注意。 她这才想起，最近隐隐有种错觉——偶尔似有股虚无缥缈的视线在窥探白露丹阁。 当她察觉到时，那视线又瞬间消失，瞬息而已，仿佛从不存在。 而唐墨临走前，洛师给丹阁加了个结界起到防护作用，也有隔绝神识窥探的效果。 因此黎未晞才没有细想，觉得是错觉，毕竟是丹祖的结界。 可她之前忽略了一点——洛师如今也只到化神初期左右，她和唐墨去了返魂树后结界不得维护，没有补充，力量便会渐渐消散，效果亦会逐步减弱。 能在无主情况下维持大约半月已是极限，毕竟按她预想，今日就该办完事、唐墨能回来了。时间掐的正好。 可是比唐墨早来一步的，是筹备多时终于寻得良机的岚虚宗。 第273章 威胁与目的 看来不是错觉……数日以来，那股窥探视线就来自这王仇。 黎未晞面色冷凝，而齐渊胜券在握般道：“夫人，我等没有敌意，只是不得不以此方式与您见面商谈。因此在下不建议您白费劲传信，何不收了剑让我们好好谈谈？” “若我们想对您不利，大可进阁后直接以武力迫使您就范。” 齐渊上前几步，微笑继续道：“但您瞧，我们都没有拿出武器，所以没必要起刀兵。” 伪善！ 此人之阴险，早在林轩记忆中就能窥见一二。 “擅闯我家，还说好好谈谈？”黎未晞淡淡道，“没必要如此装饰威胁。” “若夫人执意如此认定，在下也不好多解释惹您不快了。” 齐渊面无波澜，仍笑着：“但岚虚宗今日前来，是为白露丹阁带来一笔会让我们双方都收获颇丰的交易。” 黎未晞嗤笑：“趁丹阁的做主之人、我的夫君恰好不在家时？” “啊不错，这是必须的前提。” 齐渊摊手无奈：“若我们循规蹈矩登门，唐阁主怕是不欢迎，可事又不得不谈，所以只好寄托于夫人，希望您的存在能让阁主理智一些，届时愿听我们的交易。” 王仇也点了点头补充道：“当然若您能劝劝他，那更好不过了。” 黎未晞冷笑一声，可仍没想好对策。 传信传不出去，只能希望会有其他人来丹阁，比如玄乐。 “你们想谈什么？” “夫人直爽，在下便也开诚布公。”齐渊笑道，“听闻阁主和清虚宗素有旧怨，岚虚宗与其亦是，因此在下渴望与白露丹阁合作，共谋大事。” “我夫君不久后便会回家，我会与他分说。” 黎未晞淡道：“现在你们哪来哪回吧，待他回家再谈。” “啊…这就难办了，不成的。”齐渊遗憾摇头，“在下有个不情之请，有劳夫人与我们走一趟，在我们的居所静候。在下会奉您为上宾，以礼相待，绝不敢怠慢唐阁主的夫人。” 黎未晞眯眼冷道：“以我为质，迫使我夫君就范与尔等‘合作’？” “是上宾，夫人。” 齐渊笑道：“但的确，若无您相助，唐阁主大抵不屑于与我等交易，又听说清虚宗叶璃与他关系有所缓和，且她与阮姑娘和紫姑娘关系甚笃。” “所以……唐阁主需要做个选择，是您和他的徒儿、师妹，亦或是过去伤他害他的宗门。” 这毋庸置疑是威胁了。 他在拿嫣儿和紫鹊威胁自己，如果不和他们走…… 黎未晞攥剑的手隐隐颤抖，心有滔天怒火，恨不能此刻便将齐渊的头颅斩于大堂，血溅三尺。 可她受制于守元诀，只有金丹巅峰，且多日研究下来禁制只是松动，还未能解开分毫。 该死的！ 她需要力量，让所有人在她面前都不敢如此嚣张、自己随时能排除威胁保护家人的力量。 先冷静…… 眼下她并无选择，只能设法将消息传出去等候支援。 明知和他们走，去对方据点是龙潭虎穴。 可黎未晞不得不如此。 现在来总店的只有三人，和林轩记忆中岚虚宗的人数对不上。 他们已分了人手在埋伏分店的嫣儿和紫鹊，以此威胁她不能轻举妄动…… 而且王仇的法术让她无法给分店传信，她又确实敌不过这三人。 久久无话，齐渊等人也不急，只待黎未晞自己想明白，他们知道此人不会昏头，而会顾全大局，最好的法子当然是先听他们的，她也没得选择。 但可惜…一切都不过是烟雾弹罢了。 说得冠冕堂皇的交易当然都是假的，只不过是借此迷惑黎未晞，再以分店的人威胁，让她掣肘，迫使肯跟着他们走。 长生前辈可是说过不能伤她的，能不动粗尽量别动。 所以醉翁之意不在酒，看似是岚虚宗想以黎未晞为人质，迫使白露丹阁接受交易，与唐墨合作拿下清虚山…… 实则他们最初就别有所图，人质本身才是真正目的。 唐墨再强、修炼再快，也刚元婴而已，最多能在王叔攻势下不败。 将黎未晞交给长生前辈后，清虚宗自有她替他们拿下，前辈可是有化神，还立天道誓言作保了。 齐渊渐渐没了耐心——迟则生变，必须尽快把她带给长生前辈。 “如何，夫人可想清楚了？” 齐渊笑容淡了淡：“若您现在和我们走一趟，在下仍以上宾相待。但若您执意…我想总有人会愿意和我们走的，我的人可正在分店求医问药呢。” 黎未晞冷冷睨他一眼，尽管她才是绝对落下风的人，可这一眼竟让齐渊感觉被蛰看一下，骨头生凉，甚至不自觉想退一步避之锋芒。 她分明没得选择，身临险境，可依旧端庄不屈从容有度，面对窘境亦无惧色。 她的气场便仿佛未来注定立于万人之上，永远只为一人伏低柔软而已。 黎未晞收了剑，戴上幻影纱，淡漠道：“我和你们走。” 齐渊等人皆是面上带笑，欣喜不已，他对黎未晞再次行礼，仿佛真的言出必行、奉她以上宾相待。 让出门口，那名弟子殿后，齐渊和王仇一左一右，做出请的手势：“夫人请。” 黎未晞面纱下冷漠不已，走出丹阁前她不动声色回眸看二楼楼梯一眼。 齐渊自以为看穿她所想，笑道：“夫人勿忧，您很快就能与阁主一同回来了，只需在我们宅邸做客几日便可。唐阁主配合便是双赢，谁都不会受伤，报酬更是少不了。” 黎未晞没说话，和他们一起离开丹阁，朝北而去。 而这时，楼梯口的黎烟才掩住心口。 之前她心中惊涛骇浪却不敢动一下，生怕因自己又生变故。 若自己也被发现，那就没人能把消息传出去了！ 黎烟自是担忧女儿的不行，但她亦看出对方似乎暂无伤害的意图，女儿短期内是安全的，她这才能稍稍镇静，不乱阵脚。 她魂魄不全，无力以神识渡入玉简传信，她思索片刻后飞快冲进唐墨的炼丹房，一阵翻找后终于找到她需要的东西。 机关鸟、月芝香，以及古煌钟。 黎烟快速对机关鸟道：“嫣儿，晞儿被岚虚宗带走，详情之后再说。分店应也被岚虚宗监视，你和紫鹊务必先谨慎确保安全，暗中向玄乐或其他强者求援，援手不宜多否则容易暴露。” “我去追踪他们，你让玄乐到丹阁附近后追寻月芝香气息与我会合。” 第274章 想抢戒指，便以首级来试 黎烟给机关鸟以信息，并指示它一定要尽快飞往分店，避着人到阮嫣儿手里。 随后她将机关鸟抛出窗口，看它振翅迅速离去，自己则穿戴好，遮挡了所有人偶的痕迹。 一般人看她只不过是个包裹严实不露一丝皮肤的怪人。 随后，黎烟匆匆离开丹阁，向分店反方向而去。 唐墨做的人偶对灵力很敏感，她虽不能动用神识，但能靠人偶和自己的人魂捕捉到未晞熟悉的冰灵气。 女儿很聪明，她也在找机会留下点灵气记号。 黎烟一路追，在袖中捏着燃起的月芝香作为后援的指引，朝北而去。 - 黎未晞本以为齐渊会带自己去他们的据点软禁起来。 在上回问山坊暴露后，岚虚宗新据点应当在城内更隐秘、不起眼的地方，这才能不被发现并收集情报。 可她没想到，齐渊一行竟带着她迅速从北门出了城，随后不久便又有两名岚虚弟子前来会合。 黎未晞这才稍微松口气，若这段时间岚虚宗没有派更多人来，那人数就对上了——嫣儿和紫鹊那边应没事了。 即使分店在闹市人流量大，可嫣儿几人一无所知，岚虚这两人却假装顾客埋伏着…… 他们是金丹后期，手段诡谲，这一暴起发难……黎未晞不敢拿她们的安危冒险。 跟齐渊等人走是不得已而为之，她一人能力有限，无法反抗四个金丹和一个元婴，刚才还在城里时人不齐，她因不知其底细亦不敢轻举妄动，怕对方对嫣儿紫鹊不利。 只能设法留下记号，等娘亲唤来援军一路顺记号而来，解决此患。 但现在应不必再担忧别人，黎未晞心生疑窦——岚虚人齐，出城也已有一会，这是要去哪？ 齐渊似是看破她所想，出城到了雍阳岗后客气解释：“俗话说狡兔三窟，我们亦有数个据点，而城内势力众多、人多眼杂。” “此番合作需避着些旁人，不过夫人勿忧，城外的洞府亦怠慢不了您。” 他并未直接点破，但黎未晞已明白了。 白露丹阁在灵枢城声名赫赫，盟友与伙伴众多，若在城内据点……唐墨届时大可摇一堆人来把岚虚宗包了饺子，他们就是瓮中鳖了。 城外的据点各方面更适合。 不过黎未晞并未忘记之前她和唐墨分析的——从血魄丹来看，岚虚宗极大可能与魔宫有牵扯，甚至与某位魔界少主有直接合作。 她今早没戴幻影纱，被齐渊他们看到了脸，虽然从刚才到现在，从他们表情动作言语来看，他们都不像有认出自己就是安染的反应…… 但仍是不能懈怠，可能性小也不能排除。 不过无论岚虚宗是真要和白露丹阁谈合作，还是要把她送给魔界少主，黎未晞现在都做不了太多。 找机会隐晦地留下几分冰灵气已是不容易，好在没被察觉。 也好在就算齐渊他们已认出自己是安染，没有点破，其实她相当一段时间是安全的，他们不敢动她。 黎未晞心底自嘲一笑，她可是天魔之体啊。 安睿和安诚，两个“好哥哥”绝不会允许别人伤害她——回了魔宫折磨她、逼她入魔，也得他们亲自来。 一是出于对天魔之体的重视，二是魔界家族的原则：魔界比修仙界更重视血脉，哪怕自己家族里父子相残、同胞互戕，外人也不能动自家人。 我家的人只有我们有权处置，折磨生杀，但绝不允许外人插手。 当初他们杀了她原来的师尊怀礼，除了怀礼也发现天魔之体且是修仙界名士外，亦有她折磨过自己的原因——魔宫安家的人再怎么样，岂是外人能动的？ 魔宫安家的威严不容侵犯，哪怕他们只把妹妹看作祭品。 魔界就是这般“有趣”，内部杀成什么样，却能团结一致对外。 黎未晞盘算着，所以假设——齐渊真是要送她回魔界，脱困的机会反倒颇大。 一在她相对安全，二在魔界遥远路程漫长，紧赶慢赶也很花时间。 现在在灵枢以北雍阳岗，她猜齐渊可能选的路线是先穿过雍阳岗和灵安原，到最近的城市崖城。 然后通过那里的传送阵一路传回洺州，到岚虚宗再联系魔界人。 那么抵达崖城之前就是她的机会，纵使御剑也要一天半载，援军大概率会来。 她还得设法把时间拖更久一些。 娘亲必在求援了，且她说的不错，阿墨很可能就快从返魂树出来了，只要他看到婚戒的传信…… 这时王仇对齐渊点了点头，后者对黎未晞微笑道：“夫人，从这里开始我们便要御剑而行了，为以防万一，能否请您暂且将灵戒交由在下保管？” 黎未晞面纱下秀眉轻挑，冷笑一声。 之前他们看得很严，自己当然没机会玉简传信求援。 而御剑的话一行六人必然得分开，她到底也有金丹巅峰，只弱于王仇，他们不能确保看住她所有动作。 且王仇在丹阁时用的小型结界不能跟随，所以才要收了她玉简。 虽然不得不交灵戒，但黎未晞要尽可能拖延时间，哪怕一分一秒，于是站在原地没动没回话。 齐渊诚恳道：“请夫人放心，在下不图财亦不害命，届时到了据点，灵戒和您的佩剑必定原样奉还，在下不至于为了芝麻丢西瓜。” 黎未晞又等片刻，觉得齐渊和王仇快没耐心时才摘下灵戒，随手丢出，淡淡道：“你最好说的是真的，不过无妨，如今白露丹阁也不至于把这点财物放眼里。” 存有丹阁总店财产的那几枚灵戒还在三楼卧房锁着。 菩提再生丹还有唐墨给她的聘礼、他俩的纪念品等等，又在另一枚灵戒里，她轻易不会戴，只是珍藏。 现在这枚灵戒没多少灵石和法宝什么的，丢了也不可惜。 里面只是有常用联络人的玉简而已。 他们让黎未晞解开并确认里面的玉简后，齐渊便收起灵戒，又注意到她无名指仍有一枚戒指。 这枚比灵戒漂亮的多，小碎钻勾勒叶片般的纹路，镶嵌一璀璨青宝石。 不像法宝，更像女子的首饰。 但齐渊犹豫后仍道：“夫人，这枚戒指能否也……” “此乃我夫君予我的定情信物，你若敢抢便试试！” 强横的冰灵力散出，黎未晞的气质瞬间冷酷无比：“届时你想要的合作再无转圜余地，即使我不敌你们，亦能拼上性命取一二首级！” “你……！” 弟子们见她如此，先被她的冷意和冰灵力吓一跳，随即恼怒指着准备喝骂。 王仇也眯起眼——这般威胁少主，虽长生前辈不许他们伤她，但稍稍给个教训让她识相…… 而齐渊抬手拦下王仇和弟子们，面无表情深深看着黎未晞，又以灵力隐晦检查那枚婚戒，的确不像灵戒。 黎未晞愿意走而没反抗，且现在连灵戒都给，说明她清楚形势。 而这枚戒指令她第一次暴怒，它过分美观且外圈还镌刻着「黎未晞和唐墨」的字样…… 她所说应当不假，的确不是灵戒，只是定情首饰罢了。 “王叔，师兄弟们，对贵客应当放尊重些。”齐渊微笑道，“早听闻黎夫人与唐阁主情根深种、如胶似漆，在下当真羡慕啊。” 第275章 戒律堂的举报 齐渊不打算抢婚戒了，黎未晞这才敛下几分冰冷气息。 当然，她生气时散出灵力，自然也是记号之一。 成功了。 首先他们料不到丹阁还有娘亲，求援传出的速度远超他们预料。 而现在虽收了她玉简，却不认识她婚戒的灵宝仙晶，不知它也能传信，还能帮阿墨定位自己。 没想到阿墨刻的字竟能在这时派上用场，让齐渊以为戒指只是普通首饰。 他的爱，何时何地都在保护自己。 这时齐渊又道：“那便御剑吧，王叔，有劳您载好我们的贵客。” 王仇刚祭出剑，黎未晞冷然道：“我拒绝。” 众人一愣，齐渊吸一口气：“夫人，我等待您以诚，还请您莫一再推辞，令在下难办。” “我已为人妻，自当遵妻之本分。我绝不会和别人、尤其是与其他男人一同御剑。” 黎未晞祭出剑踩上，俯视众人冷笑道：“我跑得了吗，你们有元婴强者还追不上我？” “带路吧，我行中间，你们可以在周围。” 王仇心生不快，侧目问道：“少主，要不……？” “不必。”齐渊摆手，“说得没错，夫人是聪明人，不会做傻事。只是有劳御剑途中，王叔护好夫人安全。” “明白。” 黎未晞在剑上冷笑，这齐渊总能将意图以漂亮话粉饰。 金丹巅峰御剑还能摔下去不成？ 她的确没打算跑，因快不过王仇，届时一跑后续会更不可预料。 但是，只要她独处一剑，哪怕有监视，她也能用婚戒传信——御剑也是要灵力和神识的。 只是动作必须小心，传信速度也得快，只留必要讯息。 随即一行人以特定阵型御剑向西北而行，前面一位弟子领路，黎未晞在中央，左右分别是齐渊和王仇，还有两弟子殿后。 途中黎未晞想了想，似是没话找话，冷淡传音：“齐渊，你既要与我夫君谈合作，那又如何告知他情况与地点来见面？” “夫人多虑，在下已留下信息了，只待唐阁主回白露丹阁便能瞧见。” 齐渊笑道：“等我们到了洞府，您亦可给他传信告知。” 黎未晞不再说话，将信将疑，始终隐隐觉得有一丝古怪。 齐渊到底是真的想以自己为质，并借阿墨与清虚宗的龃龉来对付叶清漪，还是要把自己带回洺州去见魔界少主？ 或者还有其他企图？ 而齐渊仍挂着如沐春风的温和微笑，心底却无比快意。 这阵子他们给季寥也就是长生前辈凑材料，也一面监视白露丹阁。 但丹阁有结界，最初王叔无能为力看不破其中分毫，可前几天，结界开始弱化了。 于是正好两天前凑齐材料，齐渊他们确认唐墨最近都不在丹阁，便准备行动。 即今早，只有黎未晞在，且那玄乐不会这么早来。 齐渊当初从季寥处得知安染就是黎未晞时，便想过报复。 一是曾经白露丹阁坏他们的事，二是齐渊对唐墨的私人嫉恨。 刚才他告诉黎未晞的前半句是真的，他确实给唐墨留下讯息了，回白露丹阁后他就能得知。 但可惜，讯息的内容只怕和预想的有些小出入。 而且这讯息不由唐墨自己发现，会有别人登门告诉他。 齐渊想象届时唐墨发现爱妻丢了，又有人上门质问他，他会是何种模样？ 还能那么处变不惊吗？ 失魂落魄自顾不暇的唐墨，得多有趣？齐渊只可惜自己没法亲眼看到。 唐阁主，你的春风得意该落幕了。 你包庇魔界之人，可曾料想过东窗事发的这一天——失去你重视的一切，无论感情、地位还是事业。 眼下，你该如何自处呢？ - 在黎未晞被岚虚宗挟持着，身处雍阳岗时。 灵枢殿戒律堂，堂主东方夜正在坐班。 他悠然品茶，奕道大会时他们堂忙得脚不沾地，而最近城里没啥大事，治安也不错，井然有序各司其职，他们算是淡季。 戒律堂职能颇多，比如管辖城内治安，缉拿并依灵枢律典惩处犯法之人，接受并处理关乎城市安全的检举和举报等等。 处理不慎入魔的修士，负责抓捕魔界渗透来的细作，防止灵枢被渗透，这也在戒律堂工作范围内。 议事堂是灵枢殿的决策机构，沈殿主是首脑，那么戒律堂就是一众执行机构中战力最强、权力也相对大的几个之一。 所以戒律堂的要员也由各家族共同组成，堂主之位则是轮流担任，免得腐败乌烟瘴气，互相制约监督。 这一届便轮到东方家的东方夜，他是族内二长老，元婴巅峰，年纪相对还不大。 此时，只见手下人匆匆从外进来，径直来到他桌前，东方夜淡淡看了一眼：“何事？” “堂主，我们收到一件举报，对方指名务必交到您手里，需您亲自过目。” 东方夜接过手下人递来的玉简和信札，有些懒得干活，漫不经心道：“什么举报还需我亲自看，司徒家和慕容家那两个副堂主呢？” “那两位今日休沐。” “罢，那便看上一看。” 东方夜放下茶盏，翘腿懒洋洋地将神识渡入玉简。 可不看还好，这一看他便立马收敛惰气，双腿放下桌案坐直了，神情也凝重起来。 手下人看上司这模样，心里一紧——这举报来头不小，必有大事！ 东方夜细细看过三遍，忙严肃追问：“何人送来的玉简？” “那人已走了，他说是收灵石后受人所托，对方给他传信说‘送去吧’，他便按指示送来，但现在玉简也联络不上举报人了。” 手下人说完，看四下无人，压低声音讳莫如深问：“堂主，这究竟是……？” 然而东方夜一时没顾上搭理他。 这玉简的确是举报，而且举报对象竟然是白露丹阁！ 身份未知的举报人声称，白露丹阁黎未晞是魔界之人，还来头不小——她竟是那位去年被两个亲儿子合伙杀了的前魔尊冥苍的女儿，真名为安染！ 东方夜忙不迭展开和玉简一并送来的信札，渡入灵力后纸上浮现图案，是一绝色女子的画像。 毋庸置疑，这便是黎未晞或者说安染的人像了。 玉简中还指出，唐墨唐阁主对此从来是知情的，他知晓其身份却毅然选择庇护魔宫千金，甚至娶她为妻！ 又因安染在魔界地位崇高，其面容或不是秘密，有被认出的风险，所以她在城里才长久戴幻影纱，从不以真容示人。 而据举报者称，他们收到消息：安染在灵枢城的任务即将结束，不日便有人接应她离开修仙界！ 第276章 东方夜的算盘 这来路不明的突然举报，直接把东方夜的懒气驱散得荡然无存。 黎未晞是魔宫安家的人，名安染，前魔尊冥苍安淮良之女，万殇与鬼麟两少主的胞妹！ 而唐墨竟然对此知情，还帮助隐瞒？ 这可是相当严厉的指控。 当然不排除举报者与白露丹阁有仇，对方是想借灵枢殿之手来恶心陷害唐墨的可能性。 但这事说查也好查，找到人面对面对质，让唐墨和黎未晞立誓就行了，灵枢殿也有检测魔修的相应法器和结界。 只要在魔界待过就会不可避免沾染魔气，留存时间还很长，哪怕尽力掩藏、驱散也总会留下痕迹。 如果是举报者捏造，那一查便知。 因此东方夜更倾向于举报为真，也许玉简有夸张，但就算黎未晞不是安家千金，恐怕也和魔界有关系。 因对方还拿出了画像，而黎未晞的确始终不以真容示人。 更因为东方夜回忆起白露丹阁的发迹——唐墨此名灵枢城多有耳闻，他原来不过是清虚宗名不见经传的弟子，无甚特殊。 只忠义为人称道，对叶家三女不离不弃，别的名声便不多了。 可是一年前他突然退宗，开起白露丹阁大展炼丹之能，声名鹊起，而从那时起黎未晞就和他一同出现在众人眼里。 但在之前，谁也没听说过黎未晞此人。 她的过去一片空白，而唐墨突然退宗，身边又突然多了她…… 如果黎未晞本是魔界之人，渗透进灵枢城需要一立足之处，然后她结识了唐墨。 也许他最初不知她身份，但黎未晞若真如画像那般美丽绝伦，动心也正常，人对长得好看的总是更宽容一点，收留她不意外。 而黎未晞来自魔界，清虚宗可不是久居之地，清漪剑尊更是化神巅峰…… 然后唐墨才突然退宗开丹阁，既是厌倦清虚宗自谋生路，亦是收留黎未晞后给她个安身立命之地。 后来他们相爱，她告知身份，但那时唐墨已无法割舍感情，便要她戴幻影纱。 这便能说通了。 所以黎未晞很可能是魔界细作，没准唐墨也因为爱而帮她——开店并不断打出声望，地位逐步爬高，甚至当上丹盟长老。 如此一来，白露丹阁便能逐渐接触到更多更重要的隐秘情报！ 另外据东方夜听闻，黎未晞曾在雾林谷秘境展露金丹期实力，所学皆正道，功法神通上乘，并非魔功。 自是如此，魔界总不会派修魔的堂而皇之在修仙界当细作，魔界虽处处魔气多为魔修，可亦不缺走投无路问道无门的散修投靠。 甚至还有修仙宗门与之合作，上一回仙魔大战时，双方都往对面安插了不少眼线，东方夜还曾亲自抓住过投靠魔界的修士。 此等举报的冲击之后，随之而来的是兴奋，东方夜面上浮现一抹幸灾乐祸的笑。 东方家和白露丹阁虽谈不上有仇，但也并不融洽。 先前阮嫣儿崭露头角，此女无论容貌天资还是潜力背景皆是上乘，更是未婚，世家比宗门更看重开枝散叶和传承，自然都将她视作香饽饽。 若能娶阮嫣儿，不止得一有能力才干的族人，更是能将白露丹阁绑上自家战车。 可唐墨油盐不进。 炼丹长老东方禄想让其子东方勇与阮嫣儿成亲，说了一回又一回，可唐墨对于联姻暗示先是装听不懂，后来家族挑明，他也跟着挑明——没门。 而东方勇还是东方夜的从子。 更别提在那之后，白露丹阁对东方家多有怠慢，虽生意还做，可他会给慕容家和蓝家明里暗里的优待，连司徒家也能跟他们说上几句，定制丹药有折扣。 唯独东方家啥也没，白露丹阁只和他们保持最低限度的礼节，甚至前些日子唐墨大婚，他不止没发请柬，礼仪性通知都没有半句。 东方家作为四大家族次席自是风光，在灵枢城地位举重若轻，还是头一回吃这种瘪。 之前考虑到唐墨如今地位能量和未来前景，他们忍了，大不了不往来，联姻不成就交恶得罪，并不明智。 但若说不憋屈……大家族的威严和傲气，怎可能？ 虽说你唐墨厉害地位节节攀升，可到底不是家族，东方家配你丹盟长老的徒弟，大大的配得上！ 不识好歹！ 而现在，这份举报自是良机——若是真的，别说丹盟想保他都有心无力，连沈殿主都会收回重视和赞誉，决不饶他。 上回仙魔大战的惨痛经历尚历历在目，修仙界对魔界可是零容忍的。 唐墨包庇魔界之人，甚至可能帮助细作，他犯的是原则问题，毫无转圜余地。 东方夜笑了。 唐阁主，是你先不给兄弟面子，那现在又怎能怪兄弟给你添乱子？ 何况有热心市民举报，可绝非公报私仇，而是秉公办事——你们私藏魔界之人，与其沆瀣一气！ 等手下人也从震惊中恢复过来，立马正色道：“堂主，此事万万拖不得，需现在就向沈殿主或其他高层禀报，立马彻查白露丹阁弄清真相！” “是这个理。”东方夜敛下得意，轻敲桌案沉吟道，“不过不急惊动殿主，去领一队人，我们先去会会唐阁主和他夫人，先礼后兵。” 这种事自然是越快越好，直接拿法宝去对质确认，若属实便能直接缉拿，不给他运作的时间和余地。 东方夜也能立一大功，戒律堂便坐得更稳。 他们雷厉风行，不多时，东方夜便带一队心腹来到白露丹阁。 丹阁依旧大门紧闭，已半月不曾开业，据说是唐墨又闭关了。 但现在从外看去——似乎冷清寂静的紧，根本不像有人。 见门上无灵力设锁亦无结界波动，甚至还有破损，东方夜当即就粗鲁地推开院门。 手下人一惊，忙道：“堂主，这到底是唐阁主的丹阁，是不是……” “呵，唐阁主。只怕一会便不是了！” 东方夜语气轻蔑：“勾结魔修即是死罪，何况他还与之成亲，甚至那位可能是魔宫安家的嫡系？天知道他们窃取了我灵枢城多少机密！” 于是便没人反驳了，不过白露丹阁和唐墨名声颇好，几人对这举报也是不太愿意信。 可涉及魔界，又必须一切为公绝不能轻待，只希望那举报是胡闹、他们冤枉了唐阁主和夫人，白跑一趟吧。 第277章 以岚虚祭剑 然而戒律堂众人一进丹阁便发觉异常——因白露丹阁根本无人。 唐墨并未像传的那般多日闭关，黎未晞亦不见踪影。 事情愈发向不利白露丹阁的方向展开，因那举报提到：不日或便有人接应黎未晞离开灵枢城！ “堂主，也许他们是去分店了呢？或是突有要事？” “要不我们先去分店瞧瞧，阮店主应是在的。” 东方夜对手下们的建议置若罔闻，来之前他对举报相信七成，和唐墨的私怨能加到八成。 但现在，他已有九成相信：黎未晞就是魔界细作，不知从哪得知风声后立马跑了，都顾不上收拾丹阁的东西！ 最后剩的一成来自他为数不多的谨慎。 东方夜不动声色取出一面黑白相间的幡，注入灵力后挥舞几下，便见大堂内多了数道如云雾般缥缈，又如绸缎般各不同色的“气”。 此为戒律堂引以为傲的法宝，追灵幡，可将修士灵力具现化，让持幡者看出其行过的轨迹。 戒律堂正是靠这法宝追踪和缉凶的。 现在白露丹阁大堂一共有四段灵气轨迹，其中湖蓝色的明显属于黎未晞，因这轨迹几乎遍布丹阁内外，楼梯和楼上亦有密集分布。 另外三道则径直从外延伸进大堂，而最后，四道灵气轨迹共同向丹阁外延伸。 很明显，东方夜可没冤枉白露丹阁——果真是有人来接应黎未晞了，他们一块走了！ 而从灵气轨迹的色彩和厚重程度判断，他们刚走不久。 唐墨是木灵根，但灵气中没有青绿色。 要么黎未晞察觉风声后直接割舍了她夫君，跟接应匆匆跑了。 要么她和唐墨已早联系好，他已经先一步离开，在半途接应！ 东方夜等人走到院门口，可见几道灵气轨迹顺着道路延伸至北方。 这一追便到了城北门，灵气轨迹径直出城去了。 现在即使是戒律堂队中不愿相信的几人，也不得不凝重起来——举报很可能确有其事。 魔界有细作混进城内如此之久，还混到堂堂高位，任谁看都要担忧不已。 魔界人在灵枢享了盛名，言行掷地有声、口碑名声颇好，地位一日高过一日，而满城人对白露丹阁推崇备至，毫不设防与之打交道…… 这可是极大的安全隐患！ 他们甚至混到丹盟高位，可得窃取了多少机密！ 上回修仙界付出极大代价和牺牲才击退魔界，让其蛰伏休养生息，数百年不敢再越过边界。 莫非唐墨和黎未晞的潜伏个讯号——魔宫又蠢蠢欲动想要卷土重来，夺回曾经没打下的一切？ 手下们已人心惶惶，此事若真且灵枢皆知之后，定会掀起满城风浪。 东方夜却不忧反喜。 白露丹阁的风光要成过去式了！ 这么一看当真冥冥中自有定数，东方家没和阮嫣儿联姻真是幸事，否则今天便会被拉进这滩浑水！届时只得大义灭亲，而没有任何功勋！ 东方夜祭出灵剑，振奋招呼手下们：“御剑快追，缉拿魔界奸细，绝不能放跑一个！” - 申时正，即距离唐墨离开返魂树还有不到一个时辰之时。 清虚宗内，叶璃刚出关。 月余前惊蛰，她去白露丹阁喝过师弟的喜酒，割舍下不可能的执念，便回山调整状态，准备闭关与心魔一决生死。 恰巧休整两日后师尊出关，叶清漪虽没能彻底抹杀叶如泱，但也摸到解决心魔的门道，且大有进展。 她状态稳定了下来，叶如泱被她压得只能苟延残喘，再掀不起风浪。 不过境界越高，根除心魔亦越难，叶清漪判断除掉她还得慢慢磨几年。 但叶璃只有金丹，且她的心魔虽狂躁却不及叶如泱那般强大，甚至能在过去十年悄悄钻研出叶清漪都不知的禁制。 于是叶清漪将方法细细相授，不必再用灭神草和心魔五五开，叶璃掌握后便闭了关。 她成功了。 心魔一除，全身心从未感觉过如此轻松。 心态的话，叶璃虽还念着唐墨，却已不再是执念，能安然处之真正的不再奢望强求，他好便好。 喜讯还不止于此，叶璃之前便是金丹巅峰，碍于心魔才修为不进无法突破。 但昨日她除掉心魔感受到突破契机，于是她服下师尊之前为她准备的结婴丹顺势突破，成功步入元婴境界！ 谁都没告过叶荷她师姐也早生了心魔，她还以为师姐闭关只是修炼冲境界。 得知师姐出关，叶荷第一时间赶来，发现师姐的气息与过往已明显不同，喜声道：“师姐，你破丹结婴啦？！” 叶璃温柔笑着颔首，摸摸师妹的头：“阿荷也金丹了，真棒，想必以你天赋，要不了多久便追上师姐了。” “师姐莫安慰我啦，阿荷现在可是有自知之明的，比不过你。不过阿荷也不急，以后总能结婴。” 叶荷甜甜笑着：“倒是师姐该寻一本好功法才是，咱们这便去找师尊！” 清虚宗落寞，十一年前宝贝几乎被贼人席卷一空，但叶清漪还是有压箱底的东西的。 给不了徒儿天阶上品功法，天阶下总是可以，留心外界找一本天阶中也不无可能。 “功法还不急，不过确实该告诉师尊这个好消息。” 但叶璃刚说完，后知后觉灵戒内有玉简的波动，她取出一看，喜色如潮水般退却，拧起眉头。 「岚虚宗齐渊突袭白露丹阁，掳走嫣儿的师娘，现已在追，嫣儿恳请师姐出手相助！」 是阮嫣儿的传信，已有几个时辰了，之前叶璃闭关没第一时间看到。 仅从传信就能感觉到她剧烈的波动。 叶璃同样不平静，心底犹如巨浪滔天。 岚虚宗齐渊…… 老鼠久久不出，一出便整个大的…… 叶璃霎时间面若冰霜，叶荷看得心里一惊，她已太久没见过师姐如此愤怒的模样了。 “师姐，谁的传信？”叶荷小心翼翼问，“莫非出了大事？” 叶璃收了玉简推门而出，向宗主殿方向而去，叶荷忙跟上。 “的确是大事。岚虚宗终于现身了，趁师弟不在掳走了黎未晞，或是想借此要挟他，亦很可能以此谋划对付我们。” 叶荷大惊失色。 “师姐已元婴，正好拿岚虚宗诸贼的头颅祭剑。”叶璃步履不停，冷笑道，“十一年旧怨新仇，今日一并清算！” 第278章 突兀的死期 岚虚宗一行挟持着黎未晞，六人一路御剑向西北方，穿过雍阳岗后进了灵安原范围。 路上黎未晞并未试着逃离，只隐晦留下记号并用婚戒给唐墨留言。 岚虚宗无人发现她的动作。 到了灵安原后又向西飞过一阵，来到一不起眼的无名山附近，齐渊示意黎未晞到了，王仇则警惕着，等她降低高度下了剑，他最后才下来。 黎未晞下剑后打量着附近，这无名山没甚特别，因连妖兽都没有，根本是人迹罕至，没修士会特意过来浪费时间。 作为隐蔽的城外洞府倒是十分合格。 但黎未晞本以为齐渊等人会带自己一路御剑到崖城，再用传送阵周转多次前往洺州…… 结果半道就下了剑，这里距崖城还有相当距离。 她不由想到，莫非岚虚宗并未认出自己是安染，或是没受到魔界少主的委托？ 难道他们真的只是想胁迫阿墨合作？ 如此大费周章？ 黎未晞本能感觉事情没这么简单，定有她掌握不了的信息差。 行至山脚，并未向上攀登，六人又行过片刻，迈过某一步后，黎未晞猛地感觉浑身一凉，仿佛从头到脚被冰水淋了个透彻。 她猛地回眸，看到两个殿后的岚虚宗弟子脸色也有异样，可见并非只她感觉到了。 她不由驻足仔细看着“空气”，虽看不真切，但黎未晞隐约感觉刚应是迈过某个结界的边缘。 而黎未晞再向无名山看去，不远处依稀可见有一山洞口，洞门明显有灵力开凿的痕迹，横平竖直。 但刚才感觉到冰冷之前，那边还什么都看不到。 果然有隐藏用的结界。 “夫人，我们这便到了。” 齐渊藏着得逞的爽快笑意说道，意在催促黎未晞别耽搁，快走。 他虽不知为何一路上她都没试着逃跑，也许是知道跑不了，或者…甚至她已有援军开始跟来。 但不打紧，齐渊不在意了，她的识相省了不少事，而他的工作顺利做完了——按要求把黎未晞带到这个洞府。 接下来他们只要等季寥、也就是长生前辈履行诺言便可，有援军来救黎未晞又如何？ 齐渊他们都已见过这位神秘前辈的能耐了，除非能把化神境薅来，否则毫无意义！ 化神境哪个不是一方势力的顶梁柱，是白露丹阁说请就请得动的？ 就算能也不会太快。 所以顶多是一个元婴的唐墨，撑死他能带上那同为元婴的玄乐，再带点慕容暗卫——这些人怕还不够长生前辈一只手打的。 不得不说，齐渊和他的这些人心态都够格，从始至终愣是演得很好，没表现出不合时宜的欣喜，哪怕现在已完成任务到了前辈洞府前。 但黎未晞本就始终警惕，刚穿过那结界后又升起莫名的不安，她竟感觉到熟悉又陌生的害怕与危机感，似乎本能在催促她快离开，此地极其危险。 面纱下她不动声色扫过齐渊王仇等人，终于捕捉到些异样。 尽管他们似乎努力压制过了，尽可能自然昂首挺胸，可越靠近洞府门，他们越显得拘谨，甚至有几分忌惮与敬重。 而这绝不该是回自己洞府会有的反应。 刚才下了剑迈过结界，齐渊还真信守诺言把灵戒还她了，似是笃定到了此地便无所谓了。 黎未晞愈发觉得不对，她隐隐后悔，或许刚才还没下剑时该试着逃跑的，哪怕一定会被追上也能尽量再多拖一会。 终究是没料到齐渊会这么快就到了目的地，准备不及。 现在黎未晞不动声色从灵戒中摸出几枚丹藏于袖中——有烟雾弹也有可引爆的毒丹。 她本能中莫名的害怕似乎控制了双脚，不想再靠近那洞府一步，她想制造点混乱找个机会…… 但还没来得及做什么，也还没进到洞府，就有一戴黑斗笠、全身裹进黑衣的修士快步从洞口走出，几息便来到他们面前。 季寥没分给齐渊等人半个眼神。 斗笠投下的阴影遮了她上半张脸，阴影下的灼灼目光凝视同样戴面纱的女人，眼神如有实体。 滚烫、期待、狂喜、迫不及待…… 季寥似用视线便生生撕开黎未晞的幻影纱，叫她无所遁形，将她拆之入腹。 黎未晞心跳瞬间激烈几分，不祥和危机感愈发浓重，她连此人面容都看不清，却徒生熟悉的、深入骨髓的惧意。 她猛然想起，似乎之前也有过类似的感觉——那是在她和唐墨的大婚之日，她突然有种莫名冰冷可怖的感觉，好似被恶鬼窥探般，寒意从发顶一直流到双脚…… 隐约熟悉，一闪而过。 且当时她正在一生中最重要的时刻，没有特别在意。 这惊恐仿佛由来已久，扎根在最深的心底，纵使抹掉许多仍有残存。 如刺猬应激便竖起满身刺，想要仓皇逃窜。 可是黎未晞双腿如负千斤，怎么都挪动不了，藏在袖中的手轻颤起来，差点把毒丹掉了。 “长生前辈。”齐渊毕恭毕敬对女修拱手，“人，在下如约带来了，未伤分毫，一路以礼相待。” 王仇和其他弟子亦显出几分喜色，期许望着身子略佝偻的季寥。 可她好似没听到，无动于衷，仍不发一言，只是一动不动死死盯着黎未晞，如觊觎血腥的饿狼。 “长生前辈？”齐渊鼓起勇气，“在下已履行约定，之后便该您了，希望您能遵守天道誓言，一月内——” “啊，很好…你们带她来了。” 季寥打断了齐渊，终于缓缓看向他。 她的嗓音细而尖锐，怪异地上扬，似在竭力压抑某种情绪，光听就令人寒毛倒竖。 “待与这位黎姑娘谈完私事…季寥自会履行约定。” 齐渊等人已习惯季寥阴恻恻的死气，听她话后立马喜形于色。 他仿佛已看到清虚山和未来宗主之位在朝自己招手。 然而下一刻，齐渊却倏地感觉身子一震，喉咙一热…… 他后知后觉感受到剧痛。 齐渊下意识抬手，如老人般颤巍巍摸了把喉咙，摸到满手黏腻的滚烫。 他的喜色凝固在脸上，茫然地看其他人——却见三名弟子亦是如此，他们的喉咙处浮上一丝极细的殷红血线，随即捂住脖子瞪圆眼睛望着自己。 弟子嘴巴开开合合，似说不了话，口型好像是…… 救我，少主。 而王仇则猛地失重般跪地，双手并拢在胸前，似乎捧着一大团黏糊糊还在抽搐的东西。 王仇垂头，满脸难以置信，颤着抬眸看向齐渊。 “少主……！” “…少主，跑……” 王仇的身体突然如触电般一抽，腰背挺出诡异的直，最后一字落下，他眼底也丧失了最后一分生机的光。 齐渊脑袋嗡鸣，意识恍惚，他看不懂王叔和弟子们眼底的情绪，只看到他们毫无预兆地一个接一个倒下，一句话没说，亦什么都做不了。 似乎…就这么死了。 但齐渊看清了王叔双手捧着的东西。 那是一颗还在跳动的心脏——来自王仇空荡的胸膛。 第279章 小染，我是谁 齐渊如雕塑般伫立在原地，而他周围，是师兄弟和王叔的尸体。 还热乎着。 他们的眼球诡异凸起，像要脱离眼眶桎梏爆出来，脸上凝固着惊恐与难以置信，死不瞑目。 就这么死了，莫名其妙，不知为何倏然迎接死期。 王叔跪地的尸体，甚至还无力托着他的心脏。 像个荒诞的玩笑。 齐渊后知后觉感受到自己身上的痛楚，他在流血，他知道自己的生命正按呼吸流逝。 可手脚动也动不了，像被山压住了，跑不掉，也没法去看看王叔和师兄弟怎么了，还有没有一口气。 齐渊被压得重重跪了下来，膝盖似乎是碎了，喉咙的口子开得不大，缓缓流血，在死期前他似乎还有点时间。 好似是索命的恶鬼准点降临，却恶劣的多留他片刻，一面凌迟他，一面让他顺便注视同袍们先一步惨死。 齐渊缓慢而僵硬地动了动眼睛，看到此刻还站着的，只剩黎未晞和季寥。 她们都和方才没有任何区别，没说话也没动作，季寥仍没分给他们分毫视线，好像他面前的一切只是个幻觉。 但都是真的，只能是季寥做的，而她毫不关心，如同随手碾死几只蝼蚁。 齐渊张了张嘴，他似乎还能勉强发声，只是剧痛难忍，喉咙漏风。 “前…为、何……？” 为何我们带了安染来，你却过河拆桥？ 为何你当初分明立了天道誓言，在契约上签字画押，却要了我们的性命？ 为何是你违约，你却仍能好端端站着，不受天雷惩戒？ 这一切发生的太突兀、太快，黎未晞怔愣回不过神。 她完全不知这被称为“长生”的诡异女修，是如何瞬息间要了岚虚宗几人的命。 但这手段之狠辣诡谲…… 季寥褪下斗笠，黎未晞看到她满头灰发，没有眼白，漆黑的瞳宛如两潭黑水。 此人死气沉沉，笑得极其怪诞，简直不似活人，比魔窟半人半兽的怪物还令人胆寒。 黎未晞确信自己从未见过她，但面对她时源于心底最深处的恐惧，却很熟悉。 不可能…… 季寥终于看向跪地的齐渊，像是对将死之人的大发慈悲，开口道：“想问为何杀你们？小子们知她身份，便不能再活着，以免让老身夜长梦多。” 齐渊瞳孔剧缩。 而季寥继续笑道，露出满口黑牙：“为何老身立誓违约却并无代价？小子们还是太嫩，连上你那王叔，竟无一人能看出老身的障眼法…唉，当真可悲的道行，就这也想夺清虚山？” 障眼法……！ 她立誓是假的，用法术蒙蔽了他们，只见假象！ 齐渊感觉愈发疼痛，已无法再发声了，只能捂着胸口跪地上抽搐挣扎，却目呲欲裂死死瞪着季寥，似是想拿眼神活剜了她。 最后，季寥半蹲在齐渊面前，阴险挑起嘴角：“即使老身真的立誓也无妨，可还想知为何？” “罢，就当满足你死前最后一个愿望。” 季寥目光危险的流转，移回黎未晞身上，咯咯笑了：“誓是季寥立的，又与我何干！” 齐渊痛苦难当，意识愈发混沌，他的嘴抽动开合却出不了一个字眼，只不断吐血染红下巴和衣襟，又如雨般浸入泥土。 “好了，下去找你的师兄弟去吧，别让他们久等了。” 说罢，季寥漫不经心化掌为拳，一股极强的灵力波动骤起，又飞快消失，似是从不曾出现。 而齐渊眼角淌出汩汩鲜血，眼球凸出到几乎要跌落眼眶——他的心脏和金丹都被“捏”碎了。 他死了。 齐渊的尸体摔趴在地，死不瞑目。 一直放在袖中口袋的血玉也随尸体倒下而滚出袖口。 此地微斜，圆润的血玉一直向后无声滚落，直到撞进附近小溪边的鹅卵石，与其他石头不起眼的混在一起。 此处还活着的两人谁都没注意到，她们都只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无暇关注一个死人如何。 季寥腰背佝偻，一步一步朝黎未晞靠近，眼神愈发炽热，似是触及她横亘生死的渴望。 黎未晞很怕，刚才腿都在微微打颤，可她竭力压制住恐惧重新站稳，抱着向死而生的孤勇抽出剑来，直指季寥。 面纱下她的脸惨白，但已毫无惧色，再无颤抖。 她不能再怕下去，退路……唯以死相搏。 正如她在遇到唐墨前的数年皆是如此，无数次绝境，亦无数次闯出生机。 黎未晞曾唯一一次对她的爱人生气，便是因他将自己看得脆弱。 如她当时所说：她从无那般脆弱。 黎未晞可是一路从地狱生生爬到人间，来到唐墨面前。 “你究竟是谁。”她语气轻而冷，“你找我，有何目的。” 季寥听后笑得恣意，她随手拨开黎未晞的剑，极近地盯着她的面纱，近到黎未晞能看清她眼底的疯狂。 “数年前一别，今日幸得重逢，小染…你怎冷漠至此，就这般与我说话？” 季寥挑起她的幻影纱：“来吧，来吧，让我亲眼好好瞧瞧你……” 黎未晞全力退了半步，猛地一剑扫过，却扫了空——季寥轻易躲开了。 “不错，不错，剑法比以前强多了，剑意与杀气相当漂亮，一般人定要叫你一剑斩首了，即使躲过也会被剑气伤到……” 她的话宛如真正欣慰于后辈成长，以及那亲切的称谓，小染。 揭开了黎未晞深藏的、在唐墨以爱治疗下近乎愈合的伤口。 也唤醒往日噩梦的记忆。 绝不可能……！ “你到底是谁！” 黎未晞尖声怒吼着，又是一套剑法，最后甩出冰莲剑。 然而冰莲还未击中季寥，便被她持藤杖甩碎。 神通、烟雾弹、毒丹毒粉，黎未晞倾其所有，俱是对季寥无用。 她趁毒尘尚在，身法全开甩出灵剑准备跑，还没上剑却被一股极强的力量生生拉回原位。 而季寥佝偻的身影从烟雾中如鬼神般走出，不恼也不伤她，反而笑得愈发张扬。 “仅此而已了吗，我记得我曾教过你——要么不动刀兵，一旦出鞘，那必得见血才行。” 黎未晞的身子无法遏制一抖，脑中如炸响轰鸣，思绪一片空白，只失神呢喃着“不可能”。 她的右臂忽被灵力化作的刃割出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血流如注，疼痛将她唤回几分神智。 “我是谁，还没认出来吗？”季寥又靠近了，欣赏猎物般炽热打量她，“你合该知晓的，不然也太令人伤心了。” 季寥笑得阴森可怖，咧出满口黑牙：“小染，我可是从你六岁起，便亲手教养你长大的师尊啊。” “地府孤寂，为师放心不下乖徒……便爬回来找你了啊！” 第280章 怀礼的收获 季寥似是没耐心再陪曾经的徒弟玩游戏，轻易压制了她，随即将黎未晞带进洞府。 这洞府是她在山中开凿自建，空间极大，却仅有一颗夜明珠照明，显得阴冷可怖。 里面并无多少陈设，最显眼的便是地上绘制的猩红色大阵。 那阵纹晦涩复杂，似是由妖灵血绘制，中央阵眼是个两人高、一人宽的由未知玄色木料雕成的“十字架”，贴满诡异的符箓。 另有一人高的六根玄木围绕阵眼，作为节点。 季寥将黎未晞捆在了十字架上，随后兴奋地对她笑了笑，便走出大阵，拿出一阵盘兀自施起法来。 黎未晞反抗不了，挣不开捆住她的绳索。 直到这时，她才从震惊中恢复些理智，有了实感，不得不认清——季寥就是她曾经的师尊，母亲的故人。 是曾经极受修仙界人士推崇、被称作正道楷模的怀礼仙子。 先照顾养育她长大修炼到金丹期，随即撕下严师慈母伪装，折磨她、逼她入魔的道貌岸然之辈。 少年时代最黑暗的梦魇如附骨之蛆，攀越生死的边界重新找上了她，誓要拿回曾经没到手的东西。 黎未晞清楚，怀礼的目的只有一个：天魔之体。 她也是看到现实才明白——曾经万殇和鬼麟终于找到她们时，并未完全意义地杀了怀礼。 “所以你现在这具身体，季寥…”黎未晞嗓音微哑，“是你夺舍来的。” 怀礼拿着阵盘，手上的活儿一停，她抬头显出一丝困惑，似是没料想到黎未晞会主动和自己搭话。 黎未晞抿唇，幻影纱已被摘了，直勾勾盯着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面对过去和现实。 干扰也好，让怀礼分心也罢，哪怕只是让她情绪有些波动，都可能制造机会。 黎未晞不能坐以待毙，必须尽可能拖延时间并寻求破局之策。 她已不是过去那个黎未晞了，在唐墨的治愈下渐渐走出梦魇，愈发坚强临危不乱，之前惊慌只是得知怀礼竟没死干净、重新面对她的正常起伏。 曾经惨痛的折磨实在太深刻，但她已不会像以前那般深受影响。 她不再纵容脆弱，她有必须要做的事，必须回去的地方。 爱是软肋，亦是铠甲。 随即见怀礼笑了，气质仍死气沉沉，却显出几分得意：“不错，曾经你那两个哥哥带人马找到咱们师徒的洞府，他们见到你太兴奋，只杀了我的肉身，却忘了若想彻底击杀化神境，必须将神魂一块抹灭！” “之后不久我便夺舍了季寥，并靠丹药和闭关恢复了化神修为。那以后我给自己取了新的道号，长生。” 化神能修神魂，神魂不死人不灭，魔界少主因着急带走天魔之体，因而疏忽忘了管怀礼的神魂。 这才让她溜了，且三魂俱在，能够施展夺舍秘术“复活”。 而黎烟只剩人魂，便无法夺舍，只能寄宿玉佩沉眠。 黎未晞心情极度复杂，甚至鄙视万殇鬼麟的成事不足，分明他们也是化神，却连神魂的事都能忘了。 如此废物，难怪弑父后他们谁也奈何不了对方，无法整合魔界，属实能力不济。 “他们不是我的哥哥。”黎未晞冷道，“你也不是我师尊。” 怀礼大笑几声：“随你怎么说吧，但无论如何…岚虚宗本是要将你送回给万殇的，但魔界少主们怎也想不到竟是被我算计截胡！” “他们妹妹的天魔之体，我怀礼便笑纳了，接着便是要报当初杀身之仇！魔尊之位他们谁也没能力坐，不如让给我！” 怀礼追忆起这些年的事，天魔之体是她志在必得之物，故人黎烟亲手将此至宝交到自己手里，岂能拱手让人？ 于是怀礼夺舍季寥并恢复化神后，直到今天，她一共做了四件事。 第一，她潜伏进魔界，果然天道眷顾她，怀礼发现万殇和鬼麟谁也没有得到天魔之体。 他们弑父后开始互斗，魔界一片大乱，她找机会搜魂了魔宫毒师，得知之前少主们带回黎未晞，给她服了黄泉泪后便扔进魔窟，还没接她回来。 于是怀礼亲自走遍魔窟，用她引以为傲的独门秘法与各种妖兽和怪物交流，从它们那获知黎未晞之前重伤危机时，被突然破开的空间乱流传送走了。 估计是故人的后手。 怀礼知晓黎烟平时大大咧咧没个正形，实则心思缜密，布局长远，她唯一爱的只有女儿，舍得为其付出一切。 即使黎烟死了，也会给女儿留下最后一次保险。 得知黎未晞在魔界少主眼皮子底下溜了，而他们直到那时还没察觉，怀礼狂喜，但没着急立马离开魔界去找她。 因为即使现在找到，也夺不到天魔之体——她还需两个准备才行。 即解决黎烟给女儿体内设的禁制，让她能顺利结婴，以及得到夺走天魔之体化为己用的秘法。 这便是怀礼做的第二和第三件事，答案都在魔界。 她还真的成功了。 怀礼先是寻找失落的黎家，还真让她找到一黎家后人。 她得到了守元诀以及解法，即现在洞府中的猩红大阵，材料有她收集，也有齐渊最近给的。 得到守元诀后她又苦苦寻找，终于侥幸在魔界一隐藏极深的秘境中，得到上一回天魔之体现世的记载，其中就包括夺取根骨为己用的秘法。 秘法包括如何完整剥离天魔之体且不会影响其效果，再如何以根骨原主的元婴和心头精血炼化成丹。 这或许是除了魔宫传承的、仅留存于魔界的一份秘法了，修仙界大抵是没有的。 一旦成功并服用此丹，天魔之体便会取代服丹者的根骨，至宝易手，它吞噬修为、快速修炼的神奇便可己用！ 而且不像最初持有者，服丹夺了根骨后，便无法再被第三人夺走，彻底认主而无后患。 还没有修炼入魔的隐患，无论灵气修道还是魔气修魔都可以。 所以天魔之体一出，修仙界人士也会为之疯狂，贪婪丑态毕露，谁都不可免俗——得到天魔之体，三界都将臣服于脚下，此根骨就是有此等实力。 而且数千年无人能再渡劫飞升，有天魔之体后便有了可能，谁也拒绝不了这般诱惑。 遥想天魔之体上一次现世还是在千年前，当时就在三界掀起血雨腥风。 修仙界通过在魔界的暗子得知后蠢蠢欲动，组成联盟，立除魔卫道的名目攻打魔界，实则根本目标只在夺取天魔之体。 但他们失败了，天魔之体被魔界保住并归了当时那任魔尊，直接用吞噬修为的力量逆转形势，仙界联盟被抽干者无数，灰溜溜退回老家不敢再进犯。 然后便是如今的黎未晞……怀礼觉得自己当真应运而生。 万殇和鬼麟即使能力有限，乃至如今互相敌对，也明白不能大张旗鼓，为大局计，哪怕是对方最终得了天魔之体，也远好过它归了修仙界。 怀礼不自觉挑起嘴角——可惜修仙界和魔宫谁都得不到。 黎未晞是她的亲传弟子，所有的一切理应归她这师尊。 怀礼在得到守元诀和秘法后，做的最后一件事自然是寻找黎未晞，她必须赶在魔界少主之前。 又一次，她成功了。 第281章 破除守元诀 在走过沧州多处后，怀礼终于来到灵枢城，很快就在白露丹阁发现了自己徒弟正在成亲。 一切是如此水到渠成。 然后，她只需利用万殇委托的岚虚宗把黎未晞带到自己身边，再除掉他们即可，而魔界少主们仍会像无头苍蝇般打转，苦寻而不得。 直到自己彻底掌控天魔之体，去魔界报杀身之仇并夺魔尊之位时，他们才会得知真相。 怀礼已迫不及待想瞧瞧少主们死前的表情了。 至宝已到手，未来一片辉煌坦途，她沉浸在无限喜悦中，笑得愈发癫狂。 怀礼暂且搁置阵盘，缓缓走近黎未晞。 黎未晞毫无惧色地与往日师尊对视，似乎穷途末路的并不是自己。 “看哪小染，你变了，漂亮了也更坚强了。” 怀礼摩挲着她的发顶：“你以前被为师逼着入魔时，总是怕得发抖，动不动就哭，哀求我饶了你，实在恼人得紧。” “还是现在这般比较好，深谙势不可改，便乖乖接受。” 黎未晞甩头，冷冷道：“休要碰我。” 怀礼收了手，没恼，反倒露出几分曾经没撕破伪装时的慈祥柔和。 “小染，生在魔宫安家还身怀天魔之体非你之错。怀璧其罪，只怪你和你娘没本事守住它。如今你落得如此境遇，只是你命不好罢了。” “为师知晓万殇和鬼麟带走你后，你在魔界那段日子经历了什么。莫怕，待为师掌控了天魔之体，便亲自去魔界给你报仇，以安家上下三代性命祭奠你的在天之灵！” 黎未晞看怀礼的信誓旦旦和语重心长，直接笑出声。 并非冷笑，而是仿佛听到娘亲讲趣闻那般，笑声清脆如银铃。 她命不好？ 的确，在与阿墨相遇之前，她也是这么想的——觉得自己是煞星，身怀罪恶的根骨，害死唯一爱她的娘亲。 可唐墨用日盛一日的爱与温柔告诉她：不是这样的，未晞，你是我的福星。 阿墨从不骗我。 黎未晞早不再觉得自己是煞星，怀礼这话与笑料无异。 如今她与挚爱修成正果，成了阿墨的结发之妻，约好共度生生世世白首不离…… 她当真觉得没有比自己更好命的人了。 黎未晞被缚在十字架上笑得花枝招颤，怀礼都怔住了。 自己有说什么好笑的吗？ 待黎未晞笑够了，平复气息，对怀礼轻蔑道：“还想攻心，又想逼我入魔？不管你是何算盘，留着疯言疯语给你自个听吧，我的仇由我自己报。” “所以省省吧怀礼，我以前都没入魔，如今更不可能，如此，你拿了我天魔之体也没用。” “啊是这样的，小染，你还是这般聪明。” 怀礼微微一笑：“但我们有的是时间，只是大阵已准备好便不能挪动…所以赶快解了你的守元诀，我们再寻新家，看谁磨得过谁吧。” 黎未晞心一沉，看来她拖不得太久了。 不过怀礼知道了守元诀……换个角度想，解决修为限制也是黎未晞最近一直在努力的事。 那今天借她之手解封，或许也行。 只是务必要守住心，无论如何都绝不能入魔。 黎未晞有如此自信，却也心乱如麻。 早在之前她就决意不能再受限制，她需要那该死的力量。 她得保护阿墨，更不能像不久前齐渊等人登门威胁，自己却无能为力。 还有现在面对怀礼…… 怀礼重新操作起阵盘，黎未晞冷眼看着她的背影，暗暗发誓——总有一天，她不会再受任何人辖制，她已受够了无力和任人宰割的苦。 总有这一天。 怀礼做好启动阵法的准备，最后一步，则是从黎未晞右臂伤口取了血。 她故意动作粗鲁挤压伤口，还专门割得更深，皮肉外翻，黎未晞只是冷眼看着，仿佛感觉不到疼。 怀礼暗笑，以后时间还长，解除禁制后便能带她故地重游，曾经的折磨手段再来一遍，而且她还想出新法子，不怕徒儿不入魔。 以黎未晞的血祭阵后，猩红大阵终于启动。 茫茫符文闪烁，六根玄木和阵眼十字架的符箓也按一定规律泛起红光，似在共鸣。 某种庞大而陌生的力量顺着阵纹一路向阵眼汇聚，被捆在其上的黎未晞瞬间感受到难耐的剧痛，仿佛丹田要被切开碾碎一般！ 她冷汗淋漓，浑身痉挛，绝美的容颜疼到扭曲，却死死咬紧牙关不让自己痛哼出一声。 尽管实力反抗不了怀礼，但也绝不能让她再看到自己的脆弱！ 意志不能输。 怀礼惊讶道：“小染你真的坚强许多，还记得以前你很怕疼的，小时候磕碰了都会红着眼和我哭诉呢，为师真为你的成长而欣慰。” 黎未晞忍着剧痛从牙缝挤出一个字。 “滚！” “唉，尊师重道都忘个干净，若不是我，你早下去找你娘了，还能活这么大？” “天魔之体不过是为师养育你应得的补偿，你合该心怀感激地献给为师哪。” 黎未晞丹田处愈发疼痛难当，衣衫下，小腹处已浮现守元诀的纹路，并渐渐受到大阵能量的侵蚀。 首尾相连的符文圆环断裂出一个小缺口，能量便以缺口为起点，以逆时针逐步将其缓缓抹去。 被侵蚀的符文愈发黯淡，正在瓦解。 怀礼神识一看，笑得沙哑：“看来你也很烦你娘留的禁制，竟提前试着自己解开，还真松动了！真乖，可给为师省工夫了。” 黎未晞能感觉到金丹外的灰雾屏障愈发淡了。 而怀礼仍在兀自讥笑：“看来黄泉泪早解了，毕竟你道侣是丹师啊。不过归根结底那毒本就不入流，魔宫就这点下三滥手段了。” 大阵能量源源不断，不知过了多久，就在黎未晞连咬牙的力气都快没了，疼到几乎要昏死过去之时。 红光黯淡，阵结束了。 黎烟留下的守元诀已荡然无存。 修为限制终于解除，黎未晞总算可以正常破丹结婴了。 届时再逼她入魔，取了根骨元婴和心头血炼化成丹…… 天魔之体易主，三界终将为她臣服。 怀礼畅快不已，咧嘴笑了：“好了小染，我们该回家了，届时为师便教你结婴。” 十字架的束缚解除，黎未晞脱力地摔趴在地。 她重重喘着气站起来，竭力稳住摇摇欲坠的身子。 然而这时，怀礼神色一冷，眯眼看向洞府外。 有不速之客发现了她洞府外的结界，正在暴力破解。 黎未晞也隐隐听到外面有动静，似一阵阵轻微且沉闷的撞声。 援军来了，有人跟着她的记号一路找到了这里！ 第282章 他要她的命 “蚍蜉撼树。” 怀礼也意识到外面应是黎未晞的援手，嗤笑道：“我虽不比巅峰，但到底仍有化神，仅一个元婴期竟也妄想撼动我的结界？” 一个元婴期？ 玄乐吗？ 还是说……阿墨已出了雾林谷，跟着婚戒找来了？ 黎未晞心里一阵松快，却又瞬间紧起来。 她想到不久前，怀礼瞬息间就杀了齐渊一行人，而那王仇也是元婴期。 尽管有齐渊他们始料未及的成分，可元婴和化神到底是相差甚远，即使王仇有所准备，也不过仅能在怀礼手上狼狈走几招罢了，结局不会变。 黎未晞纠结不已，毕竟之前怎么都想不到，齐渊竟是要把自己带给怀礼…… 所以她因不可抗的信息差而错误预估，对敌人的预判只有元婴实力，认为只要援手来得够快，赶在齐渊挟她到岚虚宗之前，他们就能合力击杀对方。 可这是化神境的怀礼，功法神通比曾经更阴险难测。 无论是玄乐还是阿墨，若独自前来…… 怀礼不知黎未晞的纠结，她还冷笑着听外面的动静，嘲笑对方不自量力。 “小染你听，没音了。”怀礼咧嘴，“他自知不敌，放弃你了，待为师现在去看看是谁，把他请来让你瞧瞧，然后——” 轰——！ 一阵震耳欲聋的轰鸣打断怀礼的话，连洞府都跟着颤起来，犹如地震，碎石和尘土从顶而上洒落，呛得黎未晞咳嗽几声。 随即而来的是又一次轰鸣，甚至有滚滚灵力的气浪从洞口吹入！ 怀礼脸色僵硬铁青，很是难看。 黎未晞爬起来，不用说她也明白——动静这么大，对方已打碎了结界。 而她感受到外面飘来的几缕灵气无比熟悉，何况婚戒突然温热起来。 是阿墨！ 黎未晞警惕着，随时准备冲出去和他一块跑。 正面打基本没有赢面，可现在局势生变，兴许有几分机会。 因为阿墨来了，就证明他看到了自己的传信，更多的人手应已不远了。 但这出乎怀礼的预料——来者攻势猛烈，竟能破她结界！因洞府开凿于山中，还隐隐有坍塌之势。 结界方才的反馈告诉她来者仅元婴罢了，但居然有如此强横的攻击？ 怀礼不得不收敛几分轻待，散出神识亲自去看。 这一看她阴沉的脸上显出几分惊讶，随即看向黎未晞戏谑道：“原来是你那小郎君寻来了，动作真快。齐渊等人真是一群废物，连你传信都注意不到。” 黎未晞面上不动声色，而怀礼冷笑一声，粗暴地拽住她走出洞府。 即将入夜，黄昏只剩最后几分余韵。 本来祥和平静的无名山脚下此刻一片狼藉，尽是碎石与被破坏的痕迹，齐渊等人的尸首大半已被埋了，露出的部分被碎石砸得血肉模糊。 剧烈冲击荡起的烟尘如雾，唐墨屹立于雾中一动未动，身侧飘着一人高的古朴青铜钟。 夕阳余晖投在他身上，映得他的脸半明半暗，他面无表情凝望这边，英俊容颜裹挟着从未见过的凌然杀意。 如一尊来自地府的鬼神，不染人命不得归去。 对上视线的那一刻，黎未晞心神一颤——她看清他冷酷之下的如释重负与安抚意味，以及永远只针对她的柔软。 一言不发，彼此皆是安心几分。 可唐墨留意到妻子右臂衣衫被利刃割破，纤白的手臂上伤口狰狞、深可见骨，竟还有手指重重捏过残留的红痕。 霎时他怒火中烧，气质更森然几分，竟显得比怀礼还死气沉沉。 那是他捧在心尖细心呵护都尤嫌不足的妻子。 竟被歹人这般所伤…… “不管足下是何方神圣…”唐墨僵硬地歪了歪脖子，如死板的机器般睨向怀礼，“唐某今日必杀了你。” 黎未晞下意识藏了藏右臂，本能不愿让他见自己有伤，却是来不及。 “有意思，多少年无人敢与我这般说话了，小子你还是头一个，胆识可嘉。” 怀礼狂笑几声，扭头看向着急的黎未晞：“小染，你刚才还口口声声说你断不会入魔，嗯？” 黎未晞身子一僵，还来不及反应，怀礼就按上她的肩膀，掰着她看向唐墨。 怀礼阴险挑起嘴角：“那为师便在你面前杀了他，将他折磨至死给你看，你说好不好？” 黎未晞似想到那个画面，不可遏制地打了个冷颤。 “瞧好吧，好好看清你郎君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模样。不过届时你若肯主动入魔，双手奉上天魔之体，为师便饶他一命…” 怀礼如鬼般继续耳语：“你说，他会不会哀求你看在夫妻之情上，求你救他一命呢？” “啊，为师想到一个更妙的点子！不如到时候就由你亲手弑夫，如何？” 黎未晞依然很怕，似乎失了魂般，可唐墨却更阴森几分。 他已从只言片语中拼凑出全貌。 此人是曾经伤未晞至深的怀礼！ 怀礼带给她的心理阴影和恐惧超乎想象，甚至远比魔界更深刻——因为在黎烟去后，未晞曾无比信任过悉心养育她的怀礼。 她甚至曾将其视作第二个母亲。 而怀礼撕下伪装后的真容……对未晞的伤害可想而知，她从最初就错付，母亲以外世间俱要她的命。 甚至她承受那些可怖的折磨时尚且年少——总有人要用一生治愈少年伤痕。 而他好不容易才让未晞走出几分苦暗，怀礼却夺舍旁人，再次如不散的鬼魂般寻来，要将未晞重新拖回深渊…… 唐墨双拳攥紧，甚至要捏碎了骨头。 “怀礼，你来得正好…”唐墨面无表情，但双目已泛红，“唐某之前还发愁你死得太早太松快了。” “嗬，看来小染没少和你说我怀礼仙子的事嘛。” 怀礼阴笑戏谑：“被唐阁主如此惦记，真是受宠若惊啊。” 唐墨则轻道：“曾经雾林谷时，我对未晞说过，恨你没遇到我便死了。今天真是恰好……” 黎未晞清醒了些，她忆起往日画面，那时他们在雾林谷遇到蜘蛛群，激起她的梦魇，令她恐惧不已。 而彼时他说。 「假如某天我会了招魂之术，我会把怀礼的魂魄绞散打进畜生道，让她投胎成猪，再送进庖厨，循环往复」 「如果真有阎罗，我会求他把怀礼扔进油锅，你希望多久，便炸她多久」 黎未晞失神地看向唐墨。 遥遥相望间，她恍然明白——已没了逃跑的选项。 阿墨的眼神…… 他不跑，他要怀礼的命。 第283章 与化神血战 曾经在雾林谷，唐墨安慰PTSD的未晞，那些话虽是夸张之语，六道存否犹未可知，但…… 招魂术倒不必了，怀礼自己来了。 唐墨与黎未晞对上视线，见她也想起往事，他宽慰地一笑。 “未晞乖，不怕，我不会被她杀了的，我还没带你去度蜜月。” 黎未晞真的不再怕了，她眼尾一红，颤着对他伸出手：“阿墨……！” “反倒是我今日便能履行诺言，让你看着怀礼如何被碎尸万段，神魂俱灭。” 随后他不再多言，唐墨迅速以灵力敲响古煌钟五次——无匹的音波化作实质化的半透明气浪，一阵阵朝怀礼和未晞所在袭去！ “呵，倒是聪明果断！” 怀礼讥笑一声，瞬息造出一个小型结界把黎未晞关进去推远，并以强横灵力抵消音波。 她承认，唐墨确实比常人更不凡，而且判断出自己对天魔之体的重视，不敢真伤了黎未晞，至少在她入魔之前。 所以他敢于让攻击覆盖未晞，就是笃定她不会任由音波伤了天魔之体，会把未晞暂且送出战场范围。 而这样他就能打个先手，以弱对强时占据这点优势至关重要。 其实唐墨既然敢，就有把握音波伤不到未晞，他控制得了。 怀礼对待天魔之体十足谨慎，把未晞送远些，结界则能确保她不会跑了。 至于以她为人质胁迫唐墨，转移阵地就此退去？ 怀礼从没这么想过，化神怎会在一元婴前如此示弱退缩？ 何况这可是逼黎未晞入魔的天大良机！ 但事情还是有些出乎怀礼预料，她发现能击碎自己结界的法宝确实不容小觑，那音波的能量让她也不得不郑重对待。 她几乎拿出对付同境界的实力，才抵消这阵音波。 怀礼当然不会束手等下一轮攻击，她化守为攻，强横灵力凝实成漫天黑色冰锥朝唐墨覆盖而去！ 她也是冰灵根，所以曾经才能教导同灵根的未晞。 面对漫天冰锥，唐墨临危不乱，身后空气忽然如水波般荡漾，似形成一面凌空的镜面。 接着密密麻麻的竹枪与木刺凭空从镜面中掷出，与袭来的冰锥在半空剧烈碰撞——这便是千木刺与竹笙印两种神通的结合运用。 归根结底冰锥和竹枪都是灵力的具现，此刻相撞便炸开。 黑蓝色与青色的灵力在战场上空剧烈爆炸，卷起狂风与气浪，犹如诡异却盛大的烟火。 第一回合的攻势双方俱是化解，唐墨和怀礼都打算借助灵力爆炸的混乱再发难，抢占先机。 但怀礼境界压他一头，自是更快，一粗壮水柱化作蛟的模样朝唐墨奔腾袭来。 他见状立马换了灵力敲钟的频次，以古煌钟为中心扩出一防护结界，在水蛟咬上唐墨的最后关头将其拦截在外。 蛟撞上结界，古煌钟震出悠远回响的钟鸣，水蛟被阻势头有减，唐墨趁机再以丹灵力化作荆棘网，将其层层缠绕。 他抬掌攥拳，辅以古煌钟的增幅效果，将化神初期的神通生生绞成漫天水雾。 烟火之后，落起细雨。 怀礼不由蹙眉，更正视唐墨几分——尽管他靠了法宝，但自己也没放水。 他能和她打得有来有回，且看着仍游刃有余。 的确远胜诸如王仇之流的同境界，此人非寻常之辈。 二人打得激烈，你来我往，比起近战，他们都更擅长灵力作战，于是分隔战场两侧互相甩神通并依次化解，场面眼花缭乱。 而唐墨竟能以元婴力抗化神而不败，黎未晞看得既惊讶又担忧。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并没有看起来这么轻松。 唐墨到底不比化神的灵力底蕴和强度，几回合下来他没怎么伤到怀礼，而她的神通自己虽能挡下，却也开始受了内伤。 但好在他只是下风，且还有余力周旋甚至反击，这点伤短时间内影响也不大，若没有古煌钟，他现在就算不败，形势也会更惨烈。 幸好黎烟出门追踪前知道她自己战力低微，带上了古煌钟准备择机和齐渊作战。 唐墨追来的半路遇到了黎烟和嫣儿，因那时未晞已到了无名山洞府，她们在灵安原找不到更多记号，便失去了方向。 她们修为不够，又只有一柄灵剑赶路，速度慢，唐墨便拿了古煌钟先一步赶来，刚才以法宝破了结界。 路上他给玄乐发了消息，毕竟老哥也有元婴，而嫣儿只有金丹，帮不上什么。 但现在看来…… 怀礼夺舍他人后实力不比巅峰，可化神就是化神，绝非通常元婴能比，何况玄乐只有元婴前期。 他破了怀礼的隐藏结界后，便能看见洞府和附近情况，自然注意到齐渊他们的尸体——王仇至少也元婴中期，却死得毫无还手之力。 所以唐墨在怀礼还没出洞府时立刻给嫣儿和玄乐他们传了信。 一个都别来。 不管王仇等人怎么回事，但从结界强度和尸体判断，洞府主人至少化神，玄乐等人来了只会让唐墨分心，帮手不成反会被掣肘。 而他今非昔比，尤其是从返魂树出来以后，所以对上化神也勉强有一战之力。 怀礼不认得古煌钟，这法宝在清虚宗吃灰上百年从没离过山，鲜少有人见过它的威能，连几种用法都是丹祖琢磨出来的。 它便是唐墨的胜算之一，现在能维持住局面的最重要一环。 但他没有和怀礼拖持久战的资本。 又是几轮下来，唐墨再添伤势，他甚至已磕了几枚战辅丹了，这才继续撑住。 而且怀礼面对他的攻势，化解得愈发得心应手…… 必须拿出新东西攻其不备，且要有足够的杀伤力一击毙命！ 好在返魂树一个月，唐墨又添底牌…… 古煌钟的威力取决于使用者，而他消耗愈发大，现在无论杀伤力、防护还是增幅的效果都在渐渐变弱。 而怀礼意识到这点，看向已有疲态的唐墨：“小子你很不错，靠法宝甚至有准化神实力！” 她说完以灵力打掉唐墨的飞叶印和竹笙印，咧嘴露出满口黑牙：“但强弩之末就别负隅反抗，认命吧！” 其实怀礼也讶异于唐墨始终没逃避或转移阵地，就站在原地和她斗法。 大概是那钟祭出便不能挪动。 一记冰灵力构成的巨掌向唐墨击去，而他仍未躲，巨掌生生击碎他勉力凝成的青色防护盾，又撞上愈发声势微弱的古煌钟结界。 “咳——！” 即使两个防护削弱了神通，唐墨仍生生扛了其三成余波，身子一震，咳出血雾。 他眼神晦暗，露出几分孤注一掷。 看来不得不赌一把大的了。 第284章 哥给你撑着 “阿墨……！” 结界中黎未晞尖声惊呼，杏眼通红，哭腔如杜鹃啼血。 唐墨和怀礼战斗，她也并未闲着，可无论怎么攻击都破不了结界，只能无力看着她的爱人和怀礼以死相搏。 她心尖密密麻麻泛疼。 现在再看到唐墨吐血、状态愈差…… 对方到底是化神，他能撑这么久恐怕真像怀礼说的，已是强弩之末了。 黎未晞看他吐血却连擦一下都顾不上，仍竭力站着与怀礼对抗甚至反击…… 她掐紧胸口——她的心简直在滴血。 如果有足够的力量，她怎至于处处受制不得不来此？ 他又怎至于前来为她冒生死之险？ 他们本可以好好在白露丹阁过温馨的日子，可这天地似就见不得她黎未晞平安顺遂。 早年历经磨难好容易得到爱与安稳，却仍要在她幸福时赐下更多艰险。 黎未晞无法察觉，她心底本固若金汤的某个信念在数次事件冲击后，隐隐有了松动。 天魔之体激活后有滔天的霸道力量，世人无不趋之若鹜。 守着不敢用这至宝，便是他人觊觎的鱼肉，正如怀礼肉身死可心不死，如附骨之蛆般追来。 实力不济，便永无安宁之日。 可身怀此体的到底是她黎未晞…… 望着怀礼与唐墨激烈斗法，看她夫君冷酷凌然置生死于度外，只为救她给她复仇…… 黎未晞沉浸在如此思绪中，目光空洞深邃，似愈发倾向于过去数年她从未敢想的念头。 守住天魔之体便是守住命，守住所求的爱与幸福——那除了隐藏躲避，还有另一种法子…… 若将这天降于她的诅咒化作天赐的机缘…… 他们是不是就能不再总是遇险，即使遇险她也有足够力量为阿墨撑起一片绝对安全的天地，将所有麻烦挡在白露丹阁的玄关之外？ 而另一边，唐墨接连服下强魂丹和蕴木丹，分别增幅神识和灵力。 接着他一咬牙又服回春丹和五气丹治疗伤势。 几枚丹下去，唐墨可以短期内无视内伤，强行稳住运功的周天保持灵力输出和战力。 但隐患也很明显，丹药不是糖豆，不能这么吃——他在透支自己换取眼下的状态，以确保最后一招能击杀怀礼。 过量服丹的代价，之后有的是时间处理。 另一边怀礼见唐墨这么磕丹药，气息稳固下来，轻蔑笑了：“不愧是大丹师啊，但你以为真能胜我不成？” 唐墨没理她，快速用灵力戳了自己元婴的脸三下。 即使冒险…他也需要瞳的帮助了。 希望天道没看这边。 瞳接收到求助，微微睁开一点眼睛——她自然不能坐视不管，唐墨死在这儿她也跟着完蛋了。 若只是一点力量，她的隐匿能力还是可以维持的。 「不能超过一炷香，否则会被察觉」 随即唐墨立刻感觉到经脉和周天因伤的滞涩不见了，浑身通畅，汩汩强横的灵力从元婴自动行过他的周天，之前损耗的灵气正飞快得到补足！ 这灵气来自瞳，是他的元婴，不属于外力，唐墨能顺心调用。 “明白，多谢。” 他气声道谢，随即将古煌钟全部力量用以维持防护结界，自己则抽出一沓符箓甩出。 他要结七杀阵，这是最后的杀招。 怀礼正准备攻击却顿住了，因她感觉到他的气息比先前强了两倍有余，好像根本没受过伤…… 不止，唐墨之前撑死元婴后期，加上丹药和法宝增幅勉强有化神初期战力，这才能与她抗衡这么久。 可现在从气息和灵力判断，他个人实力已无限趋近化神了！ 他吃了什么丹能强化至此？ 怀礼见唐墨以手为笔、灵力为墨，右手飞快在空气中划动，左手则有序结出不同的印。 密密麻麻的符文自他脚下延伸出，构成一淡蓝五芒星领域，且还有扩大趋势。 怀礼一惊，他结阵的速度甚至比自己还快一些！ 她脸色阴沉，此人若留他活着，未来只有无穷的麻烦。 怀礼终于不再有任何轻待——无论他服什么丹获得力量，但这种投机取巧的法子撑不了多久，副作用又极大。 唐墨是想殊死一搏，只要破坏了他的阵，一切就结束了！ 怀礼再次用出水蛟神通并结印，只见水蛟迅速凝结成为冰蛟，她自己也持藤杖袭去，和冰蛟一同攻击，誓要击碎古煌钟的结界，彻底击杀唐墨。 尽管他结阵比之前更快，但连上怀礼刚才停顿的时间不过才十多秒。 结第一重劫需要一分钟，不…只要撑半分钟！ 所有人都清楚阵修结阵时无力还手，不能被近身，因此总会受到队友保护。 “阿墨——！” 黎未晞见怀礼和冰蛟已将结界击出裂痕，她喊声凄厉尖锐，双目几乎浴血，疯了一般攻击起禁锢她的结界。 怀礼冷笑，又是一击，结界已发出破碎声。 “小子，结束了，好好看着我怎么拿你逼安染入魔的！” “臭老太婆，欺负我老弟和弟妹可不行啊！” 浑厚愤怒的喊声从上方骤响，耳边传来破风声，怀礼刚才专注于攻击而不察，此刻不得不躲。 下一秒，一白发白须的老头挥舞巨锤从空中砸下，连冰蛟都被巨力震碎些许——玄乐挡在濒临破碎的结界前，护住唐墨。 “老弟你不让我来……老哥怕就再也见不着你了！” “玄乐！”黎未晞忙惊呼道，“求您帮阿墨撑一下，很快了！” 玄乐回头看一眼，五芒星阵法已愈发明亮，唐墨结印的手快到几乎生出残影。 而他没法分心开口，看向玄乐的眼神诉说着请求…… 玄乐巨锤一震：“老弟放心，哥拼了这条老命也给你撑住喽！” “元婴前期也敢在我面前叫嚣！” 怀礼和冰蛟狞笑攻来，玄乐自知打正面不敌，可他是高阶炼器师。 正如唐墨靠丹药能增辅到战化神不败，玄乐别的不多，就法宝多。 他像不要钱一般祭出十余件压箱底的法宝，从宝葫芦到归元镜再到锁链和金属盾，皆是有防御之能。 玄乐硬生生靠法宝撑在前面，补上了古煌钟的空白。 第285章 雷火双劫 怀礼虽和唐墨战斗多时也有消耗，但到底是化神，而且她能感受到那阵法愈发恐怖的力量，更是急了。 玄乐的法宝在她和冰蛟的全力下如纸糊的一般，破碎声连绵不绝。 倒数第二件的归元镜也碎了，玄乐义无反顾持巨锤，准备以己身作为唐墨最后的屏障。 “老弟！” 最后一件宝葫芦也被冰蛟击成两半，白发老头高举巨锤，眼中无限复杂却大笑道：“瑶瑶后半辈子就交给你们了！” “死去吧老东西！” 怀礼狰狞攻来，以藤杖舞出剑法，冰蛟则趁势向唐墨咬去。 但玄乐还未与她过上一招，便本能身子一抖——身后剧烈的灵力波动简直令人心惊，他忍不住想跑。 宛如面对天灾，生命趋利避害。 玄乐没跑，但冰蛟却怔了一怔，而怀礼也瞪圆了眼竟摆出防御姿态！ 玄乐听到了雷鸣，已入夜了，天色比刚才更阴沉，附近空气中竟还隐隐有电光流动，噼啪作响。 他下意识回头，只见唐墨眼中杀意凌然，立于五芒星领域中央，数十张激活的符箓环绕飞舞，将两人都护起来。 而且五芒星阵法不止是蓝色了，还泛了如火的赤红。 黎未晞眼神一亮，她一直陪唐墨练七杀阵，自是见过第一重雷劫，但现在…… 不止是雷劫，而是雷火双劫。 他成功叠阵了。 “老弟…你这是？” 玄乐的声音有些颤，这阵给他的危机感甚至强于对面的臭老太婆。 唐墨笑了笑：“多亏老哥来得及时，下面看我的吧，老哥来我身后，莫要走出阵法。” 七杀阵最大优势就在其威力能跨境界伤到敌人，若只有古煌钟拖延时间，他本只打算结第一重和怀礼抗衡，应足够伤她。 但玄乐来了，也亏他法宝足够多，给唐墨撑够了时间。 唐墨婚后和未晞在语风轩时就学会了火劫，试着结过两回。 叠阵是第一次尝试，而他没有失败的余地。 玄乐快速来到他身后，唐墨神色一凝抬手指向怀礼：“去死。” 霎时间，只见层层烈火自地而生，如墙一般将怀礼与冰蛟封堵其中不让她跑。 趁火势还不够大，怀礼忙控制冰蛟向唐墨冲去，赌一把破阵的可能，不成的话至少也能破出一条路来。 然而冰蛟刚一撞上火墙便被狱火焚上，别说破个缺口出来，没几息即被生生燃尽，尽数蒸发！ 场中水汽弥漫，怀礼这下感受到浓重的威胁。 她阴沉的脸上闪过惊慌，又用出冰锥神通，自己则身法全开跃起——这阵法太诡谲不能直面应对，但唐墨绝对无法维持太久，先避其锋芒拖过去！ 然而袭来的冰锥也被徒然拔高的火墙焚尽，唐墨冷眼看着怀礼在半空想跃过火墙。 下一瞬雷鸣炸响，怀礼只觉眼前闪过刺目的亮色，刺得双目生疼视线模糊。 可还来不及躲闪，她便被三道雷霆击中！ 怀礼不由痛喊出声，雷劫的痛楚令她简直肝胆俱碎。 哪怕是元婴巅峰挨这一下也要没气了，而化神的身体强度让怀礼生生捱住了。 但她也浑身麻痹，身法被打断，正从半空中跌落。 她咬着牙全力控制身体，险险避开火墙，这狱火她不敢轻易沾染。 可这是唐墨的阵法，火墙在他控制下继续向怀礼扩散，她想以神通抵消些狱火，却直接被雷霆重击到地上。 怀礼再也忍不住，喉咙腥甜，吐出满口浊血。 挨过数道雷击的后背已然血肉模糊，还散着焦黑的烟。 得亏是化神，不然怀礼早被劈死了。 但她已重伤，不敢也顾不得停，强撑着试图跑出火墙范围，而唐墨掐决，绵延开来的火墙化成蜘蛛网般的火网。 怀礼脸色煞白，慌乱祭出一件防身法宝，是一面两人高的龟壳甲盾。 但又是几道雷劫袭来，直接将幽绿的龟甲劈碎，散了满地焦黑的残渣。 怀礼目呲欲裂，呕着血正欲再结神通，唐墨却手指向她，冷然一笑，呼唤雷霆。 一道雷劫打断她的结印，而火网随后便至，如渔夫捕鱼般将怀礼笼罩其中。 “啊——！” 皮肤刚一接触到狱火，怀礼便撕心裂肺吼了出来。 狱火灼身的剧痛仿佛捏碎五脏，近乎令怀礼神智崩溃，她只喊了一嗓子便再也无力叫出来。 狱火如虫蚁般顺着皮肤烧进她体内，在唐墨控制下目的明确地蔓延向她的丹田。 唐墨冷酷盯着火焰中的怀礼，掌握成拳——他要一点点烧毁她的元婴。 但却要暂时留她一命。 唐墨不想给她个痛快。 怀礼让他的妻子多年笼罩在梦魇中，他要让她明白什么叫折磨，她现在经受的尚不及未晞曾经的万分之一。 他将狱火维持在不会彻底烧死怀礼的程度，随即散了七杀阵。 唐墨和瞳也差不多到极限了，大局已定，元婴阖眼继续隐匿沉睡，也就并未注意到远处的旁人。 他和玄乐走向怀礼，唐墨冷笑着用神识给她喂下一颗丹，这能让她清醒过来。 意识清醒的承受折磨，不然太便宜她了。 同时，怀礼用来禁锢未晞的结界再无力维持，消弭无踪。 她立马朝这边奔来，眼底余惊未消，紧紧抱住爱人之后用力吻他几次。 “阿墨……你吓死我了！伤到了吗，现在怎么样？！” “别担心我，傻姑娘，疼不疼？” 唐墨一改冷酷，满是宠溺与温柔，丹灵气附上妻子的右臂，不过片刻，伤口便渐渐愈合，只留一道浅浅的疤痕。 过了今晚，伤疤也会消失，有了瞳以后他的各方面都有增强，治愈力也强于往日。 所以他才敢吃糖豆似的嗑那么多丹，不过即使如此，现在也并不好受，丹毒和副作用还需调理几日。 黎未晞早感觉不到伤口的疼了，这点痛楚哪比得上她心里的半分？ 她目光湿润望着唐墨——她的爱人总是如此，把她放在最重要的位置，甚至高过他自己。 分明死战的、现在有伤的是他。 黎未晞紧紧抿唇，心中熨贴后便是更强的酸楚。 还是力量……若她实力足够，哪有这些事。 她又出了神，对天魔之体的念想潜移默化更深几分。 而守元诀已没了…… “弟妹可还好？”玄乐出声，目光担忧，“收到嫣儿消息，可把老哥急坏了！还有你娘亲！” “刚才老弟还不让我过来，若是老哥找到你们再晚点，那可就……” 玄乐顿住不敢说了，转而看向哀嚎不断的怀礼：“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是谁，弟妹你今天经历了啥？她伤你重不重？你说话，老哥这便替你宰了这狗东西！” 走神的黎未晞被他焦急的声音唤回，她感激地对玄乐行礼：“多谢，若不是您驰援，阿墨是拖不住的，未晞实在无以言表……” “嗐，这算啥，还和老哥瞎胡客气！弟妹你到底有没事啊？” 黎未晞摇头，唐墨眼中闪过凝重——他灵眼已看过了，未晞的确没什么伤，但是金丹外的灰雾没了。 怀礼用某种方法破了黎烟设下的守元诀，意图不言自明。 不知道怎么做到的，这方法没伤到未晞，可能是守元诀的正统解法。 但是天魔之体已没了限制…… 第286章 与梦魇诀别 “这不是说话的地方，回头我们再和老哥解释。” 唐墨瞥向已在丹药作用下清醒过来，但仍受狱火折磨的怀礼。 灵眼看到她的元婴已被烧没了，即使想鱼死网破自爆也没门了。 唐墨已元婴，一会能搜魂怀礼，但在这之前…… 他要先让其好好尝尝未晞曾经的苦，让她知道落在自己手里是什么下场。 “未晞，该报仇了。今日之后，过去的噩梦再也伤不到你。” 唐墨语气虽温柔，但玄乐听着却觉几分不寒而栗。 黎未晞看向被狱火烧得凄惨，趴地上哀嚎的怀礼——她的皮肤被雷和火焚到焦黑，头发也被烧没了，多处狰狞的伤口不断淌着腥臭的浊血。 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焦味和腥气，怀礼的眼睛几乎要爆出来。 黎未晞一言不发，似有什么在她眸中酝酿。 而怀礼突然跪在地上，恐惧卑微地仰视着她。 “小染……求求你……” 怀礼怕死，她的求生欲竟压过元婴被焚炼殆尽的剧痛，乞求曾经的弟子饶恕，哪怕只有万分之一可能。 “饶了我，让他饶为师一命吧…我是你的、你的师尊啊……！” 她的嗓音变调得不成样子，没有比这更难听的东西。 而黎未晞俯视曾经的师尊，面无表情。 怀礼跪不住了，趴倒在地吐血不止。 她颤巍巍在地上阴暗爬行，如一条焦黑腐烂的蛆虫。 怀礼向黎未晞伸出骨肉难辨的胳膊，想攀上她的靴子：“救我…放我一命，我发誓再也不会来找你们。” “为师曾亲手养大你啊！给你吃穿和安身之处，护你无忧……” “看在以前的情分上……饶了为师吧！” 怀礼焦黑的脸血肉模糊，眼角竟还隐隐湿润起来。 只是怕死的泪。 “呵…往日情分，饶你？”黎未晞忽然大笑，“呵呵、哈哈哈……情分！” 她因怀礼的话大笑不止，抱着唐墨的胳膊笑出生理性的眼泪。 “你我之间竟还有情分！” 黎未晞止了笑，冷冷看向怀礼：“曾经你用诸多法子折磨我时，可曾想过我是你的徒弟，可曾顾及过所谓情分！” “为师错了，为师——” “给我住口！” 黎未晞尖声喝道，一脚踹开怀礼靠近她脚边的手，仿佛是看到世间最恶心的污秽。 “我从来没有师尊，从来没有！你最初收留我便是图谋不轨，你只是想、只想把我养大到时机成熟，再取我的命！你只把我当作待宰的牲畜才养我！” “若你娘还健在……她会宽恕我的。”怀礼无言以对，但不放弃求饶，她不依不饶攥上黎未晞的靴子仰视哀求，“小染，你娘绝不愿看到你杀人啊……” “我娘只恨不能亲手把你碎尸万段。” 黎未晞冷笑，干脆一剑斩断怀礼的胳膊，用剑挑开她攥住自己靴子的手扔远。 唐墨则看向不远处，招招手，嫣儿御剑带黎烟过来了。 她们不久前也找到了，正好目睹唐墨以七杀阵击败怀礼，怕干扰他就没敢过来，一直藏匿。 现在尘埃落定便靠近，自然也听到了这些。 两人仔仔细细看过未晞，黎烟重重抱上女儿，心有余悸。 娘俩安抚好彼此情绪后，黎烟才看向焦黑的人，人偶的声音冷然如冰：“晞儿说的不错，怀礼……你我之间可有好几笔账没算，今日多亏我的好女婿。” “黎烟……？是你！”怀礼愣了，“你竟还活着？！” “你都没死，我怎能死在你前面？” 黎烟笑声尖锐，配上人偶显出几分可怖：“老朋友哪，真没想到我还有这等机会……” “不、不！” 怀礼倏然尖啸，而唐墨蹲下来，灵力扼住她的喉咙。 太难听，伤耳朵。 看她泪流满面又惊惧不已，唐墨笑了：“怀礼仙子，你不会这么轻易死的。” “毕竟未晞多年一直承受你给她的阴影，解铃还须系铃人啊。” 不等怀礼说什么，唐墨直接搜魂。 他越看记忆，神情便越冷凝——没想到怀礼被魔界少主杀了之后，夺舍别人，竟又做了这么多事！ 得了守元诀不说，竟然还得了炼天魔之体的秘法！ 而且岚虚宗果然和万殇有交易。 怀礼在他和未晞大婚那天路过丹阁，发现她身份，然后凑巧碰上岚虚宗王仇，才有今天之事。 不过怀礼已把他们杀了，应没其他人得知未晞就是安染了。 看完之后，黎烟立马凝重问：“小墨……？” 唐墨知道她担忧什么，摇了摇头：“没事娘，回去再说。” 他扒下怀礼的灵戒收起，这里面有炼天魔之体为丹的秘法，之后得毁掉，绝不能让这玩意儿留存于世。 随后唐墨给怀礼服下好几种毒丹，本来都是给嫣儿的小零食，现在正好。 怀礼被毒哑，再也聒噪不得，剧毒和狱火的双重折磨令她如搁浅的鱼般伏地抽搐，紫黑的血从耳朵、鼻孔和眼角汩汩流出。 她看向唐墨和未晞的眼里满是痛苦的怨恨，而黎烟直接戳瞎她的双眼，还骂了好几句特别脏的。 黎烟曾经也是魔界大家族的千金，能骂出这些，可见有多恨怀礼。 她也一直在恨从前的自己看不清人，瞎了眼竟把未晞托付给这杂种。 “你们看着她，我很快回来。” 唐墨说完，直接去了不远处怀礼的洞府，无名山受他们战斗的波及有了坍塌，山脚满是碎石泥沙和被连根掀起的树，一片狼藉。 他灵力不多了，费了点劲才挪开堵住洞口的巨石。 检查过里面没有什么特殊，解守元诀的阵也已无效了。 但他还是毁了阵眼和节点的玄木等一应东西，这才离开洞府。 齐渊他们的尸体早已被深深掩埋了，可唐墨仍是用最后的灵力将他们都挖出来，拿走所有灵戒。 之前攻击结界时他顾不上。 齐渊灵戒里的灵石和法宝，唐墨一眼都不看。 终于找到未晞的画像，他脸色一冷。画像一共有两份，齐渊和王仇各一份。 以后还得去洺州，把岚虚宗的知情者想办法都宰了。 唐墨立刻将画像烧成灰烬，这才松了口气。 最后他将齐渊一行毁尸灭迹，自己已到极限了。 先前的副作用也开始显现，唐墨状态明显变差，脸色惨白，却不敢再吃治疗丹药。 他经脉到处都疼，咬牙一面往回走，一面尽量用万物生缓解。 等走回未晞身边，唐墨努力佯装无事，但还是瞒不过她。 黎未晞没拆穿，心里却酸楚的疼，因忧心爱人，她不想再耗着了，得尽快回家。 怀礼已被毒到身体开始溶解，焦黑的血肉已溃烂多半，露出骨头，却还剩一口气。 黎未晞搂住爱人，冷眼持剑刺穿怀礼的心脏，而唐墨不会再留任何后患，亲自抹杀其神魂。 至此，与往日梦魇诀别。 第287章 隐藏的旁观者 唐墨和未晞将怀礼毁尸灭迹之后，一行五人御剑离开灵安原，朝白露丹阁飞去。 而在另一个方向，离战场较远的地方，叶清漪与叶璃已在此有一阵了，她们始终没有露面。 她们几乎是和玄乐前后脚到的，那时唐墨正在结七杀阵，二人本想立刻前去帮忙，但玄乐先一步赶到并护住他。 待玄乐祭出数十件法宝，叶清漪便知道战斗结束了——唐墨的气息不逊色于化神初期，还叠了雷火双劫，怀礼插翅难逃了。 考虑到之前他们的不愉快，唐墨警告不许自己再出现在他和他家人面前…… 若他解决不了，叶清漪自是要去帮的，可既然他赢了，她便不会露面了。 事后再出现毫无意义，触犯他的警告不说，更显得惺惺作态，叶清漪不会再讨嫌。 于是她和叶璃便隐匿气息，神识看他们收拾残局，她是化神巅峰，比怀礼还强，自然没人能发现。 岚虚宗的齐渊等人已死，又被唐墨毁尸灭迹，待他们离开，她们也没必要帮忙善后，差不多该走了。 叶清漪和叶璃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出复杂的心绪。 收到嫣儿传信求助，她们来此一是想拿下岚虚宗贼人，二是唐墨不在，帮他救一下黎未晞。 结果两件事都不需要她们，齐渊等人大概是被那怀礼所杀，而黎未晞也从不需要她们来救。 不过没想到…… “为师曾听说过怀礼仙子，她在为师尚元婴期时就是享誉中州的前辈了，被赞为正道清流。” 叶清漪复杂道：“不成想黎未晞竟曾是她弟子，而她真面目又是如此……” 她们来时战斗都快结束，便没得知天魔之体或逼入魔的事。 但叶清漪听到了黎未晞那句“你只把我当作待宰的牲畜才养我”。 这一句话已能说明许多。 叶璃也沉默了。 若连享誉盛名的怀礼仙子都如此伪善恶毒…… 修仙界并没多干净，她是知道的，但恐怕比她原本想的更肮脏。 太多人自诩正道与公义，却在暗地恣意妄为、行不义之事。 叶清漪和叶璃同时心底自嘲，说起来曾经的她们又好到哪里去了？ 不同样是苛待唐墨、自负又高高在上的利用、践踏他的好吗？ 叶清漪尤其这么觉得，怀礼仙子曾恶毒对待弟子，那她清漪剑尊不也…… 或许唯一能安慰的便是，她们悔悟了。 叶清漪觉得璃儿还好，她悔悟最早最深刻，极尽所能为过去偿还赎罪，终于有了起色，也改过自新了。 唐墨已能淡然对她，当成丹阁的普通顾客相处，至于黎未晞…… 璃儿懂分寸，尽量不出现在她面前并降低存在，她便也没找璃儿的麻烦。 可叶清漪自己…… 她悔悟后本想修复关系，可不说有起色吧，至少也可以算是不进反退。 曾还妄想过护他一生，简直笑话。 叶清漪苦涩喟叹：“璃儿，回吧。” 叶璃颔首，师徒二人御剑，换了个不会半道碰上唐墨的路线返回。 而在另一个方向，东方夜和他带的六名戒律堂手下，恰好掀开一张足以盖住他们七人的流光溢彩的灵布，显出身形。 灵枢殿作为城市的政治和权力中枢，更是最强大的势力，其底蕴自然深厚，效用出色的高阶法宝可不缺。 而戒律堂又在灵枢殿地位举足轻重，有资源倾斜，靠配给的法宝总是在工作中无往不利。 比如靠灵力轨迹一路追踪到此的追灵幡，以及这张能让他们身形和环境融为一体，甚至足以瞒过化神境神识的匿踪灵布。 这两样法宝若按功法品级论，都是天阶中品。 不过匿踪灵布也有局限，离太近且使用者和对方修为差距很大的话，或是散出较多神识，遮盖也会被察觉。 东方夜一行来时便谨慎盖上灵布，与无名山脚的战场离了段距离，潜藏静观其变。 也好在叶清漪是从另一方向来的，他们这才没被任何人察觉。 其实双方都不知彼此存在，东方夜若现身再早一点，就会被叶清漪发现。 他们收到举报信就动身，有追灵幡指引也没迷路，实则是第一批赶来的。 恰好是怀礼准备杀死齐渊一行人时。 但因那时有结界存在，他们看到灵力轨迹到了山脚附近便突然断了，看不到里面的情况。 东方夜猜测这就是黎未晞和她魔界接应者的据点，于是他们决定先静观其变，并靠留影石一直记录。 无名山前不着村后不着店，黎未晞等人不可能永远藏身于此，要么是在等其他人，要么稍作调整，总归会出来。 没多久，他们果真等到了唐墨，结果东方夜却发现出乎自己预料的，唐墨显得极端愤怒，竟用法宝攻击起结界…… 而他打碎结界后的情况，东方夜等人是靠留影石看到的。 更在意料之外——追踪的六道灵力轨迹，其中五道的主人都成了山脚附近的尸体，而最后一个便是黎未晞。 她被另一个化神女修控制着，唐墨明显是来救人的。 留影石无法记录声音，东方夜只能看到他们大致的表情，似乎互相说了什么，然后直接打起来了。 他们不是一伙的，竟是敌对？ 不过东方夜不在意，他笃定黎未晞和唐墨是魔界细作，何况两方打起来对他只有好处，最好两败俱伤，让他能渔翁得利。 不过如今唐墨强的令戒律堂惊愕，他竟靠强大的阵法和玄乐争取的片刻时间，击杀了化神女修！ 因此东方夜更是警惕，没轻举妄动。 接着他便看到留影石中的画面，唐墨折磨那女修的手段堪称狠辣，更是专程挖开洞府，又将那五人毁尸灭迹！ 不是心里有鬼是啥？ 东方夜冷笑不止，更是得意——唐阁主平时伪装的一副温文尔雅之姿，不知骗了多少人，谁知他真面目竟是如此？ 看看他的残酷，魔修也得甘拜下风了吧！ 即使本来将信将疑的手下们，现在也不得不承认白露丹阁有另一副面孔，而且唐墨隐藏了实力。 疑点和古怪愈发多了，没准还真是魔界细作…… “堂主…我们接下来如何行事？” “看方向，他们定是回白露丹阁了。”东方夜冷笑，“还敢回去？看来是所图甚大，仍不满足在灵枢城的收获啊。” 众人凝重，没人再敢吱声，东方夜又道：“本来在外面还不好抓，现在他们自己愿意回去当瓮中之鳖…甚好！” “此战唐墨赢得也不轻松，定要调整，所以不必着急。现在分头去搜索那洞府和附近，看有无其他遗漏，然后……” 东方夜挑起嘴角：“我亲自向殿主传信，回去再给留影石和举报。” 届时全城封闭，看他们如何逃出这天罗地网！ 第288章 紧急会议 叶清漪刚回到灵枢城范围，就收到灵枢殿议事堂的召集。 大晚上的临时召集各方开会必是有大事要议，她让叶璃先回宗，自己便去了灵枢殿。 等到了议事堂，各大宗门和家族的参会人员陆续到齐，出人意料的，竟都是各家主宗主亲自前来。 甚至沈殿主也到了。 众人无不惊讶，通常会议殿主很少露面，连奕道大会相关的会议他都没来过。 能让沈殿主亲自到场，足够说明今晚所议之事的重要性。 再看到戒律堂的这一任堂主东方夜也来了，众人更凝重，看来此事事关灵枢城安全。 待落座后，沈殿主面色平静开口道：“仓促召集诸位自是有要事，连本殿闻之都难以置信，下面让东方堂主说明情况吧。” 众人视线投向殿主身侧的东方夜，他上前两步取出几样东西，以灵力控制它们浮空于长桌上方，确保每个人都看得清。 分别是块玉简，一位美丽女子的画像，一枚花生大小、红而剔透的圆润玉石，以及一块留影石。 在看到画像女子时，叶清漪、慕容雨和宋寻年等个别人隐隐蹙眉，心底狐疑。 因为这画得分明是黎未晞！ 想到白露丹阁和唐墨即将身败名裂，东方夜努力压下笑意，义正言辞开口道：“殿主，丹盟以及到场的诸位……” “画像女子正是我们熟悉的白露丹阁唐墨的夫人，她化名黎未晞，实则本名安染，是魔界渗透进灵枢的细作！” “而对此唐阁主完全知情，但却选择包庇乃至相助！此事详情还请容我细细道来。” 接着东方夜详细说了今天的事，从白天接到举报，再到发现丹阁无人，追踪到灵安原无名山所见到的一切…… 几乎所有人都听傻了。 东方夜讲述时每个人都挨个看过了玉简中的举报，以及留影石记录的内容…… 他讲完后，满堂死寂，俱是不敢信。 叶清漪甚至连往日端庄都快端不住了，一是被此等消息冲击，二是她没想到东方夜一行，刚才也在无名山附近！ 东方夜说举报者未留名，但叶清漪已想明白许多关节——举报之人必是岚虚宗齐渊，想坑害白露丹阁。 她有些慌了，若是属实，那灵枢殿把此事搬上来，还当这么多人的面…… 事关魔界绝对不可能善了，意味着白露丹阁和唐墨有大麻烦了。 而他们恐怕尚不知情，因为回来路上叶清漪虽绕路，但也是神识看着他们好好地回了丹阁，自己才进城。 叶清漪陷入纠结和挣扎里，而丹盟会长宋寻年回过神来，打破死寂：“这不可能！丹盟上下皆与唐长老和黎夫人相熟，绝不是细作，他们不是那种人！” 艾舟也立刻道：“此事定是诽谤，有人看不惯白露丹阁。还望殿主查明，严肃追究造谣者，还唐阁主与夫人一个公道！” 慕容雨和蓝咏初也站丹盟二位这边。 而东方夜见状冷笑一声，正色道：“这便是唐墨和他魔宫夫人的能耐之处了，他们都骗过了诸位！表面上光风霁月，可实则…呵，还不知暗地窃取了我们多少机密！” “诸位擦亮眼好好看看留影石，唐墨和黎未晞之残忍冷酷，岂是正道所能为之？魔修也比之不上了罢！再者说若是心中无鬼，何至于毁尸灭迹？” “魔界之人，人人共诛之即我修仙界共识，而包庇纵容甚至与之为伍的唐墨，更是罪不容诛！” 东方夜朝众人拱手，沉声道：“还望诸位理智看待此事，莫要再受宵小蒙蔽。” 有些人已有动摇，确实如此，虽不知为何留影石中那黑衣化神女修的面部模糊不清，但黎未晞和唐墨的脸却比较清晰。 而且手段的确残忍，打赢之后还在折磨对方，和唐墨过去营造的形象截然相反。 宋寻年还没想好如何反驳，慕容雨先疾言厉色道：“东方堂主，我知你东方家与白露丹阁稍有龃龉，但这指控如此严厉，而玉简不过一面之词，你可有切实证据？！” “我身为戒律堂主，自是秉公，不会将私情带入公事，尤其涉及魔界与灵枢安危，自是证据确凿才敢请殿主召集诸位。” 东方夜从容道，而沈殿主颔首：“本殿已确认过了，那枚血玉是魔界之物，已有相应的铭刻。此类法器是魔界家族用以确认族人安危与身份的信物。” “本殿料想，它便是魔宫接应者与黎未晞的相认凭证，若靠近她，血玉定会有异样。” 慕容雨像是噎住了，缓缓坐下后满面凝重。 宋寻年、艾舟和蓝咏初也是难以置信，却不再能说什么。 因为关于魔界的血脉信物，他们也都略知一二，既然殿主确认已铭刻了，那必是来自魔界某家。 甚至可能就是魔宫安家的。 只要把血玉带去白露丹阁和黎未晞对峙，或者让他们向天道立誓…… 很容易确认。 而且沈殿主开口发话，还有这会议本身……意味着此事不是叫众人来商议的。 是通知，没有转圜余地。 沈殿主环顾众人后，无喜无悲宣布：“此事不容轻待，待灵枢殿做好封城等相关准备后，东方堂主会领人前去白露丹阁，清者自清。” “若属实，黎未晞罪不可免，本殿亲自处理审问。” 沈殿主顿了顿又道：“唐墨…视他情况可酌情处理，魔界阴险叵测，他或是被黎未晞用魔界之物蒙蔽了，回头是岸。” “但若唐阁主执迷不悟。”沈殿主看过丹盟两位，又扫过慕容雨和蓝咏初等，“还望诸位拎得清孰轻孰重，莫与之一同犯傻，把自家也赔进去。” 这话什么意思不言自明了。 在场不乏与白露丹阁交好的，可无不是各大势力之主，自家未来和命运都系于一言一行。 东方夜刚才讲述多时，但至少有一句不假：上次仙魔大战的惨痛还历历在目，事关魔界再怎么谨慎都不为过。 甚至很多地方是宁杀错不放过的，哪怕只是有嫌疑。 而现在还要确认，甚至殿主说可以酌情处理唐墨，已经是考虑到他的能量和曾经对灵枢的贡献了。 若属实，要拿自己全家一块与白露丹阁陪葬吗？ 众人神情各异，明显已都有计较。 沈殿主平静宣布：“暂且如此，散了吧，之后落定会再告知诸位，此事先莫外传，免得虚惊一场影响白露丹阁声誉。” 但其实东方夜已提前告知家族，隐晦将消息散出去了，想必明早便是轰动全城的大新闻。 至于白露丹阁提前听到消息跑了？ 唐墨必在养伤，而且他哪能跑出城？ 明早时城早已封了，所有传送点和出入口都是关卡。 退一万步说，就算这事是假的，或是唐墨用奇迹蒙混过去，他们也得给井里扔块石头。 而且最关键在于…… 东方夜回来第一时间面见沈殿主，殿主看过留影石等物之后已暗中安排：说是确认，实则只是行事流程和一个交代，关乎魔界必须慎之又慎。 唐墨等人没准还有蒙蔽手段，所以殿主要求无论如何，必须要把黎未晞带回来，交给他亲自审问，才能确保万无一失！ 所以白露丹阁的结局已定。 第289章 选择与懦夫 议事堂，众人各怀心思陆续散了。 宋寻年和艾舟对视一眼，即使是真的，那他们怎么也得帮帮唐墨。 还要尽量制衡东方夜。 于是他们向沈殿主请求与东方堂主随行，但殿主什么都没说，只是思索着什么兀自离开了。 待回到他的房间，沈殿主眼中闪过压抑多时的精光，仿佛夜色里贪婪的兽。 东方夜回来第一时间就找了他，他比其他人更先看的留影石。 而他读懂了那黑衣化神女修的唇语，其中有一句令他几乎没控制好情绪。 「届时你若肯主动入魔，双手奉上天魔之体，为师便饶他一命」 所以沈殿主才干涉留影石，模糊了怀礼的脸。 而东方夜不懂唇语，还以为是其身份敏感，随即讳莫如深又谄媚地表示绝不会说出去，是留影石本就没记下那人的脸。 此刻，半步大乘的沈南冥俯瞰灵枢城的长夜，当黎明再起时，一切都会改变。 天魔之体重现了。 当真是天道眷顾，没想到这数千年不曾现世的根骨，竟会在他这一代降临。 甚至就在咫尺之间……！ 顺理成章的，这回至宝合该归他之手！ “白露丹阁…唐墨…” “呵。” 沈南冥神色深邃，眼底汹涌。 本想着唐墨是个人才，可以为他所用，先前才对他不吝几分重视和赞美。 但在天魔之体面前……一切都不重要了。 那未知的举报真是瞌睡送枕头，唐墨包庇魔宫安家千金甚至与之成亲…… 连道义都站在他沈南冥这边，理由都不用费心找。灵枢满城闻之，孰正孰邪高下立判！ 沈南冥激动到呼吸都重几分。 只是天魔之体千年难现一回，他对此至宝了解也不够多，只知道其奥妙无穷，能夺取为己用。 但夺取必有相关条件，他得先去弄清楚才安心。 应该有上回现世时的记载…… 沈南冥笑的意味深长。 “唐阁主，若你识相，这灵枢城还有你一席之地。六品丹师到底稀罕，而本殿惜才。” “可若不识……便先你夫人一步，去地府等她吧。” - “剑尊留步！” 刚出灵枢殿，炎阳宫宫主夏霏便喊住了步履匆匆的叶清漪。 后者不耐回头，冷漠神情中压着几分焦虑：“璇玑，何事？” 夏霏余惊未消似的长出一口气，深深看她：“剑尊这是急着上哪去？” “趁还未封城，回清虚山。”叶清漪快速道，“本尊也劝你尽早回去主持大局。” 夏霏眯了眯眼：“我记得奕道大会时你亲口说，与白露丹阁为敌便是与你为敌……” “……所以璇玑是想让本尊应允随口之言，帮衬白露丹阁，即使他们疑似包庇魔界之人？” “恰恰相反。”夏霏复杂道，“你我虽不算朋友，但到底有几分交情。我只想劝你莫要插手，独善其身。” “叶家只剩你们三人，清虚宗好不容易走上正轨，你……” 夏霏话没说完，叹了口气：“罢，就说这么多，你应自有计较，做不出傻事。” 叶清漪的神情隐藏在夜色下，已控制得平淡如水、波澜不惊。 傻事…… 这么多年来，她有意无意做的还少吗？ “本尊倒是听说不止玄乐长老，璇玑你也与唐阁主有几分交情。”叶清漪反问，“白露丹阁曾帮贵宗弟子和长老甚多，你便没想过助他们一臂之力？” “刚才想过。但你也见到沈殿主的态度，而殿主本人和灵枢殿的实力……” 夏霏喟叹道：“我们都是一宗之主，炎阳宫家大业大，我有心无力，更不能拿全宗去赌什么。” 沈殿主召开此会一是通知，二便是警告。 他没主动请任何一家帮手，即是要求每一家都袖手。 关乎全宗，夏霏必须以大局为重，不得不割舍一些。 叶清漪没有搭她的话，转身冷淡道：“多谢璇玑特来提醒，本尊会铭记在心的，告辞。” 说罢，她快步离去。 夏霏望着叶清漪的背影久久驻足，心底复杂。 刚才开会时，她就留意到剑尊震惊后神情微妙，在出神深思，隐隐挣扎，最后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 说散会时叶清漪也是第一个离席的，脚步有几分不合气质的焦急。 夏霏才追上来提醒一声。 但现在她觉得，叶清漪似乎早已坚定了选择…… 罢了，言尽于此。 夏霏拿出玉简，她还要让玄乐保持清醒和理智——虽然很难。 但他总不能把瑶瑶也赔进去。 - 万宝楼顶层阁楼，蓝琳目瞪口呆。 “不，这不可能！肯定是哪弄错了！小墨和未晞怎会是魔界细作？！” “我认识小墨这么多年了，我还能不知道他？！” 蓝琳激动地连声大喊：“别说魔界，他连沧州都没出去过！定是有人眼红陷害他们！” “恐怕是真的。” 蓝咏初叹了口气，并不意外女儿的失态。 散会后他第一时间来了万宝楼，本想先不说，只提醒女儿：今天明天不管发生什么都别出去。 但女儿太过聪明，瞬间反问是否与白露丹阁有关。 现在蓝咏初只能都说了，证据确凿，沈殿主亲自出面足以说明很多事。 蓝琳急得满脸通红，不停咬着指甲，她到底是万宝楼楼主，已在考虑最坏的可能性——即此事为真。 她能笃定唐墨和魔界无关，但黎未晞的确是去年他退宗时突然带下来的。 可这根本不重要，即使未晞真来自魔界，哪又如何？ 他们绝对不是什么魔界细作，更不是坏人，蓝琳要连这个都怀疑，也不配当他们姐姐了！ 退一万步说，就算他俩是坏人甚至是魔修，她也绝不能袖手旁观！ 她最是帮亲不帮理的人。 现在情况是灵枢殿封城后就要包围白露丹阁，要对她的弟弟和弟妹下手…… “不行，绝不行…我必须做点什么……来人，把金楼铁卫都给我——” “你什么都不能做，也什么都做不了！”蓝咏初突然怒吼打断女儿，“给我老老实实呆着，哪也不许去！” “爹……？” 蓝琳似是被他吓着了，眼神无比茫然地盯着他：“你什么意思？” “你帮不了。”蓝咏初脸色铁青，“蓝家也帮不了，大局已定，我们不可能反抗灵枢殿和沈南冥！” “所以……你是要我、要我不管他们？” 蓝咏初僵硬地点了点头。 蓝琳颤抖得语气都变了调：“那是我的…弟弟和弟妹，连他们的婚事都是我操办的，未晞的嫁衣都是我帮着穿的……那是我的家人啊！” “蓝辉才是你的亲弟弟。” 蓝咏初狠着心道：“他们到底是外姓，而你姓蓝，你流着蓝家的血……琳儿，爹已对你格外纵容，大事当前，莫要因你一意孤行，而将家族置于危难之地。” “而且，纵使黎未晞或许……但灵枢殿对唐墨的处置没有说死，至少他还能……” 蓝咏初连一句话都说不完整，深吸一口气：“之后爹会亲自去求沈南冥，确保唐墨平安无事。” 蓝琳久久无声注视自己的父亲，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 接着她突然爆发，疯狂地挥袖扫掉满桌茶具，尖锐刺耳的破碎声迟迟不停，红毯上满是碎片，犹如扎进谁的心底。 当重归寂静，阁楼内已一片狼藉。 蓝琳双目血红，颤抖指着蓝咏初：“你怎么敢的……？你可曾记得——是小墨救了你的命！” “你当初吃了他的寿元丹，是你亲口承诺从此以后蓝家就是他的第二个家！我怎从不知你是如此不仁不义之人！” 蓝咏初无力反驳，他刚才也有帮唐墨说话，可当发现沈殿主的态度明确…… 而他确实不能拿全家老小去忤逆灵枢殿。 “琳儿，事已至此，莫再说了……爹之后会全力保全唐墨性命的。” 蓝咏初起身离去，灵力锁死大门，软禁了他的女儿。 “懦夫……懦夫！！” 出了阁楼，瓷瓶摔碎的狂响与蓝琳歇斯底里的喊声仍是追上了蓝咏初。 且不说的确无力……帮助魔界之人，蓝家必万劫不复。 而为了家族，蓝咏初必须当这个懦夫。 第290章 人情百态 今夜注定不平静，相似的剧情在各家上演。 但连蓝家和炎阳宫尚且如此……与魔界沾边，谁都怕染一身臊，何况灵枢殿态度已很明确了。 袖手旁观不意外，不落井下石都是好的。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又皆为利往。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大难临头各自飞，俱是人间冷暖的常态。 唐墨能理解。 作为风暴中心的白露丹阁，不久前也靠几个传信知晓了今晚灵枢殿以及即将发生的一切…… 先是蓝琳不停的传信以及各种想出的法子，她正在尝试努力逃出蓝咏初的软禁，要来这儿找他们。 她甚至没问未晞到底是不是魔界的人，她只想赶紧想办法把他们送出城去。 但金楼铁卫也被蓝咏初控制了——万宝楼此刻固若金汤，却也是一座孤岛。 分明就在对面，蓝琳却什么都做不了。 另一个传信方来自慕容雨。 她简明扼要阐述了议事堂紧急会议的所有内容，以及白露丹阁即将面临的处境。 还通过慕容暗卫实时监测现在所有出入口的动作。 「我无法带慕容家公然与灵枢殿为敌，即使我有这个心，但亦无力在几个时辰内说服所有长老共进退，万请唐阁主理解我的力不从心」 「但城东长生河附近有一地下密道，可以借河离城，我已派暗卫在附近随时待命」 「只要能避开暗处盯梢抵达那边，暗卫便会送诸位离开，我亦会竭尽所能为白露丹阁争取逃离的时间，以及告知最新情况」 「可我无法公开出面，目前仅能做这么多，恳请谅宥。若您需要请随时告知我，暗卫会做好准备，灵枢殿安排完全还要一阵，二位今夜至少还有一个时辰」 患难见真情。 蓝琳自不必说，慕容雨身为家主，能做到如此已相当可贵了。 甚至她也没问未晞的身份，或者她已相信未晞是魔界人，仍选择尽力伸出援手。 唐墨传信表达了谢意。 最后一条传信是发给嫣儿的，来自她的一位追求者——消息已开始传开了。 所以，她和紫鹊也终于得知了未晞的身份。 魔宫安染。 唐墨、未晞和黎烟没有再隐瞒，连天魔之体都告知，还有不久前怀礼事件的内情，并表达过去隐瞒的歉意。 事实是，他们没有看错人，没白对嫣儿和紫鹊好。 她们只惊讶了很短时间，便立刻着手收拾东西并想办法。黎未晞出身何地根本无所谓，撼动不了分毫彼此的深情厚谊。 若是雾林谷时的阮嫣儿定会退缩动摇，可如今……他们早就是一家人了，没有血缘，却情浓于血。 紫鹊亦是如此，她们永远选择与唐墨和黎未晞共进退。 现在白露丹阁已整装待发，并且都换了衣服、服了易容丹，黎烟也作为玉佩回到未晞脖子上，人偶塞进灵戒。 每个人比预料的冷静许多，谁都没乱了阵脚。 即使举报的齐渊已死，但岚虚宗的仇早晚得报——何况他们已和万殇交易，充当了魔界寻找未晞的探子，又引起这么多麻烦…… 唐墨和他们不死不休。 但现在必须趁灵枢殿还没包围丹阁时出城，就走慕容雨那条线。 然而正准备出门，玄乐就先闯了进来。 他看到四张普通且陌生的面孔先是一愣，随即立马明白——不用问了，是真的，而他们准备走了。 其实玄乐收到宫主传信后飞速来此，也不是想问出个答案。 他看向那容貌平凡的男人，眼睛一红，重重道：“老弟，弟妹！咱们走，老哥护着你们离开！” 唐墨看到他没带瑶瑶，而且能这么快过来，情况一句不问，想必是夏霏宫主警告过了。 可玄乐还是独自来了。 几人是真的感动，尤其是唐墨和未晞。 唐墨抿唇摇了摇头，可玄乐老眼更红，当即不由分说拉住他。 可他还没说话，未晞就上前拽开玄乐的手，带着鼻音深深道：“老哥，你和我们在一起太危险，炎阳宫——” “去他娘的炎阳宫，这破长老谁爱干谁干！” 玄乐怒吼道：“老哥还就不信这个邪，宫主要顾全大局也和你们没多少感情，可你们各个儿是我过命的交情！” 突然，唐墨平静问：“老哥，那瑶瑶怎么办？” 玄乐僵住了。 他知道眼下要在即将缩紧的包围圈中，护唐墨他们离去有多困难危险。 所以他没带瑶瑶，她甚至什么都还不知道。 玄乐不能让孩子置于危险，可他自己已做好拼了这条老命护他们周全的准备…… 是，他承认自己总冲动，可若连老弟都护不了…他之前已经历过一次无力，就那么失去了桃卉。 玄乐冲动但重情重义，且更不想再重蹈覆辙了。 唐墨似是看穿他的想法，快速而温声道：“老哥，你我兄弟此生不变，谢谢或领情之类的话老弟不费时间啰嗦，只一句——瑶瑶永远比我们更需要你。” 未晞也吸着鼻子说：“玄乐老哥……回去罢，他们是冲我们来的，你必须回炎阳宫继续当长老，这样他们就动不了你和瑶瑶。” 蓝琳玄乐慕容雨等等，他们的背景既是桎梏，又是保护。 只要安分，灵枢殿便不能轻易动他们。 而嫣儿和紫鹊的背景只有白露丹阁。 所以刚才知情并准备走后，唐墨与未晞并没有尝试说服她们脱钩。 师徒和师兄妹的身份，根本脱不了钩，一旦离开他俩身边，她们就会被灵枢殿肆无忌惮伤害，甚至拿她们相要挟。 玄乐攥紧拳，竟淌出浊泪，他还想争取什么，可黎未晞破涕为笑道：“老哥不必多言了，再多说便走不掉了。” “弟妹，哥哥我……！” “不会有事的，照顾好瑶瑶，代我们和她说一声安好。”黎未晞对玄乐欠身，“我们总会再见，安稳了便会传信。” 唐墨也开口道：“老弟只求哥哥一件事，帮我们关照下乔家兄妹和刘在茂他们，店员们没有背景后台，我们走后，他们也得有个去处。” 玄乐不敢再浪费时间，忙重重点头：“老哥……定会照顾好，他们都会在炎阳宫安生待着，你们不必有后顾之忧……！” “如此便好，老哥。”唐墨笑了笑，重重拍着玄乐肩膀，“咱们青山不改，绿水长流。” 第291章 驰援 唐墨四人和玄乐重重拥抱，紫鹊已泪流满面，却不发出哭声。 随即玄乐强忍着心痛快速离开丹阁，怕他们真因为自己走不了。 白露丹阁一行人等玄乐走了片刻才出门，唐墨伤势未愈，不得不再和瞳借几分灵力和神识，以探测周围是否已有盯梢。 这实在太过冒险，在瞳还没恢复多少之前一天内借两回。 但等会若有围堵，恐怕还有第三回。 瞳也不得不担这个风险，她和唐墨完全是一根绳的蚂蚱。 好在许是天无绝人之路，她觉醒自我后有其他分身都没有的特殊力量，其中之一便是能感知天道和其他分身的视线在何处。 至少现在，天道没在这节骨眼上盯着他们不放，瞳还是敢借一点的。 唐墨果真发现了几处暗哨，然而奇怪的是他还没动作，那些暗哨的气息便一个接一个消失了。 未晞也敏锐听到附近好似有重物坠地的闷响。 接着唐墨瞳孔一缩——暗哨尽数消失，但一个极强横的气息正飞速朝他们这边掠来！ 比早些时候的怀礼还强了好几分！ “快走，有人来了！我随后追上你们！” 唐墨立马以丹灵力做屏障，将未晞、嫣儿和紫鹊护在自己身后，并“推”着她们朝来者的反方向跑。 那边尚无暗哨和追兵，慕容雨先前说他们还有一个时辰，或许足够通过水下暗道离开！ 然而未知强者动作比他们都快，且三人谁都不肯丢下唐墨。 唐墨朝黑影用出千木刺，但对方似乎因吃惊而顿了一下，随即绕开千木刺并卷起一股柔和的灵力，强行将未晞三人又送回了丹阁的院子！ “阿墨！”“师父……！” 对方没反击，但唐墨亦不敢掉以轻心，反而更凝重，对方此举正在消耗他们逃离的黄金时间。 可不等他反制，来者就站到他面前并迅速摘下高阶幻影纱，露出真容。 叶清漪往常无喜无悲的脸上焦急不已，她似想拽住唐墨的胳膊将他拉回丹阁，但伸出的手像触电般应激僵住，又缩了回去。 “先进丹阁里面，快，我会解释……那边你们走不脱的！” 若说唐墨经历数次风波后和以前最大的变化，除了境界之外即是心境，能保持情绪稳定。 刚才得知未晞身份暴露，他就基本没乱，尽管他很自责自己没能准备周全，更没能提前预料到今天从而安排一条后路…… 现在叶清漪突然前来告诉他们那边走不脱，唐墨也没慌乱，选择暂且回到丹阁听听她说什么。 因为叶清漪或许不是来搞他们的，那些暗哨是她刚才除掉的。 叶清漪见他进去也飞快跟上，灵力锁了院门后先用一个小型结界应急，随即看向唐墨。 她见黎未晞一步护在唐墨身前，望向自己的神色带着戒备和敌意。 嫣儿和紫鹊则是显得有些焦急。 “为何拦我等。”黎未晞眯眼冷道，“想把我们献给灵枢殿，又怕别家先得手，当不上这灵枢殿的狗腿子？” 叶清漪吸一口气急忙道：“灵枢殿速度比预料中快，怕是在会议开始前就着手布置了！我去每一处都看过，你们走不脱的！已经开始有人暗哨过来盯着这边了！” 唐墨没回话，紫鹊红着眼先一步道：“我们有暗道和接应，只要能过去——” “不管你指哪个，无论是内外城交界处的还是长生河附近那个！”叶清漪语气很急，“你们能知道，沈南冥又怎不知？” “而且灵枢殿有诸多法宝，比如那个追灵幡！你们但凡上了街，他们就能靠灵力轨迹追踪，甚至没准已提前在你们去路上设了伏！” 叶清漪呼吸急促：“所以听我说完，我不是来害你们的！” 她正是因此才晚来了一会，在灵枢殿外和夏霏分别后，她隐藏气息面容去看了每一处，希望能找到一个离城的缺口，做好准备再去丹阁接人。 而情况极不乐观。 白露丹阁一行人都被拉进传送阵黑名单，他们无法用最直接的方式——抢个灵枢殿控制下的传送阵离开。 而灵枢殿天师已开始启动全城的防护措施，布置了禁空法术，已经蔓延到这边，只有她能勉强顶着法术御剑。 陆路水路也都有重兵把守，暗处甚至有灵枢殿从不显于明面的秘密尖端力量，叶清漪知道的密道都在控制中了。 哪怕她化神巅峰，也无法独自带他们突出重围再全身而退，就算侥幸逃出，外面也不是一片坦途，他们会被追上。 也许唐墨用接近化神的实力有几分逃离的可能，但剩下的两个金丹期，甚至紫鹊只有筑基…… 走不掉的，而他绝不会放弃她们。 叶清漪详细解释这些后，大堂气氛死寂。 唐墨沉吟思索，他其实已相信了。 灵枢殿的行动比预料更早展开，速度快且布置完善，几乎是不遗余力，拿出了对待攻城的态势对付一个小小的白露丹阁——这就不合常理。 呵，被如此重视…还真荣幸啊。 说明那场会议、慕容雨转述的沈南冥那句「待灵枢殿做好封城等准备后」，以及从东方家开始传出的消息，极可能是烟雾弹。 怕都是灵枢殿刻意放给他们的，就是要让白露丹阁有所耳闻，放松些戒备并觉得还有机可乘。 灵枢殿知道即使有警告，与白露丹阁关系最亲近的几家，比如慕容家和炎阳宫，虽不敢光明正大插手，却有可能私下给予他们情报和便利。 而沈南冥的阻止仅留在口头，完全没真正限制各方行动，甚至慕容雨还能打听到尚有一个时辰，怕都是灵枢殿故意为之。 他们早准备好了，就是想要白露丹阁在外面自投罗网。 之后灵枢殿也能借此追究暗中帮过丹阁的势力…… 而考虑到灵枢殿此等不遗余力，还有慕容雨说过的留影石。 恐怕沈南冥已得知，未晞身怀天魔之体。 他传播魔界细作等不过是演给所有人看的，要将白露丹阁名声先毁了，涉及魔界和灵枢全城安全，他会得到所有支持，做什么都师出有名。 于是沈南冥便能继续站在正道的公义，粉饰他的真实目的并得到天魔之体。 恐怕今夜一旦他们抓住白露丹阁，沈南冥就会立刻全城宣布：是他们心里有鬼才连夜逃跑。 然后当所有人的面拿那血玉鉴定未晞属于魔界，当众逼他们立誓。 若是白露丹阁固守不跑，那对沈南冥更有利，瓮中捉鳖就行，再当众宣判、号召全城声讨魔界细作，再逼他们立誓自证清白。 证不了。 即使他们其实和魔界少主有生死之仇，不共戴天，但未晞确实是魔界血统，还是魔尊之女。这改不了，且唐墨还揣着瞳，以后根本不能立誓！ 这是阳谋。 第292章 她来履行誓言 偏偏唐墨和黎未晞又无法立誓证明他们不是魔界细作，破罐子破摔挑明沈南冥是图谋天魔之体。 此体只会诞生于魔界血脉，等于不打自招。 而正道不会管你到底是不是细作，两界千年仇恨深入骨髓，但凡和魔界沾点边，哪怕刚出生就跑了、在灵枢城从没坏心，那也是宁杀错不放过。 正邪不两立，可最关键的仍是未晞身怀天魔之体——而沈南冥知道了。 退一万步说即使全城都信了他们并非细作，反而和魔界势不两立…… 但不管怎样，沈南冥都对天魔之体势在必得，其他势力若知道了也会动同样的心思，妄想分一杯羹。 不管哪方得了它都不重要了，唐墨黎未晞注定死路一条。 即使奇迹发生他们逃出灵枢城，未来也会面对无穷尽的追杀。 这绝非唐墨臆想，在天魔之体绝对的诱惑力面前，什么正道、清流，一切都无足挂齿。 只有零和博弈。 唐墨脸色阴森，往日温润气质只剩冷意，比击杀怀礼时更显可怖。 岚虚宗、沈南冥，还有与你为伍的正道势力们…… 以及万殇和鬼麟。 若唐某能与家人渡过此劫，你们必将为今日的一切引颈受戮。 我发誓。 这时，黎未晞和阮嫣儿其实仍对叶清漪的话将信将疑，尤其是未晞。 有前车之鉴，叶如泱曾将阿墨从她身边带走。 若眼前的叶清漪又是她心魔假扮的呢？ 苦口婆心如此演戏，实则是要将自己这威胁彻底抹除，然后保下阿墨并带走他。 即使不是，那堂堂清漪剑尊又怎会在这等关头来帮身为“魔界细作”的自己？ 叶清漪解释完一切后苦涩地发现，他们谁都没有表态，明显不信任。 或者说都在等唐墨表态。 而他…叶清漪从没见过他这般阴沉的样子，虽面无表情，可攥起的双拳连骨节都绷的苍白。 连过去叶如泱那事他都没这么生气过，现在简直要黑化似的，像要化作一条喷火的恶龙把所有人都烧干净…… 未晞三人也察觉了他的阴沉。 “唐墨……你信我。”叶清漪几乎是恳求，“我当真不是来害你们的，句句属实，我现在就可以向天道立誓，我只想尽力助你们渡过此难……” “不必立誓。”唐墨淡淡道。 他现在还带着瞳，这段时间更少不了她的帮助，天道本没关注这边，叶清漪一立誓把祂视线引过来就完了。 “阿墨……？” 未晞怔了下，唐墨则递给她慕容雨的玉简，其中有她刚传的消息。 「形势有变，灵枢殿动作快得异常，二位时间不多了，我已失去与长生河处暗卫的联系，阁主务必警惕，藏匿为先，我会设法周旋并帮助诸位」 未晞三人看过后神情复杂，慕容雨的传信能佐证叶清漪的话，她的暗卫恐怕被灵枢殿拔了。 几人一时无话，面面相觑，最后都望向唐墨，丹阁的主心骨。 大难当前，她们都会听他的，相信他一定能做出最有效的安排。 几人见唐墨忽然闭上眼，像是不合时宜修炼去了，不过很快又恢复正常。 “阿墨？”未晞担忧道，“你突然怎么了？” 唐墨摇头表示没事，他刚才只是去向瞳求证。 虽瞳刚才那短短十来秒，看不清楚更远处出入口的情况，但白露丹阁的确在渐渐身陷囹圄，灵枢殿在集结人手了。 情况属实，叶清漪所言都是真的。 而且她刚才除掉的暗哨，已有两个被发现了。 “她说得没错。” 唐墨平淡道，叶清漪稍松口气，她是真怕他因过去纠葛而怎么都不肯信自己，要强行闯出城。 因为情况突然就糟糕起来，未晞三人的心则是一沉。 “但我想知道你为何要帮我们，而非别有用心，尤其是在此情形下我夫妻二人与魔界挂钩，且灵枢殿证据确凿。” 唐墨眯眼盯着叶清漪的每个神情动作：“不然即使所言不虚，我也不敢完全信你的帮助。” “我来不是为了帮黎未晞，是帮你。因你必不会放弃她而独善其身。” 叶清漪神情哀切而诚恳：“清虚宗和我过去对你诸多亏欠，难以弥补…所以我是定要全力助你的。” “而且……或许你不记得了，但去岁我悔悟痛不可当时，曾对你发誓愿护你一世周全，以偿还过往罪孽。” 其实唐墨和未晞都记得，那是在林轩死的那天，叶清漪还想把清虚令给他。 当然不欢而散，可叶清漪从未放弃过这个誓言——此誓不止是对唐墨，亦是她在痛苦中千万次对自己的道心所立。 所以在他危难之际……她来履行誓言了。 “再信我一次，唐墨，最后一次。”叶清漪红着眼轻道，“心魔再也构不成威胁，而我也不能再让你受伤了。” 片刻后，唐墨点头。 “好。若剑尊真能助我家渡过此难，确保唐某家人的平安，过去一切便是云烟。” 叶清漪眼中终于有了光，她笑了一下：“我会的，我保证。” 黎未晞垂下了头。 她一直将叶清漪视作敌人之一，而接受敌人帮助……并不是滋味。 但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大家都明白在情况如此危急、慕容雨的暗道不再可行之时，有化神巅峰相助，他们才能多几分逃离的可能。 而且白露丹阁四人但凡哪个出点意外，谁都承受不起。仅靠伤势未愈的唐墨断敌不过灵枢殿众多精英，连一个突破口都打不开，有叶清漪在总会更安全点。 为了现实和活命，什么都可以暂且放下。 黎未晞想得多，没注意到唐墨那句话的深意。 只说了确保他家人平安。 而没有特意涵盖他本人。 可嫣儿注意到了，她突然感到不安，希望是她想错了、师父没斟词酌句而已。 时间紧迫，计划有变，唐墨立刻问道：“你已看过城内各处布置，本准备怎么做？” “清虚山。” 叶清漪快速道：“大阵一直在运作，再加上我和璃儿一同控阵，即使沈南冥亲自动手也无法在短期内攻破，山门很安全。” “而宗内有去叶家祖宅的传送阵，简单修复并激活便可，祖宅位于沧州边缘的无涯城，你们可以从那离开，我会联系旧人接应相护。” 是个办法，但问题是…… 黎未晞冷淡点明：“现在我们已是困兽，而清虚山并不在城内，亦无设置传送点。” 虽然离得不远，平时半个时辰就能到，但现在想回去仍是要突破灵枢殿的包围圈。 和强行闯关无甚区别。 第293章 逃生之策与新访客 现状的确如黎未晞所言。 叶清漪咬牙道：“但也不是没有胜算，只要能突围回山你们便可远离灵枢地界，至少不会出现闯关之后再被追兵追上的情况。” 嫣儿也加入讨论，提出是否还能叫来些援手，寻一薄弱环节闯关。 但连蓝咏初都选择保全家族，慕容雨已被灵枢殿察觉更不敢轻举妄动，夏霏已表态了…… 很难。 唐墨也在飞快思索对策，考虑借助丹药和瞳的力量透支自己再结七杀阵，和叶清漪一齐突围是否有胜算。 有机会，只要沈南冥和更多支援没第一时间前来，他至少能确保未晞三人可先一步到清虚山，受到大阵保护。 这时黎未晞感觉玉佩忽然烫起来，近乎灼人。 她意识到娘亲定有话说，于是赶紧拿出人偶并安装玉佩。 “太冒险，意义却不大，不必如此。现在全力固守丹阁，莫自投罗网。” 黎烟控制好人偶后没有一句废话，转向叶清漪道：“我可传授你一空间秘法，破开空间乱流即可传送至修仙界其他地方。” 她平时没个正形，但关键时候是真冷静靠谱。 叶清漪见人偶突然说话还要教她秘法，不由怔了一下，但很快反应过来现在没有惊讶或追问其身份的余裕。 若秘法真如她所说，那便不用冒险突围，只需守住白露丹阁便可。 即使此处没有清虚大阵，稍守一会拖够时间，叶清漪还是能做到的。 唐墨和未晞也眼睛一亮，娘亲的方法无疑更行之有效。 黎烟的秘法名为虚空遁影术，曾在关键时刻救未晞脱离魔窟，但当时她施展的术更复杂——封存于玉佩，且维持多年“休眠”不散，还要能感应到未晞的状况自动触发。 眼下情况就没这么繁琐，此法严格来说属于阵的一种，只要绘出阵纹、构造阵眼和节点，启动后当即就能靠它传走，也不怕被人追踪。 因为它从启动到消散虽有一段时间，但若不是同一批进入，便会传送去不同的地方。 在唐墨一行离开空间通道之前，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会在哪出现。 但绝不可能还在灵枢城范围，它有最短传送距离。 当初未晞就从魔窟直接到了清虚山山腰，横跨两界。 此法施术的起步门槛是化神中期，所以在叶清漪来之前，黎烟并没有提这办法。 另外从绘阵纹到结阵，再到以阵施展法术破开空间通道，至少也得十来个时辰——这段时间就是生命线，必须死守白露丹阁。 叶清漪修为门槛够，阵法造诣也不俗，于是唐墨拍板就按黎烟的法子来，并布置了策略。 先是安全，他拿出古煌钟给叶清漪，它的强度取决于使用者，让她靠法宝进一步加固白露丹阁的防御。 并将洛师之前研究出的效果和方法告知，让她随机应变。 叶清漪本身也会各式阵法，最拿手的便是剑阵。虽带他们一行突围难度很高，但诸多加持下足以让白露丹阁成为一座碉堡，守不住一世，但守十多个时辰总能做到。 接着是虚空遁影术，它分成两个阶段，第一阶段就是构建节点和绘阵纹等步骤，第二阶段才是以阵为枢纽破开通道。 唐墨修为不如叶清漪，但阵法造诣不输她，且学习速度比在场任何人都快。 他甚至还有瞳的帮助，学会直接就能上手，不会有任何错漏。 因此第一阶段由他负责，黎烟会在识海中将阵法图谱传给他，直接在大堂布阵。 此为最大化利用己方优势，叶清漪能确保这段时间的安全，绝无人能挨着丹阁的院门，无人能打扰到他。 而且唐墨不负责丹阁防御，这期间也可以尽量恢复伤势和状态。 等叶清漪实行二阶段时，他便接手防御措施，并再和瞳借几分力量拖住最后的时间。 随后人去楼空，叶清漪再设法回清虚宗。 有大阵在，只要别下山，叶璃叶荷与弟子们短期内是不会有事的，足够她帮完白露丹阁再回去。 如果被传送的特别远……她稍后会安排叶璃修复回祖宅的传送阵，带着弟子们先去避避，等她回来再说。 她到底是化神巅峰，与沈南冥的半步大乘差不了太多。 届时若先在无涯城暂留，叶清漪决定破了心魔再闭关冲一下大乘，只要她实力高于沈南冥，哪怕只和他境界一样，灵枢殿就动不了清虚宗。 而且叶清漪也是有些在其他地方的故友的，她亦知沈南冥的性子，诸多因素导致他不敢真和她彻底撕破脸。 她的考量不错，但还有最关键的一点她不知道——即未晞的天魔之体。 若这回沈南冥失手，他的重心必然放在追捕唐墨等人身上，绝不会放弃。 因此那时与叶清漪彻底翻脸、攻打清虚大阵是不必要的消耗，不划算时机也不对，天魔之体优先级最高。 - 安排好后各自行动，唐墨戴上玉佩在识海中让丈母娘教他虚空遁影术的图谱。 紫鹊只筑基帮不上什么忙，便去准备符笔符纸以及黎烟吩咐的其他材料。 叶清漪、阮嫣儿和未晞则离开大堂，在丹阁院子里各尽所能，确保防御能全方位笼罩白露丹阁，不给敌人留任何闯入的缝隙。 但这时，叶清漪猛地注意到有一气息孤身朝白露丹阁匆匆而来！ 不是灵枢殿，他们虽已封了城，但还没完全集结好队伍。发现暗哨被拔除后正步步为营地从几个方位增调人手，并设置陷阱和禁空领域等。 沈南冥想白天人多时当街将唐墨一行一网打尽，那样对他最有利。 所以现在是谁来了？ 来人谨慎转过几个弯，仿佛甘愿扑进网中的鱼，独自站在了白露丹阁紧闭的院门前。 不必问来者何人，叶清漪三人的神识已看清了。 因结界挡住神识，院外之人不知院内情况，只好叩门急促道： “深夜叨扰多有冒昧，在下白锦衡，有急事要告知唐阁主和阮姑娘！” 未晞看向嫣儿，她之前得知师娘其实来自魔界、他们一家就要抛弃产业跑路了，她都处变不惊。 可现在，嫣儿惊愕不已，白锦衡的突然到来完全出乎意料，扰乱她的心绪。 道别一下么…也好。 “师娘，能让他先进来吗？” 第294章 你这认死理的木头 黎未晞还没说话，叶清漪蹙眉道：“嫣儿，此人能来这儿而没被几条街外的灵枢殿暗哨抓住……” “白锦衡必不是说客，他不会舌灿莲花，更没当说客的脑子。” 阮嫣儿坚定道，随即脸色一暗：“且看看他是来做什么的，若是想劝我们，甚至是来除魔卫道的……我会亲自了结他。” 黎未晞对叶清漪冷道：“在还没离开之前，此地仍是我的家，开门。” 叶清漪以神识仔细检查白锦衡和周围，确认真的只他一人。 随后她听话地解了锁，给结界开个口子放白锦衡进门，待他进来后再立刻补上并加固院门。 正如嫣儿所说，若姓白的想来添乱，她们能轻易制服他。 白锦衡的长发和衣衫被风吹乱，看得出是匆匆从外城养济堂赶来。 进来后他看到两张平凡陌生的女性面孔，以及一个戴幻影纱看不出真容的女子，正齐齐注视自己…… 他怔愣片刻，没想到这是服了易容丹的阮姑娘和黎夫人，还有隐藏身份的清漪剑尊。 还以为是丹阁新招的伙计。 “这个时辰前来，有何要事？” 阮嫣儿上前一步问道，语气态度远比过去冷淡得多，好似压根与他不熟。 “……阮姑娘！在下深夜收到消息，白露丹阁即将处于危难！” 白锦衡听出了她的音色，一贯木讷的神情显出焦急：“还请快通知阁主，诸位需速速离城，待天亮便走不了了！在下会全力助各位脱身！” 黎未晞和叶清漪心底一沉，没想到消息传得比预想中更快——连外城的白锦衡都能知道了。 而阮嫣儿神情一僵，他突然来此，她便猜出是他从哪得知了消息。 可白锦衡是真正配得上正道之名的，他刚正不阿、疾恶如仇，不像许多自诩正道清流的那样，比如怀礼和沈南冥，说一套做一套，伪善甚至邪恶…… 嫣儿本以为他是来找自己讨个说法，她师娘到底是不是魔界人，丹阁是魔界安插的情报前哨是否属实。 而她的刻意冷漠，一是先入为主觉得白锦衡蠢到要自愿当马前卒，奉行正道除魔卫道的义务； 二是即将离去，恐怕此生再也不见，相忘于三界。而他不合时宜的到来或许也引起了灵枢殿注意…… 于是阮嫣儿刻意冷漠、打算一会把他撵出丹阁做出决裂姿态，便能保护白锦衡和养济堂不被灵枢殿追究。 她也想过他可能是来提醒，却怎么都没想到他会不假思索说出——会全力助他们脱身。 几人一时无话，而白锦衡愈发焦急，催促道：“阮姑娘莫犹豫了，还有不到两个时辰便是天明，快去通知阁主！在下已入元婴，送诸位出城后自会留下殿后拖延追兵！” 阮嫣儿瞳孔一缩，眼眶瞬间泛了热意。 但还是竭力维持不起波澜的神色，直勾勾盯着他，冷漠开口。 “现已封城，我等出门便是自投罗网，退路不劳白道友费心。若道友能就此离去并守口如瓶，尚能保一命，也算不负曾经寥寥几分交情。” 未晞领会了嫣儿的意思，明白她是忍着感激与心酸在推开白锦衡。 而这“保一命”说得含糊，若现在离开并保持缄默，灵枢殿不会伤害他。 却是嫣儿要让白锦衡误以为——再多留，她们便会杀了他，毕竟现在丹阁是魔修据点。 白锦衡果真没听出深意，或是听出也不在乎，认真道：“外面所传魔修云云定是污蔑！” “即使是真，可在下深知白露丹阁上下是何为人，若是邪恶的魔修，何必数次管在下与养济堂的死活？在下一落魄散修和一群孩子有何利可图！” “若连白露丹阁都是人人得以诛之的魔修，那这天下便不该有正道存活！” “剑痴…你这辈子总该聪明一回才是，别搭上自己。”阮嫣儿忍着心痛讥笑，“我已不是你认识的阮姑娘，那个风光的阮姑娘没了。” 她不再是风光的唐阁主弟子、丹阁负责人，而是与魔界细作沆瀣一气的叛徒。 但无论她还是紫鹊，甚至玄乐与蓝琳都不在意——他们永远站在唐墨和未晞这边。 “所以白锦衡，和我继续牵扯一块已没好处了。你若想要，分店钥匙给你，丹药随你拿吧，反正卖不出去了。” 白锦衡惊了：“阮姑娘这说的什么话？在下一直以来怎是——” “听不懂人话吗你？！”嫣儿红着眼嘶声尖喝，“现在给我滚，带着你的正义和廉价的同情滚出去！滚！！” “阮姑娘，在下来之前就没打算走了。” “你说外面已封了城，那丹阁定是缺帮手的时候。”白锦衡定定看着她，“在下身怀六合剑体，定能助诸位安然退去。” 阮嫣儿、未晞和叶清漪都怔住了——他连这个都相告了。 决心是真的。 可是，叶清漪实力在灵枢顶尖，无人敢轻易得罪，她在外还有不弱的故友与人脉。 只要她现在藏了身份，事后躲一躲别公然与灵枢殿敌对，沈南冥哪怕知道她插手了，或许会事后找些麻烦，清虚宗刚恢复些的处境会变差。 可名声境遇差了，人总归死不了。 那白锦衡呢？ “你凭什么？绝对的实力和人脉，你哪个都没有。你除了这条命外便一无所有，再和丹阁牵扯一块，前路万劫不复。” 阮嫣儿吸一口气，几乎恳求他：“去活着吧，锦衡，快走吧……” 白锦衡沉默片刻，忽然抽出剑。 嫣儿见状心底又酸又释然——他总算明白了。 然而…… “阮姑娘所言不错，却有失偏颇。锦衡确实一无所有，可恰是如此，锦衡不必像丹阁其他盟友一般所虑颇多。” “锦衡一无所有，便没有能再失去的东西。”白锦衡轻声道，“除了真心待我好的阮姑娘，以及这条命而已。” “锦衡曾许诺来日必报姑娘之恩，来日便是今日。这条命本就是姑娘给续的，那锦衡以性命护阮姑娘平安，又有何妨？” 白锦衡说罢，以剑割破手掌，剑尖朝下插进地里。 他握拳，淋漓鲜血如细雨洒下，染红灵剑。 白锦衡决然望向她骤红的双眸：“以此身与此剑为誓，嫣儿绝不会倒在锦衡之前。” 阮嫣儿双手捂唇颤抖着，早已泪流满面。 她毅然奔向白锦衡，一如他毅然来到丹阁门前。 “白锦衡，你这认死理的木头……！” 她第一次抱上了他，强撑的冷漠尽数褪去，只剩无限柔软的哀泣。 第295章 敌军将至 白锦衡恰好是今夜做完任务回来，感觉城里气氛不对，便延缓了回养济堂的脚步。 于是恰好先后碰上烟雨剑楼的人和问尘宗的费忠，从这两方得知的消息。 烟雨剑楼参加了紧急会议，费忠则是得到宗内师兄的警告，让他不要再追求阮嫣儿，现在就划清界限。 而烟雨剑楼告知白锦衡是为嘲讽——他的后台完蛋了，暗示等收拾完白露丹阁，剑楼就彻底清算他这弃徒在奕道大会的事。 白锦衡并没当回事，他已元婴，于是得知消息后第一时间赶回养济堂，紧急遣散孩子们。 他把所有灵石都分了，自己只留一剑，让他们各自谋生——孩子都长大些了，且基本都混迹过市井，并非没独立能力，没了他也饿不死。 而且白锦衡注定不能照顾他们一辈子，早晚都会分别，只是恰好是今天，又匆忙了一些。 于是他只持一剑，义无反顾来了白露丹阁。 正如刚才告诉阮嫣儿的——他一无所有，既然来了就没想过要走。 白锦衡不在乎丹阁的诸位究竟是不是灵枢殿单方面宣布的魔界细作，他嘴笨不够聪明，但不傻，他会用自己的眼睛看东西。 他坦率耿直，一根筋，有仇要报，恩义必还。 这便是白锦衡的道，他的剑意，他已隐隐感觉能领悟六合剑体的精髓。 待阮嫣儿情绪稳定后，他又保持好距离认真道：“姑娘曾与在下说，‘有的事知道了若还坐视不理，会于心不安’，在下亦是如此。” 嫣儿现在有些羞恼，白锦衡刚才率性的一席话和剑誓实在太撩拨心弦，令她方寸大乱失了从容，竟哭成那样还抱住了他！ 一点也没以往的矜持。 关键是白锦衡似乎无动于衷，刚才都没回抱她，手都不抬一点！ 现在又是这般一板一眼，和她说自己以前随口的话！ 正经的立誓令她心动难耐，可现在……嫣儿与锦衡又变成他口中的阮姑娘与在下。 还要她怎么办，直接亲一口吗？ 她已经向他迈了九十九步，这木头就不能往前挪一步吗？？ 其实只有白锦衡自己知道，刚才被抱住时他有多僵硬，有多想情不自禁回抱嫣儿再拍拍她的背。 他从不知自己的心跳能快成那样，而且似乎无法再将阮姑娘按以往关系相视了。 现在是在努力克制。 有东西悄然变了，发了芽，而白锦衡仍不知那叫什么。 只是此事分明九死一生，他居然觉得开心，比大会拿名次领奖金时开心一万倍。 能报恩，帮上阮姑娘而不被赶出丹阁，被她抱着感受到她的依赖……白锦衡从未感觉这么好过，浑身都是力气，振奋无比。 如果未来也能一直被依赖着、帮她的忙，就再好不过了。 刚才嫣儿抱住白锦衡哭的时候，事情就定了，黎未晞和叶清漪留给嫣儿平复情绪的时间，各自去加固丹阁。 现在终究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嫣儿自然明白，恼了片刻便娇羞嗔白锦衡一句，要他干活。 “想留下可以，不许当闲人，我们还是有出路的！” 白锦衡忙嗳嗳应是，放心了些，两人合力构建防御。 不久唐墨离开识海，着手准备按图谱绘制虚空遁影术时，才知道白锦衡居然来了。 他郑重谢过了剑痴。 这已经不能用好小伙来形容了……白锦衡的到来真正诠释了患难见真情。 真性情，肝胆忠义，明知或是死路，可为了恩情与自己坚信的便毫不犹豫。 正如唐墨无论什么情况都不会放弃未晞，白锦衡或尚未意识他的感情，可对嫣儿早已是情不自禁。 若家里能熬过此劫，唐墨愿意放心将徒儿交给白锦衡——他们会幸福一生的。 而且嫣儿明显已认定他了。 情谊不诉诸言语，也会从眼里流出来。那么柔软的目光，和未晞看自己时别无二致。 白锦衡的眼神亦是坦荡而温柔，他多少开点窍了。 - 黎明之前，丹阁的连锁防御差不多组建完了。 各式结界、法术和阵法的存在都尽力掩饰过了，能迷惑敌人一小会都是好的。 从外乍看丹阁似乎和以前没什么两样，其实现在里三层外三层皆有保护，说句铁桶阵都不为过。 古煌钟和叶清漪的结界是最重要的防御屏障，这法宝在化神巅峰手里，防御性比唐墨和怀礼战斗时强了许多。 强度足以抵挡灵枢殿天师的合力攻击，范围也能覆盖整个丹阁。 最外层是古煌钟屏障，光它就能支撑许久，若敌人攻破它，要面对的就是叶清漪的法术和结界。 但远远没完。 再往里一层，若敌人攻进院门，便要先面对嫣儿埋在地下的荆棘网，内含剧毒。 事到如今嫣儿也不藏着她的毒功了，她已接近金丹后期，一日不断地服毒培养毒丹，神通的猛毒不可同日而语。 倘若金丹后期修士被荆棘刺破，哪怕只是针尖大的口子，这毒都能让其失去大半行动力。 若强撑着继续用灵力战斗，便会顺着周天侵蚀经脉，命都难保。 虽对元婴以上效果寥寥，不过元婴期无论在哪都是宝贝，灵枢殿的主要兵力还是由金丹中后期构成。此毒足够他们喝一壶了。 而精锐部队最多每队几个元婴领头，而他们大多会守住城市出口扼要，应不至于第一时间就全数压到丹阁前。 至少最开始不会。 嫣儿之后便是唐墨以千木刺埋下的“城墙”，破土而出便能全方位封死丹阁。 灵枢殿必须要集合兵力才能攻破，它应能拖不短时间。 另外还有未晞的冰封禁制和符箓，会在对方攻打丹阁时伺机待发。 唐墨还在丹阁四周安置了毒粉，类似触发式炸药。 另外玄乐走时留下了他的所有法宝，也被安置在各处作为陷阱。 唐墨估计，敌人若越过如此防御攻进丹阁，虚空遁影术也该差不多完成了。 届时叶清漪施术破开空间，无暇顾及防护，唐墨便会接手，与白锦衡一同成为最后的屏障。 未晞嫣儿和紫鹊被排除在外，受他们保护，因到时能打进来的必是强者，而金丹期作用不大。 甚至她们的出手还会让唐墨和白锦衡分心，尤其是沈南冥的根本目的是天魔之体——未晞一旦不慎被抓走，那他们做的一切都毫无意义。 天际浮上鱼肚白，唐墨清空大堂，已开始构建虚空遁影术的阵，叶清漪还戴着玉佩在识海学习最后阶段的施法。 而未晞几人在唐墨附近，不由紧张。 这时，黎未晞猛地看向院门的方向，脸色一沉。 “到底是来了……” 第296章 东方夜上门 来到白露丹阁门口的是宋寻年和艾舟，以及东方夜和一批戒律堂的队伍。 但其实不远处，灵枢殿兵力已集结不少，足有五十人，堵死了白露丹阁逃离的每一个方向。 东方家也派人来了，他们是第一批主动加入的势力，也是最热衷的。 其他家族和势力仍在静观其变，伺机下注——万一真是意外，不至于彻底得罪白露丹阁。 可若确认无误或大势不可改，他们也会果断在灵枢殿挣一份功劳。 白露丹阁没有试图连夜逃离灵枢城，有些出乎东方夜的预料。 他在殿主授意下故意传播了消息，唐墨等人应能知晓才对。而且附近的盯梢都被拔了，说明他们肯定出来过清空周围。 可唐墨几人却没按设想的果断逃离，然后在街上被抓个现行。 不过无妨，不跑便是瓮中之鳖，看他们如何逃得出这天罗地网！ 正好把动静闹大点，让白露丹阁身败名裂，在所有人面前坐实魔界身份，之后更好办事。 疾恶如仇的市民没准也会因长久被欺骗和背叛心生愤怒，自发加入围剿白露丹阁的队伍。 灵枢城人本就陆续收到这骇人的消息——唐阁主和黎夫人竟是魔界细作，而夫人甚至是魔宫安家之女？ 白露丹阁口碑一向好，一年来更是受散修们推崇，大多都受过他们关照。 自是不愿信的。 可口口相传愈发玄乎，加上白露丹阁难免让某些人利益受损——以前碍于唐墨势大不敢吱声，可现在，风水轮流转。 不乏落井下石、借机诽谤抹黑之人。 甚至有人将桩桩灵枢城的悬案都推到白露丹阁身上。 于是许多人不约而同聚到白露丹阁附近，想确认消息是否属实，希望唐阁主和夫人能给个说法，自证清白。 东方夜满意地看到附近的群众越聚越多，他一路带队前来，可谓大张旗鼓，就差给路过的每家每户挨个传音了。 他看一眼身边脸色难看的丹盟两位——他本来很不爽，因宋寻年和艾舟一直在试着阻挠他，避免消息传得一发不可收拾，进一步损害丹阁名誉。 这俩老头真是把脑子也扔丹炉了！ 殿主都发话了，白露丹阁结局已板上钉钉，他们竟还为魔界细作说话？ 一路上还要求市民别跟着，各自回去。 可现在如何，你们可压得住舆论和人心？ 东方夜春风得意，还是他更胜一筹。 只是丹盟两位到底身份地位高，他只能一定程度妥协，让他俩跟着并接受先礼后兵。 不过无妨。 东方夜有留意过人群中明显激动的那些人。 一会他要煽动群众。 现在丹阁附近围观者越聚越多，人们来的路上都有见全副武装严阵以待的灵枢殿修士封锁街巷，不由议论纷纷。 “这架势怕是要直接拿人啊！” “据说所有出入口也都封了，不许进出，全城也都禁空了。” “如此说来消息当真？！” “怕是了，灵枢殿定有证据，没准还是殿主的意思，不然怎如此快就调动兵力？戒律堂堂主可没这权力！” “耸人听闻…白露丹阁竟是魔界安插咱们身边的哨点？” “倒也未必，可事关魔界怎么谨慎都不为过。” “我不信！白露丹阁怎会与魔界勾结？他们救过多少人的命！” “说到底，只要阁主能自证清白……” 群众将信将疑，信任白露丹阁的声音占大多数，而东方夜并不在意，反而满意愈发喧闹的氛围。 现在他们不信，一会铁证如山舆论必将逆转，现在支持唐墨的也会转头声讨他。 正邪不两立，更别把仙魔两界的恩怨想得太简单了。 没人会容忍魔界人在身边的，何况是被白露丹阁蒙蔽、背叛？ 东方夜带着胜者的从容，悠悠道：“宋会长，艾长老，咱这就速战速决吧，若是误会了白露丹阁，也好尽快当众还他们清白。” 宋寻年和艾舟脸色难看，他这话里话外哪有还清白的意思？ 灵枢殿已笃定白露丹阁罪不容诛了！ 但他俩看在唐墨的长老身份和过去情分上，哪怕机会渺茫，也想尽力一试帮白露丹阁周旋。 可若是真是魔修…… 丹盟唯一能做的就是置身事外，他们不会帮灵枢殿，丹盟有相对独立的地位，可也无法帮白露丹阁。 只能在最后尽力保唐墨一命，劝他迷途知返保全自己。 “唐阁主，请开门一叙！” 宋寻年现已无法称他为长老，语气略急，叩门向院内喊道。 但里面一片死寂，周围也安静下来，都听得到他喊话的回响。 而且宋寻年总觉得丹阁紧闭的院门不一般……似乎不止有灵力锁，神识也看不到其中丁点情况。 倒也不稀奇，毕竟有条件的都会给自家设各种防盗措施。 “可有人在，阁主？”艾舟也喊道，“此事万急，阁主请回个话！” 久久无话，人们又议论嘈杂起来，连东方夜也不由蹙眉，心生疑窦。 莫非他们已逃了？ 或是在唱空城计？ 不可能，东方夜可以肯定现在连只苍蝇都飞不出灵枢地界，他们绝对在里面！ “二位瞧瞧，这不是心虚是什么？不如我们直接进去讨个说法，省点工夫。” 东方夜嗤笑，几大步上前就想像不久前那般破门而入，结果还未接触到院门，就被一股无形的力弹开。 即使他是元婴巅峰，也摔了个狗啃泥。 东方夜迅速稳住身形起来，这才没更丢脸。 他面色不改但已恼怒无比——虽没摔倒，但在这么多人面前，他戒律堂主可曾受过如此羞辱，大出洋相？ 东方夜当即就想发令让手下破门，可艾舟憋着笑拦下。 “堂主，我们说好的，拿人也要讲证据，且私闯民宅实在不体面啊。” 东方夜深吸几口气才忍下，挤出一个笑：“那请艾长老指教，他们不回话，我等又该如何当面确认证据？” 宋寻年觉得多拖会其实也挺好，随口道：“没准不在家呢，都知道丹阁总店常常闭门休沐，阁主与夫人又成亲不久，出门游山玩水也说不定。” “宋会长，莫睁眼说瞎话了，留影石您是没看过不成？”东方夜咬牙道，“昨晚我们已收到城门处消息，他们回来了，就在这院子里！” “那不如再去分店瞧瞧？” “咱们刚从那边过来的，没人！” 东方夜气得绷不住，准备不管艾舟和宋寻年，强行闯进去——殿主说那枚血玉就是身份证明，再让他们立誓，看这俩老东西还能怎么帮着辩解！ 然而这时，丹阁内有传音出来了。 「不知这么多人聚在我们店外是何意？」 第297章 灵丹苑落井下石 丹阁外多数人都听出传音来自阮嫣儿，声音带着几分方醒的慵懒。 原来刚才没回话是休息着呢。 人们反应过来现在才卯时，是闭店歇息的时间，的确来得太早。 可在此等消息前谁也憋不住，天一亮就着急忙慌来了。 又一道传信出来，语气略不满。 「还碰我家门锁扰人清梦，莫不是想闯门强抢丹药？」 “阮姑娘，是我和宋会长，还有戒律堂的东方堂主。”艾舟忙喊道，“确实抱歉，但有要事需向阁主和夫人确认，还请开门聊聊。” 阮嫣儿语气礼貌，和平日没有区别：「艾长老晨安，但诸位应知丹阁的营业时间在巳时，而现在才卯时而已」 「何况家师正在闭关修炼，不便见客，还望您与宋会长多谅解，之后我们必亲赴丹阁赔礼道歉」 东方夜冷笑，闭关修炼？ 必是抓紧养伤，昨天他可是和化神打了一场！ 难怪他们没连夜跑，不是不想，而是唐墨做不到，没那个力气了！ 东方夜见过昨天战斗后，多少对唐墨存了几分忌惮——黎未晞是殿主发话无论如何都要活捉的，而唐墨必会反扑。 毕竟此事绕不开自己，虽人多不惧，可困兽犹斗…… 东方夜怕唐墨见黎未晞被抓后不要命地报复，专盯着自己杀。 现在得知他伤势未愈就不足为虑，东方夜安了些心。 艾舟和宋寻年也猜出唐墨大概在疗伤，想借着阮嫣儿这台阶下了，能拖一会是一会，毕竟打断人闭关是大忌讳。 可东方夜不再沉默，得意大喊道：“此事等不得，唐墨不出来就叫黎未晞出来，反正此事她才是关键！” 「师娘在陪家师闭关，更是从不单独见外人」 阮嫣儿从容讥讽道：「说话的是东方堂主吧，没人教过你礼义廉耻不成？你们家怎么也是大家族，总该要点脸不是？」 即使是现在，人群也不由笑了。 东方家之前就总想和阮姑娘结亲，但一直被拒绝。 而且黎未晞已是阁主夫人，想避开阁主单独见他的妻，确实于理不合。 东方夜脸色铁青，怒吼道：“阮嫣儿，我家卖你几分面子你不要，也罢！现在灵枢殿确认你们丹阁是魔界哨点，而唐墨和黎未晞是魔界细作，尤其后者甚至是魔宫安家之女，安染！” “事关魔界，规矩都懂！现在把人给我叫出来当面确认，给灵枢殿和全城民众一个说法！” 东方夜吼声回荡不绝，所有人都不免提起心来，想知道消息是否属实，白露丹阁又会给什么说法。 阁内久久无话，一时间落针可闻。 东方夜准备再喊时，阮嫣儿的传音出来，她讥笑出声： 「当真有意思，你们东方家想诋毁我们名声，也该选个更好的说辞罢？」 “呵，不必多言！本堂主给你们半柱香，若不出来给个说法，我便带人进去向唐墨亲自讨要一个！” 宋寻年也开口劝道：“阮姑娘，此事确实敏感，还望你和你师父说一声。若真是弄错了，丹盟会给白露丹阁做主，还你们清誉！” “东方堂主也会向诸位致歉。”艾舟瞥一眼道，“是吧堂主？” 东方夜明显不愿更不会。 不过这事早板上钉钉，人，殿主是要定了。 所以…… 东方夜缓了语气，假意赔笑：“自是，若我们弄错了，我亲自向诸位赔罪，还有先前的冒犯也会给出让阁主满意的补偿。” 片刻后，阮嫣儿传音：「看在会长与艾长老的份上…如此，我便去请示家师，诸位稍等片刻」 而这片刻，一等便是快一个时辰。 当然是白露丹阁的策略。 叶清漪在维持防护并掩饰痕迹，做出一切如常的假象，且她尽量不能暴露； 而唐墨正快速绘阵，哪怕他刚记下图谱就能上手，但粗略估计虚空遁影术准备完毕还需七个时辰。 所以要做的就是尽量周旋和拖时间，正面开战越晚越好。 但人来了，又不能一句话不回，否则东方夜绝对会硬闯触发结界。 虽然他注定会强闯，但能晚一会，安全脱身的概率就大一点。 于是周旋的工作便交给嫣儿。 除了尽可能拖东方夜，也要尽量让市民不信那些传言。 叶清漪时刻关注外面的情况，直到发现东方夜耐心耗尽，宋寻年二人也快劝不住他时，嫣儿才会传音。 外面愈发嘈杂，连艾舟也觉得有点急了，阮嫣儿才好整以暇传音道： 「诸位久等，唤醒闭关的家师费了些时间」 宋寻年忙问：“阁主怎么说，可愿出来一见？” 东方夜见大门紧闭，不耐道：“人呢，还不赶紧都滚出来？！” 「师父听后很不开心，斥责是无稽之谈，更难以置信会有这么多人信了，他以为白露丹阁的行事与作风应是有目共睹才对」 人群中不乏受过丹阁帮助的，此刻不免纷纷感到羞愧，议论声都轻了。 虽说他们来这大多是想确认此为谣言，可若真的心中毫无怀疑…那也不敢说。 毕竟完全相信丹阁的人得知消息时都嗤之以鼻，更有在主动帮唐墨他们辟谣。 连宋寻年和艾舟都有点羞愧。 奕道大会是他炼菩提再生丹挽回局势，今年分会的资源才比往年翻了倍。 还有上回，唐墨失踪他们就没帮上多大忙，而他回来第二天就带药材登门拜谢，之前还给过那么好的炼丹笔记。 平时相处也不吝啬心得，待他们如朋友。 宋寻年和艾舟倒是没怀疑，或者说即使黎未晞真是魔界人，他们也不觉得人家是细作。 他们看得清唐墨夫妇的品行，何况比起向魔界传递情报，他俩明显更重视彼此，其他事都得靠边。 好好过着日子，何必冒险当细作，把自家安生赔进去？ 以唐墨的能力想要啥靠他自己得不到，还得投靠魔界？ 丹盟二人羞愧是因觉得光帮忙周旋不够，可是沈殿主的态度……他们真做不了更多了，只能尽力帮着说话。 万一爆发冲突，没办法拦住灵枢殿。 “别给我扯这些没用的，等了半天，交代呢？！” 东方夜大怒，掏出血玉朝里吼道：“我手中此物可证明黎未晞是魔界人，你们若不是心虚，现在就出来确认并按我所说立天道誓言！” 人群议论又起，无不惊讶，原来东方夜真是拿了证据！ “唐阁主一家，当真是魔界细作？！” “不可能……” 人群中，曹店主得意大笑，他们灵丹苑先前得知传言时便觉是天降甘霖！ 灵丹苑日子可不好过，尤其失去柳风后，无论品质还是价格都比不得白露，早已是门可罗雀。 可算等着今天了！ “还不信？难道灵枢殿掌握的证据能有假？”曹店主疾言厉色道，“白露丹阁众人是魔界细作，板上钉钉！” “实则去岁唐墨便在恶性竞争，打压我灵丹苑名声还不算，还断我店药材！” 他越说越激愤：“魔界人阴险叵测、恶贯满盈，为达目的无所不用其极！各位想想，不然他们何以短短一年便扩张至此，甚至垄断了灵枢丹药？” “呵！现在细想，我店柳丹师没能从雾林谷出来，必是死于唐墨之手！” 第298章 人是我杀的 曹店主一番慷慨激昂的发言令围观群众一时安静了些，倒也有反驳声，可支持白露丹阁的声势明显弱了许多。 不是没人看出灵丹苑在借机落井下石，要说垄断市场的手段，他们才是一把好手，早在白露丹阁出现以前就是了。 现在人们的动摇是因东方夜的证据——若那血玉真能证实黎夫人身份…… 魔界。 至少曹店主有一句话没说错：魔界人阴险叵测，很是邪恶。 唐墨开白露丹阁，当真不是别有用心吗？ 东方夜见状，一时竟不急了，露出得逞的笑。 他来时没看错，灵丹苑果然上道，都不用自己煽动就主动站出来了！ 东方夜好整以暇抱臂旁观，看曹店主能做到如何地步，还隐晦给其一个鼓励赞许的目光。 而对方见状振奋无比，立马明白东方夜眼神深意——这事做好了，灵丹苑或许可得他乃至东方家的支持，恢复往日昌盛！ 曹店主趁热打铁，竟灵光一现真想到了绝妙的说辞。 他意味深长响亮问道：“诸位道友，敢问可有人在白露丹阁之前，就听说过唐墨之名？” “自然，唐阁主曾是清虚弟子，宗门内乱封山后照料叶家仅存三人十年不弃！” 有人很快回答，唐墨往事并非秘密。 白露丹阁的支持者们立马接连高声道：“正是！如此肝胆忠义岂是魔界细作？天下几人能不图回报做到如此？” “道友说得好，灵丹苑休要血口喷人了！” 而这正中曹店主下怀，高声质问：“那我再问诸位，唐墨若真是如此，何以突然退宗、弃清虚于不顾？” “自是因为——” “呵诸位莫急，我还没说完。再想，唐墨籍籍无名十年无甚本事，何以刚退宗便开丹阁大展拳脚，打出响亮名声？” “那么！”曹店主笑了，“有此等本事，为何十年都不拿来帮衬宗门？我可知道，十年来他只能炼一二品丹补贴家用，让清虚勉强度日！” “可见唐墨并非真心照料清虚，十年忠义不过做戏而已！他本就心术不正！” “还有，他退宗后不到一年便成了丹盟最年轻长老，六品丹都炼得，还从筑基到了元婴！甚至有人称其是丹医圣手，本领可见一斑！” 曹店主讳莫如深继续问：“诸位谁可曾听过如此奇闻？丹道与修炼之艰难，不必我多言吧。” 支持者们怔愣无话，而更多人神情若有所思。 东方夜连连点头颇为满意——他没提前指示，这人便能做到如此，可以扶持。 “诸位没头绪，曹某便给个答案。” 曹店主话一出，群众皆看向他。 “便是唐墨在退宗前后得了魔界支持，否则一个平平无奇的外门弟子，何以走到如今高度？必是得了魔界的奇技邪术和物资！而他则在我城当细作窃情报，回报魔界！” “至于魔界是何人与他接触……” 曹店主讳莫如深继续问：“诸位听过唐墨，但谁可曾听过黎未晞之名？他一退宗身边就多了个来路不明的女人…呵呵，话已至此，大家自己想吧。” 一时满场皆哗然。 “莫非是真的？” “一直以来确实都好奇黎未晞的来历，而且她总是遮面……” 众人议论不止。 曹店主转向白露丹阁，义正言辞大喊：“阮嫣儿，还有唐墨和黎未晞，你们若身正不怕影子斜，便按东方堂主的要求开门出来立誓，证明你们与魔界无半分瓜葛，给民众一个交代！” 至此，他的话引起不少应和。 东方夜见差不多了，神情满是得逞。 他抽出武器喊道：“此话不错！看在丹盟二位面子上，灵枢殿才等你们到此刻！这是最后的自证机会，否则我现在破门！” 阮嫣儿终于淡淡传音：「清者自清，人尽皆知，灵丹苑和东方家素来与白露不睦，现恶意诋毁，虚构罪名伪造证据，用意还需我点明？」 「白露治病救人，从来问心无愧。不知灵枢殿为何突然针对我们，但堂主带这么多人…呵，让我们出去？戒律堂就是这般维护灵枢治安的，严刑逼供强安罪名！」 “少给我废话，证据就在我手里，我再数五个数！” “是啊阮姑娘，立誓自证不就好了吗……” 「立天道誓言的后果几人不知？即使堂主当着诸位的面不会如何，但他事后拿着立誓凭据便可随意戕害我等」 阮嫣儿从始至终的传音都很从容，哪怕现在明显不利也很淡定，只阐述事实。 她的态度甚至像在看跳梁小丑。 反倒是东方夜几次失态，咄咄逼人，焦急得明显，简直像迫不及待要把白露丹阁就地正法。 灵丹苑更不用说了，本就有仇，现在是他们翻身的机会，啥话也能说出来。 说心虚，东方夜等人更像心虚的一方了。 相比之下，白露丹阁的处变不惊，倒如一种无声的驳斥——无端指控，他们不屑配合。 不出来立誓也如阮嫣儿说的，就东方夜这架势，出门就是送死。 人们又动摇，有人再次倾向白露丹阁，支持和反对声大抵平衡。 局势僵持，东方夜见舆论效果不好，白露丹阁过去施恩太多已深入人心，非一时间能动摇。 他看眼好整以暇的宋寻年和艾舟，他几次想硬闯都是碍于他们的阻挠。 而这时一个戴面纱的青衣女子，牵着一个稍矮些的女孩走了过来，她们的到来最初并未引起多少注意，毕竟动静大，时有过来旁观的人。 但两女却站到曹店主面前，青衣女子平静道：“你先前说错了。” 所有人都一愣，而曹店主警惕反问：“你们是谁，来此何意？我又哪句错了？” “每一句，比如柳风……他的意外可和白露丹阁无关。” “信口雌黄！不是唐墨害死柳丹师，又能是谁？以柳丹师的实力绝不可能在雾林谷出事！” 曹店主气急败坏，这哪来的女人胡搅蛮缠？ 而青衣女子摘下面纱，冷漠而平淡道：“因为柳风是我杀的。” 人们闻言一怔，很快有人认出一大一小两个姑娘的身份。 清虚宗，叶璃与叶荷。 第299章 人有悲欢离合，牛马点缀生活 认出来人身份后，周围一片哗然。 清虚宗叶璃带着叶荷突然出现，然后说柳风是她杀的…… 戒律堂可就在这，这不是自投罗网？ 东方夜也眯起眼，若是真的，那叶璃就是杀人凶手。 柳风死在秘境，说到底其实没啥可追究的。 但既然叶璃亲口承认，而柳风以前也是公众人物，东方夜又准备除掉白露丹阁后重新扶持灵丹苑…… 也许能做点文章。 人们七嘴八舌，曹店主也没回过神来，叶璃继续对众人拱手道： “诸位道友，先前雾林谷秘境内，柳风曾多次为难我清虚弟子，在返魂树时灵丹苑队伍更是百般针对我等，甚至联合外敌以神通偷袭我本人，我才出手反制杀了他！” 原来如此！ 众人这下明白了，就算叶璃以前名声不算好的时候，也不是滥杀的人，从未取谁性命。 何况她改过自新之后。 既是柳风自己作死就更没可追究的，何况灵枢的律法在秘境可不适用——秘境是公认的弱肉强食的法外之地。 叶璃继续说：“再论其他，唐墨在清虚十年真心待我叶氏仅存三人，我们却铸下诸多大错辜负满腔真心。他对我们失望透顶才心灰意冷退了宗，而事后宗门上下俱是追悔莫及。” “所以他的好，不容你一外人置喙。”叶荷对曹店主冷道，“他是如何品性，谁能比我们更有发言权？” 人群一时沉默，曹店主面红耳赤：“那他退宗便突飞猛进要如何解释，不是魔界黎未晞的资助又是什么？而且她的来历呢！” 叶荷眯眼讥笑不止。 “解释？师兄本就天纵奇才，你算什么东西，他用得着跟个你解释？” “你自己是蝼蚁，觊觎他的实力地位不难理解，嫉妒不妨直说！在此阴阳怪气是何居心，谁能不知？” 叶荷讥讽一通，曹店主已是气得咬牙切齿，众人也在低声议论，对他指指点点。 可他偏一时难以辩解。 “诸位应对我叶家三人的追悔有所耳闻，当初是我们眼瞎！” 叶荷自嘲一笑后高声道：“家师曾伤他丹田，他才落得一身本事无力施展。炼丹自愈后，师兄自是凤凰展翅，蛟龙入海！” 叶璃也道：“唐墨十年来莫说接触魔界之人，他连灵枢城都没出过，而黎未晞也并非来路不明，更非魔修！” “牙尖嘴利！”曹店主破防大喊，“你们有何凭证！” “黎未晞是唐墨在清虚山救下的，又在宗内为她疗养后才下山退宗！” 叶璃对曹店主和众人冷声道：“凭证便是她能在封山时进了山门，还是说诸位比我师尊更有把握辨人正魔？” 如果黎未晞是魔界来的，那即使她不修魔功也必会沾染魔气，哪怕很少。 可再少，若黎未晞在清虚宗内休养，是一定瞒不过叶清漪的。 在场更没人敢说谁比清漪剑尊更强，满城也就沈殿主了。 人们轻声议论，明显信了叶璃并隐隐偏向白露丹阁。 只有东方夜和曹店主等人脸色愈发难看。 而这时沉寂许久的传音再度出现，阮嫣儿笑道： 「曹店主，我等竟不知灵丹苑最近过得这般紧巴，今日借流言和灵枢殿之势特来诋毁，想从白露身上咬一块肉维持生计」 说罢，竟见一个丹匣从院内飞出，径直落在曹店主脚边滚了两圈。 众人立刻看去，催他打开瞧瞧。曹店主本担心有诈，唐墨是想毒害自己，但已有离得近的替他开了丹匣。 里面是六枚像活血丹的丹药。 有人好奇问：“敢问这是何丹，又是何意？” 「曹店主方才不是要我们给个交代吗？给诸位的交代，多谢大师姐替我等给了，这些丹是家师授意我给曹店主的交代」 嫣儿悠悠道：「家师原话，人有悲欢离合，牛马点缀生活。此丹与曹店主的隐疾对症，专治闲的蛋疼。若病愈后还有剩，便当唐某给同行的资助，想必能助店主渡过难关」 “你……！你们…咳咳……” 曹店主气得面红耳赤、目呲欲裂，把那人手上的丹匣一摔，本想指着丹阁大骂，结果一口气没上来竟咳出了血！ 人们见他破防，事不关己笑出声，尤其本就支持白露丹阁见不惯灵丹苑此举的。连叶家姐妹和宋寻年二人都忍俊不禁。 人们不由想：灵枢殿包围丹阁，其势不可谓不重，魔界流言缠身，诸多不利。 可从始至终他们都相当从容，光凭此就能看出身正不怕影子斜。 “若真与魔界有染，哪能在此情形分毫不乱？” “是啊，这指控最是严厉，无罪都慌不择路，何况有罪？” “看来是我等错怪白露丹阁了。” “灵丹苑狼子野心，羞与为伍！” 叶璃赶紧趁热打铁：“以上种种，若有需要我皆可立誓为真！还请诸位用自己的眼和心，去看待白露丹阁！” 她说得有底气，人们见状自是更相信，而且也不会让她立誓，清漪剑尊的面子还是得给。 叶璃叶荷悄悄松一口气，赌对了。 刚才她们的话真假掺半，比如柳风针对的是唐墨而非清虚宗，不过当初返魂树炼丹时她给唐墨挡过一次神通，也算灵丹苑偷袭了她本人。 联合外敌自然是说柳风联合慕容觉的人，且那时她和唐墨慕容雨统一战线，自然也算针对她。 唐墨的真心更不必多说，唯独关于黎未晞……都是假话。 叶璃听嫣儿说过，她的确是唐墨在清虚山救下，但可没在宗内休养过。 应是退宗那日，第一时间就带她下山救治了。 至于那时黎未晞有无魔气也没人注意，毕竟唐墨一退宗就被师尊拉黑，救她的位置在大阵以外。 为了维护白露丹阁，叶璃叶荷顾不了这些，必须显出很有底气的样子赌上一把。 而且她们明白，现在唐墨几人身陷囹圄，灵枢殿此等架势必不可能善了，核实证据怕也只是给群众看的，是为师出有名，“坐实”白露丹阁的魔界身份。 她们在外面闹的动静越大，便越能帮丹阁吸引火力。 虽不知他们准备如何破除此局，但她俩清楚唐墨不是坐以待毙的性子，现在丹阁被包围而他不出亦未逃离，且师尊也在阁内，必是有所准备！ 她们姐妹现在便帮着争取点时间。 第300章 结婴，开战 东方夜不想等了，既一时无法让舆论坚定声讨唐墨，那他就攻进丹阁把他们都揪出来！ 留影石虽还在殿主手里，但还有血玉，可做不了假！ 届时逼他们立誓、再把黎未晞带给殿主便可，根本没多么复杂！ 这时宋寻年也知东方夜耐心告罄，他和艾舟来的路上就想暗中传信通知唐墨，可不知为何对方从刚才到现在，一条都没回复。 他们也没黎未晞的玉简。 只好最后试一次缓兵之计。 若不成，他和艾舟现在真做不了更多，只好先行回去，用丹盟的力量和声望呼吁号召群众，集体为白露丹阁请愿。 虽然看殿主态度，机会渺茫……但他们至少要尽力保唐墨一命。 于是宋寻年提议：现在丹阁不信任戒律堂，谈不拢陷入僵局，而灵枢殿又必须要白露丹阁一个交代。毕竟确保城内安全、没有魔界渗透是灵枢殿的本职。 且此事已沸沸扬扬满城皆知，即使是假，可若白露丹阁不自证，怀疑的种子已然埋下，对他们未来发展不好。 那唐阁主等人不愿出来，可否让外面派个代表拿着证据进去确认？ 至于立誓的凭证就由他和艾舟保管，保证绝不会落于其他人之手事后害丹阁，之后会当众销毁。 这提议是白露丹阁乐于看到的，因叶璃叶荷突然前来帮忙，叶清漪都提前不知情，刚才甚至有点慌了。 她求黎未晞允许她们进来，因打起来是早晚的事，而她们既然来了，在外面必不会袖手旁观，那东方夜就有可能拿她们为质，自己护不住内外两边。 黎未晞同意了，大敌当前，现在不是考虑过往恩怨的时候，一切以脱困为重。 叶家姐妹的确帮了忙，协助扭转舆论并拖了些时间，开战后叶清漪的分心也不利丹阁。 叶璃也元婴了，是个战力。 所以阮嫣儿传音接受提议，但要求进来的人只能是她俩。 叶璃叶荷自然愿意。 但东方夜却出奇的安静，似是默认，但不肯给出血玉。 因为他已决定不费这些麻烦事了，无论如何，黎未晞是一定要活捉带走的。 他已经暗中请示了殿主增调兵力，只等援军一到，就将丹阁里所有人拿下！ 届时叶璃二人也会在他手里，能用以制衡叶清漪，免得她帮助唐墨等人。 片刻后叶家姐妹走到丹阁门前，竟能顺利推门而入——之前东方夜可是被弹飞了。 二人动作很快，但开门这点时间也有大量神识想朝里窥探，仍是尽数被挡下。东方夜等人肉眼只看到院子里没人，大堂的门似乎也关着。 似乎没有额外布置，一切如常。 东方夜冷笑，更手拿把攥，只等增援前来。 - 叶璃叶荷进大堂后多的一句没说，言简意赅向师尊汇报情况，交换信息。 消息一传十再传百，比预料中快得多，清虚宗弟子在黎明前就收到了消息。 她俩立刻猜到师尊一夜没回来定是到丹阁帮唐墨了，而她们亦无法袖手旁观，毅然前来，能多一份力量，白露丹阁便多一分逃生的可能性。 好在清虚大阵仍在生效，只她们有出入权限，山门和弟子安全是短期内不必担忧的。 叶清漪无奈叹息，却也没说什么，她清楚两弟子绝不会坐视不管，只是没想到会就这样前来。 也是胆大，不过真有收效，现在已拖了许久，唐墨的工作已完成接近三成了。 得知只要拖住剩下几个时辰就能靠虚空遁影术离开，叶璃叶荷狠狠松了口气，她们从得知消息起就怕得不行，现在全城都戒严封闭了。 和叶清漪动机一致，她们也仅仅是来帮唐墨而已，不管黎未晞到底和魔界有无关系。 嫣儿郑重感谢了二人，黎未晞也点了点头，道声“多谢，必铭记”。 未晞是识大体的，一码归一码，这次她们实打实帮了她，哪怕是因唐墨。 她还是不会因此喜欢叶璃甚至叶清漪，但夫妻一体，她来日若有机会，人情会还。 叶家姐妹也加入丹阁布防，叶荷金丹不打正面，届时会与嫣儿、未晞一块用法宝骚扰。 元婴的叶璃是一大助力，会在唐墨接手防御时和白锦衡一块与他协同作战。 唐墨从始至终一句话顾不得说，争分夺秒构建阵法，他伤势未愈且又有消耗，现在已大汗淋漓。 他绘阵纹的手都有些抖了，可哪怕如此，每一个符文都分毫不错。 错不起，但凡错一个便功亏一篑！ 黎未晞连给他擦汗都不敢，专门站远一些怕自己影响他，心疼又愧疚，再一次生出深深的无力…… 若她有足够的力量，哪至于此。 但黎未晞至少不会在此等关头伤春悲秋。 她沉默片刻，攥紧了拳——怀礼那事并非没好处，至少她现在没有守元诀的桎梏了。 随即她和嫣儿说了声，有点累想去休息一下，便独自上楼先去库房一趟，接着进了炼丹房。 而唐墨全神贯注绘阵纹，黎烟仍在以人偶姿态传授叶清漪施法细则，叶璃叶荷在熟悉法宝…… 竟只有紫鹊注意到，她嫂子的气质状态和先前有了区别。 但她相信大家做了这么多，机会不是没有，嫂子总不至于犯傻到把自己交出去…… 不过紫鹊仍是跟着上了楼，看她进了炼丹房便安心点，随即守在外面。 而一门之隔，未晞拿出一枚水系结婴丹…… 过年时艾舟送来许多药材，唐墨闲暇时便炼了它，本是放在库房打算以后出售的。 现在正好派上用场。 黎未晞服下结婴丹，坐上琉璃净心莲。 现在已没有东西能阻止她的脚步，趁大战未起，她要结婴。 她阖眼分化药力，并开始破丹——自碎金丹的剧痛令她冷汗浃背，可她仍面色不改。 黎未晞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因为她已受够了软弱无力的痛苦，相比之下，碎丹又算什么？ 她不甘心只能受保护，她早就说过要与爱人并肩。 倘若最后势不可改。 那么……至少要拼尽一切，送阿墨他们以秘法安然离开。 黎未晞阖起的杏眼，淌下一滴清泪。 - 楼下，唐墨早就把所有玉简都掏出来扔一边，免得传信的灵力波动打扰他绘阵纹。 而现在众人都发现，慕容雨、艾舟和宋寻年等人的玉简波动不停。 叶清漪冷了脸色，进一步给结界输入灵力。 “宋寻年和艾舟拦不住东方夜了，他要强攻，保持警惕！” 他带来的人大部分已汇聚到丹阁附近，而叶清漪相信对方还有增援。 轰——！ 东方夜以神通狠狠攻上白露丹阁的院门，虽撼动不了分毫，但隐藏的防御结界已然显形——如一半透明的大碗般倒扣，将丹阁笼罩其中。 “谈判告破，白露丹阁拒捕，公然违抗灵枢殿！” 东方夜高举一枚玉简，声势铿锵高喝：“殿主有令，清剿魔修，活捉黎未晞！” 第301章 天师围攻丹阁 东方夜打响了白露丹阁之战的第一枪。 他并非撒谎，沈南冥的确给了他许可。 他们已在群众面前给足白露丹阁机会，而对方不配合，那就不必再为此顾虑。 殿主说了，既然唐墨执迷不悟，是他不要自我保全的机会，便无须念及往昔，成全他的选择。 将他视作修仙界叛徒，按律法中处置魔界细作的条例执行——搜魂拷问后斩杀，身与魂俱灭。 外面，宋寻年和艾舟拦不住东方夜了，可也不能公然忤逆沈殿主的命令。 他们只得先一步回丹盟，联合众长老商议对策，看能否在其中斡旋。 东方夜冷眼看着他带来的队伍攻打白露丹阁最外围的结界，一时竟撼动不了分毫。 这结界强度超过元婴期应有水平，怕是唐墨用那个钟型法宝构建的防护。 从留影石中就能看出那法宝不凡，能挡下化神的攻击。 可唐墨亦会有消耗，他又撑得了多久？ 东方夜阴恻恻笑了，等他打进去，法宝就是他的了！ 不过即使这些手下合力，确实也比不上化神，何谈击破？ 好在殿主批的增援已快到了——抽调了关卡处的灵枢殿天师和数名精锐阵修，虽没有化神，但有好几个元婴。 数阵相加的威力不弱于化神，唐墨等人不过瓮中之鳖，看这龟壳吃不吃得消！ 而更远一点，围观群众越聚越多，灵枢各方势力也纷纷派人来了，或明或暗静观其变。 有人抗议不合章程太过武断，有人只当看一场好戏，亦有人唏嘘白露今日剧变，过往盛名与基业怕是就此倾覆； 也有少数人仍笃定丹阁是魔修据点，高呼“除魔卫道吾辈责无旁贷”，但暂无旁人上前加入灵枢队伍共同声讨，于是口号便只停留在口头。 世事炎凉，众生百态，在白露丹阁外悉数上演。 不多时，灵枢天师和阵修到场，共计十四人，元婴期就有六个，他们放在任何一方势力都配得上长老一职。 人们见状纷纷感慨，这阵仗足见对白露丹阁的“重视”。 阵修难培养，尤其是天师，此职相当于普通阵修的进阶版。 能被选作天师加以培养，便是尖子中的尖子，所学术法俱是稀罕，甚至包括罕见的空间术法——当初雾林谷秘境开启，就是他们扩张秘境入口并加以维持。 除了灵枢殿，城里没有哪个单独势力能掏出这么多精锐阵修，而这并非灵枢殿的全部。 城内关卡仍有天师在防守，并共同维持覆盖全城的禁空领域，整座灵枢城都是给唐墨等人布下的天罗地网。 而就说天师首领的境界足有化神，虽只初期，可那位的阵法威能，即使化神后期也得避其锋芒！ 这便是高阶阵修为何稀少又极受重视的原因之一，他比体修脆弱得多，又不及剑修灵活，可一旦结出阵，一人便能对付数人，更是能以弱胜强！ 唐墨昨日就靠阵法胜了化神。 不过天师首领地位尊崇，或仅次于沈殿主，击杀唐墨活捉黎未晞还用不着他们亲自出马。 给了这么多兵力和调度权限，殿主又允了他东方夜的请示，派天师增援，他若还不能完成任务，就该被剥职并领罚请罪了。 东方夜忙客气相迎一众天师与阵修，并简单说明现状：白露丹阁靠某种高阶法宝作为防护负隅顽抗，劳请天师合力击破之，诛杀魔修。 接着他让戒律堂的手下停止攻击，五十人与丹阁防护拉开一段距离，各自用法宝神通组成一堵“墙”，以保护天师结阵时不受打扰。 东方夜是在留影石见过的，那钟型法宝攻守兼备，其音波攻击范围大而猛，甚至造成无名山的山崩，昨日化神女修也得谨慎应对。 他也亲自以戒律堂的法宝相护。 可是他们并不知道，今天控制古煌钟的已非唐墨，而是叶清漪。 她悠然屹立在古煌钟旁，神识冷冷旁观外面的熙攘，在她看来与一窝蚂蚁筑墙无异。 东方夜虽元婴巅峰，但他带来的五十人多是金丹中后期，元婴不足三个。 每个人竭尽所能的防御在叶清漪眼中都不堪一击，哪怕五十余相加也只是看得过去——但仍不是她控制下的古煌钟的一合之敌。 至于灵枢殿那些精锐阵修，他们正在结的阵五花八门，倒是值得称道，相合之威大概比唐墨昨天的雷火双劫还强上几分。 的确能对古煌钟防护造成一定程度损耗，可若叶清漪全力防御，任由他们攻击，两个时辰也破不得防。 而他们的阵能支撑这么久时间不散？ 别忘了丹阁现在的防御层层相嵌，古煌钟以内还有叶清漪亲设的结界。 要么把灵枢殿所有阵修和天师都派来，再加大兵力，要么让那位神秘的天师首领“潇澜”亲自前来…… 否则，叶清漪有十足把握守住丹阁不破，让大家以虚空遁影术传送离开。 所以她分明能击破东方夜等人的防护，破坏天师结阵，甚至把这几十人统统诛杀也并非做不到。 可她没有，只是冷眼旁观数个阵法慢慢结出，然后控制古煌钟不痛不痒甩几道音波，给东方夜等人一点压力和麻烦，将对方损伤控制在可接受范围内。 一个都没死，联合防御没有破，天师们不受阻挠，结阵有条不紊。 这便是白露丹阁的策略：迷惑东方夜，让其误以为这些力量就足够击破丹阁了。 此人是个要面子且贪功冒进的性子，他以越小的兵力和代价拿下丹阁，功劳便越大。 若是叶清漪打出一面倒之势，沈南冥必会派更多更强的力量，甚至潇澜也会亲赴，那就麻烦了。 因此只要僵持住，让东方夜看到“希望”，就能拖到唐墨构建完虚空遁影术。 届时丹阁未破，天师们也损耗不小，唐墨接手防御就能顺利撑到她破开空间通道。 就一个字，拖。 天师的阵已陆续结成，在东方夜号令下齐齐攻向古煌钟的防御。 虚幻剑雨、火球、石锥、爆炸……诸多攻击合于一处，一时间轰隆作响，爆裂的光刺目得令围观者睁不开眼。 阵法威力的余波甚至让不少修为低的站不住，被掀倒在地。 第一波攻势后，只见笼罩丹阁的半透明屏障涟漪不断，仿佛给平静水面投下巨石，还隐约有钟鸣声。 东方夜有元婴巅峰，他比其他人更敏锐地看出——虽未击破，但屏障被击中的那一点，已有弱化之势。 他大喜过望高喊：“劳天师继续朝此处攻击，以点带面定能破之，唐墨撑不住多久了！” 第302章 弥足珍贵 黎烟本估计，结成虚空遁影术，至少需要十个时辰。 届时叶清漪以阵为枢纽施法破开空间通道，若她能全无差错，顺利一次成功……也需要一炷香时间。 也就是说，虚空遁影术主要耗时都在第一阶段，即唐墨构建阵法上。 而女婿又一次出乎她的预料。 在识海传授图谱时，唐墨只看了两遍就说没问题了，黎烟怕他是心急，还严厉教育他磨刀不误砍柴工。 虚空遁影术的复杂和七杀阵不相上下，且既然如此耗时，其阵的范围、阵纹的精度与密度可想而知。 强行破开空间通道传送可不是开玩笑的，此术复杂就在于既要能破开通道，又得保证传送者不受乱流的伤害。 所以若现在图一时之快，构建时但凡绘错一个符文便得推倒重来——不然就算能成功破开空间，他们跃入后也极可能被乱流绞碎。 甚至最可怕的情况：根本没有出口，永远迷失于虚无中。 如今的黎烟根本没能力亲自绘制，否则她早自己上了。 她先后将虚空遁影术两阶段分别传授给唐墨和叶清漪，后者说学会时，东方夜正好发动攻击，便去控制丹阁防护了。 黎烟则开始监督唐墨，替他检查。 她惊讶发现当时女婿已完成两成，而且分毫没有差错！ 无论速度还是精细度都远超她预计，根本不像是只看了两三遍图谱就上手的初学者！ 黎烟敢说，即使是曾经巅峰时的自己，精度上撑死和唐墨持平，而速度则要逊色于他。 女婿当真是怪物…… 本来黎烟估计要十个时辰，可若唐墨能一直维持这等效率，怕能缩短到八个乃至七个多时辰！ 他从卯时开始，现在已巳时，叶清漪仍在假装维持均势，不时让古煌钟示弱，院外动静听着凶猛，实则院内不受分毫影响。 如果那个潇澜不来，或不是所有灵枢天师齐上阵，再拖东方夜几个时辰不在话下。 也就是说最理想情况，他们戊时末亥时初就能在灵枢殿眼皮子底下脱身！ 黎烟本以为怎么也得明日子时呢。 本来的死局被盘活，逃生的几率越来越大…… 但此刻黎烟看着唐墨，愈发感到愧疚。 他明显很累，脸色不好看，绘阵时腿在微微打颤，可掐诀的手不抖。 因唐墨昨日才和怀礼打过一场硬仗，伤势未愈且不敢再服丹，还来不及休整就又生变故，不得不强撑着…… 好在他修万物生，绘阵时也能调整，只是恢复的量没比绘阵的消耗多到哪去，效果有限。 而就算他顺利完成，还得以这状态去接手防御再拖一炷香。 天师首领潇澜不来还好，若来了…… 这时唐墨终于又完成一个区域，双臂脱力般垂下。 他赶紧坐下抓紧调整状态，运转万物生尽可能多恢复些灵力和神识——现已做完接近四成，剩下几个区域的工作量更大，阵纹密集，几乎没有休整时间。 必须尽力一口气做完，现在得积蓄能量。 唐墨快而精细构建虚空遁影术，一是有七杀阵的基础，二是他个人的素质和紧迫感。 他绝不会也不敢错一点。 更是因为有了瞳这个天道分身元婴，他已今非昔比。 瞳需要隐匿，即使天道没看这边也不敢过度帮助唐墨，但她这元婴的存在本身就能帮他在绘阵时分担些灵力和神识的消耗。 还帮他牢牢记住了图谱的每个细节。 之后叶清漪施法，没准还需瞳像杀怀礼时助力，现在唐墨尽量靠自己撑住。 他感受自己身体状况，昨日的损耗和过度服丹的副作用，渐渐在万物生温养下消退。 见他暂停调整，不止黎烟，叶璃叶荷、嫣儿甚至白锦衡都立刻靠过来，他们一直在紧张又担忧地关注唐墨。 白锦衡也是真钦佩唐阁主，是个狠人。 结果却见唐墨从灵戒拿出两个玉瓶，弹掉塞子直接把丹倒嘴里。 众人齐齐惊呼。 “师父！” “女婿，你不能再服丹了！”黎烟急着想夺他丹药，“你昨日已经——” “我可是丹师，自己心里有数。” 唐墨脸色微白，对人们笑了笑：“娘不必担心，一切都会没事的。对了，未晞和我师妹呢？” 叶荷差点举手“嗳”一声，师妹在这儿呢。 但想到他肯定问的是紫鹊，又悻悻放下半空的手。 结果唐墨也对她和叶璃微笑点点头。 与白露丹阁关系最近的盟友，无疑是蓝家、慕容家和炎阳宫，丹盟算半个。 白锦衡的义无反顾令人动容，慕容雨的暗中帮助也是惊喜，蓝琳和玄乐不必说，宋寻年和艾舟的尽力周旋确实没想到。 考虑到现状，这些都很珍贵，唐墨心怀谢意。 但蓝咏初和蓝家…… 毫无行动，反而让蓝家封了万宝楼，软禁蓝琳。 唐墨不怪，甚至觉得蓝咏初护好蓝琳就足够了，毕竟那是他们的姐姐，正如不久前大家坚定把玄乐劝走。 但多少也对他的态度有点失望。 唐墨本以为他虽不敢公然顶着压力相助，可至少会如慕容雨那般…哪怕只提个醒。 再怎么说，哪怕当初主要是为了蓝琳，可寿元丹实打实救了蓝咏初的命，给其突破化神的可能，稳住摇摇欲坠的蓝家。 毕竟是蓝琳的家族，之后白露丹阁对蓝家也多有关照，起码丹药这块从没含糊过。 可蓝咏初连一条传信都没有，第一时间封了万宝楼，像是迫不及待告诉灵枢殿——蓝家已和白露丹阁划清界限。 夏宫主的选择唐墨也能理解，炎阳宫家大业大更是正道大宗，而白露丹阁现在是魔修据点。 他们与炎阳宫的交情多因玄乐和瑶瑶。 唐墨熟知人情冷暖，而最没想到的是……清虚宗三人陆续全来了。 她们同样有刚回正轨的家业，过去他和未晞对这三人也没啥好脸色，未晞甚至是强烈敌意，双方之间只有满地鸡毛。 甚至得知未晞或是魔界人，再与白露丹阁勾结甚至相助的后果…… 以上种种，每一个都是叶家三人袖手的理由。 可纵使如此，她们还是冒险前来相助。 如今形势下，当真难得。 她们甚至比任何一方都做得更多，直接站到白露丹阁大堂鼎力相助。 否则虚空遁影术无法成为现实，现在也会有更多人声讨未晞。 “多谢，无论你们为何前来、流言信或不信…”唐墨对叶璃叶荷温和微笑，“今日相助我都记着。若能脱困，待他日，白露丹阁以德报德。” 第303章 咱们在哪，家便在哪 叶家姐妹受宠若惊，她们悔悟这么久，努力许多，能重新见到他的温和与善意…… 就像在泥沼捱过漫长午夜，终于得见黎明。 叶璃叶荷眼角泛红，摇头示意他不必放心上，哽咽着说她们不是来图什么回报，只是单纯想助他平安而已。 随即她们怕忍不住落泪，借口去帮师尊的忙，逃也似的匆匆出了大堂。 唐墨还是没看见未晞，嫣儿答道：“师娘先前说累了，在楼上歇一会。” 他当即就想上去，生怕她做傻事，嫣儿忙拦下。 “师父抓紧歇着，紫鹊在陪着呢，师娘就在炼丹房，徒儿刚去瞧过。” 可唐墨神识去二楼看过一圈，随即喟叹。 未晞哪是歇着…… 果然在结婴了。 但现在他们已无退路，未来难测却定危机重重，守元诀没了，未晞结婴也好。她变强更能护住天魔之体。 嫣儿和白锦衡被唐墨使唤去二楼替未晞护法，大堂现在只有他和黎烟。 他准备继续绘阵，可黎烟却哀伤道： “女婿，是我们娘俩…对不住你。” 黎烟其实清楚现在不是浪费时间的场合。 可她还是下意识脱口而出，心里真的很愧疚难受，她一时没控制住。 “我们娘俩给你添了太多麻烦。”黎烟语气凄切，“若你没有遇到……” “娘，求您可千万别说，我没遇到未晞或当初没救她，现在就不会被卷入其中甚至过得快活什么的。” 唐墨语速快但很温柔，并非不耐，几句话安抚丈母娘的时间他还匀得出来，也能多攒点灵力再干活。 “我从没后悔过，向未晞求婚时便说了，我此生做的最正确的决定就是当初救下她。” “你看看你的脸色，累成什么样了都——！”黎烟带了哭腔，“拖着伤体还要、你还要…是娘对不住你们！” “娘，不碍事，咱们会没事的。您从没对不住任何人，若不是您，我上哪娶这么好的妻子？” 唐墨眸光清澈：“我爱未晞，为了她一切都值得，这才哪到哪啊？” 黎烟已说不出话。 “当初您把未晞交给我，只请我护她快乐周全。我的保证、还有拜堂时我以玉雁为誓，这些您可还记得？” 她永远不会忘。 只要我还有呼吸。 生生世世唯黎未晞一人，永不相负。 黎烟轻轻点头，唐墨笑了：“所以，是我履行誓言的时候了。” “您已经做够多了，连命和两魂都……从现在起，就安心交给我吧。” 唐墨倾身，拥抱未晞的母亲。 亦是他的母亲。 “娘，别再自责了。” 外面轰鸣连天。 “你的名声，事业和前途……这丹阁对你多重要哇，它是你的根基、你的家。可现在…”黎烟泫然欲泣，“就要没了。” “和你们比起来这些都不重要，正道伪善龌龊，我已不屑在灵枢城做什么唐阁主。我有本事，在哪都能让咱们过得好。” 唐墨笑眼温柔：“这儿不过是一个房子，咱们在哪，家便在哪，永远都不会没了。” 黎烟松开他让他去干活，自己则背过身去轻轻啜泣。 她感到自己的人魂在发烫。 而楼梯口，刚步入元婴的黎未晞抱膝而坐，透过楼梯的缝隙看唐墨绘阵的背影。 结婴的喜悦、对现状的担忧，种种一切都不见了。 唯有无声的热泪滑落眼尾，沾湿衣襟。 - 已到未时。 灵枢殿对白露丹阁的攻势暂停了。 此刻东方夜仿佛有猫在挠心，急得痒痒——因事态有些出乎预料，灵枢天师们的合力竟然还没能打破丹阁的防护！ 但也不是毫无成效，那法宝屏障肉眼可见的脆弱了，每次攻击都听得到那青铜钟在院子里不堪重负似的嗡鸣。 而且刚开始唐墨尚有余力发出音波攻击，但尽数被他们合力拦截。 但没多久他就在天师阵法合击下无力进攻，只能维持防御。 可见唐墨差不多也快到极限了。 并且东方夜的队伍和天师们并未在他攻势下减员，只有二十多个金丹期的受了些伤，天师们阵法消耗大了些而已。 所以他思索片刻便让天师们服丹调整状态，让伤员撤离第一线并抽调更多增援。 东方夜盯着白露丹阁的大门不怀好意笑了——现在唐墨等人已是危如累卵。 只等天师调整好，也不必防御了，所有人一块无差别攻击，一鼓作气定能破开丹阁！ 这时他感受到玉简波动，拿出一看，不由多了几分心虚。 是沈殿主。 「东方堂主，情况如何」 看似是平淡的询问战况，但东方夜明白：殿主亲自主动给自己传信，是不满他的进度。 「回殿主，一切都在控制之中」 「那为何仍未剿灭魔修，带回黎未晞？」 东方夜攥玉简的掌心出了汗，他其实隐隐有感觉，殿主对黎未晞这个魔修的关心程度有点过了。 殿主甚至不关心唐墨的死活了，即使他曾公开表达过对其的欣赏。 而且以前灵枢城并非没有被魔界细作渗透过，可殿主亲自指示还这么上心、弄这么大动静的，还是头一遭。 看来黎未晞身份定是那魔宫安染，其中必牵扯甚多。 现在魔界两少主内战，群雄并起，也许殿主是考虑到，黎未晞的存在能左右魔界局势，甚至毕其功于一役，彻底除了魔界以绝后患。 至少也能利用她搅乱魔界，让其长期不得一统，就这么长久乱下去。没有魔尊共主的魔界不值得重视。 而灵枢殿就能从中获利，免了仙魔之战再起的可能，在修仙界也是歌功颂德的大功绩，他们的地位将再上一个台阶！ 东方夜自认为看破症结，他虽贪功却也有几分谨慎——不愿让其他人分自己的功劳，但也得保证尽快圆满完成任务。 「殿主，唐墨等人连夜构建的防御确实有些能耐，但我等即将击而破之，现正在最后的集结与休整」 「不过虽唐墨已是强弩之末，可天师们也消耗不小，敢问殿主，能否再派遣几名天师前来助阵，如此不到一个时辰，白露丹阁必破！」 第304章 何谓正邪 片刻后，东方夜紧张地等到沈殿主回信。 「本殿已加派十名，其中四位元婴，若按你所言应已够了」 绝对够了！ 东方夜喜色溢于言表——丹阁防御肉眼可见削弱七成，唐墨能靠法宝强撑三个时辰，必已濒临极限！ 就算除了法宝他还有其他防御手段，届时又能发挥几分威力？ 再来十名天师，一套阵法下去，只怕丹阁残骸都能给他们埋了！ 东方夜也不会再忌惮唐墨能抗衡化神的实力，他可不是全盛了，能拿出昨日三成战力都算他厉害。 队伍加上增援已有七十人，一人甩一道灵力唐墨怕都吃不住！ 「一个时辰，若东方堂主还带不回黎未晞，便是能力不济，回来歇息即可，自有能者接替你」 东方夜连忙保证，随即收了玉简，脸色阴沉。 能者接替？他都做到此等程度，到时候来条狗都能成功！ 泼天的功劳都到嘴边了，给别人打白工做嫁衣？ 东方夜盯着丹阁狞声喝道：“全员听令——放弃防御，全力攻击，不给魔修休整时间！” “我等先为诸位聊做铺垫，有劳天师们尽快休整，协力击破白露丹阁！” - 炎阳宫，玄乐的院子。 玄乐站在曾经桃瑶瑶诞生的地方——亡妻当初带来的那根桃枝所长成的繁茂桃树面前。 又是一年春，桃花盛放。 而玄乐仿佛一夜间又苍老了许多。 摆在他面前的有两个选择。 要么，就这般继续抽身而退，安置好白露丹阁店员。 他还是玄乐长老，他和桃卉的孩子能平安在炎阳宫继续长大——这是唐墨、黎未晞和夏宫主都给他的选择。 而老弟和弟媳从不会怪他，甚至巴不得他这么做，是最理性的、大多数人都会做的选择。 但还有一个。 玄乐本以为夜间分别后丹阁能从密道离开，可却发现他们没走，因走不脱。 又通过传信得知，老弟他们能用空间秘法金蝉脱壳，只要拖够时辰。 而现在灵枢殿针对丹阁的攻势愈发猛烈了，不知他们还要多久。 于是便有了新的选择——去帮他们，然后和老弟一块离开，脱离炎阳宫。 唐墨还没走，玄乐现在并非不能再选一次。 但如此选……他和瑶瑶今天必置于危险，且未来更是一片迷雾，甚至会被打上修仙界叛徒的烙印。 他只元婴前期，靠法宝和神通大抵有中后期战力，虽现在老弟超了自己，可也并非帮不上。 “卉儿，我该怎么做……” 下午的暖风习习拂过桃树，沙沙作响，一瓣桃花缓缓飘荡至玄乐的手心。 桃树只是桃树而已。 玄乐却知若卉儿还在，定会一如既往支持他的每个选择。 “师父——！” 桃瑶瑶的呼唤里夹杂深深的委屈，她冲进院子，一把扑到玄乐怀里“呜呜”哼唧起来。 他心里揪了一下，抚着她后背努力做出平常的样子：“小祖宗哟，和为师说说，怎委屈成这般？” “有人、有人欺负瑶瑶哇！” “……咱这炎阳宫竟还有敢欺负你的？” “是师弟师妹们啦！”桃瑶瑶抬起脸，气鼓鼓的，“他们污蔑大哥和嫂嫂是魔修，是潜伏在城里的细作！” “还说瑶瑶和师父是被欺瞒了，得赶紧和丹阁划清界限，免得引火上身，拖累了炎阳宫！” 桃瑶瑶越想越气：“我气不过，替大哥说话，可他们就用那种眼神看我，还在喋喋不休，坏死了！瑶瑶就…就揍了他们一顿，让他们再胡说！” “结果其他长老爷爷还有闫师兄过来，拦着瑶瑶却不拦他们乱讲，还和我说要识大体，不该接触的人别接触，要以宗门为重！” 霎时，玄乐心里仿佛压了块石头，沉甸甸的喘不上气，只能不停轻拍着孩子的背。 而瑶瑶像是找到撑腰的依靠，安心下来。 刚才她孤身驳斥那么多人，拿出师姐的样子替她兄嫂撑腰，其实心里好难过的。 现在回到玄乐怀里，她终于忍不住，哭得梨花带雨。 “他们坏，都坏！怎能那么说大哥，斥责大哥开店是别有用心，骂嫂嫂天生邪恶、嫣儿姐姐是改正归邪……！” “可他们都吃过大哥的丹药，嫣儿姐和大哥从来都不收钱的呀……” “瑶瑶知道的，好几个师弟师妹若当初不是有大哥解毒，就没法从雾林谷出来了，他们怎能如此健忘？” “……瑶瑶，可若他们说的是真的呢？”玄乐沙哑道，“若当真是魔修呢？” “那也是瑶瑶的大哥和嫂嫂！！” 桃瑶瑶连半点犹豫和停顿都没有：“魔修又怎么了？大哥和嫂嫂那么爱瑶瑶！是就是罢，瑶瑶不在乎！” “若炎阳宫容不下大哥，那瑶瑶也不待这儿了，瑶瑶只想和大哥他们还有师父在一起！” 玄乐阖上了眼，一滴浊泪滑过，落进白须里。 “大哥现在处境肯定不好，可刚才就有人拦着不让瑶瑶出宫门。爹爹……咱们偷偷溜出去看大哥好不好？” 桃瑶瑶揪着玄乐的袖子：“瑶瑶金丹期了，也许帮得上忙的，至少去帮他们说说话，肯定还有许多人忘恩负义，指不定在如何难为他们……” 玄乐久久无话。 再睁眼时，他望一眼天色，不久后便快是黄昏。 “爹爹？” 玄乐抱着瑶瑶坐在自己手臂上，走到盛放的桃树前：“瑶瑶，折一根桃枝下来吧。” 桃瑶瑶听话地折了一截桃花最多的。 “揣好了，你娘会保护你的。” 桃瑶瑶眼睛一亮：“爹爹同意啦？” “其实昨夜趁你睡着，爹已去过一次，是你兄嫂把爹赶回来，也是爹不够坚定，顾虑许多。” 玄乐平静道：“但爹想明白了，尹长歌年轻时便优柔寡断……而今玄乐不该重蹈覆辙。” “还有闺女说得对，炎阳宫若是如此哪配正道之名？咱们在这已太久了，换个地儿潇洒去，爹炼器养活得起你！” 区分正道邪道的从不是出身的环境，或所修的道法与自诩的立场。 而是人心。 玄乐也折下一截桃枝，柔情而坚定：“卉儿，我要带瑶瑶走了。等我们父女俩安置下，便再栽一棵桃树。” 桃瑶瑶也与桃树道别，亲了亲桃树又吧唧香了玄乐一口：“爹爹，咱们从后山绕过去，虽没传送阵，但没人看着！” “不必。” 玄乐抱好她，坚定道：“咱们堂堂正正，就从大门出去！” 第305章 他们的选择 炎阳宫门口，守门长老玄易以及不少弟子、执事，都惊愕地看着玄乐和他身边的桃瑶瑶。 “玄乐师兄，你们这是哪去？” 玄易曾经和玄乐拜在同一门下。 “和平时一样，带瑶瑶去城里吃点好的。” “宫主有令，近日内未得允许谁都不得擅自离开！”玄易沉声点破，“白露丹阁可皆是魔修，师兄莫被邪佞小人蒙了眼！” “邪佞小人？” 玄乐突然笑了：“师弟啊，光数我知道的，我那老弟就给过你三枚修炼的丹药！而他连半个灵石都没收过你的！” 玄易老脸一红：“这是夏宫主的命令！与魔修勾结，师兄可想过后果？” “是啊玄乐长老，他们可是魔修哇！” “灵枢殿已加派人手了，魔界细作罪不容诛，别自己往泥潭里走和他们陪葬去呀！！” “长老！您和桃师姐能独善其身的，灵枢殿不会追究你们，太多人被蒙蔽了！” “你们、你们住口！不许说大哥坏话！” 桃瑶瑶气红了脸，恨不得再去揍他们一顿。 但玄乐拉紧她的小手，忽地仰天大笑。 “哈哈哈哈——！魔修，后果……！我玄乐在炎阳宫百年了，竟不知上梁不正下梁歪，竟不知满宫俱是忘恩负义、无眼无心的鼠辈！” “哈！瞧你们各个自诩正道清流，满口正义……修的是狗屁道，连道心都不纯！比起我老弟和弟媳，我看你们才更像魔修！” 玄乐的大骂一时让众人震惊到哑口无言，他平日可是一向好相处。 但也真性情。 玄乐止了笑，冷眼看着曾经师弟：“玄易，今日起我不再是你师兄。至于我师徒俩如何，也犯不着你们瞎操心了。” “你要违抗宫主的命令？你可是炼器长老！置炎阳宫于何地！” “炎阳宫？呵。” 玄乐当着所有人的面扔出他的长老令，如扔了块无关痛痒的石头。 “不必担忧，公布出去吧，从现在起玄乐和桃瑶瑶与炎阳宫再无瓜葛，所做一切皆与你们无关。我们师徒责任自负。” “哼！我算看错人了，大哥和嫂子白对你们好，一群没良心的！” 桃瑶瑶叉腰哼道：“师父说得对，连道心不干净，早晚都得入魔了！到时候灵枢殿打的就是你们，看谁会帮！” “你、你们……！” “玄乐长老！” “哈哈哈，瑶瑶说得好！现在都给我师徒滚开！” 玄乐释然大笑着，猛地散出灵力震开人群。 他牵着瑶瑶，头也不回地越过炎阳宫华美的大门。 “师兄！”玄易在后咬牙大喊，“你们何必呢？瑶瑶还小啊，何必非得赔上自己！” “瑶瑶不小了，她有明辨是非的能力，看得清孰对孰错，比你们都强上百倍！而我得给她做榜样，她以后才不会长成像你们这般忘恩负义的大人！” 玄乐抚摸着骄傲的瑶瑶，笑道：“而这世道永远有比独善其身更重要的事——情与义！这便是我玄乐立的道心！” - 慕容家，家主静室。 宁婵回来了，向阖眼盘坐蒲团的女子单膝行礼。 “情况如何？” “回主子，丹阁尚在坚持，但不容乐观。”宁婵凝重道，“灵枢殿的兵力源源不断，现围攻丹阁的已近百修士，元婴就有十余人，还不包括二十余天师。” “呵。” 慕容雨冷笑：“这架势…沈殿主势在必得啊，秘境开启也要不了如此多天师。” “白露丹阁定还有旁人相助，仅唐阁主一人维持防御应撑不到现在。现已快酉时了。”宁婵犹豫，“只是无论如何，应撑不住太久了。” “怎么说？” “东方夜早沉不住气，且沈殿主派了司徒家的人来接替他，烟雨剑楼也以‘除魔卫道’之名派出十名剑修。他们是第一方下场的宗门，想必其他宗门……” 也就是说现在不止灵枢殿自己，还有东方、司徒两家以及烟雨剑楼在围攻。 丹阁还未告破，慕容雨大致已猜到是哪方在帮助丹阁。 只有那位剑尊能在此等攻势下坚守。 倒是有点意外。 “主子，您可知唐阁主有其他脱身之策吗？”宁婵担忧道，“我们那条出路行不通了。” 慕容雨颔首，她虽不知具体，因白露丹阁顾不上给她传信，但她知晓唐墨的脾性——既然没有当夜逃离，固守定是已有对策。 而她昨天失了一招，没想到灵枢殿布置太快，长生河附近密道的暗卫被拔了，灵枢殿还在那准备埋伏唐墨。 幸亏他没去。 不过慕容暗卫的忠心毋庸置疑，他们只听命家主，说冷酷点，即使死也不会暴露身份。 所以灵枢殿没有确凿证据证明慕容家帮白露丹阁，只是既已有怀疑之种，以后发展怕会受阻。 而蓝咏初…… 他家本就垫底，自保不意外，没准那家伙还想借此爬一爬位置。 倘若慕容在灵枢殿的打压下跌落，那失了的空白定要有人补上的。 于公的家族博弈没啥可说的，但论私情，慕容雨为蓝咏初的行径嗤之以鼻。 曾经她受唐墨解毒与扶持之恩，可又哪里比得上蓝咏初得到那枚寿元丹的厚重？ 结果呢？ 如此厚恩非但不报，还立马撇清关系，急着向灵枢殿表忠心——他唯一做的就是在会议时不痛不痒说了几句。沈南冥一强硬，蓝咏初便缩回他的龟壳，之后屁也不再放一个。 蓝老前辈，越老目光反倒越短浅，还有了不敢担事的懦弱。 曾信誓旦旦和唐墨保证蓝家永远是他第二个家。 结果蓝咏初口中的“永远”期限鲜明，不足一年。 他养出蓝辉那般不合格的继承人，倒是情理之中了。 “城里声势如何？” “回主子，今晨清虚宗叶家姐妹当众为白露发声，挽回不少，曾经受过丹阁恩惠的也在努力帮忙说话。” “午间百草斋方老召集群众带头向灵枢殿施压，抗议他们强攻丹阁不合章程，不信丹阁与魔界有关。这背后应有丹盟分会支持。” 宁婵条理清晰道：“不过灵枢殿也拿出了‘证据’，公开放留影石…我想那被篡改过，画面里出现魔修了。” “但我想现在群众倾向已不重要，灵枢殿是权威，沈殿主的决意无人能改，而这些动摇不了他什么。” “你说得对，重要的是白露丹阁能脱困。” 慕容雨睁眼，清明透彻，坚定道：“宁婵，是时候了。派出所有暗卫化整为零，一部分加入抗议人群，呼吁群众向丹阁靠拢，尝试阻碍东方夜等为唐阁主拖延时间。” “其余在丹阁要道附近暗中阻挡灵枢援军，拖慢他们的脚步，削弱一线攻势为丹阁减负。” “我们在灵枢殿内的暗子会随时传信，观测动向，如有必要……若丹阁门破，去护唐墨黎未晞周全。” 第306章 爹，姐要自尽！ 慕容雨话中的“如有必要”，是她感觉沈南冥给东方夜等人的耐心不会太多了。 因为突兀——他决心太强动静太大，非得活捉黎未晞不可。 以前的魔修从无这般待遇。 他或许因身份地位等原因不便第一时间亲自下场，但如果数方合力都拿不下丹阁，沈南冥不会再顾及这些。 宁婵不会质疑主子的任何决定，领命后直接去了，何况她对唐墨黎未晞的观感也很好。 片刻后，大长老慕容修径直推门而入。 他看着淡然盘坐蒲团、似乎只是修身养性间发几个无关紧要命令的慕容雨，心思复杂，质问与斥责都憋在了喉咙里。 “舅舅来了。”慕容雨平静微笑，“舅舅请坐。” 慕容修严肃一板一眼道：“看来午间会议你对长老院的决议没意见，是早就想好了……现在瞒着所有人憋个大的！” “是的舅舅，现在的我尚压不过长老院的集体决策。” 慕容雨狡黠一笑：“但暗卫早在我就任家主前夕便已尽归我手，除我外谁也指挥不了。” 慕容修沉着脸冷哼：“所以，你现在才行动是收集情报等待时机，顺便召集整个所有暗卫——包括在家族产业驻守的天字号暗卫！” “舅舅眼光毒辣，一语中的呢。” “虽暗卫不会暴露家族，但你可曾想过会折损多少人？产业怎么办，你以后没了暗卫又该如何自处？” 慕容修近乎咄咄逼人，但不难看出话语中对她的个人关心。 慕容雨温和而从容：“我不会丢了位，我早已有心理准备和相应对策，其他人若想支持自己的旁系取代我的话……舅舅支持我便足够了。” “少奉承老夫。”慕容修哼一声，“唐墨对你就这般重要，让你豁出自己的底牌乃至未来也要相助？他可是成亲了！” 慕容雨沉稳微笑：“舅舅想多了，还请听小雨一言，他不止对我本人，对慕容家的未来亦是重要。” 慕容修摆出洗耳恭听的模样。 “父亲对我疏于教导，我几乎是您带大的，而您教会我最重要的道理之一，便是知恩图报。” 慕容雨俏皮眨眼：“所以于私，我得帮唐墨和黎夫人，小雨没被慕容觉毒死，还有今日的一切，都离不开他们。” 慕容修似接受这个说法，干巴巴问：“那于公呢？” “便是舅舅教的第二个道理了，长远的目光以及做了决定便坚定到底。” 慕容雨神情郑重：“既当初选白露为盟友，我便不会再后悔。我与家族的未来或许都会困难一阵，但舅舅信我，唐阁主从不是个坐以待毙且以德报怨的人。” “现灵枢殿及司徒、东方、烟雨剑楼等势力已和他结下死仇，唐墨若今日脱困，待来日羽翼丰满，绝不会咽下这口气。” 慕容雨继续冷静分析：“无论他去哪蛰伏，但早晚会回来，那日便是我慕容家的翻身之时。所以小雨今日此举除了报个人之恩，更是尝试将慕容家的未来带向前所未有的高度。” 慕容修面色依旧严厉，其实心里对她很满意。 这份果断与气量、自信与坚定已超过曾经数任家主。 “你这样的人啊，就注定要么带家族一飞冲天，要么带家族万劫不复。” 慕容修唏嘘：“可你就能如此笃定，唐墨会记得你今日投桃并来日报李？遑论未来多难测、要多久，你和家族可能撑到那个时候？” “后者小雨说不好，但自会全力撑住，可前者却能给您个准话。” 慕容雨自信道：“因为唐墨从不以德报怨——他以怨报怨，以德报德。” - 现在的万宝楼，早已在蓝家的控制中，所有金楼铁卫都被蓝咏初关在拍卖场，并收缴了玉简。 无人可进出，更不得靠近顶楼，连贴身女侍都不允许像过去一般服侍楼主。 街对面便是白露丹阁，直线距离不过百米——万宝楼成了离混乱最近的一方平静。 战局自然看得清楚，白露丹阁已从早晨固守到日沉，都酉时了，其防御之坚固、唐墨等人的顽强出乎了所有人预料。 毕竟在灵枢殿众多兵力甚至天师围攻下，都以为会一边倒，丹阁撑不了两个时辰就会告破。 但他们撑到了现在。 可是也能看出丹阁快不行了，那倒扣大碗似的屏障在第二批天师到来时便被他们合力击破。 虽内部还有一个流光溢彩的防御结界，但司徒家和烟雨剑楼也正式下场了…… 即使东方家和戒律堂消耗大，可东方夜不肯让他们摘自己的桃子，仍在全力攻击。 谁第一个打进丹阁，按殿主要求抓到黎未晞，谁就能从此扶摇直上。 灵枢天师们一时没攻破那个结界，便暂且休整，稍后追求全力一击。 而司徒和剑楼下场最晚，灵力最充沛，各显神通不遗余力地从多角度进攻。 烟雨剑楼十名剑修更是拿出其看家本领——落雨九式形成剑阵后，虚幻灵剑如暴雨般倾落在丹阁结界上。 结界并非一劳永逸，而要施术者维持，抵挡攻击自然会有消耗。 尽管都震撼于唐墨如留影石记录一样真有击杀化神的实力，能扛如此多阵法神通数个时辰守丹阁不破，这几乎是闻所未闻，哪怕被指为魔修也要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可他总会有极限。 灵枢殿的胜利只是时间问题。 另外东方夜仍在不时调度增援，但蓝咏初发现——增援越来越少，来得也慢了，甚至到场时都不是全盛，像勉强从追杀中脱身一样。 而且不久前许多市民有组织地聚到了这边，加上围观者，近乎将白露丹阁附近堵得水泄不通。 要知道万宝楼和丹阁这条街可是好地段，宽敞得很，不然灵枢殿这么多人也没足够的空间施展。 市民的围堵和抗议给东方夜等制造了不少麻烦，尽管他们拿出殿主令，领头的方自清等人也不依不饶。 东方夜还怒不可遏地试着武力驱逐，但群众只乱了一下，又立刻有人呼吁号召重整了队列，甚至更群情激愤。 他们也不敢真的杀伤群众，尤其方自清在城内德高望重，人缘极好。 东方夜只能请天师也搞个结界把抗议者暂且隔开，然后无视，继续攻打白露丹阁——等拿了人，殿主至少有十种方法让市民确信唐墨等人就是魔修，以平息民愤。 于是现在场面很是古怪。 近百修士分成三四波攻打丹阁结界，不时给对方暗中使点绊子。 抗议人群在攻击阻拦他们的结界，方自清和几个人在对围观者遥遥喊话，给唐墨等人正名，呼吁他们加入自己队伍。 而事件中心的白露丹阁只是扛着攻击，安静过了头。 谁也弄不清他们到底真和魔修有牵扯，还是单纯的被攻讦的受害者。 “爹！” 万宝楼内，蓝辉气喘吁吁跑下来：“姐要见您！” 蓝咏初面色复杂，心一横：“事了之前不见，该说的都说过了，她无非又是要骂我懦夫罢了。” “可是姐…她、她要自尽！”蓝辉急得语无伦次，“她真割腕了！您不让任何人进阁楼，她流着血没法治，只说要见您！” 第307章 蓝琳的底牌 蓝咏初这下才慌了，赶紧和儿子一块冲到顶楼，开了灵力锁推门而入。 只见蓝琳脸色苍白却依旧端庄雍容，她从容坐于茶台前，右腕多了道狰狞开裂的伤口，殷红的血滴答滴答淌了遍地，晕开一大滩，都染红她坠地的裙摆。 而她面色不改，对这些无动于衷，只淡漠看向终于重开的门，露出美艳的讥讽。 “这不是奴家的好父亲吗，而今女儿想见您一面，可真难哪。” “胡闹！尽出洋相…！” 蓝咏初气得脸红，几大步冲上去想给她治伤，看见女儿的伤口心里抽痛。 但他其实不会治疗，所修功法也无愈合功效，想暂且拿绸布给她压住再给丹药，蓝琳却甩开他，兀自站远一些。 蓝咏初又气又心酸，怒目横眉：“你还想如何？想闹到什么地步才肯罢休！” “我想如何，您不知吗？” “你看看这外面！”蓝咏初指着窗户外厉声喝道，“蓝家可能敌过？你要为了外人把家族推进火坑才高兴是不是！” 蓝琳冷然：“若你早点出手相助，何至于此？你也给我看清楚了，这群人誓要把救了你和蓝家的‘外人’赶尽杀绝！” 蓝咏初重重喘粗气，脸红如血：“他们是魔修！魔修！与之勾结的下场你不懂？！” “呵，哈哈、哈哈哈——！”蓝琳的笑凄切，宛若杜鹃啼血哀鸣，“你们没脑子就罢了，连眼睛都瞎了！” “蓝琳我告诉你，不管他们究竟是不是，灵枢殿说是，那不是也得是了！” “那是我的弟弟！！”蓝琳声嘶力竭，眼里仿佛也如手腕般受伤流血，“我弟弟在被围剿，他们要他和未晞的命！” “倘若蓝家是今日之白露，小墨和未晞绝不会坐视不理！他们顶着天大压力也会设法救蓝家于危局！” “够了！” 蓝咏初震出灵力，平复后生硬道：“爹不能帮，更帮不了…但爹答应过之后会尽力保唐墨一命，沈殿主说要活捉，不会第一时间杀他们的。” 说完，他便带着连气都不敢吭一声的蓝辉准备走了。 而蓝琳安静得异常，突然出声：“把我的侍女小晴唤来，我要治伤和沐浴。” “你想明白就好。”蓝咏初回眸，语重心长，“总有许多事不可为，你要知道——” “我懒得听你废话，也没话和你说了。” 蓝琳打断蓝咏初后不再看他们，像欣赏指甲般平静欣赏伤口：“滚吧，小晴再不来我就要昏倒了。” 蓝咏初自知有愧，忍下她的无礼，找侍女进来后再锁门离去。 “楼主！” 小晴见蓝琳这般模样，惊慌地赶忙冲到她身边蹲下，从灵戒取伤药和纱布，但蓝琳却抬手制止她。 此刻蓝琳脸色惨白，可刚才面对父亲的冲动和疯狂已不见了。 只有理智与冷静，还是那个稳如泰山令人折服的楼主。 蓝琳从桌下暗格摸出一枚令牌，塞到小晴手里，随即压低声音快速道：“我一会自己能治，下面每一句都记好，做事不要让人察觉。” 小晴收了令牌单膝跪地：“属下明白。” 她不止是蓝琳的侍女，更是死士——而这样暗中培养的死士还有数名，并不都在万宝楼内。 万宝楼除了拍卖还有情报业务，自是有不少忠心耿耿的死士，三教九流藏于市井，甚至为其他店与竞争对手“任职”。 而且死士之间虽偶有联系，但大多不知其身份也不认得彼此的脸。 蓝琳被锁了，她只有如此才能见到小晴。 玉简也被暂时没收，可令牌不在灵戒里，而在暗格。 见令如见人，死士会贯彻每一个命令。 小晴是她贴身侍女，亦是死士首领，拥有所有的联络渠道。 过去的情报和相关工作都汇报到她这儿，整理后再给蓝琳。 “速去召集所有人，拿我令牌下令。若白露丹阁一破，竭力阻拦他们的攻击并护唐墨等人周全。” 谁也查不到死士的真实身份，实力虽不如唐墨，但合于一处总是不弱的助力。 如此，他们逃生便多一分机会。 “属下遵命。”小晴毅然道，“只是楼主，现在万宝楼两个门已都被封了，蓝家卫士也都看着拍卖场，里面的死士出不来。” “那就不必带楼里的，去召集外面的。” 蓝琳起身走到窗边，从腰带中取出一枚金钥匙，便开了窗户。 之前叶清漪和宁婵都从楼顶翻窗进来过，于是她就更新了设备——蓝咏初也忘了用灵力封窗。 “从这儿能翻上楼顶，去吧。” “遵命。” 小晴的身影快速消失，连声音都没发出分毫。 - 白露丹阁，唐墨绘完最后一道阵纹，左手稳稳结印——阵终于结成，虚空遁影术的第一阶段构建完毕了！ 他狠狠松一口气，连话都顾不得说，服下一枚培神丹全力运功恢复状态。 黎烟和未晞等人喜形于色，见阵法已自行启动，大堂的空气隐隐扭曲，证明分毫不错，空间已要产生波动了！ 叶荷忙朝外传音：“师尊！阵成了，您快回来！” 叶清漪心里一松，神识看向结界外茫茫多攻击的修士们，起了杀心。 扛了这么久，她吃得消，但关键是憋屈。 现在终于能…… 叶清漪立马重新启动古煌钟，却并非构建防御——伴随五声肃穆悠久的钟声，如潮水般的音浪以丹阁为中心向四面八方扩散！ 而外面灵枢殿等人尚反应不过来，不明白为何“唐墨”突然有了反攻的余力，可已然来不及了。 离得最近的修士当场被音浪吞噬，七窍流血，割麦子般倒了一地不省人事。 而有元婴期的即使没当场殒命，却也重伤好几个。 天师们也受到些波及。 最后一炷香时间需要唐墨等人来拖，可他本就非全盛，数个时辰结阵也已消耗不轻。多方上百修士的齐攻他撑不住。 叶清漪此举便能极大削弱敌人力量，给唐墨减负。 她一直在等这一刻，现在终于不用示弱以麻痹对方。 但是……也要寄希望于东方夜得知被丹阁摆了一道，没胆子如实向沈南冥汇报如此失策和损失，仍试着靠增援和他们自己打下丹阁，将功补过。 天师首领潇澜等人若能来得再晚一点，大家就能成功离开了。 叶清漪来不及发动第二次攻击，因为虚空遁影术构建好后，她必须赶紧去阵眼施法破开空间。 否则大阵的能量无引导而失控，轻则前功尽弃，重则连人带丹阁都被湮灭！ 她一回头，唐墨、白锦衡和叶璃正好出来——黎未晞是灵枢殿的目标，即使已结婴也不能出来直接参战。 “你再辛苦一下，剩下交给我。”错身而过时，叶清漪快速道，“我会很快的。” “别急，稳妥为重，否则通道出岔子更麻烦。” 唐墨叮嘱道：“一炷香时间我们还拖得住。” 叶清漪刚才那一招，起码让敌军少了四成战力。 她快步回大堂站到阵眼位置，对黎烟和未晞颔首后，开始施法。 第308章 门户已开 院外，所有人皆目瞪口呆。 东方夜等人看着白露丹阁“去而复返”的古煌钟屏障，以及倒了一地哀鸿遍野的己方修士，他终于从茫然与震撼中回神。 之前他可是亲眼看着那屏障不堪重负，被天师们合力击破！ 还有刚才那无匹的音浪…… 唐墨怎么可能还有如此力量？！ 东方夜恼怒无比，但也有一丝无力和挫败感——唐墨之前在藏拙，而自己信誓旦旦向殿主保证必能圆满完成任务，结果……功败垂成？ 难道靠这么多人都不行吗？ 要向殿主汇报吗，就说被唐墨摆了一道，损失严重，现在靠自己的力量已做不到了？ 东方夜咬牙攥拳，不甘的火苗在心底蔓延，迅速升腾成熊熊怒焰，将挫败和退却悉数焚尽。 绝不！现在汇报的后果已不是挨几句训、丢了功劳这么轻飘飘了！ 他个人前途算是完了，甚至东方家也会受到迁怒，承受殿主的怒火！ 必须将功补过，方有转危为安的可能！ 东方夜拼命冷静下来，快速看过自己麾下和其他几方的受损情况，稍微松了口气。 还好，折损的大多是金丹期，元婴修士重伤的不多，而最关键和金贵的灵枢天师离音浪最远，应对最快，受损不重。 虽整体战力减了四成左右，但还能接受。 东方夜飞快动脑盘算，死的最多的虽是他东方家子弟和戒律堂手下，但司徒家和其带来的灵枢修士也受损不轻。 更别说烟雨剑楼派出的十名剑修，他们在最近的地方承受音波攻击，只有几人侥幸存活，但也只剩一口气，甚至有的连胳膊都没了。 虽不知为何调集的增援越来越少，但东方、司徒和剑楼这三家自己的兵力，附近还有一批待命的，用以互相制衡——免得己方投入太多，费大功夫拿下丹阁，却被别家抢了桃子。 东方夜做出决断：现在不是内耗的时候了，必须齐心协力，整合所有力量！ 司徒家也是殿主派来的，他们现在和东方家处境相同，也不敢灰溜溜地告诉殿主此等失败。 而烟雨剑楼自愿下场但损失惨重，他们一向睚眦必报，绝不会善罢甘休！ 再论白露丹阁，唐墨刚才那一击必然是最后的垂死挣扎。 许多修士受重创却没被补刀，且他重启的屏障明显不比之前——不是他不想，而是没那个余力！ 而且他藏拙多时现在才动手，肯定在谋划什么，必须尽快。 东方夜立马找上司徒家此来的领队司徒忆，以及烟雨剑楼的刘长老，说明他的分析和决断。 的确如他所想，这两方既咽不下这口气，又不敢让殿主知道——而且他们这么多人，在众目睽睽下被丹阁伤成这样…… 若不能找回场子，以后也别在灵枢圈子混了。 本来貌合神离的三方很快达成一致，集各家所有力量于一处，先拿下白露丹阁再说，将功补过。 接着三家领队找上天师们，恭敬地请求暂且不要回禀殿主和潇澜，他们之后必有重谢。 天师们也同意了，因为的确丢脸，哪怕只为面子也得先拿白露丹阁重新立威。 于是在东方夜三人的指挥下，很快就重整了力量——重伤者退场，本在更远处待命、互相制衡的三家子弟实力保存完好，悉数下场参战。 竟又集结出大几十人。 而天师们消耗虽大，却仍有最后一击之力，誓要击破丹阁风雨飘摇的防御。 东方夜等人又做出一番慷慨正义的演讲，诸如“白露丹阁手段残忍，杀你们同袍兄弟，七尺男儿能不能忍”“魔修原形毕露，胜利属于正义的灵枢”云云。 既是给部队提振士气，让其别虚，白露丹阁已掀不起风浪了。 也是说给那些抗议和围观者听。 接着，东方夜三人身先士卒，对白露丹阁发起最后的总攻。 - 白露丹阁前院，唐墨全力支撑着古煌钟防御，心生冷意。 东方夜等人的重整速度比他设想的快许多。 叶清漪施法差不多要半个小时，就算慢也不会超过四十分钟。 而他们只用了不到十分钟就派上所有兵力，又开始进攻。 值得庆幸的是敌方似乎为了面子之类的，没敢向沈南冥等高层汇报。 但唐墨不信沈南冥不知道，他肯定有眼线在附近！ 希望他继续纵容东方夜等人吧，管他因为多少原因而不便亲自下场，再拖二十来分钟，他们就化险为夷了！ 这便是最后的生死线……！ 另外，刚才叶璃说百草斋方老似乎一直在各处游说，甚至带了抗议者前来，东方夜一个时辰前能调来的援军也愈发少了…… 唐墨猜出应是丹阁的朋友在暗中助力。 方老、丹盟和慕容雨等人，他都会铭记他们今日相助。 而东方、司徒、烟雨剑楼，尤其是灵枢殿……此仇唐墨绝不会忘。 “唐墨，你还撑得住吗？” 叶璃无比担忧问着。 外面的攻击一波接一波，打在古煌钟防御上嗡嗡作响，而唐墨状态明显不好——他昨日血战化神，刚才数时辰全力结阵，现在又来支撑防御…… 连喘息的时间都没有。 天师的阵法攻击每击打在屏障上，唐墨的身子就抖动一下，脸色也更差，而他身旁古煌钟的钟声亦愈发微弱…… “我也元婴了，我来替你好不好？” 唐墨对叶璃摇头，又咬着牙顶过一波。 天师加上近百修士的神通，甚至比怀礼的攻击强度还强一些，也就化神巅峰的叶清漪能撑这么久。 而他从接手古煌钟那一刻，就已借了瞳的几分力量，勉强回到战怀礼结七杀阵的状态。 光凭这样支撑古煌钟是撑不到二十分钟的，而且叶清漪已去专心施法，她无力再维持结界覆盖整个丹阁。 不过丹阁还有叶璃白锦衡，以及提前布置的各种陷阱。 东方夜等人带队攻打进来也够他们喝几壶的。 而短兵相接，天师和外面的兵力又不敢肆无忌惮向丹阁覆盖神通。 打十几分钟塔防战，应该是拖得住的。 又扛下一轮神通，唐墨感觉继续维持古煌钟已不划算了，立刻做出判断，冷静下令：“我要撤掉防御了，准备放他们进来。按计划激活陷阱消耗他们，再给我争取一点时间！” 叶璃和白锦衡重重点头，大堂内的嫣儿和未晞也全神贯注，准备“坑杀”敌人。 轰——！ 伴随震耳欲聋的爆破声，古煌钟吃下最后一次攻击。 东方夜等人惊喜看到——院门破了，坚固材料制成的院墙也已遍布裂痕，不受保护的白露丹阁终于第一次向他们门户洞开。 唾手可得。 “活捉黎未晞，余者杀无赦！”东方夜剑指丹阁院门，义愤填膺厉声喝道，“为我们死在魔修手下的同袍！杀！” 第309章 嫣儿的毒 联军见丹阁终于被破，先前的疲惫无力甚至因音浪攻击而生的退缩，已荡然无存。 东方夜等人的号令成功调动起士气和情绪，各方修士们齐齐高呼着：“除魔卫道，保卫灵枢，为同袍复仇！” 他们并没想过从今早起就是他们誓要置白露丹阁于死地，全力攻击数个时辰，才因对方反击而有伤亡。 他们是正道，而所有魔界人都该死，何况是与其同流合污的叛徒？ 负隅反抗不束手就擒，竟还敢反伤他们？ 这可是灵枢城！ 蒙蔽全城人这么久，光风霁月，暗地竟如此龌龊，不知给了魔宫多少灵枢殿的机密情报！ 唐墨地位越爬越高，若再晚一点揭露他真面目——他怕都要进驻灵枢殿了！ 到时候仙魔大战再起，灵枢城必将因此受重创，甚至可能像上回大战时的绝空城一样沦为火海与废墟！ 魔修满城屠戮，多少妻离子散与家破人亡…… 惨剧历历在目，修仙界与魔界的仇恨跨越千年，代代相传，彼此之间只有零和，绝无妥协留情的余地。 灵枢和几家修士怀着如此仇恨与正道的荣耀，以及不可明说的——掠夺丹阁宝贝以聊做补偿的念想…… 他们激昂着、以胜利者的姿态争先恐后向白露丹阁洞开的门涌去，誓要让杀害他们同袍的魔修尽数付出代价！ 若不是殿主明令黎未晞要活的……就该让唐墨亲眼看着她先死在他面前！ 因为要活捉，容易误伤，丹阁还有战利品要抢等等原因，天师们停了手，也没人再用神通火力压制。 最重要的是费这么大劲打了一天，得向白露丹阁宣泄愤怒，亲眼看着他们恐惧，让那些被蒙蔽太深、直到现在还在替他们说话的群众们揭露其真面目！ 现在终于能见着丹阁内情况，前院大堂之前仅三个修士，两男一女——容貌陌生，定是服了易容丹！ 不知另外两个是谁，但其中必有唐墨！ “才三人…哈，我们可有近百人！” “魔修和叛徒终于认命了！交出黎未晞，给你们个痛快的！” “兄弟们别废话，杀啊！” 一群人冲向丹阁，但人太多，个个着急，竟一时拥堵在门口。 当然有人想翻墙飞跃进来，却被莫名的力量掀飞了，还被不知何处而来的飞叶刀所伤，严重的甚至当即被刺瞎双目。 外面其他人见状也不敢再冒险，已有在尝试破开大门附近的墙，扩大入口。 大堂前的三人冷笑着不为所动，叶璃和白锦衡持剑在前，挡住身后正在抓紧调息、并准备随后结阵的唐墨。 “叛徒，魔修！还我师弟命来！” 率先挤进丹阁的人大喊着，怒目朝叶璃二人攻来，还有更多人同样抢进院子，一下便涌进来十几个。 然而他们却发现对方不为所动。 突然，有人听到诡异的、不知从何而来的“窸窣”声。 “脚下！地里有东西！” 喊晚了。 只见地面隐隐震动，倏然间，大量幽紫的荆棘破土而出，如蛇般缠上第一批十几人的双腿，锐利的倒刺已扎进血肉。 并不很疼，看来不是什么高级神通，他们或以武器或用灵力斩断自己周边的荆棘藤，可拔出腿上藤条时，纷纷一愣。 倒刺扎得不算深，但分明已很小心，却已皮开肉绽，痛楚比刺进时强烈许多。 可关键在于——每一根倒刺好似都如毒蝎的尾刺一般，他们渗出的血已成了青紫色…… “这荆棘有毒！” 人们纷纷大喊，意识到毒后立马感觉到症状，已有人开始觉得双腿麻痹无力，直接倒在地上抽搐起来。 而且被刺中的地方肉眼可见肿大，竟隐隐溃烂之势！ 虽然元婴前期没直接不省人事，可也有一定程度的毒症，脸色难看。 “该死……果然是魔修！竟然用毒！” “他们还是开丹阁的，呸！什么狗屁丹医圣手！” “解药呢？谁能解毒……叛、唐墨！把解药给我！” 叶璃看着众生相，冷笑不止。 冠冕堂皇，唯我唯己，丑态尽现…… 这便是堂堂正道！站在这立场行事可真方便啊！ 哪怕黎未晞真是魔宫之人，哪怕叶璃曾和她是情敌，关系如水火。 但就事论事，黎未晞比这些所谓正道高过数倍，起码她从来都堂堂正正！ 同样的，大堂内制造这一切的阮嫣儿，亦在冷笑。 她就是毒修，怎么了？ 事已至此，再也不藏着了，曾经阮嫣儿自己都尚对毒体讳莫如深，但现在…… 为了家人，什么力量她都敢用、乐用！ 阮嫣儿讥讽用神识看着外面正道丑态，若不是师父不许，真想出去让他们看看——你们曾推崇备至、求而不得的阮店主，正是毒修！ 但最后，她冷漠的神识视线还是落在那两个男人的背影上。 一个是师父，而另一个…… 不管她是什么样，都耿直的、从一而终的选择与她站在一起。 此刻白锦衡亦对正道有了更深刻的认识——这里面还有他曾经烟雨剑楼的师兄弟，曾坑害他，今则要将对他好的白露丹阁置于死地。 何为正，何为邪，道心与剑意又是如何？ 白锦衡有自己的正义，他只贯彻自己坚信的那些。 为此，不惜一切。 白锦衡感觉有什么变了。 六合剑体…… 第一批人中招，已顾不得再攻击，只忙着运功或瞎服丹给自己祛毒。 后面堵在门口的人一顿，有人大喊：“还有那么多毒藤，用火烧啊！” 话音落下，大量荆棘突如活了般开始反扑，虽很快被火灵根修士燃烧殆尽，可荆棘仍是伤了不少人。 同时焚烧后的烟气又腥又呛，同样含毒，虽目前尚未致死，不过许多金丹修士已因此倒在地上口吐白沫。 嫣儿这招足够有效，她养了大半年毒丹，每天在唐墨监督下服毒，除了万物生，怕是丹盟也无法短时间研制出解药。 联军陆陆续续进了丹阁，因忌惮唐墨等人还有其他阴险布置，一时间谁都不愿再当出头鸟，没敢上前攻击，便有些堵路了。 “让开！” 东方夜和司徒忆、烟雨剑楼刘长老挤开人群走到最前面，看见身受剧毒躺了一地的修士如隔离带般分隔双方，泾渭分明。 里面是冷漠却平静的三人，外面是几十名不敢轻举妄动的联军修士。 如此多人，竟因一招毒而如此忌惮…… 一帮孬种，丢人！ 第310章 怎不问惧我否 白露丹阁众人都换过衣服并服下易容丹，可东方夜依旧认出挡在大堂前的三人中，最后面那个是唐墨，那女子应是叶璃。 烟雨剑楼刘长老看向另一男修的剑，眼睛一眯狞笑：“还当是谁…原来是你啊白锦衡！背叛剑楼在先，勾结魔修在后，今日我便将你这剑楼耻辱和魔修一并斩杀了！” 白锦衡淡淡拭剑：“在下早不屑与尔等为伍，你若想，便来试试能否跨进丹阁半步。” 司徒忆长老则看到自家弟子中毒最重，急道：“此毒诡异，应先逼他们交出解药！” “二位先不急，任务为重，杀了唐墨后丹阁自有解药。” 东方夜神情阴鸷对三人喊话：“叶璃，莫要执迷不悟！看在清漪剑尊份上我给你个机会，你们交出黎未晞，灵枢殿对清虚宗的插手可以既往不咎！” 叶璃只冷笑，连半个字都懒得说。 东方夜眯眼：“看来连清虚宗都要当叛徒，与魔修勾结到底了！那就休怪灵枢殿不念剑尊往日旧情！” “诸位，随我一齐出手，杀了他们，进去活捉黎未晞！” 话音落下，东方夜三人率先以神通开路，亦有修士喊杀着朝唐墨三人冲去。 敢这般莽的既是想冲进丹阁把黎未晞捉出来，记个头功，也是想抢丹药和解毒药。 东方夜三人的神通还未靠近，便被白锦衡和叶璃联手以法宝化解。 这并不意外，因他们存一份谨慎，此招试探更多，可冲在最前的炮灰却遭了重——只见又有东西快速拔地而起！ 他们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躲避不及，便突觉天旋地转，下肢和腹部传来剧痛，一时间凄惨的哀嚎响彻丹阁，令外面的人闻之心惊。 见者更惊，因叶璃等人面前突然有几十根粗壮又尖锐的木刺掀翻地面，硬生生将那些人自下而上捅个对穿！ 数个半死不活的修士如肉串似的被串在腰粗的高耸木刺上，抽搐哀嚎不止。 血染红地面与木刺，而唐墨掐诀冷眼看着，嘴角竟勾出快意危险的弧度，显得诡谲。 木刺亦构成厚重的墙，将东方夜等人分隔在外面。 “堂主……救、救我……” “啊、啊！我的腿！” 场面太过诡异血腥，竟有人当场吐了出来。 与此同时，唐墨打个响指，埋在前院各处的毒丹毒粉应声而炸。 他与叶璃、白锦衡施展神通越过木墙袭去，而堂内的未晞和嫣儿亦激活各自陷阱。 飞剑、暗器、毒雾、符箓、冰锥、飞叶刀等等，朝联军修士无差别袭击而去……！ 霎时间一片混乱，丹阁宛如地狱图景。 所有人都只顾着自己勉力应付，再无集体士气可言。 也就少数元婴期和东方夜等人还算没乱阵脚，可如此多陷阱与神通，他们一时也疲于应对。 何况隐隐掌控六合剑体的白锦衡，其招式之威不弱于元婴后期。 而唐墨就算不借瞳的力量，本身也有后期实力！ “不要慌，稳住，联合防守！” 东方夜大喊着试图重整队伍，可那些陷阱就如有意识一般，先逮着修为最低的杀，先前中毒倒地的还没来得及被毒死，现在却被补刀了。 从打进丹阁到现在尚不足十分钟，联军就又折损近五成，而剩下的除了元婴以外，也战力大减，斗志亦弱几分。 天师们没进来，进来也帮不上忙反而有危险，毕竟都是阵修，不擅前线短兵相接。 现在几个回合下来，在丹阁前院的联军还能打的只剩十几个人了。 虽战果斐然，可剩下的大多是元婴，而东方夜几人甚至都有后期境界。 唐墨平淡的嘲弄从木刺构成的墙后传出：“你们几家动静整得这么大…可这素质真令唐某发笑。” 东方夜击碎一道飞剑，恶狠狠盯着将丹阁包围严实的木墙：“呵，魔修！有本事别当缩头乌龟，出来一战！” 唐墨淡笑：“这激将法幼稚了啊。” 司徒忆和剑楼刘长老见状，赶紧给院外自家后备军传信号，可愣是没一个人再进来。 待他们回头神识朝外看去，才见他们带来并隐藏的后手，竟已和陌生势力厮杀在一起，甚至已折损不少了！ 而唯一正从远处逼近丹阁的……居然是个酣畅大笑着的白须老头！ 这老头挥舞着一人高的巨锤，将堵在丹阁外不敢进来的灵枢殿修士统统锤飞！ 而他身后竟还跟着个瓷娃娃似的可爱女孩，一拳一个，向趁乱逃出去的联军拳打脚踢！ 东方夜等人都看傻眼了，竟一时忘了阻击这对老少，任由老头一把搂起小孩高高跃起，又重重落在木墙边，成为丹阁新的屏障。 “灵枢殿，东方和司徒，烟雨剑楼也在…这么多人欺负我老弟，先问问我玄乐答不答应！” 玄乐扛着巨锤屹立，一如他之前挡在怀礼面前保护唐墨。 而桃瑶瑶也娇喝着：“就是，你们臭不要脸！” “玄乐？！”东方夜怒喝，“炎阳宫也要与魔修同流合污不成！竟视灵枢为无物，你可曾考虑后果，就不怕灵枢殿追究吗！” “嘿，说得冠冕堂皇，我老弟和弟媳可比你们这些‘正道’好上百倍！而且我已退出炎阳宫，那群软蛋还真没胆子惹你们！” 玄乐对东方夜三人轻蔑大笑：“可我最恨软蛋和虚伪的窝囊废，问我怕不怕灵枢殿，你怎不自问惧我玄乐否！” “一个两个，全疯了！”东方夜大手一挥凶狠道，“你们背叛灵枢、背叛修仙界，那便给这帮魔修陪葬吧！” “公道不在你嘴里，自在人心！” 像是响应玄乐的话，那些与联军后手厮杀的陌生势力，竟有十多人冲进前院，二话不说便与他们打了起来！ 东方夜等元婴期实力强，一个照面就杀了几个，可还有更多源源不断冲来，俱是悍不畏死——前面的倒在剑下，后面的便抓机会凌厉出击！ 突然而至的陌生势力无疑是来帮助白露丹阁的！ “瞧，我刚说什么来着！得道者多助！” 玄乐畅快大笑，也以法宝相助帮陌生势力减轻损伤，东方夜几人脸色难看至极！ 在这逃离的最要紧关头，唐墨见老哥分明被自己劝走却又毅然回来，甚至带了瑶瑶，其决心不言自明。 更是有这陌生势力前来助阵，即使死在东方夜手里都不退一步…… 唐墨心头百感交集。 若是脱困，恩义来日必报…… 第311章 丹阁混战 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唐墨休整这一会状态已好许多，赶忙撤了几道千木刺，给围墙开了扇门——他不能让帮手们都赔在这！ “大哥，你们还好吗！” 几根木刺缩回地后，桃瑶瑶精准认出她大哥，一个猛子扑进他怀里，险些当场哭了出来。 “被这么多人欺负，怎不告诉瑶瑶，还赶爹爹走？大哥这事做得真不地道！” “乖瑶瑶，到大哥后面来，进屋找你嫂子去。”唐墨赶紧把她往后推，“形势危急，大哥之后道歉，但现在必须全听哥的。” 瑶瑶明白自己修为不够，在这儿会让大哥和爹束手束脚，听话地进了丹阁。 玄乐、叶璃和白锦衡已在帮助陌生的帮手们，损伤立刻得到控制。 虽然在场除了唐墨，每个人的纯实力都低于东方夜三人，可现在人数已不落下风，甚至还比联军多点。 又是丹阁主场，诸多陷阱搞得联军疲于应对，双拳难敌四手。 东方夜、司徒忆和剑楼刘长老每个都至少对上五人，还得招架各种陷阱，无暇顾及其他人。 竟是联军的元婴期先有了折损。 唐墨全力运转万物生，苍翠如有实体的丹灵气化作数十道匹练扩散而出，精准飘向玄乐和新到的援军。 白露丹阁弥漫的毒雾可不认敌友！ 唐墨早就给丹阁所有人用万物生灵气护体过，不惧这些毒。 怕援军误以为他的灵气是攻击，他忙高声喊道：“诸位，莫躲唐某的灵气！” 唐墨解毒是出了名的，援军们闻之也不躲，任由苍翠灵气流入体内并在周身蔓延开，护住所有脏腑和经脉。 刚才不可避免吸入的毒也被化解，所有人都感觉不止症状没了，甚至从未这么好受过！ “多谢阁主！” 援军们为之一振，高声道谢继续与敌人厮杀。 而唐墨深深道：“是某该敬谢诸位高义！” 联军不少失了战斗力的修士见此情形，竟恬不知耻想凑到苍翠灵气跟前，吸入解毒治伤。 唐墨冷笑，想吸，便吸个痛快吧。 他没让灵力避开，那几人瞬间大喜，但吸入灵气后脸色立马一变！ 他们胸口突然像气球般被吹起，整个人肉眼可见鼓胀——最后直接被灵气撑到爆炸，血肉与残肢碎了满地。 为本就可怖的战场更添几分惨烈。 “唐墨——！今日必将你碎尸万段！” 刘长老见好几个爆体而亡的都是烟雨剑楼弟子，算上之前折损的和中毒的，他带来的人手已快十不存一了！ 他目呲欲裂，甩出五道剑气狠狠朝唐墨袭去！ 唐墨仍在用灵力救助援军，但长老的神通却被一白衣人影尽数化解。 白锦衡持剑对准他，挡住攻击唐墨的路径。 “刘长老，你的对手是在下。” “好！好！”刘长老暴怒，“看老夫如何杀了你这弃子！” “刘长老冷静！”“我等先合力击杀唐墨，拿下黎未晞！” 司徒忆和东方夜同时喊道，可他们却也抽不出手。 因为玄乐、叶璃以及数名援手死死缠着他们，两人一直在尝试强行打出缺口攻进丹阁，可每次都失败了。 「阿墨，还有不到一刻钟就完成了」 唐墨感应到戒指波动第一时间查看，是未晞的传信——用此法更隐蔽，不会让东方夜等得知。 他振奋却也更谨慎起来，刚才他本来计划让叶璃二人给自己争取些休整时间，好结出七杀阵，以一己之力拖完所有时间。 但丹阁多了好些援军，一片混战，和外面的天师一样，他也不好用七杀阵了，太容易误伤。 现在终于快结束了…… 虚空遁影术完成后空间通道会存在一会，来帮场子的兄弟们，他可不能不管。 这时，又有两名女修从丹阁外冲进来，没去参战，而是先来到唐墨身边。 她们都穿夜行衣并以高级幻影纱遮面，唐墨的神识只能勉强看出样貌轮廓，觉得眼熟。 “二位是？” “唐阁主，是我，宁婵。” “阁主，婢子小晴，我们见过好几次，您还送过婢子丹药呢。” 慕容雨的亲卫和蓝琳的贴身侍女…… 唐墨看着那些悍不畏死与东方夜等混战的修士们，嗓子一哑：“这些都是你们家的人？” “正是。” 两女快速对唐墨解释：她们各自集结人手在丹阁外伺机而动，发现彼此后互相确认身份，既然目的一致，便联手行动。 当院门被攻破，她们不方便第一时间带人进来，而且白露丹阁防御完善，短时间应出不了事。 于是等东方夜他们带大多数援军进丹阁后，她们立刻拔掉了对方隐藏的后手，阻断其支援。 甚至暗杀了正在休整和汇报情况的灵枢天师与阵修，无后顾之忧，便进院参战。 之前也是慕容暗卫阻断了灵枢殿的支援。 唐墨心底涌起热流，快速道：“大恩不言谢，唐某记下了。现在请先听某安排。” “阁主尽管吩咐，我等遵您号令。” “无须死战不退，请兄弟姐妹们周旋拖延便可，就快结束了，稍后听我指令全数进大堂。”唐墨深吸一口气，“现在尽量把死伤者带到我身边，哪怕只剩一口气…” 刚才唐墨用丹灵气扩散战场，不止是给大家解毒——万物生亦有治愈之能。 他已紧急救了几人，重伤的也吊住了气。 他不方便离开原位去参战或救人，他得死守大门，拖到叶清漪破开空间通道。 宁婵和小晴立马各带几人游走战场，救人之余不时偷袭联军一二。 东方夜和司徒忆不断尝试突破，叶璃和玄乐虽已负伤，却仍与慕容暗卫和蓝琳死士一同像膏药般拖着他们。 人数优势已荡然无存，比起攻击丹阁一整天的联军，白露丹阁一方除了唐墨之外，可谓以逸待劳。 元婴前期与后期的实力差距被状态、法宝等诸多因素稀释，已是僵持之势。 成功近在咫尺，可竟一时奈何不得，东方夜等人愈发心急，攻势也更凶猛，叶璃和玄乐配合多名暗卫才能勉强拖住。 而另一边，烟雨剑楼刘长老和白锦衡自成一片战场，二人交手迅捷如燕，剑光四射——白锦衡竟是更从容的一方。 他已在战斗中彻底激活了六合剑体。 唐墨则一面留神战况，一面快速用万物生和回春丹先给带到这边的重伤者吊命。 可是救回来的不足三成，东方夜等人下手狠辣，专打要害。 剩余的要么已死，要么是致命伤，正在逐渐死去，而现在唐墨没有全力营救的条件和时间。 活下来的暗卫和死士向唐墨道谢后，还想重新加入战场，但被他以保护嫣儿和紫鹊等人为名赶进了大堂。 就快到时间了，再撑几分钟，他们就能安然离开了…… 唐墨抬眸，看向各有损伤的敌我，眼底闪过狠戾的光。 但在离开之前，他得先宰了东方夜这几人。 第312章 他亲自来了 常言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此话不假，在实力悬殊时像勾践般蛰伏是理智的选项。 可有的仇近在眼前，那便得离开前当场报了。 虽暂时没法彻底覆灭这几家，但东方夜和司徒忆这些领头来的…… 这般积极，临走前不弄死他们，唐墨都觉得愧对自己。 唐墨看了下战况，烟雨剑楼仅剩刘长老一人，且不用他管——激活六合剑体的白锦衡甚至能压着对方打。 而联军剩下的元婴期，由宁婵和小晴带领多数慕容暗卫与蓝琳死士牵制，完全是五五开。 最关键的便是东方夜和司徒忆，此二人都有元婴后期，虽消耗大，却也能在叶璃玄乐以及七八名暗卫的围攻下不落下风。 叶璃等人只能勉强拖着，不让他俩支援别人以及靠近唐墨，这就是他们能做的极限了——还是拿伤换来的。 若无丹阁提前布置的诸多陷阱和法宝，他们已败了。 唐墨当机立断，灵力有序敲响古煌钟五次——他懒得说什么复仇宣言或嘲讽东方夜，再等一会他们就要远走高飞了。 临走前他要直接结七杀阵把东方夜轰成碎末，拼都拼不回来。 此人可以说是造成丹阁现状的罪魁祸首之一。 听到古煌钟声，叶璃立刻无视她的伤，拼尽全力加大攻势——这钟声是他们提前商议的讯号，唐墨要结阵了！ 只要拖一下便好！ 叶璃高呼：“玄乐长老，还有诸位道友，接下来请听我指令！” 她却没说指令具体为何，但大家都纷纷应是，跟上她的节奏继续抵抗东方夜和司徒长老的攻击。 这二人先是心里一紧，一整天下来白露丹阁算计了他们太多次，现在又不知要搞什么幺蛾子。 可目标从来不变，活捉黎未晞。 当东方夜二人抽空瞥一眼大堂门前时，脸色大变——唐墨脚下正在扩散留影石中那五芒星领域，他在飞快结阵！ “快！全去杀了唐墨，打断他！绝不能让他结出阵！”东方夜失声大喊，“那阵足以杀了化神境！” 分成三处的战场因此话皆是一顿，反应却截然相反。 联军大惊失色，反应过来后立马试图朝唐墨冲去或甩神通，打断他结阵。 而丹阁盟友则振奋鼓舞，士气大增，全力阻拦敌人为唐阁主争取时间。 东方夜当即就掐诀，一群尖啸的燃烧火鸟朝唐墨掠去，却被叶璃竭力以水剑横空斩杀大半。 漏网的几只则撞上古煌钟的防护，还不等攻击几次就在慕容暗卫的拦截下化为灰烬。 东方夜想起留影石的画面，惧意与愤怒一同直冲头顶，霎时急得双目通红。 “叶璃——！今日便是叶清漪来也救不了你！” 叶璃挨了他一击，却面不改色继续进攻，这点痛楚早在她和心魔厮杀时便习惯了。 另一边，白锦衡一剑击飞剑楼刘长老的灵剑，面色从容。 刘长老不肯相信自己落败，还是败给修为低于自己的剑楼弃徒！ “定是那些魔修给了你邪门歪道的东西！” 刘长老已力竭，浑身是伤，坐在地上面目狰狞，丑态尽现：“就凭你个废物怎能胜过老夫！你这破神通连地阶都不是！” 激活的六合剑体，根本无须神通。 或者说白锦衡挥出的每一剑，皆是神通。 他丝毫不在意刘长老喋喋不休的辱骂，只淡道：“胜负已定，现在退去，在下可留你一命。” “废物！忘恩负义的畜生！” “忘恩负义……我？”白锦衡木头般无表情的脸竟抽了抽，突然笑了，“随你怎么说吧，在下如何从不由尔等评判。” “该死的东西，当初剑楼就不该收留你，就该把你扔到剑冢万剑穿心！”刘长老声嘶力竭痛骂，“有本事你杀了老夫，剑楼必追杀你们到天涯海角，永无安宁之日！” “是你不要机会，非在下不给。” 白锦衡喟叹，正准备持剑给刘长老最后一击，而后者突然化掌为爪暴起发难。 可这殊死一搏，到底快不过剑痴一剑。 “不…” 刘长老双目凸起，难以置信垂头看着被贯穿的心口。 白锦衡震剑甩血，长老应声倒地。 剑痴遥遥望一眼唐墨，便迅速去帮助叶璃。 另一处，司徒忆渐渐力有不逮，他不擅强攻，因曾经身体有旧疾，毒素对他的影响是在场元婴期里最重的。 他在玄乐的巨锤和慕容暗卫的围攻下连连后退，已和东方夜分隔开，二人无法再联手。 如此状态的司徒忆，独自难以招架，更分不出余力去干扰唐墨。 “玄乐！给我滚开！” “呸，老子去你娘的。” 玄乐也受伤不轻，吐一口血沫恰好喷在司徒长老脸上。 看他那又怒又惊愕的老脸，玄乐都乐笑了。 “如何啊司徒忆，老子的口水香不香？” 司徒长老何曾受过如此奇耻大辱，他大吼一声透支力量进攻，只想现在就诛杀玄乐这该死的老东西。 竟一时忘了最要紧的是打断唐墨结阵。 而玄乐不退反进，以伤换伤，挥舞的巨锤迸发雷霆之势，附近都是被他砸出的深坑。 可这时突然又响起几声钟鸣，叶璃立马挡开东方夜一击抽身，并大喊道：“诸位！现在撤退到唐墨身后，动作快！” 东方夜朝唐墨那边看去，失控大喊：“他结阵了，快跑！先出去的让天师轰击丹阁！” 随即他一马当先跑在最前。 宁婵和小晴听从叶璃指令，带各自人手撤到唐墨身后。 玄乐叶璃白锦衡三人没急着过去，而是尝试阻拦逃跑的东方夜等人。 “老哥！带人回来，用不着！” 唐墨站在五芒星领域中央大喊着，他抬手一指，熊熊狱火便倏然从地面燃起，足有两人高。 狱火替代丹阁残破的院墙和大门——将东方夜等人尽数包围其中。 叶璃几人已回到丹阁大堂附近。 而唐墨挑挑眉毛，遥遥一笑：“东方堂主，知道关门打狗吗？” “唐墨！”东方夜惊惧嘶喊，“现在放、放了我！东方家退出，还有得谈！” “免了，你死了我比较开心点。” “你…！灵枢殿不会放过你——啊啊！” 狱火燃上东方夜周身，他凄厉嘶喊出声，唐墨则轻笑着：“你们不一直没想要放过我们吗，快死了说的什么屁话呢？趁机留个遗言不好吗？” 而司徒忆当即吓得跪地磕头求饶！ “唐阁主！饶老小子一命吧，我是被东方夜撺掇骗了啊！看在咱们两家以前关系的份上…对、对了！司徒家还来过您大婚呢！” 司徒忆话音刚落，一道紫雷从大阵中掠出，直接轰在他身上，将他劈得浑身焦黑。 他还笔直跪着，连惨叫一声都来不及，就已没法再开口了。 狱火牢笼内，还活着的所有联军修士齐齐朝唐墨下跪，哭天喊地求饶。 “痛快，当真痛快！”玄乐抹一把嘴角的血，“老弟，咱们——” “所有人回丹阁，快——！”唐墨突然脸色大变，失声打断玄乐并重重将他推向后面，“都给我回去！嫣儿，告我还要多久！” 几秒前，就在玄乐开口、唐墨准备劈死东方夜和联军修士时。 他体内的瞳忽然主动睁开双眼，神情凝重。 「有人来了，比叶清漪更强一线，快跑！」 轰——！ 震耳欲聋的轰鸣响彻在院门，无匹灵力卷起狂风，吹飞毒雾，也熄灭了如围墙般的狱火。 一男修身着尊贵服饰，从容踏过沦为废墟的院墙。 他站在白露丹阁前院门前，与唐墨遥遥相望。 “虽手下不成器，但唐阁主能做到如此，真令本殿惊讶。” 半步大乘的灵枢殿主沈南冥，亲自来了。 在白露丹阁扛过漫长攻势，即将逃离之前。 如一座从天而降的高山，挡在他们的去路之前。 第313章 功亏一篑？ 沈南冥并非不想第一时间亲自来抓走黎未晞。 只是一来多少要顾及身份地位和流程，二来他对天魔之体的了解不够多，昨晚会议之后他便按捺不住兴奋，去翻阅上一次天魔之体现世时仙魔大战的所有典籍和史料。 他终于从史料的只言片语中大致拼凑出夺取天魔之体的三个条件：入魔、取根骨、元婴与心头精血，再以秘法炼制成丹服下。 而这秘法怕只魔界才有留存。 不过先将黎未晞控制起来便好，一切好说，哪怕是再掀起一次仙魔大战，沈南冥也决意要拿到秘法拥有天魔之体！ 而炼制成丹……唐墨不正是六品丹师吗？ 让他将妻子的根骨元婴炼成丹献给自己，多么有趣…… 可惜唐墨大概死都不会任由自己拿捏，可惜了。 但他还有大用，亦能成为自己夺取天魔之体的关键一环！ 沈南冥瞥一眼古煌钟防御后惊慌的众人和严阵以待的唐墨，不得不说，他能做到如此地步，的确值得称道。 不过仅限于此，游戏结束了。 沈南冥只抬手，东方夜等人周身的狱火便被狂风轻描淡写地扑灭。 司徒忆和几个元婴修士已被雷劈死了，东方夜被狱火烧得勉强剩一口气。 “殿主……”东方夜趴着向沈南冥脚边爬去，沙哑哀求，“救我…求您…” “远超时辰，折兵损将，这便当你的教训。” 沈南冥淡道，又看向唐墨：“七杀阵双劫、古煌钟，连叶璃也在这儿。看来清虚宗也投靠了魔界啊。” 唐墨咬牙全力维持七杀阵和防御，沈南冥虽无动作，可暗中却放出半步大乘的灵力威压——他还好，可若无他以古煌钟保护，其他人便会立刻被压得跪下。 “快进去，叶璃，白锦衡…”唐墨的话从牙缝里费力挤出，“先送他们，你们都和未晞走…我撑着…” 让唐墨独自面对沈南冥，叶璃几人无论如何也做不到。 可现在只有他实力最强，其他人谁都不是沈南冥的一合之敌。 师尊应快施完法了……！ “快！你们先回！” 叶璃一咬牙，施展一道水幕推着众人进丹阁，而她、玄乐和白锦衡一动未动。 “都给我回去！别碍事！” 唐墨怒吼着，瞳在尽可能给他力量，他灵力与神识瞬间暴涨。 苍翠丹灵气卷起风将叶璃三人送进大堂并锁了门。 “老弟……！”“唐墨，不要！！” “师父，就要成了快回来——！” 可唐墨对一门之隔的呼唤置若罔闻，他孤身屹立丹阁前，不动如山——古煌钟的屏障在门前展开，而他全力轰出雷霆和狱火，争取最后的时间。 应该要不了几分钟了…… 大堂内几乎所有人都惊慌不已，本来希望的曙光已在眼前，可沈南冥却在最后来了…… 而唐墨把他自己关在了外面。 “阿墨……我的阿墨……” 黎未晞几乎失了魂，她疯了似的要冲向外面，叶璃和嫣儿一人一边死死拽住她胳膊，才没让她冲出去送死，葬送一切。 黎烟在阵旁尽可能冷静地关注叶清漪施法，玄乐紧紧抱着泪流满面的瑶瑶，颤抖问着：“还、还要多久？老弟还在外面……” “呜呜…大哥——！大哥你回来！” “很快了。”黎烟自以为平静，可语气哽咽，“再等一下，别打扰叶清漪……” 现在只有化神巅峰的叶清漪能勉强挡住沈南冥，待她施法完毕，他们就有可能翻盘。 可是，只听一声不堪重负的钟声猝然中断，凶猛气浪直接将丹阁横着拦腰斩断——大堂成了露天，二楼三楼塌在后院，而受到防护的大门也碎成满地木屑，四处断壁残垣。 门附近的人被气浪向后吹出几米，倒了一地，仓促再起身时，才发现和大门一同被破的…… 还有斑驳缩小的古煌钟，以及失了重心摔进来的唐墨。 “阿墨！！” “咳……！” 唐墨强撑着起身，吐血不止。 七杀阵被破，他作为阵眼受了不小反噬。若没有瞳，现在大概已快没命了。 他第一时间看向虚空遁影术的大阵——叶清漪虽闭眼脸色惨白，着急得汗流不止，可施法毫无停顿。 空间力量的扭曲被她好好控制着，没有外泄一点，很快就能…… 这时沈南冥从容进了残破的大堂，环视后故作惊讶道：“啊，剑尊也在，这便不奇怪了。只是你在做什么呢？” 他的确不认识虚空遁影术，尚以为是叶清漪在结某种防御阵，想在他攻势下负隅反抗。 化神巅峰和半步大乘还是有差距的，沈南冥并不当回事。 他已来了，那天魔之体就跑不了。 沈南冥没去管叶清漪，因想彻底连人带阵击败她，以全胜姿态将在场所有人踩在脚下。 而在叶清漪瞎忙活完之前，他还有要先做的事，正好免了她打扰。 沈南冥悠悠道：“黎未晞，或者说安染，你们这些魔修给灵枢城造成不可挽回的损失，精锐修士和天师死伤大半……” “若你现在主动跟本殿回去受审，本殿便不追究其他人。”沈南冥森森笑了，看向其他人，“或者你们识相，迷途知返，替本殿省点事……” 黎未晞抱着虚弱的唐墨，咬破了唇。 然而无一人搭理沈南冥，亦无人动摇，反倒一个接一个站到他们面前。 玄乐、叶璃、嫣儿、白锦衡、宁婵和小晴，甚至是…… 紫鹊。 她张大双臂，如护雏的雌鸟般护着她的师兄。 直面沈南冥让紫鹊不可遏制地发抖，可她却半步不退。 “是吗，真遗憾。” 沈南冥惺惺作态故作惋惜，实则心底愉悦想着，现在正好把天魔之体先激活了。 让她入魔。 他要让黎未晞和唐墨亲眼看着，他们重视的人一个接一个死在面前。 而他们什么都做不了。 唐墨要留在最后一个。 成为逼黎未晞入魔的最后一根稻草。 这时唐墨重新感受到沈南冥又散出灵力威压，自己靠着瞳尽管有滞涩，却还能行动。可其他人…… “那么，先从谁开始呢？” 见沈南冥抬手指向前面的紫鹊，狂风作响，唐墨脸色惨白大喊着：“快退，到阵那去！” 他将未晞重重向后一推，又一把将紫鹊也甩到身后，竭力召出千木刺化作墙，将玄乐等人与沈南冥隔开。 “哦？你还有余力。” 沈南冥抚须笑着：“不过唐墨，何不看看左边？” 他们僵硬侧头，只见那边的慕容暗卫和死士，已悄无声息地死了。 包括先前唐墨救下的重伤者——他们都被拦腰斩断了，可竟没发出一点声音…… 宁婵和小晴脑子一片空白。 “这便是与魔修同流合污的代价，但还不够深刻。”沈南冥平静道，“下一个的话…本殿记得你们有个徒弟？” 话音落下，一道风刃破开木墙，径直朝阮嫣儿劈去！ 第314章 逃生前夕 阮嫣儿双腿如灌了铅，呆怔住竟忘了反抗威压逃跑。 时间仿佛无限迟滞，她愣愣看着实体的风刃离自己面门愈发近了，似乎能从其蕴藏的无匹力量中感应到死亡的回响。 她听到好似从远方传来的空灵呼喊，让她快跑…… 又见茫茫木刺在自己身前拔地而起，却被尽数削断。 但最后，阮嫣儿看到一袭白衣超越迟滞的时间，在木刺崩裂后成为最后一个挡在自己身前的屏障。 她感觉被推开了，重重摔在虚空遁影术的大阵附近。 当时间重新流淌，她看到有个长条的物件在半空划出弧线，不偏不倚摔到自己面前。 是一条切口平整、从肩膀处被斩断的左臂。 还在微微抽搐着。 是白锦衡的左臂，还套着她曾给他的那件白衣，袖口处有他缝补过的痕迹。 “……锦衡？” 阮嫣儿慌恐地抬眸看向方才站的位置，已没有那白衣身影。 他又回到她的面前，只剩一臂却仍持剑，他木讷却坚毅的侧脸染满了血。 “锦衡——！” “阮姑娘，在下说过的……”白锦衡气若游丝，撑剑竭力想站起，“你不会倒在在下之前。” 沈南冥挑眉：“能挣脱我的威压？你好像是那个剑痴…还算有点实力。” 可刚才白锦衡爆发全力救下嫣儿已是极限了。 他已无法再挣脱一次威压，六合剑体与骨气现在只撑着他没跪下而已。 “锦衡…别动了！”阮嫣儿泪流如雨，“你的胳膊，我、我给你……” “阮姑娘。” 白锦衡虚弱道：“别管在下了。” 沈南冥自以为手拿把攥的傲慢，是他们最后的机会。 自己断一臂不重要，他已发过誓了，等剑尊破开空间通道，他便要最后一搏护阮姑娘离去。 但沈南冥似乎对他俩失了兴趣，转而看向双目血红、死死挡着黎未晞的唐墨。 他的眼神像是想将自己剥皮抽筋。 沈南冥不快地眯眼，感觉到冒犯。 “唐墨，本殿承认你有两下，但是什么给你如此直视本殿的勇气？”沈南冥嗤笑，“叶清漪和她结的阵，或是你这半吊子化神的修为？” 唐墨没有回话，他眼如浴血，已忘记浑身的痛楚与疲惫，全力以千木刺和竹笙印攻击沈南冥！ 但都被对方轻易化解，甚至连衣角都擦不到。 “够了。”沈南冥懒洋洋挥手唤风，砍碎袭来的木刺，“安染，看好了，看着本殿如何挨个杀了护着你的每个人。” “是你够了，沈南冥！” 清冷的嗓音裹挟愤怒传来，叶清漪刺出强横的水灵剑，直指沈南冥胸口！ 他虽以风灵力挡下，但也后退几步，稍微认真起来。 “清漪剑尊，你这剑意离大乘可还差得远啊。” “拦你足够了！” 叶清漪终于完成了虚空遁影术，刚才唐墨召出那么多木刺也是为她争取最后的时间，并干扰沈南冥的注意力。 施术时她其实知道一切，七杀阵被破，而作为阵眼的唐墨受了重伤——那时她的心都要蹦出来，险些结错印。 可她不能失败，否则功败垂成。 从沈南冥伤了唐墨起，叶清漪便发誓定要让其血债血偿。 现在该她反击了。 叶清漪死死缠住沈南冥，并拦截他的灵力威压，好给丹阁众人撤退争取时间。 而没几息沈南冥便发现——那阵散出的竟不是防护，而是空间波动！ 大阵中央凭空开了一道黢黑的裂隙，周围空气也隐隐扭曲。 而黎烟和紫鹊已在快速疏散还活着的人，先让宁婵和小晴进了裂隙，随后强行赶走玄乐与桃瑶瑶…… 他们师徒不肯先走，是一个不注意被叶璃叶荷推进去的。 “原来如此，你们是这个算盘。可真以为走得掉吗！” 沈南冥冷色道，与叶清漪全力而战。 二人同时召出分身缠斗，而她哪怕硬抗攻击也不退半步。 沈南冥占了上风，他卷起狂风化作牢笼朝黎未晞袭去——别人跑了无所谓，天魔之体可跑不了！ 而叶清漪主身分身都无力救她！ 可是突然间，熊熊狱火自黎未晞面前燃起，高耸火墙生生拦下沈南冥的风笼！ 一道火墙被熄灭，新的便再次顶上，直到抵消风笼的全部力量。 是唐墨，他就在黎未晞不远处，刚才短暂沉寂是在结七杀阵。 但这一下几乎是他的极限，七杀阵散去——唐墨弯腰咳血不停，神识和灵力统统耗尽，哪怕瞳再借给他力量，他也无力动用了。 “阿墨……！” 黎未晞冲上前来接住摇摇欲坠的唐墨。 “未晞……快走，我给你们撑着…” 这句话他说得虚弱，浑浑噩噩，其实自己都不知说了什么。 是潜意识的流露，保护妻子刻在他的骨血里，神智混沌亦不忘。 唐墨视野里一片模糊，他榨干最后的灵力与神识才挡下沈南冥那一击——他已快看不清东西，站也要站不住了。 他从没感觉这么累过，好像下一秒就会睡过去。 黎未晞心里抽痛，抱着唐墨便朝裂隙跑去：“阿墨…咱们走，其他人都先走了，不用担心了……” 确实，他们先疏散了寥寥无几的援手，叶璃叶荷将玄乐和瑶瑶赶进通道后，刚才也受了同样的待遇。 她们被黎烟强行推进通道。 只剩白露丹阁几人了。 谁都不会抛下自己的家人先逃命。 而且若不同时进入，便会被分开传送，届时都无从得知唐墨和未晞是否安全了。 见风笼竟被唐墨挡下，而黎未晞又抱着他即将去到阮嫣儿等人身边、一块进入空间通道逃离。 沈南冥眼神闪过厉芒，他召来分身抵挡叶清漪凌厉的攻势，后退几步飞快结印。 本来黎烟和紫鹊都朝未晞伸出了手，阮嫣儿也拖着重伤失血过多的白锦衡到了旁边。 威压之下脚步迟滞，速度比平时慢得多。 可只要黎未晞能抱着唐墨跑过这最后一截，大家就能一块离开…… 但是一股强大气流化作疯狂旋转的气旋出现在她身后不远，如海面乍现的汹涌漩涡般拉扯着她，要将其卷入其中！ 黎未晞瞬间感觉双脚重如千钧，她险些抱着唐墨摔倒，好似一根无形的绳索蓦然捆上她的腰向后拖拽。 她离空间裂隙又远了，甚至在渐渐靠近沈南冥那边！ 黎未晞爆发她所有的力量，死死咬牙与身后气旋“拔河”，竭力逃逸这股吸力。 可即使如此，她也只不过延缓了些被拉扯的速度而已。 “晞儿！”“师娘！” 唐墨浑浑噩噩，吃力地想以千木刺掩护，可他连飞叶都召不出了。 “未晞，放我下来…” 唐墨强撑着说，挣扎着想摔下她的怀抱，好掩护她和大家离开。 但却被未晞的手牢牢锢在怀里。 “休想！” 黎未晞拼命抵抗气旋吸力，恶狠狠地从牙缝挤出话：“给我老实呆着！” 这时她感觉脚下似松快了点——叶清漪在沈南冥愈发凶猛的压制下，让分身施展一面水镜，拦在未晞与气旋中间。 “快带他走！！” 第315章 白露丹阁的雪 “还敢分心？”沈南冥见叶清漪竟还能阻碍自己，狠戾大喝，“既你连自己都不顾，执意护着他们，本殿成全你！” 随即他抓住叶清漪分身的破绽，直接将其击碎，而那水镜也化作雾气消散不见。 沈南冥的反制太快，他的灵力威压尽管受了叶清漪的削弱，可再加上这气旋神通，所有人的行动都受了影响。 尤其是抱着唐墨的黎未晞——气旋目标明确地牵扯着她。 原本很快便能抵达的距离，现在却仿佛跨越山海般艰辛。 若不是未晞天阶灵根且擅身法，刚结元婴，现在灵力保存也相对完好……她恐怕连这点微弱的前进都做不到。 只会不进反退，被气旋扯到沈南冥那边。 叶清漪争取的时间不够她抱着唐墨冲到通道，黎未晞再次被吸力扯住，近乎升出一丝绝望。 而那边叶清漪分身被击溃，她喉间涌上腥甜。 咽下血，她已被风刃割得到处是伤口，鲜血淋漓，但仍作为最后一道屏障横亘在沈南冥面前。 沈南冥和分身继续向她齐攻，她持剑不退反迎，虚晃一招，竟趁沈南冥调整架势时冲到古煌钟处，飞快重启法宝！ 斑驳受损的青铜钟重新变大，而叶清漪竟直接将其甩向气旋。 古煌钟撞上涌动的漩涡中心，钟声刺耳如切割金属——钟的表面扩出道道裂痕，但的确削弱了沈南冥的神通！ “叶清漪——！” 沈南冥怒吼着，一击重重打在她后背，而分身则击飞古煌钟。 青铜钟再次缩小摔到一边，而伴随清脆的骨裂声，叶清漪重重倒地呕出一口血。 竟没能第一时间爬起来。 黎未晞眼底闪过绝望，连叶清漪都倒了，他们恐怕真的…… 她看一眼怀中，唐墨受七杀阵被破的反噬，耳朵和眼角正流出汩汩鲜血。他浑浑噩噩近乎昏厥，已不能动了。 但沈南冥想要的只是天魔之体，她的优先级高过其他所有人。 那么，她至少能…… 黎未晞心一狠，她割舍掉心疼与不舍，突然施展出一朵冰莲，将怀中的人放于其上。 接着她又构出一冰墙并竭力维持——如刚才叶清漪的水镜一样，阻挡在自己与唐墨之间。 她的冰墙挡不了太久，但至少够他独活…… “嫣儿，紫鹊！”黎未晞神情决然，“带上唐墨，你们走！” “师娘……不要！” “嫂子？！” “终于想通了？”沈南冥朝黎未晞抬手，酣畅大笑，“给本殿过来！” 黎未晞被气旋拉扯着连连后退，却无力也无心再为自己抵抗。 她用元婴全部的力量维持冰墙，并控制冰莲托举着唐墨一点点靠近紫鹊她们。 黎未晞以自己，给他存活的可能。 她曾是那般坚定的想过：他们夫妻一体同心，就连死都必须要在一起。 可现在真到了这最后时刻…… 她只想让唐墨能好好活着。 黎未晞曾畅想过无数个美好的未来图景，每一个他们都幸福的在一起，白首不离。 可倘若当真只能选一个……她还是全心希望，是他能拥有迈向未来的余地和生命。 哪怕她无法随行。 于是黎未晞以冰墙划出一道泾渭分明的界限——这边是死，那边是活。 而她选择毅然奔赴前者，拿自己的命去换他的。 黎未晞……她从来是个贪心的女子。 与唐墨初遇时，她只眷恋他的温柔，而不敢奢求更多。 可在她日益汹涌的贪念渴望下，在她得寸进尺的试探与他温柔的纵容下，尤其在得知他们其实两情相悦…… 她贪心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得了唐墨的此生尚不满足，更要约定他的下辈子、占据他的生生世世。 曾发誓永远都不放开这个人，唐墨投胎无数次也只能是她黎未晞的。 可现在…… 她却只需再多看他一眼而已，好好记住他的模样，其他都不重要了。 这样一来……待她自尽之后，在黄泉路上也有个念想了。 原来黎未晞是如此贪心地爱着唐墨——她要他平安，要他快乐，要他健康的岁岁年年。 哪怕拿命去换，她亦无怨无悔。 所以…阿墨。 千万别来找我。 未晞可以等你，等很久，久到你成了白胡子爷爷，再也自己走不动路…… 只是对不起，未晞不能陪你回家了。 你带上娘、带上嫣儿和紫鹊回去吧，彼世界安全，再也别来这边了。 不过下辈子…… 早一点寻到我，好不好？ 黎未晞如此由衷祈求，闭上了眼。 然而。 空间通道那边，一道久久沉默的身影突然冲出——黎烟的人偶面无表情，她越过冰莲与冰墙，主动加速拥抱气旋的吸力。 黎烟很快超过了她的女儿，离气旋和沈南冥更近。 “娘…？娘——！！” 黎未晞猛地睁眼立马抬手想够住人偶，可错身而过时黎烟却推了女儿一把，随即人魂开始施术。 “什么东西！” 沈南冥大怒，几道风刃便砍断人偶的手脚，又将其拦腰斩断。 可人偶的中枢在后脑处的玉佩，黎烟连痛觉都没有，术法亦未被打断。 半截人偶像被飓风卷起的物什般，径直飞向气旋中央。 六岁时的回忆翻涌重现，黎未晞意识到黎烟想干什么了。 “娘！不要——！我一个就行，死我一个就够了！！” 她双目血红，尖叫着，声嘶力竭。 “傻闺女，哪有白发人送黑发人的。”黎烟温柔的传音响彻耳畔，“护你健康平安，是娘天经地义。何况娘早已算死了的。” “不！求你了娘、求求你！不、不要——！” 在黎烟撞上气旋中央的最后时刻，她的人魂施术完毕，人偶后脑处开始现出刺目的强光，化为一透明的屏障挡在未晞面前。 “娘永远爱你。去带上小墨，好好活下——” 温柔的遗言戛然而止。 磅礴的力量自人偶后脑扩散，接触到气旋的同时猛烈炸开，直接掀翻白露丹阁的断壁残垣，丹阁彻底化作废墟。 轰鸣震耳欲聋，连沈南冥都不得不暂避抵挡爆炸，险些被震出丹阁。 已受过古煌钟攻击的气旋终于被炸没了，吸力尽数消失。 而黎未晞被屏障护着，虽也受了波及的伤，但大体无碍。 她还被气浪掀飞，摔到昏厥的唐墨和冰莲旁边，离空间通道不远了。 黎未晞却怔怔地迎着强光抬眸看去——漫天玉石粉尘如细雪飘扬，反射着晶莹的余光。 和她六岁时一样，黎烟再次以秘法自爆抵抗强敌，保护她的女儿脱身。 只是这一次，她只剩人魂和唐墨温养后积蓄的不多力量，无法像从前直接炸得魔尊冥苍不得不闭关休养。 但引爆人魂、炸掉已被叶清漪和古煌钟削弱过的气旋，还是够的。 黎未晞脑子一片空白，她失神望着落雪的丹阁，以为只是噩梦一场。 不然，怎会这样？ “娘……？” 可再也没有人能回应她了。 只有玉石的粉尘纷纷扬扬。 在这个春夜，白露丹阁的废墟，落一场雪。 第316章 震耳欲聋 另一边，沈南冥见状怒不可遏。 他正准备直接冲过去拿人，直接把其他人全杀了泄愤，但浑身浴血的叶清漪突然又挡在他面前。 她面无表情，染血的朱砂痣红得妖冶，如索命的恶鬼般死死盯着沈南冥。 他竟被她盯得头皮一麻。 叶清漪主动发起攻击，而她分明受伤不轻，却似乎比刚才更强了！ 仿佛她在血战中突破瓶颈，修为更上一层。 “你……！怎么可能？” “本尊的心魔叶如泱，刚才主动湮灭了她自己。而她唯二的要求只是杀了你，以及护唐墨平安离开。” “更莫忘本尊在生心魔前，便是化神巅峰了！” 心魔不除修为不进，但叶清漪十余年也并未就此驻足，虽突破不了，可修炼并非全无意义。 而且叶如泱刚才自我湮灭之前，除了留下两个遗愿，还将她偷偷隐藏保存的、准备日后再次占据身体所积蓄的力量，尽数“反哺”给了叶清漪。 此刻她虽还不算半步大乘，但已不会像刚才那么狼狈。 叶清漪凌厉一剑逼退沈南冥，杀意森然，她朝后向黎未晞大喊：“还不快走，她都死了！以后你有的是时间痛苦！” 嫣儿和紫鹊率先反应过来，迅速去拽着失神的黎未晞和昏厥的唐墨朝通道跑。 沈南冥怒气冲天，狠狠嘶喊道：“想走？！既然本殿得不到，便都去死吧！” 他硬扛下叶清漪一剑，再次召出分身，并全力与分身共同施展神通——不再是风刃，而是茫茫箭雨，密密麻麻向愈发靠近通道的几人倾泻而去！ 叶清漪忙尝试反制，可箭实在太多且是实体，击破分身也化解不了。 她以水剑和水镜横空拦截下大半，却仍有数支向黎未晞几人刺去，还有一些箭的路径是在封堵她们周围。 避无可避。 而这些叶清漪拦不下了。 因沈南冥施术后再次和分身围攻她，下了杀手，她不得不全力应对。 阮嫣儿召出的木藤，以及未晞在最后关头回神施展的冰墙，俱是应声而碎。 四支箭矢穿透后径直朝几人而来，可她们离裂隙还有一小截。 可就是这一截……快不过箭，拦不下也躲不开。 或许，到此为止了。 对不起，锦衡，把你卷进来…… 阮嫣儿闭上了眼，而紫鹊正欲扑向她的师兄和嫂子，想替他们挡箭。 但突然有一股猛劲推向嫣儿后背，直接将她撞得翻滚到失血昏迷的白锦衡身边！ 还没完，这股力量竟又将阮嫣儿和白锦衡一同撞进空间通道里！ 被传送走的最后一刻，她看到一个人将黎未晞和紫鹊重重扑倒，只身挡在她们身后。 “师父——！” 人与声嘶力竭的惊呼都被扭曲的空间传走，而黎未晞和紫鹊突然摔坐在地，没有一根箭伤到她们。 但却有四根箭从唐墨背后刺入，捅穿他的胸膛，箭头泛着凌厉的寒光。 他双手攥紧箭，极限中爆发最后的余力，不让箭矢彻底贯穿身体，伤到未晞和紫鹊。 唐墨站着颤抖不停，他想笑一下，说点什么，可刚动了动唇，混着碎肉的血便从口中淌了一地。 沈南冥的神通并非单纯箭矢，不是贯穿伤这般简单。 唐墨感觉得到生命在流失，而元婴全力止血和压制体内风灵力的速度…… 似乎是追不上了。 未晞…师妹…… 最后，唐墨踉跄着，艰难比出个口型，抬手颤巍巍地推了她们一把。 走。 他眼里的光散了，瞳孔渐渐无神。 唐墨垂下了头，像个失了支撑的物件般摇摇欲坠晃了两下，平凡的容貌重新化为他本来的英俊——易容丹提前失效了。 或者说，它的药力随着某些正在消散的事物，一同消散了。 唐墨无神的双眸，下意识想要再最后看一眼黎未晞。 他已什么都看不见了，可仍没舍得移开或阖眼。 唐墨重重摔在黎未晞的旁边。 鲜血自他身下晕成一滩，洇红了她的衣衫。 他不动了。 几秒后，紫鹊跪爬着扑倒在唐墨身边，双掌沾了师兄温热的血。 “不、不对…” 紫鹊沙哑嗫嚅，失魂落魄地不住摇头。 “师兄醒醒，醒醒啊、不许睡……” 她跪着摇晃唐墨，把他翻过身来。大颗大颗的泪滚落在他脸上，与血杂糅在一起。 可师兄不醒来，也不理她。 涕泪横流，紫鹊眼里模糊的看不清了，她仿佛被全天下遗弃的孩子般无措。 曾还是陈喜儿时，她便被遗弃，而师兄带她回家。 可现在师兄也不理她了，就好像紫鹊突然间不再是紫鹊——她又成了那个没人要的陈喜儿，在教坊门前跪着求爹娘不要卖了她。 “师兄……算我求你了，理理紫鹊好不好？” “你看看师妹，看看我啊？师兄你醒醒……醒过来啊！！” 紫鹊跪在唐墨身边，受不住地失声痛哭——这是太过尖锐的痛苦，只一声便哑了她的嗓子。 “哈哈哈！活该！” 沈南冥恣意狂笑，没想到事情还有转机。唐墨的死让她们受不住了，竟不跑了，黎未晞就傻愣着跪在那！ 一股杀意极强的剑气横贯而来，他险险避开大半，可胳膊还是擦着一点，霎时鲜血淋漓。 沈南冥看着叶清漪，往日无喜无悲的剑尊，此刻神情可谓悲痛欲绝。 她迅捷的身法闪转腾挪，挥出道道水剑，而剑气划过半空，竟在落雨。 叶清漪在流泪。 “都说清漪剑尊修无情道，竟还会哭的？” 沈南冥讥笑着攻心，两人缠斗，而叶清漪几乎不躲，以伤换伤。 她一句话没说——因开不了口，她的心在滴血。 痛到甚至无法像紫鹊那样呼唤唐墨的名字。 她的悲痛是沉默，以及誓要将沈南冥碎尸万段的愤怒。 要他给唐墨陪葬。 沈南冥也全力相斗，并打算趁机掳走黎未晞，而叶清漪疯狂的攻势令他找不到任何机会，甚至开始受伤。 可这些，黎未晞都不知道，也不在乎。 她听不到打斗和紫鹊的声音，也看不见其他什么了。 跪倒在地的黎未晞，好像自成一个世界，所有的一切都离她远去。 她在过于喧嚣的寂静里，震耳欲聋。 黎未晞愣愣垂眸望自己腿边——唐墨趴倒在地，瞳散了，可仍有血从他口中和耳朵淌出。 他凝固的表情没有痛苦，或许是怕她和紫鹊太担心，于是最后留给她们的，仍是平静的温柔。 半睁着眼，好似就这么累得睡着了。一直以来，他的确太累了。 黎未晞只觉自己心中似乎有某根弦，在他倒地的那一刻，一起断了。 先是娘亲，再是夫君。 最爱她的两个人，为了保护她，一前一后都选择牺牲他们自己…… 黎未晞连动都动不了，任何情绪都消失了，感觉不到。 她只是眼也不眨地看着唐墨。 如一块望夫石。 第317章 若教眼底无离恨，不信人间有白头 「未晞是我的福星」 这是唐墨从相识之初便一直在对黎未晞说的话。 他说过太多次、太言之凿凿，以至于连她都这么信了。 可是…… 黎未晞摇头，她是灾星才对。 不然她最重要的两个人，怎会被自己逼死？ 可阿墨从不骗我…… 那她到底是什么？ 黎未晞想不通，她不明白——自己就当真坏成这样，不配拥有哪怕一点爱与平凡的幸福吗？ 以至于上天从她出生便施以诅咒与无数折磨，六岁先丧母，长大了又遭师尊背叛，后被兄长逼着服毒、扔进魔窟，孤身淌过血海。 直到她终于在那山腰遇到唐墨。 他温柔地将她碎了满地的心一片片拾起，擦干净又拼好，把他能给的一切美好都捧到她怀里。 被这般宠溺呵护着，她深藏的伤痛真被他治愈了。奇迹一样，连娘亲都因他而重新回到身边。 和唐墨在一起的这年是如此幸福，黎未晞当真以为自己得救了。 然而，她还是逃不过注定孤独又凄惨的悲哀宿命——这些幸福短促到转瞬即逝，她更是握不住，眼睁睁看着它被人生生从指缝抢走。 却什么都做不到。 一切都是上天的愚弄，只为了让黎未晞在今天从云端狠狠摔下来。 比过去痛千万倍，因为以前甚至快习惯了痛苦，几乎麻木。 如果不曾见过温暖的光明，她本来可以承受冰冷的寂夜…… 黎未晞跪望唐墨，神色木然而空洞。 她失魂落魄地抬手抚上爱人的眼，想帮他合起。 可感受到指尖的微凉，再看他凝固的神情……黎未晞的神智终于被紫鹊的哭声吵醒，她这才彻底意识到：阿墨再也不会对自己笑了。 永远都只能是这个表情了。 他会在冰冷黑暗的棺材里独自腐烂，只剩白骨。 但她本想先走的，拿自己的命换他的…… 背道而驰。 我的阿墨…… 不、不要…… 如洪水般的痛苦姗姗来迟，席卷黎未晞的四肢百骸，从每个毛孔疯狂喷涌。 直至淹没她。 黎未晞猛地弯身扑倒，她跪着死死抱住唐墨的头，在他耳边如杜鹃啼血般，泣出痛到极致的哭声。 犹如刀割，肝肠寸断，血淋淋地割开一个人最深邃的悲痛。 幻影纱掉落，她的易容丹也莫名提前失了效，黎未晞身子跪伏在唐墨身上，三千青丝散开垂下，遮住他们彼此的脸。 哭声沉痛悠远，她弯下的脊梁抽搐不已，而她的黑发竟蓦然间从发根泛了雪白，肉眼可见向发梢蔓延。 不过片刻，黎未晞已是满头霜发，如披冬雪。 若教眼底无离恨，不信人间有白头。 这突兀变化引起沈南冥注意，似是感觉到他的注视，黎未晞竟缓缓坐直。 她扶着唐墨的头枕在自己跪坐的腿上，抬眸遥遥对上沈南冥的视线。 霜发披散的女子跪拥亡夫未寒的尸骨，绝世芳华的容颜悲恸欲绝，而从眼尾流淌不止的，竟是两行漆黑的血泪。 而她的眸子…瞳色不再是黑，已是妖冶冷酷的血红。 痛失所爱。 黎未晞，入魔了。 她神情仍旧悲痛，可气质大变，淌着血泪的红眸如恶鬼般死死凝视沈南冥。 “杀…杀了他……” “给阿墨报仇，杀了他们…杀尽这些害死阿墨的正道……” 而唐墨倒下的那一刻，叶清漪便也几乎疯狂，沈南冥愣是无法靠近黎未晞分毫。 或者说叶清漪不会再让他靠近唐墨，哪怕尸骨。 沈南冥早就急了，他甚至后悔自己先前傲慢，没第一时间打断叶清漪施法，又误判她的实力，这才给了他们如此多机会，被她拖住。 他之前已被她逼得远离了丹阁废墟，都快打到了街上，联军和闲人怕被波及或迁怒，早散了干净。 现在见黎未晞已入魔，沈南冥却一时杀不了叶清漪…… 他干脆直接硬扛几剑，寻到稍纵即逝的机会，朝黎未晞冲过来。 而叶清漪简直如阴魂不散般紧随其后，两个呼吸间便是数剑砍伤他。 在沈南冥即将逼近丹阁废墟时，他抬手准备用风把黎未晞卷来，但叶清漪狠狠一剑劈上他手腕——伤口深可见骨，手腕的经脉都断了。 沈南冥神通被打断，顾不得痛和反击，咬着牙继续逼近。 然而这时，黎未晞后肩处忽然从肉里刺出两根纤长尖锐的白骨，瞬息间便长成一对森白骨翼！ 骨翼大张又一抖，茫茫血红的碎冰朝沈南冥面门刺去，他抬手硬扛，却感觉皮肤犹如被万虫啃食！ 元婴期对他的伤害不大，可他却觉是奇耻大辱。 黎未晞用骨翼卷起哭昏过去的紫鹊，双手则抱起她的爱人。 “给本殿留下！” 沈南冥目眦欲裂嘶吼着，狂风袭来，但黎未晞已飞入渐渐收缩的空间通道。 被传送之前，虚空中传来她最后的宣告。 “下次再见时，便是灵枢城为我夫君陪葬之日——！” 下一刻，沈南冥终于也冲到通道边，他正打算冲进去追，但叶清漪竟一道水剑劈碎唐墨先前布置的几个节点，通道的入口顿时紊乱！ 分开传送的落点不同，可黎未晞不过前脚刚进去，沈南冥后脚便到，叶清漪担心虚空遁影术会将他们界定为同一批。 所以她干脆毁了节点制造变数和混乱，让沈南冥不敢贸然追入，也是销毁虚空遁影术的要点，不留给灵枢殿。 哪怕自己不能再去看看唐墨，也不能让他追上他们。 空间霎时扭曲不止，而她则甩给怔愣的沈南冥最后一道水剑——叶清漪在通道崩解前跃入，消失在他眼皮子底下。 通道紊乱，叶清漪也会承担风险，可她不得不赌这一把，否则她离不开灵枢城。 喧嚣的能量随着她身影的消失而消散了，周围忽然安静的可怖。 现在只剩沈南冥一人盯着湮灭的裂隙和恢复平静的空间，好像这儿本就无人存在过。 只有白露丹阁破碎狼藉的废墟、遍地的血和玉石粉尘，诉说着此地在今晚发生过何种丧失与暴行。 而这一切，在很长一段未来，都是灵枢城不能宣之于口的历史。 - 黎未晞死死抱着渐渐变凉的唐墨和哭昏过去的紫鹊，在极黑扭曲的虚无隧道中，如一孤舟在空间之力的浪涌下随波逐流。 不知过了多久，她隐约看到前方有了光，犹如在蜿蜒山洞中终于寻到出口。 推力愈发强了，似迫不及待要把他们扔出去。 黎未晞张开骨翼交叠挡在身前，护住怀里的两人，准备抵挡可能的冲击。 下一刻她感觉脚下一重，漂泊感消失，她被重重扔了出来，在坚硬的地上翻滚两圈才停住。 混沌的神识所窥见的环境告诉她。 他们终于逃离了灵枢城。 第318章 冥冥中的定数 黎未晞被扔出通道，染着黑色血泪的脸颊被碎石磨破一小片。 但唐墨和紫鹊好好地在她怀里，没伤到分毫。 她嗅到森林的气息，刚落雨后氤氲的草木味和土腥气。 此处是一不算葱郁的山间森林。 夜色正盛，四下一片黑暗，只有弧月皎洁的月光带几分亮色，投在地面的光被交错的枝桠割裂得破碎。 空间通道在黎未晞身后消失，无人追来，神识也没感觉到周围有其他人与妖兽，她松了口气。 入魔后，已满足天魔之体激活的全部条件。 过去此体和不存在一般，但现在黎未晞全身都蔓延着躁动与杀意——她已感觉到天魔之体给的力量，比她过去稳扎稳打修道要霸道数倍。 正是近期丹阁经历种种变故，她所渴望的力量。 但同时也在极力蛊惑她去使用和宣泄。 就仿佛无数羽毛挠心，越压制越难耐，如一胀满的水球般随时会爆开，但宣泄后便能得到前所未有的舒畅与快意。 可在黎未晞垂眸看向怀中人时，这一切统统化作刺骨的悲痛。 计划终于成功了，他们在天罗地网中逃离了灵枢城，摆脱了沈南冥的魔爪。 那么，代价几何？ 黎未晞被抽了骨头似的无力，再次猛然跪倒，方才在丹阁最后的疯狂与冷酷、在裂隙中漂泊的沉着都化为乌有。 她放好紫鹊，缓缓抱紧唐墨颤抖呜咽着——直到现在，她才敢袒露、纵容心死的脆弱。 “阿墨…我好疼，未晞好难受……” “再看看我好不好？阿墨，我们逃了，你醒醒…未晞一个人不成的啊！” “你怎能狠心至此……我们成婚尚不足半载，你便抛下我先去了……” “阿墨…娘也走了，你们都走了！我已入魔，将来世人都要欺负未晞的！” 黎未晞声嘶力竭哀求着怀中人：“夫君，你疼疼我好不好？你们怎都不要未晞了啊……我会乖的，你说过不会不要我的！” 但唐墨只是安详平静阖着眼。 只有林中鸟群的啼鸣回应着未亡人的哀泣，仿佛群鸟也不忍，吟一曲别离的挽歌。 哭昏的紫鹊终于被吵醒，红肿的眼在她昏迷时也没停止过流泪。 她睁眼后沙哑哼一声，看到已身处这夜间的林中。 而黎未晞跪坐拥着唐墨，哭到几乎窒息。 紫鹊一时回不过神来，甚至没注意到嫂子突然成了满头霜发，以及还没收起的骨翼。 她只是失魂落魄地凑了过去，手背量了量师兄的额头。 那只手无力地垂下，紫鹊似乎终于流干了泪，就这么枯坐着，好像被剥了魂魄。 而黎未晞眼神愈发空洞，她骨翼的尖刺缓缓移向自己的喉咙。 不成的。 她实在没法独活，受不住的。 但在尖刺入喉的前一刻，忽然停住了。 黎未晞瞬间清醒，猛地摸上手指的灵戒，疯了似的在里面翻找什么。 “嫂子…？”紫鹊下意识哑声问。 但黎未晞没回应，只是流着汗不住呢喃：“过去多久了？不，一定还有救……！来得及！在哪？该死！为什么这么多丹匣！！” “有救…师兄还有救？！” “找到了！” 黎未晞终于摸出一古朴的木质丹匣，猛地掀开——其中是一枚金底青纹的丹药。 这是当初奕道大会时，唐墨当着满城修士炼制的自创丹药。 菩提再生丹。 此丹蕴含生命潜能，令将死者起死回生，一生仅能服一枚。 是唐墨给她生命安全的最后一道保险。 好在当初他亲手送给自己当作礼物，一直被她珍重保管着。 简直是冥冥中自有定数。 记得唐墨曾说过，只要在一刻钟内服下丹就能起死回生。 哪怕缺了胳膊腿和身体器官，只要身体受损程度维持在不太离谱的范围，药力都能帮忙再生。 紫鹊看到菩提再生丹也反应过来，她如劫后余生般狂喜，整个人仿佛突然活了过来。 但她猛地打个寒颤，极怕是空欢喜，忙问：“嫂子…我昏了多久？” 黎未晞估算着，从唐墨倒下直到现在，应还没超过时限！ 传送过程绝没花了一刻钟！ “足够。” 黎未晞快速取出丹药，俯身一手捏住唐墨下巴，急促地让他张开嘴。 可他嘴和喉咙里都是血与碎肉。 黎未晞忙为他清理好，爱干净的她手上衣服上沾得到处是血肉，可她毫不介意。 反倒动作小心，怕弄脏他，她怎么都无所谓的。 随即黎未晞把菩提再生丹送入他口中。 唐墨断气了，已没法自主吞咽和消化药力，黎未晞直接吻上他冷而干瘪的唇，以自己的灵气助他吞下丹药并散开药力。 可这时黎未晞才反应过来——渡给他的已不是过往蔚蓝的冰灵气了。 是幽蓝鬼魅的魔气。 沾染了魔气的话…… 但顾不了这么多了，不管未来如何，现在必须把阿墨先从地府拉回来！ 必须有外力才能让他消化药力，而紫鹊的修为还做不到这点。 黎未晞小心翼翼，只以能达到目的、最低限度的魔气去帮助他。 他有万物生，这点魔气应该不至于和她一般直接入魔，应能化解掉。 哪怕入魔了，她的心态和念头在天魔之体与今日惨痛中愈发偏激疯狂…… 她还是如此细致温柔地待他，生怕自己的不好影响了他。 从此，黎未晞彻头彻尾是仙妖两界人人喊打的魔修，她已入魔，更激活了天魔之体——可唯有唐墨是她魔气蔓延的心中，最后一片干净纯粹的净土。 哪怕现在，她还是会怕他介意，不喜欢。 她像刺猬一样用浑身唯一柔软的肚皮蹭蹭他，小心收敛每一根刺。 时间竟是如此漫长，当紫鹊的喜色渐渐化作心焦，当黎未晞不得不加大几分魔气帮他消化药力，心底无数次哀求他无动于衷的身体给点回应…… 他终于微不可查地动了动手指。 “师兄……！黎姐姐，师兄动了！” 黎未晞不需要紫鹊提醒，她能感觉到唐墨丹田中突然有一股卷土重来的力量，正在接替她的工作，自动替他化解菩提再生丹的药力！ 她飞快贴上唐墨的胸口，沈南冥那神通箭矢在刺中他不久后，就尽数渗透进他体内，成为抹杀他生机的最后一刀。 怦…怦…… 她听清了他胸膛内失而复得的心跳声，微弱、无力、相隔甚长。 但是，的的确确存在着。 不久后，她又感受到发顶有微弱的气息——心跳之后，他重新有了呼吸。 黎未晞抱着唐墨，侧脸死死贴在他的心口，无比依恋着，怎么都不肯移开。 宛如即将冻死的人，抱紧最后一捧薪柴。 第319章 死有何惧 菩提再生丹，不止是让唐墨活了过来——更是给了紫鹊和黎未晞生命力与希望。 刚才她们一个如没有魂魄的傀儡，一个已心死到决定去地府与他重逢。 现在唐墨的心跳与呼吸，也让她们活了。 尽管已过了一个时辰，他还没任何苏醒的迹象，心跳和呼吸仍微弱，没有起色。 可起死复生本就是六品四纹丹的奇迹，逆转常理给人第二次生命。 谈何轻巧？当初唐墨也说过服丹是需要恢复周期的。 而他现在的确从鬼门关回来了，那总有一天他会醒来的。 那她们多久都会等，更会在这段时间照顾好他。 现在终于转危为安，唐墨复生，黎未晞狠狠松了口气，才终于有心力关注环境以及一些异样。 三人被传送的森林是在一座山上，树木植被并不算茂密，除了普通兽类留下的痕迹外，没有人和妖兽活动过的痕迹。 若不是紫鹊还能感觉到灵气，都要以为她们被传到凡世了。 她们无法确定此处是哪界哪州，未晞散出的神识大体可以推测，附近很大范围都是野外，没有聚居地的踪迹，连凡世劳工的村镇都没有。 彻底的荒郊野岭。 随机的落点还算幸运，杳无人烟便能暂且安全蛰伏。 尽管现在黎未晞受天魔之体影响，心中杀意汹涌，渴望杀戮泄愤，把那些所谓正道都…… 她虽比以前更疯，倒并非理智全无，还是尽力克制杀意的。 而且照顾唐墨才是第一位，还有紫鹊，黎未晞不想吓着她。 于是未晞抱着昏睡的夫君，神识寻到山腰处一片平整空地和山壁——她开辟出一个简陋的山洞暂时充当洞府，并在附近都设下魔气的“警戒线”。 只要有人靠近她便能发觉，正好拿来试试天魔之体。 所以她克制了，不会成了见人就杀的疯子，是因为她明白沦陷于杀戮，现在对他们弊大于利。 但送上门的……尽管不知这是哪，但她们可不能再暴露了，不是吗？ 而且天魔之体已激活，她需要力量向灵枢殿和沈南冥复仇。 吞噬修为…… 黎未晞不会放过送上门的小饼干。 设好周围的警戒线，她回到山洞，紫鹊已麻利地干起活来。 她们昨夜准备逃跑时已收拾了行装，除了珍贵的丹和药材等，生活用品等物资也都有。 虽没有床，但紫鹊已拿被褥铺成舒服的地铺，唐墨便好生躺在里面，似乎只是炼丹累到脸色苍白，睡过去而已。 黎未晞已给他擦干净脸，换过新衣裳了。 安置好师兄，紫鹊又闲不住地收拾起来，给山洞安了夜明珠，又用洁尘咒到处扫洒灰尘和碎石，确保师兄有个干净的恢复环境。 然后她一拍脑门，懊恼说“真是吓糊涂了”，连忙跑去外面用木灵气砍树磨木板。 她造了个简单却宽大的木床，躺他们三个都算少。 紫鹊还做了些桌椅，回来后黎未晞便将唐墨连人带褥子抱上床去。 其实未晞能造一张冰床，但她已是魔修，唐墨在上面躺着恢复……怕是醒来后也被大量魔气沾染，入魔了。 现在终于算暂且忙完，黎未晞刚才一直看着紫鹊忙活，竟生出一种错位感——他们其实还在家里，之前的混乱和惨痛并不存在。 连这简陋山洞都在紫鹊手中有了少许温馨。 唐墨不久前才和黎烟说过——只要在一起，他们在哪，哪便是家。 那时黎未晞刚结婴，在楼梯上听见了。 可现在…… 唐墨死过一次，好不容易才活下来，还不知何时能恢复。 而娘亲，已彻底死去了。 已没了玉佩，更没了魂魄。 黎未晞坐在床边凳子上，沉默着痛苦。 而紫鹊亦是，她干这些除了确实需要，更是要找点事来让自己暂时逃避。 二人久久无话，只是凝视唐墨。 未晞沉默哀恸，紫鹊不时啜泣吸鼻子。 良久后。 “不哭了，已经够了。” 黎未晞拉过紫鹊抱着，抚摸她后脑，语气温柔但话语冷酷：“我会保护你们，总有一天也必向灵枢城讨回这一切。” “杀了沈南冥，杀了帮他们的势力，杀了那些所谓的正道……！” 黎未晞语气渐渐疯狂，而紫鹊用力抱紧她。 “嫂子……” 紫鹊知道黎未晞才是痛苦的那个，亲眼看着她的母亲和夫君…… 但她想象不到的是：这痛苦究竟要到何种程度，才生生将她嫂子逼得入了魔。 紫鹊坐在未晞腿上，挑起一缕她霜白的发。 黎未晞苦涩问：“是不是丑？紫鹊…怕我吗？” “不丑，嫂子最漂亮了，等师兄醒来也定会这么说。” 紫鹊自然地替她梳理起长发来：“白发干净，像冬日刚落的雪一般。嫂子哪怕入魔了，也比那些自诩正道的渣滓干净百倍。” 说罢，她毫不躲避地对上黎未晞的红瞳。 “而且我又怎会怕自己的嫂子呢？” 黎未晞感觉心底的暴戾安分了些。 “你们真不愧是师兄妹…一个模子刻的温柔。” 紫鹊勉强笑了笑。 “那，会怕以后吗？” “其实给师兄服丹前，我已没想过还能有以后了，就像天塌了。” 紫鹊看向昏睡的唐墨：“现在更不怕了，我以前说过的——只要在你们身边，紫鹊什么都不怕。” “嫂子，我会好好修炼，不再像这回一样……什么都帮不上。” 只能眼睁睁看着师兄为了保护自己，倒在面前。 紫鹊抬眸坚定道：“我想和嫂子修魔，以后也想保护你们，咱们一起向灵枢殿讨这笔血债！” 黎未晞心中酸涩，久久凝视她。 这便是灵枢城天天贯彻的正道，逼得如此天真纯良的孩子要自愿修魔，只为拿到复仇的力量。 她轻声问：“那以后咱们家便彻头彻尾是魔修了，站在全修仙界的对立面，还要向他们复仇…当真不怕？” 然而黎未晞却没料到，紫鹊竟跳下她的怀抱，以灵力为刃在掌心割一道口子，攥紧流血的拳。 “紫鹊……！” “嫂子，咱们分明不是坏人，从没干过坏事。可太多自诩清高正义之人却做尽龌龊之事，忘恩负义之辈俯拾皆是……灵枢殿更是逼得我们家破人亡！” “既灵枢正道不仁，便莫怨白露丹阁不义！若逼我们为魔，那好，紫鹊便要修了这魔，让他们也尝尝今日这切肤之痛！” 她是学着不久前的白锦衡，以血明誓。 神色却更决然凄凉。 “我生是白露丹阁的人，死是白露丹阁的鬼！事已至此又有何惧，大不了一死而已！” 紫鹊哀戚一笑：“何况死之惧，又怎比得过师兄和伯母倒下之时？” 第320章 后续安排 白露丹阁一战，改变了太多事与人的命运。 紫鹊便是不可避免的其中之一。 她再也不是从前那天真纯朴的半大姑娘，也不能再是。 为了复仇，为了不再重演今日惨剧，她必须成长。 “嫂子，紫鹊不修道了。” “我修道天赋平庸，这辈子也杀不得沈南冥。但修魔的天赋尚未可知。” 紫鹊郑重道：“师兄说过，力量本无错，只看掌握它的人如何去用。紫鹊修魔，是想要这份力量复仇和保护家人，不会成为滥杀无辜之辈。” 黎未晞久久阖眼无话。 现在入魔的她比过往更疯，其实也更透彻，说真的，哪怕紫鹊以后真成了滥杀无辜的…… 黎未晞也不在意，只要自己足够强——那无论所谓正道还是魔修，紫鹊若想杀着玩便随她开心，自己能护得住。 看看她的人生吧，甚至如今都成这样了，还要让她恪守道义或高尚？ 笑话。 她从此只在乎为数不多的家人，其他一切怎么都无所谓。 三界就是残酷的，实力为王，道义不堪一击——最是“正义”的灵枢殿主，为了天魔之体亦能无所顾忌地滥杀无辜，只为夺走她根骨、逼她入魔。 修仙界不过是比魔界多了个师出有名的程序罢了，还不如魔界坦荡，更是恶心。 所谓道义不过是仙界上位者的自我包装，他们永远正义清高，百无瑕疵洁身自好。 而高尚只是高尚者的墓志铭。 如今黎未晞决意不再受任何约束，为了复仇，她百无禁忌。 其实她刚才已想过未来的安排，当然唐墨是第一位。 而在那之后…… 她已入魔，魔气太容易被发现，沈南冥不可能放弃天魔之体，一定已用各种手段通缉他们。 没准还会广而告之，比如魔宫安染潜伏修仙界，夸大他们的危险程度并安一堆暴行的罪名，号召正道发现后及时通知等等。 总之，修仙界和妖界都容不下他们了。 白露丹阁曾经对妖族的恩情，在原则面前根本什么都不算——而且历史上数次仙魔之战，妖族也没独善其身。 他们一直是修士的盟友，所以两界的关系始终不错，哪怕有两回没直接参战也会给其他方面的支援。 若天真地拿着涂山玖和阵儒的令牌去寻求庇护或帮助…… 妖宫第二天就能把他们卖给沈南冥，换个好价钱。 所以能去的只有一处。 魔界。 当然也不安全，假如沈南冥若足够卖力，她的两个兄长也能得知消息，推理出她走投无路，只有冒险回魔界潜伏才勉强安身立命。 但魔界已是相较之下最合适的去处——除非她黎未晞不复仇了，就找个深山老林藏一辈子等死。 绝不可能，谁也拦不住她，她要让正道血流成河。 此仇不报，即使唐墨醒来告诉她：咱们现在就能回彼世界了。 她也暂时不回，必须等她亲手让沈南冥和所有参与其中的人付出代价以后。 所以，要去魔界积蓄力量。 抛开副作用等等，修魔本就能更快变强，何况她还有天魔之体，辅以魔界的功法神通……要不了十几年，她就能直接把沈南冥和灵枢殿碾死。 但她并未想过，要让唐墨和紫鹊也转修魔。 黎未晞还是希望他们能干干净净的，别沾染太多魔气。 见不得光、被天下口诛笔伐的事，她来做便好。 “嫂子？” “待你师兄醒了再说吧。”黎未晞坦诚道，“嫂子不反对，但他不一定。而且就算答应了，现在也没有魔功给你参悟。” “不过以后咱们迟早要去魔界，届时若你师兄允了，嫂子便找些魔功和神通，带你修魔。” 紫鹊乖巧点头。 “那嫂子，咱们接下来该……？” “先等阿墨醒。”黎未晞坐到木床边，温柔地为唐墨按摩，“不过现在，紫鹊试着给嫣儿他们传信吧，看大家是否安全，以后找机会会合。” “待再过两天，嫂子御剑去周边看看，至少得确认咱们在哪片地界，外面的风声如何。” - 紫鹊很快挨个给玉简传信，但是失败了。 并非对方不回信，而是神识压根传不出去，这说明他们三人和其他人都相隔甚远。 也传不到蓝琳那，说明此地也远离灵枢城，是很安全的。 当时先送走的是宁婵和小晴，只有她们二人，慕容暗卫和蓝家死士都被沈南冥杀干净了。 接着是玄乐和瑶瑶，以及叶璃叶荷。 都是两两一批，且虽都有负伤但不致命，每批都有一个元婴期，只要低调隐藏，这六人应该安全无忧。 最担忧的是嫣儿和白锦衡，他们一伤一残。 前者在丹阁守卫战时过度使用毒丹，这才给东方夜等联军造成那般伤亡——在沈南冥来之前，嫣儿便透支了灵力，是虚弱状态； 而后者…被沈南冥斩断一臂，很快就昏厥不省人事了。 不止是因为出血过多，更是沈南冥的神通还有阴险的“暗劲”。 既造成外伤，那诡谲的风灵力还会顺着伤口蹿进体内，伤害脏腑和经脉等。 刚才黎未晞助唐墨化解药力时，她的魔气就感觉到了这些风灵力如一只只老鼠般在到处做害！ 所以沈南冥的杀伤力才会这么强，否则以白锦衡和唐墨的实力，即使被斩一臂、被刺四箭，也不会这么快就倒下。 黎未晞自然用魔气吞噬了唐墨体内的风灵力，她虽没灵眼，但有菩提再生丹的药力和他的万物生…… 那些伤愈合虽慢，不过应无大碍。 可是嫣儿和白锦衡。 嫣儿的疗伤术法本就不及她师父，眼下还无力施展，更没菩提再生丹。仅靠随身的治疗丹恐怕不够。 虚弱的她还要带着不省人事的白锦衡，若传送落点再倒霉一些……他们是最危险的。 可相距甚远，联系不上，担心也于事无补，只能相信吉人自有天相。 而嫣儿向来靠谱，理智聪明又有手段，应能转危为安。 嫣儿之后传送的便是他们三人了，最后只剩叶清漪，但无论她是否传送走，应该都不需要多担心。 毕竟那时她说心魔自尽了，她的修为已逼近半步大乘，打不过沈南冥，执意要跑的话，灵枢城那些关卡应拦不下她。 慕容雨、蓝琳、清虚宗、方自清还有宋寻年和艾舟等等……此次帮助过白露丹阁的人们，黎未晞都会记得这份人情。 甚至是她一直敌视的叶清漪，她以后也会还。 否则黎未晞与灵枢城那些忘恩负义之辈，有何区别。 这次若没叶清漪，计划根本成不了，逃不走，所有人都会死。 所以一码归一码。 尤其是蓝琳和慕容雨，虽然无法搜魂死人，没有证据能证明暗卫和死士的所属，但事到如今，还指望灵枢殿全讲证据吗？ 只要沈南冥怀疑慕容雨和蓝琳，哪怕不强行羁押甚至杀了，但也会针对，她们以后在灵枢城恐怕不会好过。 她们还都失去了重要的人手。 但愿撑得住吧，别死了就行，黎未晞以后必会向灵枢城讨债，那时就能帮她们拿回失去的一切。 至于司徒、东方、烟雨剑楼等直接参与的，还有那些忘恩负义之徒。 都要和灵枢殿一起死。 黎未晞用她的道心发誓。 第321章 天魔之体 紫鹊这一天受了太多刺激，哪怕心性成长，但身体可没有。 现在终于转危为安，师兄也死而复生，她本是打坐修炼，可仍不免累得睡过去了。 黎未晞温柔地将她抱上床，细心捻好被角。 尽管入魔的她气质比过往更冰冷甚至阴森，但面对仅剩的至亲，她仍是那个温柔娴静的丹阁夫人。 天魔之体的负面影响，干涉不了她心底最后的净土。 黎未晞无疑是不幸的，却也是幸运的——历经劫难，她仍有义无反顾爱她的人们。 唐墨自不必说，但感触更深的是紫鹊和嫣儿。 她们从得知她的真实身份和天魔之体开始，别说退缩、害怕或芥蒂了，毅然选择站在她身边，甚至是保护她。 黎未晞可没忘，在沈南冥的箭矢刺来之前，是紫鹊本能地扑到她和唐墨这，想替他们挡箭。 只是她师兄的反应更快力气更大。 还有…在服下菩提再生丹之前，唐墨的确是死去了。 黎未晞清楚紫鹊有多爱她的师兄，和自己一样，唐墨也是她存活的意义。 真论时间，他们相遇更早，相处更长。 但紫鹊对师兄的“死”，没有任何一点怨恨黎未晞的反应，连想法都没有。 甚至在反过来安慰她，因为紫鹊清楚她其实比任何人都痛苦。 不是作为“师兄的妻子”，才一直亲近她。 紫鹊爱她，只是她作为黎未晞而已——爱这个对自己好的人。 是和师兄一样的亲人，她的嫂子。 嫣儿也是一样的。 黎未晞也同样爱着她们，天魔之体的疯狂不会动摇分毫，对家人的爱意是她锚定理智的最后根本。 若唐墨再倒下一次，或是嫣儿和紫鹊出了意外…… 黎未晞再也承受不住第二回，她决不允许这种情况。 她温柔注视着沉睡的师兄妹，自己干脆也躺在他们中间，让这宁静的温馨一点点抚平眼底的暗涌。 待疯狂与躁动平复些许，黎未晞依依不舍地起身，挨个吻了唐墨和紫鹊的额头。 阿墨说过，在彼世界吻不同的部位，都有不同的含义。 比如吻手是尊敬，头发是思慕，脖子与喉咙是欲求…… 而吻额间，是祝福。 “好梦。”黎未晞轻柔道，“以后一切有我，你们只要开心就好了。” 为了这份祝福的实现，她要修炼天魔之体。 强大到谁也抢不走，连觊觎都不敢，她要用天魔之体站到睥睨众生的最高点，让她的至亲能随心所欲。 黎未晞下了床搬出琉璃净心莲，她终于该好好研究自己的根骨了。 坐于莲花进入修炼状态，她先试着和以前一样吐纳灵气。 果然不同了。 她现在吐纳的是魔气——和灵气一样储存在元婴使用和恢复，同时她自己就能生成魔气。 来自天魔之体。 元婴也变了，之前刚结出时像个晶莹剔透的蔚蓝色冰雕娃娃，但现在是深邃幽蓝，人畜无害的气质化作鬼魅，周围还弥漫着浓雾一般的魔气。 另外，修仙界到处是灵气，魔气不多，所以魔修才容易被发现，也不适合在此界修炼。 而黎未晞除了天魔之体生成的外，还能靠琉璃净心莲。 它本是天阶聚灵阵的上位替代，吸纳天地灵气给予修炼者，但这些灵气在输送给她时，会被天魔之体自动污染成魔气，方便她使用。 黎未晞下了坐莲自己尝试，果然还是琉璃净心莲的污染效率更高。 这污染和吞噬修士的修为原理类似，是天魔之体的神奇之一。 其他魔修是无法将灵气自己转化为魔气的，因此修仙界对魔修很不宜居。 几次仙魔大战，魔界军队若被断了魔气补给（靠法器储存携带），便只能撤军。 当然对修仙界也同理，双方都有主场优势，所以数千年血战许多次，可谁也没法彻底灭了谁。 不过魔界虽人数远少于修仙界，军力不足，却还有一对方无可比拟的优势——魔修打进修仙界可以屠城，以此制造并补充魔气。 因魔气除了天地间的，也可靠人性的恶念、杀戮等生成。不过基数要足够大，平时修士之间厮杀或宗门相战还不至于生多少魔气。 所以魔修屠城便能稍微补充军队的“粮草”，反过来修士屠魔界的城池可没法产生灵气，只能靠灵石。 但屠城的魔气对大部队而言不够多，消散也快，因修仙界的魔气会被灵气压制驱散，要不了多久就只剩天地间生成的最低限度，杯水车薪。 主要还是靠从魔界储存带来的魔气。 这也是为何魔修为两界所不齿，仇恨深入人心的根源之一。 黎未晞继续钻研天魔之体，之前激活的突然，刚才也一直顾不上，还有个疑点没弄明白。 唐墨曾和她说过，天魔之体激活有三个条件：结出元婴，入魔，修魔功。 黎未晞先后满足了前两个，可是她转修的功法是寒渊凝冰诀，是唐墨当初准备的聘礼之一，天阶下品，来自万宝楼拍卖会。 自然不是魔功。 所以之前黎未晞隐隐疑惑：没修魔功，怎么入魔那一瞬间她就激活了天魔之体，甚至能靠本能长出一对骨翼？ 阿墨弄错了？ 但现在她重新运功仔细看过，便明白不是唐墨错了。 先后目睹娘亲和夫君为保护自己而牺牲，黎未晞入魔时的痛楚实在太强烈，近乎人所不能承受之重。 入魔瞬间爆发的魔气不止白了她的长发，红了她的眼眸，黑了她的血泪…… 更是侵蚀了她的元婴、周天，以及所修功法。 那时寒渊凝冰诀已经在魔气作用下黑化，成了魔功。 所以的确满足了三个条件，就此激活。 黑化的功法已和原先大不同，行过经脉根骨，和天魔之体、天阶冰灵根相辅相成，生成极寒的魔气。 比以往的冰灵气更霸道绝伦，黎未晞试了一下，随手让魔气包裹一棵树。 但并非像以前那般冻结成冰雕而已。 树在魔气塑造的幽蓝巨冰中竟肉眼可见地失了生机，干瘪枯萎，最后只剩一地细碎的冰粉，她不干涉，连粉末都没有消融迹象。 如一小片幽蓝阴森的沙滩，每一粒沙都宣告着不祥。 “以后没法帮阿墨保鲜药材了……” 黎未晞目光幽暗深邃。 唐墨的功法令百花盛放，万物复苏。 而她的，抹灭生机，寸草不生。 她终于迎接了天赐的诅咒，与他走上截然不同的道途，如暖春与凛冬般泾渭分明。 那当他醒来…又将怎么看她呢？ 失望，悲哀。 还是其他更深刻的什么……？ 第322章 她的疯狂 黎未晞双腿一时如僵在原地，不敢回洞府，回唐墨的床边去。 她尚未意识到天魔之体的影响，不止是需要时刻抑制的疯狂、杀意与暴躁。 还有消极、自卑和偏执。 她从前就是安全感极度匮乏的姑娘，而如今经历入骨之痛，母亲死去夫君未醒，她又入了魔…… 情绪更加不稳定，天魔之体很容易让她陷入其中，不可自拔。 黎未晞周围的温度开始渐渐冰冷，空气中荡漾起细碎的冰尘，魔气不自觉扩散而出，侵蚀得周边草木肉眼可见的枯萎凋败。 感应到危险趋利避害的飞鸟扇动着愈发僵硬沉重的双翅，却被冰尘追上，生生冻结成幽蓝的冰雕。 它们从半空坠落，如散了满地的诡异珠玉。 这声响让黎未晞回了神，她怔怔凝视着周围——只是因自己的存在，便近乎化作不毛之地的山林。 她开始明白自己拥有的是如何的力量。 她带来死亡。 黎未晞回忆之前与唐墨相处的点滴，来全力压下负面影响。 阿墨喜欢自然，白露丹阁的院子生机勃勃…… 等他醒来看到这些，会不开心的吧。 要尽量控制才行。 黎未晞靠回忆尽力冷静，天魔之体和元婴的躁动与暴戾仍存在，她感觉自己是在理智与疯狂之间来回游走。 她明白自己才刚开始，需要找到平衡点并与新的变化磨合，她还有好长的路要走。 如果总是不稳定的，连自己都无法掌控，何谈向灵枢殿复仇？ 黎未晞感觉到元婴似乎都在渴求杀戮，如一饥饿的孩子般想要进食——但它渴求的却是别的养料。 天魔之体，可以吞噬别人的修为，稍稍消化即可纳为己用。 她确信，若顺应这庞大杀意和元婴的渴望，不止能获得梦寐以求的力量，更能满足自己，安抚心底时刻存在并愈演愈烈的、恼人如抓心的暴躁戾气。 但若选择彻底放纵，黎未晞清楚自己会失去自我。 这是我的根骨，绝非我是它的傀儡。 所以无论杀意还是什么负面情绪，都可以存在，但必须在她控制下。 黎未晞绝不能沦为杀戮的囚徒，成了个疯子——阿墨会伤心，会失望。 甚至可能……不再爱她。 对这想法的恐慌，竟很快压过天魔之体副作用带来的折磨。 黎未晞脱力地喘着气，感觉躁动不再那么令她难受了，最严重时简直如虫蚁爬行在四肢百骸。 但是……比起阿墨会伤心不爱自己，其他什么都是可以接受的。 也是因此，她刚才不敢以如此不堪的状态回到唐墨和紫鹊身边，她想自己得处理好了，像紫鹊说的“干干净净”的，再去面对他们。 黎未晞凄苦一笑。 看来，找到平衡点了。 - 接下来几日，黎未晞几乎寸步不离地照顾唐墨。 其实说照顾，但也没有什么非她不可的事——连饮食喂药都不用，她的阿墨竟连从死亡中复生，都如此的……省心。 黎未晞仅仅是守在他身边而已。 对她而言，唐墨一直都是她的解药，现在更是。只要望着他，时而亲吻他的额间、聆听他微弱但存续的心跳，天魔之体的躁动便得了纾解。 可是这样的平和，黎未晞没能保持多久。 因为唐墨始终没有任何苏醒的迹象——七日了，黎未晞几乎没离开过他身边，而他连一点动作都没有。 哪怕只是生理性地动动手指和眼皮。 和刚服菩提再生丹时几乎没有两样。 若非记忆太深刻，黎未晞清楚记得当时唐墨失而复得的心跳力度…… 的确比那时更有力了一点，但还远远不及正常水平。 不然她真以为……这一切都是自己入魔后的臆想——丹药无效，她根本没救活他！ 黎未晞浑身弥漫着难以遏制的焦躁，她坐在床边，单方面扣紧唐墨无力的手，一遍遍地、几乎疯魔地去探他的呼吸脉象和心跳。 她眼底仿佛燃着火，却又冰冷，呼吸又重又急。 “不应该的、不该这样才对……” “那是阿墨亲手炼的六品丹……绝对没问题，他还活着，他有心跳！脉象应也是好起来的迹象！” “可是他说过服丹后要不了多久便可恢复，怎么回事…都七日了，为何一点反应都没有……！” 黎未晞的嗓音愈发尖锐，满额的冷汗还没流到眼脸便凝成冰渣…… 整个人状态明显不对，幽蓝的魔气不自觉散出，紫鹊不由打了个哆嗦。 得亏嫂子哪怕入魔疯狂，也还记得不能误伤她。 不然紫鹊觉得现在自己的下场，不会比洞府外越扩越大的荒芜之地好到哪里去。 “难道是沈南冥的神通没有全都……不，我探过了，已没了！” 黎未晞癫狂抓着自己的白发，眼神空洞无神，声音突然轻了：“不行…得再探一遍。” “……阿墨原谅我，魔气不会伤你的，原谅我。” “嫂子，若有神通残留，你不可能探不出来。”紫鹊咬着唇伸手拦下她，“你今日便已探过七遍了。” 黎未晞怔愣地盯着她：“我有吗……？” 紫鹊面色心疼极了，不忍地微微点头。 黎未晞像是被重重锤了一拳，失神呢喃着：“那我会不会……是我伤到他的吗？所以才醒不来……” “不是的嫂子，师兄气色没变化，若受不住你的魔气，你会知道的……” 看看外面那些草木和动物尸体的样子，就该明白了——黎未晞绝不会允许自己伤到唐墨。 紫鹊只是心疼，嫂子竟都不记得了…… 黎未晞失魂落魄地望向她，眼角淌出泪来，竟没有结冰。 “那他怎么不醒呢？紫鹊…告诉嫂子好不好，你师兄为什么不醒？我还能怎么做他才肯回来……” “会不会是他不想醒，因为见我是这个样子，他不想要我了……？” 黎未晞站起身一把拉过紫鹊，哀伤地攥住她的手，带她到唐墨身边哀求道：“你和他说说好不好？让他醒来一下，不要吓唬我了。紫鹊你和他说说罢……” “嫂子不是的，你别怕，师兄不会——” 黎未晞似乎听不见了，死死攥着她的手，紫鹊感觉好疼。 但她明白，这点疼远不及嫂子心疼的万分之一。 “阿墨，你师妹也在等你，你动一下，哪怕单单为了她……” “嫂子！” 紫鹊眼睛一红，实在忍不住，反过来抱紧黎未晞冰冷的躯体——哪怕魔气冻得自己遍体生寒，也没放松力度。 “你太累了，莫要这样对自己了……我看不下去，师兄醒来也定会心疼坏了的！” “丹药肯定没问题，师兄苏醒只是迟早的事，他在好起来了，我上午不是都用木灵气探过了么，他体内已开始有灵气了……” “嫂子你就听紫鹊一句劝吧，这样不成的…师兄如何且不提，再如此下去，他醒之前你便要先垮了！” 第323章 十方镇之局 哪怕早已不需进食，黎未晞也在短短七日内清瘦太多，紫鹊抱着的仿佛是一副骨架。 脸颊和眼窝深深凹陷，满脸泪痕的憔悴，整个人衰败的好像一触即碎，下一秒倒下或直接崩溃都不稀奇。 黎未晞像个木偶，被紫鹊抱住轻拍着安抚时毫无反应，也不说话了。 良久，她终于哑着嗓子开口，听起来平静了些。 “你说得对，他还没醒，我不能先垮了……” 阿墨会心疼。 若是以前一切太平时，被心疼也是一种令黎未晞窃喜的情趣。 可现在心疼这个描述……只能让她联想到字面意义——那四支贯穿他胸膛的箭矢。 紫鹊是对的，她不能这样下去。 脆弱的精神又让天魔之体的影响占据上风，不成的。 连自己都掌控不了，什么事都没做。 一开始只是想守他几天，觉得菩提再生丹很快就能见效，等他醒来再干别的，于是直到七日后她们仍不知自己在哪片地界。 这样还何谈复仇？ 我没有先垮掉的资本和权利…… 黎未晞空洞的目光渐渐清明，她叹了口气，愧疚又难过地拍拍紫鹊：“无事了。” “嫂子……师兄会好的，你也要好才是。” 紫鹊早已是梨花带雨：“菩提再生丹只此一枚，师兄先前也没试过，恢复要多久便只是推测。何况起死复生谈何容易，他既已活了过来，那就无事的。” “而且这些天咱们亲眼看着他渐渐好转，虽然慢，但呼吸稳了，只是嫂子自己吓自己才没注意……” “知道了，是我受入魔影响，抱歉…还有谢谢。”黎未晞搂着紫鹊，“陪着你师兄吧，嫂子也该出山去看看附近，咱们到底在哪。” 紫鹊担忧望着她。 她并不想让黎未晞出去，不是怕洞府的安全问题，而是怕她刚才还是那般状态…… 万一在外面失控，或者更糟，比如魔气被人发现，遭遇围攻。 她们确定此处还在修仙界或妖界，因为有灵气存在，且黎未晞清楚魔界的地貌特征。 看穿她的担忧，黎未晞安慰道：“放心，我会服易容丹，魔气也会克制住不外露的。” 她的确能做到，洞府外虽被几次失控时的魔气侵蚀，但她之后都能收回所有魔气，不会有任何残留。 而且黎未晞不止需要探情报，也到了必须用其他途径纾解暴戾的程度了。 若只堵不疏，就像紫鹊说的——她撑不住的。 “嫂子……若真要去，万万注意安全，随时给我传信，不管怎样两个时辰必须回来！” 紫鹊严厉叮嘱，黎未晞笑了笑，答应了。 她不舍地吻了唐墨的额，离开洞府后确认结界没问题，又将附近里三层外三层设下有主动攻击能力的“警戒线”。 但凡有修为低于她的人或妖兽跨过半步，便会被冻成冰块，等她回来发落。 安全措施做好，黎未晞这才御剑离去。 - 她们所在的山脉和附近很大一片区域的灵气相对稀薄，妖兽寥寥，不生天材地宝，便是人迹罕至。 没人会来这种荒凉偏僻的地方探宝或建洞府。 很适合隐藏，但也加大了黎未晞探情报的工作量。 紫鹊还给了严格的门禁，她亦做不到离开唐墨太久。 又过三日，出行数次探过不同方向后，黎未晞才终于在北方发现修士的聚居地——一中等规模的城镇，十方镇。 她给紫鹊回信报备，说稍晚回去一阵，便易容遮面，披上宽袍掩藏傲人的身材与容颜。 确认敛好了魔气，黎未晞像游历的散修般在镇里的茶馆酒楼打探消息。 也是这才知道，原来虚空遁影术将他们传送了如此遥远，竟到了洺州地界。 此是修仙界三州两海中最偏远、最靠近魔界的一州。 更是导致白露丹阁落魄至此的推手之一，岚虚宗的所在。 不过岚虚宗在洺州最大的城市追星城附近，据十方镇很有一截。 而此镇是洺州最北的镇子之一，离魔界相对较近，在过去仙魔大战时总是最先遭重，烂掉过无数次。 也是这几百年没再开战，之前又在附近发现了一片新的灵石矿脉，才新建了个小镇。 哪怕靠近魔界，但和平时期魔界也不会费劲让大军跨过划分边界的裂谷，魔修用不着灵石。 何况现在两少主相斗，魔宫无主群雄并起，局势混乱，十方镇倒是太平，并因灵石矿而比以前繁华热闹许多，地位自然也非同日而语。 矿脉不算富的，对洺州大势力的吸引力相对有限，但对中小势力却不是能轻易放过的。 总之当初各方争了半天，现在十方镇和灵石矿由岚虚宗与血煞门合作共管，享有开采权和一部分镇子税收，但也要共同承担镇防和镇子的管理、发展义务。 前者势力中等却也比血煞门高一截，除了给追星殿的税外可拿大头，但是个新兴宗门，靠沧州清虚宗的底蕴飞快崛起； 而后者所处的“恶人谷”离十方镇更近，其传承和行事作风更霸道彪悍，以至于洺州从上至下都不屑与之为伍，共称正道。 只是碍于血煞门曾实打实为仙魔大战出过力流过血，才继续在洺州保有一席之地，没直接被打成魔修。 一个是快速崛起的外来户，表面名声不错，并有意和大多势力维持良好关系以站稳脚跟，积极为洺州发展贡献力量，未来势头良好，基业离十方镇相对远； 一个是本地恶霸，老土著地头蛇，横行霸道，大本营恶人谷就在附近。 可想而知这两方共管，关系不说相敬如宾，也可以说是明争暗斗。 两方在附近都有各自的凡人矿工据点，在镇里更是各有地盘，追星殿虽在此设有监管，但对两方的街头火拼、抢地盘抢矿等种种摩擦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甚至闹大了处置时，更偏向岚虚宗。 不过两年前有一回冲突太过，双方死了好几个重要成员，还有散修、矿工和路过的其他宗门弟子受波及殒命，事情闹得很大。 在各方压力下，追星殿便明令禁止不能为此伤及他人和产业设施，尤其不许再闹出人命，否则会将开采权移交给别家。 但也仅限于此，毕竟在三界，打架争权夺利这事是怎么也免不了的。 不过两方倒也因此安生了两年，火药味依然重，还是抢来抢去冲突不断，但起码明面上没死过人了。 就比如现在，黎未晞便坐在茶楼雅座，冷眼看着街上血煞门和岚虚宗弟子在激烈交换意见，痛陈利害。 群架打得激烈，但打不出结果，双方各有所伤后抛下狠话，便各自退去了。 面纱下，黎未晞冷笑着。 倒是传送到了合适的地方。 第324章 计划与传言 虚空遁影术将他们传送到洺州，对黎未晞而言可谓再合适不过。 她本就将未来目的地设为魔界，而这里距其最近。 仙魔以裂谷为界，在一边看不到对岸，且裂谷魔气灵气交杂，环境恶劣，对常人可谓天堑鸿沟。 不做足准备，两界人都不会轻易跨越。 但对黎未晞却只要费点功夫飞过去而已，魔气灵气她都可用，只待唐墨醒来看他是何态度与打算。 至于眼下，这十方镇竟有岚虚宗和血煞门的势力，都是她的“老朋友”了。 前者不必说，黎未晞早晚要找他们清算。 而后者也曾在雾林谷时与白露丹阁爆发冲突——虽说那时的血煞门人都被他们夫妻杀了。 但黎未晞记仇，就几条烂命如何抵过那屠任对阿墨的冒犯？ 而且她正需要杀人和吸修为来安抚躁动和暴戾，并试试天魔之体的能耐。 无标准随机杀人的话，黎未晞可能还担心唐墨不喜欢她如此疯狂无底线，但杀这两方的人，她半点心理负担都没有。 若是能做到，她还想最近就把岚虚宗和血煞门屠尽，给她夫君减负——毕竟因齐渊那事，唐墨也准备灭岚虚宗满门。 也算黎未晞还清虚宗在丹阁之战的人情。 不过应该还做不到，岚虚宗那幽常道人应是化神，她天魔之体还没成长起来，就算等她也化神，可只她一人，若对方来援军便很难全身而退。 实力是一方面，更因其地处追星城附近，黎未晞要打进去魔气就藏不住了，容易暴露。 不过灭血煞门很有机会，恶人谷就在附近，和其他势力关系不好没啥交流，不会有支援，甚至估计很多人会乐见血煞门遭难。 而且血煞门主往大了说应也就化神初期，他们的元婴也不会很多，黎未晞完全可以先杀小的练级，再一点点引出大的以作埋伏，逐步蚕食其力量。 除此之外她还能用计。 岚虚宗和血煞门在十方镇的利益冲突，便是太好用的先提条件，黎未晞可以设计这两方更加混乱，互相消耗两败俱伤，她渔翁得利。 追星殿禁止误伤和杀人，他们尽量遵守，明面维持得好，但是…… 若再次违令，再摆到台面上呢？ 若死了更重要的人呢？追星殿继续合稀泥，可那两方真咽得下这口气吗？ 黎未晞冷视着岚虚和血煞门弟子骂骂咧咧走远，也听烦了茶客们的交谈，从掌柜处得知的情报已够了。 另外应该是离得远，并未得到任何沧州灵枢城的消息。 之后她得换地方取得其他情报，比如这两方在镇子里的人数和地盘范围，有什么重要的人坐镇等等。 黎未晞起身从袖中随手摸出一把上品灵石放桌案上。 比起爱酒的玄乐和洛师，她的阿墨更嗜茶。白露丹阁有钱之后，家里的茶俱是顶级，芳香馥郁久久不散，品类口味各有特色。 黎未晞嗜甜，不喜茶更喝不出门道来，但却也慢慢活成他的模样，爱他所爱，竟也真养刁了嘴。 这洺州偏远小镇，即使是这壶在掌柜口中顶好的茶也劣质，与枯枝泡水无异，她抿两口便不再碰。 掌柜给黎未晞热情介绍了这么多十方镇的事，见她连自家引以为傲的白茶都不喝完便要走，本还不满。 只是碍于她说话不超七个字，气场冷漠拒人千里之外，猜测应是有身份的隐藏强者，才一直耐着性子有问必答，亲自招待。 但现在见黎未晞拍出好几枚上佳的上品灵石，掌柜立马眉开眼笑，那点不满荡然无存。 这可远超茶钱，比得上好几天营业额了！ 其他茶客眼睛也直了，不掩眸中贪婪，甚至有好几个盯上了黎未晞起身的背影。 十方镇由于位置和大环境，治安本就相对差，三教九流齐聚，尤其这附近便是血煞门的恶人谷，镇内更是有一半在他们掌控下，作风自然好不到哪去。 偷窃乃至强取豪夺时有发生，而且世道本就如此，只看谁拳头大。 掌柜的赶紧把灵石收好，他有后台不惧，在镇里做买卖的哪个不得站队？这茶楼便是血煞门的地盘之一。 但这出手阔绰神秘的女修…就算厉害，那也是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哇。 掌柜忙叫住黎未晞，低声好言提醒：“姑娘慷慨，您应是哪个大户人家出来的，有钱有实力，可……还是听老道几句忠告罢，免得引火上身。” “其一是莫惹血煞门和岚虚宗，其二是财不外露，现在能走便快走，莫逞一时之能。” “能拿灵石换命时可莫要犹豫，镇里都是沾亲带故拉帮结派，散修不好混。” 黎未晞面纱下挑了挑眉，这两个她恰好都要硬碰硬。 她又不是慈善的主，哪会为一壶破茶和几个随处可探的情报付这么多灵石？她若想，大可直接找个人搜魂。 给天魔之体买点小饼干罢了。 掌柜似乎欲言又止，黎未晞冷冷道：“有话快说。” “从此地以南上百里有一片山，灵气稀薄无甚妖兽，故而鲜有人至。” 掌柜压低声音：“但最近镇里不知从哪传出，说是那山里为数不多的妖兽起了异样，巢穴也不要，受惊似的全跑嘞！” “便有人猜可能是山的深处有什么高阶妖兽盘踞多年，终于苏醒才驱逐其他妖兽，自占一山。还有人猜，怕是前人洞府现世的预兆！” 应是被我几次失控吓跑的吧…… 黎未晞淡道：“有人动了念头。” “正是，过不久怕便有人要去探明，试试深浅，若是妖兽便集合群力瓜分材料，若是洞府…怕都想独占财宝。” “但终究是小道消息，尚不知岚虚和血煞态度如何。老道为点身外之物这么一说，也算配得上您的茶钱。姑娘且这么一听，届时若有人相邀，您孤身一人……” 掌柜讳莫如深：“还是莫凑这热闹，背后捅刀子的太多喽。” 不去山里？那哪行呢。 她还要回家照顾夫君呢。 至于有人敢来……那不是正好送上门的点心吗？ 也许还能借此把岚虚和血煞门的也钓出来，省得她费功夫到处跑，在镇里设计实在麻烦，还难免要离开阿墨身边一阵 第325章 炼化修为，客人登门 茶楼掌柜自觉已言至义尽，不再多说，黎未晞也转身就走。 她现在对正道深恶痛绝，无论是否无辜，绝不会给任何一个好脸色。 几句“善意”不过是灵石的交易罢了，只能说这掌柜会做事，一般人定会对他心怀谢意。 可这是黎未晞，没杀都是她克制过了。 她离开茶楼不久便有六个修士陆续出去，掌柜叹了口气，他也管不了什么。 而黎未晞假装一无所知，直接往镇外崎岖复杂的无人石林里走，正合了六个劫道者的意！ 当她身影消失在石林一高耸巨石后，六人神识发现她加快脚步，似乎准备御剑，立马拔出武器冲去！ 可是巨石后安静得可怕，连喊杀声或威胁声都没有。 只有幽蓝的“烟雾”从巨石后散出些许，又在几息后像被巨石吸回一般，消散无踪。 又过片刻，一个戴面纱披宽袍的身影从巨石后走出，御剑而上，转瞬间便消失于阴暗的天际。 而巨石后面，却多了六具穿着衣服的森森白骨，没有任何残留的血肉。 忽然风起，白骨竟连衣服一起被吹散成粉尘，与石林砂土混为一体，再辨不出分毫。 好似从无人来过。 - 激活天魔之体后，黎未晞第一次杀人，还是六个。 按理说那六个金丹期对上一般的元婴初期，怎么也能合力过几招，然而面对黎未晞却毫无还手之力。 战斗几息便结束，剩下的时间不过是她在吸修为和毁尸灭迹而已。 初次杀人，满足根骨的杀意与元婴的饥饿，黎未晞果然感觉好多了。 之前她的精神，就如在紧绷一触即断的丝线上行走，战战兢兢，线一崩断她怕也会崩溃，彻底疯狂。 而现在已不再那么躁动难忍，果然光堵不疏是不成的。 元婴吸了六个金丹的全部修为，憋胀得像吃撑了，慵懒满足地“催促”她赶紧炼化别浪费了。 黎未晞飞快御剑回了山中洞府，焦急的紫鹊正坐在床边给依旧不醒的唐墨擦脸，见嫂子回来，如释重负。 见状，未晞不免失望难过——这些天她每次出去，都期冀着自己回来时爱人便已醒来，笑吟吟道一句“欢迎回家”。 但每一次都只有失望。 “稍后再说。” 黎未晞对紫鹊抛下一句后，便坐到琉璃净心莲上炼化起六人的修为。 天魔之体可吞噬别人的修为纳为己用，本领虽霸道，但炼化并不轻巧。 因为每个修士灵根属性不一，就如小甜饼各有各的夹心，混在一块炼化会疼，也费劲。 若吞噬的是同为冰灵根的修士，对黎未晞而言便最是纯净，没这么麻烦，水系也凑合。 但冰灵根可遇不可求，除了自己，她只见过怀礼一个。 可惜了，当初杀怀礼时没激活天魔之体。 不过黎未晞可不挑食，为了复仇和守护，再难吃的东西她也来者不拒，费劲算什么。 疼就更不怕了，在黎烟和唐墨倒在自己面前的那一刻，黎未晞已领略了最彻骨的痛楚。 炼化时她连眉都不皱一下。 大约一个时辰，炼化完毕，黎未晞发现吞噬与炼化给自己的修为并非一比一。 炼化过程是有损耗的。 六个金丹修士，其中水灵根三个，火金土各一，水灵根的转化率明显高于后三者，足有八成。 因黎未晞的冰灵根属于水一系，若直接炼化冰灵根，应没有损耗。 而火和金的转化率差不多，土最低，损耗了一半。 但成果已很喜人，丹阁一战时她刚结婴，现在再吞七八个水灵根金丹的修为，应该就到元婴中期了。 天魔之体甚至比阿墨的丹灵根更霸道…… 每种丹只有第一次炼出才会给他修为，而黎未晞不用，只要是修士哪怕才筑基，她都能吞对方修为增幅自己。 她感受着修为的快速增长，微笑意味深长。 难怪人人都想要天魔之体，毕竟是这种宝贝啊…… 而且夺了她的反而效果更好，不必像她一样还得承受杀意和躁动，一个不慎便有可能彻底崩溃疯狂。 还不会入魔，因她已代替入魔激活了根骨，夺取者只要继续修他的正道功法，享有如此威能就好了，亦不会再被夺走。 真方便哪，是吧沈南冥…… 等着，待血煞门和岚虚宗，还有我魔宫那两位兄长之后，便该是你和灵枢城步他们后尘了。 你可要好好活过这几年，等到白露丹阁回家啊。 “嫂子…你、还好吗？” 紫鹊看着黎未晞不自然散出的魔气和愈发阴沉却带笑的脸色，紧张地开口。 “没事，乖。” 未晞瞬间收敛，重新变回温柔的样子。 她坐到床边，满眼深情与思念，抚摸唐墨的脸颊：“我出门这阵，你师兄如何？” “没什么变化，但心跳可能……” 黎未晞再次探过，唐墨体内没有风灵力残留，但她终究没有灵眼，不知他被神通伤成什么样、菩提再生丹的恢复如何。 心跳和呼吸平稳，脸色苍白，只唇有淡淡血色。 若脸色再好点，便只像安稳睡着一样。 黎未晞终于疏导了些负面影响，能比前几天更平静理智地面对。 她不再那么急，还反过来安抚紫鹊说“他在好起来了，过阵子一定会醒”，随即将今日十方镇的所有情报告诉她。 但没说设计杀了六个金丹期。 紫鹊听后也很惊讶，没想到居然传送到岚虚宗和血煞门的地界，还很靠近魔界。 她本就决意要修魔，自不排斥以后去魔界蛰伏，也想向岚虚宗复仇。 她只是认为现在并非最好的时机，而且这山引起注意，师兄还没醒，她们最好先行转移，求稳为主。 这些黎未晞并非没想过。 只是现在唐墨虚弱，他需要静养，经不住旅程颠簸和难测的意外，何况周边也没有比这座山更适合的藏身之处了。 而且在外面动手，黎未晞还存几分顾虑，可这座山是她的主场，人迹罕至，她在山内设了诸多防备，范围内任何人与兽都逃不过她的感知。 只要不是化神亲至，她便有把握让来探宝的人有来无回。 而这些人都将成为黎未晞的修为。 已领略过天魔之体的霸道，哪怕只是现在，她都有自信十几个回合击杀东方夜和司徒忆。 再吞了送上门的力量，她便可便捷快速增长实力，更能确保之后的安全。 所以只要没人能回得去，她们便暴露不了，此山的凶名也定会让大多数人望而却步，真正的强者也未必会冒险前来。 毕竟离得远，危险又不在家门口，没确凿证据证明此处有宝物机缘，费力不讨好。 就算来，顶多也是离得最近的血煞门，届时黎未晞亦有把握杀了那门主，恰好复仇。 而岚虚宗离得远，按性子肯定不来，他们的仇只能之后再说。 权衡利弊，紫鹊还是同意了——师兄醒后如何尚未可知，嫂子的实力是他们未来的根本。 出去“主动狩猎”低效而冒险，在镇附近意外死的人多了，十方镇势力和追星殿都不能不管。 在山里坐收送死的猎物便高效且相对安全了。 吃人的是这座山，和黎未晞有什么关系？ 而紫鹊刚同意，黎未晞便看向洞府外，挑起嘴角。 “啊…真是迫不及待呢，这么快便来了。” 第326章 戏弄猎物 她们藏身的这山比清虚山范围更大，黎未晞已感觉到有一行七人御剑前来在山顶盘旋，散出神识探查。 应是某个小势力想第一个吃螃蟹，搏一次机缘来平步青云。 他们神识搜索无所获，应是觉得宝贝藏得深，传言中的前人洞府必有结界相护，能挡神识，便降落在山顶从上而下搜山。 对方一无所知，而他们只要靠近这座山范围，便已逃不过黎未晞的漫山遍野的“眼睛”。 刚激活天魔之体时，她对根骨与魔气的了解、运用不熟，失控时散出的魔气轻易就抹灭附近生机。 但前几天她被紫鹊安抚好了点，强迫自己振作起来，不能一蹶不振。 于是她开始出门探寻周围并钻研天魔之体，发现只要稳住心神，便不会再不自觉抹灭生机，魔气会受她掌控。 天魔之体亦有更多妙用。 妖兽虽之前被她吓跑了，可山中还有其他普通的动物、鸟虫——它们比妖兽更低等、迟钝，几乎感应不到魔气和黎未晞这般高层次的威胁。 于是她尝试用魔气控制鸟兽和昆虫，成功了。 黎未晞记得唐墨曾给她讲过彼世界的电影，有一种类型叫丧尸片…… 受她控制的生物都算丧尸了，而她便是丧尸王。 黎未晞意外发现天魔之体的如此妙用，于是除了设置诸多警戒线，又几乎“感染”了整座山的动物作为眼睛。 警戒线是她布置的隐藏符箓，不能动，而鸟兽虫蛇任她驱使，移动监控，她的神识也能跳到任何一只上。 黎未晞注视整座山，一切尽收眼底。 那一行七人，最高的是元婴初期。 她如蜘蛛般耐心等待着猎物自投罗网，直到过了一个多时辰，已经入夜，黎未晞通过一只麻雀看到，自上而下搜索的七人终于发现山腰区域的异样。 此山的林子虽不密，可唯独这片荒芜，尽是灰败凋零的草木。 他们明显兴奋了，加快脚步目标明确朝此处赶来，以为真找到了传言中的机缘。 这七人里足有三个水灵根，包括最强的那个元婴期。 天魔之体和她的元婴似乎也为即将到来的夜宵而兴奋，黎未晞目光幽暗，笑容却愈发意味深长。 “嫂子？” 紫鹊紧张地注视着黎未晞。 倒不是怕她现在妖冶可怖、满是森寒杀意的表情——紫鹊没骗人，真不怕入魔的嫂子，因知道她永远不会伤害自己。 她只是对入侵者发现洞府而紧张，本以为嫂子会主动出击，不让他们靠近这里。 结果黎未晞却无动于衷，纵容他们前来…… “乖，不怕。”黎未晞心情不错，温柔笑着，“嫂子也让你看看，调剂下心情。” 说罢她挥手以魔气凝结出一面冰镜，再将神识投入其中，镜面浮动几下便浮现洞府外的画面。 实况直播七名入侵者，他们已来到这片荒芜的山腰，正持武器警惕地向洞府靠近。 “嫂子，他们就快到门口了！” 紫鹊焦急道，现在哪怕不用镜面，她凭神识也能看见洞口外百余米，有几个黑影在浮动。 然而黎未晞只是对她眨眨眼，示意不慌。 果然没一会，就见那七人来到了山壁附近，和她们的洞府门仅二十多步，紫鹊都看清了对方的脸和服饰。 然而他们似乎完全看不到如此明显的洞府…… “师兄，应该就是这片了，明显异于山间其他地方。” “也没有巢穴和妖兽的痕迹，师兄，定和传言说的一样是前人洞府现世了！” “嗯，师弟们打起精神，搜仔细了，洞府的开启机关必在附近，届时得了里面的机缘，咱们师兄弟平分。” “多谢师兄慷慨！” “三师兄仗义，二师兄那抠门精下辈子也比不得您！” “得了机缘消息还不忘我们，师弟们可是沾您的光啦！” “嗐，咱同门还论这些？一家人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亏待了你们，师兄于心不安，后半辈子都问心有愧！” “兄弟们别光闲着，快干活了！” 外面的吵吵和寻找机关的动静，洞府内是一清二楚。 有人凑到附近拿剑谨慎地戳，紫鹊都能看清他脸上的欣喜。 可似乎在对方眼里这不是洞府门，仍是岩壁，根本看不见里面有两个人盯着他。 没戳出名堂，这人便走几步换了个地儿继续戳。 “嫂子……”紫鹊用气声可爱地问，“外面看不见，那听得见吗？” “你随便喊，问问他们来干嘛的，看回不回你。” 紫鹊松了口气，摇摇头，继续怔怔看着外面。 黎未晞揉一把她的双马尾，宠溺道：“真以为我心大到什么都不做，就把你们丢在这儿出去探情报？” 傻孩子，你俩可是我的命啊…… 她敢纵容对方过来自是有底气，她将洞府里三层外三层保护着，只有化神或者特殊法器才能窥破她掌握天魔之体后的结界。 这也是黎未晞没想转移的底气之一。 紫鹊摇头：“我只是吃惊…嫂子比以前更厉害了……” “不厉害，不就白激活天魔之体、遭这般罪了么…”黎未晞眸光晦暗一瞬，又笑道，“来，嫂子给你瞧个更厉害的。” 她随手掐个诀，紫鹊就见那七人中最靠后的两人身子忽然一顿，僵住似的。 接着，那两人的皮肤，像刚从冰窖拿出的冰块般氤氲起白雾，而体表浮上幽蓝的冰层——几乎瞬息间，他们便冻结成两座冰雕…… 厚厚的透明冰层内，他们僵硬的脸上凝固着难以置信。 “师弟……？” “不好！有袭击，警戒！” 洞府外顿时减员两人，乱作一团，而紫鹊问道：“嫂子，是你激活了警戒的符箓吗？” 她知道黎未晞布置了许多隐藏符。 “若是的话，他们已全冻成冰了，也根本走不到这儿来。” 黎未晞特意压下了这七人经过的符箓，给清出一条“安全通道”。 剩余五人试探向周围攻击，可仍未发现是哪来的招数冻住了同伴。 而黎未晞再掐诀，驱动魔气，紫鹊从冰镜中看到——又有两人突然颤抖跪地，捂着胸口面色极度痛苦。 紧接着他们胸膛内忽然“长出”数十道尖锐的冰锥，滚烫的血顺着冰锥淌了一地。 剩下三人惊愕地看着，回不过神来。 此地荒芜不是没道理的…他们根本连攻击哪来的都不知道！ 第327章 一出好戏 “快、快跑！此处非我等能应付！” “可是师兄，师弟他们……” “还管个鬼的师弟！都死了看不见？再不跑你活该等死罢！” 洞府外三人惊慌祭出灵剑，踏上便欲飞离这极凶之地！ 然而还没飞出多远，他们便好似撞上什么无形的屏障，身子一僵竟从剑上摔落下来！ 无人驾驭的灵剑如遇乱流嗡嗡作响，竟在半空炸开成漫天冰尘…… 三人重重摔回荒芜的山腰空地，这才发现——他们丹田内竟弥漫起幽蓝的雾气，逐步凝结着，甚至还在向经脉扩散…… 更可怖的是，这雾气似乎在吞噬他们的灵气！ “是魔气！此处有魔修——！” “师兄，救我们！” “想想办法啊你！不是都元婴了吗？！” “住口！混账！和师兄说话是何态度？！” “主意不你提的吗？人不你召集的吗！都要死了还讲这些，快啊！” 他们惊惧着莫名入体的魔气，互相吵架指责，却见双腿也已被寒冰冻住了。 灵气正被吞噬，无法再用神通，可无论怎么攻击，都破不开半点冰！ 没有妖兽，没有前人洞府，不知从何而来的魔气如天灾般降临…… 三人无比绝望，就不该听信传言跑过来！ 就这么被活活冻在杳无人烟的山里等死…… 他们不像四个师弟一样突然暴毙，体内没长出冰锥，双腿的冰块只是禁锢行动没有向上半身蔓延。 甚至连丹田的魔气，都只是慢条斯理的“进食”而已…… 虽不知为何，但至少一时死不掉，三人犹如绝境逢生，想传信求救。 可这才发现，连玉简都被冻住了。 神识传不出去不说，只一握，玉简便碎成冰粉，如流沙般从指缝滑落…… 亦如他们一念踏错的这一步，便正滑落向死亡的生命。 - 洞府内，黎未晞看着紫鹊。 她身体似乎本能对外面的惨烈感到惧怕，肩膀轻轻颤着。 当然了，紫鹊以前就是个纯良的好孩子，不太看得这些。 算上丹阁一战，这是她第二次亲眼目睹这般场面。 然而紫鹊颤抖，却没有移开目光，一眨不眨凝视冰镜。 黎未晞轻声问：“现在怕吗？” “不怕，紫鹊已和嫂子说过了。” 她摊开掌心，仍有一道淡白的伤痕，脸色微白却语气坚定：“是紫鹊要修魔，当日的回答永远不变。” 她已见过惨烈发生在自己的家，让他们家破人亡，沦落天涯。 她要直面，不能让同样的悲剧降临第二次。 同样，紫鹊也是在看洞府外的可笑闹剧——同门师兄弟，大难临头却还在忙着互相推卸责任，审判对方甚至破口大骂…… 就好像自己的正确和脸面，比命还重要。 分明都快死了，也不忘判他人有罪、赦自己无罪…… 真有意思呢，这些正道。 紫鹊不由想到白露丹阁一战。 叶璃竭力迎战实力和人数远胜于己方的联军，护着叶荷、唐墨、阮嫣儿和她…… 即使后三人都陆续与清虚宗脱钩，叶璃还是自愿淌了这浑水，尽大师姐的本分，拿命保护师弟师妹们。 还有最刻骨的，沈南冥神通袭来，紫鹊本能地想给师兄嫂子挡箭，却是昏迷的师兄强行醒来，以身护她们周全。 和外面的几人对比……患难见真情，高下立判。 但紫鹊由衷希望再也没有下一次，她会拼命确保这点。 黎未晞抿唇，想到同样的事，她哀伤看一眼仍昏迷不知一切的爱人，摇了摇头，让自己别再陷入之前的状态。 “紫鹊稍等一会，我去把家门口扫干净。” “我和嫂子同去。” - 外面三人尝试压制体内魔气，嘴上也不停，嘚不嘚互相指责，落得如此全是对方过错，要为大家的死负全部责任。 若不是腿被冻住动弹不得，也没法用神通，怕是要内讧打起来了。 紫鹊在洞府门口，看着看着便开心笑出声——都快死了还负哪门子责，莫不是还以为有活路？ 或者即使死也想正确而清高？ 黑夜中，她肆无忌惮的笑终于引起那三人注意。 体内乱七八糟，吵得面红耳赤，竟没注意到两个戴面纱的黑影从岩壁走出来，就站在不远处饶有兴致看他们笑话。 “两位高人，道长！”两名弟子见状忙惊呼请求，“我等受此地怪象所困，还望二位出手相助！” 然而那元婴师兄修为比他俩高，感觉更敏锐——个高的那位给他的感觉很森冷，一如这些幽蓝的冰…… 说明传言是真的，此山的确有前人洞府现世，就是这两个女修！ 只是谁也想不到她们是魔修…… 元婴师兄立马郑重行礼：“我们师兄弟一行误入山林，意外惊扰两位高人……还望您能高抬贵手放我们一马。” 紫鹊轻笑：“放你们？我二人可是你们正道口口声声势不两立的魔修，为何要放虎归山自埋隐患，有何好处可言？” 两个师弟一听就急眼了。 “您二位不在魔界而在这荒山野岭归隐，必是与世无争，非正道之敌也！” “不——！两位大人不是魔修！我什么都不知道没听见！” “大人，我等可以立誓，绝不将今日之事外传！” 元婴师兄急切道：“您尚且不知，二位苏醒让山林妖兽有变，十方镇都在传此地有机缘，之后必有多人来打扰二位清净！” “我等可以立誓，若放一马，我必回去辟谣确保二位不受叨扰！之后唯愿以大人们马首是瞻，定期送上供奉孝敬！” 看吧，哪怕是魔修，只要强到能拿捏生死，立场根本不存在，正道也要俯首乞饶。 势不两立天下共诛？人还要孝敬咱这魔修呢。 紫鹊笑声轻灵却显复杂，不知是喜是玩味，亦或是看破可笑事物的嘲弄。 但她声音可爱听着年轻活泼，那三人竟真觉得有了生机，也许她能劝住那位一言不发的可怕女修。 如无必要，黎未晞懒得和这些正道蝼蚁说半个字。 紫鹊跟着出来，她一是觉得以后孩子若真修魔，必要多见识些魔的手段和复仇的残酷，若难接受…… 哪怕她现在态度坚定，但真正修魔之前，未晞还是给紫鹊保有退路，哪怕去魔界也能吸走她沾染的魔气，保证不被污染。 其二，便是最近实在过的压抑，阿墨不醒，紫鹊其实也一直硬撑着，不让情绪崩溃。 让孩子逗弄猫猫狗狗，玩得开心，调剂一下。 第328章 共犯 “可你刚才说是误入山林惊扰我们…”紫鹊对入侵者们玩味一笑，“骗人呐？” 三人大惊失色，立马磕头求饶。 但紫鹊已懒得听这些跳梁小丑的戏码了，随口道：“两个问题，若再耍小心思……” “绝不敢了大人！您请问，我等知无不言！” “近期，沧州灵枢城可有什么值得注意的消息？” “这…奕道大会之后便无甚要紧的，或还未听闻，也可能是我们接触不到……” 毕竟离得太远，传送阵都不能直达，消息滞后不奇怪。 “你们是哪家势力的，来此也为机缘？” 元婴师兄忙说：“是，不敢再瞒二位，我兄弟七人是岚虚宗驻扎十方镇的一批弟子，除我等另有三十余人，负责灵石矿场和十方镇的事务。” “但矿场和镇子归我宗与血煞门共管，纷争不断，得知此山或有前人洞府，便想不能让血煞门先夺了去。若幸运，或能借此彻底压住他们，让镇子和矿场尽归我宗。” 元婴师兄觉得坦白贪念不齿，脸红硬着头皮继续道：“另外我便想，立下如此大功，还得了机缘，回宗地位必节节攀升，宗主也会重视，也许就能和宗主那些个亲传弟子争一争继承之位。” 但他说完，黎未晞和紫鹊对视一眼，周围似乎更冷了几分。 虽说本就没打算让入侵者活着离开，但她们本以为是某个小势力过来碰运气。 第一批就是岚虚宗啊。 真好，那便得更有趣点。 黎未晞第一次开口，淡漠道：“回去传信辟谣的，只需一人。” 接着她竟化掉禁锢三人双腿的冰块，但没消去魔气。 岚虚三人起身后顿时一惊，这意思怕是——要想活命，必须自己内部决出，她们不管…… 片刻后，两弟子还没回过神来，元婴师兄当机立断，大喝一声，抬手就朝师弟攻去！ 只活一个，而他是元婴，哪怕不能用灵气，身体强度也不是他俩能比的。 事到如今，先活命要紧啊！ 对不住了师弟们，师兄回去后定通报宗主，带人来剿灭魔修，给你们报仇！ “师兄…你干什——啊！！” 想求饶的弟子竟被一拳打得头骨都凹陷了。 “我们是你师弟啊！” “师兄……师兄住手！饶了我啊！” 然而元婴师兄猛攻不停，灵剑逃跑时碎了，竟只以拳脚就将半个时辰前还兄友弟恭的师弟们活活打死。 两人被打得血肉模糊，比起来，先前冻死的四人都显出下手的仁慈了。 元婴师兄并非不能干脆利落给他们个痛快，只是岚虚宗内部竞争本也激烈，人心复杂各怀鬼胎，大多不过塑料兄弟情。 何况他带人来本也是想着多点炮灰垫背，机缘哪是随手可得的？ 这师兄更是自作聪明，觉得要切合对方喜好，毕竟魔修残忍，让她们看满意了，没准一高兴还把自己体内魔气祛除了。 黎未晞和紫鹊冷漠观看这出同门相残…不，单方面虐杀的好戏。 再看着那师兄打完之后，双手染满同门之血，却领赏般谦卑站定，好狗似的巴望着她们…… “紫鹊瞧见了吗？正邪，立场，仙魔？种种一切俱是虚妄，对立的本质是利益冲突。” 黎未晞轻声道：“所以最真实的只有人性和利益，以及守住自己利益的力量。” 紫鹊颔首：“明白了嫂子。” “二位大人所言极是！”元婴师兄苍蝇搓手，谄媚道，“您看是不是能把魔气……” “嫂子，我来给他解决吧。” 黎未晞本想直接杀了，听紫鹊如此说，竟也一时不知她想干嘛。 只见紫鹊抽出木剑，让她给附几分魔气，黎未晞便照做了。 随后紫鹊盈盈一笑，持剑走近，竟抬剑一点点刺进那元婴师兄的丹田！ 他也不敢退，以为取出魔气还需如此引导，便生生忍住极寒和剧痛。 “大人…还、还没好吗。”他淋漓的冷汗冻结成冰，牙齿打颤，浑身痛不可当，“感觉不太对劲，魔气愈发多了啊……” 紫鹊却轻笑：“是啊。” “大人……？” “你这般畜生，活着有何用？再说了……” 紫鹊突然脸色一冷：“岚虚宗都该死！若不是你们，伯母就还在，我师兄亦不会落得如此，我们更不会家破人亡……！” “今日是你，之后便是你们宗主和全宗，统统给我去死吧！！” 紫鹊持剑重重一拧，他脸色大变却已无法反抗——魔气已粉碎了他的元婴。 几息后，他倒地，死不瞑目。 而紫鹊抽出剑重重喘着气，手还颤抖不已，这是她第一次杀人与复仇。 可眼神异常坚定。 她选了这条路，便不再回头。 黎未晞上前，温柔地取下紫鹊的剑，替她祛除血和魔气，喟叹一声，抱住她语气复杂道：“何必做到如此？这些事自有嫂子来做，你师兄醒了可该——” “那他难道就不心疼嫂子染血入魔了吗？” 紫鹊反问，黎未晞哑口无言。 “我们没得选，血海深仇，我不要全是师兄和嫂子承受。”她抱住黎未晞，“紫鹊要当你们的共犯，别再看轻我的决心了。” - 从岚虚宗一行七人之后，隔三岔五便有探宝者来到山里。 黎未晞再也没有放任何人靠近过山腰，基本对方进山还没走多远，就被隐藏的符箓冻成冰块。 随后她便翩然而至，让天魔之体和元婴饱餐一顿。 但这一阵，探宝者人数依旧有增无减。 因这荒山有机缘的传言，最初并没有引起太多重视——洺州人皆知这地方有多荒凉偏僻，连妖兽都少，灵气稀薄不宜开辟洞府修炼，又非天材地宝的生长环境。 以前倒陆续有人来过，结论便是要啥没啥，如今早已根本没人愿来，追星殿都曾评估此处无任何开发价值。 能有啥机缘？ 因此最初也就一些修为不高的散修，或不受重视的势力弟子想来碰碰运气。 可随着所有去荒山寻宝的人都有去无回，越来越多人愿意相信传言——山里应是隐藏着久久不出的强力妖兽； 或是在曾经此山还灵气丰蕴之时，有前辈曾开辟洞府，封印数百年又现世。 至于危险性，这时还没引起普遍重视：毕竟那些有去无回的都是点臭鱼烂虾，三三两两也不成建制。 实力不济者和金丹散修已有退却，但各方势力纷纷起了心思，也怕机缘被别家先抢了去，组队前往者越来越多，实力也愈发强，每一队起码有两个元婴打底。 有时一天甚至有两三拨人，宝贝还没寻到，倒是能在半道先厮杀一场。 化神境当然没来，毕竟此等境界皆是各势力最重要的顶梁柱，没有确凿的、值得他们动心的情报前，不会轻易出马。 何况他们还忙着势力斗争，互相钳制，洺州的水可比沧州浑多了。 而不管来山里的有多少、多频繁，皆成了黎未晞宣泄杀意和提升实力的材料。 随着时间不断推移，她甚至愈发疯狂，不再用符箓和陷阱轻取猎物，而是一发现有人进山便主动出击，亲手斩杀。 她已不像单纯为提升实力而捕猎，更像发泄…… 原因只有一个。 唐墨依旧没醒。 第329章 噬人山 自击杀岚虚七人之后又过三月，唐墨仍没有苏醒的迹象。 最初黎未晞还能说服自己，死过一次恢复漫长。现在不断有送上门的修为，她应着眼于提升实力，并借此转移注意力。 可是春去夏来，如今都快要立秋，黎未晞也快受不住了。 事关唐墨，她从来就算不得坚强，尤其经历巨变入魔之后，她能坚持到如此已近乎极限了…… 有一阵来山的人愈发多，黎未晞离开洞府的时间也愈长。 她总要做点什么，只以符咒和设下的陷阱，轻松去收获猎物已不够了。 她得去宣泄杀意与越发汹涌的恨意——黎未晞本以为她对沈南冥和灵枢殿的恨，早在丹阁覆灭那天就到了极致。 可这才发现，唐墨一日不醒，恨意便盛过一日。 原来没有极限，永无尽头。 别说黎未晞，就连紫鹊…… 她曾几次处理完入侵者回来，发现紫鹊在唐墨床边以泪洗面。 见自己回来又赶忙抹脸，装出若无其事的模样继续修炼。 黎未晞看出，紫鹊的笑愈发勉强了——她最初还安抚得了嫂子，可现在连自己都安慰不得。 若不是唐墨逐渐有力的心跳和呼吸，慢慢红润的唇色与脸颊……黎未晞早该崩溃，紫鹊大概也会在她突破金丹那天生了心魔。 虽还没坏到这程度，可唐墨一天不醒，她们就无法真正安心。 勉强撑着，绷住最后一根弦罢了。 她们甚至无可避免想过一个胆寒的可能：唐墨或许就会这么一直睡下去。 因为按理说菩提再生丹早该起效了，他体内都快没有药力了。 不知是哪出了岔子，他死过一次后身体活了，可意识却…… 产生这个猜测的那晚，黎未晞像过去每晚一样抱着唐墨，却没有半点力气再在他耳边倾诉，求他醒醒。 她感觉自己心里有块地方，就这么随他一同去了——去到他意识存在的地方，徒留心口这片空白，生生漏着风雨。 黎未晞已无法再将注意力放在飞快提升的修为上。几个月下来，她从元婴初期直接吞噬到了元婴巅峰。 而这也导致外界真正恐惧起这座荒山。 散兵游勇早没了，各个势力派出的人手竟无一人能回来。甚至别说人，连一条消息都没有。 比起传言刚起时，外界对山的情报仍是一无所知。 而哪怕不进山就在外面远远地看，也看不出一点——此山死寂的可怕，根本不像有活物。 甚至或是因近几个月死的人太多了，给人一种不寒而栗的阴森。 进了山的范围，温度便明显下降，弥漫灰蒙蒙的雾霭，似乎还夹杂着血腥气。 灵气匮乏，仿佛是死气取而代之…… 各方赔进来的人愈发多，直到前几天，由追星殿驻十方镇的人召集包括岚虚宗和血煞门在内的四家势力，让彼此先放下过去成见，齐聚商议对策。 他们投入太多，但全部折损一无所获：要么就此放弃，要么再联合起来搏一搏，宝物平分。 联合起来这么多强者，至少能弄清楚山里有什么。 岚虚宗最初就对传言中的机缘没多少兴趣，他们的重心本就不在十方镇附近，在这边唯一的利益就是灵石矿和镇的税收。 最初那七人死了，宗门都没想管的，只是血煞门对机缘颇有兴趣，怕此消彼长，岚虚宗才又派过些人。 可所有都是有去无回，岚虚宗便及时收手，反倒开始夸大传言以怂恿血煞门等不断往里填人。 虚无缥缈的他们不要了，别家死的越多，岚虚便能拿到眼前更多实际的利益。 他们是务实派，抽身最早，而血煞门几家投入太多，进退维谷，已到了不得不割肉、但割之前还想最后搏一次的地步。 这次会议是追星殿主持，意图本就是最后试一次，岚虚宗也无法抽身，因此也派了两名长老。 但只元婴中期左右。 最后四家组出了大阵仗，十二人全是元婴，另有阵修、金丹巅峰弟子和追星殿的人在山外围观测。 领头的甚至是血煞门副门主，元婴巅峰。 太多人包括各势力首领都很重视这次探索行动，若还不成，真该收手了。 若真是机缘绝不可能如此，连消息都没有。 那天一行人到了荒山外围，可追星殿的阵修队伍也探不出一点情报。 他们合力再加上法宝，探测这块已不弱于化神…… 可阵修金贵，折损不起，不敢让他们进山详探，于是各方十二个元婴分成三队搜山。 追星殿阵修等在外围随时接应。 元婴巅峰的黎未晞，战力全开只和化神初期差一线，且并非没机会打赢，何况这还是她的山…… 若十二人紧紧抱团，她还无法确保全部诛杀，不让一人跑掉并继续隐匿自己的存在。 可他们偏偏因为图效率和盲目自信，选择分队。 黎未晞在山里的陷阱比刚来时多了数倍，她还如鬼魅一般制造混乱，主动出击，逐一击破。 当他们意识到不对赶紧集合时才发现，已死了六人。 他们终于不得不信现实：此地绝无机缘，只有灾祸，已不是自己所能对付，准备撤离。 但黎未晞浑身浴血，如杀神般出现在他们面前，并以冰雾结界挡下外面人的窥探和打扰。 她正面一以敌六个元婴，其中包括两个元婴巅峰。 是苦战，但黎未晞笑靥如鬼神——这些都是上好的修为，而且一直以来也太没有挑战了。 元婴巅峰以后，她就像拿高阶法器打鸡鸭，无聊得很。 若对方齐心协力同出一门，黎未晞可能只有四成胜算。 但这帮人的成见并非那么好放下的，互有提防，临时组队配合也不默契。 这天的冰雾之中，黎未晞几乎杀疯了。 当冰雾散去，外面的接应者们这才发现——此地满是神通砸过和激烈战斗的痕迹，连山体都塌了一部分。 可偏偏没有属于第七人的痕迹，简直像那六人自相残杀过一般。 更可怕的是……连尸骨都没有。 只有风起时，卷起的漫天晶莹冰尘。 其他人几乎都吓破了胆，若连十二个元婴都和之前的人们一样异常失踪…… 再也无人敢留，逃命般撤离。 自传言起数月过去，十方镇和附近地界终于得到第一条荒山的情报——没有机缘，不进山便无事。 但若进去……此山吃人。 这情报是靠十二个元婴期拿命换来的。 此后再无人敢靠近荒山，还在人们口口相传中初次拥有了名字。 洺州噬人山。 第330章 试试杀了我 曾在噬人山赔过人手的势力捶胸顿足、扼腕叹息，血煞门等家更是伤筋动骨，纵使再有不甘也必须抽身，已无力再去探明。 而岚虚宗参与不深，似乎成了这传言唯一的受益者。 他们借此良机彻底控制了十方镇和矿场，血煞门已不能像过去与之分庭抗礼。 传言的机缘是假情报，血煞门主不止竹篮打水一场空，更是损失惨重，他转而记恨起岚虚宗，认为从最初就是幽常道人一手导演的好戏。 就是为了针对血煞门。 于是他的工作重心便转移到大力招收弟子补足损失的人手、积蓄力量准备日后报复岚虚宗上。 可眼下只能自吞苦果，将十方镇的利益暂且割让。 噬人山事件闹得纷纷扬扬，最后如此意料之外的收场令众人唏嘘不已，也乐见血煞门损兵折将最多。 而黎未晞终于清净，不再有上门的修为。 那天血战她受伤不轻，但这回，没有阿墨给她治伤了。 十二个元婴，她吞噬了八个的修为，剩下四个是以一敌多时顾不上，只能先行杀之确保胜利。 当时她已元婴巅峰，本打算事情告一段落便突破化神，却没料想对方一次性来了这么多强者。 如此庞大的修为堵在根骨和元婴无处疏导，黎未晞状态不妙。 她连养伤都顾不上，匆匆吞了两颗回春丹应急，和紫鹊说了一声便迅速远离洞府，不得不冒险突破。 浪费修为事小，撑得爆体事大。 天魔之体就如不顾实际的饕餮，哪怕都撑到吃不下了，面对上佳修为还是充满饥饿感，渴望进食。 而黎未晞日渐脆弱的精神很难再压制它。 千年前丹道最鼎盛的时代，六品丹远没现在这般珍稀昂贵的离谱，甚至七品丹也是有价有市的。 因此当初想步入化神的，多费点功夫和代价得一枚天命避劫丹，并非不可能。 如此，突破化神过程中便可化解天雷淬体的负担，成功率大增，所以曾经三界修士整体实力很强，化神境比当今时代多了太多。 但丹祖去后，曾经顶尖的丹师们也渐渐耗干了寿元，青黄不接，丹道逐渐落寞，渐渐鲜少有人能再炼成七品丹。 到了如今还有把握的，怕只剩中州丹盟总部个别人，不超五指之数。 天命避劫丹几乎绝迹，突破化神便难上加难。 所以如今的化神境无不是天资与幸运兼备的极少数，只步入初期便足以靠己身撑起一方势力不倒。 比如血煞门，伤筋动骨至此还能保有一定影响力和东山再起的可能，因化神门主无事。也是因此血煞门不能继续去噬人山头铁了。 万一门主也折了，就全完了。 而更高的，像叶清漪甚至沈南冥这种距大乘境半步之遥的……便能在三界排得上号。 至于真正的大乘，不算洛师雾镜这俩尚未恢复的，再排除隐世不出的老怪物，当今明面上的大乘屈指可数，每界只有一两个。 比如妖界妖主，中州问道楼的尊者，魔界镇墓人。 镇墓人只镇守历代魔尊的陵寝，不参与魔界权力斗争等各种事务，亦不直接效忠任何一届魔尊。 但他会确保魔界存续，是修仙界在如今魔界混乱之时，仍不敢轻易掀起仙魔大战的理由之一。 没人知道他活了多久，性别都是秘密，但似乎第一代天魔之体拥有者原始魔尊开辟魔界后，他便存在并亲自修建了陵寝，沿用至今。 也是因镇墓人只管魔界存亡，而不管魔宫乱成啥样，黎未晞才有底气之后去找万殇和鬼麟复仇。 而步入化神，便是最低限度的复仇资本。 若只元婴巅峰…哪怕阿墨醒来并仍有从前实力，他们在魔界一旦暴露也难有活路。 思虑之间，黎未晞的突破已到最关键阶段——噬人山上空积蓄的雷云愈发厚重，简直如贴着山顶，要将整座山吞噬其中。 而云中电光缭绕，轰隆声不绝于耳，忽见雷光闪过，一道紫黑雷霆落下，径直朝黎未晞劈去！ 被雷击中，还带伤的她顿时吐血不止，但却凭坚定的意志忍下淬体，不哼一声。 这点痛，亦不及丹阁一战时的半分。 嘴角的血汩汩淌出，沾湿衣襟，盘坐的黎未晞生出的骨翼已然结冰，其上电光流动。 忽然，她睁眼朝天看去——血红的杏眼坚定决然，直视雷云。 黎未晞扬起疯狂的笑意。 “再来，有本事杀了我！” “来啊！杀我啊——试试杀了我！！” 她向天雷挑衅，亦是宣战。 接着，便又是一道雷霆坠落。 劈碎她骨翼的冰层。 几分钟内雷声间歇响彻，回荡在无人的山与周边旷野，山中一片地方雷光不绝，四下焦黑，已燃起林火。 电光与火焰中央，是女子疯狂而哀戚的笑声。 远离雷霆的洞府，紫鹊听着滚滚雷鸣，早已泪流满面。 她知道黎未晞去突破了。 她扑倒在床边，抓起唐墨无力但温热的手，哭着乞求：“师兄，算我求你了……你醒醒吧！” “嫂子、嫂子她还伤着……那是天雷啊——！” “你再不醒，嫂子的伤怎么办？万一、万一……” 万一她没捱过呢？ 紫鹊不敢再想，额头死死抵住床沿，泪如雨下湿了一片。 她已金丹了，可仍什么都分担不了，只能在这里拼命乞求：求师兄醒醒，求上天不要再如此苛待他们家了…… 千万不要再让嫂子也出事了。 紫鹊太过悲痛，便没注意到——唐墨另一侧的手指无意识地蜷起，安详阖上的眼皮动了动。 数月以来第一次，他皱起了眉头。 好像正在做一场令人担忧的梦。 - 雷云像是倦了，也像是无法击溃挑衅者，不甘心地散去。 雷声尽数消失，数息后便已是千里无云，但阳光仍无法驱散噬人山的雾霭。 林火本猖狂蔓延着，但突然寒风骤起，漫天冰雾简直遮天蔽日，轻易覆盖大面积火焰并将之熄灭。 厚重的水蒸气与冰雾中，一道纤细的高挑身影踉踉跄跄走出。 黎未晞以术法祛除全身焦黑与血迹，脸色苍白如纸，无半点红润，看着甚至比昏迷的唐墨更糟糕。 但她似乎精神很好，笑得开心。 她赢过了天雷，步入化神。 第331章 我的傻姑娘 现在黎未晞看着憔悴，是旧伤未愈又捱天雷淬体的后遗症，比较虚弱。 甚至于她主动挑衅，比其他人突破时多捱几次天雷，但撑住了，淬体的效果便比其他化神更好。 惊喜的是天魔之体竟与唐墨的丹灵根有异曲同工之妙，并未浪费修为。 只不过化神所需修为比元婴时不是一个量级，她估计至少还得吞噬十个元婴后期，才能勉强到化神中期。 另外，黎未晞激活绝世根骨，魔气强横霸道，战力本就高于同阶，现在步入化神，若再面对血煞门副门主等六个元婴，她甚至可以站着随他们攻击。 纵使那化神门主亲至，也是有来无回。 黎未晞换了件新的黑衣，向魔界方向凝望片刻，随后稳住摇摇欲坠的身子，召出明显更大一圈的骨翼，朝洞府慢慢飞去。 她的复仇已可以开始了。 待阿墨醒来，先去魔界潜修，择机一举击溃万殇和鬼麟…… 等她化神巅峰甚至半步大乘，便能从魔界反攻回洺州，彻底覆灭岚虚宗和血煞门…… 最后，重回灵枢城。 但前提是，阿墨先醒过来。 愉快和振奋不见了，黎未晞的心又好似沉入谷底，她在洞府附近降落慢慢往回走，却见紫鹊没有在门口等她。 这段时间尤其她出门剿杀入侵者时，紫鹊时常会守在门口等她回来，除非正在修炼或哭得厉害。 紫鹊一直有意避免被她撞见痛苦消沉的时候，所以黎未晞总会假装没看到、一无所知。 果然，她听到了激烈的哭声，接着散出点魔气又加重脚步声，好给紫鹊一点信号和整理情绪的时间。 哭声果然弱了些，黎未晞又等片刻才走到洞府门口，瞄一眼里面，看孩子掩饰好没有。 可她刚一看见其中画面，脑子便一片空白。整个人好似被自己的寒冰冻结在这一刻，完全无法动弹，更发不出半分声音。 唯独心脏跳得厉害，像要从胸膛里飞出来…… 黎未晞看到——紫鹊梨花带雨地扶着唐墨靠坐在床边。 而唐墨睁了眼，他一手抚着师妹的头顶，又朝门口柔和地望来。 阔别许久，在无限伤痛与疯狂挣扎之后，黎未晞终于再次收获他眼里久别重逢的温柔。 睁着眼的，鲜活的。 唐墨满含爱意的目光是一如既往，好像什么都没变，他们没有家破人亡沦落天涯，他也没有死过一遭，沉睡这么久。 但似乎的确有东西变了——黎未晞望进他温柔的眼底，寻到了深切的哀伤与心疼。 甚至是比曾经得知她过往岁月时，更深刻的心疼。 黎未晞眼中的整个世界刹那模糊，怔在原地动弹不得。 几个月里，她无数次想过唐墨醒来的时候，百余个日夜在他耳畔如此哀求。 可她从未想过：当他真的醒来了，自己的第一反应竟然是逃避…… 此刻黎未晞有多想去拥抱能有回应的唐墨，就有多不想让他看到自己这般难堪的模样。 难看的骨翼还忘了收起，她入魔了，白发红瞳。 她还有伤，刚被雷劈过，头发还像草丛般散乱着，这段日子愈发清瘦，脸颊凹陷，几乎皮包骨头。 她憔悴了，不好看了，精神濒临崩溃时经常像个疯子，手上染了不知多少血和命。 阿墨……不要看我了，未晞不好看，不干净。 黎未晞模糊的视野看不清唐墨的模样了，更希望的却是他看不清自己…… “嫂子……！嫂子快来，师兄刚才醒了！” 紫鹊激动呼唤着，跑过来想拉黎未晞进屋——这可是她们梦寐以求的，唐墨真的扛过了劫，重获新生！ 可黎未晞竟然挣开紫鹊的拉扯，洒着泪转身想跑，等他再睡着时再回来。 而身后洞府中传来微哑却好听的笑声，拉扯了她的脚步。 “未晞，不认得你夫君了？莫不是嫌照顾我太麻烦，是你的累赘？” “不——！”黎未晞猛地转身，哽咽变声，“怎么会！” “那还傻站那干嘛？离我好远呢，我现在没力气下床。” 唐墨轻笑着，朝她招招手：“来，让我好好瞧瞧。在地府走了一趟，阎王爷险些不许为夫回家。” 黎未晞还是拒绝不了他，更拒绝不了她的渴望。 她近乎仓惶地来到唐墨身边，身体习惯性要抱，可却一时僵住不敢再动，反而捏着手指退了半步。 怕他嫌弃，怕他刚醒的身子受不住自己的体重。 可唐墨却一抿唇，眼底闪过极深的心痛，稍显费力地倾身抬手，在黎未晞惊呼中一把搂紧她。 两人重重倒回床上。 “阿墨……！放开未晞罢…好不好？” 黎未晞挣扎想起来，对她而言自是轻而易举，却根本不敢用力，怕伤了他，只是商量着：“你受不住，你才刚醒……” “未晞，你瘦了。”唐墨嗓音沙哑，“是你快受不住才是……对不起。” “我没有，我、我挺好的，真的！不信你问紫鹊，我真挺好的！” 黎未晞惊慌辩解着。 爱就是如此，永远报喜不报忧，怕他担心难过。 “你还是这么柔软，可我睡了这阵，怎么偏偏嘴硬了呢。” 唐墨把黎未晞抱在胸口，闭眼连连亲吻她雪白的发顶。 “别、别阿墨……！未晞不干净，未晞还没有沐浴——” “傻。” 他捧起她的脸，看到她的红眸早已是泪流不止，湿漉漉、渴盼而悲切地注视自己。 像是被遗弃的小兽，渴望温暖，却又怕被雨淋湿的毛发脏了他的衣衫。 这一刻，心口比被箭贯穿时更疼。 唐墨喉咙滚动，感觉好多话堵着说不出。 “好傻……我的傻姑娘，这世上再也没有比你干净的人了。” “可我——” “可我和你是共牢而食、合卺而酳的夫妻。”唐墨不容置疑打断黎未晞，“你若嫌自己不干净，那我便与你一同浸在泥潭里，谁也别嫌弃谁了。” 见她可怜巴巴咬着唇，还想说什么，唐墨直接轻轻吻住她不乖的小嘴。 他气声柔和道：“乖一点，不许咬自己。” “阿墨…阿墨，慢一些罢，你才刚醒呀……” 黎未晞的白发更衬她脸红，喘着热气，因担忧他身子，便有气无力想推拒，好歹慢些，别累坏了。 可更像欲拒还迎了。 “别动。”唐墨握住她不乖的手腕，深深盯着轻咬红唇的黎未晞，“怎入魔就能不听话了，还咬？就这么好吃吗？” “不、不是的呀……” 她躲不开，而唐墨再次衔住她。 “那便给我尝尝甜不甜，睡太久，我好渴了。” 说得缠绵悱恻，可他给的，却是不染任何情欲的吻。 纯粹的温柔，盛满最刻骨的思念与怜惜，仿佛吻重一点点便怕伤着了她。 这是他放在心尖尖上的人…… 可方醒的唐墨却不知要如何理清混沌的思潮，他只直白的感到心里好疼，好难过。 而黎未晞瞬间飘忽忽的，什么都不知道了。 像是沙漠中快要渴死的人，终于寻到绿洲。 她的天魔之体和元婴，感受到比吞噬修为更满足的饱腹感。 杀意、躁动，过去折磨她让她濒临崩溃的一切，统统在久别重逢的爱中化为乌有。 果然，他太清楚该如何安抚她的不安了。 因为他就是她的药。 纯粹爱意的拥吻中，黎未晞尝到了咸味。 是她情不自禁淌落的，如释重负的清泪。 不再一落便成冰，不再是漆黑的血泪。 她也随他一起，活了过来。 第332章 别再留我一人 过去数月，黎未晞愈发孱弱的精神已渐渐无法压制天魔之体的负面影响，她是靠着杀戮和最后一线希望才撑到如今。 她都记不清自己多少次离彻底崩溃只差一线，走向疯狂再也无法回头。 她的根骨吞噬着一波又一波入侵者的修为，而精神则品尝着对方的恐惧。 战斗之后，黎未晞理智回笼时，便愈发对自己感到陌生。 最初她击杀入侵者主要是为提升实力，于是高效，可随时间推移……她的目的更多是为杀戮本身。 不久前，面对六个元婴期时，他们每个人在黎未晞眼中都是沈南冥的脸。 于是她给了他们最痛苦的死法，哪怕自己也为这低效而受伤。 杀戮，是让黎未晞能暂时忘记唐墨状态的唯一途径。 否则任由“他可能就此一睡不醒”的想法持续发酵，黎未晞再要不了多久便真疯了。 其实天魔之体的影响比心魔更可怖，它会利用宿主的恐惧等诸多负面心理，渐渐侵蚀让其成为无差别、无底线的杀戮机器，以满足它的“食欲”。 它固然拥有三界独一份的恐怖成长性和力量，可力量的获取…尤其是如此离谱的速度，怎会没有代价？ 更何况换个角度想：不断吞噬修为便能快速变强…… 本质其实是天魔之体为了更高效杀戮、品尝到更庞大美味的修为的手段。 因此就算有人夺了这根骨，他哪怕没有入魔之忧，可依旧会受此影响，渐渐沦为力量和天魔之体的囚徒。 但是对黎未晞而言…… 唐墨是她的药，只要他好好的，疯狂的病症便影响不了她。 没有任何东西能凌驾于她对他的爱之上。 天魔之体再强势，也绝对不行。 而他的苏醒则是一针强心剂，虽然迟了些，但总算赶上了。 在唐墨充满爱与怜惜的拥吻中，黎未晞再无上述之忧——因为可能失去他的恐惧，是她溃败至此的根源。 那当他醒来，一切便水到渠成一般，没事了。 紫鹊识趣地没有打扰，擦拭劫后余生的泪，挂着幸福的笑安静在琉璃净心莲修炼。 而唐墨和黎未晞久久相拥依偎，他们没有说许多话，两颗心挨在一起便能得到救治。 不知拥抱了多久，也没人在意，若是可以，他们宁愿就此温存到地老天荒。 唐墨感觉渐渐有了点力气，也恢复了些灵气，他是真的死了一遭，哪怕睡了数月，可依旧虚弱。 刚醒来时他感觉这身体不是自己的一般，充满生涩感，但现在好多了。 而他好起来的第一件事，便是以恢复不多的灵气运转万物生，然后渡给黎未晞——他尚不知发生过什么，但灵眼看到妻子有内伤。 “阿墨……别！” 黎未晞感受到熟悉的、充满生命力的灵力，连忙制止：“不可以！你身子还没大好！” “未晞化神了呢，真厉害。” “不许转移话题！” 黎未晞翻身将他压在下面，双手捧着他的面颊，红眸深邃，垂下的白发蹭的唐墨好痒。 “好强势哦。”唐墨眨眨眼笑了，“这便是化神境之威吗？” “对，我现在比阿墨强了许多，以后一切有我，所以……” 黎未晞凑到他耳边，抿上他温热的耳垂，呼气如兰：“是阿墨该乖一点，听话。我这点伤不算什么。” “我有分寸的，就稍微给你治一下。也想知道你激活天魔之体后，我还能不能……” 说了半天，保证只是试一下，黎未晞才勉强松口，让他的灵气入体给自己疗伤。 幸好，唐墨丹灵气和万物生的治疗能力不分仙魔，甚至还有“亲和力”。 未晞体内的魔气对他的苍翠灵气不止没有排斥，或是想要将之污染吞噬，反而…… 很渴望，单纯的想亲近。 根骨和元婴亦是如此。 和以前一样，唐墨的医术治她身，以爱医她心。 自卑与难堪、疯狂与恐惧，都被他温柔抚走，荡然无存。 连字面意义上，他都成了她的解药。 只要唐墨好好的在身边，黎未晞便不会受天魔之体影响。 退一步说哪怕她之后又杀疯了，他的灵气也能为她疏导。 “阿墨，你看……”黎未晞红眸中的深情快要溢出来，“我都入魔至此，却唯有你能治愈我。果真夫妻一体，是绑定的呢。” 唐墨笑了：“是啊，我们像宿命一样。” 他抚着妻子的白发，任由她一遍遍啄吻自己。 然后偷偷的，超过她允许限度的为她治疗。 战斗的伤倒还好，但天雷淬体的副作用，可没她说得那般轻巧。 虽还不知起死复生昏睡的这段日子，未晞和紫鹊都经历了什么。 但唐墨实在见不得她们再遭罪了。 “阿墨，够了，休息好再治。”黎未晞钳住他贴在自己小腹的腕，“听话，嗯？” 唐墨从善如流停下。 他望着妻子大变的模样，瘦了好多。 对他而言，一切不过像睡着一样，闭眼再睁眼好似只过了一瞬间，他并无多少实感。 可对未晞而言，这一瞬间是难以想象的漫长与彻骨，或许每一秒都是煎熬。 唐墨对沈南冥等人的恨意滔天，与未晞的不分伯仲。 那些人害死黎烟又杀他一次，家破人亡，害他妻子与师妹沦落如此，徒儿也不知如何了…… 但此刻他顾不上恨，只有心疼。 “对不起，我睡太久了。”唐墨抚她的脸颊，“是我没保护好你……” “不、不是！你保护好了！” 但黎未晞的情绪瞬间因这句话而引燃，死死钳住唐墨肩膀压着他。 红眸骤然湿润，温热的泪如雨般洒在他脸上，渗进他心里。 “我和紫鹊都活着…！”黎未晞哭声哀戚，“你连命都不要了，还要、怎么才算保护好啊！” “告诉我，告诉未晞——！阿墨究竟还想怎么样……你到底觉得你哪做的还不够啊！” “若非还有菩提再生丹，若非你虽不醒却仍有呼吸…我早自尽陪你去了，你挡不挡箭的结果是一样的！” 之前的平和化为乌有，瞬间激动至此，黎未晞其实一直有意避免谈到此事。 因为唐墨的倒下是她最刻骨、怕是永远也无法磨灭的伤痕——取代了过去二十余年的悲惨经历，成为她崭新的恐惧。 对紫鹊也是如此，哪怕她仍未出声打扰，却也已哀求着望向唐墨，潸然泪下。 “未晞不哭，我不说了。” “所以，算我求求你……”黎未晞的嗓音哽咽到令人心碎，“永远别再丢下我一人了，牺牲自己换我活着什么的……” “你看啊，我们是绑定的。没有阿墨的世界，未晞是真的、真的没法独活的啊……” 第333章 瞳的变化 唐墨安抚了黎未晞和紫鹊好久，保证以后再也不重蹈覆辙，她们才放他一马，情绪渐渐重归稳定。 他终于有心思问现在的情况，才知道原来自己沉睡了一个季度。 按理说，菩提再生丹起死回生的恢复周期……应该用不了这么久。 而且体内的药力早没了，唐墨却感觉自己还没恢复完全，要靠万物生调养的话，大概还需数月才能恢复到全盛。 这异样还是得稍后问一下瞳，看她知不知道，再看看有没留下后遗症。 关于现在的位置，还有未晞这段时间甚至让此山有了“噬人”的凶名…… 唐墨不在乎她染了多少血，就像他说的，即使是泥潭他也会陪着，而且未晞在他眼里永远干净。 他们已注定要与正道为敌了，以后等有足够复仇的实力了，岚虚宗等都会付出最惨烈的代价。 他关注的只有未晞的身心健康，好在他能一如既往治愈她，这便够了。 不过…… 唐墨叹了口气，无可避免的，未晞还是踏上了这条路。 就好像故事中枪械若上了膛，那扳机几乎必然会叩下——原剧情早没用了，可未晞还是入魔，殊途同归。 剧情中入魔的原因未知，但现实却是因黎烟和他。 唐墨想到返魂树那改变的雕像，像瞳所说，他们的未来果然变了。 那之前的计划也要相应改变，无论复仇还是回家。 未晞的天魔之体虽在修仙界也能修炼，可还是去魔界最合适。 何况万殇与鬼麟从最初就在复仇名单上。 身在洺州靠近魔界，等他恢复七八成便可以动身了。 还有紫鹊以后的路子，她已执意要修魔，且去了魔界，就算未晞能不让她被魔气侵扰，那也没灵气供她修道了。 所以修就修吧，唐墨自己都想修魔了。 只是一会还要征求下瞳的意见，毕竟万物生他是不会换的，若修魔功，那只能是瞳来。 唐墨看向安静修炼的紫鹊，想起曾经安慰她时说过的话：以后去哪都把你和未晞带上，天大地大，咱们一家哪都去得，哪怕是魔界，永不分开。 还真是一语成谶。 最后就是其他人，数月过去，嫣儿玄乐他们仍音讯全无，彼此距离远超玉简联络范围。 而且，即使离得远，灵枢城白露丹阁的事也终于传到洺州——丹阁的大家都成修仙界的公敌了，每名通缉犯都背了好高的赏金。 黎未晞更是天价…… 看来当初从沈南冥眼皮子底下溜走，而且他又找不到他们任何人，给他气红温了。 这也能间接说明，嫣儿他们至少尚没被抓到。 唐墨没有背赏金，因为在修仙界眼里他已死了——作为修仙界之耻，最可恨的叛徒，窃取无数机密后被灵枢殿诛杀。 唐墨不禁冷笑，沈南冥还真是一点新意都没有。 也罢，反正他已打算把这污名坐实了，让灵枢殿瞧瞧当他真的叛离修仙界，他们会是何等下场。 现在世人以为他死了，而这点…… 未来复仇时或许可以利用。 还有……黎烟的死，也要问问瞳。 早在婚前，唐墨就把丈母娘当作第二个母亲。 他和未晞承受着相同的丧母之痛。 未晞刚才说彻底复仇之前，哪怕可以，她也暂时不会回彼世界。 唐墨也是同样的念想。 聊完之后，他说自己想再歇会，黎未晞赶忙扶他好好躺下——她就知道他在勉强！醒来这会一直怕他累着，巴不得他好好歇着。 之前杀人不眨眼的化神魔修，此刻只是个全身心围着夫君转的小媳妇而已。 哪怕他已好些了，起码自己躺回去的力气还是有的，黎未晞仍是亲力亲为给取水擦脸洗漱、亲手更衣，甚至给他捻被角…… “未晞，我不是小孩了。”唐墨好笑道，“况且修士不用这般，我有力——” “你有什么有？有力气全养身子去，乖点！” 黎未晞严肃给他盖好被子，秋分了山里凉，生怕这破天儿冷着这位元婴巅峰的大丹师。 唐墨无奈，但百转柔肠。 “晚安，我爱你。” “我也是，爱你。”黎未晞轻轻吻他额头，“歇着吧，早点好起来，我哪都不去，需要什么就叫我。” 唐墨阖眼，随即灵力戳了戳闭目的元婴。 他醒来还顾不上仔细感觉自己的情况，现在才看到元婴比以前又有了些变化。 曾经瞳刚住进来时，元婴周身的金光明亮。 但现在金光变成青光了，简直像丹灵气取而代之萦绕于瞳。 唐墨以神识感受青光的气息，这下能确定：它就是丹灵气。 以前金光的气息是比较陌生的。 只不过现在瞳周身的青光黯淡，远不如从前金光之盛。 还没细想，唐墨感觉到昏睡般的眩晕——他被拉进瞳的领域。 说起来一直没机会和未晞说瞳的事，也该说了。 丹田内，瞳幻化出襁褓，睁开水灵的双眼。 他们对视片刻彼此无话，唐墨看出她眼底的复杂与疲惫。 “之前一战多谢，否则单凭我怕撑不到最后，但是也要说一句抱歉。”唐墨诚恳道，“当时情况危急，我已没别的办法了。” 沈南冥的神通向未晞、嫣儿和紫鹊袭去时，他本重伤半昏着，意识却感应到危机而强行醒来。 但当时唐墨已无多少灵力，生死俱在瞬息之间——用最后灵力勉强挡几支箭、推开嫣儿，再以自己为盾保护未晞和紫鹊，是他本能的反应。 那几息间根本逃不过神通，唐墨别无他法，不然她们都得死。 而他舍身保护她们，自然捎带上瞳一块遭殃。 瞳顿了顿，可爱地笑了：「我明白，我也没因此怪你，真的」 她清楚唐墨不可能舍弃黎未晞她们而自己独活，所以她能理解，甚至敬佩。 其实当时瞳就知道，只要黎未晞能逃掉……她还拿着菩提再生丹呢。 所以那天不是命数该绝的时候。 瞳并非纠结过去的性子，事已发生，他们还活着且化险为夷，那着眼未来就好了，她一向是积极的行动派。 而且那般危急，他还是让丹阁的友军们先安全撤离——重情重义，有担当，以德报德以怨报怨。 对他人帮助铭记在心，并非说说而已，是真会落于实处。 唐墨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好人善人，对他的敌人而言，若不能一举灭他，那最剧烈的报复便已在他的行程表上。 但他身边的人却能全身心信赖他，不离不弃。 因为唐墨有这样的特质和魅力，他对珍视的人慷慨极了，而对外人吝啬。 现在他俩也已是真正过命的交情，当初在返魂树时他们还只是合作关系，但此刻瞳能感觉到他们的关系上了新台阶。 未来争取自由的路上，瞳知道他已不会抛下自己。 第334章 复生的内情 「当时也是太赶趟了，但凡岚虚宗齐渊和沈南冥晚行动几个月，等我再恢复些…」瞳叹息道，「也不至于这般狼狈」 所以这仇，早晚都要清算。 唐墨神色阴森片刻，回归正常后对瞳温声道：“还是多亏了你。” 当时瞳真的尽她所能了，冒着被天道发现的巨大风险，给他远超限额的帮助。 不然最后时刻，那样状态的唐墨根本无力挡下沈南冥的箭雨神通。 「好在天道没发现，祂那时似乎在与另一个世界的执掌者争斗」瞳话锋一转，「论眼下和未来吧，其实经此一劫，你死过一遭…倒是福祸相依了」 福？ 「你应奇怪为何菩提再生丹效果不如预期，而且……你看我的金光变了」 瞳像炫耀新裙子似的，在唐墨丹田里捏着襁褓转了一圈。 青翠光芒愈盛，她可爱轻笑：「是不是和你的丹灵气一样，好看吗？」 “当然，很漂亮。”唐墨受她感染，心情稍好，笑了笑，“那给我讲讲怎么回事吧？” 「简单地说经过这回死劫，我和你的契合度变高了，或者说…」 瞳嘬着拇指奶里奶气道：「你甚至可以把我视作元婴和丹灵根，总之就是完美契合，真正一体共生了」 她详细解释后，唐墨明白了。 举个不恰当的例子，之前的瞳标记唐墨，让他结的元婴是个空壳，等她搬进来才能发挥真正作用。 彼时她类似唐墨移植来的器官，虽不至于有移植排斥反应，但到底是外来户。 弊端是有的——即她实力未恢复前，必须谨慎隐匿自己，连和他直接说话都得谨慎，否则被天道注意到那就全完了。 但现在的她，真正成了唐墨体内的原住民。 「而原因便是菩提再生丹，以及你起死回生的过程」 沈南冥的箭雨神通不像看着那么简单，他并非是因四支箭的贯穿外伤而死。 即使彼时唐墨状态差，但靠他元婴的身体强度和瞳的存在，单纯外伤也没法那么快杀了他。 杀死他的是箭矢贯穿胸膛后，深入体内的暗劲。 沈南冥的风灵力在唐墨内部各处破坏，经脉、脏腑，甚至是灵根和元婴。 这才是暴毙的根源。 那时瞳全力抵抗相护，但她的力量也随宿主的消逝而衰弱，保不住他的灵根，尽力保下元婴已是极限。 好在黎未晞传送之后，很快想到菩提再生丹并渡魔气帮他消化药力——她发现了唐墨体内肆意破坏的风灵力，以魔气将其尽数瓦解。 于是瞳这才能接手修复工作，以药力让唐墨恢复生机。 但是菩提再生丹要发挥作用是有限制的：除了一刻钟内服丹的时效，更关键在受损不能超过一定限度。 唐墨外伤的确没超，胳膊腿都在，可体内乱七八糟惨不忍睹…… 内伤太重了，丹灵根被绞碎三分之二，经脉断了大半，他临死前吐出的血带着碎肉，那其实是他的…… 不提也罢，总之当时那情况，菩提再生丹无法直接作用于唐墨。 但是好在他的元婴是瞳。 她当时没和唐墨一块死去，但也不远了，可未晞给服丹后，瞳却能先一步醒来。 一是因为刚才提过，尽管瞳是唐墨的元婴，但那时和他并非完全契合，与灵根经脉等其他器官相比，她有一定独立性。 二是她护住元婴，受损在限度内。 所以瞳能吸收菩提再生丹的药力，当时情况是唐墨死了，元婴活着。 但她没有置他于不顾，瞳尝试让自己的力量和药力结合，来给唐墨修复灵根等重伤，让他能起死回生。 她进一步拉低了菩提再生丹的生效门槛。 尽管是天道分身，可瞳本就尚未恢复全盛，还受伤不轻，要拿自己去补唐墨残破的灵根和经脉，对她并不轻松。 所以才花了这么久，而且她和唐墨直到现在都还没完全恢复。 但成功了。 而且这修复过程，瞳可以说是拿自己作为他缺损的补充——他们“融合”程度愈发深了，直到彻底修好，便完美融合。 所以现在的瞳，几乎可以说就是唐墨的丹灵根。 原先的金光便成了丹灵气，稍有黯淡是因他俩还没痊愈，仍虚弱着。 但是已没问题了，灵根和经脉都修复好，甚至比以前更好使。 而且最大的好处或许不止于此。 唐墨沉吟后问道：“瞳，那以后是不是意味着……” 「嗯哼，以后我不用费力隐匿了，随时都能和你沟通、帮助你。因为我的‘气息’消失了，或者说你的丹灵根就是我的新气息，不分彼此，哪怕天道直视也感觉不到任何异常」 瞳咧嘴笑得可爱，一直像老鼠似的隐藏、躲避天道视线，相当于把自己关在全黑的密闭房间。 她可憋屈坏了。 果然像瞳说的，福祸相依。 可以说最大的风险已不存在了。 瞳和他联系比之前更深刻，一体同生，成了他的丹灵根。 性质和未晞的天魔之体一样，以后回彼世界……是要自动脱钩的。 那瞳该怎么钻规则漏洞呢？ 她仍没说，唐墨也没问，他知道瞳肯定有办法，且现在的变化没有影响。 不然她也不会还这么开心。 所以届时唐墨一定会全力帮她自由，哪怕不管曾经合作，就凭这回的过命之交。 刚服菩提再生丹时，他死了瞳活着，以她天道分身力量的特殊，应该是能做到离体抛弃他的。 可瞳没有，无论她是觉得离体后会被天道逮住还是怎么样…… 她都选择和唐墨同生死共患难了，倾尽全力，甚至拿自己去拼好他残破的灵根，好让他活过来。 甚至与他同命。 唐墨注视瞳的神识视线比以往更柔和了。 她似乎对此有些害羞，又不是个爱居功的性子，连忙清清嗓子转移话题，叮嘱道： 「不过这回也是个提醒，毕竟两条命用了一条，再炼菩提再生丹也对你我无效了。而且若再受死劫，我也会跟你同步死去」 “我明白，我也是很惜命的。”唐墨笑了笑，“仇还没报，恩还没还，在这之前我绝不会再出事了。” 「那便好，不过咱们虽没后遗症，但想大好还得一阵，暂且安生养着吧，养好再忙复仇之类的」 “好，我一会想想炼什么丹能更好恢复，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瞳听后愉快地哼唧两下，奶声打趣道：「还想问什么呢？问完便离开领域陪你妻子和师妹去吧，最近她们快急疯了」 「尤其你那爱妻，每晚在你耳边呼唤求你醒醒……说真的，你听不见，可我真听怕了，不得不抓紧，生怕再慢点赶不上，你醒的时候她真疯魔了」 确实，唐墨想着也后怕。 第335章 瞳的宽慰与设想 现在唐墨是在瞳的领域，类似于识海，不知道外面如何。 但瞳告诉他：哪怕刚才黎未晞催着他休息调养身体，但其实正紧张呢。 就在他身边强忍着，想叫醒他又不敢。 生怕唐墨只是暂时醒了一会，这一闭眼就再睡个一年半载的。 他赶忙问了最关心的几个问题，好快点回去陪未晞。 其一便是其他人怎么样了。 瞳的搜人功能虽比玉简传信的极限距离还广，但她只是天道分身且实力尚未恢复…… 便也感应不到。 这说明嫣儿和白锦衡、玄乐和瑶瑶，甚至叶璃叶荷，都比唐墨预想中离得更远。 虚空遁影术的传送落点随机，甚至可能传到凡世。 若去凡世倒是安全了，毕竟现在大家都是通缉犯，他们几个都没法炼易容丹，想买也很危险。 可应该都还活着，若是抓到谁，灵枢殿定会大做文章。 其二便是未来的路，唐墨想知道瞳能否修魔功，是否排斥。 她坦然说能，且不排斥。 修仙界、妖界、魔界，都是此世界的一部分，她是天道分身，又不是迂腐的正道修士。 只要能不被修魔的副作用影响，力量就只是力量而已。 瞳很透彻，而她的愿望是自由。不管修什么，唐墨变强就能助她恢复，只要有利于他们共同的目标，瞳都乐意去做。 说到这时她提到，完美契合后除了不怕被天道发现，还有个意外之喜。 因丹灵根和万物生结合的包容性与生机，唐墨本就特殊的体质不止能安抚天魔之体、无惧魔气污染——现在的瞳甚至能助他进一步发挥此效，实现仙魔双修。 给她找本好魔功，唐墨继续修万物生，灵气魔气互不影响，甚至相互配合。 助他复活之前瞳也是做不到的，算是新能力。 最后也是唐墨最关心的问题便是，黎烟还能不能…… 而瞳只回复他：「节哀，我也很惋惜黎烟的牺牲，她是一位可敬的母亲」 唐墨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感觉头晕得厉害。 老实说，他自己经历过起死回生后，就如妄想般一厢情愿抱有一份希望——黎烟还能活过来。 可他是服菩提再生丹，还靠了瞳，否则也死了。 而黎烟早在多年前就已没了躯体，现在更是连玉佩都碎成粉尘，与白露丹阁的废墟一同铭刻那段惨痛的历史。 瞳的哀悼是告诉他，曾经还想去扶桑神树为黎烟聚魂，但现在已没意义了。 除非和天道主身交易，但至少现在，他还拿不出值得祂交易的筹码。 唐墨很少有如此无语凝噎的时刻。 良久，他轻声道：“我想先回去了。” 「唐墨……」 “嗯，你说。” 瞳抿了抿唇，她并未亲身经历过丧失至亲的痛苦，因她本就没有至亲，她是天道分化的、诞生自我意志的奇迹般的生命。 而现在唐墨算是她的至亲了，他们真正是共生关系。 瞳难以共情，但会为他的哀伤而哀伤。 她可爱的脸露出几分难过，扯了扯嘴角：「别太悲观，瞧瞧你和我，谁能想到你死一遭，我便成了你的一部分？三界最不缺的就是可能性」 「你好好变强，再等我恢复实力。今天咱们有仙魔双修的新本事，未来没准能有别的……届时咱们自己就能复活黎烟也说不定呢」 看着瞳可爱懂事、尽力想让自己振作的样子，唐墨目光愈发柔和。 过去他将她视作合作伙伴，但从丹阁一战她竭力相助，再到今日得知她为自己做的这些…… 不再是合作那般单薄、利益鲜明，也没把瞳看作自己的灵根和元婴。 是过命的至交，重要性不输嫣儿和紫鹊。 “哪怕只是安慰，我也觉得好多了。”唐墨以灵力拍了拍瞳的肩膀，“多谢…关于你做的一切。” 瞳微笑着朝他挥挥手，送他神识离开自己的领域。 唐墨回体后，她想，也许不只是安慰。 尽管可能性很低，但他的确是洛师之后最有可能炼出神品丹的丹师。 倘若最疯狂地去设想，唐墨能更进一步炼出神品神纹…… 那种超越规则的神丹若现世，别说复活黎烟，顺便让瞳达成钻漏洞前往彼世界的条件都够了。 连天道主身也会主动出面和唐墨交易，愿意帮他复活黎烟，甚至乐意帮他一大家子“开门”去彼世界。 当然这是美梦里最美好的愿景，瞳对唐墨再有信心，也很难把希望寄托得如此理想化。 达成那一步要多漫长，神品神纹的“药材”等等…… 所以这并非瞳真正的计划。 她的计划虽也不容易，但比神品神纹丹还是现实许多，尤其在意外和唐墨完美契合之后。 魔界也是她计划中必须去的——她想钻规则漏洞，前往彼世界时不会与唐墨脱钩，就需要传说中消失的上古神木。 不死松。 - 唐墨醒后，发现黎未晞和紫鹊如释重负松口气，随即关切问他情况。 果然她们还是怕自己再一睡不醒。 接着他看到元婴已睁眼，可爱地对上自己的神识视线——现在瞳已不需要特意隐藏了，能随时交流。 天道和祂分化的分身们之间是以气息相互感知，而瞳的气息已彻底消失。 哪怕天道视线直视唐墨，祂也只能感应到丹灵根气息而已，想发现瞳，除非唐墨直接告祂或把元婴剖出来给祂看。 当然不可能。 接着他谨慎地和瞳确认，是否能在附近感受到天道或其他分身气息。 确定安全后，唐墨整理下措辞，把瞳成为自己元婴的始末简单讲给未晞和紫鹊。 而着重说的则是刚才他们交流的那些——瞳在几个月里做的一切。 只隐瞒了黎烟的事。 唐墨想她们在自己沉睡时，即使为黎烟悲痛，但至少也勉强接受了她的离去。 他不能再揭伤疤，更不能在没把握之前，再给她们复活的希望——瞳那些话没有绝对依据，现在的沉默总好过未来的空欢喜。 没希望也就没失望，大概吧。 但唐墨会努力，万分之一的可能他也会争取。 因为瞳至少有一句是事实——三界最不缺的就是可能性。 此世界充满科技之上的超自然的力量，现代社会匪夷所思甚至不可能的事，在这边都能算稀疏平常，连唐墨本人都实现过数次奇迹。 他都起死回生一次，凭什么不能再创一次奇迹？ 哪怕是神品丹，只要能复活黎烟，他就要全力攀向那个高度。 穿书前的最后，唐墨成了认命的人，浑浑噩噩苟活。 但来到这里，他早已不认命了。 第336章 出发前夕 黎未晞和紫鹊得知瞳的存在后，只惊讶了一小会便平静了。 实在是见多了，唐墨身上再出现什么事好像都能接受。 只要想到“毕竟是阿墨/师兄嘛”，甚至会觉得就蛮合理的。 而最重要的是，瞳拿自己去补唐墨残缺到超过菩提再生丹限度的灵根和经脉…… 她说的时候仅仅阐述事实，并未举证她的艰辛与付出，但这绝不是轻易就能做到的事，尤其在她状态也不好的情况下。 她们真的感激瞳为他做的一切，并深深后怕。 若没有瞳，唐墨就真死了。 同时大家都感慨，他是命不该绝，冥冥注定一样，曾先后炼出菩提再生丹并认识了瞳，这才能起死复生。 未晞和紫鹊请他转达最郑重的谢意，但其实瞳睁着眼看得一清二楚——她甚至耳朵尖都红了，羞赧地把脸藏进襁褓里。 不过她没法直接和她俩对话，便请唐墨代为转达：不必客气，大家都是同路人。 唐墨乐得当这传话筒，还描述了她红着脸害羞却尽力端庄的模样。 丹田内瞳立马瞠目结舌，没想到他居然如此坏心眼。 而未晞和紫鹊则愉快笑了，尽管刚认识且连面都见不着，但已然想象出一个懂事可爱带点孩子气的小家伙——虽说这小家伙怕是与三界同龄。 但不影响，她的自我意志大概是二十芳华，性格很是叫人喜欢。 何况瞳做的一切，足以让她们对她的好感直接拉满。 噬人山洞府过去数月沉积不散的死寂气氛，终于开始退去了。 未晞和紫鹊当然会守密，主要唐墨不主动提，她们就会当作对瞳一无所知，此后也绝不再说“天道”二字以及立誓等等。 哪怕现在祂视线投来也发现不了，但再怎么谨慎都不为过，她们已很感谢瞳愿意将存在告知了。 接下来便是之后的安排，去魔界提升实力，先向万殇和鬼麟讨了未晞曾经的仇。 但在那之前还需唐墨和瞳先彻底休养好。 他俩商议片刻，给自己身体会诊，决定炼九转培灵丹。 此丹五品，固本培元、清脉养气，药力也温和，最适合重伤后调理。 不过唐墨这情况一枚大抵是不够的，所以药材得多备点。 数月前他们从丹阁带的行李里，药材并不充裕，因分店用量更大，便都在分店仓库存着。 说起来也不知归谁了，大概被灵枢殿抄家了吧。 可惜噬人山实在荒凉，灵气匮乏便没有药材生长，灵戒的储备只够炼一枚培灵丹。 瞳用搜索天材地宝的功能找了一圈，野生的没有，但十方镇某建筑的库房里有六份。 其实唐墨不太愿意再让未晞去冒险，他想自己走一趟。 但她哪里允许，他就不危险了？ 还没好呢今天就敢如此，明天他还想干啥？非要让她提心吊胆？ 黎未晞保证能控制好魔气不外泄，毕竟他没事，她就能管好天魔之体，况且她都化神了。 于是她问过位置，揣好药方，确认洞府的安全措施万无一失，才迅速向十方镇而去。 而到了瞳描述的地方，黎未晞才知道——竟然是岚虚宗在镇里的据点之一。 也难怪能有六份药材了。 黎未晞神识看过，其中人数也与瞳描述的一致。 不愧是天道分身，探查范围虽无法覆盖一州，但千百里有余。 这样一来他们之后去魔界也安全多了，瞳能随时注意到附近的情况。 还不止于此，情报甚至能策动局势主导胜负，借助瞳的力量……万殇和鬼麟死定了。 当然眼下还是先把药材“买”回去给阿墨。 听说岚虚宗是噬人山事件中各方最大的受益者？ 那哪行呢。 就拿你们的命当药钱吧。 面纱下，黎未晞注视岚虚宗华丽的楼阁，笑容鬼魅。 但她却服下一枚丹，转身离去。 - “未晞，欢迎回来。” 唐墨坐在幻雾鼎旁，服下刚出炉的培灵丹，和紫鹊一同温柔对走进洞府的妻子笑着。 哪怕相爱快两年，黎未晞仍是悸动不已。 她觉得自己可能永远习惯不了他的爱和温柔。 尤其激活天魔之体后她总是冰冷的，但只要见到丈夫，四肢百骸便暖和起来。 他曾经说得对，只要他们在一起，哪怕不得不住山洞里，那也是家。 “夫君，未晞回来了，久等呢。” 黎未晞在镇里的冷然化作百转柔肠的柔情，轻快凑到他身边，扶他坐回床上。 仔细看过确定他没有刚好些就过度炼丹，脸色也比她出门时好了点，便满意地吻唐墨的唇角。 好乖呢。 唐墨隐隐能感觉到未晞比之前更强势了，甚至有些过度宠溺和保护，把自己当易碎品似的。 但他知道原因，毕竟她都为此入魔、激活根骨…… 她实在受够无力的苦了。 唐墨想，怎么都好，只要未晞开心便够了，以后他也会更谨慎对待自己，和她一起前行，不再什么都自己扛着。 接着未晞给他一枚灵戒，看过之后唐墨笑了。 果然不止是培灵丹的药材——她应该是把那地儿的药材搬空了。 “累吗？” 唐墨一边问着，一边想以灵力帮她安抚天魔之体的负面影响。 肯定无人生还了，但他只在乎妻子累不累，根骨可好。 “很轻松，甚至没有用魔气，我比一般化神初期强许多呢。”黎未晞柔柔一笑，“天魔之体也无碍，我说过只要阿墨没事了，我便能控制好它。” “那就好，情况如何呢？” “是岚虚宗的地盘，当然现在不再是了。” 当时她暂且离去，是先找了个血煞门的新晋女长老，服下易容丹后幻化成对方模样，并换上其服饰。 然后黎未晞把女长老尸体用行囊裹好，带着去了岚虚宗的楼阁，杀了对方所有人。 但没有吞噬修为，不然尸体都会化成冰粉。 接着她将血煞门女长老尸体扔那，又给换好衣服，做出岚虚宗众弟子和血煞门长老火拼后，双方同归于尽的样子，拿了楼阁所有药材，便施施然回家。 就算布置得有点糙，若细究总会发现疑点，但她没在案发现场留下自己的任何痕迹，还专门让路人看到“女长老”气势汹汹进了楼阁。 而且有疑点又如何……谁在乎呢？ 都知道岚虚宗是唯一在噬人山事件的受益方，且血煞门怀疑此事本就是其有心设计。 双方一直纷争不休，事后更是彻底交恶，血煞门睚眦必报也是人尽皆知。 人们只会看到，报复来了。 当初追星殿要他们不得闹出人命，他们有克制，但黎未晞点了一把火。 不管这火怎么烧，反正烧不到她门前，而且只会乐见。 就快去魔界了，黎未晞不过先给一盘开胃菜而已，她知道这点程度还动摇不了岚虚宗根基。 但等她再回来时，便让洺州第一个吃席。 第337章 与“正道”诀别 从秋分到立冬，唐墨和瞳终于恢复到伤前的状态。 其实已很快了，还亏他身上各种特殊，万物生又以生机为特色。 若是别人受这一遭，就算能活，怕也得再恢复很长时间。 唐墨甚至已元婴巅峰，可以考虑突破化神了。 但黎未晞坚决拒绝，让他至少也再等等。 没有天命避劫丹，突破要捱天雷淬体——他才刚好，莫非是想吓死她不成？ 黎未晞可没忘，唐墨以前每次突破都疼得异常。 所以她口中的至少再等等，保底是两三年，或者等他们凑够天命避劫丹的药材。 这件事她没给唐墨任何拒绝的余地，甚至在刚发现他有突破想法时，就罕见地生了气。 其实没有天命避劫丹，瞳也可以帮唐墨分担淬体的负担。 可他俩都觉得暂且还是别触未晞的霉头比较理智，她入魔后生起气来，亦是今非昔比…… 反正的确不急于一时，若有天命避劫丹更稳，唐墨死过一次后确实像他说的，会慎重对待自己。 他也怕死，当初在丹阁临死前的情绪仍记忆犹新，而且还和瞳共命，更因未晞和紫鹊绝对受不了他再有个好歹。 唐墨还准备再找点菩提子炼丹，虽他不能服再生丹了，可菩提心丹还是能的。 这类救命丹多几枚总是有备无患。 但野生的菩提子只能指望菩提树再现。 别人保有的，至少十方镇周边一片，瞳没发觉谁家有存货。 洺州到底是比沧州穷许多，何况还是其北方偏远之地。 去魔界再碰碰运气吧，也是时候动身了。 于是在这年入冬第一场雪落下那天，唐墨三人收拾好行装，离开住了许久的洞府。 除了作为未晞眼线的“丧尸动物们”，这山过去一段时间安静的死寂，几乎只有他们三个活物。 被称作噬人山倒是形象。 黎未晞毁了洞府，花了两个时辰回收所有的符箓陷阱等（布置太多了），并解除了对“丧尸们”的控制。 她抹掉所有痕迹，就好像这山林从未有他们来过。 接着他们御剑朝更北方的裂谷飞去。 三人共御一剑，虽然挤，但也不至于掉下去，黎未晞说这样自己就能更好的护住他们。 很站得住脚的理由。 然后她又以“确实不宽敞，咱们挤一挤，我给你们挡风”为由，让师兄妹站在自己身前，她则大张骨翼紧紧包裹他俩，三人就这么贴成一团。 风雪交织的天空，他们的剑飞得比寻常更高，观感像是挨着厚重的阴云。 而黎未晞抱着两人，笑容心满意足：“不冷了罢？” 哪怕只金丹的紫鹊，也不会被这点带雪的寒风吹着了。 况且挡风的是黎未晞的魔气，至于包着他俩的骨翼嘛…… 紫鹊莞尔一笑，觉得嫂子实在可爱。 “不冷喔。” 唐墨则温声道，他稍微低一点头，便轻松吻上未晞的骨翼——他双唇的温暖令黎未晞暖和的颤了一下。 “阿墨，你真是……” 惯会撩拨人心弦。 太会了。 - 洺州与魔界相邻，两界以大裂谷为分界。 唐墨三人从噬人山御剑飞往裂谷，算上休息时间，也花了好几天。 所以说是离得近，那也是相对而言。 十方镇已算离魔界最近的修士聚居地了，而裂谷这片基本都没人的。 修仙界倒是有在裂谷这一侧，每隔一段就设置哨所，用以监控魔界动向，防备对面不宣而战直接越谷登陆，好及时通知并启动结界和大阵。 其实哨所形同虚设罢了，两界数百年未起战事，驻守哨所的换了一批又一批，大多是不受重视的年轻人，很是松懈。 而且此处别说远离自家势力范围或修仙界中枢，甚至离偏僻的十方镇都很有一段，灵气也稀薄——跟流放边陲性质差不多。 都防不住暗子渗透入境，这也是为啥岚虚宗能和万殇有合作。 另外，无论哪方想去对面都不轻巧。 所以不像凡世战争，总是先有小规模边境袭扰——仙魔一旦决意动手便是全面开战，大批人马都会在这儿集结。 战时热闹过了头，而平时寂静的只有风声。 唐墨三人亲眼见后，不免感慨裂谷之大、之震撼。 它仿佛横亘大地、直通地心的深沟，也不见两侧尽头，站在深不见底的悬崖峭壁边，更是望不到裂谷对岸的魔界之景。 想越过，怕有千里以上。 若不是确定对面就是魔界，站在裂谷边沐浴风雪、望着黑暗不见底深渊的唐墨三人，都要以为他们来到了世界尽头。 它并非大自然的鬼斧神工，而是上古时原始魔尊的手笔。 当初还只有仙与妖两界，而他是第一个以魔气修炼的修士，且拥有天魔之体。 后来他吸引了越来越多追随者，被尊为原始魔尊，成了一股极强且与主流格格不入，甚至颇具威胁、令修道者愈发忌惮的势力。 原始魔尊便带追随者来到修仙界灵气最稀薄的边缘——以渡劫之能劈开大地，带着半州大小的陆地分离出去，自此与修仙界隔裂谷相望。 此后便有了魔界。 数千年修炼演化发展，魔界的灵气式微，而魔气愈盛，三界冲突也曾是数个时代的主流。 而今已上百年不起战事，魔界内斗似乎亦无尽头，倒是难得的和平时代了。 唐墨三人正在两个哨所之间的盲区，过来路上他已发现至少三处漏洞和薄弱环节。 哨所的驻守人数很少，甚至有的完全无人，想必都溜去潇洒了，毕竟被流放到这谁能耗得住，灵气匮乏连修炼都事倍功半。 之前提过像清虚护山大阵这种，只要维护好阵法的“基础设施”便能长期存续。 但当唐墨让瞳找到此处大阵的几个节点，发现起码有几十年没维护过了。 若魔界有心来，修仙界的门户和纸糊的差不多，随随便便就登陆了。 也好理解，修仙界地广人多，此处又不在自家门前，魔修登陆又能打到多远？ 战时便罢了，到时候响应中州问道楼号召组成修仙联盟出出力，可非战时……洺州裂谷关我何事。 遵从问道楼的安排，派点没前途不上台面的弟子千里迢迢来执勤，已算无愧正道之名了。 魔界尽管内部也纷争，但对外时远比修仙界团结一致。 他们人数虽少，但个体实力强。 守不住城池战果，完全是因后继无力、耗不过修仙界，人家甚至还有妖界的支援。 唐墨久久凝望裂谷，思绪良多。 这些边境弱环以后回来时或许都能利用。 还有，在原剧情中后期，黎未晞孤身一人回到魔界，以无可匹敌之势杀了万殇和鬼麟复仇，登上魔尊之位一统魔界。 不过那时她似乎也没打算进攻修仙界。 唐墨在想，以前白露丹阁算不得正儿八经的势力，他们是生意人，本只想好好过日子凑气运回家的。 可如今事已至此…… 反正万殇鬼麟是必杀的，以后向灵枢殿复仇也是越强越好。 那要不顺便给妻子挣个魔尊之位玩玩？ 丹阁一战，唐墨对“多个人多份力量”当真是深有感触。 复仇需要人手，他们到魔界迟早也得有个差不多的住处——总当山野之人凿洞府住，虽清净，但也诸多不便。 魔宫就挺好。 而且掌握权力便能掌握资源。 唐墨还有炼七品丹甚至神品的目标呢。 不过现在就想这些还早。 稳妥而言，等他们夫妻都化神后期，紫鹊元婴，才有复仇和夺位的资本，且还得守住战果。 唐墨抬手接几片修仙界的雪——裂谷百米外已无雪，也无灵气，倒是魔气会越来越多。 “此一去，尚不知年月，但我们总要回来讨债。” 黎未晞靠着他的肩膀，亦是感触颇深。 上回从这边穿越裂谷去往魔界，还是被万殇和鬼麟挟持着抓回去的。 但这一次是她的主动选择，而且她已不是孤身一人。 “师妹可还记得，去岁大抵也是这时节，你让师兄以后无论去哪都捎上你，哪怕是魔界你也不惧，而师兄答应了。” 唐墨好笑着揉揉紫鹊脑瓜：“瞧，才过一年便一语成谶…你这小预言师，怕不是师妹才是那神算子转世罢？” 紫鹊吐着小舌，讪讪笑了：“师兄可莫揶揄我啦，师妹若有那般能耐，哪至于现在才金丹呀。” “去魔界给你找本天阶的魔功，再有你嫂子指点，要不了多久应就能元婴了。” 紫鹊点头，她凝视一望无垠的裂谷，百感交集，神色黯淡几分，倏然朝后方的来路看去，目光复杂。 “怎么了？”黎未晞柔声问，“嫂子能带你们平安飞过裂谷，放心。” 唐墨接话：“其实退缩也难免，毕竟咱们家的确没回头路了，不过有我和你嫂子，护住一个小紫鹊还是不在话下的。” “师兄、嫂子，我不是怕或退缩什么的。”紫鹊收回目光，语气忧伤，“我只是想嫣儿和瑶瑶了，其实还有叶璃师姐…不知她们现在如何了……” 唐墨拍拍师妹肩膀：“我有预感，大家都没事。想开点，没准他们有的就是传送到了魔界呢？” 紫鹊想，倒也的确有这个可能。 反正师兄才是神算子，虽没专门卜过卦，但他说没事，那就相信吧。 等都休整好了，唐墨对紫鹊和未晞笑道：“好了，咱们走吧，去对面看看魔界的景色。” 想抵达对岸大概也要不短时日。 据瞳所说裂谷中段还有不少“路障”，比如遍布雷霆的区域，能把人从剑上吹飞的飓风乱流等等，都算是两界之间的天然屏障。 不过对唐墨和未晞而言，若连目的地都无法安全抵达，也别谈复仇了。 三人再次站于同一剑，飞过修仙界最后的陆地，开始飞越裂谷。 边境本就疏于防范，更是想不到会有人主动去魔界，各个哨所竟无一人发觉掠过的剑影。 而对身后的土地，三人没有丝毫留恋，甚至无一人回头。 他们就此彻底与修仙界分道扬镳，划清界限——无论位置还是身份。 此去经年，重回不知时日，但总有那一天。 届时，一切都会有个说法。 但此时无一人能提前预料到，当唐墨和黎未晞的名字在繁忙时光中渐渐褪色，又在多年后重新震响三界之时，竟会是以那般令人闻之生畏的方式。 那时灵枢城的人们翻开尘封的记忆，却已完全无法再将白露丹阁之名与其对上号。 白露丹阁早在某个不起眼的春末，被某些灵枢城人亲手付之一炬——多年间，有人乐见，有人怀念，有人无关痛痒，有人悲痛欲绝。 取而代之的，是遥远彼岸的另一个名字。 响亮的、巍然的、再不会被时代与世人遗忘的名字。 第338章 十二年后，影庭 十二年后。 沧州、中州与妖界的之间有片近似三角状野外区域，此地山脉层峦叠嶂，地形复杂，妖兽种类数量众多，不乏元婴甚至化神实力的妖兽。 故而将一整片区域统称为万兽山群。 灵枢城附近的涅槃岭，基本是筑基和金丹妖兽的栖息地，元婴妖兽寥寥，便算不得太危险，各家常有送弟子前去历练。 但万兽山群的危险程度，与涅槃岭根本不是一个量级。 尤其山群范围内，还有个臭名昭著的“毒谷”。 那山谷幽深，植被过于繁茂，毒物遍布，不止各种奇诡的毒虫蛇蚁，更是剧毒妖兽的领地，据说长久下来，连谷内溪流都含了毒。 所以即使有实力不错的修士敢冒大险，来万兽山群历练或找妖兽材料，也总对毒谷敬而远之，不敢轻易靠近。 风险和收益实在不成正比，若不慎在那附近被个不起眼的蚊虫叮一下，都可能身中剧毒。 想要妖兽材料，修仙界有的是性价比更高的地方，何况赚灵石又不止这一个路子，能安生把钱赚了，又何必把命赌上。 严格来说，万兽山群不算修仙界也不是妖界领土，而是一片中立的自然地带。 虽不适宜宗门选址在此落脚，但因其位置和生态等独特性，倒也不是完全没人。 比如偶有得罪大人物或混不下去的，逃来此地避难，当然也是凶多吉少——若实力足够也不至于落得如此，基本都成了妖兽的口粮。 也偶尔有妖界家族成员过来，选天资和实力高的妖兽“征兵”什么的。 以及虽不算魔修邪道、可总受正道鄙夷的毒修，会来山群蛰伏修炼。 总之是片神秘危险的中立地带，算是仙妖两界的几个分界线之一。 但在几年前，万兽山群中挨着毒谷的那座山峰，忽然有某个神秘势力在此落脚扎根。 具体时间不详，他们好像突然便出现在那里，建筑依山水而建，清幽自然，倒像是哪个世外高人的隐居之地了。 如今，那座山峰名为影山。 而那神秘势力，自称影庭。 曾在万兽山群发现这神秘势力的修士，自然好奇，也谨慎去问询过——影山与影庭之名便是如此慢慢传开的。 只是除了名字之外，直到如今，人们和妖族也对其知之甚少。 影庭从未自称过家族或宗门，有人曾冒险入山，上门问过，但似乎不收弟子，规模很小，明面上人数似乎不到十五。 看着也没有在活动，不知其存续、运营的目的。 影庭也不像大多数宗门、家族一样，会提供诸如炼丹炼器绘符等业务。那确保维系的资源又从何而来，为何在万兽山群落脚？ 毕竟这片也没有灵石矿等可持续开发的产业，即使在别处有产业，可荒山野岭的，离任何一个城市都不近。 若别的地儿有根基，何苦来此？ 而且没人知道影庭具体有多少人，更不知其首领身份与真容。 不过倒是能确定，影庭就是中立地带的中立势力，曾好奇去过的拜访者虽什么都问不出，见不着影庭主人的面，但都有受到礼貌接待。 对方只将拜访者视作在山林暂歇的客人，对哪方都没有恶意，怎么来得就能怎么回去。 神秘极了，似乎对谁都不构成威胁，只是在纷乱三界寻一方安稳，避世度日而已。 近两年倒是有传言说，曾有毒修尝试投奔影庭，而对方接纳了。 之后影庭似乎就成了毒修等被正道主流排挤、走投无路者想去的庇护所。 人们觉得影庭此举是好事，这些边缘人在城中总归是不放心的隐患。 万兽山群远离人烟，影庭肯收了他们，省得让其在城里藏着、好人们寝食难安。 似乎的确治安好了许多。 但影庭也不是什么人都收的，受接纳的反而很少，而且也搞不清影庭的收人标准。 大抵和修为无关，因有过某个元婴后期的散修前去投奔，却被赶下了影山。 唯一能确定的便是：影庭接纳的都是女修。 总之多年来，影庭仍只维持着很小的规模而已，至少去拜访过的人说明面上是如此。 可人数少，也无人敢小觑。 因为前两年对影庭之主的猜测甚嚣尘上，而有一种声音是——对方是个避世的绝世美人。 也不知这猜测是哪传出的，但越来越多人愿意如此相信，甚至为其补全设定。 发酵下来，影庭的主人便成了某大家族的千金，因抵触联姻而到万兽山群隐姓埋名。 而影庭接纳的，都是与她经历相似的女修。 考虑到影庭不透露任何信息（怕被家族发现，但单身），却对拜访者得体接待（出身教养好）； 在中立地带与世无争（有涵养淡泊名利），没有业务却能维持存续（颇有家资），接纳的投奔者都是女修（善良共情）…… 猜测便愈发可靠起来，甚至某种程度成了“事实”。 神秘的影庭之主便成了不少人的梦中情人，简直完美。 而影庭从始至终仍不发一言，当然也是因为她们离得远，可能都不知道。 于是不乏有动了心思的，跃跃欲试想要抱得美人归。 可万兽山群凶名在外，修为不够的只能望山兴叹——美人实在完美，连修为都强到能安然隐居其中。 如此都拒绝不了联姻，得是啥庞大的家族哇？ 可还是有些有胆子且实力够的进了山，登门直接就想求见影庭之主，但无一例外吃了闭门羹，不受招待了。 最初人们以为此事就会不了了之，谁也见不着正主，人家或许永远不会搭理，甚至有人怀疑起影庭主人存在与否。 但沧州祝家的纨绔少爷给此事画下了句点，也让猜测就此休止——人们确定了影庭之主的存在。 那少爷长得确实不错，尊贵风流，心高气傲，家里惯出来的，因他们祝家在当地一城势大，可谓只手遮天，做过不少欺男霸女之事。 在游历时，少爷到了中州最东边的长风城。 从此城一路向东出了中州范围，便进了万兽山群，长风城相较而言，便算是离影庭最近的了。 祝少爷便是在此听说了影庭之主，也起心思。 若真能成，那可不止是拥有绝世美人，如此良妻更是家族一大助力。 于是他信誓旦旦放下豪言，要进山去，将别人见也见不着的好姑娘娶回家。 祝家本就宠他，也考虑到那姑娘的价值，便鼎力支持。 第339章 千面夫人 最后的阵仗不可谓不大，祝家几乎半数出动，他们虽无化神境，元婴巅峰却有五个，金丹和元婴前中期也少不了。 家主和夫人虽没到，但各种长老来了多半，千里迢迢从沧州携重礼来中州与少爷会合，一路红红火火进了万兽山群，登影山求娶其主。 六礼八字还没一撇，倒像是已去亲迎了。 看衰者多，但也不乏认为影庭这回难以推拒的，毕竟祝家如此阵仗和行事，可不单是确保进万兽山群的安全而已。 有点强娶的意味。 影庭到底规模小，怕是…… 有实力强的好事者们结伴跟在后面，想去看看情况，见少爷一行人路上没遇到强力妖兽，大摇大摆上了影山。 凑热闹的人们还算有分寸，没跟着去影庭，只在山脚等第一手消息。 结果影山一如既往安静，从正午等到日落不见人下山，已有猜测——怕不是当真成了，正谈着呢…… 然而不久，便见有人走下山路，是三位影庭的姑娘。 而人们当即惊愕不止，因为每个姑娘手里都拎着一个…奄奄一息的祝家人。 其中便有那不省人事的祝少爷。 好事者中有懂医道的，只粗看便知：祝少爷离死只差半口气了。 就算能救活，此后也毁了。 别说不能再修道，能不能再当男性都另说。 影庭姑娘们把濒死的三人甩山脚下，得体有礼地请人们代为转达：影庭与主人与世无争，没有恶意，但若执意冒犯，总以如此之事扰影山清净…… 祝家便是前车之鉴了。 人们赶忙应下，祝少爷虽不入流，可另外两个却是实打实的元婴长老，影庭能在山群隐居，实力比世人想得更可怕。 而且关键在于…… “敢问姑娘，那祝家其余人……？方才登山的可有三十余啊。” 甚至祝家队伍里，都没有金丹中期以下的。 而对人们的追问，姑娘们微微一笑，却没回答，转身姿态从容回了山。 好事者们把三人带回长风城里，引起震动。 而那两个元婴长老已没救了。 奇怪的是，医修甚至查不出他们的死因，从表面看，这二人只像寿元到极限了。 唯独那祝少爷一身伤，却还有口气。 过了几天祝少爷醒后，人们发现他像痴傻了一般，极度应激，连句完整话都说不明白。 费了大功夫，总算从少爷断断续续的只言片语中拼凑出令人心惊的答案。 影庭之主，她是存在的。 她有不知其数的面孔——一副副容貌随心切换，她一人之面便呈现过影庭数十人。 而影庭其他人，亦能换成她的第一副面容。 她可能是影庭的每一个人。 影庭的任何一人，也可能是真正的主人。 从祝家少爷口中还得知，随行的其余人都在表明来意且谈崩后突然暴毙了，甚至不知影庭是如何动的手。 只剩祝少爷生生遭了顿猛的。 但是在他断断续续说完后，他也没了气…… 就好像影庭之主特意留他一口气，只为让他能亲口向人们转达所见，免得以后再受冒犯。 然后掐准了时辰，等他完成工作，便遥遥相隔，收了他的命。 祝家一事令人们惊愕无比，对万兽山群更是望而却步。 美人好，但也得有命娶。 此后人们便将影庭之主尊称为“千面夫人”。 不久后，事传到祝家主耳朵里，自是怒不可遏。但不止丧子，家族势力也因此损失惨重，可谓元气大伤。 此后祝家的日子自是不好过，无力再维持往日之势，其靠山也放弃了他们转而支持别家。曾经横行霸道的旧怨也纷纷找上门来。 没几个月，祝家剩余人甚至被逼得离开经营百年的故土。 而他们最后也是最愚蠢的决定，便是决意鱼死网破，向千面夫人报仇。 自是又有去无回。 沧州一方豪强，竟在异地他乡自掘坟墓，于仙妖交界地的影山埋骨…… 祝家牺牲自我，换得影庭清净，以及其主千面夫人之威名。 而人们对影庭只有敬畏，并无指责声。 毕竟祝家咎由自取，行事本就不地道，又自己找了取死之道，怪谁。 祝家一事后，自然无人再敢动影庭之主的心思，都怕引火上身步了后尘。 既然影庭明摆着只想清净度日，又远离所有势力的利益范围。 一贯与世无争，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它的热度便渐渐褪去，人们有意不再多叨扰。 反正万兽山群本就没啥人去历练，影庭的热度让其热闹过一阵，又回归了人迹罕至的状态。 不过据说也有人愿意冒着万兽山群的危险，偶尔去影庭拜访，甚至幸运的与影庭姑娘相谈投机，结为道友。 时间继续流淌，已鲜少有人再谈及影庭，只在说起万兽山群时，与道友提一两句往年祝家一事，充作茶余饭后的谈资。 但不是所有人都不再关注，影庭也并非彻头彻尾隐居，她们是有业务的。 只是鲜少有人有资格能与之相谈。 而影庭入眼的生意伙伴，自是尤其可取之处。 - 这一日未时，沧州灵枢城势力范围的宗门，烟雨剑楼的文简刚到影山山脚下。 他是剑楼新晋“执剑人”，与长老地位差不多。 只是在剑楼事务上，长老主内，而执剑人主外，负责联络其他地区势力、为剑楼扬名、关注各地情报等诸多事务。 集形象代言人、驻外办事员等等于一身。 文简也确实合适，他刚到元婴中期，形象不错，品性也好。 两年前祝家一事闹得沸沸扬扬，他恰好在中州长风城外派。 祝家覆灭之后绝大多数人因各种原因，都不再去叨扰影庭。 文简便是刚说的幸运儿之一。 之前他也因好奇和剑楼授意前去拜访过，对方虽招待得体，但明显疏离，问不出什么也待不了多久便送客。 祝家之后，文简还是一如既往偶尔前去，起初影庭待他甚至更加生疏，毕竟经历了祝家冒犯。 但他依旧守礼克制，只当结一个善缘，并无其余心思真诚相处，闲暇时仍赴影山。 他还考虑到即使长风城与影山离得近，却只是相对而言，影庭毕竟位于不属于任何一界的野外，定有不便。 于是文简每次前去都会定期送些生活用品，以及城里的新鲜玩意和吃食，的确很受影庭姑娘们喜欢。 他见这些外界眼里冰冷神秘的姑娘们露出孩子般的活泼，他也高兴，才想起影庭接纳的女修都是受排挤、甚至被鄙夷的边缘人，各有各的苦。 文简为人的确不错，善良正直热心，便主动当代购，任何需要都可以找他帮忙，省得姑娘们下山进城采买的诸多不便。 他的真诚和细心，带来了与影庭的友谊。 第340章 文简与小芷 影山高耸，植被茂盛，影庭便坐落在山腰的密林间。 通往影庭的路唯有这边可行，因另一侧便是臭名昭著的毒谷。 文简和影庭的小芷姑娘愈发相熟后，她便悄悄告诉他：只要找对路线，是遇不到山群的强力妖兽的，它们有固定的领地和分布。 之前数次，他到影山时并不轻松，有几次甚至负伤。 但自从按小芷给的路线和时辰走，便再没遇到过任何危险，万兽山群的凶名在他这和不存在似的。 文简自然心热感激，小芷简直是把机密相告，不可谓不厚重！ 他之后便向天道立誓，永不泄密，此事绝不会从他这流出去。 也是那之后他们的关系明显更亲近，上了个台阶，算道友之上道侣未满。 文简今日来，除了送日用品和影庭需要的药材、与小芷久违重聚之外，更是受剑阳楼主所托，来和影庭谈生意的。 他在影山下取出一枚铜哨吹响，不多时，只听附近传来由远及近的窸窣声，一条五彩斑斓的小蛇从茂密草丛钻出，探着头对他吐着蛇信子。 他笑着弯腰，取出一小块妖兽肉干，小蛇也不怕他，反倒凑过来吞肉入腹，完了还想亲切地缠上文简的手腕。 “别，我可不想再捱一回中毒的疼了！” 文简忙收手，小蛇听不懂却明白他不愿，便乖巧缩回身子。 它便是小芷姑娘的宠物。 曾经他们还不熟时，文简觉得小蛇漂亮，就问能不能摸摸它，而小芷当时在他面前也维持着影庭之人的清冷矜持，道一句“请便”。 那时他没注意到她眼里恶作剧得逞的精光，后来才知这可爱娇俏的姑娘其实还蛮坏心眼的。 关系好了，偶尔仍会捉弄他。 彼时文简只是摸了几下小蛇，便中了毒…… 虽不致命也无后遗症，小芷很快就给他治大好了，但那股难受劲他仍记忆犹新。 考虑到他都元婴中期，还不是被咬的，仅是蛇鳞表面的毒…… 万兽山群和毒谷的危险可见一斑。 这也是为啥除了妖族，人族修士鲜少到这边来。看着孱弱的一条小蛇，咬一口便能要了元婴修士半条命。 接着文简指指高处，小蛇嘶嘶两声，似在告诉他“这便去”，接着飞快爬回草丛不见了。 他耐心等着，没选择直接上山。 以如今文简和影庭的友谊，倒并非不行，毕竟以前他也和别的访客一样，都是招呼也不打就自己往山上去，到了山门再请通报。 而今他反倒在山脚等，是因与小芷的约定——她想与他多独处一会。 之前小芷给文简铜哨，约好让他到了山脚吹哨唤来小彩，即那条小蛇。 然后小彩便会回去通知她，她来接他去影庭，也会送他下山。 “主人平时温和宽厚，但影庭有影庭的规矩，决不可忤逆。我们在庭中必须约束自己的一言一行。” 当时小芷这么说，对文简俏皮地眨眨眼：“但出了影庭的山门，主人瞧不见时，就可以稍微放松片刻…所以，约好咯？” 想到往事，文简不由露出笑容，耳朵微红。 他也很喜欢每次和小芷上下山时的独处时光，甚至回城忙活时总忍不住期盼下次相会。 只是他们都明白，点破彼此那层纱、真正结为道侣是不可能的。 入了影庭，便是自愿将此后人生交予主人。 纵使郎情妾意，也由不得小芷。 清甜又带些遗憾之苦的期盼间，文简看到一青衣的窈窕身影飞快从山路奔下，几息便来到自己面前。 面前的姑娘可爱娇俏，正是如鲜花般灿烂的年纪。 微褐的长发随意扎个辫子束在颈后，纤细脖颈间则盘着方才文简刚喂过的五彩斑斓的小蛇。 小芷一双漂亮的桃花眸，在穿越树冠的阳光照映下，盛满欣喜与思念的光泽——这是在相熟之前、在影庭时决计见不到的烂漫活泼。 文简也是同样的思念，他感觉自己心口滚烫又跳得厉害。 被这般注视，他竟一时痴傻似的道不出问候，有股近乡情怯般的胆怯，竟想躲一躲她比夏日更盛的热烈。 “嘿！阿文，回神啦~” 小芷嘻嘻笑着，在他眼前挥挥手：“想什么呐这么入迷，还是一月不见便认不得我啦？” 乱花渐欲迷人眼，可迷人的从不是花。 文简脸一红，结巴着：“认得、认得。只是想…之前约好一同上下山，当真是好极了……” “是吧是吧！越到约定之日，我便越是掰着指头数日子呢！” 小芷一贯是心直口快有啥说啥的，喜便喜，不喜便不假辞色。 女子多含蓄，可文简从未在她身上见识过。他十分欣赏小芷如此性子，真性情、活泼俏皮、偶尔坏心眼捉弄他。 两人投缘，感情不断升温，也是因彼此的互相欣赏。 她在影庭的其他姐妹也从不像她这般，其他姑娘文静的多。 他也好奇——当小芷换成影庭主人的脸时，能否演出千面夫人那般神秘与超然。 当然了，文简也从未见过正主。 他亦无法确定这两年来，千面夫人是否曾换成某个姑娘的脸，暗中接触过自己。 但文简能确定，小芷从来都是小芷。 “嗨嗨，好容易来一趟，别发呆了呗。” 小芷探着脖子，在文简双手和衣袖左瞧右瞧：“这回给我带了什么好吃的没？” 虽然都辟谷，可到底是些以前凄苦的姑娘们，曾经连日子都走投无路，何来品味美食的余裕？ 文简这两年每次来时总会带些吃食，稍稍抚慰她们的口腹之欲，愿她们能开心点。 影山也没啥吃的，何况影庭平日里又不开灶，文简的到来便一直很受欢迎。 而其他姑娘都克制，接过时彬彬有礼致谢，只在品尝时眼里流出几分藏不住的喜悦。 小芷自是最直接也最积极的。 文简笑着从袖中取出两个竹筒，还隐隐有桂花香散出。小芷接过打开，眼睛一亮。 竹筒里是圆润软糯的糯米团子，五枚串一串，白白胖胖的团子淋着金黄的桂花蜜，甚至还冒着甜香的热气。 小芷吃一枚，甜蜜滋味不禁令她如猫儿似的眯起眼来，就差呼噜两声。 “又甜又糯，好吃的！我还是第一次吃到呢！”小芷嘻嘻笑着，“而且还热乎呢，和刚出笼一样！” 文简见她喜欢，便也笑了：“清晨出摊的第一笼，用灵气给你温着呢。” 天阶火灵根的元婴境执剑人，只拿火灵气给远方友人温几串糯米团子。 他御剑赶路甚至拿出逃命的速度，生生缩短数个时辰的路途，只为让她能早些尝到，看她喜不喜欢。 “我就是喜欢你的细心体贴！”小芷笑出酒窝，咂咂嘴，“就两筒，真不舍得分给姐妹们呢……” “灵戒里还多呢，我包圆了才动身的。” 文简挠挠头，目光躲闪：“这两筒只专给小芷的……” 大家都有足够的份，可温热的、能尝到刚出笼滋味的，却只给了她。 小芷眨着眼深深望文简，眸中有一闪而过的悲哀，随即迅速恢复正常的活泼。 “那便好，阿文快上山吧~大家都会喜欢的，定要叫我拜托你下回再带些呢！” 第341章 入影庭 上山路上，小芷很快把两筒糯米团子吃个干净，还意犹未尽舔了舔沾蜜的粉红指尖。 她还分了一枚给小彩，不过比起甜食，小蛇似乎更喜欢肉干，被它主人笑了好几句“没口福的小东西”。 文简便拿出帕子给小芷擦手。 帕子是曾经她赠予他的，还绣了一条简单的小蛇。 小芷很满意文简随身携带，就好像带着自己一样，语气开心上扬：“对啦阿文，上回你来时不是托我给主人一封密信嘛。” 那是烟雨剑楼得知自家执剑人和神秘的影庭建立良好关系后，第四次请文简转交的信件。 因接这任务时，楼主叮嘱他不得擅自拆信，只设法交给千面夫人便可。若对方愿意做这笔长期生意，便会定期给他灵石。 所以老实正直的文简从不曾违令，不知剑楼想和千面夫人谈什么生意。想着只作为中间人给信，到时候再给报酬和取货物便好。 只是前三次信都如石沉大海，连水花都没砸起来，替他转交三回信件的小芷还是第一次提起这事。 “这么说夫人愿意谈了？” “不止如此哦~”小芷神神秘秘摇手指，“主人还说，‘于礼，本尊合该见见这位贵客，毕竟他让你们开心许多’。” 文简不免激动——从访客升为合作方，那他以后来影庭便更名正言顺！ 而且神秘强大的影庭之主，多少人求见不得，他竟能见对方一面了！ 还是千面夫人主动提出。 文简两年里拜访影庭的动机很单纯，他跟其他人完全不同——对千面夫人或影庭本身并无多余心思。 只初见时就隐隐被小芷吸引了目光而已。 所以祝家一事后他仍不时过来，并对影庭上下充满真诚善意。 因此文简从不曾表示过要求见夫人的意思，给信时也只让小芷代为转交，都没请求过面谈，给了就完了。 可若真能幸得见面，他还是激动且紧张的。 因千面夫人之神秘强大，结合外界之前猜测的她的家世背景，以及祝家的覆灭，已近乎将她描绘成一个传奇。 小芷方才转述夫人的话，自称本尊，也佐证对方的确是化神境。 而且，文简和影庭能拥有友谊，定是得了千面夫人的默许，否则影庭姑娘哪敢待他如友？必是像对其他人一样，只维持基本的礼仪。 甚至小芷的亲近、接送他，肯定也是得夫人允许的。 文简激动之余还有些感激，突然有种离谱的感觉——自己就像迟早得见公婆的丑媳妇。 他压下不该有的心思，忙整理着衣领问道：“我、我现在如何，可有失礼之处？” 小芷盯着他细细看过，扑哧笑了：“很棒哦，而且阿文不必紧张，主人看着凶，其实很通情达理的。” “而且主人虽不曾亲自见你，但阿文对影庭的真诚，她都看在眼里，定不会为难你的。” 文简听着心稍安，认真对小芷道：“谢谢你。” 他认为三次之后合作能成，千面夫人的应允定有看在小芷的份上。 因小芷曾透露，别看她年轻，其实是影庭的“老人”，最早追随千面夫人的。 虽说影庭和其他势力不同，并无身份、职位、长幼等尊卑，可小芷的话到底更有分量一些。 “谢我作甚？不过顺手帮你转交几封信罢了。是你们剑楼开出的筹码打动了主人，若她不愿，影庭谁也动摇不得主人的意志。” 啊，其实应是有一位能的。 小芷说罢，对文简俏皮一笑，已看到影庭风雅的大门和清幽院落了，她便敛下活泼娇态，连步履动作都优雅起来，仿佛从向阳花变成清冷的雪莲。 二人进了影庭，他看到十余位姑娘们向自己彬彬有礼致意，眼神中明显比对外人多几分放松和熟络。 想到千面夫人今日要见自己，没准正换了面孔成为这里面的某一位，文简不由更端正几分。 小芷先是带他去找伊姑娘对接，这位算是影庭的总管，细致有礼落落大方，可靠的大姐姐。 文简放下采买的药材等物资并结清灵石，伊姑娘给出下一次影庭需求的清单和四成定金。 偶尔清单上有稀罕的、或是得碰运气才能取得的物资，伊姑娘便会按估价多付一些定金，若是急用还会再多点。 可见千面夫人从不差钱，只是不便亲自或让手下总是下山。 好在中州繁华人口多，即使长风城没有，去修仙界最核心的、丹盟总部和问道楼所在的坐忘城便总归是有的，用传送阵也麻烦不到哪去。 在其他地方稀罕的东西，中州总能寻到。 而且文简背后还有烟雨剑楼，从楼主得知或能搭上这条线起便鼎力支援，沧州灵枢城也是修仙界数一数二的大城，物产丰盈。 只是传送阵不可直达，会更慢一些，毕竟跨州，灵枢离长风城和万兽山群路途遥远。 物资交接完，文简便将他带的礼物一一拿出，除了许多糯米团子和其他吃食，还有各色的布匹绸缎可裁衣用。 都不贵重，但影庭每次都会回馈他的一片心意，给出回礼，比如一些妖兽皮毛等特产。 伊姑娘欠身柔声道：“又让文道友费心了。” “不费心，些许心意而已不值一提。倒是我总收诸位贵礼，实在过意不去。” 文简忙不迭回礼，伊姑娘微笑：“主人恭候道友多时，祝我们以后合作愉快，还请多关照影庭。” “哪里哪里，我这边才是。” “那我便带阿文去见主人。”小芷此刻端庄轻柔，但微笑中仍有几分活泼，“伊姐姐，团子甜美，热热再吃。姐妹们定会喜欢的。” “自是，文道友总是细心的。” 随后二人离开库房，向影庭更深处走去，穿过羊肠小道，不多时便到了一片清幽的竹林。 竹林中有一方无人的凉亭，这般环境与凉亭修筑之典雅，或可一窥影庭主人的优雅淡泊。 文简还是第一次来这里，他听到瀑布的水声，应是发源自影山之顶。 不吵，恰到好处，与竹林相映成趣。 他亦喜山水田园，便循声望去，想着能否看到瀑布或庭深处水潭的一角。 然而小芷有意无意挡了他的视线，飞快眨眨眼，微笑着请他先入亭。 文简明白她的暗示，礼貌地不再去看，也没用神识。 毕竟他能与影庭结下友谊，他的守礼、察言观色和自持帮了大忙，从没有不该有的好奇心。 凉亭中稍坐，便见竹林深处有一倩影走来。 那是一名成熟美艳的女子，一袭高贵的紫色长裙，身材高挑，秀发盘起，眼尾微上扬勾起，勾人得妩媚。 不知是口脂还是本就如此，那唇色红得都有些发黑了。 集成熟神秘、高贵优雅、精明稳重于一身。 她便是影庭之主，千面夫人了。 第342章 千面夫人的要求 曾经影庭热度最盛时，外界普遍猜测千面夫人是婉约的大家闺秀的形象。祝家一事后，便又添了威严与强势的滤镜。 今日文简有幸亲眼所见，觉得更接近后者，甚至是妖冶与危险。 一如外人猜测：千面夫人极美，却是带毒刺的红玫瑰。 千面夫人入亭后，文简忙起身，和小芷一同行礼。 “烟雨剑楼执剑人文简，见过夫人，幸得相会。” “不必多礼，道友入座吧。”千面夫人语气平淡如水，嗓音却动听，“小芷，给贵客看茶。” “是，主人。” 小芷早已备好茶，她脖子上的宠物小彩自打千面夫人一到，便哆嗦着缩进她衣襟里，连脑袋都不敢露。 “影山栽种的粗茶，不比中沧两州，道友见谅。”千面夫人抿一口看向略局促的文简，微笑，“也望道友莫怪两年来本尊的怠慢。” “不不，夫人言重！是在下腆脸数次叨扰，一直承蒙影庭关照，允许在下前来，失礼之处万请谅宥……” 千面夫人眼中闪过难辨的暗色，淡道：“本尊的影子们愿亲近你，便不必如此自称，客套话免了吧。” “谨遵夫人之意。” 文简恭敬道，随即千面夫人从灵戒取出两个封口的玉瓶和一空白便条，置于大理石桌。 灵力推至他面前，她开门见山说：“此为你们楼主剑阳道人所求之物，四次的用量，灵力灼烧方子便可见细则，需按本尊所写谨慎使用。” “若不慎……本尊也只能愿他自求多福、灵枢有良医了。” 文简听后神情郑重，结合影山环境和附近“特产”，对瓶中之物已有几分计较。 他虽也奇怪楼主为何要交易这些，但他能得到自家和影庭的信任不是没理由的。 该做的做，不该好奇的绝不过问。 文简妥善收好玉瓶和方子，这货物可不能假手信使或灵宠，他需回灵枢亲自送达。 接着他取出中州的灵石票据，起身，恭敬的双手递向千面夫人：“这是楼主支付的报酬，请夫人收下。” 而千面夫人没接甚至没看一眼，只平淡道：“影庭远离世俗，多亏道友愿意采买送货，免了许多不必要的麻烦，能否劳烦道友再费心，兑成灵石下回一并送来？” “是我的荣幸，考虑不周，请夫人莫怪。” 千面夫人颔首：“瓶中之物，若剑阳道人用着心仪，便可长期合作。只是报酬以后便换换罢，影庭的灵石够用，太多意义不大。” “夫人请讲，文简会代为转告，剑楼必全力满足影庭需要。” “你们的剑法哪怕在中州也不俗，以后便以剑楼独到的功法、神通剑谱来当报酬，还有灵剑等法器，稀罕的炼器材料亦可。” 文简一愣，灵剑法器什么的好说，可按理说非剑楼弟子是不能…… 千面夫人看出他的迟疑，随口道：“本尊只好奇，偏爱观百家所长，抄本便可。影庭避世，剑楼学问不会从影山流出。” 文简觉得也有道理，还没说话，就见千面夫人看一眼小芷，接着对他意味深长一笑。 “就像道友不曾泄露影庭之事，次次都能避着人与妖兽，毫发无损抵达影山。本尊以为我们双方已有一定信任。” “但若本尊的要价对剑楼而言实在过高，那便只遗憾此次合作即最后一次。” 千面夫人不再看文简，瞥一眼小芷。后者面色如常眼中却闪过挣扎，仍是毫无迟疑地按命令行事，给文简倒满茶水。 茶满送客。 “故而文道友以后，也不必再来影山了。” 千面夫人客气有礼颔首，真诚道：“货品就当影庭看在你人情的份上，赠予剑楼的礼物，灵石退回给剑阳楼主罢。” “稍后小伊还会给你一份厚礼，多谢文道友对影庭长久的关照。” 文简一时愣住了，他看看千面夫人，察言观色的能力让他轻易明白：这话不止是施压，亦是真的对他两年来表示谢意，也对友谊到此为止而稍微遗憾。 他再看小芷，从对方严守规矩姿态的神情中，捕捉到克制的悲伤与哀求。 文简攥紧了拳，影庭与世无争，倘若只是抄本的话…… “我会全力说服楼主，争取满足夫人的条件。”文简郑重道，“愿剑楼与影庭能长久合作，也愿友谊长存。” 小芷如释重负，绷紧了身子才忍住没松懈。 她清楚主人的条件对于重视道法传承、规矩森严的宗门意味着什么，哪怕她们隐世不出，功法外传终究是与原则相悖的。 而文简更是执剑人，他有话语权，但执剑人就注定他的立场原则必须与剑楼利益一致，否则可能被罢免，甚至惩罚。 他肯答应并去全力争取……除了更大的层面，又怎会与她没有半点关系？ 小芷偷偷看向文简，桃花眼中的光愈发柔软炽热，若非这是在影庭、在主人面前…… 一定要抱抱他的。 甚至给一些…… “那本尊便静候佳音了。” 千面夫人满意颔首，随即起身看向小芷：“本尊还有事，小芷代本尊招待文道友吧，除了不能去的地方都可参观。” 文简明白，刚才夫人自然是用小芷偷偷告诉他安全路线等秘密，以及他们的感情来施压…… 现在就是软硬兼施，棍棒完了就给甜枣了。 他以前来影庭，能接触的范围是固定且有限的，不能到处乱走，但现在夫人允许，便不言自明了。 而且他又见夫人对自己微微一笑：“影庭憋闷，本尊认为你们年轻人更愿意自己在附近玩玩。有小芷在，哪怕毒谷也对道友无碍。但若要去，深处还是危险的。” 文简耳朵一红：“夫、夫人，我们……” “不必多说了，请自便吧。只是影庭皆女子，不便让你留宿。”千面夫人转身离开凉亭，“小芷门禁之前回来即可。” 小芷差点压不住喜色，强压欢欣的语气有些变声：“遵命，主人！” 影庭内言行不容逾矩，夫人赏罚分明御下颇严，最后一句话却也显她并非严酷到无情无义。 她这是给小芷放了半日休沐。 许她光明正大与心上人约会。 第343章 竹林深处，其主真容 小芷带着文简去了影山的另一侧约会，下面就是毒谷，所以这边除了影庭之人，从未有旁人涉足。 倒是没真去毒谷，那可不是浪漫的游玩之地。 一个下午他俩也没干嘛，只是寻了块阴凉席地而躺，开心畅谈。 大多都是小芷在好奇外面的事，毕竟文简作为执剑人，去过许多地方，见过许多人与事，她听得滋滋有味。 对彼此情谊都有感觉但注定无法结为道侣的两人，只是如此便很快乐了。 小芷的好奇也表明——她过去鲜少与外界有交集，毕竟她很早就在追随千面夫人了。 而在那之前的事，文简体贴的从不问起。 他明白让小芷甘愿入影庭、把往后余生都交给夫人手中…定不是什么愉快的契机。 待到月明星稀，山中处处蝉鸣，快到小芷的门禁时，他们才回到来时的山脚下，依依不舍牵手望着对方。 谁也不肯先撒手，夜幕下彼此的眼神都快拉丝了。 影庭没有客房，的确也不许外人留宿，但若夫人首肯……小芷不介意让文简在她屋子里。 “小芷，回罢。再晚…怕夫人说你。” 文简柔声道，却没挣开她的手。 的确不早了，此地距长风城挺远，哪怕他御剑，正常也得差不多一夜。 他还得尽早回一趟灵枢城，全力说服楼主答应条件才能安心，不然…… 小芷垂眸，久久无话。此一别尚不确定何日再见，甚至不知还能否再见。 她心里一酸，又一热，直接重重搂上文简，随即踮脚飞快在他脸颊亲了一下。 短促得像是文简的幻觉。 片刻后他恍惚地抚了抚脸，残留的触感，月色下姑娘红红的俏脸，都诉说并非他的臆想。 “是奖励，给阿文的奖励。你为了小芷答应了主人……” 文简心里好烫。 “小芷……” “阿文，一定、一定要做到好不好？”小芷捻着他的衣袖，悲伤而哀求着，“让他们答应主人罢…再来见小芷罢，拜托你……” 若是别的姑娘，此情此景，或许会宽慰“不必勉强”，随后目送他离去，再心底暗暗悲伤，祈祷他明白她真正的心意。 但小芷不是，她从不愿言不由衷，结果事后再后悔——她想要什么，就会明明白白地告诉他。 哪怕听起来自私，是要一名执剑人说服宗门割舍一些原则。 但尽管如此，她也还是想见他，不愿就此与他割席。 这就是为何文简初见时便被小芷吸引，鬼使神差、任劳任怨地在这危险的山林跑了两年。 坦率，直白，敢爱敢恨。 他是如此喜欢这样的小芷。 “我会的。”文简重重拉住小芷的手，“我保证无论如何都来见你。” “真的吗……？” 小芷凑近他，语气复杂：“那会到什么时候，就不来见小芷了？” “好烦人、我不需要你这种人、快消失吧、去死吧……”文简沉声道，“直到你会如此想之前，我都会竭尽所能来见你。” 小芷眼里盛满他与月光。 她又给他一份奖励——一份重重的，明确的，绝不会被怀疑是幻觉的奖励。 良久，终于到了不得不分别的时刻，两人面红耳赤却无人逃避，仍深情凝视着对方。 “阿文，答应小芷，务必记好叮嘱你的这两件事。” “你说，我记着。” 小芷快速道：“你的守礼克制，不多过问、无多余好奇心，这些很重要。这才是主人默许我告知你影山路线、许你前来，甚至你在影庭有特殊地位的原因。” “所以要记牢，其一，莫擅自启封接触瓶中之物，不按主人方子操作的后果是极危险的。” 小芷深吸一口气：“万一万一玉瓶意外破损，无论何时，速来找我，爬也要爬回来。” 果然是毒物么…… 文简早就知道影庭有不少毒修，小芷便是其一，还造诣颇高。 毕竟她脖子上的小彩，仅是触摸就会中毒。 而连化神初期…若非毒修，都不敢轻易涉足的毒谷，小芷只要不去深处，外围和中部根本是来去自如。 至于极危险的、几乎无人知晓的毒谷深处，小芷曾说“仅主人可前去”。 文简对毒修和其他边缘人从无偏见。 尽管不知为何剑楼要与影庭购置毒物，他记好了小芷的话，不过问，无论剑楼目的还是影庭。 “其二便是……你今日有一危险之举，想窥探竹林深处。” 小芷讳莫如深道：“答应我，以后在影庭万万恪守规矩，绝不要再试探冒险什么了。” 文简愣了一下，没想到竟是说这个。 “并非试探，我只是想里面或别有洞天，定会很美……” “看着我。” 小芷凑近，两人鼻息相融，她语气强势，目光却恳求：“那是影庭的禁地，但我发誓那边没有任何值得阿文牵挂的景色，你只要看我就够了。” 不然……我是决计无法保下你的。 小芷贴上他的唇角，文简如何能不答应。 “好，我明白，以后我只跟着你绝不乱看乱走，影庭再如何神秘，也与我无关。” “如此便好，定要好好记心里。”小芷气声道，“偌大的影庭，只我与你相关。” 随后二人分别，小芷目送文简离开影山，直到身影与夜幕融为一体。 “阿文，一路顺遂，小芷等你。” - 与此同时。 影庭竹林深处，是一简朴清雅的水榭，山顶淌下的小瀑布并不喧嚣，在月色下宛若流动的星河。 水上亭台，一白衣男修盘腿面朝瀑布而坐，过长的黑发随意披散着，不邋遢，倒显潇洒，与夜幕一同遮了他的面容。 而一位紫裙的美艳女性枕着他的腿，阖眼沉眠。 正是千面夫人。 他看她忧愁蹙起的眉，表情隐隐泛着痛楚，他便也跟着揪起心来。 因为自那之后便是如此了，尤其用过她强力诡谲的根骨之能后，她总会更痛苦一些。 力量的代价，大抵便是如此吧。 男修凝视爱人，这么想着，便愈发心疼起来。 这时枕腿而眠的千面夫人痛哼一声，随即缓缓睁开眼。 她带着方醒的朦胧和余痛未消的脆弱，自然的对上他俯身望她的双眼。 看到他脸上一如既往的真诚、耿直和关切，千面夫人笑着眨眨眼，便清醒了。 她敛下在所有人面前的威严与高不可攀的压迫感，却不收敛脆弱，双手自然环抱住男修的腰。 亲昵的、小孩似的在他腰间蹭了蹭，嘤咛哼哼几声，才重新仰躺注视他。 没有想起身的意思。 睡前睡醒，都能看到最令她安心的人，这让她笑得如释重负，温柔恬静。 一时间，谁都不曾说话。多年里他们总是如此，沉默时也从不尴尬。 已近午夜，白日的暑热早已散去，月色映着池水的清亮，悠然舒适。 水榭中极是宁静，瀑布声都被醒来的千面夫人以结界封锁，晚风吹动亭台悬挂的帷幕，月光下两人的影子投在水面上，仿佛融为一体。 而他的目光始终在她身上，片刻后，如向宁静的湖面投下石子震起涟漪——千面夫人的面容竟变幻起来。 过了几息，文简和小芷所见的妖冶与危险统统荡然无存，千面夫人换回她本真的容颜。 清秀，娴雅，柔软，人畜无害的漂亮。 晚风拂过，男修空荡荡的左臂衣袖被吹到她的额间，仿佛是风在替她擦拭薄汗。 他看到最熟悉的容颜，看她捻着自己空空的衣袖时瞬间黯淡下去的目光。 白锦衡终于开口唤道：“嫣儿，你醒了。” 他的声音温柔平缓，一如这晚风不疾不徐。 一如十二年前。 第344章 她的坏心眼 阮嫣儿端庄坐起身，侧头靠上白锦衡完好的右肩，慵懒问他：“小芷回来了吗？” “尚未，也无其他人来过。” “这丫头…下次定要再敲打一次她的情郎。” 白锦衡却习惯性好心肠：“剑楼并非所有人都是坏人，文简是好的，我们约好的，不迁怒好人。” “还有小芷小伊她们已不能结道侣，本也都是苦命人，不妨对她们更宽容些……” “怎么，这便心疼上了？” 阮嫣儿脸色一沉，搂上他的脖子，千面夫人的危险妖冶重新回到她的眼底：“她们都是自愿求我庇护，自愿服毒成为我的影子，为我卖命，她们——” “阮姑娘，你合该明白的。”白锦衡表情一贯寡淡，阐述事实般的语气打断她，“我从来只是心疼你。” 白锦衡耿直的情话，令阮嫣儿很是受用，安抚好了她的情绪。 而她其实很清楚，他并不是刻意说情话讨好自己——他真的只是阐述事实，却从没意识到这些话有多撩拨她的心弦。 白锦衡的性子几乎从无变化，和十二年前一般干净质朴的好心肠，从一而终的榆木脑袋。 只是这根木头可算开了花。 阮嫣儿攀上白锦衡的脖子，咬一口他的耳朵，喟叹后莞尔一笑：“你呀，真是…总能轻易拿捏我，拦住我最阴暗的情绪。尤其是十多年前那阵……” 白锦衡轻轻拍着她的背：“毒体还痛吗？” 多年来，除了必要露面的时刻和两人相处，其余时间，阮嫣儿都是在修炼天生毒体的。 和文简谈完时也不例外，匆匆去到毒谷继续修炼。 天生毒体是双刃剑，带来力量的同时也给阮嫣儿增添痛楚与太多代价，甚至影响她的心性。 当然，自打十二年前被师父推开又目睹他倒下，她就心性大变了。 也是因为没了师父师娘的监督和规划，她为自己和白锦衡能活命、为了复仇，肆无忌惮修炼毒体，才导致这双刃剑愈发弊大于利。 这些白锦衡都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可他却无法让她停步，只能尽力劝她收敛。 “不碍事。只是心情不太好，做了些梦罢了。” 阮嫣儿摇头，又变回千面夫人的妖冶面孔，捻起白锦衡的下巴调笑道：“你瞧，本尊过不了多久即能步入化神中期，比你这小白脸强多了，那点疼和代价算不得什么。” 说是小白脸，白锦衡却也是正儿八经的元婴巅峰，还有六合剑体，哪怕少了左臂，但和一般的化神初期打个平手不是难事。 但是当初沈南冥给他留下的不止是残缺，还有不可逆的后遗症。 若他单是挥剑还好，可若动用六合剑体稍微久点……便会很疼，甚至危险。 阮嫣儿无论如何也治不好，伤了根骨，非她医术能救，当初被传送后她用毒体之能保下他的命，已是奇迹一般、感恩命运垂怜了。 不过数年前来到毒谷，以毒体为他定期毒疗，情况便好了一些，治不了根但总能治表——以前他不动用剑体时也痛苦难忍。 而见白锦衡那般痛却仍强撑，甚至安慰自己说“无事”的模样…… 简直是在阮嫣儿本就千疮百孔的心上，再戳几个窟窿。 好在她毒体愈发厉害，再结合医道所学独创了毒疗，现在平日里他不会难受了。 阮嫣儿双臂挂在白锦衡脖子上，没让他看到自己眼底的深沉波澜。 二人心思各异。 白锦衡还在回味她刚才的话，她说得轻巧，却知她的梦定然不是，否则方才梦中怎会那般表情。 “是锦衡无甚能耐本领，连阮姑娘的笑容都守护不住，多年来还拖累你……” 阮嫣儿的调笑不见了，摇了摇头，又变回本来的容貌。 “我说许多次了，锦衡，不许你再记挂这些。”她捻起他空荡的衣袖，声音空灵，“你做得够多了，此后有我守护我们。” “至于梦…我修炼毒体累了总要睡一会，靠着你便不会常有梦魇，别担心。” 阮嫣儿温柔笑着拍拍他肩膀，开朗道：“而且刚才并不都是噩梦，我梦到你刚开窍那阵子了哟。” 白锦衡英俊木讷的脸红了红，稍稍扭头避开些她的视线。 阮嫣儿却不许他躲，强势地捏住他下巴，把他脑袋扳回来注视自己。 “看我嘛，水榭比阮姑娘还好看不成？” 白锦衡脸红结巴着辩解：“自、自是阮姑娘好看的……” “比影子们呢？”阮嫣儿意味深长，“说来有趣，投奔影庭的女子，各个模样俏美。” “阮姑娘是最好看的……” “喔~如此说来剑痴是认真比较过了？啧啧，阮姑娘竟不知自己辛苦修炼时，剑痴不老实呆在水榭，还仔仔细细去看过旁的女子……” 嫣儿坏笑：“这便是所谓红杏出墙了罢。说说，可有看入眼的，卖弄俊俏了没有？” “在下从、从不曾看过的……！” 白锦衡都惊呆了，无措极了，甚至又像多年前一般自称在下了…… “那剑痴是如何知晓阮姑娘最好看的？”阮嫣儿不依不饶，挑眉质问，“没有对比便无凭无据，岂不是空穴来风？剑痴是在糊弄阮姑娘，好寻点乐子不成？” 哪怕只就着月色，也能看清白锦衡急坏了、红到不行的脸色。 可他本就不善言辞，又哪阮嫣儿的对手？ 根本想不到如何说才能自证清白，都急出汗了。 阮嫣儿温柔抚上他额头，替他拭汗，捻着湿润的指腹笑着。 “瞧这冷汗出的，剑痴大人心虚作甚？” “在下…在下是热……” “喔？你自个儿曾说水榭最是清凉，大半夜的还吹人呢，怎偏偏现在热到流汗？亦或…不喜欢阮姑娘给你建的居所了？” 白锦衡感觉越说越错，已说不出话了。 而阮嫣儿憋着笑，逗他实在有趣得紧。 “好啦不逗你了，我可是知晓让你这根傻木头开花有多费劲。” 嫣儿揪着白锦衡两边脸颊，笑了：“你哪里有花心的那根筋呢？” 白锦衡如释重负松了口气，看他傻乎乎的样子，阮嫣儿揉着被自己揪红的脸，又起坏心。 “可影庭毕竟都是女子，我修炼又常不在你身侧，锦衡总得自证清白让阮姑娘安心，是也不是？” 白锦衡并不太懂嫣儿的逻辑——为何她都说是开玩笑、说自己没那根筋了，本就清白的他还非得自证不可。 但他只是一贯顺着她，认真点头，觉得爱人永远在理：“合该如此，嫣儿想要锦衡如何自证？” “我方才梦到你开窍那天。”阮嫣儿目的达到了，依偎着他柔声道，“把那天的话再与阮姑娘说一次，便信了你。” 第345章 他的泱泱衷肠 他们仿佛午夜梦回到十年前，刚刚从悲痛中走出片刻、安定些的日子。 那时阮嫣儿狂修毒体，往日鲜衣怒马、光彩照人的丽人，一度成了人人闻之色变的大毒师。 而白锦衡…… 他也许嘴笨，耿直又傻气，从来给不了她什么建设性意见和甜言蜜语的安慰。 可他却始终伴她左右，无论她是什么模样都一如既往陪着、惯着，只说“阮姑娘想如此做，便够了”。 分明自己都性情大变，成了大毒师，对人冷酷无情，不管无辜与否也不管旁人死活，甚至做过伤天害理的事…… 可他仍是不离不弃。 那时，阮姑娘想起白露丹阁尚在时，师父和自己说过的一句话： 陪伴便是最长情的告白。 于是阮嫣儿受够了痛苦的生活，受够了白锦衡的木讷与沉默。 如果他这根木头固执到如此，分明有情却止于礼； 如果他蠢到仍旧意识不到她的心意，以为自己疯了般修毒、找遍医师给他治病只是出于可笑的愧疚和责任感，以为她还和以前一样是那般好人…… 那她偏要让他知道，自己是出于什么。她真的受够了，生活已是如此黑暗，至少得给她点能坚持下去的理由。 那时的白锦衡，可谓少年初识情滋味，既是欢喜亦是愁。 而他尚未完全准备好，便迎来了阮嫣儿冰冷绝情的质问。 「白锦衡，告诉我，从相识到现在已快三年，你究竟是如何看待我的？为何我已堕落，你仍不像你坚守的正义一般制止我，甚至反倒陪着我」 「阮姑娘……」 「只有一次机会，倘若回答不合我心意，此后我便待你如陌路，给你治好伤后……你便走吧，别再跟着了」 好在白锦衡笨拙，却是耿直且诚实。 “那时你怎么说的来着？” 水榭，阮嫣儿坏笑着问他：“阮姑娘记不清了，帮我回忆可好？” 白锦衡不信她会忘，哪怕真忘了，他也记得。 于是，他像当年一般，表情都一样，一字不差地告诉她。 他的泱泱衷肠。 “阮姑娘，锦衡觉得你美好。春花，夏月，秋雨，冬雪，四季美景亦不及你分毫。” 白锦衡在她一如十年前的目光中，越说越是向往悸动，早已不怕不自卑了，望着她坦诚道：“锦衡是因心中向往，割舍不得，才想跟着阮姑娘，想一辈子都陪着姑娘。” “只是锦衡一无所有，无权无财，难给姑娘往日丹阁的富裕生活。” “锦衡亦无能笨拙，只一身剑术尚可，而今却也断了一臂，又身有重疾、不堪大用，若非阮姑娘，锦衡便该死了的……” “锦衡深知自己配不上阮姑娘分毫，只是即使如此，却仍是舍不得。” 白锦衡笨拙地问她：“这样的我，阮姑娘能接受吗？若是可以，锦衡会保证永远都对姑娘好，会很努力的……” 阮嫣儿也和十年前一样，看他空荡荡的左臂——他说若非自己，他本该死的。 可若不是因为她，他何至于此？他分明都为自己付出如此，却仍觉得是她好，是他没本事。 但阮嫣儿仍是强忍无限的心痛，以及因他坦白的雀跃，继续冷脸狠心质问。 “那白锦衡，你能为我做到什么地步？” 而他一如当初的坚定。 “若姑娘能开心点、好受点，锦衡哪怕豁出一切，也是值得的。” 无论曾经还是现在，白锦衡从来不会故意讨人欢心。他不懂何谓缠绵悱恻，只是率性而为说出心中所想——但在阮嫣儿眼中，已是缠绵极了。 于是和曾经一样，午夜水榭，她紧紧抱住了他。 「阮姑娘，在下还能陪着你吗？你愿意接纳在下吗……」 「唤我嫣儿，你这死木头」 - 阮嫣儿以毒功给白锦衡日常疗愈，根骨之伤虽不再影响他正常生活，但毒疗不能断——三天一小疗，一周便得去毒谷取烈性毒大疗一次。 好在都在她控制中，她的毒体可杀人亦可救人。 不过久而久之，白锦衡也和她差不多，都能算是毒物的一种了。 疗愈过后白锦衡便需要几个时辰调息，阮嫣儿安顿好他，换回千面夫人的容貌离开水榭，回到影庭主院炼毒的暗室。 她望向镜中自己的模样，哪怕早已适应，可每次看到这副面孔都仍会心惊。 因这份妖冶危险的容貌，分明和十几年前她与师父师娘一同在返魂树顶时，见到的雕像形象一模一样。 当时她就觉得雕像的女人危险极了，不似好人，那阴冷目光好像要将人拆之入腹一般。 依稀记得当初师父提过，每人见到的形象可能与自身经历甚至命数相关，她还曾迷惑自己的经历命数，怎会和这陌生的危险女人扯上关系…… 结果，阮嫣儿便当真成了雕像的模样，成了千面夫人。 这便是冥冥中自有定数吗？ 想起师父师娘，阮嫣儿脸色黯淡下去。 她刚才骗了锦衡，因为即使梦到他诉衷肠的那天，可梦境最后总是十二年前的那一夜。 师父自我牺牲，把她和锦衡推进空间通道，换他们活命。 阮嫣儿不想再回忆最初那段时间，她到底是怎么带着垂危的白锦衡捱过来的。 外面对他们众人的通缉长期存在，赏金与日俱增，当她看到通缉有师娘时，竟感到无比宽慰。 因为这意味着在他们之后，师娘平安离开了，而她绝对会带着师父，哪怕只是遗体。 而师娘是有师父曾炼制的菩提再生丹的，哪怕一时悲痛，师娘也绝对会想起来。 所以师父不会死的，他们都逃了。 于是阮嫣儿之后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给白锦衡治病、向灵枢城复仇，以及打探师父师娘的消息。 于是曾惊骇一时的大毒师突然销声匿迹，几年后，万兽山群多了一座影庭。 她能在十二年从金丹步入化神，甚至快中期，如此速度便是狂修毒体和毒谷叠加的结果——汝之砒霜，吾之蜜糖。 修士口中的生灵禁地，却是她最好的修炼环境。 甚至影庭的影卫们服过她的毒后，也纷纷在毒谷中能够飞快修炼，并拥有毒体一定的能力。 比如免疫不算特别烈性的毒，再比如阮嫣儿赐给她们换脸之能。 从而成为她的影子。 第346章 阮嫣儿的十二年 影庭其他人能换的面容有限，而阮嫣儿当真能换近百面孔。 这能力各方面都很方便，多年前她和白锦衡很难弄到易容丹，好在修炼毒体及时觉醒如此能力，便无人能发现她的真实身份。 阮嫣儿暗中发展势力、积蓄力量，她受到当初丹阁一战时，慕容暗卫和蓝琳死士的启发——明白一股完全受自己掌控的隐秘力量有多好用。 她也开始培养绝对忠心的死士。 影庭，她的影子们。 阮嫣儿天生毒体的能力，对境遇窘迫的毒修有莫大吸引力，亦是忠心的绝对保证。 她收拢的人在得到她各种意义的帮助后，全都自愿服毒并立誓——影子的命都在阮嫣儿一念之间。 如今，影庭的实际规模远比外界以为的、文简在这里所能见到的庞大。 除了此地小芷她们十余人，还有很多散在各地，探情报或其他工作不一而足。比如暗杀一些仇敌家的人，制造混乱，再嫁祸给对方的竞争对手。 阮嫣儿需要毒谷修炼，她得强到足以当场击杀沈南冥，白锦衡也需毒疗，于是她不便离开影山。 但她的影子却在修仙界各地代劳。 她足不出户便可操盘，如今灵枢城各方势力排行已和十二年前天差地别——往日四大家族之首的司徒家日渐式微，背后便是阮嫣儿的手笔。 烟雨剑楼自然也是阮嫣儿不会忘记的仇人之一。 哪怕只为锦衡多年前被剑楼数次算计，她也不会罢休。 她靠文简的线与之合作，不过权宜之计。 嫣儿完全可以借文简做局，在数千里外把烟雨剑楼都毒杀，但是…… 不是说，飞得越高，摔得越狠吗？她自己也亲历过。 不亲眼看着他们的死相，她实在不痛快。 所以阮嫣儿暂且和剑楼建立“合作与信任”，而她早晚会离开影山回灵枢城复仇，现在都是布局。 以后收网的时候，她得亲眼看着剑楼覆灭。 说到所谓合作，烟雨剑楼是想求购毒谷特有的毒物，并请她炼制成毒丹等物品，嫣儿给了。 剑阳道人当然在密信中对求毒用意三缄其口，但从灵枢的影子传回影庭的、各种看似没有关联的情报中，阮嫣儿拼凑出烟雨剑楼的真实目的。 那群卑劣的剑修是看到司徒家日薄西山，想设一场鸿门宴，最后吞并掉他们剩余的利益。 阮嫣儿乐见其成。 但她给的毒量远不达烟雨剑楼所需，他们到手后也势必会先测试，尚不会急着对司徒家下手，必会做好完全准备。 剑楼来信四回，嫣儿晾够了他们，这回才给一点，便是让剑楼明白——这合作对影庭而言无关痛痒，而她提供的货品远比想象的珍贵好用。 这是卖方市场，且阮嫣儿能保证他们绝对满意影庭提供的商品，用一次尝到甜头便会意犹未尽，尤其成功拿了司徒家后，未来定还会想复刻此路。 所以必然会答应她的条件。 锦衡所修功法《十方一阳剑诀》并不完全，分上中下三册，全部修完堪比天阶功法。 曾经他脱离烟雨剑楼时只学过下册而已，早已到了瓶颈。 虽说能转修他法，但白锦衡已将此锤炼多年，也契合他的剑体，元婴巅峰转修别的便要重头再来，确实可惜。 所以她让影卫之前给白锦衡找了本天阶剑道功法，让他元婴去修，再借文简之手给他弄来后两册当礼物。 白锦衡基本不参与影庭事务，便对此不知情，嫣儿想给他个惊喜。 说来那文简倒是好用，恰到好处的时机自己送上门，因心悦小芷便不断和影庭尝试交好，她自然而然搭上烟雨剑楼的线。 给阮嫣儿省了不少事。 而小芷是她影庭的人，便能借此掌控文简听话，执剑人在剑楼是有不小话语权的。 从前阮嫣儿还是大毒师时，是她最阴暗的两年，因为白露丹阁的苦难，她几乎黑化，无差别憎恨着修仙界的每个人。 在她眼中，除了帮过丹阁的，其他俱是残害师父师娘以及锦衡的凶手！ 但与心上人终于相爱且得知他们没死之后，阮嫣儿渐渐被白锦衡带离深渊，约好以后复仇也尽量不伤及无辜。 这标准很含糊，她怎知谁当真无辜，挨个搜魂是想累死她吗？ 也或许她如今仍不觉得除了帮过丹阁的，灵枢城还有真正的无辜。 但为了锦衡，她愿意克制，他总归不会乐见自己成个无差别的杀人魔头。 所以……若文简曾与丹阁一事毫无关系，且确实还算好人、对小芷真心实意，她会看在小芷的份上，在复仇之日许他置于剑楼之外。 但若他不领情自寻死路，嫣儿并无多少慈悲，便许他与剑楼同葬。 这时窗外响起翅膀扇动的声音，阮嫣儿坐在桌前随手一挥，窗子便开了，两只黑羽鸟整齐飞入，恭恭敬敬停在她面前。 哪怕元婴期也看不出这两只活灵活现的鸟，其实是机关傀儡。 曾经唐墨来不及教嫣儿制傀秘录其他内容，丹阁的大家便沦落天涯海角生死未卜。 她只能不断精进机关鸟的造诣——现在这些已是影庭传递情报的最可靠渠道。 嫣儿快速看过情报，分别是沧州无涯城和中州长风城的影子传来的。 除却例行汇报，只剩长风城天雷观的消息比较有趣。 天雷观本只是一小宗门，也是影庭的合作伙伴之一，但他们不像文简，并不知扶持他们有如今地位的其实是影庭。 但他们的野心和贪念与日俱增，居然违背合作规矩，试探、跟踪负责对接的影子，还有其他小动作。 养的这条狗，已经牙尖到想反咬主人一口了。 有意思。 阮嫣儿露出危险的笑意，又等片刻，窗外仍一片寂静，今天应没有其他消息传来了。 她叹了口气，十二年了，她从没有任何师父师娘的消息。 甚至是清虚宗叶家三人，玄乐和瑶瑶，她亦一无所知。 但从未有谁宣扬抓到哪位领了赏金，他们都应该没事——而连影庭都无法找到的话，说明他们和自己一样藏匿极深，比想象的还要安全。 第347章 主与影 而灵枢城的蓝琳和慕容雨，并不好过。 蓝家曾在十二年前置身事外，灵枢殿虽失败但也没因丹阁而迁怒他们，而今蓝咏初也化神，蓝家水涨船高。 而蓝琳则被他牢牢看在家里。 万宝楼则在蓝家掌控下，蓝琳已失权，但她当初虽折损了所有死士，可那位死士首领小晴还活着，并将金楼铁卫化整为零，伺机而动。 阮嫣儿自然相助，影庭算是小晴的后台，所以蓝琳虽无自由，但总有一天嫣儿会接她出来。 至于慕容雨的情况更艰难一些，尽管当初灵枢城没有证据证明，是她的暗卫在紧要关头帮了白露丹阁。 但失去慕容暗卫这最大仰仗，慕容雨手段再出色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仅大长老的支持不够，她不久便被架空。 之后她和宁婵发现新家主想彻底清算掉她，两人便离家浪迹天涯，踏上艰苦的修炼之旅，所到之处都有阮嫣儿的影子接应。 慕容雨和宁婵明白打铁还需自身硬，便不愿接受千面夫人的邀约前来投奔影庭，只各处历练。 而阮嫣儿尊重，并给予其所需帮助。 以后她也会帮慕容雨拿回家族。 可嫣儿最关心的还是师父师娘…… 音讯全无，但她猜他们或在妖魔二界。 种族不同，影子混不进去妖界。魔界又太远且与洺州隔着裂谷，就算能去，机关鸟想传回情报亦是困难、滞后。 而洺州的影子传回的魔界情报也是极其有限且虚实难辨，上回还是快两年前。 只知道魔界仍在内乱，但似乎有一将军突然在群雄割据的局面中脱颖而出，打乱了原先的势力格局，连万殇和鬼麟都不得不在战争中分心重视对方。 好在影庭位置不错，位于中沧二州和妖界的无人路口。 只要师父师娘和紫鹊活着，他们以后必重返灵枢，届时阮嫣儿总能知道，便可一家团圆了。 阮嫣儿已快习惯没有他们消息的忧愁，她很快整理好情绪，还是要先安排好眼下的事。 她把机关鸟送走，对窗外无人的院落淡道：“让小芷过来。” “遵命，主人。” 不知是谁回话，但片刻后便响起叩门声。 小芷进屋后低垂着眸，不敢看阮嫣儿的脸，只恭恭敬敬行礼道：“主人，您找我。” 看她这般低眉顺眼的模样，嫣儿轻轻笑了。 影山和毒谷都在她眼皮子底下，小芷今日玩过了头，回来时已超了门禁。 现在的阮嫣儿是千面夫人的脸，她的轻笑与面对白锦衡时的柔和明媚断无关系。 小芷吓得膝盖不由抖了抖，险些站不直。 她是最早跟着主人的——早在还没有影庭、主人还是大毒师的时候…… 小芷很清楚，主人鲜少严厉呵斥过哪个姐妹，但笑起来……还是别笑才令人安心。 她确实回来晚了一刻钟，本以为主人今日心情不错给自己放假，刚才又在陪着白大人，或许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小芷当即双膝下跪，额头死死贴住冰冷的木地板：“小芷晚归，犯了规矩，请主人责罚！” 阮嫣儿悠然坐在雕花椅，单手撑面打量着，不说一句话。 但她的沉默让小芷更惴惴不安，想到惩罚或许会很重，她跪着微微颤抖，房间内只能听到呼吸声。 良久，阮嫣儿叹了口气。 锦衡想让她善待，她对影子们的确不薄，通情达理也赏罚分明。 可罚的时候绝对让她们记忆犹新，保证同样的错误无人再敢犯第二次。 曾经影庭不乏硬骨头，尤其是刚开始学规矩的新人。 受了阮嫣儿恩之后反悔的，有。 服毒后捱不住数日痛楚求饶的，有。 想逃离影庭或是将投奔视为权宜之计，只想利用她达成目的的，亦有。 阮嫣儿最喜欢对付硬骨头，甚至收新人时期待她们能小心思多一点，不乖一点。 而今影庭还活着的，无不是忠心耿耿安分守己，对她又敬又畏的。 影子皆知红线在哪里，明白只要在范围内，主人并不介意让她们过得开心一点，调剂调剂生活。 大家都很乖，阮嫣儿已经很久没有惩罚过谁了，她之前还想借今日再和大家强调一下何谓守时。 但看到小芷便不想罚她了，只想就文简的事提个醒。 因为她并不单纯是自己的影子。 “这是干什么？”阮嫣儿温和开口，“你陪我最早最久，不必如此，起来说话。” “是，主人。” 小芷顺从起身，没有坚持跪着，因为主人每一句话都是命令。 片刻后，阮嫣儿状作无意问：“今日开心吗？” “是开心的，主人。” “那你可怨我利用文简对你的情谊？” “小芷岂会怨主人！” 她一惊，慌乱地又跪下了，阮嫣儿淡道一句“起来”，小芷才手足无措起身。 “倘若让你在影庭和文简选其一，而你若选后者，我便成全你的心愿，破例准许你随他而去，你会作何选择？” 小芷听后几乎要不假思索回答，阮嫣儿则抬手打断：“和十一年前一般，只有一次选择的机会，想清楚再说。” 然而小芷脸色煞白，当即道：“小芷、十一年前就发过誓，这条命是主人给的，报仇的机会和而今的一切都是您赐的……小芷绝不会离开主人背叛影庭！” 她的声音都颤起来，却很坚定。 阮嫣儿又慵懒问道：“那文简呢，就这么放下了？” 这回小芷垂眸沉默多时才回答。 “放不下，小芷还是舍不得的…但小芷明白自己与阿文没有结果，能在影庭与他相识、有如今情分，已是感恩主人宽厚。” “小芷明白未来总有一天会不得再见……但、但这样便好，在那天到来之前，小芷多看看他就好了，阿文不会一直记得小芷，会有更适合他的人……” 她越说声音便越小，头也像鹌鹑似的低垂着，阮嫣儿无奈又烦躁地“啧”一声。 别人无所谓，但她见不得小芷这般样子。 比起影庭其他人，小芷分明和自己相处最久，还有影子与主人之外的关系，可毒术学会了，却没学到她阮嫣儿半分强势。 而且偏偏是为一个烟雨剑楼的如此动心…… 阮嫣儿摇了摇头，不再多说。 如果以后文简能做对选择，饶他一命甚至许他与小芷的情也没什么。 阮嫣儿不再想这些，她看着面前小心翼翼偷瞥自己的小芷，笑了笑。 “看看你，已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 阮嫣儿撑脸微笑，追忆着：“有时看着你，我总会看到十一年前那个目睹全家惨死时的小女孩，亦会感慨岁月是多么容易溜走的东西。” 第348章 当断则断，人要利己 阮嫣儿的话唤回小芷的记忆，那是她失去一切的晚上。 那日仇家雇凶找上门来，杀害她池家老幼十六口性命——而恰是那夜池芷晚归，便成了唯一的幸存者。 然后碰到了途经此地，前来寻池家医修的阮嫣儿和白锦衡。 彼时阮嫣儿已是大毒师，走进被灭门的池家发现来晚了，若再早两个时辰，那位有名的医修便还活着。 随后她才注意到那个枯坐在院里的女孩。 光鲜亮丽的衣着，是被家族捧手里呵护着的娇花，此后便要独自面对风霜雨雪。 当时阮嫣儿无甚慈悲，没找到医修给锦衡看诊，心情也不好，冷漠地准备要走。 但白锦衡哪怕被根骨之伤折磨，仍是那般好心肠，蹲下身子去问池芷发生了什么，何以至此。 然后他又问嫣儿能不能带上这孩子，至少带一段时日，教她些足以独自活命的本事。 毕竟是当初穷困潦倒，却还养活着养济堂一众孤儿的剑痴啊…… 阮嫣儿本不想管，但池家惨剧令她联想到白露丹阁相似的悲剧，而池芷还是个修毒的好苗子。 她便应下了，但是却给了池芷一包毒药，并顺手安葬了池家逝者。 「自己去复仇，五日后黄昏我们再来此地，若你还能活着且大仇得报，便许你与我走」 于是五日后，阮嫣儿和白锦衡再来时，便见到一个活着的、杳无牵挂的池芷。 那孩子见到他们便跪地磕头，求嫣儿收她为徒，此生但凭驱使。 哪怕嫣儿说自己是凶名赫赫的毒师，但她不应允，池芷便叩首不止，都磕破了头。 于是池芷抛弃姓氏，成了阮嫣儿的亲传弟子，学习毒术的本事； 又在影庭成立时主动提出解除师徒关系，自愿服毒立誓，成为阮嫣儿的第一个影子，从此不唤师父，唤主人。 两人忆起往事，阮嫣儿罕见地流露出几分柔软——十二年来，除了白锦衡，也就小芷偶尔能让她有如此神色。 因为阮嫣儿看着小芷总会想起从前，自己刚拜唐墨为师的那一年里，他和师娘对自己从修炼到生活再到身心的爱护。 她清楚比起唐墨，自己或许根本不是个好师父，但也自认并未亏待过小芷，好东西和新本事也是先紧着徒弟的。 其实她没想到当年小芷会自愿成为影子，甚至提出解除师徒关系。 嫣儿也是有点不舍的，再如何不愿承认，她对小芷也和对别的影子不同。 是有感情的。 罚她…从来也是不忍的，是和其他人比起来最轻的。 “小芷，你该知道为何我私下对你从不自称本尊，也再没收过别的弟子。” 阮嫣儿平淡望她：“影庭吸引毒修，而你不是毒术最有天赋的那个。” “我明白，主人。”小芷方才的暖意退了退，愧疚道，“小芷让您失望了，我本就不拔尖，却还——” “你还是不懂啊，是因为……” 阮嫣儿望着那孩子，轻道：“你的确不是最好的，但却是我重要的、唯一的弟子。” 小芷一怔。 她知晓主人真实身份以及遭遇过什么，白大人是与自己说过一些的。 于是小芷明白主人当初肯对自己心软、收徒传授本事，有她们相似经历的原因。 因此，小芷也甘愿为影。 她清楚主人近乎封心，只对白大人柔软，却没意识到或者说不敢奢望——自己也能在阮嫣儿荒芜的心里，有一席之地。 “主人……” “再唤我一声师尊可好？多年不曾听过了。”阮嫣儿温和望着她，“若你愿意，便可和几年前一样，私下里我仍是你的师尊。” 小芷的桃花眼眸光颤着，当即如十二年前一般跪了下去。 “师尊……！” “起来吧。” 阮嫣儿亲手扶起她：“你与文简的事…自己想明白，为师太清楚‘情不知所起’，故而不曾阻拦你，却也不曾料到你竟用情至深。” 小芷一时茫然：“师尊，这是何意？” “人心最是复杂叵测，今日无冲突，他便能对你一心一意，可未来呢？” 阮嫣儿不由看向水榭的方向——绝不是谁都能与师父和锦衡一样，愿得一人心，便肯义无反顾豁出一切，哪怕与天下为敌。 她有幸遇到两个，可那样的人还是太少了。 若小芷也有她的幸运，她愿留文简一命并成全他们，可更大的可能是…… “不要陷得太深。”阮嫣儿意味深长道，“必要时，当断则断，人要利己。” 小芷眸光剧烈颤着。 她曾从白锦衡和阮嫣儿处得知过某些事，知道他们有很多仇人，而且远比当初池家的仇人强大百倍。 小芷知道两个，灵枢殿和东方家。 但她不知烟雨剑楼，尤其是师尊当初默许文简数次叨扰，两年来更是许他和自己交好，甚至今日谈成合作…… 她便自然认为剑楼不是师尊的仇家之一。 可现在，她怎会还听不懂？ 小芷无措地站着，像是傻掉一般。 阮嫣儿望着她无奈摇头，情之一字最是难解，她当初或许该明令禁止、对小芷更狠心些才对。 她还是太忙、要顾及的事太多了，工作与修炼之外的全部心思几乎都在锦衡一人身上，便没想到情窦初开的徒弟偷偷洒下的种子，注意到时已如此根系繁茂，拔掉会痛。 但这种事阮嫣儿多说无益，只能让小芷自己去想清楚，她能做的便是未来放过文简——他做对选择的话。 “本还有个任务想交给你去办，但现在看来你状态不适合。” 阮嫣儿拍了拍小芷：“去叫小伊和小念过来，你去歇息吧。” “师尊，我可以。” 小芷很快恢复如常，冷静道：“请交给小芷，我保证绝不会让您失望。” 阮嫣儿打量她片刻，随即安排了天雷观的任务。 狗窝要全灭，不得引起外人注意，让他们合情合理人间蒸发，当然最基本的——纵使事后有人察觉一个宗门的消失，也与影庭无关。 灭掉一个势力，仅靠小芷一人还是太勉强了，除了长风城的影子，她还带上小伊小念等几位姐妹。 小芷领命后深深鞠躬，再次保证不会让阮嫣儿失望，五天内完成任务，便离开房间去做准备了。 出了门，她稳住颤抖的手，暂不再去想刚才的晴天霹雳。 她面色冷静，或者说冷漠起来。 小芷必须接这个任务，不止是为了不再让师尊对她更失望。 亦是为自己。 小芷即使曾经亲手复仇，也并不是当即便走出阴影。 如果说她和师尊学到除了毒术之外最受益匪浅的——便是该如何发泄。 第349章 影庭的处理方式 两日后，长风城天雷观主忽然现身宣布宗门要迁址，另谋发展。 而第三日，道观便已是人去楼空。 这些年天雷观突然如乌鸦攀凤枝一般，从名不见经传的小宗，成了在长风城颇有话语权和地位的宗门。 此事一出人们不免猜测，长风这一亩三分地已满足不了他们发展的野心了。 随后便无人关注天雷观的去向，其他势力纷纷想尝试瓜分他们留下的利益，却发现已什么都不剩了。 不知是哪家已捷足先登，或是从天雷观手里提前收购了产业。 只能暗道可惜。 而到了第四日，无人注意到三辆灵力驱使的车以古怪的、弯弯绕绕的路线，一路进了万兽山群，并驶向影山背后的毒谷。 进了阴森弥漫毒雾的林中谷地后，三辆车的车厢内分别走出一位姑娘。 三人便是影庭的小芷、小伊和小念，各有各的漂亮。 她们彼此颔首后，有条不紊像卸货一般，把三十多个脸色紫青、不省人事的人堆在草地上。 忙完之后，小芷对另外二人笑笑：“你们先回去向主人复命吧，我稍后就回。” 妩媚的小念朝她抛个媚眼：“那愿芷姐姐玩得尽兴噢～” “好了小念，走吧，回去洗洗。” 这些男人的心里污秽，血亦脏，面上清风道骨实则是污浊的渣滓，为了下毒，姐妹们不得不演戏。 小伊又一次给自己用洁尘咒，可想起来仍是犯恶心。 她对小芷温柔笑着：“姐姐也会给小芷准备好沐浴的热水和香薰，早些回来。” 小芷活泼地朝她们挥挥手，目送姐妹驾车离去后，转身望向“人山”，气质瞬间阴冷。 她刚吹响铜哨，便注意到那观主老头哼哼几声，居然转醒了。 小芷见状挑起嘴角，凝视他，笑意诡谲：“还不错嘛刑道长，这都能醒，不愧是元婴巅峰呢～看来师尊说的没错，我毒术造诣还不够，得多努力才是。” 天雷观主刑道长愣了片刻，发现自己被压在人山中间，却用不出半分灵力，动弹不得。 而这人山竟全是天雷观之人堆砌成，整整齐齐，没少了任何一个，连杂役弟子都在这儿堆着了！ 刑道长再看向小芷，大惊失色：“你、你们不是…不是陪酒的！到底是谁，无冤无仇为何戕害我宗门！” 小芷一笑：“道长一把年纪，竟还不知有些红线是碰不得的。” “……是你们？神机坊！这是何处，快放了老夫！” “老头你好啰嗦耶。” 小芷挠了挠耳垂，笑得愈发诡谲：“本来能死的利落点，非得自己醒来找不痛快。罢，正好让我痛快些，毕竟近来，本姑娘心情可不太明朗。” “这、这其中定有误会……是老夫御下不严，那些事与老夫无关啊！” “别聒噪啦可好？眼下说这些也没意义了嘛。” 小芷耸肩叹息：“啊啊…若你们都能像阿文一样乖，何至于此？对了主人昨天夸我此事做得不错，答应我会尽力留阿文一命的。” “所以老头你看，我家主人还是很通情达理的，哪怕有血仇也会照顾我的感受，给我一个……啧，和你说这些作甚。” 小芷又连吹几下铜哨，草丛内窸窸窣窣的声音愈发明显，没多久便几乎响彻在邢道长耳畔。 而他看到小芷本束起的长发倏地披散开——充当发绳的五彩小蛇从背后爬上可爱姑娘的肩头，朝他嘶嘶吐着蛇信子…… 邢道长突然不寒而栗，再慌乱环顾四周，声音都变了调：“莫、莫非是毒谷？！你们难道是影庭——！” “答对了，就奖励你死得更疼一点吧？谁叫你贪心不足蛇吞象，还伤了我主与你们对接的影子，甚至还想尝试抓她呢？” 小芷幽幽笑着：“老头，知不知道主人培养一个堪用的影子有多贵？比起那位影子的安危，你们私吞的那些倒不值一提了。” “不、不要！大人我错了，大人！求您宽恕，饶贫道一命吧！” “晚了呢~” 话音落下，周围窸窣声响得刺耳，突然茫茫多各色的蛇探出草丛，迅速爬上天雷观的人堆，几乎瞬间就淹没了他们。 “大人……！”已看不见邢道长了，但他仍凄厉哀嚎，“让我见千面夫人，求求您了，我再也不敢了，我什么都肯献给影庭啊！！” “哪用得着你哦，伊姐姐和小念已带回去了。你们最后能献出的只有自己，主人的宠物们可都饿了啊。” 小芷摸了摸宠物小蛇，宠溺道：“小彩，用膳吧。” 话音落下，小彩顺着她的腿爬上草地，吐着信子朝人…蛇堆逼近。 其他蛇给小彩让了条路，它吸了会血便又回到小芷肩头，吐着信子蹭她脸颊，似乎委屈。 “不好吃？罢，这帮臭男人确实，而且大锅饭不香。” 小芷温柔地拍拍它：“若快，再有一月左右阿文便该来了，他总会给你带好吃的肉干。” 小彩似乎满意了，乖巧地回到她头上，主动帮主人重新束好低马尾。 早已听不到邢道长的哀嚎。 过了一刻钟左右，久违饱餐一顿的群蛇向小芷“打过招呼”，陪她玩了会，逗得女孩咯咯直笑摆手，群蛇这才四散离去。 而那片地……除了洇着血迹的深色泥土和被压过的草丛，已什么都不剩了。 毕竟是她养过的蛇，蛇毒连骨头渣子都留不下一点。 腐蚀殆尽。 小芷笑了笑，回到自己那辆车，驾车回影庭。 - 文简和小芷本估计说服剑楼长老不容易，加上两州路途耗时，怎么也得一个月。 但因合作重要，文简对她更是朝思暮想、牵肠挂肚，说服又意料之外的顺利，他这来回不过二十余天。 到中州后文简只在长风城歇了一晚，天还没亮便御剑前往万兽山群，迫不及待想告诉小芷这个好消息。 这回没在城里采买，好容易回一趟沧州，他带了许多特产，想着小芷和影庭众人甚至千面夫人或没去过灵枢城，应该会喜欢的。 倒是听说天雷观突然迁走了，不过文简也没放心上。 于是还不到中午，他便与惊喜奔下山的小芷紧紧相拥，这段时间彼此皆是心切。 只是他注意到小芷似乎看自己时的目光，比以前更复杂了一点，倒还是一如既往盛满情谊。 文简仍是礼貌克制，不去打问她的心事。 他再一次见到千面夫人，告知剑阳楼主答应了条件，且很满意影庭的货品、又下订单，还预付了报酬——两册地阶剑法神通的抄本。 千面夫人似乎不意外，看了几眼神通便收起来，对他道一句“辛苦”。 “这些是灵枢城的特产，在下…我擅自买了些，想着夫人或没去过灵枢，若不嫌弃，您收下是文简莫大的荣幸。” 他从灵戒取出各种礼品，从丝绸到点心，种类繁多，推给千面夫人后便小心翼翼打量她。 阮嫣儿随意看了看，面上不动声色，有礼微笑：“你有心了。” 而文简注意到她方才微缩的瞳孔，但没有在意，夫人肯收，他便松了口气。 他承认此举有讨好的意味，毕竟他心悦小芷。不奢望结道侣，但愿与夫人打好关系，小芷能在影庭过得更好点。 第350章 桂花糕 “贵楼这回求购的货品，影庭储备不足，本尊还需半日准备。” 阮嫣儿收起剑楼的信，随口道：“既长期合作…影庭还有种特效药，文道友这回可一并带回去些，看合心意否。若喜欢，本尊下回想见到地阶的剑修功法。” 锦衡所修的《十方一阳剑诀》就是地阶，分三册，品阶递增，他只修下册到了第三层，没有后两册便无法突破瓶颈。 若三册齐全修到大圆满，此功法便不逊于天阶。 文简当即应下条件，千面夫人说是特效药，还要价不菲，那便绝对好使。 他可是亲眼目睹楼主和大长老拿到货后有多惊喜，对千面夫人和影庭的造诣赞不绝口。 所以说服他们并没想象中困难。 剑楼求购毒物这事，文简不置喙，但毒物的用量怎么说都不会大，而特效药却是所有人的刚需，一方势力更是如此。 “如此，文道友便在影庭暂歇，黄昏时小伊会给你货品。小芷替本尊招待贵客吧。” “是，主人！” “多谢款待，夫人慢走。” 阮嫣儿收了文简送的灵枢特产，走向竹林深处，不曾回头。 待到了水榭，她才从精美的漆盒中捻起一枚桂花糕，慢条斯理吃了一口。 虽和刚出炉的味道相差甚远，可是…… 仍是十二年前的滋味。 是陈姨铺子的手艺，豆香味特别浓。 阮嫣儿凝视漆盒中的桂花糕，久久未动。 文简的礼品，勾起她悠久的回忆。 陈姨铺子的点心花样很多，这桂花糕是招牌。 师父不爱吃，师娘觉得不够甜，可她和紫鹊都是很喜欢的。 于是那时丹阁晚膳总会备一份当餐后甜点，桃瑶瑶自是来者不拒，她们三个小辈常会嬉闹着抢最后一块，都说“最后一份最香”，很是闹腾欢脱。 师父便时常嫌弃她们，道一句“没眼看”，可眼里却满是宠溺。 那时他为了给师娘亲手做点心，偶尔会向陈姨讨教，也偷师了桂花糕的配方，却总复原不了人家的手艺。 可师父到底是学会几分，便偶尔不声不响在桌上摆两盘桂花糕——一盘买的，一盘他做的，一吃便知谁是谁。 桃瑶瑶是个只顾滋味的小傻蛋，不知那是她唐大哥亲手做的，嫌弃不好吃不爱吃。 但嫣儿和紫鹊给面子，就算真不好吃，她们也会吃到光盘，因为心里永远比舌尖的甜。 紫裙的美艳女子捻半块桂花糕，垂着眸恍惚，一动未动。 下雨了，淅淅沥沥滑过千面夫人妖冶的面孔，红了她的眼尾。晶莹混着雨水，与手中潮湿的糕点碎末一同洒在地上。 上次流泪是什么时候？ 物是人非，沧海桑田，阮嫣儿早已记不清了。 但这是她以千面夫人的脸，流的第一次泪。 余光里，天空突然更阴了，她听到雨水打在伞面的噼啪声。 白锦衡不知何时站在她的身后，右手撑着油纸伞为爱人挡雨。 他不执一言，俯身低头，吃下她手中混了雨泪的半块潮湿桂花糕。 “是陈姨铺子的，嫣儿爱吃的那款。” “锦衡、锦衡……” 阮嫣儿转身望向他，已是她最初的容颜。 人畜无害，梨花带雨，委屈得令人心碎不已。 “嫣儿…想师父师娘了。” - 阮嫣儿这次供给烟雨剑楼的特效药，是她多年为白锦衡毒疗后钻研的产物。 是丹丸，可并非传统意义的丹药，可口服也可外用。 连沈南冥造成的根骨之伤都能缓释，其效根本毋庸赘言，若流到市面上绝对引起剧震，令百家争抢。 阮嫣儿想：师父是传统的以丹药和功法治疗，而她便是反其道而行之，另辟蹊径以毒攻毒，两者各有千秋，但是殊途同归。 虽没学会他两成丹道之能，可她这也算医道出师了吧，师父若知晓会不会为她自豪呢？ 不出意外，当文简过了近一个月再来影庭时，连他都为特效药而震惊不已，面见阮嫣儿时比过去更敬畏。 因为他回灵枢城时，剑楼正好起势力冲突，弟子们在历练时撞上司徒家的队伍，双方大打出手，各有损伤。 文简看到一名弟子被抬回来后，已被剑楼的医修判了死刑，他便恰好给奄奄一息的弟子用了影庭的药。 然后所有人一同见证了弟子被吊住命，紧接着，可怖的外伤敷药后发出滋滋声和紫烟，第二天便开始有新肉生长，覆盖白骨…… 烟雨剑楼从上至下都目瞪口呆，这种特效药别说他们，恐怕偌大灵枢城也没人见过。 关键在于它不是丹药，而同效果的丹无不是有价无市，一颗难求！ 这特效药千面夫人是能量产的，这回她就送来四份先给剑楼试用…… 此等良药，若是能拿到稳定的货源…… 自此烟雨剑楼对影庭和千面夫人的重视程度拔高到极致，而搭上这条线的大功臣文简，也在剑楼地位水涨船高，权力几乎高过所有长老。 以后他只负责与影庭的合作，其他琐事不必再费心。 他再次前来，递给阮嫣儿楼主亲笔信，信中剑阳道人毕恭毕敬地询问此药产量和价格，恳请夫人定期稳定给剑楼供货。 还隐晦请求不要卖给别家，就让剑楼成为唯一的合作方。 阮嫣儿面上不动声色，心里讥笑：果然是一群贪婪的鬣狗。 可这么贪心，给的报酬却是吝啬——并非十方一阳剑诀，而是一本无甚特色的地阶功法。 文简也觉脸红，《十方一阳剑诀》虽只地阶，可实际不止，它是剑楼最好的几本功法之一。 按说如此特效药，报酬理应拿这几种才配得上，但剑楼会议表决的结果是：夫人只说要地阶，没说要哪一本，便先拿普通的地阶试试。 万一能行岂不美哉？就按价值从轻到重支付，没准不必给最好的功法，夫人便看腻了不再图这些。 若不成，再拿好的给她，以换取更多良药。 文简竭力反对，觉得自家剑楼此举实在抽象——夫人的药，诚意不可谓不重，怎么剑楼分明重视合作，到最后关头仍守着“功法不外传”的迂腐，还贪图小利？ 实在离谱到文简无法理解。 但他地位高了也没高过楼主，只能硬着头皮来试。 结果……千面夫人翻了翻他带来的功法，随手一扔，半个字都懒得说，便向竹林深处走去。 第351章 他们还得谢咱呢 千面夫人走得干脆，文简直接傻眼了。 他甚至想好夫人若质问，他该怎么赔礼道歉并尽量挽回，至少先稳住然后紧急通知剑楼送好东西来。 可人家没给他半点机会，愣了没多久，小伊、小念等六七位影庭之人便来送客。 而态度……和文简刚才入庭时截然相反，只有浮于表面的礼仪，冷淡地请他以后不必再来。 小芷也急坏了，但只能先送文简在影山下稍等，自己则去求见主人，却没见着。 而文简在山脚从正午等到天黑，等到几乎跳脚，就在他想再上山主动赔罪时，等来了衔着纸条的小彩。 纸条说小芷被小伊告知：合作告吹，主人也不允许她再见他。 纸上泪迹未干。 文简吓坏了，感觉心里缺了一块，忙再上山尝试拜见，希望小伊她们能看在过去的份上替他说两句话，转达一声，他这便赶回灵枢取功法赔罪。 然而小伊看在过去份上，只给他一个忠告：不要再来叨扰，惹主人不快。 连机会都不给。 文简着急忙慌连夜往灵枢城赶，待回去后楼主等人也是大惊失色，直呼失算，让他带着天阶功法还有其他赔礼赶回影山，不惜一切代价务必挽回。 之后……文简在影山数次吃闭门羹，甚至有他不认识的影庭姑娘来赶他。 可他却狠了心，哪怕对方动手，他也只是先躲，到山下后等一阵继续上山求见。 他就这么耗了快两个月，中间剑楼得知碰壁后又遣信使送更多东西来，可还是见不着千面夫人和小芷。 曾经对他开启的古朴山门就这么封了，以至于后来都无人再来费功夫撵他。 别说小芷，文简连小彩的面都见不着。 他担忧极了，剑楼亦然。 直到又过一月，信使把《十方一阳剑诀》的三册全都送到，文简赶到影山后将之隔空送进影庭，大门才重新为他开启。 但阔别许久再进影庭，文简明显发现千面夫人和其他人对他态度冷淡许多。 可见她们对这合作方有多失望。 而终于再见的小芷，虽依旧维持庭中的端庄，却眼睛红肿、清瘦了太多。 文简无比愧疚，也对剑楼的短视、迂腐和耍心眼感到不齿，但总算挽回了一部分。 赔礼又深刻道歉后，千面夫人给他的是更苛刻的合作条件：《十方一阳剑诀》的三册原版，可换十份药。 没有还价余地。 这三册之后，若拿不出让她满意的东西，便停止供应。 剑楼得知后无不痛心疾首，会议时文简的态度也很差。 就因那点小心思，不止导致供应量远低于预期，甚至来之不易的友谊也岌岌可危…… 剑阳楼主扼腕叹息，尽管还是不舍得原版，可影庭的毒和药实在太好用了，而死藏着原版功法也没法给他们更多利益、让剑楼在灵枢地位更进一步。 千面夫人喜欢收藏功法，好不容易有她能看入眼的。 那以后…弟子们就参悟十方一阳剑诀的抄本吧。 好在千面夫人看不上其他功法神通了，没提出要其他原版，只是若想维持合作，剑楼必须到处寻奇珍异宝，花销不菲。 但是能合作，得到影庭的毒甚至未来有机会破解特效药的方子，那便都是值得的，现在的付出总会十倍百倍拿回来。 时光不胫而走，在入冬时这场闹剧终于落下帷幕。 影庭竹林中细雪纷飞，阮嫣儿走来便看到凉亭内修习功法的白锦衡。 看他认真的侧脸，她换回自己的容颜，上前温柔地为他设下结界挡雪。 给他后两册功法时，白锦衡是很惊喜的。 多年来功法不能突破瓶颈总让他苦恼无奈，尽管他从不曾向嫣儿说过，可她一清二楚。 毕竟是剑痴啊。 而且她阮嫣儿可从没好心到，把特效药给仇家好让他们危急时得以保命。 的确，它药效极强足以救命，但到底是她毒体之能和毒疗之术的产物。 白锦衡和负伤的影子们能安心用，是因阮嫣儿事后能以毒体将他们多余的毒都祛除，如此便做到只救人而不伤人。 恐怕三界唯她能实现如此。 但对于别人呢，她怎会给仇家解毒？ 药入体后，毒素藏匿极深，而阮嫣儿只要重返灵枢，一定距离内便可以毒体激活这些毒素。 烟雨剑楼将功法和其他宝物双手奉上——连同他们的命一起交到阮嫣儿手里，任她处置。 实在又贪又蠢。 剑楼还得说谢谢、求着咱们呢。 阮嫣儿开心地笑了，她已迫不及待想看到：未来复仇时先将剑楼的人打个半死，等楼主长老们渴盼地服下她的特效药后，却得知是自己服下死亡…… 他们会是什么有趣的表情？ 另外，这次也顺便给文简和烟雨剑楼埋了个矛盾的种子。 他已因此对剑楼有所不满，看清掌权者卑劣的一角； 同时剑楼肯定也会有人嫉妒他攀升的地位和权力，蠢蠢欲动，觉得此事导致影庭对他冷淡，是个取而代之的机会。 而文简因执剑人工作所需，更多时候不在灵枢总部，空有地位却无派系。势力内部从来都是小社会，关系网盘根错节，坐到高位的都有精心经营的根基。 阮嫣儿没再打扰白锦衡修炼，离开凉亭回到自己院子，就见小芷久久跪在门口，头顶和双肩已积了雪。 见自己来了，小芷抬头，脸上满是感激，却带着哭腔重重道：“多谢主人…多谢师尊关心……！” 之前文简离去时，已和她说了对剑楼的诸多不满，说他从最初就极力反对，但于事无补。 甚至有个别声音在质疑他向着外人，是出卖剑楼利益。 这让文简更觉得剑楼抽象，分明是他忙里忙外才谈成合作，他向着影庭除了小芷的缘故，更是因剑楼绝不能轻待千面夫人这般合作方。 那时他抱怨良久，而小芷才知主人的良苦用心。 别人说再多也是没用的，避世的影庭和烟雨剑楼的交集又只限于文简，小芷不好说剑楼的不是，劝他退宗。 只能是文简自己看清剑楼丑恶，渐渐动摇，未来才有可能做对选择。 甚至是他在权力斗争中被排挤，剑阳楼主和其他长老过海拆桥，他退宗…… 那文简极大可能会来长风城讨生活，就能远离主人与剑楼的仇怨，从而独善其身。 小芷没准还有机会求主人接纳他。 主人不喜文简是剑楼之人，却也没反驳白大人的话——他人不错，且当年白露丹阁一战时，文简还不是剑楼弟子。 主人此次安排，可见也是愿给他们机会的…… 第352章 魔界传言 小芷激动地叩谢不止，阮嫣儿扶她起来进屋，轻笑：“可算明白为师良苦用心了？” “是，师尊！小芷实在——” “你想要机会可以，自己争取，为师就做这么多了。”阮嫣儿平静道，“他之后选你还是选剑楼，就看你们自己了。” “那、若是阿文离开剑楼甚至仇恨他们，师尊能不能……” “影庭不收男子。”阮嫣儿话锋一转，“但若一切顺利，为师大仇得报后，影庭也无甚存续的必要了。” 也就是说那时候，她会给影子们自由。 阮嫣儿自己则打算和白锦衡隐居去，最好的情况是与师父师娘紫鹊他们重逢，大家找个地方一块安稳生活。 小芷先是一喜，随即又觉得难过和不舍。 她很贪心的，想要和阿文在一起，也舍不得离开师尊。 她一时无话，但却响起叩门声。 阮嫣儿让小芷开了门，是小伊进来了。 小伊行礼后郑重道：“洺州的影子小月刚才赶回来，求见主人。” 阮嫣儿颔首，小芷和小伊退去，不多时，一位风尘仆仆的姑娘便进了屋，朝她单膝下跪。 “拜见主人。” “小月起来吧，自己倒杯茶。” 阮嫣儿看她喝了两口，才不紧不慢道：“一路赶回来辛苦了，洺州其他影子还好？” “尚好，多谢主人挂怀。” “那是有何要事需你亲自跑一趟？莫非是岚虚宗的事？” 阮嫣儿挑起嘴角，她当然不会忘了这个仇家。 只是洺州离得太远，机关鸟来回不便，消息总滞后，且在那边的布局还不够收拾岚虚宗的程度。 然而阮嫣儿却没料到…… “并非岚虚宗，主人。是魔界的消息，但毕竟相隔裂谷，难以考证，目前还只是诸多虚实难辨的传言。” 小月凝重开口：“您让我们特意留意魔界，所以哪怕是传言也不敢怠慢，我便亲自来了。” 阮嫣儿神情一滞，就算如此，若是无足轻重的传言，也不必小月跑一趟。 “快说！” “回主人，据说魔界长达十余年的内乱在初冬时终于结束了。魔界已基本实现重新统一，新魔尊或已登基。” 修仙界人多地大且自由，相对分散，并不集权，只战时组建修仙联盟，推选盟主，惯例都是中州问道楼担任。 甚至可以说，修仙界是由数十个城邦组成的大而松散的联盟，地方主权很强，哪怕问道楼也只对中州城市有影响力，平时基本干涉不了沧洺两州。 与魔妖两界的情况截然相反。 他们人口和领土都小于修仙界，但更为集权，魔尊和妖主是最高权威，和凡世一国之主一样。 这两界的区别在于妖主的继位从来是平稳过渡，妖界内部各方面都很稳定，几乎没有过内乱。 而魔界每隔几代就会因魔尊之位爆发内乱，轻的，家族内部争斗。 重的则是各方混战，从原始魔尊创魔界到如今，执掌魔宫的姓氏不知换了多少次。 这回魔界内乱便是由轻演化到重——先是魔宫安家内斗，数年前群雄割据，各家都想夺了安家天下。 而如今终于落定了吗…… 阮嫣儿严肃问：“最后胜的是万殇还是鬼麟？” “皆不是…有的传言说万殇已死，而鬼麟正带领残部最后负隅反抗，败局已定。” 小月咽口唾沫：“尽管消息都不敢保真，还有说万殇假死的，洺州关于新魔尊的传言甚嚣尘上……但主人还记得之前异军突起的那位将军吗？” 嫣儿自然记得，数年前有一将军突然在群雄割据的局面中脱颖而出，打乱原先的势力格局，连万殇和鬼麟都不得不在战争中分心重视对方。 “还真是他胜了？” 阮嫣儿不免惊讶：“本尊记得你曾说，别人称他为‘傀儡师’，麾下将士真正无畏死亡，甚至有传言说他带领的本就是一群已死之人……” 也是这位傀儡师的出现，亲手推动了“百家夺位”的进程，让一些本来割据静观其变、在万殇与鬼麟间待价而沽的势力们生出“或许我家也能争上一争”的心态，正式下场。 因此万殇和鬼麟麾下一时间叛乱不断，好些人带着家族独立出去，甚至临走前背后捅一刀。 万殇鬼麟因此损失惨重，两少主的削弱便是此消彼长，傀儡师借机猛攻，镇压或收拢所到之处各家势力，势如破竹。 他很快便发展到能与一方少主分庭抗礼，在几年前一手造就了魔界“三足鼎立”的格局。 可想而知万殇和鬼麟有多痛恨这傀儡师，两少主毕竟血脉相承，想着总好过让别家篡夺天下，便暂时联手先合力对付外部。 自那之后，魔界内战进入战略相持阶段，战局发展慢了许多，阮嫣儿便鲜少能得到相关情报了，甚至连这些都不一定为真。 没想到再得情报，竟已几乎结束，而且居然有可能是傀儡师夺了安家的位子。 阮嫣儿不免感慨，而小月继续道：“是的主人，有人这么说，是那位傀儡师登上魔尊之位，但姐妹们还听到别的‘声音’。” 小月深吸一口气：“新魔尊有可能是名女子。若是真的，那便是有史以来第一位女魔尊……” 霎时间，阮嫣儿瞳孔剧缩。 影庭很难得到魔界的消息，当初得知傀儡师异军突起，她并未多想，毕竟魔界群雄割据，出几个野心实力兼备的不稀罕。 但现在，加上新魔尊是女子的消息…… 傀儡，魔界女子，魔尊。 尽管猜测很牵强，尽管可能是错的、没有根据。 但是、如果万一…… 阮嫣儿不可控地颤抖起来，望向窗外，已是漫天大雪。 师父、师娘…… 会是你们吗？ “主人？” 小月突然出声，令阮嫣儿轻微激灵一下，回了神。 她思忖着，魔界局势生变的情报定会渐渐从洺州传遍仙妖两界。 魔界内乱时是修仙界最清净松懈的时候，但重归一统的话…… 届时定会有多方关注魔界动向，想打探新魔尊的情报以及态度、政策等等，并在洺州以北的裂谷严密布防。 阮嫣儿望着窗外大雪，呢喃道：“怕是要变天了。” “主人说的是。” “小月，本尊有个新任务。”阮嫣儿凝视单膝跪地的影子，“危机重重，甚至可谓九死一生，你可敢接下？” 第353章 给新魔尊的两封信 小月当即沉声应道：“九死无悔！小月早已发誓以身报效主人，请您示下！” 阮嫣儿颔首：“先起身，等本尊片刻。” 随即她进内室取纸笔，坐于案前思索多时，才提笔写出两封信，以灵力加封好后回到主厅递给小月。 接着，阮嫣儿想了想，又从灵戒取出一精美的木质剑匣，一并给她。 “小月，此后洺州追星城事务另有其他影子接手负责，而你……”阮嫣儿凝重道，“本尊要你跨越裂谷，前去魔界。” 刚才她写信时，小月就已猜到了。毕竟自己带来魔界情报，主人就有任务，还说九死一生，很容易联想。 应是主人想借大变的时局，开始布置魔界事务，扩大影庭的影响力。 小月双手接过信和剑匣，郑重收入灵戒：“遵命，请主人安排。” “你入魔界需竭力活着并面见新魔尊，信有两封，本尊已做好记号。” 阮嫣儿沉声道：“若魔尊是旁人，便给其有‘影’字戳记的那封，表明若魔界未来有攻打修仙界之心，影庭愿里应外合。不过若是这个情况，你可能会死。” 小月心中并无波澜，如今还活着的影子无不忠心耿耿，早已将性命托付给主人，置生死于度外，毕竟若非主人她们早就死了，此后余生每一天都是主人赐予的。 而且主人的恩远不止如此，还有新生、力量以及各自的夙愿…… “第二种情况，若新魔尊真是女子或傀儡师，且本名为唐墨或黎未晞，是他们中的任何一个……” 阮嫣儿语气都有些变调，神情复杂得根本看不懂：“便将另一封信和本尊剑匣一并给出，从此你便作为本尊与新魔尊的中间人，为他们效命，并向对方献上你予本尊相同的忠诚。” 小月瞳孔一缩。 忠心的影子们当然知道这两个名字，他们就是主人一直苦苦追寻的人…… 甚至黎未晞是沧州开出巨额赏金的通缉犯之一。 原来真有可能在魔界！ 小月单膝跪地，无比郑重：“属下遵命，必誓死为主人实现夙愿！” 阮嫣儿也想象到十二年夙愿成真的画面，渴盼祈求着是第二种情况，看向小月的目光也愈发柔和。 “你这一去可能有去无回，亦可能是泼天机缘，但无论如何，一入魔界，你大概便会转修魔了。” 雍容美艳的阮嫣儿起身扶起小月，亲自俯身替她拍掉膝盖的灰。 小月受宠若惊，身子都僵得颤起来，又见主人双手按上自己肩膀，漂亮的眸中满是热切与期许。 “无论成不成，本尊从此会照料好你那些亲人，影庭会保他们安全。无论他们有任何需要，本尊倾囊相助，你胞妹的顽疾，本尊也会亲自为她设法根治。” “多谢主人！！” “莫跪，听好。”阮嫣儿忙扶住小月，“路途遥远，你要赶在裂谷布防之前抵达，也要注意安全保持警惕，务必活着把信交过去。” 随即阮嫣儿将自己最出色的机关鸟给她：“这一只有本尊灵力，效能远胜其他，应足够从魔界跨越裂谷飞回洺州。届时无论哪种情况，把它送回给洺州的影子。” “属下遵命！” “好，去找小伊，她会给你需要的物资和法宝。” 小月再次行礼后离去，而阮嫣儿这才脱力地坐回椅子，出神仰望房梁，不知在想什么。 随后她突然趴在桌上，脸深深埋进臂弯，肩膀轻颤着。 她终于看到了希望，却也明白了患得患失的意味。 她怕又是镜花水月——新魔尊不是万殇与鬼麟，却也不是师父和师娘。 看到希望若再被夺走……阮嫣儿恐怕受不住，她找他们实在太久太辛苦了。 当她终于压下激荡的心绪走出院子，走回竹林亭子，白锦衡恰好从修炼中抽离。 他一身素雅白衣，仿佛与雪景融为一体。 看见白锦衡对自己温柔一笑，一如当年的质朴纯洁，抬手帮自己拂去肩头雪花。 阮嫣儿的不安似就这么被他一并拂走了。 “眼睛怎这般红？”白锦衡拉她坐下，关切问，“有事不合心意吗，我能帮你什么？” 阮嫣儿点头：“抱着我。” 白锦衡从善如流，像抱小孩似的把大姑娘抱自己腿上，还轻轻晃着，好似哄一个受委屈的婴孩。 这是嫣儿最喜欢的，她一直太累，扛的事太多，对外强势惯了。 外人眼里她是神秘强大的千面夫人，是影子们绝对敬畏的主人——但她终究也只是个人。 是他深爱的，需要被爱、被呵护的心上人。 曾经还是大毒师时，白锦衡第一次主动如此抱她，阮嫣儿吓得手足无措，却没推开，僵着任由他抱。 之后每当她脆弱或控制不住情绪，便会主动如此要求。 “锦衡，我也许找到师父师娘了。”阮嫣儿蜷缩在他怀里，安心许多，轻柔道，“但我害怕是我想多了，太过理想化。天不遂愿，竹篮打水一场空。” “终于吗……唐阁主和黎夫人啊……” 白锦衡也长出一口气，温柔笑了：“嫣儿不怕，定会是你希望的那样。” 阮嫣儿挑眉好笑道：“我还没说怎么回事，你怎好如此下定论呢？” “当年阁主和夫人大婚时，我和嫣儿说过，‘你是在下见过最好的人，合该被珍重对待才是’。” 白锦衡认真道：“所以…嫣儿是这般好，定会得偿所愿的。哪怕这回不是，锦衡也会陪嫣儿继续找下去。” 阮嫣儿躺在白锦衡臂弯里仰视，他的言语、他的眸子，都和他这个人一般清澈无瑕。 她的锦衡有一副热忱的好心肠，却并非对谁都是，对仇人也杀伐果断，可无论何时——最纯粹的好都悉数给了她。 就如此刻，他连问都不问，只真切希冀她的每一个心愿都能得偿所愿。 阮嫣儿脸微微红了，只觉好心安。漫天大雪，心却滚烫。 “剑痴，你的情话总该适可而止的，因为我会忍不住想吻你。” “嫣儿…光天化日，就算要吻……我们还是先回屋，唔——” “剑痴，别忘了你抱着的是影庭的主人，本尊想如何便如何，这里一切都归我管。” 阮嫣儿咬了他一口，扬起嘴角：“尤其是你，最归我管。” 第354章 凛霜魔尊 魔界中心都城，夜曜城。 辉煌的魔宫大殿中，一名身着暗金华服的女子，端坐于殿内高高在上的尊主台宝座。 宝座华丽好似镶嵌星辰，与她美丽雍容却冰冷的容颜相衬。 她背后是一幅巨大的壁画——描绘原始魔尊气势磅礴劈开大地，搬山填海创魔界的旷世之举。 而宝座之下的殿堂内，武装严整的魔宫近卫分列两侧目不斜视，殿中央则跪了大几十个人。 跪着的无不是平日威风凛凛的强者、各家族的首领与魔宫身居高位者，但现在所有人俱是噤若寒蝉，低垂着头双膝下跪。 别说抬眸偷瞥一眼新任魔尊，甚至连呼吸都小心翼翼，乖顺如羔羊。 空气中弥漫着死寂般的压抑，似连殿内也和外面一样大雪飘扬，温度冷到令元婴巅峰都觉刺骨。 而女魔尊轻叩宝座扶手，声响悠远回荡在空旷的大殿。 从殿外吹来的风轻轻拂起女魔尊如瀑般披散的霜发，她面容冷峻，红眸锐利睥睨众人。 被她视线扫过的不由抖了一抖，头更低，甚至有人心虚到恨不能藏进地里。 王者之风，不怒自威。这份压迫感便近乎令人窒息…… 黎未晞慵懒的单手撑面，嘴角微微上扬——一个几近于无的微笑，但没有一丝笑意流入猩红的眼底。 只有冷漠和绝对的掌控，生杀夺予尽在她手。 这便是她十二年前在坎坷磨难中萌芽、又在十二年后终于掌握的力量与权柄。 登基大典两月前便结束了，她成为有史以来第一位女魔尊——并未以安染之名继安家之位，只是黎未晞。 从此往后，这魔界终于姓黎，亦姓唐。 他们是魔界最高的，也是唯一的权威。 残军束手，万民臣服。 而魔界所有人都深刻明白，随着万殇鬼麟的兵败、被尊为“凛霜”的黎未晞与“傀儡师”唐墨入主魔宫，旧时代便已是历史尘埃，崭新的时代随这场大雪一同降临魔界。 魔界迎来二主共治的时代。 但是，除了登基大典时，凛霜魔尊的夫君便鲜少露面——即他们那位傀儡师魔君，唐墨。 只知道他模样极其英俊，其他的……他比魔尊还神秘。 境界修为，战力几何，性情如何，对许多人而言皆是谜题。 别说平时，就连凛霜魔尊登基这两个月来的四次大朝会，唐魔君都从不曾现身。 甚至他们所住寝宫都没有半个侍奉的，原先侍奉万殇的那些个侍女还有他的爱侣们，都在凛霜魔尊打进魔宫的第二天被斩杀了。 冻成冰粉，撒魔宫外面的花坛了。 寝宫也换了一座，成了禁地，谁也靠近不得。 或许除了…… 有胆大的瞥向魔尊宝座次一级台阶的年轻女孩——一袭紫袍，面戴轻纱，模样看不真切。 这位是魔尊和魔君最信任的人，甚至可能是唯一真正信任的。 新任魔律司紫司命，手握执法与惩戒大权，同时身兼魔宫近卫长。 两主对她的信任与倚重可见一斑。 不过因为某件事，人们更习惯称她为“判官大人”。 当群臣第一次知晓判官大人名紫鹊时，一时都被这可爱动听的名字唬住了，感觉没啥大不了的，裙带关系上位罢了。 但当见识过紫判官动起手来，以及她施以惩戒的狠戾程度，便再无人再敢这般想。 紫判官的手段连最心狠手辣的魔修都直呼内行。 安定下来都两月多了，据说魔律司一众到现在都不敢在判官面前大声说话，更别提讨好巴结了。 到了放工的点，人家走得比谁都快，进魔尊和魔君的寝宫和回家一样自然。 跪着的人们各怀心思，终于，黎未晞冷冷开口，说出朝会开始以来的第一句话。 “所以今日议事会，你们给本尊汇报的第一项事务便是……鬼麟跑了，没抓着。” 她的声音很轻、无平无仄，却是字字千钧般压在所有人心头，令人喘不上气。 殿内温度又低了，直观感受到魔尊心情不美好。 众人头更低，鸦雀无声，无一人敢开口。 “嗯？怎都哑巴了？本尊见你们上次散朝时，一张张嘴巴不说得很勤快吗。” 黎未晞慵懒靠着宝座：“谁和本尊说说，为何已成功围了鬼麟最后的据点泣风城，还能让他提前溜到别的老鼠洞去？” 仍是无人敢回话。 魔尊这意思，很明显是质疑在场众臣有鬼麟的密谍。 一位穿黑铠的魁梧男人恭敬抱拳：“回尊上，属下领兵进城时，鬼麟已率残部和重要物件离去，必是提前得了风声。” “闵统领所言不错，只是满殿皆是魔宫肱骨之臣，本尊也不好逐一搜魂求证。” 众人不由松一口气，过去几年战时，听说魔尊一贯狠辣无情，大家就怕她登基后还是那般行事，怕她比万殇还暴戾残酷。 魔宫官员已大清洗过一次，都怕步后尘，不是密谍却遭了这无妄之灾。 鬼麟是魔尊的大仇人，尊上得知这消息定会很愤怒，朝会前大家已商议良久，只能由祁大总管和闵统领硬着头皮汇报。 现在看来魔尊虽生气，但还是比较克制的。 黎未晞看向闵统领，这位之前跟着她和阿墨打天下，出人出力，用阿墨的话说便是有“从龙之功”。 长久看下来，自是堪用可信，是他们的心腹重臣之一。 她平淡道：“劳统领辛苦些，率你的守卫司彻查鬼麟行踪，找到直接拿人回来，届时便是大功一件，去忙吧。” “属下领命！” 闵统领恭敬行礼后，后退着离开大殿，到了殿外便松一口气。 他是少数与凛霜魔尊、魔君还有判官大人都打过交道的，毕竟以前就是他们麾下悍将，战时他提出的几次奇策也收效颇丰，得以痛击万殇的势力。 而这三位，给闵统领压迫感最强的自然是魔尊，她登基后反而比之前战时还好了些。 最看不透的是当初被尊为傀儡师的魔君，唐墨——魔尊和判官大人只面对他时才有笑脸。 闵统领不再多想，赶快领人执行任务去了。 而大殿内，听过其他例行事务汇报，诸如如何修缮或重建受战火波及的城市等，黎未晞有条不紊安排下去。 登基之后除了清算安家余党、树立威严、安排军防事务和重整各城秩序之外，做得最重要的就是对魔宫进行大刀阔斧的改革。 主要是唐墨帮她规划的，将魔宫细分成多个职能部门，各司其职并确保所有大权完全握在他们手中。 之前万殇就给手下分了太多权，管理混乱、工作范围模糊，职能不明晰，终受其反噬。 现在改革后明晰多了，比如统筹全局的魔宫中枢院，负责监察百官与审判惩戒的魔律司，还有炼器司、炼药司、制傀司、守卫司、情报司和秘术司等诸多职能机构。 各司其职，谁都不能越权。 顺便一提，其中中枢院第一负责人官职为大总管，守卫司一把手尊为大统领，魔兽司为御兽令，这些是沿袭了旧称。 其他机构皆以“司”加职能为最高官职，如司器、司药、情报司的司密和秘术司的司术等等。 这些官职基本都是平级，但魔律司的紫司命要特殊些，因她和唐墨黎未晞的关系，同级要员见了她都会默认位居她之下。 另外比起司命，人们见到紫鹊时，潜移默化间习惯尊称她为紫判官。 第355章 内奸 说回改革，有从龙之功的自然有物资和官职等封赏，之前的旧人也没有都清洗掉。 毕竟人口也是魔界很重要的资源——除了能打的，能参与政治、统军等各方面事务的人才更是如此。 魔宫在这套新系统下如一台精密的机器，人们各司其职，谁都明显感觉效率比之前高了许多。 薪酬也更好了。 大多数人都真心觉得：魔尊虽严厉甚至可怕，可他们夫妻确实比万殇鬼麟之流更适合执掌魔界。 在他们的领导下，魔界或许有机会实现历任魔尊都没能做到的伟业——开疆拓土。 并非打出去那么简单，而是守得住，彻底化为魔界的领土。 而且两主似乎确有这份宏图。 有种声音是唐魔君忙得露面都顾不上，其实是整编了原先的丹师毒师炼器师，共同研发储藏和运输魔气的新法宝及丹药等，解决攻打修仙界的最大难题。 上次朝会时，魔尊就让各大家族推举自家这些方面的能人，进了魔宫。 对于打出去这件事，几乎每任魔尊都想做，也有付诸行动的，可走得最远的也不过勉强看到了中州。 但伟业各方面所耗甚大，魔界又刚一统，还需休养生息，大抵得再经营一阵才好提上日程。 朝会最后，黎未晞沉声宣布道：“情报司派出暗使，密切监视裂谷动向，修仙界应会有所行动，不得放过任何一个探子，活捉后交给魔律司，押入天牢待审。” 情报司陶司密和魔律司紫鹊齐声应是。 “最后一件事，秘术司和魔兽司相配合，重点监控幽魂域和魔窟有无异常。” 两位负责人先应下，随即御兽令小心翼翼问道：“魔兽需明确指令，还请尊上示下，我等应着重监控哪方面的异常……？” 黎未晞睨他一眼，淡道：“不死松。” 三个字轻飘飘落下，殿内很想一片哗然，但碍于凛霜魔尊之威，没敢。 可是……传说中的神木不死松，不是早就和原始魔尊一块消失了吗？ 仍是没人敢反问，被点名的重臣只好再次应下，但也有人突然想到——他们的魔君据说有卜天之能…… 莫非唐魔君已算到，神木即将重现于魔界？ 若是如此，那魔界当真是要崛起了！ 群臣隐隐激动，或许这任魔尊和魔君真是应运而生啊。 “无事便散了，抓住仙界的人，让紫司命向本尊汇报。” 黎未晞说完起身，飞下尊主台，头也不回朝殿后走去，直到紫判官也随她离开，殿内群臣才纷纷长出一口气。 开一次朝会，感觉寿元都折损十年八年。 好在当今魔宫赏罚分明——寿元丹也是嘉奖之一呢。 - 如今魔宫没有侍奉宫人这种职位，唐墨和黎未晞都不是贪图享乐的性子，生活上更不需假手旁人。 他们会照顾彼此，魔晶何必浪费在这般无用开支上。 走在路上清净得很，也无需魔宫近卫负责执勤。 因为一切都在黎未晞掌控中——十二年后，她已步入大乘。 既然没人，紫鹊便卸下朝会时的冷漠，亲昵挽着黎未晞的臂弯，一蹦一跳跟着走。 黎未晞宠溺一笑，这孩子哪还有半点“血腥判官”的样子？ 正如紫鹊当年所说，她修道天资平平，但修魔当真是天才。 她所修功法，哪怕在各类魔功中也是极其霸道的那种：祭血诀。 顾名思义，以魔气和献祭血液衍生出诸多诡谲神通。 此法修炼快，强势，副作用也大——她师兄为此特地研发了速效补血丹，给她常备数个丹匣，免得孩子哪天失血过多凉了。 就这还得对紫鹊用神通加以限制。 转修魔，还是如此霸道的功法，或多或少影响了紫鹊的心性，她在战场上杀红眼时是真啥也不知道了，眼里只有撕碎敌人。 “嫂子。”紫鹊娇声道，“不死松真会在近几年重现吗？” “你师兄是这般说的。” 至于阿墨又是听谁说的，自然是瞳。 而要想实现最终夙愿：复仇后回到彼世界，瞳需要不死松。 紫鹊听后“嗯”一声，这些年瞳可是帮了他们好多。 比如之前万殇自以为天衣无缝的埋伏，其实瞳看得一清二楚——那些家伙到死都不知怎么被发现的。 相应的，鬼麟能最后逃出泣风城，也是他们纵容的结果。 所以今日朝会不过是让群臣知晓：魔宫内还有不安分的，看不清现状自寻死路的蠢货。 也让他们看看这样的人会如何收场，杀鸡儆猴。 别以为躲过第一次清洗就能一劳永逸了，更别以为师兄和嫂子登基后真的会很宽容。 瞳完全知道鬼麟躲在哪里，闵统领在朝会前就得到师兄给的明确坐标。 嫂子命令他去找鬼麟踪迹，不过是配合起来给某个人演戏、让其以为能高枕无忧罢了。 而统领先行退朝，正是去做这方面的准备。 抓鬼麟完全不急，处理了内奸再去不迟。 走到岔路，黎未晞要回寝宫一趟，再处理些事务，紫鹊则抱了抱她笑着道别：“嫂子，那我先回魔律司做准备了，闵统领之后可要抓回不少人来，天牢总得先腾出些地方。” “去吧，届时我与你师兄一块过去。” - 魔宫中枢院祁总管散朝后没第一时间回到岗位，而是准备先回一趟他的宅邸。 鬼麟跑了，凛霜魔尊很生气，除了她和魔君直属的军队外，甚至还让闵严山带了守卫司出去搜捕下落！ 就算魔宫有魔尊坐镇，固若金汤，想在里面搞点事完全是寻死，可夜曜城的守备必定因守卫司出任务而空虚！ 这里面大有文章可做！ 祁再洲想着必须要先回宅邸，通过秘密渠道向鬼麟少主汇报这情报，让少主多加小心。 然后再动那些后手——之前他就敏锐感觉到清洗的到来，藏了两批人流入市井蛰伏。 现在便能派上用场了，至少给夜曜城搞点动静出来！ 祁再洲回去路上颇有些自鸣得意，赞叹自己的先见之明。 他追随鬼麟少主多年了，而且一女子如何能担魔尊大位？哪怕她也有安家血统，那也绝不行！ 还带上她夫君，一个修仙界来的！ 还二主共治，呵！成何体统，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而且镇墓人阁下居然没有任何表态，就这么让唐墨和安家最低顺位继承人执掌了魔界！ 祁总管仍是忿忿，但想到镇墓人阁下从不参与权力斗争等各种事务，亦不服务任何一届魔尊，只确保魔界存续…… 这么想，倒是好受了点。 不过说起来，万殇少主虽没正式登基，可之前也代行魔尊之位、入主魔宫，按理说他应入魔尊陵寝，在其父冥苍魔尊旁边。 可是直到如今也没有，或者说除了唐墨和黎未晞他们攻入魔宫那天的在场者，就再没人见过万殇了。 对外说是死了，可死不见尸。 或许他最后关头跑出了魔宫，在外伺机而动？ 第356章 旧朝最后的余孽 想到这儿，祁总管更振奋起来。 两少主虽打了多年，可到底是一脉相承的兄弟，而且自数年前唐墨携他的“不死之师”异军突起后，两少主便放下恩怨联手了。 若是万殇没死、若能联系上他…… 那兄弟再次联手，养精蓄锐后趁黎未晞有大行动时突击，号召旧朝之人一呼百应，夺回魔宫也并非全无可能！ 思绪间，祁再洲已快回到祁家宅邸。 作为中枢院大总管且躲过清洗，他家族势力和财富保存完好，宅邸在夜曜城最好的地段。 当年冥苍魔尊还在位时，为嘉奖他的贡献，特意把这大宅赐了他，里面配备的聚魔阵远超别家，能供全家三十三口一块修炼。 然而回到宅邸前，祁总管却发现他家的防护结界，似乎没了。 家丁也没有向往常一样出来迎接他，前院安静得可怕。 祁总管立刻凝重起来，敢在魔尊脚下的夜曜城入侵中枢院大总管的宅院——最疯狂的魔修也没这胆子吧！ 还是谁家以为他们祁家在新魔尊上位后已失去宠信与能量，就敢这么堂而皇之挑衅了？ 祁总管神识全开，去看宅邸情况。 可不看不要紧，这一看…… 前院没人，后院全是人！ 祁家其余三十二口人尽数跪在院中，几十名魔卫将之团团包围，而闵严山正在他族人前徘徊，挨个点人！ “三十、三十一、三十二，啊……” 闵统领数完，倏地转头向宅邸正门方向，与祁总管的神识对上。 只听铛一声嗡鸣，闵统领将弯刀刺进祁总管长子手边的空地，微微一笑：“三十三，齐了。” 最后的余孽，都在这儿了。 祁再洲霎时吓出一身冷汗，他仓皇四顾，这才发现自己已被不知不觉包围了。 不只是守卫司，还有魔君的直属部队——全由机关傀儡编成的不死之师。 哪怕他是化神，也已逃脱无门。 守卫司和傀儡士兵没有给祁总管愣神的时间，直接涌上齐攻，哪怕他们中没有一个化神，但在绝对数量面前，祁总管根本无力还手。 他虽化神却不精于作战，战斗经验匮乏，更何况闵统领已飞速冲了出来。 祁总管哪里是经历过大小上百次战场的铁血将领的对手。 闵统领以前就以铁血严酷著称，这些年又跟着唐墨和黎未晞南征北战——也是追随这二人才发现，自己那几下啥也不是。 魔尊和魔君治军极严厉，赏罚分明，重军功不重资历，老油条和混子能在他们手下讨一命，就算命不该绝。 闵统领曾经本不上台面，其他势力都看不上他，但出身草根的他归于二主麾下后多次立功，备受赏识，地位节节攀升。 内战尾声他便是三支部队的指挥，甚至其中还包括唐魔君的一支不死师！ 凛霜魔尊登基后，第一时间将他封为守卫司统领，负责夜曜城城防，足见二主的信任。 多年来闵统领完全被他们折服，死心塌地追随，亦学到许多。 战时他所到之处，敌军可谓闻风丧胆，因闵严山从不留俘虏。 到底是杀习惯了，现在好悬没把祁总管这老身子骨拆散了。 闵统领拎小鸡一般拎着昏死过去的祁再洲，怕万一这老东西真被自己弄死了，尊上有话问不出来可就麻烦了。 他赶紧拿了两枚丹塞总管嘴里。 都是五品治疗丹，闵统领也不心疼，因为包括守卫司在内的二主亲卫军，从来不需为配给发愁，待遇一等一的好。 因为唐魔君可是七品丹师啊！ 试问这天底下还有几个七品？ 战时普通魔卫都随身带着好多三四品丹，万殇和鬼麟的部将见这帮人不要钱似的吃丹，每次都能馋哭了——倒也可能是吓的，或后悔投靠错人了。 片刻后，守卫司把祁家族人都弄昏过去然后捆了，拎着他们便从祁家宅邸鱼贯而出，和宅邸外的部队有序站在闵统领身后。 这片是夜曜城最好的地段，虽不是商业区但也不少人流，先前清了场，可仍有人远远围观。 看见祁家宅邸前军容严整的守卫司，群众议论纷纷。 “发生了啥大事？尊上怎把守卫司都派过来了？” “那、那是……主君的不死之师？！” “天啊，那是祁家吧！怎就全拿下了？！” “他们家不是没被清洗波及吗？” 闵统领给副手一个眼神，对方立刻递上一个八卦盘和一沓捆好的密信。 他拆开看了看，果然是和鬼麟勾结的证据，还有关于祁总管所留后手的一些机密情报。 哪怕战时已领略数次，他仍是不得不感慨一句：“主君当真是神算啊，连这些藏在哪都知道……” 副手问道：“统领，撤军吗？” “没抓错，撤，全数押入天牢交接给判官大人。等紫大人拷问出所有藏着的老鼠，咱们一网打尽后再去抓鬼麟。” 闵统领又吩咐几名手下去通知各大要员准备前往魔律司观刑。 随后他拖着祁总管走在最前，守卫司等一众拖着祁家其余人跟在后，就这么招摇过市朝魔宫方向走去。 围观人群无不让道，闵统领想起之前魔君叮嘱过自己，军不得扰民，便对路人们颔首：“守卫司闵严山，携尊主令专程办案，这条街的戒严现在解除，诸位自便吧。” 闵严山的名字一出，人们抖了三抖。 这时祁总管终于在药力作用下清醒过来，瞧见全家老小都被拿了，自己也身负重伤，正被拖着往魔宫走，而两边是乌泱泱的围观群众。 也吓得抖了几抖。 祁总管不明白为何自己会暴露——不到两个时辰前，自己还和着急忙慌的闵严山演戏，朝会该怎么给魔尊汇报鬼麟跑了、魔宫或仍有心向鬼麟之人的消息。 从泣风城归来的统领找他中枢院大总管商议对策，合情合理，祁总管没多想，反而不动声色多打探了些当时情况以及闵严山之后安排。 可若凡事多自问一句为什么：闵严山为何偏偏找他商量？ 只是因为总管位高权重，或是找个人一同分担魔尊的怒火吗？ 还是说，其实两主甚至闵严山都心知肚明：他祁总管就是那个心向鬼麟之人？ 他演给闵统领看，若对方也是演给自己看呢？ 魔尊早就知道了。 先前清洗没管他，留他到今天的原因，不过是让他放松警惕。然后连带他的家族一同，来一次深刻的杀鸡儆猴。 突然聪明起来的祁总管，被自己的聪明搞得颤抖不止。 之前战时就有传言说：唐墨或有卜天之能。 两少主的布置从没有一次奏效，祁总管只以为是对方情报工作做得好，少主手下有藏匿极深的密谍。 可现在怕是真的…… 祁总管面如菜色，抖得厉害，拖着他的闵统领咧嘴一笑：“祁大人怎抖成这德行？莫非末将给的丹不顶用？” 第357章 一家人就要整整齐齐 “闵严山！你、你放肆——！” 祁总管心一横，不得不最后一搏，强撑姿态喝道：“老夫可是中枢院总管，你假公济私拿我祁家…如此行事简直荒唐！就不怕尊上夺你职吗！” “哈哈哈，总管真幽默，若非尊主之命，末将哪敢拿你家啊？” 闵统领突然又生出一对黢黑的健壮手臂，比划出劈砍的样子，意味深长道：“几条胳膊几个头也不够尊上砍的，你说是吧？” 群众见状又吓了一跳，原来传闻中“屠夫闵严山”有三头六臂竟是真的…… 虽然大家都是魔修，魔功也都千奇百怪的诡异——但能长出其他肢体的功法并不多见。 就比如凛霜魔尊的骨翼，能做到如此的无不是修魔翘楚。 闵统领当初能入二主的眼，的确是有东西的。 祁家到底有一定影响力，人群中有人战战兢兢站出来：“敢问统领，若是尊上命令，那祁家和大总管犯了何罪？” 闵严山轻描淡写睨一眼，那站出来问祁家何罪的人，吓得恨不得当场跪下再扇自己几个逼兜。 嘴贱怎么的，吃他祁家大米了？ 反正此事也要公布的，已有下属去通知刚散朝不久的要员们再去魔律司准备观刑了，夜曜城民众早晚也得知晓…… 闵统领淡道：“祁再洲和祁家背叛誓言，辜负二主的宽容，仍暗中勾结鬼麟，泄露魔宫机密，还积蓄力量打算在魔宫脚下搞点幺蛾子。” “你们都是二主的臣民，若非两主早已察觉祁再洲的不臣之心，届时他在城里做点什么……大家可又要被战火波及了。” 闵统领微微一笑：“主君仁慈宽厚，严令军不得扰民、战不伤平民。万殇、鬼麟还有这位祁总管可顾过你们死活？现在还要帮叛徒说话不成？” “证据呢！” 祁总管心虚但仍吼道，然而闵统领却轻飘飘拿出刚收起来的八卦盘和密信。 “这儿呢，唉……祁总管非要多问一句，是想给大伙都看看你干了点啥？” 祁总管瞬间不吭气了，随即拼死挣扎起来，却被闵统领一记手刀敲后颈上，吐出一大口老血，昏死过去。 闵统领已经是收着力了。 而群众一时哗然，这可是诛族的死罪啊！ 当初两主进驻魔宫，登基前不是没质疑声——虽明面上碍于他们的强大冷酷不敢说，可私底下还是看衰的。 然而短短两个多月，质疑便几乎消失。 一方面是折服于两主的铁血与手腕，另一方面是比起曾经的万殇、鬼麟，乃至冥苍甚至数任魔尊——平民的境遇和城市发展肉眼可见欣欣向荣。 曾经不管哪任魔尊治下，无权无势的平民总是遭殃的，尤其万殇鬼麟时，那真是捂着头过日子。 可凛霜魔尊和唐魔君却真的不扰民，魔宫脚下的夜曜城成了全魔界最安全的地方。 两主又颁布政策下达给魔界各城，不止是恢复战前水平，若按此发展下去，用不了年余就会比之前更繁荣！ 而且当初他们打进来，也是不伤平民不镇压掳掠。 甚至那些被清洗的家族，他们的产业利益也没有尽数被魔宫拿走。 除了药材、丹药等，两主挑了一遍又分给有功之臣一些，其他都拿去发展城市了——包括那些家族世代经营的私产。 不横征暴敛反而让利于民，这样的君主还是魔界第一次见。 所以如今人们虽怕两主，却也是真的心向魔宫、敬畏有加。 认为当真是天佑魔界，终于迎来最合适的君王。 再联想到之前万殇和鬼麟统治夜曜城那段日子，便更心向二主了。 怎么现在还有执迷不悟，想重返旧制的？ 不过一想是祁家和祁总管，似乎也不奇怪。 毕竟这些世家过去最是优渥，而两主上台后最先清理的就是几个心向旧朝、盘根错节的世家。 哪怕是躲过清洗的，也已不可同日而语，魔宫要职现在都是举贤，世家基本被扫出了权力核心。像祁总管这般还能任职高位的世家已寥寥无几。 至于反抗声。 在两主绝对的武力镇压下……还是命要紧。 所以祁总管觉得他家能躲过清洗，他还能当大总管，是尊上不敢把世家彻底拔了的妥协？ 然后就飘了，又觉得能重回世家的往日昌盛？ 也是好笑，他为啥不想想其他家族都乖如羔羊——祁再洲之前也撺掇过个别家，可人家对同流合污的邀请都是避之不及。 没直接举报，而是假装没这回事，已是看在过去都是世家的立场和情分上了。 尊上哪有不敢的，这不来了吗？ 闵统领拎着不省人事的祁再洲，笑了。 尊上留他家到今天就是为杀鸡儆猴，让那些家族和群臣都收收心。 以后再有类似情况，该举报要举报，别总让唐魔君费心去算，谁又起不臣之心想反了。 现在街道两侧，围观群众跪了一地，皆是面朝魔宫行礼，随即又面向闵严山和他身后部队，声讨祁家。 “都是两主臣民，本将当不起厚礼。” 闵统领用魔气扶起几个离得近的人，魔卫们也上行下效。 待大家都起身后，闵统领开口道：“主君曾说，夜曜城乃至魔界发展都要仰仗人民的力量。诸位把祁家事传出去，各司其职安安生生的，共创魔界鼎盛。” “遵将军令！” “还有，有意为两主和魔界大业效命的有识之士，可来守卫司报道。” 闵统领微微一笑，带大部队离去。 他们走后，人群激动议论纷纷。 皆知闵严山投奔两主时出身微末，而今已是统领。 在两主治下，过去军中的腐败、派系、用亲不用贤等种种已是荡然无存。 而且这或许意味着，打入修仙界开疆拓土或指日可待！ 两主也许真能做到数任魔尊都做不到的伟业。 因为凛霜魔尊是身怀天魔之体的大乘境，而唐魔君更是一手打造了不死之师！ - 群臣散值，惴惴不安又在魔律司天牢集合后，全都傻眼了。 因为上午朝会时还好端端的、位列群臣最前的祁总管，现在已半死不活地被缚魔索捆着，像死狗般蜷缩在牢房一角。 而还不止他一个。 算上他，祁家三十三口都整整齐齐在这儿了！ 群臣都懵了，议论纷纷这咋回事？ 但也有没懵的。 祁总管曾笼络过的那些家族成员，此刻正心虚呢，牙齿都在打颤——两主还未现身，可他们已明白用意了。 会不会也是借着今日祁家，来清算他们家的知情不报？ 第358章 咎由自取 紫鹊正坐在牢前座椅上，老神在在地擦拭猩红的血剑。 有官员小心问道：“敢问紫判官，祁总管和他家族是犯了什么罪？” “喏，都在这，分一分看吧。闵统领在祁家搜的。” 紫鹊随手散出一沓密信，群臣手忙脚乱接好后快速阅读，然后手抖着传给别人。 不得不感慨：祁再洲真是老糊涂了，不，应是疯了…… 这种东西藏得再好，也没销毁来得保险吧？ 真以为你祁家势大、以前是所有世家的主心骨，就没人敢闯你家宅邸了？ 确实别人不敢，可两主哪管你这个，抓的就是典型啊。 以前那么些世家就剩七个了，侥幸活着的哪个不是谨小慎微过日子？ 不好好办事效忠证明自己，还在这有难以理解的小心思…… 群臣一时唏嘘不已。 上午说有叛徒，散朝后大家还猜是谁如此蠢笨，还拎不清楚。 下午就逮来了…… 还是祁总管。 这么说向尊主汇报鬼麟逃跑消息的两位重臣，其实都对此心知肚明——一个传递消息让鬼麟跑，而另一个纵容。 他们是互相在演…… 而闵统领是从哪知道的，自然是魔尊和魔君。 两主早就知道了，留着没动祁家只是等到今天而已。 唐魔君有卜天之能并非空穴来风，战时的种种早已证明了这点。 群臣顿时感觉背后一寒。 只觉有一双不在场的眼睛，正时刻凝视着在场的所有人。 见群臣唏嘘完沉默下来，紫鹊又面无表情敲敲手边八卦盘，声线清冷：“这法宝另一端是鬼麟那条线，主君亲自试过了。” “当然，该问的都问了，搜魂也搜了。想必再过几日，诸位就能在这儿见到鬼麟。” 紫鹊说罢，持剑哐哐敲了敲祁再洲牢房的围栏。 吓得祁总管当即清醒了点，恐惧地望着牢外紫鹊和群臣。 因喉舌被堵，他只好用眼神哀求，仿佛指望判官能法外开恩，或哪位能替他辩解求情。 但群臣战战兢兢回避祁再洲的目光。 这老糊涂还想啥呢。 魔宫经历过清洗后，如今身居要职的大多都是被新主提拔上来的，要么战时就追随两主，要么是之前被大家族排挤的能才。 总之都是心向两主、既敬且畏。 原先大世家就算躲过清洗，勉强留在魔宫任职的大多已人微言轻，无权无势。 前后朝都居要职的唯祁再洲一人，改朝换代，他仍是大总管。 恐怕这就是他的底气吧。 其实如今大总管早不再是过去那呼风唤雨的模样，所有权力早被两主牢牢握手里了，真论实权，大总管还比不上任何一司。 祁再洲有名无实，象征意义罢了，他连中枢院的执事都快使唤不动了。 而两主早就想动他了，只等时机而已。 眼下群臣中平静甚至显得愉快的，情报司陶司密为最。 他名陶悠，和闵统领差不多，很早便追随两主打江山。 他办事可靠，忠心也没得说——他们陶家曾经就是被祁家搞得混不下去，万殇差点听祁再洲建议把他家灭族，于是不得不举家逃离夜曜城。 正好两主异军突起，陶家便毅然投奔，战时出工出力鞠躬尽瘁，备受两主赏识。 陶家不止修魔天资不错，关键是聪明能干会来事，不然即使有大功，家主陶悠也成不了情报司一把手。 现在陶家有本事的族人也都在各司任要职，和闵统领一样，他们自然是两主最坚定的拥趸之一。 陶悠看着牢中祁再洲，感慨风水轮流转。 他幸灾乐祸笑着：“祁大人这般可怜地望着我等，要不…你磕几个响头，我现在就帮你越狱好不好哇？” 大家皆知陶家和祁家过往恩怨，陶司密话中的戏谑明显，自没人当真。 而祁再洲一怔，随即显得怒不可遏，含糊不清地“呜呜”着，被缚魔索捆着的他挣扎起来，倒像一只被烫着的蚯蚓。 可把陶悠和大伙看乐了，连紫鹊都笑了笑。 “哎呀，祁大人骂得可真难听。”陶悠摊手道，“确实是戏弄你的，我哪有在紫判官手里救你越狱的本事？不过嘛……” 他眼中闪过精光：“要不你多磕几个，给大伙看看你这蠢笨的猪脑子到底多硬？两主宽厚饶了你家，你不知感恩居然还想反，祁总管当真有种脑仁缺失的美感啊。” “你是没跑了，可没准让紫判官看乐呵了，会放了你家族人也说不定？” 祁再洲浑浊的老眼看向紫鹊，闪过一丝希望，仿佛在问“是否当真”。 紫鹊慵懒道：“陶司密提议不错，正好还有点时间，祁总管可以开始了。” 他绝望的脸上浮现惊喜，全家三十三口都有参与谋逆，也都被拿了，隔壁就是他妻儿！ 若死他一个能换族人活命，还是很划算的！ 随即祁再洲扭动着身子面向紫鹊，如鲤鱼打挺般不停磕起头来，砰砰砰捶地似的，脑门很快便鲜血一片。 紫鹊不说停，他就不敢停。 “行了，差不多了。” 祁再洲停下，趴着抬起鲜血淋漓的脸，渴盼注视她，好像在问判官大人满意与否。 然而紫鹊只是收起刚来传信的玉简，随即轻飘飘问陶悠：“陶司密，帮祁大人回忆一下魔宫刑典第三条怎么写的。” 陶悠恭敬朝紫鹊行礼后，对祁再洲一笑：“祁大人，你大抵听不懂复杂的句子，我便说简单些罢。” “一言以蔽之，你家谋逆，暗中相助鬼麟也好，蓄意制造动乱也罢，单拎出来每一件都是要诛族的，户籍册上有一个算一个。哦对了，死后还要交给魔兽司当饲料用。” 祁再洲猛地一愣，来回看着群臣，最后看向紫鹊。 天牢里顿时充满快活的空气——他刚才还真当真了。 没人再搭理祁再洲，秘术司一人向紫鹊拱手问道： “敢问判官大人，召集我等来此是为……？” “散值后怕诸位无聊，一块看个热闹罢。” 紫鹊语气轻松，笑起来甚至有几分可爱，但群臣却打个激灵，而知情不报的那几个腿都软了。 他们看祁再洲除了刚才的取笑，更多几分同情。 能在判官大人手里捞个全尸就算他赢了。 紫鹊起身，挥手打开牢房，魔律司卫士立马将被捆着封了口舌的祁家一众带出来，向天牢外押去。 “判官大人这是？” “天牢狭窄，咱们去顶上恭迎两主。” 紫鹊走在最前，漫不经心道：“诸位大人随我来吧，看看炼器司的得意新作。鬼麟之前，先拿咱们的祁总管试个效果。” 第359章 不忠的结局 一众人上到魔律司顶层，只见空旷平台上已安置了一架断头台。 老臣杨霭主动为群臣介绍，这是他们炼器司的新作——一刀下去，不止斩命，更能抹杀神魂，便省了惩戒化神境的麻烦。 之前魔宫清洗万殇残党，其中不乏化神，虽废了其修为，可抹灭神魂仍是要紫判官亲自动手才保险，不然犯人便有之后夺舍的可能。 于是炼器司努力技术迭代，力求给判官大人减负。 紫鹊当场夸了杨司器几句，毕竟有了这个，以后她就不必总用祭血诀，会给师兄省心点。 而祁再洲和祁家一众，以及个别心虚的官员，看见断头台时腿如筛糠。 不过祁家的喉舌都被封了，没有哭天喊地，又都被废了修为，拼死挣扎都做不到。 还蛮安静的。 突然，人们只见紫判官朝大伙身后欠身，众人忙回首——方才还无人的空地，凛霜魔尊和唐魔君已然悄无声息站在那里。 就好像他们一直都在…… 群臣赶忙单膝跪地，齐声高呼“拜见尊上，拜见主君”，魔律司卫士将祁家一众按趴在地，也纷纷跪地行礼。 站着的除了两主，只有紫判官。 四下安静的只有风声，凛霜魔尊没有说话，甚至没看跪了满地的群臣。 黎未晞只是看向她身边一袭云白丹袍，温和儒雅的英俊男子。 “诸位免礼，请起。” 唐墨的声音充满磁性，群臣忙谢过后起身，却又赶紧低下头来。 对上主君的视线，众人无不低头，恭敬而顺从，甚至深觉几分胆寒。 天牢时幻想的那双不在场的眼睛，现在正深邃地注视着他们。 仿佛心底最深处也被剖开一样，什么都瞒不过主君。 “散值后特请诸位来一趟，便是上午朝会时说的叛徒已找到了，是我们魔宫的大总管祁再洲，以及他的家族。” 唐墨慢条斯理继续道：“祁家上下或多或少都参与了祁总管的叛乱事业，我本人和紫判官已搜魂，证据确凿，闵统领已在围剿他埋下的暗子。” 说罢，他随意看过几个低垂的头颅，无不是之前祁再洲联系过争取同谋的世家。 没人答应祁再洲，但也出于曾经立场而没有主动交代，假装一无所知。 现在这些人又惊又惧，只觉魔君的视线如山般压上脊梁。 所幸唐墨收了目光，对紫鹊微笑道：“紫判官，开始吧。” “是，师…主君。” 随后祁再洲眼睛几乎浴血——第一个族人被按上断头台，竭力挣扎着，带着极端的恐惧和乞求目光向他看来，似在用眼神求家主相救。 而一名魔律司卫士将他脖子扣好，其他卫士一同给断头台注入魔气。 随后那巨大的闪着寒芒的刀刃，仿佛被血红雾气所笼罩，魔气充能完毕后，只听一阵破空声——断头台上只剩一无首之尸。 而那头颅如皮球般滚到魔律司卫士脚边，惊惧永远凝固在他脸上。 紫鹊挥手示意，两名卫士便领会了，从灵戒取出早已准备好的两个巨大竹篮，将头颅和尸身分别放入。 随后，下一个卫士押着祁家罪人上前，锁在染血的断头台上。 同样的流程，重复上演。 祁再洲目呲欲裂，他疯了一样，如搁浅的鱼般扭动挣扎，却被卫士死死按在地上动弹不得，连呜咽都发不出来。 又是一阵破风声，祁再洲绝望地闭上眼。 “扒开他的眼睛。”紫鹊冷冷道，“让祁大人好好看着自作孽的代价。” “遵命！” 祁再洲的眼皮被卫士用魔气扒开，生生看着竹篮里的头颅和尸首越堆越多——他终于感到后悔了。 他都不明白当初到底是怎么想的，为何要起反心，甚至还要切实付诸行动…… 他感觉悲哀又可笑，早已身在戏中，却不知看似空无一人的戏台下实则坐满了观众，看着他的一举一动。 所有自以为高明的算盘，都是两主纵容甚至配合的结果。 而他偏偏还自以为瞒过了，自鸣得意想着连大乘境的魔尊都对自己奈何不得…… 祁再洲在将死前终于领悟了何为自作孽，不可活。 也终于深刻明白为何群臣对两主忠心，却那般害怕他们。 祁再洲之前没亲眼见过这些，凛霜魔尊登基后，这是他第一次来魔律司天牢。 以犯人的身份。 祁再洲愧恨到心死，老泪横流，他趴着看向两主，拼命叩首，无声地求他们宽恕，仁慈饶他祁家一回。 凛霜魔尊太有压迫感，但魔君温文尔雅，总是带着温和的微笑，看起来要好说话一点。 然而祁再洲却不多想想——连其他人旁观行刑都有些恐惧，唐魔君却面不改色，自始至终带着微笑…… “祁总管有何事？” 唐墨漫不经心对上视线，祁再洲赶紧疯了般叩首。 结果却见他面带笑意，通情达理地安慰道：“喔，莫急，对了我还有事想问。” 祁再洲眼睛一亮赶紧点头，似在说知无不言，鬼麟的一切都能告诉他。 唐墨捏着下巴：“嗯…就请祁总管帮我数数，现在你面前还有多少名族人？” 祁再洲忍痛数去，抛去刚上断头台的那个，还剩十五人。 他忙扭过头来做着口型、连比带划，而唐墨颔首，似在深思什么。 随后只见魔君一笑，好言宽慰：“按顺序排，祁总管是压轴的，你看前面就剩十五个了，所以很快就该你了。” 祁再洲的血与泪染了打结的胡须，简直肝胆都颤起来，刚才因希望而提起的心，彻底坠入深渊。 而唐墨和善的弯弯眼睛：“反正祁总管明日也不用坐班了不是吗，耐心多等会又有何妨呢？” 不止明日，永远都不用了。 群臣打了个寒颤。 如果说凛霜魔尊的狠辣都在表面，那股压迫感让任何人都不敢放肆…… 那唐魔君就是深藏着，是另一种狠。 上午可以和你谈笑风生，下午杀你全家时还笑着请你帮忙数人头。 终于，轮到祁再洲本人。 由紫鹊亲自行刑。 她淡淡望着脖子被固定的祁再洲，看出他无神的眼底之后，是早已崩溃死掉的心。 紫鹊没多说，干脆利落放下巨刃。 三十三个头颅，三十三具尸身，由魔律司卫士交给魔兽司的人。 行刑结束，魔宫内部最后一家叛徒也没了。 两主治下，这便是谋逆不忠的结局。 第360章 魔尊与魔君 不知何时，群臣中已有几人面向唐墨，跪地求饶。 “诸位这是何意？” “先前祁再洲有和卑职沟通，卑职没答应，可也没有向紫判官主动汇报……！” “求尊上饶恕！” “叩求主君饶我等一命！” 若还不知看完杀鸡儆猴的戏码该如何做，下一个上断头台的就是他们家了。 黎未晞淡淡睨一眼这几人，其实之前她就想一并都杀干净的——魔宫位置有限，而忠心耿耿的很多。 但她还是问道：“主君以为该如何处置？” “我想今日之后，魔宫应上下一心了，祁总管合该是最后一个。”唐墨看向群臣笑道，“诸位说是不是？” 唐墨说完，群臣皆跪地，齐声应是，主动请罪的那些则纷纷叩首感激仁慈。 “都是魔宫股肱重臣，大业还需仰仗诸位，缺了谁都是魔界的损失。若非祁家做的太过，本也该是一方助力的。” 唐墨叹息道：“你们应知道，如今的魔宫亏待不了任何一个功臣，但也不会忘了哪一个奸佞。” “所以还望诸位牢记今日所见，都收收心，努力工作。待来日大业成……修仙界的土地可比咱们魔界广袤富足多了。” “主君圣明！”陶悠激动跪地高呼道，“陶家万死不辞！愿为尊上与主君担任先锋！” 内战时闵统领是先锋，战功赫赫，也是最受两主信赖的。 其他人也高呼着“必誓死效命”，唐墨双手下压，笑了笑：“很好，不过先别好高骛远，想解决战时的魔气储备，以及改造修仙界土地为我魔界所用，还需攻克几个难关，诸位先着眼当下做好本职便可。” 随后他话锋一转：“不过我想下次朝会时，应就能给诸位瞧瞧阶段性成果了。” 大家听后俱是振奋，两主登基时的宣言果然并非纸上谈兵。 除了原本的丹师毒师，之前魔宫还让各家送了一批这方面的人才…… 久久没有消息，不知在研制什么，但下次朝会就能看到成果了！ 主君可是七品丹师，还是能造出不死军的大傀儡师！ 而且跟着主君搞研发，自家族人的进步必是斐然！ 黎未晞任命新的中枢院总管是百里夫人，随后便张开骨翼牵起唐墨的手，从高耸的魔律司顶直接飞下。 紫鹊招呼手下打扫，也和群臣一同离去。 路上有人想探探判官大人的口风，问唐魔君又研制出什么好东西，但紫鹊只是神秘笑了笑，便让大家散了。 其他人行礼目送紫判官走向两主寝宫的方向，随后才各回各家。 - “阿墨，还要去炼药司么？未晞送你。” 说归说，黎未晞却大张骨翼朝寝宫方向飞去，更没有松开唐墨的意思。 登基之后，比起她这公开露面的魔尊，总在幕后的魔君才是更忙的那个——很多时候，黎未晞几乎只要拍板做决定就好，具体执行自有那么多司去做。 但唐墨几乎没有歇过一天，他从战时状态无缝切换成工作狂，先是扫清旧朝余孽，又主导魔宫改革； 等安稳下来后，他便整合了原来魔宫的丹师、毒师，加上从各家要的人才，带着他培养的心腹制傀师埋头搞研发去了。 夫妻恩爱的时间大大缩短，凛霜魔尊既心疼，又幽怨（所以上朝脾气不好），但也感觉暖心。 她深知阿墨是为能早日复仇，更是为自己——若没有他，黎未晞自认为打不下这江山，并先报了万殇和鬼麟的仇。 就算能，可比打江山难的，从来是守江山。 因为阿墨的存在，一切才有可能并逐一化作现实，他当真实现了快十三年前他们踏上魔界时的诺言：给未晞一个安身立命、海晏河清的魔界。 这么多年来，他们的感情有增无减，蜜月期好像总也过不完，不过是唐墨在制傀司多加了几天夜班，黎未晞便不太开心了。 “今天不必去了。”飞行途中，唐墨柔声道，“接下来一阵便不忙了，等结果就好。” 他是项目总负责人，亲自攻克了最难的，剩下的有制傀师们去忙。 黎未晞的表情总算阴转晴，飞快带他回了寝宫，刚一进门，便再也没半点凛霜魔尊的冷漠，两人久违贴贴，你侬我侬。 寝宫很大，紫鹊也住这儿，而他俩的房间却复刻当年白露丹阁的卧房。 只是到底不再是白露丹阁——缺了嫣儿，黎烟，还有时常过来的玄乐、瑶瑶和蓝琳。 当年丹阁一战沦落天涯的大家，到底只他们来了魔界，甚至叶家三人也杳无音讯。 但过去这么多年，或许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他们能做的只有早日反攻回修仙界，希望大家都在某处蛰伏，届时便有机会重聚。 而这目标短则两三年，长则四五年，不会太远了，当所有技术难题被攻克，唐墨也步入大乘的那天，他就会让修仙界正道付出迟到的代价。 他在化神巅峰已三年了，虽然拿常理来看已快得离谱，可他们一贯和常理绝缘。 尤其和未晞这修魔的天赋怪物相比，唐墨的丹灵根在修炼一途实在比不过。 战争便是未晞最好的修炼途径，这仗打着打着，天魔之体就让她到了化神巅峰。 只是当初她突破时还蛮危险的，惊出一身冷汗，好在有唐墨和瞳才没出意外。 说起瞳，能打拼出如今的一切当真少不了她。 除了直接辅助唐墨战斗而不会被天道察觉，更重要的是探物和搜人的能力。 前者让当年初入魔界的唐墨三人很快发现一片宝地，其中的珍稀灵木和矿物是制傀的绝佳材料。 他们清理了那片的魔兽并扎根，唐墨苦修制傀秘录并加改良和创新，因地制宜，造出魔气驱动的傀儡。 等几年后他们再出关时便有了第一支傀儡部队——令人闻风丧胆的不死之师的前身。 此后便有了异军突起的傀儡师，正式入局，参与到魔界争位的混战中并成为不容忽视的一方势力。 之后队伍越来越大，降服不少人，也有许多势力特来投奔，瞳的探物能力又确保了军队除以战养战外的补给。 比如药材和藏得很深的魔晶矿。 第361章 回家之策 顺便一提，无论初期还是现在，傀儡军都是唐墨最主要、最值得信赖的军力构成。 整编入闵严山等将领队伍中的傀儡还算“便宜”，但他直属的傀儡士兵造价昂贵，所用材料比当初黎烟的人偶还出色。 尤其傀儡靠魔气驱动，核心中枢是魔晶，只要激活就是字面意义的烧钱——若不是当初背靠宝地起家，初入魔界的唐墨就算造出了傀儡，也根本用不起。 除了贵以外，傀儡还有别的缺点，比如它到底是人工造物，需要明确指令，临场应变能力不足。 若无指挥控制，傀儡单独碰上同实力的修士，必然被玩得团团转。 可它也有无可比拟的优势：绝对贯彻每一个指令，无需考虑士气和伤亡率导致的队伍崩溃，真正意义的无惧死亡。 而且傀儡就算再贵，也比从零培养一个魔界士兵便宜得多，培养周期就赢了。 战时，唐墨集团傀儡军的数量一度超过五百，仅他直属的、最精锐昂贵的傀儡就有一百。 不过战后还是得开源节流，他便拆了其他傀儡的魔晶中枢让其休眠，只留五十精锐常备，驻守在魔宫机要设施，比如炼器司，还有他直接领导的制傀司与炼药司。 这也是为何魔宫不需要近卫常驻的原因之一。 有大乘境的未晞和精锐傀儡坐镇，魔宫近卫日常只是值守也太浪费了，花着他们那么多军费，一天到晚在这儿杵着算怎么个事。 朝会时的魔宫近卫基本只起个仪式和造型方面的作用，是基本的排面，也算是身兼近卫长的紫鹊给下属轮班放的半天假。 不用巡逻和出任务，搁朝会站着就行了，还能顺便看看大臣们被魔尊吓坏的样子，实在是美差。 说回瞳，探人的能力更是重要，每次作战唐墨一方基本都算开了上帝之眼，以少胜多是常态。 其他将领的部队不提，他亲临的战场从没有被埋伏过，对方人数等情报都是提前摆在军帐里的。 这也是唐魔君卜天之能越传越广、被认为是天命师的原因之一。 而今他已化神巅峰，瞳也恢复了往日许多权柄，所以魔界攻入并彻底占领修仙界领土不再是不可能。 只需要攻克最后几个技术难题，他就能实现复仇，并在回家之前让凛霜魔尊在此世界留下最浓墨重彩的一笔，达成历史上从未有魔尊能实现的壮举。 开疆拓土，占领修仙界地盘，比肩甚至超越原始魔尊的伟业。 好不容易当上统治者，回家以后可就没这种机会和能力了，所以他们夫妻怎么也该爽一次，干点震古烁今的大事业出来。 而说到回家，瞳早已说明过她的计划。 和天道主身交易是plan a，但给出的筹码是一方面，这要求唐墨不能满足于七品，还要成为神品丹师。 目前唐墨已明显感觉到了丹道最顶端的瓶颈，他能炼七品丹，可神品完全没有头绪，摸不到半分玄机。 而或许唯一能指点他的洛师也无音信，恐怕还和他当年仓促认的师尊雾镜真人在返魂树内。 甚至若她们得知，唐墨和黎未晞成了魔界的主人，还想反攻修仙界…… 指点…怕是不再认这徒弟也有可能。 那些到时候再说，言归正传，plan a除了筹码难得，最关键在于主动权不在唐墨和瞳手里。 她能确保不会被主身发现，却无法保证以这种方式能成功钻规则漏洞，和他一同回彼世界。 毕竟这“门”不是她开的。 那么就有了plan b——筹码不需要神品丹，瞳能握有主动权。 而且在如今唐墨和黎未晞达到如此高度、加上有整个魔界作为支持的情况下，预计成功率会胜过a。 瞳要让他们成为千年后再次步入渡劫的修士，如此便实现除收集气运外，离开此世界的另一个途径：渡劫飞升。 她也会受益于渡劫境的唐墨，有能力亲自“开门”并钻规则漏洞，和他们一同离开而不会被抹除。 顺利的话，瞳估计还有余力带几个非渡劫修士同行。 只要离开此世界，就能靠唐墨彼世界原住民的“身份记号”，在三千世界的穿梭旅程中找到正确的路，靠此引导顺利抵达。 就算迷路，他们也完全可以找个天道监管外的、还不错的宜居世界暂且调整。 但想实现plan b的前提，自然是唐墨步入千年无人抵达的境界。 而其中关键就在于和原始魔尊一同消失的神木：不死松。 除了突破，瞳钻漏洞也需要它。 对这计划瞳有三成把握，其实已非常高了。毕竟plan a的预估成功率大概一成都不到。 但是……若能凑齐三棵神木，即不死松、扶桑树和菩提神树。 瞳便有十成十的把握。 后两个分别在妖界和修仙界，想硬抢并非没可能，这也是唐墨和未晞决意率魔界深入修仙界的另一个理由。 不说全到手，多一个便可使瞳更有把握。 但扶桑树是妖族供奉，菩提神树还未现世，暂且不急。 重要的是，最难寻的、早已消失的不死松——之前几天瞳靠她恢复的权柄，隐隐能预感到它的重现。 预感很模糊，但确实有。 所以未晞才命令秘术司和魔兽司配合，去监控幽魂域和魔窟，这两处是瞳预判的位置。 若是顺利得了不死松，便有可能步入渡劫，届时其余两棵神木也是唾手可得。 但瞳感觉不死松重现还需时日，且监控着，只要它重现在魔界，就逃不过如今瞳的探知。 先按部就班治国就好。 唐墨和黎未晞亲密相拥而躺，头挨着头，享受久违的二人世界。 但到底身份地位不可同日而语，他们是魔界的君主，哪怕现在仍是不可避免谈起政务。 黎未晞说起他们曾经发迹的地方，晚渊城，这是他们当初作为群雄之一的大本营，第一座收入囊中的城市。 因前些日子唐墨偶然和陶司密提了一嘴不喜这个“渊”字，陶大人便和群臣商议后让其改了名。 如今唤作墨城。 因当初是他们的根基，自然最少受到战争波及，加上陶家接手后运营的很不错，而今繁荣仅次于夜曜城。 但别看陶悠和闵严山如今如此忠心能干，这可不是他们本性使然。 要知道这可是魔界。 当初一家三口还在跨越裂谷的过程中，唐墨就告诉未晞和紫鹊：魔界残酷，实力为大。弱小即是原罪，强者才有站着说话的资格。 那么若想站稳脚跟、镇住所有魔修，就要比他们更强更狠，永远压在他们头顶。 以前开丹阁时对外人的善良怜悯什么的，在魔界都是没用的累赘，全扔了。 第362章 反攻仙界的准备 不过经历丹阁事变后，其实这些东西就已扔干净了，他们的好与柔软只留给家人。 只要足够强，那做什么都是合理的，都会有人全心追随。 所以如今魔宫群臣面对他们，才乖顺如羔羊，能放心的用。 不放心的不好用的，下场如何……大伙也不是头一回见了。 甚至于凛霜魔尊、唐魔君和判官大人的狠戾，杀伐果断，群臣虽惧，可私下里其实满是敬畏。 赞许他们比万殇鬼麟乃至更早的几任魔尊，都更有魅力和君主的霸气。 于是群臣御下时，也有学两主的作风和手段，收效颇好。 而更重要在于：他们登基不久，可拿出的实绩就已不凡，让魔界上下都看到繁荣昌盛的曙光，自然备受支持。 内战刚结束一阵，魔界便逐步恢复团结，各城各机构和臣民在他们领导下向着共同目标勠力同心，这是黎未晞的生父冥苍魔尊也不曾实现的齐心。 聊了聊今日处刑祁再洲时的群臣，还有闵严山刚汇报说，那老东西藏在夜曜城的老鼠已都清理了，他正要领兵去抓鬼麟，算上路程，顺利的话下周就回来了。 唐墨再次和瞳确认鬼麟的坐标，传信告知闵统领一切如常，按计划抓捕即可。 接着黎未晞又和他商量起扩军的事。 攻打修仙界不会太久了，哪怕内战时的建制都还在，但也有必要提早准备更多战力。 唐墨赞同，不过扩军具体事宜还是得让中枢院先拟个章程出来，收支还是要平衡好的。 今日任命的新任大总管是百里家的家主，百里馨。 这位夫人也是他们心腹之一，前两个月是中枢院副总管，业务能力很强。 百里家之前就以富足闻名，百里夫人功不可没。 当初各方都觊觎她的家产，想合作甚至吞并以增强战力，而她没答应任何一家，生意和族人还能安然无恙。 打仗要钱要人，唐墨和黎未晞还没拿下晚渊城（如今的墨城）时，百里夫人就主动效忠，可谓战争初期的关键一环。 也可见她出众的眼光和精明果决——若说闵统领当初是不得不择一主，陶司密是走投无路，那百里夫人便是在最初就看到唐墨集团的潜力，预见了他们的最终胜利。 百里馨在该长良心的地方长了本账簿，而她家的利益与当今魔宫深度捆绑，光凭这点，百里夫人的忠诚便无须怀疑。 那么涉及钱的事，让她去做就很靠谱，定能拿出让未晞满意的方案。 哪怕之前的祁再洲，也没法在她管理下抠出油水来孝敬鬼麟。 提到征兵，唐墨就不得不感慨：还是魔界好。 妖界也差不多，但同样的事在修仙界绝对无法落实。 魔界对外时很团结，尤其涉及开疆拓土——除了本就好战善战之外，这已是魔界人刻在DNA里的执念了。 最重要的是因地缘、历史等诸多因素，加上魔界背靠天堑，封闭且高度中央集权，基本没有散修，这几百年连自成一派的宗门都渐渐没了，在统一领导下是真正的“国家机器”。 虽人口、土地和修炼资源等皆比修仙界少，但资源都能最大化发挥作用，做到集中力量办大事。 而修仙界一盘散沙，散修众多、五花八门的势力林立，就算勉强聚在一起顶多算个松散的邦联。 每次联盟，从来指挥混乱，很难力合一处不说，还时常内讧，效率奇低。 联盟成员也都各自宣告自家利益，皆想着出最少的力，摘最多的桃。 种种原因导致千年历史中数次仙魔大战，虽都以魔界退回裂谷的失败而告终，但魔界总能在战争前中期攻城掠池，打得修仙联盟节节溃败。 若不是解决不了魔气和灵气的冲突，打下城池却无法作为长久的前线提供补给，战线随时间而拉得愈发长…… 修仙界是靠体量和妖族支援才能赢下。 唐墨忙，就是在尝试解决这些困境，而且已有一些成效了。 其中有一环关键，便是他的傀儡部队——这是从不曾出现在战场上的军力。 投入战争便能一定程度解决魔气问题。 魔界士兵去到修仙界，便没了天然的魔气，要靠运输补给才能保证延续性。 和仙界修士氪灵石一样，氪魔晶同样有打折，难以第一时间恢复战力。 更关键是——短时间供给还好，但这是军队，持久战的投入是天文数字。 而每想推进战线，投入也要跟着成倍上涨。 因此每次大战，与其说魔界是打不过了，实则是国库吃不消了，不得不退。而且打下的城池也没法自然产生魔气，便无法久留。 但唐墨的傀儡以魔晶驱动，这玩意相当于魔气电池，是可以拆换的。 比魔界士兵省多了。 它固然造价昂贵，但和士兵的诸多需求、不可避免的死亡率以及漫长的培养周期相比，傀儡实在是廉价的兵源。 而且唐墨既然能改良出魔晶驱动的，当然能制造灵石驱动的——到时候从修仙界获取补给就行了。 现在制傀司就在做这方面的改造，过去一个多月唐墨带头立项，一帮人试验如何用尽量廉价、量大、便于获得的材料，制造用灵石驱动的高性价比傀儡兵。 主要难点在于材料间的契合度，魔界大多数材料到底是与灵气互斥，好在大家苦苦钻研又大胆提出设想，改良技术后终于弄出两个有可行性的组合。 所以唐墨才和未晞说最近他不忙了，手下研究员们正在制作试验机，验货后若能行，即可量产，便能极大解决未来军力和补给问题。 而且他仙魔双修，未晞天魔之体，两人灵气魔气都能用，无论实力还是适应性，都属于三界食物链最顶端的。 届时战争刚起时，他俩会携傀儡大军御驾亲征，先登陆修仙界拿个桥头堡，大军会在之后跟进。 当然未晞提出的征兵还是要的，因为唐墨对彻底解决补给问题也有想法，而这需要大量人力物力。 这件事因为之前太忙，他还没来得及和未晞说过，现在终于得空，她便好奇问：“那阿墨打算如何解决呢？” 第363章 魔君设想的大工程 “还记得我之前给你讲彼世界时，讲过的各种燃料吗？” 唐墨有空时便给未晞和紫鹊讲那边的生活常识啥的，这十几年下来，她俩虽实物一个没见过，也难以想象，但基础知识是打好了。 未晞挠着他的掌心背诵道：“记得呢，像是煤呀，石油啦…还有天然气之类的？” “对，天然气。”唐墨反挠她的手心，“我准备铺凌空管道，从魔界铺到裂谷另一边的仙界，就像彼世界输送燃气一样，靠管道输送咱们的魔气。” 以前打进修仙界，魔气补给除了靠魔晶，便是用特定的大型储存法宝装载，再由飞行魔兽在裂谷两边来回运输。 运量有限，只勉强维持前线大军所需，麻烦、低效且周期较长。 时而还需屠城制造魔气应急。 唐墨想一劳永逸。 届时直接把魔气运到修仙界的桥头堡——再靠结界和正在研制的法宝“密封”据点，隔绝外部，大军便有了源源不断的稳定补给，打下的城池亦能成为魔界领土的延伸。 唐墨解释到这儿，黎未晞也想明白很重要的一点：十几年前他们在噬人山时就知道，洺州北部边缘的灵气是很稀薄的。 尤其裂谷附近，基本都快没灵气了。 那么相对的，魔气就有了污染的“土壤”。 只要维持源源不断输送，魔气量到了一定程度，便能与稀薄灵气造成的损耗渐渐持平，此消彼长，并逐步污染从而真正成为魔界土地。 要知道魔界本身就是原始魔尊当初从修仙界割裂出来的领土，发展一段时间后，早在他还没消失之前，这片大地就几乎没有灵气、魔气取而代之了。 更关键在于如此一来，以洺州桥头堡为起点，他们打到哪，魔气管道就能铺设到哪，步步为营，大军再也不需要担心补给问题…… 曾经战线过长、补给跟不上、守不住成果的诸多困境便迎刃而解。 黎未晞不免出神：若阿墨的构想真能实现，他们不止是成功向正道复仇，更是将做到前无古人的创举，或许连原始魔尊都要黯然失色。 他们将第一次打破边界，开疆拓土，让魔界拥有更多阳光下的土地，乃至打破三界势力平衡。 但最关键的问题就在于…… 黎未晞抿抿唇，轻问：“阿墨，这计划可行性如何？” “目前还在前期阶段，还需攻克很多技术难题，之后真实施起来无疑也是巨大工程。” 唐墨坦然道：“裂谷距离长，中间还有雷暴和飓风，且是凌空铺设，每节管道都要内置浮空符文阵等东西，还要保证各阵之间的联合与稳定，否则一节出岔子，没准整个便都塌了。” “材料、安全性、维护、某一节故障该如何替换才不影响全局等等，这些都得细致考虑。当然最好设计时就确保——这条补给线一铺好就决不允许出半点意外。” 唐墨摊手故作无奈：“上周我开技术研讨会解释构想，所有人听后都懵圈，觉得是天方夜谭，可又不敢反驳我。” 黎未晞莞尔一笑：“未晞自是信你的。” “文明的发展和存续，便是将不可能化作可能并加以实现的过程。”唐墨吻吻她的眼角，“我们扩张到修仙界，等菩提神树现世，便有了第一时间去争夺的资本，给瞳的计划加码。” “所以……你之后又要好忙了，是不是？” “谁让构造和原理是我提的呢。” 唐墨抱着黎未晞温声道：“傀儡的项目差不多了，这几天会比较闲，管道的事我还得多想想再立项，而且还有个难点我暂时没头绪。” 黎未晞挑起嘴角：“喔？还有能难倒我们唐魔君的？如果是说裂谷中间的雷暴和飓风，未晞能帮忙解决哦～” “那再好不过，但麻烦在修仙界应已知晓魔尊登基了，必会尝试派人来打探，洺州裂谷那边也不会像十几年前那般不设防了。” 唐墨沉吟道：“届时若解决所有难题开始施工，工程该如何收尾？” 工程队顶着修仙界的防线登陆施工，那边还有各种结界…… 如果他们率傀儡军御驾亲征，保护工程队，其实也行。 可最理想的情况是先把魔气管道神不知鬼不觉全铺好，然后再开战，这样各方面都更稳妥，能做好各方同步，战局进度会更快，仙界会被打个措手不及。 想了一会唐墨叹道：“若是那边有接应就再好不过了。” “阿墨先别发愁那么远啦，大不了就咱们亲自去护，就算他们知道得比预想中快，但联盟组建也要时间，我们来得及建据点。” 未晞继续安慰道：“事情大抵就是如此，难以尽善尽美，只要可行就已经足够好了。” 唐墨总会习惯性追求完美，这一点好也不好。 “你说得对。” “嗯哼，那我们休息吧。公事谈完，总该谈谈咱们夫妻的私事啦。” 黎未晞一个翻身，将唐墨压在大床上，如瀑的白发垂下，红眸暧昧，深邃凝视他：“魔君大人过去三天日夜泡在制傀司，让本尊独守空房，打算怎么补偿呀？” “自是随尊上喜欢。” 黎未晞快乐地亲他一口：“那便好，明日君王不早朝，你哪都别想去。” - 十余天后，闵严山率军班师回城。 通往魔宫的道路两侧满是魔界良好市民，大家哪怕再忙，现在也都口口相传聚过来，围观着得胜归来的闵统领。 大部队已回营，他只领随身几名亲兵和向唐魔君借的傀儡。将军的甲胄斑驳染血，处处裂痕，可他却步履稳健、面带笑意。 多少人还是第一次见他笑，这竟让“屠夫闵严山”都显得有几分平易近人了。 至于他笑的原因…… 亲卫和傀儡围着一个戴镣铐的、极其狼狈的长发男囚，而他脖子上还套着根一看就不凡的锁链，另一端在闵统领手里。 男囚低垂着头，似是恨不得伸进地里，长发在两侧垂下，人们一时看不清他的脸，也没人敢散出神识。 毕竟是屠夫闵严山，丝毫不敢冒犯，万一让统领误以为是有人想劫下囚犯呢？ 人们规规矩矩的，而闵统领不时扯一把锁链催男囚快走，像溜狗一样。 男囚步履愈发沉重，他身受重伤、修为已被废，锁链和镣铐又彻底封死经脉，已和凡人无异。 肉身已吃不消这么重的镣铐了，他低头重重喘着气，大颗汗水混着脸上脏污落在地上。 “别磨蹭！” 闵统领一拽，便扯得男囚一个踉跄，跪摔在地。 这下终于有人认出这比流浪汉还狼狈的囚犯。 “那张脸…是鬼麟？！” 第364章 鬼麟入城 u0003o“还真是鬼麟！可之前魔宫不是有消息传出，鬼麟被围困泣风城，最后关头跑了吗？” “喏，这不闵统领就给逮回来了。” “我感觉两主其实没把鬼麟放在眼里，安顿好内务腾出手来，才不紧不慢去抓。” “那自然！尊上和主君哪会因一个鬼麟烦恼？可莫忘咱们主君的卜算之能啊！” “……该死、该死的鬼麟，还我三姐命来！” 曾经万殇和鬼麟联手对付唐墨集团时，二人共同统治了一阵夜曜城。 那可以说是人们最黑暗的日子。 第一个喊骂声仿佛点燃引线，顿时群情激愤，有太多人枉死在万殇和鬼麟之手——甚至不是因战争而死。 他们有虐杀的嗜好，所修功法还需要鲜血和肉，便大肆掳民用以献祭。 甚至……他们的统治基础是前朝世家，因此对世家人还算收敛，基本不动各家的女眷。 但无权无势的普通人家的女性，有不少都被万殇鬼麟以及支持他们的世家强掳走，以满足他们龌龊的欲念，几个世家更靠此换得家族恩宠与利益。 这就是为何陶悠要举家逃出夜曜城，且对两主忠心耿耿、全心全力的原因——他家被祁再洲算计，不在白名单上。 再不赶紧跑，男性要被拿去献祭，女眷便要成了炉鼎。 想当初两主入魔宫，鬼麟设计他哥哥万殇当垫背的，自己先带残部跑了。 两主杀死万殇和安家余孽后，立即挨个清算那些残害人们的世家，顺便就完成了对魔宫旧制的清洗。 随后便是一道道下达的政策，包括军不扰民、减税减负等诸多利民政策，甚至把那些世家的一部分产业都拿出来，让利于民。 而所有违背或阴奉阳违的都付出了血淋淋的代价。 夜曜城人这才终于从黑夜中走出，甚至能看到未来的好日子。 现在他们有多爱戴两主，再看到眼下鬼麟这般模样时，就有多愤恨和痛快。 对鬼麟的恨意暂时压过对闵统领的敬畏，处以极刑的喊声简直震天。 “绞死他，把鬼麟撕了喂魔兽！” “剁碎他的脏腑再喂他吃下去！” “在下叩求闵统领和各位大人，对这畜生施以极刑，告慰家姐在天之灵啊！” “求判官大人能公开行刑，让我等旁观！” 闵统领看着两侧，越来越多人双膝下跪，求自己向两主请愿。 许多都是自家曾遭万殇鬼麟残害的。 闵统领刚毅的脸上露出戏谑“鬼麟少主，看来你们兄弟的统治实在不得人心啊。” 鬼麟一言不发，也不抬头，只是跪着虚弱喘气。 “嗯？说话啊。本将废了你修为，可尚未撕了你的嘴啊。” 鬼麟还是不吭气，闵统领便暂时止步，接着他一扯锁链，便将鬼麟像个物件般提溜起来，像甩流星锤似的在半空甩鬼麟，用以和市民打招呼。 人群一片叫好，甩了好几圈，闵统领才扔下鬼麟——往日呼风唤雨、意气风发的魔宫少主，正像块破布般跪地呕吐不止。 “主君之前总和我强调说，‘闵严山啊，做事要讲礼貌’。” 闵统领又一扯锁链，抓住鬼麟的头发，拧着他转向愤怒的群众，大笑道“你看大伙多热情，好些人认得你呢，不打个招呼不合适吧？” “闵严山……还有你们这些刁民，一群天打雷劈的肮脏杂种！” 鬼麟恶狠狠从牙缝挤出话“本尊只恨当初没来得及将尔等全家虐杀干净！想折了本尊的脊梁？没门！” “本尊死也要站着死，若有来世，定叫你们各个生不如死！还有安染和唐墨那狗东——啊！！” 鬼麟突然撕心裂肺惨叫，因闵严山脸色冷得可怕，直接生生扯掉他一条胳膊。 断裂的森森白骨上挂着条条血肉，破布条似的在鬼麟肩膀垂下，颇有几分瘆人。 “本尊？还以为你是化神啊？” 闵统领攥着鬼麟的胳膊，生生捏爆成血雾“若不是主君吩咐我抓活的，而且就快到魔宫了……本将现在便想当街碾碎你，看你这张烂嘴还能否对两主不敬！” 他又以魔气封了鬼麟的惨叫，阴森道“不过，之后若两主和判官大人允许，我会亲自凌迟你。” 群众更是愤怒，甚至恨不得上前代劳。 “宰了这畜生！” “敢对尊上不敬！撕他的嘴，切舌头！” 闵统领的亲卫也跟着群众一起怒喝“看你在两主和判官大人面前还敢不敢叫嚣！紫判官有一万种让你生不如死的法子，唯独没有站着死这一说！” 闵统领双手下压，对群众高声道“诸位莫急，就冲刚才这畜生那句话，本将便保证他会死得其所！扔魔窟喂魔兽都算厚葬！” 言毕，闵统领在一片叫好声中拖着鬼麟径直朝魔宫而去。 到了大殿外，还未汇报，门口的近卫便向他行礼，随即请统领入殿，还狠狠剜了鬼麟好几眼。 今日并非例行朝会，闵统领返回路上提前用玉简汇报过了，于是大殿中群臣皆至，等候多时。 而今天，殿内的魔尊宝座比上次朝会时多了一个。 之前登基，黎未晞就命令工匠抓紧再打造个一模一样的出来，紧赶慢赶终于在昨日交付。 闵统领拖死狗一般拖着鬼麟入殿，群臣沉默地分列两侧，让出面朝宝座的位置。 殿内一片死寂，唯有统领的脚步和甲胄碰撞的回响。 群臣皆面无表情打量狼狈的鬼麟，他右臂还在淌血，大抵是刚被闵统领卸的。 没一人为他感到惋惜或遗憾。 身为魔界之主，可以严酷，可以霸道，甚至可以暴戾乖张，但绝不能没本事、除了恣意妄为便拿不出任何实绩，让大家无法看到希望与利好。 万殇与鬼麟这对兄弟便是后者，他们没有支撑野心的手腕与能力，只是妄为、害人害己。 说他俩德不配位都不合适，因为除了那些已被两主清洗完的，从来没人认为万殇鬼麟曾是魔尊——他们只是靠安家继承人身份，过于自觉地坐上那个位置，胡闹好些年罢了。 曾经修仙界纵使对魔界不齿，可一旦提及也会因历史而忌惮。希望下一次仙魔大战永远不会到来。 “再不乖就有魔修晚上来把你吃了”，这话甚至能止小儿夜啼。 可万殇和鬼麟设计谋杀其父冥苍魔尊、后又内斗的这些年，修仙界似乎都不太怕魔界了，据说裂谷对岸都无人守边境，过去百年一直激活的防御也都休眠了。 群臣不由看向高高在上的两主——他们的登基标志着魔界十余年的内乱，以及持续更久的荒谬、被轻视的年代终于落幕。 而鬼麟便将在今日与旧时代一同彻底沦为残骸，扫进历史的尘埃里。 第365章 一身傲骨 魔界在两主的领导下重新走回正轨，甚至会比过去任何一个时代都走得更远。 因主君已兑现他处刑祁再洲那天的话，几日前召集大家去制傀司，展示了新式傀儡。 以魔界材料铸造，却能用灵石驱动，造价相对低廉，最低阶的也有金丹战力，而精锐的甚至能单挑元婴！ 主君的不死之师，即是开疆拓土的希望，是打进修仙界的先锋军！ 还不止于此，主君展示傀儡时更是提到——他正在带领制傀、炼器和炼药三司一同攻克魔气补给的技术瓶颈，并已取得一定进展！ 短则三五年，长则七八年，主君保证计划必将得以落实。 这段时间就是魔界养精蓄锐的发展黄金期——可预见的时间里，两主已许诺魔界阳光下的土地！ 想到这，群臣仰望唐墨和黎未晞的目光，除了以往的畏惧，更带了深深的崇敬。 而看向落魄跪地的鬼麟，则满是讥讽与鄙夷。 群臣不免心中对比：看看两主登基不久，魔界便可谓焕然一新。 政策落实，处处有生气；举贤任能，人人尽其才。 再回想万殇和鬼麟过去几年呢？ 为非作歹，屡战屡败，还天天无能狂怒拿别人泄愤，烧杀掳掠，荒唐淫乐。 偷偷在心里说句大不敬的，尊上很排斥“安染”此名，或者说憎恨着安家，登基时名字入魔典载于史册时，也是以黎未晞之名。 还特命史官批注她是魔君的结发之妻，主君的名字和历史地位要排在她之前。 但万殇、鬼麟和她一样，说到底都是冥苍魔尊的孩子。 怎么差距就这么大呢？ 还是黎家养人啊。 只遗憾黎家早已落寞，仅剩凛霜魔尊最后一条血脉。 这时只见闵统领先用魔气把戴镣铐的鬼麟按跪在地，让其挣扎不得也无法叫喊。 随即他单膝跪地行礼，沉声道：“禀主君、尊上，末将率军于血枯陵剿灭叛军，其余人等当场格杀，按主君吩咐成功活捉鬼麟。” “但末将失职，折损十二名傀儡兵，回来也迟了，请主君降罪责罚！” 殿内一片寂静，唐墨和黎未晞面无表情并列坐于宝座，淡漠看了看鬼麟的惨状。 随即唐墨平静道：“闵统领请起。” “末将深知傀儡兵之珍贵，仅抓捕鬼麟残部便损坏十余……主君不罚，末将不敢亦无颜起身！” “闵统领离城多日，便不知制傀司近日的进展。”唐墨笑了，“几个傀儡罢了，一日便能补上损耗。” 闵统领一怔，又听唐墨对他和声道：“统领无罪，抓回鬼麟便是有功，之后我会亲自封赏统领，并犒赏参战的英勇将士们。” 黎未晞也淡淡道：“起来，莫让主君讲第三遍。” “遵命，末将代将士们叩谢主君与尊上！” 闵统领起身后，所有视线都聚到唯一跪地的鬼麟身上。 果然不出所料，之前在街上还嚣张嘴臭的鬼麟，真来了大殿面对两主，已经怕得瑟瑟发抖，神情满是恐惧。 而黎未晞甚至没有散出威压，仅仅是于宝座上睨他几眼而已。 鬼麟回想起许多年前，他和万殇一同抓回同父异母的妹妹，为了她的天魔之体，便研制剧毒逼她服下，又将她扔进魔窟。 除此外还有诸多折磨，只为逼她入魔，夺她根骨纳为己用。 但如今，他异母的妹妹确实入了魔，却也成了魔尊，深受万民臣服。 她已大乘境，再无人能觊觎她的天魔之体，连想都不敢想。 所谓不见棺材不落泪，此刻的鬼麟望见黎未晞的冰冷，又见唐墨饶有深意的神情——他终于深刻领悟自己将迎来如何结局。 或许连死都是解脱…… 鬼麟恐惧出神时，中枢院新任大总管百里馨已用清亮的声线宣读完他的罪状。 按两主登基后新颁布的律法，鬼麟共犯下包括战争、屠杀、分裂和出卖魔界等十余项死罪。 他曾和万殇一同为非作歹、戕害民众的罪状也都有追溯。 唐墨挥手解了闵统领对鬼麟下的禁言，居高临下道：“若按魔宫刑典，你得来回死上十多次。” 鬼麟当然没那么多条命可死，他亲族也早被清算过了，他是最后落网的。 所以连他自己都明白——等待他的是比死更恐怖的刑。 他似乎还想强撑姿态，可身体比那点脸面诚实得多。 鬼麟抖如筛糠，发现能说话后当即便重重磕头乞饶，连身体的剧痛都一时忘了。 “求魔君仁慈…恳求您赦免，饶小的一条烂命吧……！” 闵统领不屑哼一声，现在见着两主怎么不像路上那么嚣张了？ 刚才不很能耐吗，什么休想折了他的脊梁，死也要站着死…… 这不就自己亲手把脊梁骨掰断了，跪着乞饶？ 还以为多有骨气呢。 而唐墨似起了兴致，指尖轻叩宝座扶手：“喔？为何我偏偏要赦免你不可？” “小的还有用！”鬼麟还以为有戏，顿时一喜，忙道，“小的知道这魔宫里有叛徒，对王城里的也一清二楚！” “这我倒是没想到。” 唐墨漫不经心，随口问：“说罢，指认个要紧的出来，我考虑考虑。” 鬼麟大喜：“是祁总管祁再洲！还有他祁家所有人，没一个干净的！” “喔？你指控的可是中枢院总管，有何凭证？” “小的先前能提前从泣风城跑了，都是祁再洲通风报信！” 鬼麟激动道：“小的藏身这些日子，祁再洲也定时传信，说他已做好万全准备！主君、尊上，藏在各处的暗子不日就会起乱事，王城危矣啊！” “哦，天呢~竟如此骇人。”唐墨满面惊讶，一捶扶手，“我们中间竟有这么个叛徒，夜曜城简直危在旦夕呀。” “是啊！但小的知道那些暗子都在何处，打算何时起事！” “那么，你们是如何联络的？” “回禀主君，是八卦盘！”鬼麟快速道，“小的兵败后闵统领就收走了，祁再洲就是靠它联络！” 唐墨颔首：“可是祁总管即使身在魔宫也心向着你，此等忠心简直感天动地，你就这么出卖他，合适么？” 鬼麟重重磕头，正色道：“小的已败，一无所有，更不敢再有异心，此为投名状！愿为主君和尊上分忧！” “也罢，人之常情。”唐墨点头，看了圈群臣后面露讶异，对百里馨问道，“百里总管，今日朝会怎不见祁总管？他可有与你告假？” 黎未晞也淡道：“是啊，祁总管哪去了。” 哪去了？ 自然是…… 百里馨面色不改，但鬼麟按捺住喜色，忙环顾大殿。 他以为大家注视自己的异样目光、甚至有的大臣都憋红了脸，是被他揭露的秘辛吓得。 但他没见着祁再洲，心底大喜，随即不等百里馨回话，立马义愤填膺道：“主君、尊上，祁再洲定是知事情败露跑了！” “小的现在就愿为主分忧，大破奸佞的阴谋，恳请赐小的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第366章 好言难劝想死的鬼 “喔，会有的，不急。先叫来祁总管问个清楚。”唐墨慵懒摆摆手，对陶悠道，“陶司密，叫祁再洲过来，让他与鬼麟互相对质。” 陶悠出列恭敬行礼：“遵命。” 鬼麟以为陶悠是要去祁家找人，安了安心神，之前的密信不知他处理掉没有，但祁再洲的八卦盘定然还在！前几天还和自己联络过！ 当场演示八卦盘，便能坐实这一切！ 鬼麟对稍后对质势在必得，但却发现陶悠没出殿，只是稳步朝自己走来。 然后他从手腕上摘下一串什么东西放在自己身边，恭恭敬敬对台上回道：“回禀主君、尊上，祁再洲到了。” 鬼麟一懵，陶悠这是戏弄两主？ 自己都不敢，他早饭吃的熊心豹子胆？ 结果却见黎未晞“嗯”一声，唐墨神情意味深长，而群臣似乎也有点躁动。 鬼麟看向自己身边，才见陶悠放下的是一串森白的骨头手链…… “主君，尊上，这……？”鬼麟茫然，“这、这是何意，祁再洲呢？” 唐墨笑了笑：“陶司密？” 陶悠从善如流，笑着转身对鬼麟说：“这就是祁再洲，好了，你可以和他对质了。” 鬼麟傻眼了。 而唐墨对群臣道：“诸位，今日不必太拘束，可以放松点了。” 群臣松一口气，忙谢过主君，随后再也憋不住笑，好几个连肩膀都颤起来。 “祁家三十三口由紫判官处刑后，统统喂了魔兽。但主君宽厚爱民，考虑我陶家先前与祁家的仇，便许我拿走祁再洲的头颅。” 陶悠愉快道：“于是一半头盖骨成了我家痰盂，另一半嘛，我便做出这手串。鬼麟你可把玩一下，祁总管的头骨被我打磨得很光滑。” 鬼麟怔了片刻，鬼使神差地拿起手串——还真是。 他茫然地结巴道：“那、那之前与我联络的……” 闵统领粗犷笑着，将一对八卦盘甩到他面前：“自是本将。” 这或许是魔宫历史上屈指可数的、君臣一同欢笑，其乐融融的时刻。 唯有鬼麟脸色惨白，瑟瑟发抖。 所以……先前魔宫从君主到群臣，都是在耍他玩，看他的乐子？ 本以为还能活命再伺机而动，可现在…… 鬼麟是真慌了。 而唐墨似是看够了好戏，一挥手：“闵统领，押着囚犯下去吧。” “不、不——！等等！” 就在闵严山重新拎起锁链的一刻，鬼麟慌恐趴在地上，指甲死死扣住地砖缝隙尖声喊：“不能、你们不能杀我……！” “还敢放肆，给你脸了！你也配和主君如此说话？！” 闵统领脸色一寒，正准备踹鬼麟，唐墨却开口道：“不急，且听听他还有什么遗言。” “遵命，主君。” “你、你不能杀我！”鬼麟孤注一掷大喊，“我是安诚啊主君，我是尊上的兄长！” 本来欢快的群臣如被抽了声般，齐齐缄默下来，一个个缩了脖子——因大殿的气温瞬间降了许多，空气中似乎隐隐飘起幽蓝的冰尘…… 鬼麟说得倒没错，此事并非秘密，可是…… 这是魔宫的禁忌，心里可以想，但绝不能诉诸于口。 偌大魔宫，地位高到能参与朝政的大臣便有数十，加上各司更是数百——而并非旧朝的所有人都被两主屠干净了。 还是有个别人，十几年前就在魔宫任职的。 便也知晓凛霜魔尊登基时，并非第一次来到魔宫——上一次，她是被万殇和鬼麟掳回来的。 据说还被折磨过，逼迫服毒，又扔进魔窟，不知怎么才侥幸逃离，十几年后和唐魔君一同再回魔界，报仇并入主魔宫。 没人敢抬头看两主是什么表情，大殿内仿佛整齐站了一堆受惊的鹌鹑。 但许多人偷看向鬼麟的眼神带了同情。 哪壶不开提哪壶。 好言难劝想死的鬼。 而鬼麟仍在孤注一掷求生，竟希望唐墨和黎未晞能看在“亲情”的份上放过他…… 空旷殿内唯有他喋喋不休。 “主君、主君啊……您和我可是连襟哪，可不能手足相残啊！” 群臣听后不免想：许多年前，好像就是你和万殇先合谋弑父，然后又手足相残，前几个月两主打进来时，你又把你兄长当了垫背的。 哪怕是魔界，也对弑父和坑杀兄弟而不齿。 鬼麟干了个遍，现在却说什么连襟，攀亲戚，道德绑架两主以活命？ 疯了吧他。 最拥护两主的闵统领、陶司密和百里总管等人，已想亲手将鬼麟千刀万剐。 “尊上…我是你的哥哥啊，你不能杀我……” 鬼麟涕泪横流，仿佛他才是那个可怜受委屈的。 而唐墨和黎未晞狠心到不由分说，便要取自家人性命。 “我知道咱们兄妹三人以前有矛盾，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啊？” 鬼麟跪地仰首，卑微哀求着面无表情的黎未晞：“哥哥以后全心全意辅佐你们，莫要这般心狠啊……” “旧怨就让它过去吧，咱兄妹仨，大哥已被你们杀了，现在你们又要杀我……难道还不够吗？你已经得到一切了啊！爹在天有灵，看到了该多心痛哇！” “还有、还有你娘亲……！”鬼麟越说越激动，“她怎愿看到你杀害自己的血亲？” 唐墨清晰听到身侧未晞突然一重的呼吸声。 倘若他不提起黎烟，唐墨本懒得多折磨他。 毕竟现在是关键时期，魔宫从上至下都太忙了，没多少工夫分给这种垃圾。 可是鬼麟偏要提起血缘，还想道德绑架他们，甚至更是提起黎烟——他和未晞长久的伤疤…… 那就别怪魔君手狠了。 大殿内，冰尘已凝聚成弥漫的冰晶，鬼麟冷得牙齿打颤，他哀求着看一眼黎未晞，却见她的红眸…… 仿佛比冰更冷。 现在满朝大臣都在，唐墨不能让未晞太生气、激动。 他们夫妻一个主内一个主外，她比自己更常露面于臣下面前，可以说是魔宫的形象——而统治者情绪失控，可不是什么好事。 未晞也清楚，所以她尽量克制住了，从头到尾几乎没说话，哪怕现在。 “尊上，我来安排可好？” 未晞侧目看到唐墨温柔对自己眨眼，她稍微冷静了些，颔首道：“如此，便有劳主君了。” 殿内一片死寂，鬼麟仍渴盼着想再开口乞求。 但唐墨只是看着他，微笑道：“我倒差点忘了这码事，你说得不错，确实不能亏待了自家人啊。” 他完了。 群臣齐齐想到一处，心底简直要为鬼麟默哀——没人见过魔君生气，但他这般笑起来的时候…… 上一个让他如此态度的，便是祁再洲了。 第367章 魔界辞旧迎新 可鬼麟不知情，目中反而泛起惊喜的光，而唐墨则从灵戒取出一个封口的玉壶，以魔气稳稳送下去，落在鬼麟面前。 “主君…妹夫！这是……？” “一路舟车劳顿，刚回宫又说半天话，口渴了吧？”唐墨体贴微笑道，“我代尊上给‘自家人’赐酒，请用，不必客气。” 鬼麟隐隐感觉不对，但仍是颤着双手拿起玉壶，拔出塞子后，只一闻味儿便脸色大变！ 这赐的哪是酒，这是黄泉泪！ 鬼麟对这味道太熟悉了，当初就是他手下的大毒师研制此毒，逼黎未晞喝下来解她的守元诀！ 他顿时抖如筛糠：“主、主君……？”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唐墨淡道，随即散出森白的魔气，感受到威压，站着的群臣瞬间跪了一地。 鬼麟差点趴下。 “我没闲情逸致和你废话了。”唐墨平静道，“喝干净，一滴不许吐、不许剩，否则现在就死无全尸。” 大颗大颗的汗水从鬼麟脑门滚落，他手捧剧毒，仿佛捧着自己的生死。 随即他心一狠，仰首闭眼喝起黄泉泪。 不多时，他壶口朝下，没有一滴倒出来。 之前路上闵统领拆了鬼麟胳膊后，怕他失去修为又失血过多，来不及惩戒就死了，便随手给他稍微止血。 而此刻…鲜血正从他右肩的豁口处汩汩淌落，黄泉泪破了闵统领的应急处置。 鬼麟软趴在地，气若游丝：“主…君，我喝干净了，这下、可以不杀我了吧……” “我只说若不喝完，现在就死。”唐墨挑起嘴角，“但我可没说，你喝完就不用死了吧？” 鬼麟顿时两眼一黑，差点昏厥过去。 他感到绝望。 而唐墨睨一眼死狗般的鬼麟，沉声命令道：“闵统领！” “末将在！” “去闹市口架个台子，把鬼麟绑柱子上，拿丹药吊住他的命和神智。再告知全城民众可以去排队，有仇报仇有冤报冤。” 鬼麟吐着血，吓到肝胆俱裂：“主君…主君不要啊！” 唐墨根本没看他，继续安排：“但一人只能割两刀，得给排后面的人机会。且在鬼麟自己捱不住死了之前，谁都不得杀他，违令者与之同罪。” “末将领命！” “对了，紫判官稍后会带着万殇过去找你，把他们兄弟绑一块，正好今日一并宰了吧。” 群臣也是前些日子才知，其实万殇一直没死。 两主没第一时间杀他，而是关在天牢最底层，魔君领导的炼药司偶尔新研制出拿不准效果的毒，便会去找万殇试一试。 犹记那天祁再洲，再想想生不如死的万殇，还有今日鬼麟。 这便是为何唐魔君分明总是和颜悦色、平易近人，甚至不自称本尊，看似很温和，很好说话的样子。 可群臣对他的敬畏丝毫不弱于大乘境的魔尊。 魔尊的压迫感是直接的，她如同最凌厉的猎人，一击毙命，从不拖泥带水，出手便是结局。 而唐魔君……比起判生死，更善于在那之前先摧毁敌人的心智与信念，玩够后捏碎微末的希望，折断脊梁。 主君从未辜负过每一份忠心。 而永远不要与他为敌——那会是你此生最后悔的事。 看看鬼麟吧，他已经崩溃了，如被抽了魂的物件，胯下氤氲开一滩腥臭的污黄。 闵统领主动以魔气扫清污浊，行礼后拖着鬼麟后退出大殿，免得再让这东西脏了两主的眼。 群臣仍跪着，连呼吸都小心翼翼。 直到黎未晞清冷地说“散朝”，两主身影消失于台上宝座，群臣才重重呼一口气。 “陶司密…主君说都能去闹市口排队，你家曾被万殇……要不要去哇？” “刘大人哪，你我想到一处去了。走，快跟上统领，咱们排个好位置。” “两位大人留步，我等愿同去！” “走走走，同去同去！” - 又是一年除夕。 过去十几年魔界都深陷战火，顾不得过年，除夕时人们互道一声辞旧迎新、愿魔界早日一统，迎来明主与太平，年便算过了。 倒是万殇鬼麟在魔宫时常酒池肉林，曾经那些支持他们的家族偶尔也跟着享乐。 他们倒是享乐了，麾下军队却被唐墨和黎未晞打得丢盔弃甲。 上月万殇和鬼麟在闹市口，被愤怒的夜曜城民众一人割两刀，活活剐死。 曾被残害过的民众终于得以亲手报仇，他们齐齐向魔宫的方向跪地拜服，高呼两主英明神武，宅心仁厚。 魔界历史上鲜少有登基不足半年，就受如此爱戴的魔尊，甚至还是两位。 更重要的是，两主若只靠武力统治，固然可以受万民臣服。可仅有武力，断做不到让臣民忠心去爱戴拥护。 魔界人已十几年不曾有心力去过年，又迎除夕，两主励精图治，让魔界看到崭新充满希望的未来。 于是人们对这个除夕甚是重视，热情高涨。而万殇鬼麟的死，标志着旧朝的黑暗阴霾彻底烟消云散，今年可谓真正辞旧迎新。 不止夜曜城，魔界所有城市都洋溢着喜气，张灯结彩。 入夜，万家灯火，各家各户都开始用年夜饭。 修仙界有灵食，魔界食材自然也蕴含魔气，尽管原材料的卖相普遍差些。 魔修虽也辟谷，用餐反而比仙界人勤快——能一边满足口腹之欲一边摄取魔气，何乐不为？ 修仙界其实也并非不想，只是灵食对元婴以上修士的修炼帮助寥寥，大多便觉得没必要，除非应酬和重要日子才摆几道。 而且灵食贵，若去酒楼还得算上各种附加值，不是谁都能天天消费得起。 魔界百姓吃着年夜饭，推杯换盏，便觉得相比之下他们幸福多了。 他们的食材本就不算贵，两主还把市场价格压下，靠此维生的还能得到补贴，生产和消费都有利好。 千家百户在这个除夕夜，不约而同向魔宫遥遥敬酒。 “愿两主统治长久，魔界万世长青！” 而与此同时，魔宫也在宫宴。 上次朝会又是只有黎未晞，唐墨这位总工程师和三司的研究员们泡在炼器司不出来，忙到顾不得上朝。 群臣也习惯了——啥时候主君来了，才是有大事。 不过他们没料到，尊上竟说过年各司都可休沐三日，除夕时魔宫会办宫宴，文官武将皆可携家眷前来。 只是凛霜魔尊说“君臣同乐”时，一如既往的威严冷漠…… 真乐得起来吗？ 但无论如何这都是厚恩，群臣受宠若惊、千恩万谢，今日便各携一位家眷便装入宫。 第368章 同一轮月亮 空旷的魔宫大殿，早已按人数摆好食案，一人一席，按职位排座次，宫宴的菜品也很丰盛。 两主和紫判官也已在尊主台上的宝座就坐，群臣惊愕发现——他们三位的菜品规格，和所有人的都一致。 连食案的材质都一样…… 群臣对两主更是由衷钦佩，似乎君臣距离都稍稍拉近了一点呢。 说起食案材质，之前都是上好的一整块魔晶雕琢而成，但两主登基后嫌弃铺张，许多战火波及严重的城市和镇子还百废待兴。 然后除了宝库，他们还把魔宫包括食案在内诸多魔晶制造的家具器皿，都拿去搞研发和建设了…… 入殿后，群臣先是携家眷向两主恭敬行礼，献上贺礼并恭祝新年吉祥。 贺礼是大伙一块商量过的，能入宫吃年夜饭是两主隆恩，绝不能空着手去，可礼的份量若不弄好，可就尴尬了。 两主不喜享乐，厌恶铺张浪费，所以礼不宜贵，更要重心意。 大家苦思冥想好几日，终于选出觉得合适的。 对于群臣的祝福和献礼，唐墨都挂着温和笑意接受，道一句“同乐”。 随后大伙儿都惊了，因为主君甚至还给了回礼！而且是丹药！ 要知道主君可是天底下屈指可数的七品丹师！ 哪怕给的都只是五品丹，可主君亲手炼的，别人能比吗？ 群臣受宠若惊，当即跪地叩谢隆恩，如获至宝般好好收入灵戒里。 而大家更惊讶的是——那些带小辈前来赴宴的同僚，主君还笑眯眯地赐了他们家孩子压岁钱！ 许多人顿时扼腕叹息：早知道就带孩子来了，干嘛要带爱人！ 这婆娘能挣下主君的压岁钱？ 主君这般心意，谁不想要？ 得了压岁钱的晚辈们当即喜得满脸通红，在家长催促下忙说了一通吉祥话。 有些还小，甚至不到七八岁，哪见过这等场面、受过如此厚恩？ 几句话说得磕磕绊绊，而童言童语却让主君笑得愈发自然、温和。 连凛霜魔尊好似都没那么冷漠了，当然，是和她平日相较而言，整体还是威严冷厉。 待礼至，大伙儿纷纷落座后，唐墨微笑道：“今日是我们相聚魔宫的第一个除夕，诸位放开点，不必像平日那般拘束。” 黎未晞也颔首：“用膳吧。” “我等敬尊上、敬主君一壶！” 群臣齐声举酒壶，一饮而尽——魔界饮酒按壶来，三两起步，先解个渴，不论男女与官职文武。 敬完两主，群臣吃几口后又在恰到好处的时机敬紫司命。 紫鹊微笑，饮尽一壶。 臣子和主上，除位置不同外规格都一致，又有主君压岁钱和丹药为回礼。酒过三巡，来之前的惴惴不安已荡然无存，气氛也不再像上朝般压抑。 群臣放开了，果然尊上所言“君臣同乐”不是诓他们的。满殿互相推杯换盏，气氛欢快。 不时有人向两主敬酒，凛霜魔尊不知为何滴酒不沾，但唐魔君则来者不拒，喝得豪气干云。 虽没有舞乐为乐，两主嫌聒噪不喜欢这些，但宫宴已是主臣尽欢。 用膳完，两主都分别说了几句。 主要意思就是说大家辛苦，好些都是之前和他们一块打江山的，今日借除夕宫宴开心聚一聚，共同展望来年，大业少不了上下齐心。 群臣郑重应是，再次行礼谢过之后便带家眷各自回家。 而不久后，君臣同乐的佳话便从夜曜城传遍魔界。 但这是后话了。 群臣走后，唐墨、未晞和紫鹊三人也回了寝宫。 三人聚在桌前，一时无话。 从离开灵枢城算起，截止今日之前，他们已在魔界经历了十二个除夕。 过去他们忙着修炼、打仗，倒也有回避的理由——假装忙得忘了，这年关便算是过去了。 但第十三个，似乎一时没了理由，便不再回避了。 今年叫群臣一同办宫宴，除了确实是犒劳一下忠心的文武，给之后的工作打气，也是想着人多点的话…… 热闹热闹，也许就不会总想起十三年前的除夕。 但很显然，他们失败了。 十三年前的除夕，白露丹阁齐聚，洛师也在，那晚唐墨向未晞求婚，也是第一次见她酒醉的可爱模样。 彼时，他们只是无甚野心的丹阁商户，自己写对联贴窗花放鞭炮，在饺子里包一枚婚戒，两家人便真正成了一家。 如今，他们是魔界的至高统治者，咳嗽一声夜曜城便要抖三抖，不再亲自动手备年货和下厨，他们有了更要紧的事业。 可拥有了这片领土的一切，却唯独寻不到心心念念的人，追不回往昔的安宁与温馨。 那一天实在太过美好，如一场幻梦，便叫此后十三载都太过孤寂冷清。 那年共度新春的六人里，阮嫣儿不知所踪，黎烟燃尽人魂，洛师仍未从返魂树出来，即使再见她，也不知彼此该如何面对。 玄乐与瑶瑶，也和嫣儿一样杳无音讯，亦不知蓝琳在灵枢城过得好不好…… 于是当今晚宫宴的热闹降温冷却，原先六人仅剩三人相顾无言，他们围坐于寂寥的宫殿沐浴月光，便盼望有人在仰望同一轮月亮。 沧海桑田，物是人非。 唐墨久久仰望灿烂星空，仰首饮尽杯中酒，却觉这魔宫御用的美酒，远不及当年万宝楼一壶琼浆。 大过年的，先别想了，给她们分分心吧…… “师妹。”唐墨放下玉壶，从怀里摸出个红包，“压岁钱，睡前压枕头下面。” 紫鹊接过，笑了笑：“师兄，我早已过了收压岁钱的年纪了。” “瞎说，我师妹永远是青少年。” “那我的呢阿墨？今年没了吗？” 黎未晞小猫似的攀上唐墨的胳膊，她撒着娇，嗓音柔软清甜，若外人见了，怕得怀疑尊上是别人假扮的。 唐墨喝得微醺，脸稍红，又摸出一份温柔递到凛霜魔尊手里：“怎会短了你这孩子的？” “阿墨最好了~” 黎未晞双手捧红包，弯弯眼睛，皎洁的月光柔软铺洒在她的霜发上，好似身披星河。 “紫鹊，嫂子给你的，拿好。” “谢谢嫂子~” 这便又安静了，只有风声与呼吸声。 第369章 奇怪的探子，一柄木剑 良久，紫鹊轻道：“师兄，嫂子，现在咱们也算安稳了，要不你俩生个孩子吧？” 过去他们忙着打仗，尽管有夫妻生活，但也没要孩子。 修士是可以自己选择的，不想要便不会有身孕。 但现在亦不是要孩子的时候，安稳不过这几年的事，可预见的未来，战争的钟声已愈发近了。 更关键的是，他们之后要回彼世界，带个孩子变数太多。 万一瞳没法带着孩子一块回去呢？他们这当父母的怎么办？ 三人并肩坐于窗边，唐墨笑了笑：“等回家的吧，以后孩子给你俩带，师兄得出门赚钱去。” 紫鹊起了兴致，兴奋道：“那你俩多生几个吧，我管一个，再让嫣儿带一……”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扭过头去，轻轻抖了一下，又吸了吸鼻子。 嫣儿。 黎未晞也抿起唇来，垂了目光。 唐墨牵起妻子与师妹的手，柔声道：“好，师妹和嫣儿各带一个。” “可是嫣儿，她还……” 还活着吗？ 紫鹊顿了顿：“她能和咱们一块回去吗？” “能的。”唐墨坚定道，“我们会找到她。” - 年后第一次魔宫朝会，群臣早已恢复状态，挨个儿恭恭敬敬地对尊主台上的黎未晞汇报各司工作进展。 炼药、炼器和制傀三司通常不必汇报。 因他们受唐墨直接领导，工作都由他亲自统筹安排，黎未晞能从枕边人处获知工作进度。 前提是！今夜！他肯好好回她枕边来！ 刚过完年，她的阿墨又去攻克技术难题了，又两天不着寝宫了！ 怕吓着他手下宝贝的技术人员，黎未晞过去探班还得偷偷的…… 怎么个事？ 她堂堂魔尊想和自家夫君见一面，怎搞得和地下恋情一样？ 黎未晞心有幽怨，而表现在脸上便是阴沉。 吓得御兽令赶紧汇报完，回到原位缩了脖子。 甚至还在琢磨：他分明按要求，派遣手下们带魔兽到各处监控不死松可能的异象，应该没出纰漏哇…… 尊上怎么就生气了？ 虽经过宫宴，君臣之间关系和睦，为大业勠力同心…… 可该怕还是怕的。 黎未晞扫一眼满殿文武：“下一个。” “禀尊上。”陶司密出列，恭敬道，“情报司又抓获三名跨越裂谷的修仙界探子，这三人中的两人，已按计划处置完，放了回去。” 内乱期间，也有个别修仙界潜伏多年的探子，趁魔界自顾不暇，便往返两界传递情报。当初岚虚宗能和万殇搭上线，就是这么来的。 所以多年前傀儡师异军突起，以及新魔尊登基的消息，是有传到洺州再扩散至全界的。 至于是哪方获得最后的胜利从而登基…… 当然有说对的，是傀儡师一派。 不过人云亦云的更多，真真假假，修仙界弄不清到底是谁，便又派人来探。 先前朝会，黎未晞就要求情报司监控裂谷边境。 裂谷分隔两界，其中有诸如雷暴、飓风等危险区域，但位置相对固定。若能熟知位置情报，便可提前避开，安全来回两界。 而魔界历史上数次打进修仙界，安全路线自然代代相传——便可精准推测出探子成功越谷后的登陆范围。 都在情报司密切监控下。 所以无论是那些回去传信又再来的，还是新到的、实力更强些的，无一例外全被情报司抓了。 而且魔界一旦涉及对外，团结的超乎想象，尤其在两主深受臣民爱戴的如今。 忠心是基础，而魔宫对热心臣民的重赏，则调动积极性。 如今几乎每个魔界人都是魔宫的眼睛、双臂的延伸。 即使有探子幸运地穿过危险区域，没在预计范围登陆，侥幸避开暗使监控——但若想探情报，总归要和人打交道。 魔界无论边境附近还是内地，所有城与镇一旦发现可疑人士或感受到灵气，便会通知最近的暗使和驻防。 在魔宫官方抵达之前，或一时不便通知，群众还会自发组织起来先将人控制住。 没有一条漏网之鱼，情报司的工作开展的相当顺利。 而陶司密口中所谓计划，便是暗使先抓了人，搜魂得到情报后，再叫秘术司派人过来。 他们会以搜魂术为基础改良的催眠术，在探子识海中植入一部分虚假的想法和记忆。 来自修仙界四面八方的所有探子都会统一口径，忘记被抓进情报司大牢的事，放回去便会向各自主子交代辛苦打探的情报：是万殇获得最后胜利。 如此，说的人多了，各方消息一致互相呼应，万殇登基一事在修仙界眼里便成了事实——他们本就不重视万殇，因他没本事。 而傀儡师一派掌权的真相便成了个别人为博关注，制造的噱头。 魔宫便以此麻痹修仙界，能多久算多久。 仙魔大战还未起，情报战已起狼烟。 其实就算修仙界得知真相也无所谓，黎未晞早已不是过去的她。 如今她是大乘境，拥有了曾追逐的、守护家人的力量。 修仙界若敢来犯，那倒正好，在他们主场，阿墨都不必费那么多功夫攻克难题了，能好好回寝宫陪她了。 不过陶悠说三人中只放回去两人…… 黎未晞平静问道：“另一人呢，有何不对？” “确实有异样，暗使的搜魂和秘术司的催眠对那探子无效。”陶司密凝重道，“虽她有元婴后期，在我们抓过的探子中算拔尖，但也不该如此。” “可有拷问？” “回尊上，自是问了。但此人被俘后很平静，吃得住刑却不说隶属哪方，每次拷问都只求见您或主君而已。” 陶司密行礼道：“此人怕有问题，还需尊上定夺。” 黎未晞颔首：“搜魂失效应与其所修功法有关，或是根骨奇特。再拷问三日，若还无收获再说。” “啊…请尊上恕罪，那探子还给了卑职一件东西。” 陶悠立马跪下：“她求见便是想直接呈给您或主君，卑职检查过了，没有隐患。” 黎未晞慵懒地抬了抬手，示意拿出来。 陶悠立马从灵戒取出一个精美的木质剑匣，打开后，群臣偷偷看去——是一柄木质灵剑。 此剑剑身宽半掌，薄半指，通体淡青，剑尖锐利如针。 漂亮归漂亮，可是若想给两主献宝…… 就这？ 一柄恐怕还不足七阶的灵剑？ 有些大臣不免想嗤笑，这是以为魔宫穷得揭不开锅了不成？！ 但当注意到骤降的气温，他们抬首望去，脸色俱是一白。别说笑，直接被本能驱使统统跪下。 因为凛霜魔尊一扫慵懒和漫不经心，她身子前倾，一双红眸死死凝视着陶悠手中的木剑！ 第370章 相认的信物，青觞剑 接着只听砰一声巨响——凛霜魔尊攥着宝座扶手，竟生生攥碎了其上的宝石，将之捏成飘扬的齑粉！ 陶悠顿时跪得更低，额头几乎贴地，颤抖的双手高高举起托着剑匣。 随后他感觉手中一轻，黎未晞隔空取来剑匣与木剑，仔仔细细看着，眼也不眨，脸色阴沉得可怕…… 群臣跟着陶悠跪了一地，谁也不知发生了什么，尊上为何看到一平平无奇的木剑，情绪便倏然波动至此…… 可无一人敢言语，大殿死一般的寂静。 良久，黎未晞声线中压抑着什么，沙哑道：“散朝……陶司密与本尊去情报司。” “遵命！” “紫判官，去告知……不。”黎未晞话锋一转，“不，先不要告诉主君。” 紫鹊颔首：“是。” “你且回魔律司。”黎未晞下了宝座，信步走下尊主台的长阶，手握剑匣站到陶悠面前，“陶司密，走。” 群臣忙不迭行礼，后退着出了大殿，而陶司密起身已是汗流浃背——他完全不知什么情况，那探子到底是敌是友，能让尊上情绪如此…… 若是敌还好。 万一是尊上在修仙界的故友，得知新魔尊登基特来投奔的话…… 情报司可是给探子上过刑的。 自己的头还能见到今天的夕阳吗？ 但陶悠又觉得，若是友，那探子何不直说？ 若那柄木剑是尊上认识的信物，上刑之前就拿出来呀！ 何苦非先捱了皮肉之苦，搞得他陶司密的脑袋也是朝不保夕。 陶悠就这么战战兢兢跟着黎未晞，一路回了他的情报司，脸色好像奔赴刑场一般。 情报司上下提前收到陶司密传信，待魔尊亲至，全司早已在门前列队迎接，跪了一地高呼“恭迎尊上”。 黎未晞无心搭理，随意挥手让他们起身，径直入内。 她脚步愈发快了，似急似怒，周身环绕着幽蓝的冰雾，很快便进了情报司阴暗潮湿的地牢。 今日整座地牢只关押着唯一一位囚犯，在最深处的牢房，可想而知受了情报司最热情的招呼。 黎未晞驻足在特制的金属栅栏外，看向里面的女探子。 此人平凡的容貌憔悴不已，皮肉满是狰狞的伤口，溅在墙壁与地面干涸的血迹，留下太多深色。 如陶悠所言，她吃得住刑，尽管状态已很差，再上刑三日怕就快没命了…… 可她依然平静，感受不到疼似的——情报司可不会给囚犯用药或救治。 黎未晞稍微松了一口气。 果然不是…… 接着她便只剩怒意——既不是，那此人究竟是谁！ 黎未晞在打量女探子，对方亦然。 魔尊亲至，女探子看到魔尊绝美却冰冷的容颜，以及她死死攥着的剑匣，安了安心。 她和主人都赌对了。 若魔尊是别人，断不会因为此剑专程来见她这无关紧要的仙界探子，更不会有如此明显的情绪外放。 魔尊肯来，她相信自己就没事了。 看来魔宫虽狠，但确实忠诚——至少这位陶司密没将剑匣据为己有，好好地呈给魔尊了。 主人苦寻数年的人，夙愿终于在遥远的彼岸得以实现…… 而黎未晞本就心急如焚，来路不明的女探子携这木剑口口声声说要见她，现在还打量自己，甚至显得安心了？ 她散出威压，而身后的陶悠都不需威压“提醒”，当即主动跪地，极力压低存在感，假装小聋瞎。 女探子始终不卑不亢，受刑不哼一声，肯说的话只有求见两主，昨日才妥协，请他陶悠代为呈剑。 陶悠心想，她的确有骨气，是个人物，比修仙界的多少男人都强数倍。 可是也太拎不清了，有几人敢直视凛霜魔尊？ 女探子则被威压逼出一口浊血，伏在肮脏的地上咳嗽不止。 “本尊搜魂前，赐你最后坦白的机会——你究竟是何人，可知此剑内情？” 黎未晞声音冷得可怕，眼神如刀般剜着女探子，亮出剑匣继续喝问：“此剑你从哪得的，为何要专程来魔界呈给本尊？” 这漂亮的木剑不是别的，正是青觞剑！ 是当初阮嫣儿刚拜师之后，唐墨请玄乐给她打造的本命剑！ 而这女探子并非嫣儿，却突然携青觞剑而来…… 潮湿的地牢，此刻墙壁都覆盖了一层幽蓝的冰。 黎未晞收了收威压好让她能说话，而女探子终于止住咳嗽，跪地拜服，嗓音虚弱却平静，似还有几分欣喜。 “见过魔尊，回您的话，我早已无名无姓，隶属于影庭，主人赐名小月，是主人的影子之一。” 影庭？ 修仙界何时有这么个势力？ 黎未晞和陶悠都没听说过，当然那边势力林立，隔三差五冒十几个出来，雨后春笋似的，大多数死得也快，不稀罕。 小月继续道：“我不知此剑具体有何深意，只是听闻魔界新君登基，我便受我主千面夫人之命特来确认一些事。” “若如我主所想，魔界新君是我主苦苦追寻之人，便将此剑作为信物呈给您。” “但我刚踏上魔界，还未入城，便被贵司精兵俘虏，无法面见您便无从确认。这几日下来自觉性命危矣，若不赌一把，任务便会随我之死而失败，这才冒险请求陶司密代为呈剑。” 小月一口气说完，又咳几声，缓着声道：“好在今日终于见到魔尊您，便可确认无误。信物没有交错，您是我主苦寻之人，也多谢陶大人帮忙呈剑。” 影庭的培养，可见影子的情绪有多稳定，任何时刻都不乱阵脚。 现在甚至还谢谢陶悠呢…… 而跪地的陶大人，情绪可不稳定。 他冷汗已落了一地，瑟瑟发抖。 因为，地牢的冰如潮水般退去，整个竟还温暖起来！ 而刚才小月越是说，尊上的脸色便越明朗，先前的暴戾冷酷荡然无存。 她甚至抬手掩住双唇，红眸颤抖，满是难以置信。 哪怕小月话音都止了，黎未晞仍一时说不出话来…… 良久，黎未晞红眸泛光，压抑着激动轻问，声音都隐隐变了调：“影庭…你的主子千面夫人，姓名为何？” “回魔尊话，影庭的影子不知主人真名。” 黎未晞还没来得及失落，小月又道：“但我和几位姐妹幸得主人深厚信赖，便知我主千面夫人的真名为…阮嫣儿。” 第371章 师父师娘，展信舒颜 黎未晞的呼吸随着小月道出“阮嫣儿”之名，顿时一滞。 果然…是嫣儿！ 真的是她！ 黎未晞激动得眼眶刹那泛红，她喉咙不自觉滚动着，而小月又说道：“除了剑，我主还有信一并呈给您。” “信…快！信呢？” 黎未晞慌忙追问，小月则看了眼陶悠。 魔尊立刻扭头俯视：“陶司密，本尊的信！” “是、是！尊上容卑职…找、找到了！” 情报司抓住探子，灵戒自然是要没收然后逼对方解开，检查里面的东西。 他们不会用魔气侵蚀从而强行打开，因为还要催眠探子后送回去，不能留下这种痕迹。 所以小月的灵戒完好无损，剑匣是她妥协后自己取出交给陶悠，请他交给魔尊。 这也是唯一让陶大人稍感宽慰的。 他忙跪着到牢门前，把灵戒递进去，而小月快速找出两个不起眼的竹筒，双手呈给黎未晞。 她忙从竹筒内各取出一封信，而小月恭敬道：“主人吩咐过，若魔尊是她苦寻之人，便先读没有‘影’字戳记的那封。” 黎未晞颔首，拆信后只读第一句，红眸便瞬间泛了湿润的光泽，几乎忍不住要在人前落下泪来！ 「师父，师娘：展信舒颜。若你们能看到这封信，便证明嫣儿所猜不错。小月已将信与青觞剑交到你们手里，她是嫣儿忠诚的影子，值得全部信赖……」 黎未晞顾不得再读后面了，匆忙把信叠好揣怀里，双手轻颤着，紧紧捂住心口。 紧接着，以秘法加固过的牢房栅栏直接被幽蓝的冰冻住，随即化作齑粉。 牢门没了，黎未晞亲自快步进去，双手扶起惶恐的小月。 “魔尊阁下……？” “嘘，先莫说话，你伤的重，本尊这便带你去治，稍后我们再细说！” 黎未晞满面喜色，激动地将小月横抱起，在错愕懵逼的陶司密的目送下，飞快离开地牢。 陶悠望着牢房，久久跪着。 尊上这算饶了他了吗？ - 黎未晞出情报司后，直接抱着小月飞回了寝宫。 而路上她便给紫鹊传了信。 「去炼药司叫你师兄，你俩一块回来，无论他手头的事有多要紧，现在就回来」 唐墨忙起来时，偶尔没法第一时间看到传信，而小月的事拖不得！ 太久了，那是嫣儿啊！还有什么能重要得过他们的亲人？ 黎未晞回到寝宫，把受伤的小月安置在修炼室的琉璃净心莲上，没多久，唐墨和紫鹊便匆匆而至。 师兄妹看到传信便放下手头的事往回赶——能让未晞如此说，事小不了。 看见未晞神情激动，亲自照顾着一个陌生且伤势颇重的修仙界女修…… 唐墨隐隐有了几分猜测，毕竟此人能让她放下魔尊的姿态和威严。 夫妻十几年的默契，不必未晞说，他便知叫自己回来的用意。 于是进修炼室后才几秒，小月还没来得及向新到的两位问好行礼，唐墨便直接站在她面前，开了灵眼。 小月不知他其实正在给自己诊伤，只觉唐墨的目光深邃玄妙，好似能层层剥开一切伪装，看见最深处的真实。 尽管她很坦荡，之前对魔尊无半分假话，之后还要按主人吩咐为他们效命，给予同等的忠诚…… 可在唐墨的目光下，小月仍有种无所遁形的感觉。 她身子不自然地动了动，后知后觉失礼，忙想下坐莲跪地拜服。 却被黎未晞按住。 因魔界几乎没灵气，所以琉璃净心莲失了其曾经玄妙。虽无法再帮人吸纳灵气，却能一定程度延缓魔气对修士的侵蚀。 “小月坐好，别下去。” 黎未晞温声道：“无须紧张，这位是唐魔君，更是本尊的夫君，现在是给你诊病呢。情报司伤你虽重，但他是七品丹医，你不会有事的。” 小月便松口气，听话坐着，仍是尊敬弯身行礼：“小月见过魔君阁下。” 紫鹊眨眨眼，嫂子今日着急忙慌，现在明显激动开心。 更关键是，她可太久没见过嫂子对旁人如此和颜悦色了。 紫鹊卸下对小月的防备，好奇问：“嫂子，这位从裂谷彼岸远道而来的客人，究竟是……？” “且不急，稍后再说，现在先等你师兄给小月治好。情报司抓到她后关押数日，给她上了刑。” 黎未晞脸色暗了暗，还好小月冒险让陶悠代为呈剑。 不然嫣儿千里迢迢派来的手下就这么没了，十几年后好不容易有了消息，便会失之交臂。 但这事也不好怪罪陶悠，他是站在魔宫立场按流程行事的，而小月不知为何不受搜魂和催眠影响，情报司自然会拷问。 而小月也不好和陶悠说她的主子与两主或有深情厚谊，毕竟情报司搜魂失败便不会信她的话。没准会因此恼怒，加刑。 她只能亲自见两主，冒险请陶悠呈剑，而陶司密已算谨慎且尽职了。 这事便不必责罚陶悠了，之后让他和小月私下处理吧。 片刻后，见唐墨眨眨眼，黎未晞轻问：“阿墨，她情况如何？” “你都说我是七品丹医了，若连这都治不好，尊上另请良臣执掌炼药司吧。” 唐墨的打趣让气氛轻松下来，他取出一枚丹递给小月，并直接用丹灵气帮她疗伤。 服丹后小月郑重致谢，唐墨让她不必放心上，顺便代情报司向她道歉。 小月本就无怪，考虑到仙魔两界的仇恨，合情合理，情报司只是做自己的工作。 而且影庭处置叛徒或探子，手段会比他们还狠。 治疗期间，小月也将她的任务和影庭尽数道来。 根据那两封信，唐墨三人也都明白了一切。 待小月已无恙，她看到魔尊一家久久无话，只是沉默着把主人的信看了一遍又一遍。 那位叫紫鹊的魔律司判官大人，甚至红了眼眶，丝毫不顾及还当着自己的面，抱着青觞剑哽咽不止，泣不成声。 小月这才明白：原来主人和他们的情谊，比自己想的还要深刻。 主人苦苦追寻数年，而他们也没有一日忘记。 小月已无法再从黎未晞和唐墨身上，窥见半分凛霜魔尊和神秘莫测的傀儡师的影子。 他们此刻，仿佛不再是至高的魔界权威，只是再普通不过的父母，苦寻多年后，终于得了失踪女儿的消息…… 第372章 我徒儿出息了 小月自是称职的影子，可来魔界之前，心里多少也是打鼓的。 她对魔界和魔尊的认知都建立在修仙界的刻板印象——残暴疯狂，邪恶无情。 哪怕新魔尊可能是主子的故友，但也不确定啊…… 可现在，她有了自己的认知。 两主再也不像相传的、以及陶悠所见的那般可怕，冷酷无情，一句话便能让人跪地臣服。 牢房初遇时的压迫感荡然无存。 小月看唐魔君一手攥着信，另一手则轻轻拭过眼尾，满面欣慰与思念。 而凛霜魔尊拥着紫判官，好让她在自己怀里痛快大哭一场，而魔尊本人红眸更红，泛了水雾，却笑得无比释然，轻吻着判官的发顶。 哪有什么天生邪恶？ 人心都是肉长的啊…… 小月心思复杂，更多的是为主人感到欢欣。 良久，唐墨三人整理好情绪，他温和地对小月颔首：“抱歉，让你见笑了，也请多担待，这几日也没招待好嫣儿的朋友，还让你白白受苦……若徒儿得知，怕是得怪我这当师父的不像话了。” 原来魔君和魔尊，是主人的师父师娘啊…… 小月忙行礼道：“魔君阁下不必如此，我只是主人的影子，万万当不起朋友！主人派我来一是传信，二便是向两位效忠，小月此后便是您二位的影子，但凭吩咐，绝无二话！” “这些我们都知道了，可魔宫不需要影子。” 小月一怔，担忧怕是因自己没用，人家不要，忙想再说什么，然而却见唐墨亲手扶起她，笑眼温柔。 “嫣儿若不放心你，怎会将此事托付于你，还告知她的姓名？你应知晓我们一家在修仙界赏金几何吧？” 小月自是知道，失神点头。 “所以嫣儿对你，以及她信中提到的‘小芷’等人是不一样的。” 唐墨笑着说：“你千里迢迢而来，我们可得招待好徒儿重要的人，说效忠太生分了。不过以后，偶尔可能会需要你帮点忙。” 那也行，总之是听主人的，以后为魔宫效力。 “小月遵命！” “私下里不必这么正式，官话留在下回朝会上吧，我会给你安排一个适合你的职位。” 黎未晞也柔声道：“不过要养好伤以后了，且在这儿安心住着。寝宫太大，我们住得冷清，以后便热闹了。” “住我隔壁屋吧，我去收拾！” 紫鹊兴奋牵起懵逼的小月：“想要什么，我都能给你弄来，尽管开口！对啦，小月想修魔也行，我给你找个天阶魔功，不想的话就每天在这坐莲上打坐一会，不会被魔气侵蚀的！” “这、这…紫大人，尊上，这实在不合适……” 小月回过神，她只是影子而已，可他们这般实力地位，却对她热情过分，实在受宠若惊。 唐墨轻笑：“你就当我们是大喜过望又爱屋及乌吧，毕竟是嫣儿……” 实在太想她了。 这么多年，他们没有一天不去担忧挂念，生怕她已悄无声息死在某个地方…… 压在心里十几年的巨石，终于消失了。 小月住在寝宫很合适，有琉璃净心莲，而且想聊嫣儿的事，和她沟通也方便。 于是她便应下了。 另外，刚才唐墨用灵眼给小月诊病时，便发现奇诡的毒充斥着她的四肢百骸，包围丹田与经脉。 此毒组成极其复杂，是在她体内埋下的“炸弹”。 小月也说，影庭所有人都是如此。其实现在还活着的影子，根本不需要用毒来保证忠心。 于是对于她们这些忠诚的影子，毒非但不是隐患，而是主人赐予的力量来源和生命保障。 靠嫣儿的毒，小月年纪轻轻便接近元婴后期，毒疗也曾数次救她的命。 这毒更是情报和秘术两司对她无可奈何的原因——搜魂与催眠越不过毒。 甚至那些酷刑的伤害都大打折扣，小月看着伤得重，但唐墨灵眼却知她多是外伤，没伤到根基，都被毒构成的“屏障”护住了。 唐墨感慨道：“以前就知咱家嫣儿有本事，但真没想到她如今这么有出息了。” 化神境，白手起家创立影庭，大成的毒体有各种奇妙能力，连秘术司的催眠都对她的毒无可奈何。 甚至能在山野间作为操盘者，相隔万里去搅动灵枢势力，稍稍复仇又在烟雨剑楼埋下伏笔，只待她日后收网，剑楼便灰飞烟灭，而他们全一无所知…… 他这师父都感觉当得惭愧了，徒儿自己干得就相当好。 喔，嫣儿还收了个叫小芷的徒弟，他成师祖了。 她还提了一句白锦衡，他们现在很幸福，但不知剑痴的断臂怎么样了…… 蓝琳过得不好，万宝楼不再归她，但到底人没事，嫣儿有派影子暗中关照她和浪迹天涯的慕容雨。 虽仍不知玄乐和瑶瑶下落，但得知这些已是不少宽慰。 唐墨三人感慨了半天，自是越说越想念。 甚至恨不得直接去把她接过来…… 但暂不合适，一是唐墨和未晞到底不再是散人，魔界之主不好离开太久，尤其是还有一堆要紧工作，为了复仇和回家，现在是最关键的时期。 二是从大局考虑，嫣儿和她的影庭在修仙界更合适，以后便能里应外合。 而且唐墨之前还愁，架魔气管道的工程最后该如何收尾，最好神不知鬼不觉铺到洺州裂谷那边。 现在不就有办法了么？ 提到联络的事，小月忙拿出嫣儿给她的机关鸟——这一只是最优秀的，足以穿越裂谷到洺州影子手中。 唐墨接过后越看越是欣慰。 嫣儿没来得及学制傀秘录的后半内容，于是将机关鸟的技术钻研到极致，成为影庭情报网能铺开的重要一环。 小月问道：“主君，现在需要给主人回信吗？” “不急，我拿着先改良一下。” 如今唐墨的傀儡术怕是天下独一份，大抵就雾镜真人可能胜过他。 毕竟他还造不出虚那种有自我思想、能自己吸收天地灵气维持活动的傀儡。 他准备改良嫣儿这只机关鸟，把裂谷的安全路线传进去，再尽量提高它的速度，缩短联络时间。 离得还是太远，若不改良，从送出机关鸟再到影子把它交给嫣儿，至少以月计。 第373章 真正的魔界 “那我先去忙了。” 唐墨收好机关鸟对三人笑笑：“祁再洲和鬼麟之后，紫司命便闲了，正好带小月去逛逛夜曜城吧。咱们魔界可不是外面瞎传的那样荒唐。” “主君大可安心，卑职定招待好小月！” 紫鹊嬉笑，像模像样行一礼，而黎未晞故作幽怨：“魔君当真是一日也清闲不得呢，要知这正月可还没过完，便又两天不着家了…若非今日急召，本尊下回见你怕都是年底了吧？” “尊上有召哪敢不从？”唐墨眨眨眼，“今晚我就回来，咱们得吃一顿好的，喝几壶庆祝一下，给小月补个除夕。” “这还差不多。” 黎未晞咬他耳朵一口，随即手一挥：“忙去吧你。” 唐墨走后，她又莞尔一笑，让紫鹊带小月出宫逛逛，记得换下官服，看见喜欢的便买回来。 直到被欢喜的紫鹊牵起手，在寝宫被强行安排了房间，小月才清醒过来，有了几分实感。 她只是影子，从未被如此细心热情对待，甚至还是在魔宫，由魔尊一家亲自招待…… 这种事哪怕在梦里都觉离谱，但真的发生了。 而且…魔尊一家，和她设想的完全不一样。 被修仙界痛斥、恨得咬牙切齿、恐惧不已的魔宫，其实比仙界多少家族都真挚，温情百倍。 他们善恶坦荡，对敌冷酷无情，可对自家人却无微不至，全心全意——连她这小小的影子，都会因主人的关系而受如此善意。 原来主人曾有如此温暖的家、被这般深深爱着…… 却又失去，只得毅然创立影庭追寻，并择机复仇。 当时的主人该多痛苦？ 修仙界的伪善令人作呕，小月和许多影子都与她们主人一样，都曾受过类似伤害。 投奔、忠心，除了感恩之外，更有志同道合。 紫鹊领着小月出宫，在夜曜城兴致甚高地逛起来。 她刚踏上魔界不久便被抓了，今天才由魔尊亲自接出狱，自然没欣赏过此间景色。 也是上了街，亲自领略风土人情，小月才明白唐墨那句“魔界并非外面瞎传的那样荒唐”，所指为何。 魔宫脚下的夜曜城，这座魔界之都并非传言和话本描绘的那般阴暗可怖。 或者说整个魔界，都与修仙界深入人心的形象迥然不同。 这里不是什么穷山恶水之地，绝非人人如恶鬼、家家吃小孩。 若忽视无处不在的魔气，夜曜城甚至比修仙界大多数城市都更繁华。 尚在正月，各家各户贴着崭新的对联，灯笼还未取下来。黄昏后，宽敞干净的街头巷尾，喜色的红便连成一片。 而关键在人。 小月看到夜曜城民众的脸上都带着由衷的、作不得假的笑。一片生机勃勃，欣欣向荣之景。 修仙界许多城里，常有守军仗着修为与地位在各种铺子连吃带拿，美名其曰“保护税”，势弱的店家敢怒不敢言，上报当地管理机构也不被搭理。 而夜曜城巡逻的守卫司士兵，购物都会正常支付魔晶，更没有仙界守军横行霸道的态度。 工作生活有序，商铺繁荣兴旺。 也许可怖的魔兽和穷山恶水的确有，但绝不在人们的日常生活范围里。 “如何？”紫鹊笑嘻嘻问，“我们魔界是好地方吧？” 小月重重颔首：“确如紫大人所言，修仙界对魔界无疑是刻板印象。” 只是出于仇恨和恐惧的污蔑，毕竟多少人一生也没机会来魔界亲自看一看。 但紫鹊却说，其实也并非一直是这样的。 过去十多年，风气其实很糟，生产力也不行，尤其是受万殇和鬼麟荼毒最深的夜曜城。 是两主登基后颁布一系列政策，激发活力，且各行业和生活各方面都有规矩，令行禁止，违反便按交由魔律司，按刑典论罪。 相关政策和行事规范最早从墨城开始推行，也就是原先的晚渊城。 此城是离裂谷最近的大城市，是数年前他们拿下的第一座城，自然着重经营。 从墨城开始，每打下一地便继续推行政策，不断辐射，夜曜城反倒是最后推行的几座城之一。 紫鹊笑着对小月说，当年她师兄对墨城百姓的原话是：听话者能活，忠诚积极者有赏，违令者重罚，反叛者死无全尸。 简单明了，却有效。 而军中远比普通民众要守的规矩更严苛，唐墨和黎未晞认为军纪若乱，很大程度是因上行下效。 于是他们的军队奉行连坐，且将领的惩罚力度比一般兵卒重许多。上级便能管好下级了。 罚起来是真狠，死后还得当魔兽的夜宵。但真该赏时，两主也从没拖欠过，很是慷慨。 紫鹊对小月眨眨眼：“你可知我任魔律司司命以来，处置过最多的犯人是哪一类吗？” 后者好奇问：“叛徒或战犯？” “都不是。”紫鹊摇头，“是不听话、不肯配合、以身试法的民众，以及魔律司的前身——典狱殿的所有人。” 小月愣了。 “当初嫂子命我为典狱殿判官和魔宫近卫长，我需整顿旧制并立威，恰巧典狱殿原先所有官员都瞧不上我。” “大臣们也觉得我年轻，又是外来户，世家仍幻想旧朝可笑的习惯，想推自家人上位，暗中掌握魔宫方方面面的权柄。” 紫鹊漫不经心道：“都不乖啊，阴奉阳违，我便独自将典狱殿所有人带到闹市，当众就地格杀。” “那之后，自然有不少大臣和世家弹劾我，但随即而来的便是师兄和嫂子的清洗。清洗后，魔宫改革，破旧立新。” 说罢紫鹊摊手，一团血液如游鱼般盘踞于她掌心。 她对小月笑了笑：“于是现在从朝堂到民间，所有人都乖了，典狱殿也成了崭新的魔律司。只是几乎没人叫我紫司命，仍以判官唤我。” 小月久久才回神。 “紫大人，敢问…您修炼多少载，修为几何？” “修魔十三年，已入化神。而刚入魔界时，我只金丹。”紫鹊微笑着，“师兄当年常说，唯强者才有站着说话的权力。” “主君所言极是。” “嗯哼，魔界本就残酷，那想管好这片地、这些人，便必须是最强最狠的那个。我们立了威让所有人都不敢违背，又让他们看到政策和守规矩的好处，远超过去的实绩，以及未来的希望。” 紫鹊调皮一笑，指向夜曜城繁华的街巷：“上下齐心，便有了你眼前的一切。真想让你看看朝会是什么样。” 第374章 鲨与鲸 小月望着大街久久沉思，轻道：“原来我主管理影庭，与两主治理魔界，有异曲同工之妙。” “那当然，你主子可是我师兄的关门弟子，能不像吗？” 紫鹊笑嘻嘻的，今天下来，小月对她也不那么生分了，便好奇问：“紫大人，敢问主君可还有其他弟子？” “没了，就你家主子一个独苗，自是亲得不行。你不知道我师兄这些年怎么自己熬过来的，他看着总不动声色，实则……” 紫鹊叹了口气：“师兄常让自己忙起来，其实是怕一想到就难受。小月你和他没接触，便不知今日他见到你，到底有多高兴。” “都留我住寝宫了。”小月又道，“主子其实也一直惦念他们，我们这些不在影山的影子，最重要的任务便是寻两主消息。” “希望师兄能早点改好机关鸟吧，我也好想嫣儿了……” 紫鹊摩挲着腰间的青觞剑，满目柔软，小月仍是难以想象这个年纪远比自己小的姑娘，实则是强大狠辣到能独自格杀那么多人的判官…… 小月知道，是灵枢城造成了主人一家的家破人亡、沦落天涯。 紫大人定也和夜曜城一样——并非最初便是如此的。 或许她此刻的柔软，之前在寝宫喜不自胜时的热情与活泼，才是她本来的样子。 “我们回吧，师兄定准备好给你的接风宴了。” 紫鹊拉起惶恐的小月，笑如银铃：“别怕，我们魔修不吃小孩的，真的！” “不是紫大人，我并非……” “好啦，莫见外，一会可要和我们好好说说你主子和影庭的事～” - 数日之后，唐墨改良好机关鸟，他们一家三人带着小月同出魔宫，从夜曜城传送到墨城，再飞来边境。 凝望裂谷，唐墨总会回忆起十几年前刚来魔界时的日子。 附近情报司的暗使特来迎接，还以为是两主亲自来考察工作。 黎未晞挥挥手让他们都散了，各忙各的去。 唐墨取出嫣儿的机关鸟——他重新刻录了符文，加装模块，现在速度更快，且有极好的隐蔽性和防御力。 能安安全全送到洺州影子手里，再转交给嫣儿。 机关鸟的双瞳算是高端留影石，可同时记录声画，唐墨三人要对嫣儿说的，都已提前记下了。 现在他交给小月，她对机关鸟恭敬道：“主人，小月幸不辱命，顺利来到魔界并寻到魔尊与魔君，您的设想是对的。” “两主待小月十分好，我愿留在魔宫为他们效命，如您吩咐的，献上绝对的忠诚。来日仙界重聚，小月必为您与两主复仇之夙愿，倾尽全力。” “对了，主君正在研发更好的传信法器，以后可更便捷地联络。” “小月祝主子身康体健，事事顺遂。”小月说完后转向唐墨，“主君，尊上？” 唐墨颔首：“送去吧，路线它已记住了。” “入洺州后速去小景那里，你知道如何找到她，去吧。” 小月渡入自己灵气与神识，郑重叮嘱机关鸟，随即双手将其抛起。 机关鸟振翅高高腾空，它飞过悬崖，如一残影疾速刺进裂谷终年不散的浓雾，径直向对岸掠去，消失在小月的视野里。 小月已见过傀儡士兵，可仍惊讶于魔君制傀的造诣——改良后速度比之前快了太多！ 而且从机关鸟凌空的那一刻，自己的神识便无法捕捉到它。 制傀、炼丹、医术、统御、才智……关于魔君的神秘与强大，短短数日，她已逐一领略。 唯独不知魔君修为实力，似乎鲜少有人见过他亲自动手。 但据紫鹊说，他所修的魔功比她的祭血诀还要霸道。 小月敬畏地看向唐墨。 却发现他面朝机关鸟消失的方向，久久凝视，深邃的视线似乎横穿天堑，先机关鸟一步抵达裂谷的另一边。 修仙界。 唯有风声在悬崖之下呼啸，仿佛某种悠久、深刻的召唤。 黎未晞与紫鹊也在他两侧，凝望同一处。 他们望向那片遥远的土地，仿佛群鲨望向将死的鲸。 - 陶悠陶大人战战兢兢参加了正月后的朝会。 自那日尊上从地牢亲自接走那名为小月的修士，他便一直等待着关于自己的处置。 可尊上好像忘了他这位情报司头头一样，召都不召。 两主似乎也没有让情报司换人管理的意思，陶悠还是如常工作。 可终归没个准话便不安心——哪怕让紫判官抽卑职一百鞭子呢？ 直到以后唐墨无意间发现大臣们居然有这般心态，才意识到他和未晞的统治，让原本这些威风凛凛的魔界大官…… 似乎觉醒了些奇怪的属性。 总之今日，陶大人胆战心惊上了朝，结果和其他大臣一同惊愕发现——他们中间混进来一个异类。 正是那位小月！ 大家都是魔修，对灵气自然敏感，不过从小月的气息判断，她所修应不是什么伟光正的功法。 她就老老实实站在群臣最末端，承受所有意味深长的打量，一如在牢中时的不卑不亢，也显得格格不入。 尊主台上还空着，群臣便轻声交头接耳议论起来。 他们已都清楚此人是之前陶司密抓的仙界探子，不知为何能让尊上失态激动，最近紫判官又带着她到处逛魔界。 两主今日让这仙界修士现于朝堂、甚至还有与他们同列上朝的架势，具体是何用意…… 能在魔宫位居人臣、参政议政，自然没个傻的，大家猜到尊上或想给这位故人派个一官半职，在魔界扎下根来。 大家不反对（说到底是不敢），如果是两主在仙界时的故友，千里迢迢来投奔，自是没问题的。 敌视仙界也不会敌视到两主故友身上。 只是若一下就和他们并列，无根基也没拿出本领和功绩…… 群臣难免还是会觉得有点不合适的。 且这个小月修的再怎么说也是仙界功法，想融入魔界，最起码得转修吧。 大家不免看向宝座下一级翩翩而立的紫判官，发现她也一切如常，没看任何人。 而陶悠是情报司一把手，能坐到这个位置且干好工作，自然是有能耐的，想得也比别人更多点。 尤其他清楚记得那天地牢的细节。 这个小月原隶属名为影庭的势力，既然对方能得知魔界新主的真实消息，说明他们在情报这块是相当可以的。 那位千面夫人派小月前来，此人必是这方面的人才。 而且影庭肯定和两主交情颇深，是友非敌。 那么今日让小月现身朝堂，用意何在，便不言自明了。 陶悠安了安心，他明白之前情报司给她上刑的事，尊上应是不罚了，毕竟他是站在情报司的立场工作，且好好把剑呈上。 两主严明，并非不讲道理。 那么一会，便要主动配合。 第375章 魔界盟友 陶悠心里如此感慨着，不多时，黎未晞便登上尊主台，坐于宝座睥睨台下，群臣齐刷刷跪地行礼，高呼拜见尊上。 待她说免礼，群臣起身，有条不紊按顺序例行汇报工作。 等事都议完，黎未晞淡淡开口：“诸位也该发现了，今日有一新面孔。” 来了。 群臣齐齐如此想到，而小月出列向黎未晞和大臣们行礼。 陶悠是回礼最认真的那个。 “数日前，本尊与主君喜迎故交，你们应也都有所耳闻。” 黎未晞轻叩扶手：“小月所属势力为仙界影庭，而影庭与本尊、主君和紫司命，交情甚笃，完全可信。” “而小月正是影庭之主派来作为联络的中间人，并为魔宫效命。故而诸位不必怀疑她忠诚，影庭是我们自己人，由本尊和主君作保。” 群臣倒吸一口气，尊上这话的份量重如山…… 那自然不用怀疑了，且影庭和两主的关系，恐怕不止是交情甚笃这么简单…… 大家心中纷纷猜测，黎未晞继续道：“主君已向影庭发出消息，想必不日便得回信。因此你们该明白了，重获故人之信不止是本尊的喜讯，更是魔界之喜。” 群臣面有激动，自然明白尊上所言。 这意味着影庭将是魔界大业的绝佳助力——提供情报、蛊惑敌军、里应外合！ 绝对可信的仙界势力盟友，可太重要了。 只是不知影庭实力到底如何，能发挥多少作用？ 暂时也没人敢问，朝会的规矩就是：两主想让大伙知道的，自然会开诚布公。 “本尊知晓，你们好奇影庭的能耐。” 黎未晞平淡道：“总有一天诸位会亲眼见证，在那之前，不妨先看看那边出来的精锐是否入你们眼，算对影庭见微知著。” 群臣看向小月，目光多有考校之意，她依旧沉着不卑不亢。 元婴后期，实力尚可，在修仙界足以当一中等势力的核心人物。 但却被影庭派来，说明对方势力不小，起码不会因一个元婴的离开而动摇。 不过魔界修为普遍高，元婴后期在仙界是各家宝贝，而闵严山手下的守卫司，每个领队都是元婴巅峰。 陶悠敏锐察觉该他出场，便出列恭敬道：“尊上，卑职料想影庭必擅情报事务，若您准许，请许月大人于情报司就任，人尽其才。” 闵统领等大臣一愣——陶司密这么快就抢人？ 黎未晞则问道：“小月，你的意见呢？” “卑职愿在陶司密麾下任职，必不负尊上与诸位大人厚望！” “那好。” 黎未晞轻轻颔首，看向陶悠：“陶司密，便让小月在你司担任暗使，从底层做起，明里暗里都不得过度关照，与其他暗使地位待遇一致，晋升全凭实绩。” “卑职领命！” 群臣之前那点小情绪荡然无存，不免感慨是他们想多了。 两主统治，看功绩不看人情，哪怕是紫大人，也是凭她的本事和手腕才收获如今满朝敬畏。 魔界到底是实力说话的，所以黎未晞不会给小月安排高位、额外让陶悠关照。 这也是小月本人的意思。 职位定下后，总管百里馨征求：既月暗使归属魔宫，是否该让其转修？ 赞同转修魔功的占多数，除了身份认同，也是因修仙者在魔界几乎无法修炼，被侵蚀是迟早的事，主动转修能免侵蚀入魔的风险。 但陶悠却为新下属力排众议：若她转修，魔宫不过多了一位寻常暗使而已，这样的人才情报司可不缺。 而影庭是如今魔界第一个可信可靠的仙界盟友，她若继续保有修道身份，便是第一个能光明正大去修仙界的暗使，便有了跳板。 小月本人也表示不转修为好。 因她料想，主人已寻到师父师娘，必会将洺州影子的工作重心从寻人转移到支援上。回信时定会打点其他影子。 届时她便能召集洺州所有影子进行活动——如陶司密所言，战事虽未起，但他们的情报哨所能先一步打进修仙界，为日后做准备。 魔气侵蚀也不必担忧，因为尊上表示她会出手。 如此，群臣便没了反对声。 且不提琉璃净心莲，尊上本人的天魔之体就能随心所欲吸纳魔气，月暗使在魔界只是难以修道，但无侵蚀风险。 看来尊上只是在工作方面不偏不倚，可私下生活还是相当关照月暗使的。 每次散朝后群臣总习惯性结伴，在各回各司的路上共同走一段，今日聊的自然是小月与影庭。 大家愈发好奇影庭与两主究竟是何关系，也对未来大业更有底气。 “有劳陶司密多关注月暗使，好一窥影庭的本领啊。” “自是，有消息会及时告知各位大人。” “那不妨再问问影庭和两主究竟是……？” “周大人可莫要害我了，尊上不说，我哪敢多嘴？”陶悠苦笑，“幸好两主开明，否则别说这司密之职，诸位大人现在怕得去我陶家吃席了。” “哈哈，陶司密还是如此幽默！大难之后必有后福，大人日后定会功勋卓著，屡立奇功啊！” “此话也同赠诸位大人。”陶悠感慨道，“当今是魔界千年未有之大变局，不曾想伟业竟会在咱们这一代有望实现…我等当勠力同心，尽心效命，才好抓住机缘！” “自是此理！” “据说主君领三司钻研月余，魔气补给的难题似有眉目了。若主君能成，开疆拓土便指日可待！” “杨司器可否透露一二，主君领贵司研究到了何种程度？” 炼器司杨霭讳莫如深摇头：“非老夫不告，而是才疏学浅，着实不懂主君那些深奥的图纸。” 大臣们惊了。 “您可是炼器宗师啊，您都不懂？难不成主君是独自钻研？” “那倒不是，制傀司里曾一直跟着两主打江山的，比如夏司傀，在主君讲解时多少还能听懂一二。江山代有才人出，是老夫脑袋跟不上，亦是受制于经年的习惯与眼界。” 杨霭拱手笑道：“主君当真是天赐魔界的启明星啊。老夫别的道不清，可唯有一点能给诸位同僚个准话。” “司器大人请讲！” “主君要制造一种法器，从咱们边境一直凌空架到修仙界去！”杨霭神情讳莫如深，“一旦成功，老夫敢保证——我等打下的每一寸仙界土地，从此便能彻彻底底姓了魔！” 第376章 项目测试 与此同时，炼器司外空地，乌泱泱聚了近百人。 此处是唐墨划定的试验场，而现在炼器与制傀两司围聚于此，是因他们的新项目迎来一个重要节点。 之前唐墨率制傀司顺利完成新式傀儡项目并向群臣展示后，又立刻领两司投入到魔气管道的研究中。 唐墨将魔气管道项目的原理、目的、设想结构、效果目的等诸多框架要点阐述清楚，设立多个研发项目组，并和两司技术人员共同钻研，终于有了进展。 此刻摆在试验场的是四节管道，每节长度控制在六尺，其余方面如外型口径等皆不一。是手下项目组根据要满足的指标，发挥想象力和能动性，选取不同材料组合制作的样品。 这魔气管道不是单纯的法器，而是炼器与制傀术结合的产物，其构成和制造相当复杂。 炼器师负责总体搭建，而制傀师则负责内部更细化的工作，比如刻录符文确保激活后能稳定浮空等等。 每个管道都精细，所用的材料可不局限于几种。 唐墨给嫣儿的机关鸟录入裂谷安全路线时，顺便估算过了——若架管道也走这个路线，工程量和耗资耗材实在庞大。 至少是直接横穿裂谷的四五倍。 而且并非架到洺州裂谷就完事了，后续战争每拿下一座城，都需要和后方管道相连。 就如铺设铁路一般，不断链接，如此，点方能连成面，覆盖成网，真正成为魔界的延伸。 当然不可能铺遍仙界，人力物力都跟不上，魔气污染速度也会随战线拉长、愈发深入仙界而延缓。 但只要拿下洺州大半，唐墨和未晞的目的便达到了——将洺州并入魔界便是此消彼长，未来菩提神树若现世，他们便有去争的资本。 复仇自是水到渠成。 总而言之，眼下要尽量减少工程量和耗费，那么径直横穿裂谷，管道就不可避免要经过两个大雷区。 裂谷天堑是魔界安全的屏障，反过来，却也是工程不得不攻克的难题。 未晞曾说她可以确保管道在雷区的安全，自然是用结界，一时还好，可她总不能一直亲自维护管道线。 所以还是得从管道本身入手解决，今日便是要测试四种样品的抗压性和强度。 只要有一种能通过，此后便有了明确的方向，集两司所有项目组之力继续研究和优化。 而测试人自是唐墨。 两司的人们给主君让出一大片空地，在外围的安全区围观。 这无疑是激动人心的时刻，每个人尤其制造管道的四个项目组，都掐着手，紧张流出汗来。 谁不想让自己费尽心血的作品能迈入下一个阶段，继续研发？ 因散朝后群臣听过杨霭一席话，又得知今日恰好是主君要测试管道，大家自是心潮澎湃，便跟着杨司器一同来此观摩。 群臣到后，两司的人纷纷行礼并让出前排位置，于是杨霭一行便和四个项目组的人在最前方观看。 他们自然地齐齐向主君行礼，而唐墨只是平淡对众人颔首，便继续挨个用灵眼检查起管道样品。 确认做工没问题，不会出现低级错误导致的失败，唐墨便右手甩出符箓，左手飞快结印，开始结七杀阵第一重雷劫。 他要以此模拟裂谷雷区的环境。 只见他脚下瞬间浮现一个闪耀着蓝光的五芒星领域，其中每一条阵纹都仿佛有自我意识般，行云流水相连！ 而唐墨结印的手更是快的生出残影，不足十秒，第一重阵便已结成！ 紧接着，他按曾经穿越雷区的经验，控制雷劫的频率与力度，挨个击在样品上。 群臣俱是瞠目结舌，他们和两司技术人员关注点不同，群臣更惊讶于主君的阵法本身。 哪怕是曾跟着唐墨打仗的，也几乎没见过他亲自动手。 有传言说主君最擅长的战斗方式便是阵法，果真如此。 群臣小声议论起来。 “并非奉承，只是老夫从听闻过哪个能如此快结阵，还是此等雷阵……” 而陶悠捏着下巴道：“我记得闵统领曾说他见过主君结阵，此阵应名为七杀阵。” “七杀阵？！那不是早失传了吗？” “主君会…似乎也不稀奇吧？” “那倒是，听说七杀阵分七重劫，每劫均可叠阵，看主君现在应是以第一重雷劫重现裂谷的雷区……” “陶司密，闵统领可与你说过，主君修到了哪一重？” 群臣满脸激动与期待地盯着陶悠，而他讳莫如深，化拳为掌：“第五重。” 群臣听陶悠所言，神情俱是一滞，再看向阵中唐墨时，满眼崇敬。 哪怕主君还没入大乘，可光凭七杀阵便够了。五重叠阵……大乘境也得短半条命。 而比起主君在其他领域的造诣，个人战力只是他微不足道的一项而已，却也已达到如此高度。 “今日当真是一饱眼福啊。” “好想看主君用七杀阵把那追星殿主劈成齑粉……” “咱以前跟着主君打仗时，紫判官不是无意间提过吗，以后要先灭了那岚虚宗的。” “陶大人是说以前和万殇勾结的那个？” “正是！待我等打进洺州，便先将那幽常老道抓来给主君劈着消遣，可好？” “甚好、甚好啊！” 说话间，管道强度测试已临近尾声，四节中的三节已在唐墨的雷击下损毁。 表现最次的那节被雷劈的残破无比，几乎看不出原本的样子，负责制造它的项目组俱是满脸通红，恨不得挖个洞钻进去。 三节里表现最好的是有明显裂痕，但显然扛不住雷击，会导致魔气泄露，材料和工艺不可取。 唐墨收了七杀阵，众人目光都聚到最后的独苗——唯有它扛过雷击，没有破漏，没受损毁。 这节管道的确也有轻微受损，若长时间处于雷区环境定是扛不住的。 但已是表现最好的了，而且证明这个项目组的样品，至少选材和制作方向是可行的。 只要进一步优化改进，定能成功。 大家都意识到这一点，纷纷小声欢呼起来，制作它的项目组成员亦是激动得红光满面。 他们看向那节灰扑扑的、不起眼的六尺管道，目光炽热无比。 两司都清楚这看似平平无奇的法器意味着什么——它所承载的是一份太过悠久、深植于魔界的希望！ 它将连接魔界的过去与未来，从偏居一隅的漫长历史打通至开疆拓土的彼岸！ 而在魔界的伟业之中，炼器与制傀两司也将发挥不可替代的作用，青史留名。 第377章 重大进展 唐墨以灵眼再次细细看过幸存管道的材料、构造和此刻状态，已明白它的问题所在。 随后他转向所有人，大家立马安静下来。 “负责二号管道的项目组在哪。” “主君！” 一组七人洋溢着喜色站出，齐齐向唐墨单膝下跪行礼。 他望向领头的组长，满意颔首：“杨士晴啊，你们都做得不错。” 能当众得主君夸赞是何其荣幸，组长组员都惊喜无比，一个个语无伦次高呼“是主君指导有方，属下不敢居功”。 而这位杨士晴组长，其实正是炼器司杨霭的长子。 唐墨看向杨霭，微笑道：“杨司器当真教子有方，虎父无犬子。” “卑职惶恐，吾儿不才，幸得主君赏识才有如今成就！” 老臣当即下跪，但唐墨隔空以惨白的魔气扶他起身，又夸杨士晴两句。 杨霭与有荣焉，开心得连皱纹都挤在一起。 其他大臣看向杨司器，目光自是羡慕不已——刚才他还说自己老了不中用，理解不了主君高深的学问…… 原来是人家有个好大儿能接班！ 就说以炼器闻名的杨家，不可能在这块无所作为。 “诸位看到了，这节管道虽相对完好，但若就这么搭建进雷区，不出七日便会报废。” 唐墨说罢，气氛稍冷却了些，技术员们也都敛下喜色认真起来，准备听主君教诲。 “可是，杨士晴组的思路是正确的，诸多方面都甚是契合实际，大有可为。” 唐墨指着管道娓娓道来：“其他材料不提，它的主要材料分别是幽谷秘银、白虹木及其树脂，还有魔窟巨蛛的丝。” “三样主材料，秘银在我界储量丰富，只开采稍难。白虹木在绝崖山群俯拾皆是，算不得稀罕，且可以人工种植。” “而魔窟巨蛛的丝，只需安排魔兽司以后大量圈养，自能提供。其余材料和魔晶便无足挂齿了。” “也就是说，材料可再生又易得，足以满足我们的用量需求。” 唐墨顿了顿，微笑道：“而让管道能长久安全的存在于雷区，只需在此基础上不断精进优化。” 可当杨士晴等人刚准备应下，唐墨叹了口气，又道：“别高兴早了，我得泼盆冷水。” “刚我看过后，管道中枢的浮空、抗雷和聚魔三项的符文，粗糙到难以入眼。而其余几种和符文间的连接、聚合，也看得我直犯愁。” 唐墨说完，试验场众人全怔住了。 主君这就……全看出来了？ 就那么扫几眼？ 而杨士晴一组则羞愧低下头，炼器司大多不擅符文，就这些被主君喷到一无是处的，还都是费了大劲才刻录好。 唐墨话锋一转：“但也说明进步空间很大，能自己琢磨到这程度已很不错了。回去好好跟着夏司傀学符文，两月后由她负责两司考核，不通过者离开，直接去找闵统领报道吧。” 夏音是曾经跟着唐墨打仗的心腹之一，在符文、机关和制傀之道颇有天赋，不少魔晶傀儡也出自她手。 而今她是夏司傀，年纪轻轻便与杨司器平起平坐，却没人不服她的本事。 夏音沉声道：“卑职领命。” “嗯，但你主要工作还是领人加紧生产傀儡兵，教炼器司的时间和频率你自己把握，我只看考核结果。” 唐墨继续道：“以后，杨士晴为魔气管道项目技术负责人，其他项目组在他领导下工作，精进和改良二号管道，任何需要的资源，杨司器直接报给百里总管。” “卑职领命！” “下次管道测试内容是确保能承受雷区环境，并保证魔气不外泄。之后的方向则是尽可能维持传输速率和稳定性。” 唐墨看向杨家父子：“另外，下回我会加大雷击力度，若不通过测试……” “卑职定不会让主君失望！” “很好。”唐墨颔首，满意道，“丑话说完，激励也少不了。杨士晴，之后带你的组员们去炼药司，每人领一枚七纹蕴魔丹。” 杨家父子以及组员顿时喜不自胜，连连行礼谢主君厚赐。 别说两司其他人，过来旁观的大臣们都酸了。 蕴魔丹是主君自研的丹药，在两主给出过的所有赏赐中，它算是顶好的几种之一。 魔修虽不必像修道那般，经常闭关十年八年苦苦摸索道法真谛，他们修炼更快，甚至战斗也是修炼本身。 但是蕴魔丹……它其中药力与魔气结合，实打实能在短时间内增长修为，比闭关修炼效率高多了！而主君出品的丹可无后遗症一说！ 还是七纹！ 炼器、炼药和制傀三司的职位无疑是所有人眼中的香饽饽。 虽然工作高压，技术难度高，直属魔君领导，忙得家也回不了——毕竟主君也时常不回寝宫，便没人敢散值、叫苦说累。 可俸禄等各方面待遇是极好的，只要拿出实绩，哪怕只是可行的想法，主君从不吝啬赏赐，直接从他自己灵戒拿宝贝，当场就赐了。 这不又见着了么，杨士晴升职加薪又领赏，主君还给了这么大的权，以后见了杨霭更是得高看一眼了。 遥想当初还不太了解两主时，主君向各家要人才，大家还不太乐意，只是不给人就得掉脑袋…… 可现在，若不是他们不擅此道，好几个大臣自个儿都想进三司了。 但丢下自己的摊子思谋跳槽，尊上定会把他们都冻成冰雕放魔宫当摆件。 也有人意识到——魔气管道取得重大突破，待以后开工铺设，定会加足马力生产，起码先满足架到裂谷对面的需求量。 那么技术人才便极重要了！ 铺设还好，可制造这管道绝对是精细活，非寻常人能干得了。 而就算炼器司都能通过下回考核，哪怕加上制傀司，满打满算百人左右…… 工程量庞大，尖端人才自是越多越好，没准下次朝会尊上就会宣布要给两司扩编，甚至向全魔界召集学徒了…… 得先让自家人学起来！ 脑子快的大臣已经在热切扫视着制傀司一众，给自家子弟物色家教了。 自然，夏音收获的目光最多，可夏司傀和他们官位平级…… 私下问问吧，万一呢？ 群臣仍沉浸在魔气管道取得进展的喜悦中，唐墨和夏音又吩咐了几句，主要就是确保炼器司的符文水平起码先达到最低标准。 提过管道是炼器与制傀技术结合而成的法器，无论是凌空架到对面、扛住雷区的恶劣环境，还是保证魔气输送，都离不开符文。 那么等技术完善并开始大规模生产时，人是不够用的，除非实在愚钝的炼器师……唐墨还真不舍得开除。 战时，人口是最重要的资源之一，人才便更是了。 夏音也清楚这点，郑重和唐墨保证让炼器司每个人都能达标。 她扫视一众炼器师时，大伙便明白，接下来怕是更没好日子过了。 唐墨正打算让群臣散了，但看向一处时便咽下话，反而笑吟吟的。 群臣则立马后背生寒。 “诸位可看够了，都没有工作要做了？” 声线凌冽如寒风，能把询问道出威胁的意味，也就黎未晞了。 第378章 嫣儿回信 “尊上……！” “拜见尊上！” 黎未晞睨一眼跪地行礼的群臣，再看向试验场的唐墨和那节管道，意味深长道：“本尊来迟，恭贺主君的试验有了可喜进展。” 唐墨看未晞幽怨的眼神，肩膀也不免抖了一下。 最近加班太多，妻子不开心了…… “同喜，同喜……” “喔…是么？”黎未晞扬眉，“那便请主君与本尊走一趟，好好聊聊究竟怎么个‘同喜’法了。” 唐墨哪有不从，从善如流走近她，主动牵起妻子冰凉的小手，轻轻捏了下。 而黎未晞立马与他十指紧扣，眼神似在隐晦娇嗔“回去再算账”。 “今日观摩炼器司进展，便算特例。下回诸位再疏于工作，自行去魔律司领罚。” 说罢，她张大骨翼，与唐墨的身影消失后，群臣这才敢起身松一口气，忙向杨霭父子道喜，一溜烟各自回工作岗位去了。 而之后的五天，三司都不曾见过主君现身。 - 收到阮嫣儿的回信，是在快三个月之后的晚春。 唐墨未晞和紫鹊，终于在阔别十余年的漫长岁月后，重新在机关鸟的双瞳中见到嫣儿的模样。 神识望着记录的画面，仿佛一家人就这么团圆了…… 画面内外的人，俱是泪流满面。 三个月前的嫣儿，对机关鸟说着说着便哭到泣不成声，只道出一声声哽咽的、破碎的呼唤，跨越时间，送到她师父、师娘与师姑的手里，也扎进他们心底。 嫣儿长大了，变强了，模样更漂亮了，却似乎仍是十多年前白露丹阁那个懂事聪慧的姑娘…… 不、不是的。 唐墨摇头，抬手抹去眼尾的湿润——饶是曾经，嫣儿也从不曾这般向他们哭泣过。 她长大了，这却是她第一次如委屈坏了的孩子般，向他们哭诉。 当初嫣儿被传送到异地他乡，最后看到的画面却是她师父的倒下，师娘和师姑危在旦夕。 她背负着重伤的心上人，到底曾只身一人行过多远的路、受了多少的委屈与苦，才成了如今化神境的千面夫人，执掌偌大的影庭？ 而这一切，只能凭唐墨三人想象——嫣儿不曾对机关鸟说过关乎此的半个字。 她只说： 「别担心，嫣儿过得好，锦衡也好」 过得好…… 可唐墨三人却从小月口中得知——千面夫人的上一个身份，是精神极不稳定、令人闻风丧胆的大毒师。 而嫣儿却以三字轻飘飘揭过往日苦暗，太懂事的孩子总是报喜不报忧，比起自己那点事，她更关心的总是师父师娘过得好不好。 “好、当然都好了……”紫鹊泣不成声，“嫣儿，我都是紫司命了，魔界那么多化神境在我面前都不敢吱声的……” 黎未晞将脸埋进唐墨的胸膛，肩膀一抽一抽的。 他们没有孩子，她早将嫣儿和紫鹊看作自己的孩子。 曾经她在噬人山、以及彻底战胜天魔之体负面影响的那段日子，也不轻松。 可一想到嫣儿必是肆无忌惮修炼毒体，才有如今成就…… 没了她师父的监督，毒体便是双刃剑——嫣儿那时该多痛苦？一定和自己对抗天魔之体一样，也不轻松。 可她只能咬牙扛下，不吭一声，因她怕重伤未愈的心上人更添担忧，却又无师父师娘可依靠倾诉。 那段日子，嫣儿能靠的唯独她自己。 “最难的都过去了，未晞……”唐墨嗓音沙哑，“一切都在好起来了。” 片刻后，黎未晞才轻轻颔首，抬起脸来，唐墨为妻子拭去泪水，吻了吻她绯红的眼角。 她明白，如他所言，彼此最难熬的坎已过了。 夫君死而复生，她战胜天魔之体的副作用、步入大乘，紫鹊也修为飞涨。 他们历经多年后成为魔界的最高统治者，一切稳中向好，复仇与回家的夙愿不再遥遥无期。 嫣儿也捱过最难的日子，与心上人修成正果。 而且既然终于找到了他们，影庭便要顺势迈入新的阶段。 除了叙不完的思念，嫣儿在哭过许久整理好情绪后，表示会全力配合师父师娘的计划。 机关鸟在抵达洺州时，已向洺州所有影子下令：从此全部听命于小月，按她要求展开工作。 嫣儿则会在影山一边做最后的准备，一边随机应变、等待时机。 哪怕唐墨改进了机关鸟，一来一回缩短不少，可这般传信…消息传递仍是太滞后了。 现在看到的画面里是三个月前的嫣儿，他们不知她近况如何，交流计划与配合的效率也堪忧。 唐墨已让炼器司做出更好用的特制玉简，并给情报司全数装配——现在就算小月去裂谷对面的洺州，他们也能与她直接联系。 他想了想，有了个猜测，当即询问瞳能否感知到嫣儿的存在。 唐墨化神境，瞳和他一体共生、相辅相成，她搜人探物能力今非昔比。 魔界基本都在瞳的感知范围内，而在夜曜城想探修仙界，极限距离便是洺州裂谷那一边。 而瞳的回答是没有，且裂谷那边似乎也没太大变化，没有明显的增兵。 倒是一些守卫边境的防御阵法，在废置已久后，有人似乎想琢磨着修缮了。 可是修不好，几乎报废——当然了，那种阵法有“基础设施”，就像清虚大阵，想长久保持稳定、随时能激活和休眠，是需要定期维护的。 当初唐墨一行准备越过裂谷时就发现，最起码几十年没维护过。 更别提又过十几年，长久不维护、那边灵气也匮乏，早该坏了。 重建新的还划算点。 最近已很少能抓到仙界探子，而且算上放回去传假消息的，探子也有不少人了。 那么修仙界应已普遍知道魔界一统、“万殇登基”，而裂谷那边的现状似乎说明他们的确不太重视。 挺好，不第一时间采取行动，不把万殇放眼里，就算不得不给个说法，应该也仍在磨蹭推诿，派人来裂谷驻守大抵也是点臭鱼烂虾，做做样子。 而唐墨的猜测是，嫣儿虽没明说，但她应会在做好准备后，将影庭从万兽山群搬到洺州来。 离得近了自然方便，到时候可以用新式玉简实时联络，就没这么久的“时差”了。 说起来他们曾经待过的噬人山倒是个不错的新居，直到如今，洺州仍慑于其当初凶名，无人敢再探。 虽灵气很少，却和影山一般清净，嫣儿可以考虑搬到那去。 唐墨叫来小月，多给了她几枚新式玉简并派发任务。 嫣儿已将洺州影子的最高指挥权给她，那么她便可以再回洺州去整合人手了。 如此便算是情报司在洺州的前哨，同时也是多方注意，看嫣儿是否会将影庭迁来。 若果真来了，便要小月领人接应，然后将玉简给她，此后便能直接联络了。 第379章 岚虚宗来人了 唐墨未晞和紫鹊，不便离开魔界，主要是因万兽山群离得实在太远。 但嫣儿到了附近的话，在噬人山和魔界往返也不过两日，他们总归能亲自去见，一家人可以真正团圆了。 路上还能顺便再亲眼探探修仙界的边境防务，还有以后登陆的可选地。 小月收好玉简，沉声应下，便快步离开寝宫去忙了。 临走也得和陶悠说一声的。 她就任情报司以来做得还不错，虽没啥大功，可一身本领却也得到陶司密和同僚的信服。 尤其是毒术，深得认可。 不提她身份的特殊，毒修本就是魔界最不排斥的修士，毕竟魔界也常用毒。 炼药司的毒师在得到唐墨允许后，时常会邀请小月去司里论道，讨教毒术。 她的毒功源自主人的毒体，纵使魔界毒师也没见过，总是啧啧称奇，大家关系处得不错。 被唐墨安排去洺州，小月很是开心，因她也想见主人——许多影子对千面夫人，其实都有雏鸟情结。 她亦想在洺州做出点功绩来，报效两主。 刚进情报司，小月还没来得及上楼去找陶司密，就见对方匆匆从楼上下来了。 小月忆起就任情报司当天，陶悠便带着暗使们亲自向她郑重致歉。 陶大人还不知从哪掏出条带倒刺的血红鞭子，双手呈给小月，说上刑那事实在是乌龙，大可以抽他百十鞭子泄愤。 只要能把那事揭过，别打死、不影响他上班工作，随小月高兴。 不爱用鞭子的话，还可以和紫判官借别的，魔律司的刑具包齐的。 当时小月就很懵，觉得领导可能有点大病。 然后在魔界待了这几个月，才发现这儿个个都是人才，说话也好听。 比修仙界有意思多了。 当初的事，小月圆陶大人心愿，抽了他十鞭子，虽鞭子不带倒刺可她也没留手，如此就算翻篇了。 谁也不怨谁，照常上班，共同为两主服务。 二人虽名为上下级，实则几个月共事下来，私下交情甚至还不错。 “陶司——” “小月呀！来得正好！”陶悠一喜，忙跳下台阶打断她的行礼，“刚从魔宫出来是不？尊上与主君可在？” “我出宫时还在的。” “走走走，再陪我去一趟！” 陶悠不由分说便拉住小月袖子往外走，而她想了想，总感觉陶司密是盘算着——叫上她面见两主，他更有底气一些…… “陶司密，你闯祸了？” 小月边走边语重心长道：“要不我先陪你去魔律司，紫判官看在我的份上没准少罚你几下，然后再去向两主请罪如何？” “确实，主动领罚的话尊上应该会……”陶悠说话没过脑子，这才一愣，“不对啊，我没犯事，干嘛要去魔律司讨苦头？” 诶，你不喜欢的吗？ “那没犯事，这都快散值了，大人干嘛急着要去见两主？后天不就是朝会吗？” “嗐，刚收到传信，咱们开张了，抓了个大的！”陶悠面色兴奋，“两主若知道了定会高兴！” “你确定…？”小月眨眨眼，“没又抓了两主的故人吧？” 陶悠嗤笑吐槽：“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铁打的嘴，刑上了一遍愣是不说你跟两主有交情。” “是我主子——” “对对对，你那位千面夫人和两主的交情。现在好些大臣都猜，你家主子怕不是咱魔界未来的少君呢。” 虽不是亲生的，可你们猜得还挺准。 小月这阵下来，早看出两主是把她家主子当亲闺女的，闲暇时最喜欢的消遣便是拽着自己，非要她把主子曾经的事都倒出来。 听见主子以前过得不好，连主君那么克制的人都会露出心疼的目光。 主人若来了魔界，小月笃定主君和尊上第二天就能给她封个少君，魔界继承人。 陶悠说起正事，嗤之以鼻：“修仙界果然着了咱们的道，当真以为是万殇那头猪登了魔尊大位！” 而小月回神，好奇道：“那陶司密，咱们司抓了谁？” 陶悠神情耐人寻味，咧嘴一笑：“岚虚宗。” - 唐墨、黎未晞和紫鹊在魔宫大殿，见小月去而复返，还带回一个陶悠。 第一反应是：陶司密是不是犯事了，自以为带个小月就能轻饶他。 毕竟朝会之外，私下主动来求见他们的大臣……人数次数都屈指可数。 还基本都是做错事来领罚的。 但再一看，陶司密脸上压抑着笑容，那就应该不是了。 大臣们的确偶尔显得m，但还不至于变态。 结果人家还真是来汇报工作的，带小月一块纯粹是半道碰上了，拉着一块听。 当陶悠汇报说暗使抓了个岚虚宗的信使，不必他继续往下说，唐墨便知岚虚宗是来干嘛的了。 十几年前，岚虚宗就和万殇联系密切，得了万殇血魄丹等资助，帮其做事，甚至接了在修仙界寻找未晞的任务。 之后发生了太多事，先是岚虚宗齐渊死了，紧接着白露丹阁之变，未晞带着紫鹊和他藏身于洺州噬人山。 噬人山事件时，岚虚宗参与不深，而看他们那时表现，幽常道人应是在那之后又过一阵，才得知徒弟不明不白死在沧州。 小月作为洺州的影子，她曾搜索的情报证实了这点——岚虚宗给齐渊办白事时，唐墨三人早已经在魔界了。 小月还说这些年岚虚宗没什么大动作，宗主幽常道人似乎没把齐渊多放在心上，他亲传弟子可多了，能凑几桌麻将。 齐渊不过是曾经还算合老头心意的那个，真论感情，是不多的。幽常道人在乎的只有宗门利益，以及他自身的力量与权柄。 他曾经能制造清虚内乱，领人几乎屠了叶家满门，其品性便能看出一二了。 唯利是图，薄情寡义，为了权柄不择手段。 敢偷偷和魔界万殇勾结，也证明了他身段的“灵活”。 而陶悠之前是从万殇魔爪下逃出，举家投奔唐墨，他早就说过：岚虚宗曾和万殇断了合作关系。 弟子因万殇任务而死不过是表面理由。 真正是因，那时万殇在战争中已显颓势，既不得人心，又不擅经营，手下还缺精兵猛将。 他靠血魄丹供养的大军，在各方围剿和传说中的“不死之师”手里，完全是节节败退。 而万殇又因失败而愈发暴戾荒唐，岚虚宗能得的好处越来越少了，继续合作压根是得不偿失。 幽常道人看衰他能获胜，也是担忧以后别人登基，可能会不满他曾与万殇合作过，便及时切割。 但是情报司抓了好多仙界探子，洗脑催眠后送回去传播“万殇登基”的假情报…… 那么幽常道人再如何不愿信，也只能承认万殇走了大运，不知为何能在群雄中取得最后胜利。 他没准都脑补出一通：诸如万殇是故意藏拙，实则城府深得可怕，表现出他无能荒唐佯装示弱，麻痹他人，最后才拿出所有后手将强敌一举击溃等等。 那么今日岚虚宗有人来魔界，其意何在…… 自是幽常道人想“重续旧缘”了。 第380章 先拿岚虚助助兴 此时，五人皆是对岚虚访客来魔界的动机一清二楚。 小月曾被安排在洺州，收集和监视岚虚宗也是任务之一，自是明白主子与之的血海深仇。 现在从唐墨口中得知岚虚曾与万殇合作…… 她看向神情难掩兴奋的陶悠——难怪方才陶大人说开张了，抓了个大的。 着实是个好机会…… 小月头脑飞速运转，而黎未晞淡问：“陶司密，继续说吧。” “遵命！回尊上、主君，岚虚此行只来一人，名为常言礼，宗门大长老，应是元婴巅峰。暗使刚现身便主动示好、配合抓捕，称其此行是为恭贺万殇夙愿终成、荣登魔位而来。” 陶悠语气恭敬：“还说，愿与万殇重新缔结盟好。” 紫鹊没憋住，乐笑了。 陶大人收到传信时已笑过了。 而黎未晞轻蔑道：“元婴巅峰就堪当大长老了？” 也许是在魔界习惯了，自己太强了，她偶尔会忘了修仙界中等势力，这境界的确足够位高权重。 但是元婴后期只能在闵统领手下混个领队，巅峰的话级别能再高点，可想当魔卫将军还得看功绩。 紫鹊笑罢，轻语道：“独自一人便敢跨越天堑来我魔界……” 势在必得？ 哪来的自信？ “禀两主、判官大人，这常言礼曾还是执事时，便作为中间人往来，负责和万殇沟通。” 陶悠熟知旧朝情况，主动给大家解释：“此人长袖善舞、八面玲珑，深谙万殇性情，能投其所好，当初万殇与其亲信蛮待见他，给东西时很慷慨。” 就是给万殇马匹拍爽了。 “故而卑职料想，岚虚幽常派他前来，一是其熟门熟路，知晓裂谷的一条安全路线。” “二便是料想他得万殇欣赏，魔宫应不会过于怪罪岚虚在内战要紧关头抽身、不曾相助，幽常老道期冀常言礼可大事化小，重修盟好。” 陶悠顿了顿继续道：“常言礼还说带了重礼恭贺万殇登基，品质百年罕有，想必用意就在此了。” “没准还想从魔宫薅点东西回去，怎么说的，礼尚往来？” 紫鹊冷笑道，陶悠则重重颔首，深表赞同。 “判官大人所言极是，仙界这帮宵小面儿上个顶个清风道骨，自诩清高，实则他们中许多从不少龌龊，这常言礼便是个中典型。” “据说他做过一些事…卑职都为之不齿，过去他来魔宫也次次不走空。” 陶悠此话真不是偏见，并非站在魔界立场拉踩，小月已非常明白这点，很赞同。 她既投身影庭，自然经历过一些刻骨铭心的事，见过仙界修士能多龌龊恶毒，她深受其害，若非主人，险些万劫不复。 而今她又在魔界生活过，便有所对比。 所以哪都有好人坏人，不能一棍子全打死，而且还得辩证看待。 客观事实是——魔界根本不像仙界所言是纯粹的邪恶、生下来骨子里就烂了，整个儿一炼狱地府； 而仙界也从不是他们自诩的那般百无瑕疵、正义高尚。 都只是人而已，区别只在修的功法和生长环境的不同。 这世道哪是仙界口中那绝对的黑白分明？三界都一样，是深邃的灰。 不过总体的行事作风上，魔界的确不乏狠辣，战场上谁见了屠夫闵严山不怕？ 而仙界也从不缺伪君子，亥时跟你谈笑晏晏，子时就去挖你家祖坟了。 等卯时见了你，还得惊骇高呼：“呀，你家祖坟咋让人挖了？” 小月从紫鹊那得知以前魔界也不好，可按她生活体感对比，倒觉如今在两主治下的魔界，前景比仙界好得多，也团结。 这时唐墨终于开口：“岚虚宗那人到哪了？” “禀主君，卑职收到传信时暗使带着他刚进墨城，应一会就传送到夜曜城了。” 陶悠知唐墨开口，是已有决断，复问道：“请主君示下，此事卑职该如何处置为妥？” “自是好生接待。”唐墨微微一笑，“不是想和万殇重结盟好吗？那就结嘛。” 岚虚宗曾在万殇那接下寻找未晞的任务，可以说是一切的导火索。 而齐渊送到灵枢殿的匿名举报信，则将之引爆。 黎烟在沈南冥手中牺牲，丹阁的分别，嫣儿受的苦，仍无音讯的玄乐和瑶瑶，被软禁失权的蓝琳…… 岚虚宗和灵枢殿同罪。 唐墨早已发誓要让一切与之相关的人引颈受戮，而今他已做到一部分——万殇、鬼麟和安家余孽等，已彻底消失在历史的尘埃里。 而他如今是在积蓄力量，只等未来大军压境、平推修仙界仇敌。 灵枢城东方司徒、烟雨剑楼，还有灵枢殿和沈南冥是终点，那么洺州岚虚宗便是起点。 本来魔宫忙得很，唐墨顾不得搭理，就让他们再好活一阵。 可现在人家自己送上门，岂能不笑纳？ 齐渊是死了，但又不是死在唐墨手里，不痛快。 都说子债父偿，那就该幽常道人和他心爱的岚虚宗了不是吗？ 齐渊曾以白露丹阁勾结魔修为由，引燃导火索，而他们岚虚宗才是真正勾结魔修的那个——十几年前是，今天又主动来了。 那么……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或者说，只是揭露事实而已。 陶悠自是聪明，他问唐墨“如何为妥”，便是要个准话，看和自己预设的方针一不一样，别再乌龙了。 主君说“好生招待”，那便一样了。 群臣知两主与岚虚宗有仇，之前管道试验时还说以后打进修仙界拿了幽常道人，给主君劈着消遣。 因对方不来魔界，战前，他们确实没法直接去追星城抓人。 可今天来了那就好办了，费不了啥事。 之前情报司无法去裂谷对面，鞭长莫及，但今时不同往日——主君说洺州影子的最高指挥权归了小月，她今天其实是准备要去整合人手。 那么情报司在洺州便有了暗部，只要能去对面活动，他们兵不血刃就能倾覆岚虚宗。 唐墨想了想，对陶悠和小月都交代几句，给了个大框架，细则让他们随机应变自行发挥。 小月之前还琢磨怎么去洺州立功报效两主，机会这么快就来了，郑重应是，表示绝不负厚望。 影子们除了擅毒，更擅隐匿——她们受主之赐，也是会换脸的。 岚虚宗这事由她带影子来做，最是合适。 第381章 魔界今非昔比 唐墨安排完，陶悠和小月一块出了大殿，两人边走边聊。 “小月，此事还真是非你和影庭不可。”陶悠深深道，“大功到了你头上，便要好好接住，如此我就能名正言顺给你升为副司密了。” 小月微微前身：“那便提前谢过大人提拔。” “最近没啥大事，这回正好叫大家都看看影庭有何能耐，不然总有人对盟友的力量不放心。” 陶悠说完，见小月已换了一张平凡的男修面孔，连气息都敛下了，竟一时难辨仙魔。 他不免感慨道：“情报司自是信影庭之能，每次看，连我都觉玄妙啊……” “是主人赐的力量。” “你们那位千面夫人，当真可换‘千面’？” “没人有机会数过，但主人确实曾在我面前，随意换过路遇闲人的脸。” 陶悠唏嘘咂嘴，很想以后有机会见对方一面。 “走吧，咱先去按主君安排稍作准备，随后便会会那个常言礼。”陶悠咧嘴一笑，“看他到底带了什么赔礼，又想从咱们这儿拿什么回去。” - 岚虚宗大长老常言礼传送至夜曜城后，暗使又带他到了一气派酒楼的雅间。 随后暗使们不再搭理他，只沉默守着门——不像招待，更像某种稍显客气的监禁。 除了一壶清茶外什么都没有，而常言礼还不敢喝，怕染了魔气或别的什么。 他元婴巅峰，在魔界逗留两三日并不要紧，回仙界闭关几天便能祛除干净，但入口的还是能别碰就别碰。 谁知道里面有啥。 起初，常言礼倒还能坐得住，他知晓今日已不算早了，且时隔多年突然前来，万殇会有怨气也在所难免，不可能热情招待他。 所以领到夜曜城，酒楼和雅间档次明显很高，待遇已不错了。 等待接洽之前，常言礼便琢磨起一路上见闻。 刚来魔界不久便被军士发现，而他没能发现军士，足见对方不弱，起码有隐匿法宝。 军容也严整，看着极专业，修为起码都元婴打底，各方面都是今非昔比。 说明当今魔宫武力不俗，领导严明。 但这也麻烦，因曾经常言礼能顺利来魔界，见到高层甚至直接给万殇留下好印象，少不了上下打点。 可如今这些军士得知他身份和来意，向上汇报后，只是沉默着把他带来此地，抛下一句“稍后自有大人来见”，便一声不吭了。 别说打点，连句话都不和他说…… 常言礼不免叹道：魔界以前可不是这般的，现在素质太高了。 他甚至不知这些军士到底隶属哪个世家，是什么建制。 更重要的是，无论路过的墨城还是现在夜曜城，常言礼所见俱是欣欣向荣、井然有序之景。 城市繁华，人民安居乐业。 他都快认不出这是当初那个当街抢人、凶杀而无人问津的夜曜城了。 若非感应到魔气，说此地是常言礼跨越裂谷后误入某个世外桃源，他都肯信。 当今魔界与过去，全方面天差地别…… 而这些都令常言礼更笃定：他和宗主所料不假，那万殇的城府竟如此之深，一直藏拙，瞒过了所有人！ 能整顿出如此军队、治下魔界锦绣太平…… 实在是有能力，希望他不要太苛责岚虚之前的抽身吧。 常言礼就这么想着，一壶茶早已凉透，他渐渐也坐不住了，愈发焦躁不安起来。 窗外夕阳西斜，又到月明星稀，夜曜城大街小巷亮起明灯——城市无宵禁，夜景好不热闹。 而常言礼和这间雅间仿佛被遗忘了一般。 别说哪位大人推门而入来见他，就连那些守门的军士……常言礼甚至怀疑他们是不是都死了，竟连动都不曾动过！ 啊，眨眼睛了，活着的。 常言礼愈发惴惴不安，他不担心是被故意冷落，而是怕人家当真忘了他…… 等到明天倒也无妨，可还是早点办完事心里踏实，在魔气环境滞留越短越好。 “这位小兄弟。”常言礼堆着笑开口，“能否劳您和上面的大人再通报一声？” 暗使仍面无表情，睨他一眼，机械般回答：“劳客人再等片刻，自有大人前来。” “可这都——” “若酒楼不合心意……”暗使直接打断，微微一笑，“地牢仍有空余牢房，客人应会喜欢的。” 典狱殿的地牢…… 哪怕没亲自去过，常言礼也知那地方的血腥残忍，是万殇和鬼麟最喜欢的寻乐子的地方之一。 他讪讪对暗使摆摆手，说着“此地甚好、甚好”，便坐回茶台前，阖眼等待了。 常言礼是岚虚大长老，在追星城地界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可到人家地盘，他就必须得伏低做小。 岚虚宗的确比十几年前更强了，可哪能和整个魔界相提并论？ 更别提万殇非从前少主，而是正儿八经的魔尊！ 这也是为何常言礼能被派来，且之前作为中间人，与万殇的合作还算愉快的原因之一。 不是哪个修仙界人，都能像他这般向魔修低头，哪怕只是对一个地位远不及他的军士。 心里骂归骂，恼归恼，但能做到不动声色，面上永远带着和善笑意。 察言观色、曲意逢迎，是他除修为外，能从执事晋升为大长老的重要素质。 过去一阵，仙界各方有派出探子，带回的情报无不是说“万殇登基，执掌魔界”。 之前也有不少在魔界蛰伏的探子，虽没一个能爬到高位，可仅凭在各地的见闻也足够拼凑出两位少主的形象，因此仙界对他们多少有了解。 统一结论：难堪大用，不值一提。 所以这回得知竟是万殇登基，仙界多嗤之以鼻，认为如此一来更不必惧魔界，没准不等仙魔大战再起，他们就自己在窝儿里完犊子了。 若是那位传说中的“傀儡师”夺了大位，或许才该多加警惕。 但并非所有人都是如此想法，和岚虚宗一致，认为万殇是藏拙的也有——只是岚虚毕竟曾与魔界有旧，能偷偷亲自来。 且不管魔尊是谁，魔界时隔十余年重新一统，此等消息仍是引起仙界震动。 人们都快习惯内乱的魔界，因内乱便意味着没有威胁，不会有余力掀起大战。 仙魔两界的历史是由鲜血书写的。魔修对外时集合在一起的团结，所爆发的力量不可小觑。 魔尊再拉胯，对仙界而言，分裂的魔界也远好过统一的。 第382章 请君入瓮 所以，哪怕得知魔尊是万殇，中州问道楼仍准备召集三州各大势力，即曾经修仙联盟各成员齐聚，共议对策。 即使只做做样子也得给个说法，拿出点联盟的态度来。 之后，岚虚也会与追星殿同去开会。 常言礼明白他这趟若任务成功，回去之后，宗主可不会把魔界实情在会议上摊牌。 道理很简单，岚虚宗怎么知道的和大家不一样？ 虽然能解释，但何必费那个麻烦？岚虚还指着魔界的东西呢。 而且仙界对魔界防范越疏忽，岚虚宗往来裂谷就越方便——魔界许多产物还是很有用的，这些年合作中断，没了魔界的资助，确实不习惯。 甚至可以说有点艰难，否则血煞门早死完了，岚虚在追星城的地位也不会仅是今日程度。 这回定要重修盟好！ 常言礼如此想着，冷静下来。只要万殇的喜好没变，他确信自己这回带来的礼物，万殇会非常喜欢，过去便可翻篇了。 可若怎么都不成，至少得争取平安离开。 待楼下嘈杂渐渐散去，常言礼终于听到上楼的脚步声，不紧不慢朝这雅间而来。 他连忙理理衣服起身面向大门，门开后两名身着品红官袍的男修前后脚进来。 其中一人常言礼认得，自是陶悠。 他犹记曾经陶悠及其家族，似乎与万殇和他的亲信们相处不睦来着，尤其是与那位祁再洲，简直势同水火…… 但常言礼当初就知，陶悠其实才干与修为兼备，是不可多得的人才。若陶悠不是魔修，在仙界也能大放异彩。 常言礼本以为会是祁再洲来见自己，可若是陶悠的话…… 果然万殇是演了所有人，没准他刻意将如此人才排挤出权力核心，便是以作掩护，好让陶家能在内外敌的视野盲区做准备，最后里应外合，一举击溃所有敌人！ 而另一个模样平凡的男修，常言礼不认识，但看官袍与陶悠同色，地位应与之平级。 没准也是万殇隐藏暗处的得力干将。 陶悠遣暗使们离去，雅间仅剩三人，他与易容变装过的小月一同漫不经心望向常言礼。 常言礼正堆着笑准备开口，可陶悠一句话便令他怔了下。 “谈事之前，本官需先确认足下身份。” 陶悠眯眼，语气冷凝：“足下自称岚虚大长老常言礼，是万殇魔尊旧识，有何凭证？又为何不辞辛苦跨越天堑，无邀而擅闯我魔界？” 原来是确认身份，以防假冒…… 从刚才沉默尽职的军士，再到此刻，常言礼不得不感慨：魔界行事愈发严谨了，万殇当真好手段。 他忙从灵戒取出一枚“岚”字令牌，其上还有他的名字和职位。 常言礼朝其中渡灵力，令牌便散逸宝蓝光泽。 “请二位大人过目，此为我岚虚身份牌，灵气共鸣可做不得假！” 常言礼双手递出令牌诚恳道：“在下此来是代表宗主幽常道人与全宗，特备厚礼，恭贺万殇魔尊一统魔界、荣登大位！” 陶悠不苟言笑接过令牌，又递给小月。 二人翻来覆去看了半天，颔首，似乎确认属实，常言礼便松了口气。 陶悠刚才的严肃冷漠当即烟消云散，带起平日的笑意，微微躬身：“非常时期，非常对待，如有失礼处，还望常长老海涵。” “理解，自是该多多警惕，陶大人与魔界军士们的尽责值得赞叹！” 常言礼拱手堆笑：“久疏问候，在下见过两位大人。这再重逢，陶大人已身居高位，得以一展才干，在下恭贺大人！” “尊上吩咐我，常长老是贵客，便不必多礼了。”陶悠回礼，像见老朋友似的，“十多年再见，你也荣升长老了啊。” “陶大人还记得在下，甚是荣幸。如今在下地位，全托尊主与陶大人的福，侥幸侥幸。” “嗳！常长老可是有真本事的，托尊上之福还说得，陶某可就当不起了。” 两人互相客套着招呼落座，谁也没提等待的这几个时辰。 气氛友好仿佛是故友重逢，看不出一丝仙魔的对立立场。 坐下后，常言礼才对小月拱手，有礼道：“不知这位大人名讳和道号……？” “姓千，无甚道号，名不值一提。” 千面夫人的千。 小月冷淡，看起来远没陶悠这般好相与。 且常言礼看不出其丝毫深浅，甚至无法辨出魔气。 能主动压抑魔气，实力绝对不俗，起码也是化神了！ 常言礼更谨慎，陶悠的主动介绍则证实了他心中推测。 “千大人是尊上心腹重臣，战时隐于幕后却居功至伟。”陶悠笑道，“得知常长老可算想起来魔界做客，便派千大人以代相迎。” 果然是万殇魔尊的代言人……！ 常言礼当即起身，郑重向小月鞠躬行礼：“在下谢过尊主重视，见过月大人。” 小月颔首，他重新坐好后，陶悠抿一口茶：“天色晚了，咱们就开门见山罢。” “自是，在下不敢多耽搁两位的时间。” “常长老一向无事不登三宝殿。”陶悠不紧不慢问着，挑起嘴角，“怎过这些年，偏偏今日给想起魔界这穷乡僻壤了？” 果然，该来还是要来…… 常言礼面带愧色叹道：“说来惭愧，当年宗主爱徒接了尊主任务，却客死他乡。宗主无怪尊主，毕竟修炼一途危险常伴，可着实痛不可当。” 痛不可当？ 按影子们后来收集的情报，幽常道人只在齐渊丧葬上不咸不淡说了两句，次日又收了好些亲传弟子。 “再加上我宗曾在噬人山损失惨重，强敌环伺，不得不先稳住阵脚，便难以抽出余力为尊主搜寻供奉。” 常言礼继续诚恳道：“又得知尊主忙于平叛内乱、廓清寰宇，我等无供奉，自无颜前来叨扰，对尊主之忧便也有心无力。故而还望尊主莫怪岚虚力有不逮、不曾相助。” 说罢，他望向小月深深低头：“在下今日便是携宗主与全宗歉意而来，既恭贺尊主登基，也是望求得原谅。” 常言礼一席漂亮话说得滴水不漏，把岚虚宗的有心无力、受制于客观事实都道尽了。 当然没半个字的真话。 不过无所谓，陶悠和小月又不是真要向岚虚宗讨个说法。 他们效忠的是凛霜魔尊和唐魔君——万殇？之前刚被夜曜城民众千刀万剐了。 现在不过演戏罢了。 不过真别说，常言礼确实身段灵活，姿态摆得够低，修仙界怕少有能如此对待魔修的。 甚至他求得原谅时的语气态度，都有伏低做小的意思了。 常言礼说完，不得回答便没有抬头。 小月仍无话，她和陶悠商量好的，交涉主要由精于此道的陶大人来。 而她有别的任务，且从进门时就已经开始了。 现在他的一字一句，乃至神情姿态……常言礼尚不知这是一张逐步缩紧、不日便会将岚虚宗牢牢捆实的大网。 第383章 给万殇的贺礼 陶悠仿佛真渴了，慢条斯理喝了好一会茶水，这才笑道：“常长老一把年纪了，总低个头算什么事？赶紧松快松快吧。” 常言礼一听，心里便松快了，对上陶悠目光面带喜色：“这么说……？” “尊上仁心又念旧，得知你来，虽对长老有些怨气，可看在过去的情份上，仍是不忍苛责于你。” 陶悠意味深长道：“且尊上很是通情达理，知晓自己过去藏拙太深，贵宗不看好也是情理之中。何况与魔宫割席一事，定是幽常宗主之令，而常长老不得不为，我猜得可对？” “得尊主如此信赖，在下受宠若惊！” 常言礼心头大喜，先郑重朝魔宫方向拜了拜。 随即他忙接了陶悠给的台阶，感慨道：“尊主当真是千年明君，陶大人也是一语中的！” “当初在下还苦劝宗主，魔界予我宗诸多援助，正是尊主需助力之时！岚虚哪怕余力不足，也该尽一份心才是。” “可彼时在下人微言轻，宗主亦是无暇他顾，唉……” “无妨，尊上心怀广博深明大义，已不放心上。”陶悠摆手一笑，“否则怎么会特派千大人来见长老？” “自是！当真无以言表啊……” 常言礼的心彻底落回原位，忙从灵戒取出一张卷好的符纸，双手呈给小月。 “些许薄礼，不成敬意，劳千大人交给尊主，也请您代在下转达对尊主的敬意。” 这便是那所谓品质百年罕有的重礼？ 小月平静接过，她到底是魔界新人，不知岚虚宗如何笃定这符纸能切中万殇喜好，珍贵在哪。 影子普遍擅毒，辅修则各不同，小月对符术只知皮毛，便看不出具体怎么回事。 这符纸哪怕卷好也够大的，展开后足有两人高、一人宽，凭她浅薄的符术造诣，最多看出其上符文似有储物之能。 所以宝贝应是在里面么…… 魔界老字号的陶家家主却是一眼懂，对常言礼微微一笑：“长老有心，难道不想和以前一般，亲自献给尊上？” 常言礼苦笑：“尊主无怪，可定还在气头上，且许在下这回避避嫌。劳两位向尊主美言几句，下回再亲自献宝吧！” “如此也好。我等便代尊上收了。”陶悠颔首，“不过献给尊上的东西，规矩还和以前一般，先验货，长老没意见吧？” “自是没有！” 小月将巨大符纸抛展开于桌边空地，常言礼沉吟几句，掐一个诀，只见符纸荡漾光芒，几息后，上面竟躺了名容貌姣好、身材曼妙的女子！ 那女子双手双脚被缚，嘴也被堵了，被常言礼从符纸中放出，看见俯瞰她的三人，顿时惊惧不已，漂亮的瞳中满是极深的害怕与绝望。 她像虾子一般蜷躺在符纸上扭动挣扎，而且几乎衣不蔽体，就几缕布条、一个肚兜遮掩春光，曼妙曲线一览无余。 可见是把她封在符纸中之人特意为之…… 小月顿时心底极寒，藏于袖中的拳头攥紧——她已然明白了。 炉鼎。 在遇到主人之前，她也险些被如此卖掉！ 若不是主人与白大人，她的下场比死还凄惨百倍！ 曾买卖她的势力自然在主人的帮助下灰飞烟灭，可是…… 仍有岚虚宗这般势力还活着……！ 披着光鲜亮丽的皮，荼毒害人。 早就知晓主人、两主与岚虚等“正道”的仇。 小月现在恨不能直接把常言礼碎尸万段……整合影子把岚虚宗都抓到魔界，等主人以后来了，当作久别重逢的礼物送给她。 但影子总能很快控制好情绪，小月让自己冷静，没暴露任何异常。 她面不改色看向常言礼，只见他抬手一挥，可怜的女子便昏了过去。 随即他堆笑道：“这炉鼎可是顶好的，全宗找了许久才寻到这般上佳货色，尊主定会喜欢。陶大人、千大人，请验货吧。” 陶悠颔首，魔界又不用灵石，以前岚虚宗就是拿炉鼎或类似的东西献给万殇——确实是切中喜好的。 只是当今，是两主共治…… 变天了啊，常长老。 陶悠瞥一眼小月，见她面不改色，心底赞了一声，随即笑道：“贵宗特制的收纳符，曾经只有耳闻，却不曾亲眼见识这神奇，竟能储放活物……我看她修为已被废了？” “自是。”常言礼语气隐隐骄傲，“废了修为，没了灵气，再辅以符纸上的敛息等符文，便可将之视作死物储存，干什么都方便。” 这“干什么”，想象空间很大。 岚虚宗用它干过多少类似的方便事？ 起码十几年前，就用它给万殇送过不少女子，任其献祭、亵玩所用。 陶悠点点头：“如此，便不用多验了，我信常长老眼光，定是不凡的。” 常言礼看向小月，讨好问：“那千大人可需替尊主再细看看？” 小月不想，她想杀人。 可现在身份是万殇心腹重臣，必然得了解主子所好，再愤怒也不能垮了人设，便平静道：“不必，尊上会喜欢的，长老有心。” 常言礼开心了，笑着将女子收回符纸内空间去，俯身亲自卷好又递回给小月，而她漫不经心放在桌上。 陶悠招呼道：“天色不早，长老久处魔界终归于修道不利，若无旁的事，不妨且回吧。” 这便赶人了么…… 常言礼当然不是单纯来献宝恭贺的，他纠结片刻，赔笑道：“确实还有一事，只不知当不当讲。” “长老但说无妨。” “能否劳驾两位和尊主说说，岚虚与魔宫重结盟好之事？” 常言礼忙道：“像刚才那名给尊主献祭所用的上好炉鼎，我宗之后还可提供，保证比十多年前数量更多、比这名更好！” 话音一落，气氛仿佛凝滞了。 陶悠面露难色，指尖叩了叩桌案，叹道：“难办啊，常长老。陶某就直说罢，尊上得知你来便也料到你们所想，可为何你等了我们这么久？” “这、尊主不是不怪……？” “尊上无怪于你，可不代表不怪岚虚与贵宗主。”陶悠摊手，“说到底，你的人情只是你的，而无论十多年前还是今天，我等都不曾见幽常宗主本人的诚意。” “合作最要紧的便是诚意，尊上数次亲自接待你，可这么多年，幽常道人甚至从不愿亲自来魔宫一叙，只让你顶在前面。” “这联系也是说断就断，托你送一炉鼎又想修复关系，这是何道理、诚意何在？” “理由更是一个胜过一个，好的坏的全让你们说尽了。”陶悠眯眼，轻声质问，“如此轻视……幽常道人当魔界是什么，冤大头？还是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妓子？” 第384章 岚虚的惯常手段 陶悠一席话，令常言礼当即汗流浃背。 确实如陶悠所言，没这般合作的，人家说的句句合情合理。 今日这样待他常言礼，已经是看在旧情上了。 可他们到底是仙界正道势力，与魔界交易自是得避人耳目…… 常言礼忙起身行礼，迫切道：“绝非陶大人所言，岚虚怎敢如此轻待魔界？只是——” “只是什么，长老与我说无用。” 陶悠挥手打断：“这盟友之交情细若蛛丝，一触即断。而过去能断，他未来就不能？” “且只躲在幕后独善其身，有事让你们在前面承担……这般担当，尊上也该重新评估幽常领导下岚虚宗的前景了。” 常言礼明显急了，可他也知道自己做不了什么，更不能再多话，只好悻悻颔首，赔笑称是。 “故而重修盟好这事，你说不算，我和尊上说好话也无用。若贵宗真心实意，便请幽常宗主来一趟，亲自与尊上谈罢。” “陶大人所言极是，在下会转告宗主的。” “那便请长老先回，手下人会送你到裂谷，我二人便不远送了。”陶悠起身拱手，指着桌上符纸笑笑，“我这就去呈给尊上，安心，多少会替你说两句，铺垫一二。” 常言礼感激地连说“有劳”，把符纸的口诀等要点告知小月，行礼后便跟着暗使离去了。 他走后，小月终于不必再伪装，看着桌上的符纸，脸色阴森异常。 陶悠不问却已然猜中一二——想当初他们还不熟时，情报司给她上刑，小月都能坦然承受，波澜不惊，好像压根不在意。 虽说后来抽他鞭子时也相当狠就是了，他俩不打不相识。 这足以说明，千面夫人培养影子非常有一套，情绪很是稳定。 那么能让小月都明显动怒的……必是这符纸中的女子令她想起最痛苦的事情。 甚至是代入其中。 陶悠是不会问的，在两主手下做事的大臣都能克制住好奇心，什么该说什么不该俱是门清。 他安慰般拍拍小月肩膀，后者颔首，便念起口诀施法，将那女子重新放出来。 女子被常言礼弄昏再收进去，这次离开符纸空间，稍等一会才醒来。 她醒后仍是惊惧不已，被缚动弹不得，嘴上贴着符，求饶都做不到。 她很清楚被岚虚宗抓到了哪，自己的命运又会如何。 此刻发现常言礼不见了，而两个魔界人正在这儿…… 女子恐惧到极致，喊不出话，泪流不止。 小月眸光晦暗不明，她换回自己的脸，随后从灵戒取出情报司的黑袍子，俯身亲自给衣不蔽体的女子披好，又扶她坐起。 该说不说，陶大人是有风度的——因知晓女子衣着褴褛，放她出来后，陶大人不需小月提醒便主动负手背过身去，非礼勿视。 许是因见小月突然从男变女，又被她温柔对待，女子很是惊愕，亦或已吓傻了。 她被解除束缚和禁言后没有大叫什么，只愣愣被扶着坐好。 片刻后，她回过神来，发着抖，像攥住命般裹紧黑袍。 “求、求求你们……”女子当即跪下，哀声求饶，“不要杀我！我可、可以去服侍魔…尊主！否则我的家人就……求大人们开恩！” 陶悠眨眨眼——魔界都什么年代了，两主早不许干这些了。 这女子敢说，但他可不敢把这“赔礼”敬献给两主，届时小月如何且不提，他陶悠的头是真别要了。 尊上哪里会再饶他？ 而且做啥美梦呢，服侍主君？ 当初魔宫清洗之前，那些还不知即将大难临头的世家，仍以为自己能在新朝中手握权柄、位高权重。 然后就如当初讨好万殇和鬼麟一般，悄悄给唐魔君送女子。 啧啧…… 陶悠回想起那些人的下场，仍觉腿肚子发抖。 尊上对魔君的爱、保护和占有欲，简直超乎想象，反过来魔君亦是如此。 这姑娘为了活命想自荐枕席？ 才是自寻死路。 - 常言礼送来的这姑娘名楚寐，本是洺州一凡世劳工家的女儿，出身卑微。 他们家和所有来到修仙界的凡人一样，在危险高压的工作中，抱着觉醒灵根、鲤跃龙门的愿望。 楚寐便幸运地觉醒，天赋也算是不错，之后便能买得起更好的防护装备，家人无灵气污染的风险了。 可不幸的是，不错的天赋只是相对而言，她出众的容貌和极阴体质便成了悲剧的原罪。 不久前她为了给家人更好的生活，举家前去追星城，想要拜入蒸蒸日上的岚虚宗门下。 却在测灵根时被岚虚宗发现她体质极阴，极适合作为万殇的炉鼎，比十多年前他们能找到的更好，容貌也加分。 而那时岚虚高层正愁着如何与万殇修复关系，瞌睡送枕头。 于是她顺利进了岚虚宗，不久后面见大长老常言礼。 对方说可以替她照顾家人、试试能不能给家人也开灵根，楚寐自是感激涕零。 结果把家人带进岚虚宗的当天夜晚，他们就统统成了人质，还杀了她的长姐，以作下马威。 而楚寐也被废了好不容易才有的修为。 直到被装入收纳符纸前，她才明白一切——自己要被送到魔界去。 成为那个连她都有所耳闻的万殇的炉鼎。 常言礼威胁她，若她不能让万殇魔尊满意，她的家人就会…… 而现在楚寐则在大悲后又经历大喜，因得知自己不会死，亦不会作为炉鼎被玩弄残害。 甚至魔尊也不是万殇…… 这是小月告诉楚寐的，她从她身上看到过去的自己：同样的悲剧，同样的弱小无力、任人摆布。 感同身受，同病相怜。 小月曾得到千面夫人的救赎，如今，她便做与主人相同的事。 仿佛亦是救赎曾经弱小的自我。 楚寐仍有几分不真实，她攥着黑袍茫然无措，难以置信轻语着：“月大人，我当真不用给魔尊……？” 而陶悠却嗤笑：“自荐枕席哪轮得到你？你是没见主君刚入夜曜城和登基时，迷死了多少我界的好姑娘。” “倘若哪天主君要纳妾，队伍能从魔宫门口排到墨城去，大臣们更是挤破头也要把族女送进寝宫！” 陶悠为自己的想象而惋惜：“但这辈子是不可能了。” 第385章 嗜血杀人魔重现 楚寐听愣了，小月把陶大人推开点，因理解她的不安，不厌其烦继续温声解释。 这才让楚寐彻底安了心。 但随之而来的便是茫然，以及家人被囚禁、长姐惨死的悲痛。 “我、我爹娘，还有我弟弟，他们还被……”楚寐哀泣着，语无伦次，“若不是因为我，姐姐便不会惨死了！岚虚宗不是正道吗……我该怎么办？” “呵，正道？欢迎来到真正的三界。” 陶悠嗤之以鼻，小月则平静道：“楚寐，自怨自艾无用，现你已失修为，无处可去，不妨待在魔界。” “而你的家人…应尚无性命之忧，之后我会尽力把他们救回来，让你们在魔界团圆。” 小月曾经没救下自己的家人，主人只来得及救下她，并给她复仇的机会而已。 看着类似的惨剧，她想做点什么。 何况也只是顺手的事。 楚寐愣了片刻千恩万谢，小月便搜魂，记下她家人容貌，搜魂时小心地没伤到楚寐一点。 随后小月看向陶悠，拱手道：“陶大人，常言礼还未走远，我得快去了。我不在这段日子，能否劳您帮忙照拂她一二，有个安身立命之地？” “好说，只要她肯归顺魔界。”陶悠点头，“你去吧，放心。” “月大人，陶大人！” 楚寐当即俯首磕头：“大恩大德无以为报，小女愿尊两位大人为主！只要用得上，随大人们驱使！” “若月大人是要对付岚虚，若用得上，小女死不足惜！” 小月摇头，而陶悠漫不经心道：“可惜你死也没价值，无权无势，连修为都丧尽，空一副好皮囊，仙界谁会把你的话当回事？为一蝼蚁而质疑岚虚宗？” 陶悠话粗理不粗，弱小是原罪，楚寐也已痛彻心扉领悟这点。 她脸色惨白，失魂落魄低了头。 陶悠话锋一转：“想效忠可以，魔界正是缺人的时候。但你的主子不是我二人，是尊上与主君。失了道法，正好重新修魔功，然后变强当个有用的人，为两主尽心尽力。” “遵命！谢两位大人救我家人，小女愿意效忠，为尊上奉献力量！”她淌泪叩首，“小女叩谢魔界收留与成全！” - 又过几月，时值盛夏的尾巴，修仙界就魔界之事的会议尚未召开，洺州却先起了些波澜。 起初是在十方镇附近，不到一周时间，竟陆续发现十余具尸体！ 查证后，死者有散修，也有在镇子里有固定生计的平民，甚至还有个别家族的子弟，其中还包括岚虚宗的！ 从死者身份来看不像蓄意仇杀，财物也在，亦不像谋财害命。倒像是有疯子或入魔的修士随机杀人。 但死者确实有共性——即发现的尸体俱是干尸…… 他们被吸干了血液，徒留干瘪的皮包骨…… 一时间民众惊愕慌乱，因同样的事并非初次发生：曾在十多年前，洺州便有过类似的案件，死者同样是被吸干了。 当时人们还给凶手取了外号，叫“嗜血杀人魔”。 之前就一直没抓到凶手，对方销声匿迹数年，仿佛离开了洺州，人们也渐渐遗忘此事。 直到干尸再现，不足一周却有这么多受害者，这才重新唤醒民众当年的恐惧。 一时人心惶惶，追星殿对此非常重视，向十方镇加派人手。 同时命令管理此镇和这片灵石矿的岚虚宗负起责任，严查此事，务必要在这回抓杀人魔归案，不许任其再肆意荼毒洺州人。 岚虚宗自己也有弟子遭殃，自然领命，还开出高昂赏金征集情报。 同时他们与追星殿的人协作，分成数个队伍，在镇的机要、灵石矿场备下重兵，又各处巡逻监控，只要嗜血杀人魔再敢作案，便会被缉拿。 两周太平，就在人们稍微安了心，以为杀人魔发现风声太紧已离开十方镇时，又有案发，甚至是三处有人同时遭受袭击！ 另外两处，等巡逻队赶到时凶手已跑了，只剩刚被吸完的新鲜尸体。 而最后一处，遇害者实力不俗，竟反过来制住了凶手！ 等追星殿、岚虚宗和闻讯者赶到，才发现传说中的嗜血杀人魔——竟然仅仅是一名金丹中期都不到的修士！ 结合同时有三个案发现场，可以推测，杀人魔并非一人，或是一个组织。 更关键在于看那凶手的模样，的确像是疯了。 蓬头垢面，理智全无，双目红如浴血，被控制住仍挣扎不停，甚至不用刀剑神通，而是用嘴去尝试咬遏住他的人，喉咙不断发出尖锐诡异的“嗬嗬”声。 凶手整个人…不，与其说人，不如说更像野兽…… 不似修炼入魔，而像疯了、退化了，连人话都不能再说，没有理性可言，完全无法交涉。 成了嗜血的、只听从饥饿本能的兽。 而等追星殿和岚虚宗到后，见到凶手尝试查证其身份，顿时一惊。 此人竟是血煞门的弟子！ 嗜血杀人魔之一竟出自血煞门…… 此事哪怕发生在他们身上，也相当骇人。 血煞门名声虽臭，但到底也是有正经化神境坐镇的一方势力。 他们行事蛮横，一言不合就伤人，强抢东西…… 可像这般当街杀人还吸血，确实还不至于，太丧心病狂了。 血煞门就算不知道什么该做，但总归知道什么不该——起码不能明着做。 可抓到的凶手实打实出自血煞门，甚至好些民众还认得他，叫得出名字。 十余年前噬人山一事，血煞门可谓赔了夫人又折兵。 虽然他们的化神境门主尚在，根基就在，可包括副门主及大小长老在内的高端力量，几乎赔了个底朝天。 元气大伤，当时血煞门便不得不重新招人、休养生息，自然将十方镇的利益让出，大部分都归了岚虚宗。 如今十方镇早已是岚虚一家来管，税收和灵石矿，交够追星殿的，剩下都是自己的。 因此有消息说，血煞门主屠千盛认为：噬人山一事是岚虚宗故意放出的消息，目的就是削弱血煞门，好独吞利益。 信与不信者都有，屠千盛明显信了，于是他和宗门这些年退出十方镇势力范围，蛰伏于恶人谷不出，便是想着积蓄力量伺机待发，来日时机一到，报复岚虚宗。 这次吸血杀人的是血煞门人，会不会其意就在给岚虚掌控下的十方镇制造麻烦？ 一种隐晦的、疯狂的宣战，暗指迟到的报复即将到来——先拿你们外派的弟子练练手，随后就是追星城附近的岚虚山？ 其他两个现场的凶手跑没影了，这个修为低些才不慎被抓，血煞门从而浮出水面。 那么，十多年前的嗜血杀人魔，是否也是血煞门人？ 虽不能笃定，但嫌疑颇大。 第386章 疯狂的恶人谷 无论如何，追星殿和民众对血煞门这群恶人的容忍度已到头了。 这种残忍的暴行，超过了底线。 因那凶手疯如野兽没了理智，搜魂怕有风险，不好查证，只得大伙亲自去恶人谷一趟。 此事甚重，岚虚宗大长老常言礼闻讯第一时间赶来，细细看过凶手后，又凝重提出一可怕的猜想。 这凶手的渴血症状和疯狂，像极了传闻中万殇麾下的一支军队——全是由服用血魄丹的魔修组成。 追星殿的人也反应过来，确实如此。 他们多年前就对万殇那支军队有所耳闻：血魄丹是魔界丹师研发，可快速提高修为、爆发战力，只要丹够人够，轻松就能组出一支悍不畏死的强军。 不过此丹副作用极大，若不定时按量持续服用，便会受不住渴血等症状，停止服丹不出个把月便会理智全无，彻底沦为嗜血的野兽。 万殇便控制着这样的大军，悍不畏死，军饷却只需血魄丹。料想这回他能登基为魔尊，这支军队必然居功至伟。 说回眼下，若当真是血魄丹，便可以解释了：这血煞门凶手的状态和传言中完全一样。 没有理智，沦陷于渴血，所以袭击后甚至顾不得将“猎物”带去无人的地方，当场吸干就跑！ 而且血魄丹能实打实提高修为，血煞门竟是想用这个邪道拉高整体实力，好报复岚虚宗。 屠千盛是想复仇想得疯魔了，竟偷偷勾结魔界，换了血魄丹，甚至喂给他们自己的弟子门人！ 本就名声不好，现在更是千夫所指——毕竟虎毒尚不食子！ 勾结魔修更是大罪，这是原则问题！ 以前在不少人眼中，血煞门就和魔修基本无异，这回可谓坐实了。 当即更是认为：十多年前的嗜血杀人魔，也定是他们！ 拼凑出真相后顿时群情激愤，这回别说十方镇，洺州乃至整个修仙界也容不下血煞门了！ 一时间十方镇附近势力都有发声，更有不少有识之士请愿加入队伍，共同前往恶人谷，讨伐血煞门！ 勾结魔修，事关重大，考虑到现在所有血煞门人都有可能成了这般野兽，在屠千盛控制中…… 追星殿的人和岚虚宗常言礼都不敢轻待，若要讨伐控制着嗜血大军的化神境，己方也必得派出化神，才能尽量减少伤亡。 常言礼当即汇报给宗主，而幽常道人表示这次就由他亲自出面，剿灭血煞门，还正道一个朗朗乾坤，也为自家牺牲弟子复仇。 也是岚虚宗为此事受害者和家属讨个公道，为洺州的安宁做贡献。 闻讯，不止十方镇周边，追星城各个势力也齐赞岚虚宗和幽常道人的高义。 追星殿大加赞赏，毕竟修仙联盟的大会即将召开，在这节骨眼上血煞门搞出这等事，实在是难看得很。 好在还有岚虚宗。 于是追星殿许诺，若能为洺州除去这个巨害，平息事端与民愤……岚虚宗不是一直想跻身洺州顶尖势力，在追星城享有更高话语权吗？ 追星殿长老院的位子，可以将两个划给岚虚！ 除此之外，还会给其他产业等利益。 岚虚宗的竞争者闻之眼红，但也没有办法，扼腕叹息。 召集讨伐队伍需要化神坐镇，而他们大多声讨归声讨，真要掺和这费力不讨好的事，还是不情愿的。 毕竟他们又没牵扯进此事里，在十方镇无利益，更想看到的是他人出力效劳，自家在后面把利益捡了。 仅有幽常道人一家化神愿往，还是第一时间发声。 到底是有弟子死在血煞门手里，无法置身事外，也算因祸得福吧。 至此，各家化神虽不愿去恶人谷冒险，却也都派了些人手助阵，事后拿不到大头，也能分点汤喝。 此事宜速决，不给屠千盛反应时间，于是不出两日讨伐队伍便组好——由化神中期的幽常道人亲自带队，岚虚宗大小长老、宗主亲传和精锐弟子齐上阵。 再加上追星殿和各家的支援，以及自愿加入除魔卫道的修士，人数众多，光元婴巅峰便有十余人！ 队伍浩浩荡荡前往恶人谷，说起来因血煞门的作风，除非他们自己人，一般人都对恶人谷避之不及。 绝大多数还是初次亲至恶人谷，果然是一片穷山恶水！ 入谷后很快发现异常，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越往腹地走便越浓…… 甚至于人们错愕发现，就连谷里的动物、灵兽都被吸干了——尸体横七竖八躺着，其上有明显咬痕。 更不乏人类的尸体…… 看到恶人谷的惨状，人们已然明白。 难怪近期还有不少失踪失联的案件，本以为是闭关或去了哪联系不上，结果竟也是遭了毒手！ 原来十方镇那些受害者，不过冰山一角！ 没跑了，绝对是血煞门！ 讨伐队伍怒意滔天，领队的幽常道人也冷着脸让众人加快脚步，决不许屠千盛跑了。 等众人进了血煞门，看见里面景象俱是一惊。 鲜血遍地，而宗门广场近百血煞门弟子沉默而立，没跑，仿佛是久候他们的到来…… 近百弟子齐刷刷向讨伐队伍看来，表情个个狰狞，龇牙咧嘴，口涎淌出——一对对血红的眼睛满是对鲜活血肉的渴望…… 那不是杀意，而是食欲。 大伙都已明白，他们面对的不再是人，而是一群魔兽、饿狼。 血煞门的疯子们一时未动，而讨伐队紧接着看到，一面色惨白的魁梧男修从广场后的殿中低着头走出，而所有疯子都给他让出一条路。 不是门主屠千盛，还能是谁？ 他竟也没跑，看见实力远胜他的联军亲至，竟还主动迎上！ 然而无论幽常道人、常言礼以及追星殿的人如何质问斥责，屠千盛都只是低头站在那，不攻击也不回答。 待他终于抬头，人们看见他与血煞弟子如出一辙、盛满食欲与疯狂的红瞳，看见他还染着血迹却挑起的嘴角…… 大家这才明白——他果真疯了！ 竟自己也为了快速获得力量，用这邪门歪道的法子，服了血魄丹而失智！ 谷内那些尸体定是他控制手下找回的口粮，都是屠千盛自己吃的！ 他现在如此，定是魔界那边的血魄丹断了。 第387章 春风得意常言礼 大战一触即发，随即屠千盛狞笑嘶吼着朝联军攻来，幽常道人当即迎上！ 接着联军则与疯狂的血煞门人恶战。 和一般斗法不同，对方全无理智，不怕痛便不去防御，为了啃食新鲜血肉，血煞门人疯狂地前赴后继！ 虽说联军打这些疯子效率不低，可竟不知捅穿他们丹田和心脏也无用！ 好几个人因此而松懈，捅穿一个之后正准备对付下一个，却被反杀，吸了血…… 必须得斩首，然后整个烧掉才行。 此战甚是惨烈，虽然联军赢了，尚不到两个时辰，所有血煞门人已被焚尽，可己方牺牲者也有近十人，伤者更多。 几乎同一时间，幽常道人也将屠千盛斩首。 对方没了头颅，身子却还站着要反扑，属实骇人！ 幽常道人赶紧烈火焚烧，在刺耳的尖啸中，一方化神就此陨落，混沌无理智的残存神魂也被打散。 人们气喘吁吁，血煞门广场满是血迹，踩在地上都是一个个血脚印，空气也弥漫着腥气和焚烧后刺鼻的臭味…… 可总算彻底解决了血煞门的祸事。 大家休整片刻互相道贺，随即搜索血煞门，果然发现有许多空瓶残留着魔气——定是之前装血魄丹的器皿！ 仅空瓶就上百，而一枚丹都不剩…… 可想而知他们吃了多少，断货后难怪连屠千盛都疯了。 幽常道人和追星殿感慨可惜，杀死这些疯子必得烧尽，便无法搜魂，不知这血煞门怎么弄来的血魄丹。 但总之事情是解决了，岚虚宗带人凯旋，在追星城受到英雄般的欢呼。 血煞门祸害洺州多年，原来更早时候就勾结了万殇——嗜血杀人魔从最初就是他们，竟一直潜伏在大家身边，甚至还曾参与运营十方镇，作为一方势力活动！ 至于这十来年他们安生下来，不再起事端，想必一是因万殇忙于战争，无暇顾及，二是血煞门自己在噬人山损失惨重。 结果万殇一登基，血煞门立刻与之“旧情复燃”，甚至比从前还疯狂、不知收敛，换了数以百计的血魄丹！ 若岚虚宗和追星殿一直没发现他们…… 想想真是后怕。 “与魔界同流合污，血煞门当真该死！” “我早就说过他们大有问题，早些年就该清算了！” “与之同称正道，吾辈之耻！” “岚虚和幽常道长真是造福我洺州啊！” “不知岚虚山可还收人？” 不止是民间声望更上一层楼，连追星殿肖殿主都亲自出面接待，慰问犒赏讨伐队。 此事顺利解决，之后中州会议时，追星殿就不至于太丢脸，因此没两天，追星殿就兑现了之前给岚虚宗的报酬。 除了法宝丹药等物质报酬和三处产业以外，岚虚宗正式跻身追星殿长老院，享有投票和否决权，他们的声音将能影响一州之地。 而不到三十年前，岚虚宗还是一从沧州逃来的小宗，不入流，费了大力气才扎下根来…… 短短几十年，从一没人看得上的宗门成长为一方巨擎——幽常道人也实打实成了传奇般的人物。 而想要拜师岚虚的更是络绎不绝，追星城不远处的岚虚山，排队甚至都到了山脚。 以如日中天、炙手可热形容，再合适不过。 又过半月，血煞门一事热度还未退却，也快到修仙联盟会议前夕。 一天深夜，距追星城和岚虚山以北数百里，大长老常言礼正赶向接头地点。 他实在是春风得意，一路上都哼着小曲。 自打之前他和宗主暗中同去魔界，面见万殇魔尊，岚虚宗终于又与其建立关系，比以往合作程度更深。 万殇的确是藏拙太久，终于登基后，魔宫实力比以往强了数倍，给出的宝贝自是更多更好！ 以前每次赠出炉鼎，也就换个把血魄丹，效果还一般，金丹以后服用增幅很小。 但如今不过几个月，常言礼一共见了千大人两回，每次给他的血魄丹都是百枚，甚至药力更强！ 足够将血煞门统统“感染”的量！ 甚至还有一枚改良版的六品血魄丹，不然可没法让化神境的屠千盛也栽进去。 而服丹疯魔后，是要由炼血魄丹的副产物进行控制，千大人自然也给了。 所以在魔宫资助下，一切尽在岚虚掌控中——嗜血杀人魔也好，恶人谷惨状和最后围剿也罢，都是岚虚宗自导自演给别人看罢了。 若直接除掉竞争和挡路者，岚虚最后获益，太显眼了，难免被怀疑。 但是踩着臭名昭著的血煞门，便可正大光明挣来这一切，还能将曾经见不得光的事都推他们身上。 死人可不会说话，遑论化成灰的？ 而今岚虚宗如日中天，常言礼功不可没，地位自也是水涨船高——他即将是追星殿常务长老之一，各方都想交好巴结的香饽饽。 常言礼已到了信上所写的接头点，今夜便是来与魔宫结算报酬的。 这段日子魔宫只收了他主动赠送的一名炉鼎，就那个叫楚寐的女修。 之后他们便什么也没要，只说“等盟友得偿所愿、身居高位，方能支付魔宫想要的报酬”，于是直接给岚虚资助，分文不曾取。 不知他们想要什么，但拖欠魔宫的总归不好，常言礼更不敢赊账，早还早安心，收到突然出现在他桌上的信件后便按要求守时抵达。 岚虚即将作为追星城重要的势力同去中州参会，常言礼猜魔宫想要的东西没准就在中州。 接头地是一离裂谷不远不近的荒村，杳无人烟，他不知是魔宫哪位会亲自来与他会面。 一时感觉不到人，他便心情颇好打坐，耐心等着。 黑夜的荒村死寂的可怕，片刻后，常言礼神识忽然捕捉到飞快朝此地靠近的气息。 他起身整整衣装，做出恭敬久候的姿态，然而却一愣——因察觉到不止一个气息，四面八方似乎还有好几个！ 再怎么也是魔修，需要冒险来仙界这么多人吗？ 寂静的荒村忽起一股阴风，常言礼还未见来人，身体和脸色俱是一僵！ 不，不是魔修！他感觉到了，都是修士的气息，没有魔气！ 而且风刮过之后，他竟又突觉浑身乏力，更瘆人的是——突如其来的剧痛竟从胸口开始向四肢百骸蔓延，仿佛体内有万虫啃噬！ 不是魔宫的人！他们还没拿到报酬，怎会杀他？ 且若真想杀，何必如此麻烦？常言礼几次去魔界，人家想拿捏他还不容易？ 上回面见万殇，对方又对自己颇为赏识，比十几年前都好，宗主这才促成与魔宫重结盟好…… 有人跟踪我，被阴了！ 第388章 揭露岚虚真面目 “是…是谁？！” 常言礼强忍剧痛疾言厉色喝问，可仍是无人现身，而那些气息居然尽数消失了！ 他顿时想跑，因那剧痛已蔓延至丹田，而他遏制不了一点！ 常言礼这才发觉，竟然是毒！ 不知何时被下毒…难道仅仅是方才那阵风？ 此毒奇诡，发作快且性烈，常言礼元婴巅峰，此刻竟连运功都觉困难，周天都被毒不断侵蚀着！ 实力大打折扣，敌明我暗，常言礼忍痛竭力调动灵气，乘上灵剑欲向南跑，还指望着魔宫接头人能发现，前来救他。 但没飞出多远，他又觉身后有股强风吹过，紧接着便后脑一凉，而且似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响在耳边…… 好像有东西在他头上爬……！ 常言礼战战兢兢慌乱地来回摸，他已感觉到那滑腻的东西有数个冰凉的触足！ 可抓不着，那东西竟飞快从他头皮爬下，一股脑钻进他耳道里！ 他顿时痛呼出声，只觉灵气飞快流失，接着两眼一黑，摔下灵剑失控坠落。 而在坠地之前，常言礼模糊的视野最后，看见数个黑衣人从几侧突然现身，齐齐接住了他。 蛊虫入脑。 除此之外，常言礼什么都不知道了…… - 一日后正午，追星殿前广场几乎围聚了全城民众。 因两名自称影庭的姑娘突然捆着不省人事的常言礼来到此地，她们说不忍再看洺州民众受恶人蒙蔽，要叫全城都看看岚虚宗的真面目！ 众人都是一头雾水，有些人也对影庭这个神秘势力有所耳闻，只是她们不是一直避世不出吗？ 而且岚虚宗正是光辉伟岸、如日中天之时，常言礼更即将就任追星殿常务长老。 在这节骨眼上，影庭意欲何为……？ 人自然越聚越多，当即就有追星殿的人和岚虚宗的拥趸疾言厉色，质问那两个自称影庭的女子。 结果人家竟二话不说，拿出留影石又以神通构建一水幕，在上面公放记录内容。 而这留影石不止记录画面，竟还高端到留存了声音，其中内容更是骇人听闻！ 水幕上放映的，竟然是常言礼和岚虚宗人设计诱导血煞门上下，全部服下血魄丹的过程！ 紧接着，常言礼和幽常道人以一种拿药渣绘制的符箓加以控制驱使，在血煞门全宗沦为嗜血疯子之后，操纵他们制造十方镇的杀人案！ 甚至死在杀人案中的岚虚弟子，都是常言礼和幽常道人一手策划的！ 民众听清了他们的原话。 「谨慎起见，为扫清嫌疑，也为顺理成章入局此事，须得牺牲几个我宗弟子」 「宗主心思缜密，言礼佩服，我这就去办！」 「嗯，别怕血魄丹不够，再给血煞门人喂几顿，万殇许诺下回会再给我们一百枚，用不完且留着，血煞门之后仍有派上用场之时」 「且重结盟好之后，万殇给的血魄丹比十几年前更好，你让炼药堂加紧琢磨，看能否破解出药方」 「言礼明白」 所以从始至终，勾结魔修的不是血煞门——他们居然都是受害者！ 真凶一直都是岚虚宗！ 十多年前他们就投靠万殇得了血魄丹，他们才是制造嗜血杀人魔的人！ 竟一直贼喊抓贼，自导自演来排除异己，并从中获利！ 甚至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连自家弟子都不放过，拿来当工具随意牺牲！ 那些之前想加入岚虚但没来得及的，此刻后怕到汗流浃背…… 仔细回忆，他们短短几十年发展至此，似乎每次有人或势力不明不白死去，都是岚虚宗地位拔高的契机。 他们总是获利的一方…… 看过留影石的内容后，人们俱是惊惧不已。 但也有不敢相信之人高声质疑，说留影石也可篡改，影庭这是嫉妒岚虚宗和幽常道长。本来避世的影庭突然以此陷害，是想窃取岚虚宗的地位权柄，在追星城牟利！ 而两位影庭姑娘彬彬有礼，立誓表明影庭志不在此。 真实目的除了见不惯岚虚继续坑害洺州外，的确还有一个，待真凶尽数伏诛、事情落定后会公布给大家。 此时已惊动追星殿包括殿主在内所有高层，质疑者仍不依不饶，要她们拿出确凿的凭证。 面对满城质问，影庭姑娘有礼答应，直接唤醒昏厥的常言礼，好商好量道： “常长老，您可认罪？” 常言礼当即痛哭流涕：“认，老夫全都认！” “那请肖殿主亲自搜魂，并投在水幕上给大家看看，您可同意？” “老夫同意！” 追星殿其实并不乐见事情闹这般大。 可若岚虚宗恶行属实，以后他们再勾结魔界迫害洺州，危害与损失更大。 届时东窗事发，追星殿也将颜面扫地、失去权威与名望，肖殿主什么都别干了。 从实际来说，现在影庭及时帮忙擦屁股确实是好事。 只是得弄清她们到底想干什么。 虽不知为何常言礼突然认罪，如此听话，但他都同意搜魂，肖殿主便直接施术，将搜魂内容尽数投在水幕，全城公放。 这下不止民众，连殿主和高层们都震惊了！ 影庭带来的留影石，其中不过是岚虚宗罪恶的冰山一角！这帮孽畜自打进了洺州，简直是坏事做尽！ 十几年前，这常言礼就作为岚虚宗联络人，和彼时还是魔界少主的万殇交情颇深！ 岚虚宗从修仙界和凡世抓女子当作炉鼎孝敬万殇，而魔界则给他们各种邪门歪道的支持，可不止血魄丹一种！ 他们靠魔界资助迅速在洺州站稳脚跟，而幽常道人之前在沧州受得旧伤，也是靠魔界丹药才治好，甚至步入化神中期。 曾经的嗜血杀人魔案件果然是他们做的，如今不过炮制！ 而最近的更瘆人…… 看中炉鼎体质，囚禁那女修楚寐的全家，杀她长姐以威胁。废她修为又将她存入储存符纸，只为恭贺万殇登基、与魔宫再续前缘！ 而这种事，他们可不是第一次做——好些人都遭过岚虚毒手！ 甚至在场的就有受害者家属与朋友，他们之前还以为是对方修炼或历练出了意外，结果居然是被岚虚宗所害！ 而对于岚虚重新结盟的请愿，魔宫那个官员一开始不答应，要让幽常道人亲自来。 果然常言礼回山不久，立马又和幽常一起偷偷越过裂谷，求见万殇去了！ 他们在万殇面前卑躬屈膝、伏低做小，只愿得魔界支持…… 而坐在宝座的万殇高高在上俯瞰他们，答应后，常言礼和幽常喜不自胜，谄媚地祝魔尊统治万古千秋…… 堂堂幽常道人，平日光辉伟岸，背地里竟在魔界如乖顺的看门狗…… 常言礼的回忆，简直触目心惊。 第389章 恶人有报，大会召开 原来岚虚做的不止影庭留影石记录的那些…… 若留影石还有篡改的余地，那搜魂绝无可能。 追星殿上下脸色铁青，看着痛哭流涕的常言礼，恨不得现在就杀其身灭其魂。 民众更是回不过神，吓傻了一般，哪还有给岚虚说话的。 只有影庭两位姑娘相对平静，看来早知岚虚做的好事。 “血煞门也是受害者啊……” “真是好算盘，因血煞门名声不好，就把他们的罪都推给血煞门，让其背锅！” “简直枉为人，连自家弟子都算计进去！” “难怪当时不留任何活口，把血煞门人全烧了，分明是毁尸灭迹、清洗岚虚自己的罪证！” “那时常言礼和幽常还说疯了的不好搜魂？哼，我看是怕搜魂看到岚虚宗的黑手吧！” “伪君子远可怕过真恶人啊。” “还说这些干啥，没见他们对魔界万殇那副德行？” “罪无可赦！” “我等请愿清算岚虚宗！” 满城愤慨，追星殿也明白现在不是计较面子的时候了，必须趁岚虚宗没反应之前先拿了人。 追星殿当即出动，连殿主都出马了，也要求影庭两位带着常言礼同去，还有不少民众也自发跟着，要让岚虚付出代价。 岚虚山离得不远，大部队乌泱泱赶到时发现竟已封了山。 待追星殿破了山门拿下所有岚虚弟子与长老，才发现罪魁祸首幽常道人提前得知消息，竟然抛下所有人跑了！ 见事情败露，当即就有些弟子和长老主动请罪，哭诉都是被常言礼和宗主逼的，不得不同流合污。 追星殿还搜出大量没用完的血魄丹，并救出几个还未来得及送到魔界的炉鼎，以及那楚寐的家人。 这下没跑了，人赃并获。 岚虚宗一天之间从高高在上、未来不可限量的大宗，沦为人人喊杀的阴沟老鼠，直接覆灭，所有相关人士全部落网，抓回去待审。 搜魂确认后，受蒙蔽毫不知情、不曾参与的可免罪，参与不深的也要受刑。 至于常言礼这种，直接死刑。 不过当务之急还是把逃跑的幽常道人抓住。 这时影庭姑娘主动表示：她们擅于追踪和抓捕，不然也拿不到常言礼的把柄。影庭会负责抓捕幽常道人，得手后第一时间交给追星殿处置。 此话和此事，加上之前对影庭的了解，足以让人们再次认识她们和那位千面夫人的神秘强大。 加上若不是影庭帮忙擦屁股，岚虚宗还会逍遥法外，追星殿和整个洺州都会受其害。 还好尚未一发不可收拾，事情得以解决，现在包括殿主在内所有人都对影庭观感颇好。 接手常言礼后，肖殿主客气表示幽常到底是化神，若得其线索，不必强求独自解决，追星殿责无旁贷。 姑娘们得体应下，随后接手楚寐的幸存家人，表示影庭会安置他们之后的生活。 自是没不同意的，对那女修遭遇，人们虽忿忿，不齿岚虚宗恶行，但共情不过流于口舌，谁会愿意自己帮忙照顾她家人？ 几名凡人，无足轻重，揭露岚虚罪行已是他们最大的意义与高光，现在若非影庭姑娘带来，人们都要将此忘了。 影庭姑娘们准备告辞，殿主却问出大家最关心的问题：皆知影庭避世不出，与世无争，此次所为何故？又是如何拿了常言礼的罪证？ 两位姑娘微笑坦诚道来，一切皆是主人千面夫人的命令。 主人嫉恶如仇，曾受魔界所害，与之势不两立，创影庭蛰伏于万兽山群，实则就是择机向魔界报复。 而影庭接纳的，多是同样曾受魔界或岚虚宗这般渣滓伤害之人。 此次影庭出面，除了为洺州讨个公道，让真凶伏诛，亦是给自家姐妹一个复仇机会——她们中不少都受岚虚所害。 而如何收集罪证，是姐妹们扮成岚虚弟子打进其内部，暗中收集确凿证据，才好揭露阴谋。 众人恍然大悟，这便不奇怪了。 这就是她们之前说事情落定后会公布的真实目的。 连殿主都直赞千面夫人高义，表示不日便要起程前往中州参会，愿邀千面夫人随行，共商仙界对魔界之事。 而两位姑娘也表示主人正有此意，已离开万兽山群，在中州恭候殿主。 面子和礼数都给足，人家又实打实帮了大忙，若得影庭这强力援手，对追星殿百利无害。 殿主之前那点丢面子的不快已荡然无存，互相恭维几句约好中州问道楼再会，便各自忙去。 影庭主动替他们去抓幽常道人，而追星殿也要妥善处理岚虚宗这么大的幺蛾子。 而就在全州轰动之时，漏网之鱼终于费尽千辛万苦，避人耳目到了洺州以北的裂谷。 自是脸色极其难看的幽常道人。 他不知为何会败露、常言礼如何被抓了，但这已不重要了。 眼下要紧的是洺州呆不下去了，马上就是修仙联盟大会，他肯定会被抓典型，洺州藏身不安全！ 所以只有一条路可走——投靠魔界！ 幽常道人御剑腾空，义无反顾向裂谷对岸而去。 他此时尚不知，对岸等待他的会是什么。 - 秋日，修仙联盟会议终于在中州坐忘城的问道楼召开，由楼主道宁真人主持会议。 他的师尊即上一任问道楼楼主承宁尊者，正是上回仙魔大战时联盟的领袖。 而今由其徒弟道宁接过衣钵。 会议从召集各方到今日召开，时隔许久，因仙界松散，问道楼对各地并无直接管辖权，和平年代要将三州的重要势力领袖召集于一处，颇费功夫。 因此便留了给各领袖处理手头事务的余裕。 而来参会的俱是有头有脸的高位者，如洺州追星殿及当地重要家族、宗门，沧州灵枢城沈南冥、烟雨剑楼剑阳道人等。 丹盟自然也在，连妖界也有派代表来，传达妖主意愿，希望达成步调一致。 另外亦有没受邀请的中小势力及有识之士前来中州，关注三界大势。 偌大的殿中座无虚席，在此有座能发言议事的无不是一方领袖——这帮人聚在问道楼，一言一行便可影响三界局势。 平时难得一见的化神境，在此便有二十有余，甚至有半步大乘和真正的大乘境。 追星殿肖殿主相对年轻，据大乘只差一线，有生之年必会突破。 沈南冥则在这些年成功迈过这一线，步入大乘初期。 而道宁真人早已是大乘中期，据说离后期不远，除了他师承宁，说道宁是仙界现今第一人都不为过。 修仙联盟在上次仙魔大战获胜后便自动散了，如今成员多是接过祖辈衣钵、不曾亲自参战过的新面孔。 再次重聚，自是为就魔界一统之事，议出个章程来。 第390章 仙界门户 自打仙界各方得知登基者为万殇后…… 说实话，都觉得此事无甚要紧的，甚至不如自己家事来得重要。 若不是问道楼的邀请已下发、日期已定好，且需给仙界芸芸众生一个说法…… 大伙都觉得这会没啥开的必要。 原因很简单，就他们所了解的万殇与相关情报，此人成为魔尊，对修仙界甚至可能是利好。 并非刻意轻视，实在是万殇既无攻打修仙界的魄力，又无相应军力。 快百年前其父冥苍魔尊继任时，大家还认认真真开了会，加固裂谷防护并给洺州增兵，而那时冥苍都不曾有任何开战的意愿。 便白费大量人力物力。 然后冥苍便不知怎的突受重伤，后又在养伤虚弱时被俩亲儿子合伙杀了，紧接着便是魔界内乱。 而今长久内乱刚结束，各方损失不轻，战争中魔界许多家族直接打干了家底，据说好几家已彻底被抹掉了。 万殇最后的获胜出乎所有人预料，毕竟根据前期情报，大多都以为魔宫即将易姓，那位异军突起的傀儡师或将成为魔尊。 万殇藏拙了，可他能胜，定也是惨胜。 这是各方探子赴死往返裂谷得来的情报——魔界百废待兴，亟需休养生息。 而魔界本就地寡人少，从上回大战结束至今，他们好不容易存下的家底在内战中几乎耗尽——哪来的余力掀起战争？ 再让他们修养百年也不足为惧。 所以不构成任何威胁。 至于直接打过去，那也无甚必要，大家各有各的忙，何必费那些时间和资源？ 又没天魔之体。 因此这次会议，象征意义远大于实际——走个流程，做做姿态，稍微在裂谷布防，给人们一个交代就够了。 毕竟魔界统一了，还是要稍安抚民心的，尽管完全无甚可忧虑就是了。 所以叫各方来，主要商议的章程实则为：投入力度如何，各家又该出多少人与力。 冥苍那次大家已吃过亏了，各方都有派人手和物力，但压根没用，这回谁也不想干耗，离裂谷越远的越是如此。 天塌了有个高的顶着，就算万殇疯了打过来，也是洺州当先。 大多是这个心态。 所以许多人是就来表个态：防不防魔界？那当然得防，意思下就行了。 愿意给予除切实帮助外的一切支持。 妖界代表也是如此，不愿像曾经那般被修士薅羊毛。 这些心思连问楼道都心知肚明，作为联盟首领，甚至做好安抚洺州追星殿的对策，各方也早想好了不出力的说辞。 但谁都没想到，此次会议竟结束得如此之快、之圆满，从召集方问道楼再到每一个参会方，都心满意足。 因为一位本不受重视的女人，主动解决了所有人的难题。 即影庭的千面夫人。 影山属于中立地带，但到底离中州不算远，人家也有些名气，问道楼最初邀请影庭不过是想意思一下，觉得她们那避世的性子，大概会婉拒。 结果千面夫人还真来了。 甚至人家主动提出：影庭愿主动前去洺州裂谷驻防，边境守军及防护设施等，全由影庭承担，不会让魔修踏入仙界半步。 谁家都不用出人出力，千面夫人声音又妩媚动听，简直戳大伙心窝子里了！ 但哪怕都在心里高呼一百个“那敢情好”，可面上依然得做出震惊和正义坦荡之姿。 一时各方都关心起末席的千面夫人，而这时追星殿肖殿主出面，还爆出一消息：影庭不久前刚帮追星城处理了大麻烦，即仙界叛徒岚虚宗。 虽还没抓到幽常道人，但岚虚已覆灭，掀不起风浪了。 肖殿主友善地郑重谢过千面夫人，并大赞影庭和千面夫人的义举！ 大家这才明白影庭建立和避世的理由。 原来人家身不在裂谷，却已在履行职责：除魔卫道，给夫人自己和影庭姑娘们向魔界讨债。 难怪来参会了，人家身怀家仇，愿主动驻守，自会尽心尽力。 而且岚虚一事既是千面夫人的表态，更是彰显影庭实力不俗。 如此一来，真叫大家既放心、又心安理得啊！ 谁都不用出力，影庭乐于做马前卒——最发愁的事解决了，皆大欢喜。 会议眼看就能结束，大家帮腔骂了一顿魔界，又夸起影庭和千面夫人来。 “夫人大义，当真天下修士楷模！” “可仙界大事，吾辈责无旁贷，怎能让夫人一人出力？” “诸位俱是仙界前辈，各有要事，而影庭无甚鸿鹄之志，却与魔界血海深仇、不共戴天……”阮嫣儿起身拱手，沉声道，“本尊愿倾尽影庭全力为诸位分忧，担任这一线先锋与屏障，为仙界安危保驾护航。” “夫人深明大义！巾帼不让须眉！” “前辈抬举了。” 而沈南冥望着末席妩媚的千面夫人，温和微笑：“您的高义令本殿敬佩，如日后有需要，大可传信给灵枢殿。” 道宁真人也颔首：“问道楼与丹盟亦不会让影庭全数负担，物资上若短缺，贫道遣人送去。” “肖某亦然，且追星殿离得最近，夫人传信于某即可。” 阮嫣儿望向沈南冥，十几年后再次重见，她已来到与之相同的平台…… 她眸间暗潮汹涌，却不动声色，谦和有礼向沈南冥三人行礼：“那本尊便提前谢过三位前辈，如确有需要，定不会羞于开口。” 至此，修仙界亲手将门户交给了她。 那么他们便要有承担选择造就的代价的心理准备。 即日起，是复仇实施之日。 师父，师娘，嫣儿做到了。 等我。 - 会议顺利结束，而最后环节竟成了大家挨个夸赞千面夫人。 她亦是得体有礼，容貌气质绝佳又颇具大家风范，还如此大义，关键是影庭和谁家都没有利益冲突，只与魔界有仇。 可以说所有人都对影庭和千面夫人观感甚好，热忱又亲切，想与之结交并互换玉简。 会议结束，各方首领渐渐散去，很快坐忘城乃至整个中州都得知影庭之举，无不向千面夫人致敬。 想必很快此事也会传到沧洺二州。 而阮嫣儿和小芷离开问道楼，却在回宅路上被绊住了脚，不得不接连推拒各种应酬邀约。 肖殿主热忱道：“岚虚一事还没好好谢过夫人，咱们顺路，影庭启程时不妨同行？” “影庭做准备还需时日，不敢劳烦殿主苦等，请先行一步吧。”阮嫣儿有礼道，“待去了追星城，便与殿主一叙。” “好说，肖某自会备好接风宴，恭候夫人！” 第391章 良辰美景，或形同陌路 肖殿主离去，而烟雨剑楼终于见到暗中的合作伙伴，颇为满意。 觉得给出的那些功法换得如此盟友，着实不亏。 文简与剑阳楼主等人随行，看见小芷陪夫人参会，他自然开心，现在会议结束，想着能否与她说会话。 他其实很挣扎，因为影庭若去裂谷，便意味着他怕是见不到小芷了。 而他在剑楼的日子也愈发难过，这次陪同参会纯粹是因他是执剑人，常在中州活动——现在与千面夫人热切交谈的那些人，都是想从文简手中拿走影庭人脉的。 连剑阳楼主都有意要撇开文简了，卸磨杀驴。 文简这执剑人当的名存实亡，他无派系，在总部无支持与根基，帮剑楼打好基础过了最难一关，别人便都想把利益攥自己手里了。 哪怕知晓影庭将去遥远的洺州驻守，剑楼仍想从中获益，以支援物资为名想继续与影庭定期交易。 但交易人不会再是他文简，剑楼此刻正在与夫人商议细则，私下早已争了数遍谁来当洺州的执剑人，都默认文简出局了。 文简此刻便在想，要不干脆和影庭一块去驻守算了。 烟雨剑楼实在一次次让他失望，渐渐耗尽他的忠心。 且剑楼早已从内部腐败溃烂，对剑道纯粹的追求早已丢在名利的后面，待的没意思了。 不咸不淡招呼完剑楼众人，阮嫣儿看见稍远处明显被排挤、孤零零的文简，剑楼一众都走了却没人招呼他； 再看看她身边虽得体，但眼神按捺不住的小芷…… “去做个了断吧，就今天。”阮嫣儿轻道，“为师回宅等你半日，明早动身前往洺州。” 说罢，嫣儿便兀自离去。 而小芷明白，了断何意。 若成，明日文简便能与她随行，此后亦然； 不成，未来复仇之日，师尊便不会手下留情。 “小芷……” 文简靠近了些，阳刚的脸上显得局促，欲言又止。 而小芷一如既往敢想敢做的坦然，她大方拉起文简的手，朝繁华的街巷走去。 “小芷这是带我去哪？” “去酒楼，阿文请我吃好吃的。”小芷明媚笑着，“阿文知道的，我一直在山里，没见过世面，好东西都是你给带的。好容易来一趟坐忘城，我要吃新鲜热乎的！” 文简一怔，心里一软：“好，管你吃个够的。” 而到了酒楼包厢，面对一大桌好菜，小芷却敛下活泼娇俏，平静而决然地望着他。 “阿文，我有要紧事与你说。” “嗯，你说。” “你现在便得做一个选择，要我，还是要继续留在烟雨剑楼。” 文简怔愣，这正是他挣扎犹豫的问题，而他尚未彻底想清，更不料小芷会突然如此开诚布公…… 他凝视小芷的坦荡，心想：她仍是没有变，一如数年前。 他正是被如此吸引的。 “阿文，我只有半日，没有给你踯躅的余裕了。若要我，这一餐你请，不过是今生再平凡不过的一顿而已。” 小芷俏皮一笑：“待吃饱了，咱们就去逛逛闹市，因为你稍后要与我回宅子，以后咱们得常年在裂谷边，看不着这般繁华了。但小芷发誓，总有一天，我会陪你看遍良辰美景。” 文简望着她，想象到那般画面，心跳得好快。 可小芷话锋一转：“但若你要割舍不下剑楼，或者严谨地说，小芷不是你此生唯一想要的……” “那这便是割席餐，由我请，感谢阿文多年的照顾，我还会给你一些东西，关键时刻能保全你性命。” 小芷抬眸：“而此后若再见，我必已遗忘你。” 文简感到心慌，她话中似别有深意…… 他甚至开始因她话中描绘而恐惧。 但小芷不会再给他时间了。 “阿文，选吧。”小芷敛下目光，语气微颤，她尽力平静，“不要太贪心，若要我……你当真就只能要我而已，但我保证能给阿文比以前更好的东西和前程……” 文简久久一言不发。 待小芷的脸色渐渐发白，他终于有了动作。 “小芷。” 他摘下象征执剑人的令牌，毅然从窗口扔出楼外，又在桌上拍出几枚上品灵石。 “不管你瞒我什么，我都认了，这辈子算栽你手上了。”文简故作无奈，笑如暖阳，“这顿我请，剩余的找零，上街去给你买簪子可好？” 小芷愣了片刻，回过神时掩唇，双目通红：“你、你…阿文小气鬼！呜呜……我要最贵的簪子才行！” “傻丫头，不哭了。” 文简手忙脚乱掏出她曾给的帕子，走过去给她拭泪，小心问：“那你说此后陪我看遍良辰美景，可还算数？” “作数，阿文，作数的！”小芷哽咽着连连颔首，“待影庭的事情落定，小芷哪都陪你去！” - 秋末，阮嫣儿携影庭一众，在追星殿的引领下抵达洺州最北。 裂谷哨站的守军早就得到消息，得知影庭自愿来守，他们便不必像流放一般继续呆在这鸟不拉屎的仙界尽头，总算能回归社会了。 守军热烈欢迎了千面夫人与影庭，简单交接后便迫不及待离开。 全盘接手后，阮嫣儿才知仙界有多傲慢，多轻视“万殇”魔尊。 防御手段形同虚设，结界阵法早已不能再用，需重设新的。 追星殿和问道楼有派随行者，毕竟要向总部汇报影庭的工作开展得如何，现在他们脸色也不大好看，有几分羞愧。 可是裂谷现状对她和师父的计划而言，实在是不能更好了。 阮嫣儿没任何表示，干脆利落让手下们重建新的结界与阵法。 仅从规模与所用术法来看就足见不凡，且追星殿与问道楼现在才知——影庭势力竟如此之大…… 提前在裂谷附近恭候夫人的便有二十，路上随行的有十六七人，据说还有几十人从各地正在赶来，总数不下七十。 单论人数看，不过一中等宗门的体量，但关键在其中元婴期相当多，夫人本人更是化神中期…… 而且她们专业有序，各方面素质都比原先守军高了数个档次！ 这样的影庭驻守，可太让人放心了，追星殿甚至觉得防备一个万殇，属实大材小用。 待数日后，这份安心感到了极致。 裂谷范围都覆盖了崭新的阵法与结界，还有各种隐蔽的陷阱，千面夫人亲自给追星殿和问道楼演示——其坚固足以比肩大宗门禁地的防御！ 而且探测阵法范围极大，长期展开，只要魔修越过雷区行至裂谷中段，这边就能提前收到预警。 还有影庭自家的术法和陷阱，专治飞行魔兽，无论魔修从哪个位置登陆都避不开影庭的防御。 追星殿和问道楼的人见状无比踏实，他们用留影石全程记下影庭出色的工作，待回禀之后想必不止肖殿主和问道楼，有影庭驻守边境，修仙界所有人都会安心。 他们郑重谢过千面夫人并约好会定期送来需要的物资，便喜滋滋离去了。 至于物资，阮嫣儿没放在心上。 她相信短期内对方会履约，但时日越久自是越松懈，影庭也会像过去几十年的裂谷防护一样被世人遗忘。 但这正是她要的，嫣儿明白师父的计划还需不短时日。 第392章 想吃桂花糕 影庭在边境裂谷扎下根来。 这些天，影子们建了许多房屋，外面看很简朴，但其中宽敞别有洞天，每名影子的住处都布置得很不错。 生活条件并没有比在影山时差了。 阮嫣儿的院子更是华美，家具用品都是用惯的，仿佛她们仍在万兽山群的一隅，不曾来到仙界尽头。 “师尊，他们走远了。”小芷进屋后，向嫣儿单膝跪地汇报，“没有暗哨，此地只有我们了。” 当然了，这穷山恶水之地毗邻魔界，灵气匮乏，之前的守军简直服刑一般，都巴不得离开。 追星殿人留下这阵子看她们工作进度，已是尽责。现在有了交代，看影庭做得好便安心了，哪会费力防备她们。 阮嫣儿“嗯”一声，看着春风满面的徒儿，笑了：“得偿所愿的感觉可好？” “多谢师尊成全，小芷很开心，但绝不会耽误正事。” “嗯，那文简是个识相的，对你也真情实意。” 愿意为小芷舍弃曾经的一切来此，这种愿得一人心的执着，让嫣儿看到她的锦衡与师父的影子。 不过他尚不知影庭真实目的……那些以后再说吧。 阮嫣儿摸出一枚冰凉的幽蓝玉简，和其他所有玉简皆不同，自从来到裂谷小月给她这枚之后，她便一直放在心口，不曾收入灵戒。 窗外已经入夜，而明日这个时候…… 阮嫣儿收回目光，望向小芷柔声道：“明日亥时来为师这儿，收拾的精神点。” 小芷一怔，随即浮上喜色：“师尊，莫非……明日小芷就能见到师祖与师祖母了？” “不错。”阮嫣儿颔首，沉吟道，“只是师祖母…这喊得太老了，就唤师母吧。” “是！” - 次日酉时，内室，阮嫣儿坐在白锦衡的床前，刚为他结束一次毒疗。 现在他正在调息，暂时感应不到外界，自不知她轻叹了一口气。 离开影山，带的毒物虽管够，可疗效不比直接在毒谷那般好。 锦衡根骨的顽疾…她只能是压制而已，而这几回的效果明显一次不如一次，他竟偶尔隐隐难受起来。 终究是对毒疗有了抗性。 而最坏的情况便是回到从前，白锦衡要时时刻刻忍受刮骨般的痛意。 好在……他们终于来到了这里，魔界的对面。 阮嫣儿玉指轻抚上白锦衡微蹙的眉眼，似想帮他抚平眉间那抹痛意。 “锦衡，让你受苦了。”她在他耳边，吐气如兰，“待会师父师娘就要来了，师父比嫣儿厉害得多，以后你便没事了。” “睡吧，我的锦衡……睡吧。” 阮嫣儿俯身怜惜地轻吻他：“我去外面走走，一会你醒了，咱们同去等师父。” 待她出了内室，坐在主厅出神片刻，才想起自己刚毒疗完，毒物刺鼻的气味染了衣衫。 离约好的时辰还有一会，阮嫣儿想久违沐浴一次，换新衣重新梳妆，最近她忙，都是用洁尘咒凑合的。 然而还不等去后院，她便忽然察觉门外有股微弱且陌生的气息——不属于影庭，因为所有影子都受过她的毒，她识得每一名影子的气息。 而此刻她的神识竟看不到外面有人！ 阮嫣儿心里一紧，随行来裂谷的，唯有那文简不属于影庭，可他连化神都没有，自己怎会瞧不见？ 那气息虽弱，必是刻意掩饰，可瞒不过她的感知！ 难道是用某种隐匿法器，或者……有影子都没发觉的问道楼暗哨？ 阮嫣儿脸色一沉，当即抬手一抖，霎那间袖中便飞出数十枚泛着不祥紫光的袖珍飞剑——破风声响彻，飞剑如洞穿豆腐般贯穿门扉，向外刺去！ 但下一瞬便没了任何动静，飞剑好似凭空消失一般…… “出来，本尊知道你在外面，足下何人？”阮嫣儿冷道，“入夜徘徊于本尊院内，必是做好将死准备了罢。” 然而院外竟响起少女的叹息声。 随即而来的对话，又令阮嫣儿如雕塑般生生僵在原地，甚至忘了动作。 “师兄，我就说咱们该堂堂正正进来的……你瞧，都把咱们当坏人了。” “嗯哼，阿墨是该敲个门的。光站这儿算什么，近乡情怯？” “你俩不也没准备好吗，路上谁最紧张来着，怎光说我的不是？还有是谁露馅的？” “不是我，你知道的，你的爱妻大乘境。” “师妹？” “师兄我错了啦～再说，谁知道嫣儿现在这么厉害了嘛，都能发现我！” “自然，那可是我徒弟你师侄，看，这飞剑上的毒真吓人呢，嫣儿怕是想要你这师姑的命。” 三个熟悉到深入骨髓的声音，兀自在外面闲聊不停； 而一门之隔，阮嫣儿却怔在原地，怀疑是否是思念入骨，生了幻听。 她僵硬的双腿恢复了知觉，生硬地走向破洞的门扉，猛地一把拉开。 门外的三人倏然噤声。 谁也无话。 他们分明相隔咫尺，却仿佛是淌过悠久的时空，与阮嫣儿遥遥相望。 那是三张太过熟悉，日思夜想，近乎成了执念的面孔； 现在正各自带着如释重负与如愿以偿的神情，在夕阳下，无声地深深注视她。 唐墨，黎未晞，紫鹊。 日落归山海，山海藏深意。 她看懂了他们的神情，明悟为何偷悄悄提早来了，他们却站在院外不敢进来，哪怕被发现也不敲门，只是互相闲聊。 那些开玩笑般的闲谈碎语，细究起来，每个字眼都带着明显的佯装轻松。 纵使已有玉简联系，可真到了这一刻，他们仍是紧张，便想装出若无其事的自然模样——仿佛彼此并未分离这般沉重的岁月，只是小别而已。 却不自觉多说了许多话，暴露心中的忐忑与不平。 而阮嫣儿也是一样的。 她一路找、年复一年追逐，仿佛流沙一样，去攥那捧滑落指缝的美梦。 最终跨越时空，梦中的人们终于回到她的面前。 阮嫣儿浑身颤栗，久久动弹不得。 “嫣儿……真好，你都长这么大了……”唐墨深深望着她，语气竟有几分轻颤，“原来，都过这般久了……” 他话语中难藏的思念、自责与心疼，仿佛打开阮嫣儿心中某个开关。 刹那，便模糊了她的视线。 她抬着腿，踉踉跄跄走着，险些被门槛绊倒。 “慢些、嫣儿慢些。”黎未晞嗓音沙哑哽咽，“来师娘这儿，让师娘好好看看你……” “紫鹊…师父，师娘？” 阮嫣儿似是乳燕归巢，投入唐墨与黎未晞的怀抱里。 他们的拥抱是与锦衡不一样的，却是她最初亦是最思念的安心感。 “在呢，我们在这儿，嫣儿。” 他们的声音令阮嫣儿恍惚片刻，滞留在眼眶的泪终如雨下。 “师父，师娘！”阮嫣儿好似淋雨的孩子般痛哭出声，“嫣儿想吃桂花糕……！” 第393章 团圆 久别重逢，一家人终于团圆。 纵使已提前有玉简联系，可真正面对面，还是不一样的。 白露丹阁之战距今，都快十四年了，沧海桑田，师父师娘成了魔界的两主，师姑修魔已入化神，是魔界人人畏惧的判官…… 阮嫣儿也毒体大成，是化神的千面夫人，统御影庭。 身份甚至道途都变了，可他们终于团圆，坐于一处，又好像什么都没变。 仿佛只是曾经白露丹阁的某个晚间。 连结他们的、十余年不曾冷却中断的，从不是血脉，而是至深的亲情。 无需叙旧，无需过问曾经，今日之前他们都知彼此过去经历了什么。 他们只需要彼此陪伴而已。 但缺失十余年的空白，并非三两日能补回的。 唐墨和黎未晞出宫前还想，他们都不便离开魔界太久，但是能时不时到对面和嫣儿小住几日…… 可真见了才知，舍不得。 一家人团圆后哪还有分开的道理？一天都不行，直接把徒儿接回魔宫去。 师父师娘打拼好了天下，嫣儿这些年又吃了太多苦，以后他们得好好护着她。 往来裂谷也要不了多久，这边有小月看着，有事传信，很快就过来了。 嫣儿亦然不愿再分离，也想去看看师父师娘打下的基业，不过去之前还有影庭的摊子需安排好。 影庭可不是真来驻守的。 傻乎乎都耗在这儿，防范谁？ 与其说影庭是帮仙界驻守边境，防备魔界，实则是挡住仙界视线并作为魔宫接应，不让他们得知师父师娘在裂谷的大工程。 铺凌空魔气管道，未来能不费吹灰之力直接登陆——这边就是影庭为魔界占领的第一个桥头堡。 给修仙界的戏已经做完了，大多数影子仍是要换脸之后潜伏到各州各城，工作还很多。 继续尝试寻找玄乐和瑶瑶，还有叶家三人的踪迹，照顾蓝琳和慕容雨，以及收集各处情报等等。 静观其变，等待复仇那天。 不过阮嫣儿在魔界时，小月和小芷便是代理人，她时不时回来几日办公即可，多数时候可以在魔宫，影响不大。 还有锦衡的旧疾也得回魔宫治。 他们商量好达成共识，便去内室，白锦衡恰好调息完醒来了。 不止是替嫣儿欣慰，终于再次见到唐墨三人，他也开心。 白锦衡和徒弟终于修成正果，他开窍后也不那么木讷了，不过仍是一颗真挚的赤诚之心，朴实干净。 踏踏实实地对嫣儿好，曾经她最痛苦的时候，多亏有他…… 唐墨和未晞都对他很是满意，早在丹阁一战的那晚，他们就认可了他。 白锦衡后知后觉——自己多年前就与嫣儿成亲了，这好像是初次正式见长辈…… 他立马局促紧张起来，赶紧下地，当即就要跪拜，补上拖欠的礼。 “锦衡见、见过唐阁主与夫人……”白锦衡结巴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锦衡曾不得二位应允，便擅自与嫣儿成亲了，实在于礼不合。” “六礼，锦衡会再补一次的，聘礼更不敢少！还望阁主与夫人莫怪嫣儿，诉衷肠、求娶与成亲皆是锦衡的意思，嫣儿一贯是很守礼的！” 阮嫣儿见白锦衡这模样，当即也跪在他身边，心却又暖又酸。ωww.xＳＺＷω㈧.ＮēΤ 哪都是他的意思了，分明全是她的…… 锦衡是怕师父师娘守旧，会责怪她而已，便一股脑全揽他自己身上。 真笨，却笨得叫她好爱。 唐墨和未晞愣了一下，听完才反应过来。他们与紫鹊相视一笑，乐了。 “若是拜魔君与魔尊，我们倒承你这礼了，可我早不是什么唐阁主，快起来罢。” “可是锦衡擅自娶了您的爱徒……” 唐墨扶起白锦衡，温声道：“谢你还来不及，怎会怪？你让嫣儿如此幸福，当年之事，还有这些年护住她，我和未晞都感激你的。” “不、不必，都是锦衡分内之事。”白锦衡脸微红，“但聘礼还是得补上才是……” “不必在乎那繁文缛节，一会跟我们回魔界去。” 黎未晞扶起嫣儿，看向白锦衡缺失的左臂，温柔道：“你的聘礼早已给了，该我和阿墨替嫣儿赠你嫁妆才是。” 白锦衡听了一急：“阁主、夫人！嫣儿早已——” “她是她的，我们是我们的。嫣儿的嫁妆早备好了。”唐墨摆手，“嫣儿与我二人虽无血缘，却与亲闺女无异。师如父母，既已成亲，锦衡也该改口了。” 阮嫣儿瞬间脸红如桃，幸福的好似冒泡泡。 白锦衡更是一愣，看他俩搬出两把椅子坐好，又等紫鹊从灵戒取出茶叶与茶具…… 他才反应过来，赶紧手忙脚乱去沏茶。 阮嫣儿望着偷笑的紫鹊和师娘、一本正经坐直的师父，便知他们早在魔宫时便谋划好了。 随后白锦衡挨个敬茶，不假思索傻乎乎道：“锦衡见过岳丈、岳母。” “诶，好。” 唐墨笑眯眯的，没成想有朝一日自己也能成别人的老丈人。 随后他取出早准备好的回礼，一枚淡紫色的七纹丹。 紫阳清灵丹，六品，自从和嫣儿在玉简联络，唐墨便得知白锦衡当年旧伤——沈南冥不止砍断他的左臂，神通的灵力又伤了他的六合剑体。 嫣儿的毒疗治标不治本，唐墨便和瞳一块研究出紫阳清灵丹。 白锦衡谢过后服下，打坐调息吸收药力，唐墨则开灵眼关注他的变化。 看了片刻，他喟叹一声，给白锦衡渡灵气，以万物生替他治疗。 果然一枚丹是不够的，因为伤病都有黄金治疗时期，而他的伤都拖了十几年了，全靠嫣儿的毒疗压制。 也是因此，现在的白锦衡甚至可以算某种毒物，恐怕一滴血就能直接撂倒一头金丹期妖兽…… 几十种毒汇聚在他体内，居然诡异的协调，愣是对白锦衡没任何副作用。 徒弟另辟蹊径，自研的毒疗确实厉害。 只是…… 唐墨看了眼紧张的阮嫣儿，笑了笑。 白锦衡接受这么多年毒疗，但凡离开嫣儿，体内的毒没了她维持平衡，便会失控…… 他活不过一周。 嫣儿肯定不是故意为之，她压根用不着如此把白锦衡捆在身边。 毒疗是没办法的事，否则他早死了。 第394章 影庭入魔宫 消化药力过程中，白锦衡面似微痛，不断流淌污浊的汗，其色紫黑，明显含毒。 待唐墨做完第一个疗程的祛毒，便唤醒了他，并让白锦衡将药力暂且用灵力保存于元婴，之后再分阶段吸收。 一次吸收完怕他吃不消，也是因为毒素太多，难免会影响药效。 先吸收这些就够了，最近他都不会再难受。 白锦衡睁眼吐出一口浊气，阮嫣儿立马焦急地凑上来，给他擦拭难闻的毒汗再化解掉，毫无嫌弃。 “锦衡，你感觉如何……？” “嫣儿勿忧，我好多了，已有治愈之感。”白锦衡对唐墨欠身，诚恳道，“不愧是岳丈，锦衡的顽疾多亏您了。” “一家人还说这些作甚？况且你的伤，我们也无法置身事外，合该给你养好了。” 唐墨摇摇头，看向嫣儿：“回魔宫几日，为师就能给你夫君治大好喽，还有你……也得给好好调理下。” 阮嫣儿先是一喜，却又愣了：“师父，徒儿没啥事啊？” “还没事呢？这些年你怎么修炼毒体的，自个儿没数？现在你感觉不到，以后突破时万一受不住，再引发毒体多年的负担……且不说为师，神都难救。” 唐墨语气埋怨，眼里却有自责与心疼。 未晞见他这般，甚至心虚地缩了缩脖子，把半个身子藏紫鹊后面。 当年她就是因为无限制修炼天魔之体，吸修为时来者不拒，又将根骨对心性的影响看得太轻了，突破时险些酿成大祸。 好在虽然危急，但唐墨和瞳还是给她拉回来了。 被师父教训，阮嫣儿讪笑着应下。 “过犹不及大抵就是如此，根骨好用也得把握个度。” 唐墨意味深长看了眼紫鹊身后的爱妻，无奈一笑，拍拍白锦衡的肩：“锦衡好了之后，修炼剑体也要量力而行，明白不？” “岳丈说的是，我也会监督嫣儿的。” “嗯那就好，不过你的胳膊…这么些年过去，肯定是接不回原装的了。你要不排斥，我给你做个好用的假肢？” 白锦衡自然答应，有就行，他这些年早习惯独臂了。 临走之前，阮嫣儿又把小月和小芷叫来，先吩咐她们打理好影庭，自己不在的时间，影庭都归二人负责。 若有修仙界来人送物资或有要事求见她，值得重视的，及时传信。 两人应下，小月向唐墨几人行礼后便先退去。 这时小芷才大大方方单膝跪地喊人：“师祖，师母，请受徒孙一礼！” 喊师祖母的话，未晞定会不高兴，听起来太老了，自己还和紫鹊一样是青少年呢。 但看唐墨的样子，似乎很喜欢被喊成师祖，颇有点家大业大的满足。 未晞无奈一笑，虽辈分听着怪，但总比把她喊老了要好。 这些规矩繁文缛节什么的，哪管得了魔界两位君王？还不是随他们高兴就好。 “小芷是吧？好孩子，快起来。” 唐墨温和扶起她，和未晞一同打量，连连颔首：“不错，年纪轻轻修为已不俗，更是修毒的好苗子。” 未晞也笑道：“听你师父说，你还擅于暗器和御兽？” “师祖师母过誉了，徒孙不过对蛇、蝎等毒物有些亲和力罢了。” 小芷稍有些害羞，她知道这两位是魔界两主，却没想他们如此温柔。 模样更是好看极了。 她从脑后摘下“发绳”，五彩的小蛇盘在她掌心。它刚才不安生，似乎想亲近唐墨，却又对黎未晞表现出恐惧的姿态。 小芷拍拍它：“小彩，大方点叫人。” 小蛇对唐墨吐了吐蛇信子，用头蹭蹭他伸来的掌心，随即面向黎未晞时低下，表示臣服。 “不错。”黎未晞轻笑颔首，“阿墨，以后让小芷去魔兽司任职如何？咱们魔界亦不缺毒物。” “当然好了，若她愿意的话。” 唐墨也给了徒孙见面礼——前些日子特命炼器司打造的法宝，狮蝎刺。 小芷欢喜收下，谢过之后，嫣儿又交代她几句，随即一行五人便离开院子，悄无声息飞向高空，径直向裂谷而去。仦說Ф忟網 那些追星殿和问道楼验证过、足以挡下极强攻击的结界和阵法，在唐墨等人来之前便关闭了。 这些防护措施，防的从来不是魔界。 待刚通过安全路线穿越裂谷，登陆魔界，阮嫣儿和白锦衡便不由感慨——这片陌生的土地绝非修仙界固有印象中那般不堪。 穷山恶水，恐怖的妖兽遍地跑，河里流淌的都是血与岩浆什么的…… 不存在的。 相反，倒称得上巍峨与秀丽并存之景。 阮嫣儿的神识能感知到，刚踏上魔界，他们不远处便至少有二十多人遥遥向这边跪拜行礼，足见对其君主的敬畏。 而这些人里甚至没一个气息低于元婴。 等入了墨城，见识了城中繁华与百姓对两主的由衷尊敬，阮嫣儿更是感慨，师父师娘当真将魔界经营得太好，富国强军。 而通过传送阵到了夜曜城，刚一睁眼，嫣儿和白锦衡便惊呆了。 因为目力所及，两侧皆是齐整的魔卫军，市民更是让宽敞的街道显得拥挤，所有人一见他们便直接单膝跪地，高呼“拜见尊上，拜见主君！” 视野尽头便是富丽堂皇的魔宫，在军队与百姓的行礼中，唐墨三人带着嫣儿与白锦衡径直入宫。 而大殿内，身着品红官袍的群臣早已列队整齐恭候多时，见他们入殿登上尊主台，当即跪拜。 领头的是中枢院大总管百里馨，情报司陶悠，守卫司闵严山以及炼器司杨霭。 “拜见尊上，拜见主君！” 群臣高呼行礼，阮嫣儿善于察言观色，不曾发现任何一人有丁点不耐或潦草。 每个人都由衷敬畏她的师父师娘，甚至连带着望向自己时，都似乎隐隐有某种期待。 黎未晞淡道：“诸位免礼。” “谢尊上！” 唐墨环顾群臣，微笑道：“诸位如此迫不及待，想必也已猜到了，正好给大家吃一颗定心丸。” “静听主君教诲！” 唐墨挥手示意白锦衡站到自己身边，嫣儿则到未晞的宝座旁，与紫鹊并肩。 “这两位便是你们期待已久的，我们魔界最强有力的盟友，影庭的首领，阮嫣儿与白锦衡。” 第395章 魔界少君 “诸位已都知晓，在影庭相助下，我们还未开战便已灭了岚虚。说到这儿…”唐墨看向陶悠，“今日我们携紫司命出宫，陶大人可招呼好幽常道人了？” 陶悠出列沉声道：“回主君话，情报司自是伺候好幽常老道了，那老东西还剩一口气，仍在求饶，想亲自见您。” “不必理会，之后把他转移回魔律司，紫司命也注意，别不慎弄死他。”唐墨轻叩扶手，“他以后应还有用。” “遵命。” “言归正传，影庭的功绩还不止于此。”唐墨微微一笑，“如今裂谷对岸已在影庭掌控中，仙界没有一只眼睛能窥见裂谷情况……诸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吧。” 群臣神情皆浮上喜色，自是明白——意味着他们已拥有安全的登陆点和前哨，甚至可以直接派情报司的暗使过去活动了！ 杨霭更是激动，如此一来，主君曾忧虑的问题便不再是问题，魔气管道只要技术达标，便能神不知鬼不觉铺对面去。 群臣齐齐向阮嫣儿与白锦衡行礼，无声感谢影庭的鼎力相助。 嫣儿尚好，很是得体，而白锦衡稍显局促——他不太习惯被如此对待，刚才岳丈带他上尊主台时，他都想推拒的。 而唐墨下一句话更是令群臣惊喜。 “我知道，我与尊上登基这段日子以来，虽未直接收到哪位谏言，可你们私下都有焦虑，希望能早日立储。” 与凡世皇族自然不同，三界修士要长寿得多，历史上不乏无储但执政数百年的魔尊，储君对江山社稷的影响并没凡世那般大。 虽是如此，可魔界对家族和传承的重视度更盛于仙界，基本历任魔君登基后第一件事都是立储，若尚未结亲则是联姻，并尽快生育子嗣。 好让自家血脉绵延不断，历历万代坐于尊主台。 不过这一届实在特别，两主早已成亲却无子嗣，甚至没有要生一个的意思…… 更要紧在于，安家被他们亲自灭族，黎家更是早已倾覆，而主君所在的唐家，本就不是魔界氏族，据说哪怕仙界…主君也无血脉族人。 也就是说，如今魔宫执政家族，满打满算三口人…… 陶大人都不止三个孩子。 臣民都忠心耿耿，两主又实在是有本事，大伙自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希望他们家族昌盛。 一些大臣看向阮嫣儿，若有所思，不少人之前就猜影庭之主或与两主关系不一般。 “那么今日我便把这事落实了。” 唐墨看向稍有茫然的徒弟，与未晞会心一笑：“阮嫣儿不仅是影庭之主，更是我唯一的亲传弟子。”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嫣儿与我虽无血缘，但情浓于血，因此诸位此后将她视为我与尊上的亲女儿便可。”唐墨拍拍白锦衡，“而这位是她的夫君，剑术奇才，假以时日成为第一剑修都并非妄谈。” 大臣们面露激动，暗道果然如此！ 阮嫣儿提前便隐约猜到师父的安排，接着便听黎未晞宣布：“此后，阮嫣儿和白锦衡便是本尊与主君的正统继承人。” “谨遵两主之命！” “我等拜见二位少君！” 群臣齐齐向阮嫣儿与白锦衡跪拜行礼，无一人不服。 嫣儿的确猜中，可白锦衡直接傻眼了——他这辈子都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竟会成了魔界少君！ “岳丈、岳母……这、这是？” 他结巴着小声问道，却是紫鹊偷偷传音给他：「喜欢嫣儿的嫁妆吗？」 谁能想到嫁妆是魔界继承人之位？？ 「可、可锦衡不合适，对政务一窍不通……而且合该是紫鹊姑娘才是！」 「我心不在此，只想寸步不离陪着师兄与嫂子。而且不会可以学呀，学不会也没事」紫鹊俏皮眨眨眼，「咱家嫣儿会，你不该比我更懂吗？」 白锦衡望向嫣儿，她已尽显千面夫人的雍容与上位者之姿，得体请群臣平身。 接着她开始发言，请群臣见她不必多礼，她还不熟悉事务但会努力，大家共同为魔界的未来奋进等等。 与统治影庭时又有所不同，谦逊温和，却也不乏威严。 魅力非凡。 白锦衡恍然，紫鹊说得没错。 嫣儿曾打理丹阁分店时就已崭露头角，这些年他又亲眼看着她创立影庭，从只有小芷和小月，到如今的庞然大物…… 阮嫣儿非常适合，她是天生的领袖，最初他被她深深吸引，就有这方面的因素。 白锦衡已明悟岳丈的心意。 他要做的与以往并无差别——在最近的地方陪伴她，支持她，成为她的港湾。 白锦衡注意到唐墨与黎未晞的视线，深深点头。 “锦衡明白了，会做好的，不让岳丈与岳母失望。” “那便好。” 唐墨满意颔首，对群臣道：“接下来我与尊上会循序渐进将一部分事务移交给两位少君。下次大朝前，诸位务必与少君对接完基础工作，各司各自安排时间，带少君去参观并熟悉政务。” “遵命！” 临时朝会还没完，唐墨和黎未晞先走一步，让嫣儿与白锦衡认识一下大臣们。 之后紫鹊会带他们回寝宫，住处早已收拾出来了。 甚至听说他们在影山时，在竹林深处的水榭住习惯了，唐墨还令工匠在他俩居住的院落造了个差不多的。 安排嫣儿与锦衡成为继承人，不止是嫁妆和给予他们权柄，对此唐墨与未晞还有自己的考量。 一个正如紫鹊所说，嫣儿非常适合，足以胜任。 人尽其才，甚至可能比他和未晞管理得更好。 另一个则是，他俩真的很忙。 魔气管道的研究顺利，到了最关键的阶段，很快就能开始量产，接下来魔界这台国家机器将全力开动，为开疆拓土做准备。 原材料、进一步培养尖端人才，以及在全界招收大量工人并培训等等…… 而除了这些，未晞则想闭关尝试冲击大乘后期，唐墨也该准备突破至大乘了。 因为瞳前些天说：她有种预感，不死松似乎快要现世了。 而想收容神木，要求唐墨大乘起步。 所以他们一旦闭关，便顾不得统管政务，魔界在战前节骨眼又片刻松不得，便得让嫣儿来接手。 白锦衡的话，他能陪在嫣儿身边，就已然足够了。 而且他从不是自知不行便摆烂的性子，他定然会努力做好他能做的一切。 第396章 少君摆擂 嫣儿果然不负众望。 她只用几天便熟知了魔界情况，包括重要家族势力、各城市地理分布及相关产业、魔宫各职能机构运行及工作范围等等。 而她又只用一次朝会便让所有人敬服——她的能力更配得上魔宫继承人之名。 工作认真严谨，处理得当，每名大臣都佩服，甚至得到闵严山等武将的全心敬佩。 因为除了文职工作，今日她散值后还特意与白锦衡一同，在夜曜城的凛霜广场摆了擂台。 两位少君接受车轮战，无论平民百姓还是魔宫高官皆可挑战。 因阮嫣儿深知：魔界慕强，有本事才会受人真正敬重。 若想当好这阮少君，除了背靠师父师娘以及她的势力影庭之外，最好再展示出足够的个人实力。 少君摆擂，引得全城轰动，好似全夜曜城都聚来了。 百姓自是不敢挑战，既怕冒犯又自知实力不济，大臣和各司执事们最初还在犹豫，但闵严山不管那么多，直接给大家打个样。 他身负屠夫之名，自是尚武，既然少君摆擂且表示即使伤了也无怪，那他便兴致勃勃想要试试两位的深浅。 阮嫣儿是化神，白锦衡虽元婴巅峰，但根骨全开时本就能与化神抗衡。 而今岳丈已彻底给他治好伤，他隐隐摸到化神门槛，还给了他一精心打造的机关假肢，熟悉后甚至不输原装胳膊，六合剑体一开，寻常化神还真赢不了他。 闵严山是化神巅峰，婉拒了再带一人的规则，以一敌两位少君。 臣民谁不知闵统领之强？虽都在为少君喝彩，实则心底认为能与统领抗衡一炷香不败，便算少君们赢了。 阮嫣儿与白锦衡共同迎敌，他们二人的本命剑，材料出自同一块千年灵铁与剑心髓，是一位擅炼器的影子曾精心打造。 夫妻剑，于是他们给剑命名，灵犀心印。 模样与偏好则不同。嫣儿所持心印剑更能发挥毒功之效，白锦衡的灵犀剑则适配他的六合剑体，剑意凌厉灵动。 闵严山并未轻敌，全力相战才是对对手的尊重，何况是对战两位少君？ 可开战没多久，他便越打越心惊——都以为化神的阮嫣儿会是主攻，白锦衡则辅助她作战，但正相反！ 闵严山从未见过如此剑修，白少君不施展任何一式神通，因他一挥一刺俱是神通之威！ 那必是锤炼过万万次的剑招，而白锦衡的剑意似有实体一般…… 闵严山猜测白少君定身怀某种剑道的根骨，或曾经历过什么觉醒了无匹的剑意，亦或二者兼备。 大臣和民众也傻眼了，本以为两位少君会在闵统领手下节节败退，结果却是统领既要面对白少君汹涌如浪涛的剑术，又得防范阮少君的毒功……！ 而闵统领绝没藏拙，他连绝技都用出来了，可纵使长出数条手臂也只是维持均势，甚至被白少君的剑劈断一条！ 更别提阮少君奇诡的毒功，大家分明看到统领的一条手臂躲过她一剑，可没多久，那条本粗壮的胳膊便开始冒出青烟，随即干瘪溃烂下去…… 这可把魔宫毒师们都看嗨了——当初月暗使的毒术就让大伙啧啧称奇，早就好奇她的主人千面夫人在毒的造诣。 正主可算来了！ 大臣们更是惊讶瞠目，绝非闵统领弱，他单独对上任何一人，哪怕打得辛苦，但大概率能获胜； 而是两位少君的强大超乎大家的预料，配合又太默契，好似心灵相通。 他们相辅相成，联手后得以质变，战力绝不弱于化神巅峰。 “阮少君的毒功当真惊世骇俗……” “白少君才是了得啊，谁元婴巅峰时不是被化神摁着打？” “难怪主君当众夸赞是剑术奇才，假以时日成为第一剑修都并非妄谈……” “说句大不敬的，当初真以为主君是给白少君挣点脸面。” “哪用啊，人家自个就行。而且阮少君的工作和御下能力咱都见识过了，实力还如此强……” “魔界有两主，再有二位少君，当真是中兴之势！” 这一战从日落打到午夜仍未分出胜负，凌霜广场人声鼎沸，叫好声从不停歇，而少君与统领各有负伤。 又对一招，闵严山失去最后一条魔气分化出的胳膊，白锦衡的灵气也快耗尽，于是阮嫣儿和闵严山像约好似的，同时认负。 嫣儿与白锦衡摆擂之前，在琉璃净心莲积蓄好才来，可毕竟是魔界，他们还没转修魔功，灵气消耗比在仙界大得多。 而闵严山虽还有余力，可他却中了奇诡的毒，根本祛除不了，只能一边战斗一边分出魔气尽力压制，稍有不慎便会被白锦衡抓住破绽。 所以若真以死相搏，铁了心打到底，便是两败俱伤——白锦衡会因修为差距先力竭落败，甚至殒命，阮嫣儿则能拿毒拼掉闵严山。 便算是平手了。 打完后嫣儿主动给闵严山祛毒，两位少君与统领互相行礼，尽显彼此姿态。 嫣儿与锦衡发自内心赞叹魔界实力之强，闵严山算是他们夫妻近些年遇到最强的对手之一，绝不输任何化神巅峰。 毕竟她和锦衡都动了真格的，闵统领还没被毒死，甚至还能动弹并挡住六合剑体之威…… 简直不是人。 闵严山则单膝跪地表示两位实力完全出乎他所想，心服口服，当即发誓永不背叛，以命效忠。 凛霜广场霎那间掌声雷动，为三人喝彩，鲜少有人能想到两位少君联手竟能不败于屠夫闵严山！ 群臣也颇为感慨，他们大多是文职，可修为亦不俗。随便拎两个化神扔擂台上，绝对用不了天黑就输了。 更没人敢保证，自己会比闵统领打得更好。当然，紫司命许是例外。 就此，两位少君凭真本事赢得魔界敬重。 而更远处，唐墨、黎未晞和紫鹊在魔宫之顶摆了一桌，从头到尾看完了比试。酒过三巡，凛霜魔尊都给爱人斟完两大壶佳酿，可算是打完了。 黎未晞感慨：“嫣儿和锦衡的成长，着实出乎预料。” “可不，那可是闵严山啊，记得他刚投奔咱们那年，我和他打，赢得也不算很轻松。” 唐墨捻一枚桂花糕送未晞嘴边，她咬一小口后摇摇头，他便把剩下的塞嘴里。 重逢那日嫣儿说想吃，回宫后他亲自下厨做了许多。 “但是我前些天刚给他俩调理好，今儿他们就敢去和闵严山打架。”唐墨又给紫鹊剥了个柑橘，无奈道，“医者难当啊…看小白那架势，一会还得给他治。” “谁让阿墨是他岳丈呢？” “说起来，闵严山又长进了嘛。”紫鹊掰一瓣果肉撕去发苦的白丝，才喂给师兄，“过几天他歇好了，看能不能挡住我的祭血诀。” “臭丫头你可给师兄消停点，记得那年在墨城，陶悠跟家里死了人似的把师兄薅去军营，一进门就看见你和闵严山一块昏死过去。” 唐墨弹了下紫鹊脑门：“好家伙，他失血过多，你也失血过多！” “祭血诀就是这么回事嘛师兄！”紫鹊揉着脑门嘟囔，“若不是我领悟不了师兄修的功法……” “好了，我们回吧。”黎未晞收拾好桌案，“嫣儿一会就回来，今日之后，更多的事便能放心交给她去做。我差不多要准备闭关了。” () xs。xs 第397章 老臣之誓 几日后，黎未晞便闭关冲击大乘后期，唐墨则继续带阮嫣儿和白锦衡熟悉几天，便能将事务都交给他们去负责。 魔气管道的研发进入冲刺阶段，凌空的稳定状态和雷区环境的测试早已通过，已有在裂谷进行预铺设。 唐墨负责的尖端技术已完活了，之前他还将符文等术法倾囊相授，培养了包括杨士晴等一批顶尖技术人才，在夏音和杨家父子带领下，他们足以做好研发及后续量产工作。 接下来工作重点便是先确保“输入端”，即管道的起点，集气站。 唐墨考察各地后选址在魔窟，此地魔气最盛，足以满足未来将士们的用气需求。 工程队伍已拉起来了，包括秘术、炼器、制傀、魔兽等司都参与其中，要先建好集气站并建立有史以来范围最大、效率最高的聚魔阵。 图纸也有了，正在做最后的工作协调。 另外各种原料的开采、初加工等也正有条不紊进行，魔宫近期便将大量招收工人并加以培训。 唐墨忙完公事便该着手准备私事，不死松现世在即，他也要准备闭关，后续工作便交给嫣儿负责。 徒儿不负厚望，她上手很快，做得比预想中更好。群臣对她心服口服，自然无任何阻碍，而且还有紫鹊在旁协助。 在未晞闭关前，两主与两位少君在夜曜城公开演讲，动员全界提振士气，并将留影石传遍各城。 可以说魔界已提前进入战时状态，魔宫作为中央统筹，全界都在安排下有条不紊开展工作。 上下齐心，从大臣到民众皆为同一个目标奋进，现在魔界几乎没有闲人。 这是魔界数千年历史上从未有过的团结与鼎盛——历朝历代都未能实现的宏图伟业，是当真有望在这一代实现。 之后唐墨也安心闭了关，冲击大乘。 到了这个层次，闭关一次可非十天半月就能出关，他们修魔且天赋异禀，用不着像仙界修士一般以数年计，可没几个月或是一两年，也是不出关的。 时光飞逝，冬去春来，从阮嫣儿踏上魔界成为少君后，也快大半年了，连紫鹊都闭关去了。 阮嫣儿早已胜任了职位，工作有序开展，进展良好。群臣鼎力支持，一个比一个能干。 魔窟的集气站已盖好，聚魔阵还需时日。 管道不久前刚开始量产，熟练工人一批批培养出来。在制傀司指导和飞行魔兽配合下，管道已从魔窟铺设到裂谷，并延伸出将近百里。 一日，阮嫣儿和白锦衡带群臣和各司要员前去参观，看到魔气管道顺利凌空架设、稳如泰山，下方便是深不见底的幽谷，却好似有一无形的道路稳稳托举管道，如履平地。 神识可见最远端的管道已步入裂谷雷区，而无论雷霆还是飓风，都无法在其上留下半点伤痕…… 好似巨蟒吐着信子，正悄无声息掠至彼岸，誓要将那片富庶的土地圈为自己的领地，并让仇敌付出迟到的价码。 大臣们甚至欢喜到疯狂，他们跳着脚激动相拥，全然不顾失态，忘了身为魔宫重臣的姿态从容。 不夸张地说，这乍看不够起眼、三人便可合抱的凌空管道，却是他们此生见过最壮观的景象。 因它链接的是魔界人的千年夙愿！ 如杨霭这般老臣，甚至当场老泪纵横，望着管道的尽头生生哽咽到长跪不起…… 在两主登基前，他们从未想过自己有生之年，能等来这一天。 从头到尾见证项目的杨士晴、夏音及两司所有人，感触更深。 当初刚立项时，几乎无人能懂主君的构想，甚至暗中想过主君或是异想天开——裂谷天堑，他们何以将最关键的魔气就如此便捷、源源不断输送到对岸去？ 可是今日，当真得以实现。 正是应了主君那句箴言：三界最不缺的就是可能性。 在主君的领导下，炼器制傀两司的忘我钻研下，全魔界的齐心下，他们一点点攻克难关，将不可能化为摆在每个人眼前的可能…… 阮嫣儿和白锦衡更为此景感慨——他们不曾见过师父师娘白手起家，却见证了他们打造了如何的伟业、团结整整一界所能爆发的力量。 此刻他们不在这里，裂谷的群臣与所有工人却转身，向他们闭关的魔宫齐齐跪地，叩首行礼。 “数千年来，天不眷我魔界，我等龟缩一隅，自暴自弃！” “老臣侍奉过数任魔尊，见过暴君、见过昏君，而今，我等终于迎来明君！” 杨霭嗓音沙哑，哽咽到白须都颤着：“臣垂垂老矣，寿元十不存一，当初两主登基，本只想踏实尽忠、保全家族，好在未知的涌潮中明哲保身，安度晚年，当真不曾奢望伟业有望实现……” “可看到这些，到了今天…老臣才知自己错了！尊上与主君从不曾对我等有过半句虚言，魔界上千年大业，必成啊——！” 群臣亦齐齐跪拜，撕心裂肺般高呼：“天佑吾主，大业必成！” 而杨霭抹去浊泪，双手撑地，毫不迟疑地向魔宫方向重重叩首，额头与石地相撞，当即便磕出血来！ 上百余寿元间，杨霭见过太多荒诞与变迁，他那颗在时光冲刷中的心早已冷却。 可当他再抬首，额间渗出的血滑过眼脸，犹如血泪，老臣沧桑的面孔却重拾起最早的热血，犹如跨越时空，寻回意气风发的少年时代。 “尊上，主君啊！”杨霭流血高呼，“臣老迈，处处不及少年人，可臣这把老骨头尚在，有血有肉，可行走，亦可挥剑杀敌！” “食君之禄，为主分忧！蒙受主君照拂，我杨家繁荣昌盛，而老臣谨愿为两主抛头颅洒热血，敬献绵薄之力，生当陨首、死而后已！” 老臣杨霭的肺腑誓言，令所有人为之动容。 不止杨家与杨霭，陶家陶悠、百里馨、闵严山、夏音——所有大臣俱立下同样的誓言。 连工人们都跪地热泪盈眶，高喊“天佑魔界，两主统治万世千秋”…… 而白锦衡与阮嫣儿明白，当全界从留影石看过今日之事，同样事便会接连发生，魔界的士气将更上一步。 等师父师娘成功突破，出关，士气便达到鼎盛。 阮嫣儿不由感慨，这便是师父师娘打下的江山…… 而遥想当初，他们只是开一方丹阁，想安生度日而已。 她转身看向管道，看向被浓雾笼罩的裂谷，尽头便是他们的来处。 而当他们回归之日——唐墨与黎未晞，这被渐渐遗忘的名字将重新唤醒，铭刻在所有人心底。 第398章 神秘老人 “嫣儿。”白锦衡轻问，“在看什么呢？” “在看修仙界，灵枢城，还有消失的白露丹阁。” 阮嫣儿指着远方的魔气管道：“锦衡，陶司密方才说，它像蛰伏已久终于从冬眠中苏醒的巨蟒，亦如魔界。” “陶司密比喻的恰当。” “可我现在觉得，它更像一条龙了。”阮嫣儿目光深邃，“一条被沈南冥和灵枢亲手唤醒的巨龙。” 在它孱弱、自顾不暇的数十年里，修仙界将之渐渐遗忘——甚至许多人都以为抓不到黎未晞，是因她早死在哪个角落，陪她亡夫去了。 连沈南冥在苦寻无果后，都快要放弃了天魔之体。没有此体，他依旧顺利步入大乘，几乎问鼎修仙界，仅次于问道楼道宁真人等寥寥几人。 但他偏偏遗忘了，总有东西是永远不会被时间抹去的。 而会在漫长时光中愈发深刻，成为执念。 沈南冥，是你亲手唤醒本会永远沉睡的龙。 倒计时已奏响，当年的事，你这些年可有准备好代价？ 阮嫣儿不再驻足，她吩咐夏音和杨士晴继续加大产能，培养工人亦不能光图快，管道工程决不许一寸出现瑕疵。 随后她与白锦衡带领群臣正准备回夜曜城，一行人刚打算走，就见远处有一不起眼的老者缓缓向他们走来。 老人看着比杨霭还要年迈，皱纹遍布，长须几乎及地，一双灰眸却清明得很。 他缩水似的身子佝偻，令那朴素的黑袍显得过分宽大不合身，他拄着蛇木制成的弯拐杖，步履却稳当。 嫣儿、白锦衡以及群臣都提起心，因他们都不曾感知到这位老者的气息——他就仿佛随处可见的杂草，植物一般，不给人以任何威胁之感，竟无一人能发觉他的前来！ 魔界没有凡人，可感知不到气息和修为……说明此人境界恐怕在所有人之上！ 可除了闭关的两主，魔界最强也最有权势的人几乎都在这儿了。 居然没人认得这名老人！ 闵严山当即领亲卫站至最前，沉声道：“尔等何人？此处是禁地，不对外开放！没有身份凭证何以越过守卫司与情报司的警戒线！” 群臣也运功调动魔气，随时准备动手，别看他们大多是文臣，但魔界可是全民皆兵的！ 众人戒备，老人却面如止水，对闵统领和守卫司的敌意毫不在意，反倒微微一笑，继续朝他们走来。 “最后警告，不许再靠近了！” “闵统领且慢。” 阮嫣儿和白锦衡走到队伍最前拦下他。 “二位少君请退后，此人古怪，修为怕不低。稍后若开战，末将会为少君拼出一条路来，劳少君请尊上和主君出关！” 老人继续稳稳前进，群臣立刻高喊“保护少君”，并齐齐将嫣儿和白锦衡护在中间。 “统领、将士们，诸位同僚，不必如此。” 阮嫣儿沉声道，语气不容拒绝。 她挤开保护的人群，坚定走到最前，而老人也已停步——主动停在闵统领的长刀和白锦衡的剑前，平和地与她隔刀兵对视。 阮嫣儿拱手有礼道：“老前辈来此可有何要事？此地为魔宫划分的禁地，若无事，不妨随我们同回夜曜城去。” 老人顿了几秒，嗓音沙哑却平和：“你与这位白衣剑修，便是当今魔宫少君了罢？” 所有人都紧张不已，生怕对方一言不合动手，伤了少君。 闵严山脸色铁青，想到这人莫非是旧朝余孽，一直避世不出的妖怪，想行刺？ 此人实力深不可测，必须为少君开路！ “不错，正是我二人。”阮嫣儿面不改色，“敢问前辈身份与名讳？” 但老人却没直接回答，指了指后方：“老朽才从那边过来，不愿白跑一趟。有劳二位少君，可否许老朽一个心愿？” “前辈请讲。” “老朽想瞧瞧当今魔尊与魔君的事业。他二人闭关，老朽不便前去叨扰。”老人指向裂谷，心平气和，“可否许老朽走近一观？随后，老朽是走是留，全凭少君发话罢。” 阮嫣儿眨眨眼，让开身位：“锦衡、闵统领，收了武器。前辈请随我来，我带您亲自参观。” “少君！万一他故意破坏管道、伤害工人……！” 老人看一眼闵严山，语气平淡，甚至有几分笑意：“统领多虑了，老朽从不行于我界不益之事。” 御兽令大喊一句“口说无凭”，随时准备驱使飞行魔兽保护工人和两司要员，自己则打算护住少君——管道没了可以再搭，人比什么都重要。 然而杨霭却一怔，高呼：“且慢！” 随即他从队伍中挤到前面，颤着声问老人：“敢问前辈，您可是……镇墓人阁下？” 刹那间，四下寂静，唯有风声。 老人凝视杨霭，接着开怀慈祥笑着，手掌比了比膝：“你是杨家那个孩子吧？上次见你，才到老朽膝盖这儿。” “……真的是您！”杨霭激动得眼眶都红了，“您还记得晚辈！” 镇墓人看着他，再看向阮嫣儿白锦衡，以及所有呆愣住的大臣：“活了太久，不出世，鲜少见活人，自然是记得的。倒是你们怕是忘了老朽……” 那倒真不是。 只是除了历代魔尊，鲜少有人能见到镇墓人，不知其真容，却不代表忘了他。 相反，魔界所有人都知晓镇墓人的存在——他在魔尊陵墓附近隐居，从不出山。 除了原始魔尊，他不曾直接效忠过其他任何一任。 可镇墓人却是魔界最后的防线。 而这一代，两主登基后，群臣也不知他们有没有去陵墓见镇墓人。 毕竟上一任安家，被两主亲手灭族了。 尊上没去陵墓把前任魔尊冥苍的坟挖了，再扔魔窟曝尸……指不定就是给镇墓人几分面子。 “当今魔界在两主治下甚好，老朽更是不曾见过如此忠心、齐心的魔宫。两位少君也颇好，天生毒体与六合剑体么…多少年没见过了啊。” 镇墓人感慨着，又对闵统领微笑：“现在可否收了兵刃，许老朽前去一观？” 第399章 太傅 “得罪了，望镇墓人前辈莫怪！” 闵严山收起武器并行晚辈礼，阮嫣儿和白锦衡则压下震惊与疑惑，带镇墓人前去参观。 阮嫣儿有客气问过镇墓人名讳，可他却淡笑，只说岁月悠悠，名字与道号什么的早已记不清了，只管叫他镇墓人便好。 大家应下，便礼貌不再打扰。 而老人独处悬崖尽头，他久久凝视凌空的魔气管道，视线仿佛拨开裂谷的浓雾，径直投向那遥远的彼岸。 待他良久后回眸，阮嫣儿才发现镇墓人的神情极其复杂，追忆又释然，欣慰且无奈…… 他终于开口道：“老朽从未想过，能有一任君主能做到如此程度。我们魔界人从原始魔尊之后，便未曾见过中州风景了……” 群臣深有所感，再次沉浸回先前情绪中。 是啊，他们已在这世界尽头太久了。 “说起来，此任君主多少有些不合祖制。” 镇墓人唏嘘着：“一位本是仙界的丹师，前途不可限量，另一位则是逃出魔界的血脉。可他们毅然抛下仙界的一切，回到魔界，只为来日向仇敌讨债……” “还有两位少君，怕也是刚转修魔不久。” “可是，魔界固守祖制却愈发颓唐、固步自封。反倒是这特立独行的两主开辟共治的时代，带领魔界行至前所未有的高度，使得重回仙界的夙愿，不再是镜花水月……” 镇墓人声音愈发轻了。 谁都不曾打扰他的感慨，因大家都知道——这位或从魔界创立伊始便存在了，不知以何法子得以跨越寿元的瓶颈，存活至今。 镇墓人守护魔界上千年，他见识了太多，若说全界有谁最心灰意冷，恐怕便是他了。 而今日他特此前来，只为在裂谷边一窥彼岸……其意，或是同样受两主登基以来所行之感染，重新燃起希望。 “当今尊上身怀天魔之体，已然大乘。而主君之极限，连老朽都窥不破……他们更是将魔界凝聚至此，远胜历朝历代。” 镇墓人喟叹：“还有两位少君的绝世根骨……我们终于等到这一天了吗？” “前辈，请相信两主、相信今日的魔界吧！”陶悠双目通红拱手道，“如您所言，我们等到了！晚辈追随两主已久，他们便是魔界的天选之人！” 闵严山也沉声说：“主君曾亲口对末将许诺阳光下的土地，待管道铺设到对面，我们就…就再也不会像过去一般，不得不撤军了！” “镇墓人阁下，两位少君在仙界亦有势力，现已拿下裂谷对岸的哨点。”大总管百里馨欠身，“现在那里是我们魔界的前哨了！” 镇墓人听闻，双目明显一亮，他看向阮嫣儿与白锦衡，语气温和而欣赏：“不愧是主君的弟子，今日老朽一见，便知两位少君绝非池中物，可谁料竟还能做到如此……” 阮嫣儿谦逊欠身：“是家师的主意，师父一手铺垫大半，仙界对魔界已松懈到无以复加，晚辈只是顺水推舟而已。” 镇墓人满意颔首，而这时杨霭、百里馨和陶悠等重臣对视一眼，齐齐向镇墓人单膝跪地。 “你们…这是作甚？” “前辈，我等叩求您出山相助魔宫！” 杨霭话音落下，所有人都反应过来，接连跪地高声道：“卑职叩求阁下出山！” “好、甚好哇……但不必你们叩求什么，老朽这段时日所见所闻，今日肯来，便是有此打算。” 镇墓人坦然说罢，大家差点就失态欢呼了。 这位早已是大乘，保守估计，即使离巅峰不远也差不多了！ 镇墓人从不参与魔宫事务，只在修仙界大军压境才出面，作为边境最坚实的屏障。 而此番他肯出山，伟业便更是增了极大助力！ 修仙界谁能拦他们，问道楼？简直是笑话！ 阮嫣儿都面有喜色，语气欢欣：“敢问前辈何以愿打破原则，出山助我等？” “自是从前，无一任值得老朽效忠的君主。每一次仙魔大战，从我军跨过裂谷开始，败局便已注定了。” 镇墓人抚须：“老朽而今终于等到了，自是要发挥余热才行。” 不解决魔气和后勤问题，打下再多城池也毫无意义，只是浪费国力，打完后魔界自己便孱弱下去，需休养生息许久。 但如今，他们已有持久战的资本，战果将真正化为魔界的领地。 镇墓人肯出山直接效忠两主，此事必将载入史册，原始魔尊之后再无人值得他效命，直至如今。 更从侧面印证了两主之贤明。 换句话说，今日起，两主的历史地位已不低于原始魔尊，而若他们当真能带领魔界实现伟业，那必将超越！ 群臣振奋的都快过了头，当即便簇拥着老人与两位少君，想尽快回夜曜城，盼着两主出关后报喜，魔界士气必将迎来巅峰！ 路上，百里馨等人和阮嫣儿商量，镇墓人前辈主动离开隐居之地，入魔宫便合该有要职，待遇等等也都要配套。 那担何职为善？ 如今魔宫各司编制早满了，何况让老前辈在他们手下显然不合适。 大家倒是都愿意让出自己一把手的位置，可人家大概不愿每天这么忙活操心吧…… 这确实是个问题，阮嫣儿正考虑着新设一司，比如培养一支类似影庭影子的那种队伍，由镇墓人领导并训练。 但还是老人家自己想了个好主意。 镇墓人抚须，慈祥对白锦衡道：“白少君天资奇佳，又身怀百年难遇的六合剑体，可有师承？” “晚辈曾拜于仙界烟雨剑楼，但早已被扫地出门，剑道一途并无师尊。” 白锦衡坦然道，而镇墓人显得满意：“老朽对剑道亦有一二心得，若少君愿意，不妨拜在老朽门下，可好？” “且老朽曾就在原始魔尊身边担任‘太傅’一职，而今出山也算重归本职、术业有专攻了。” 镇墓人对阮嫣儿等人眨眨眼：“阮少君，百里总管，你们以为这样安排可妥？” 阮嫣儿已熟知魔界历史，曾经魔宫官职与凡世有不少相似之处，但官职亦随魔尊更替而逐步变化。 比如丞相一职，由七百余年前的罔生魔尊更改为中枢院大总管，当今两主大举改制后依旧得以保留。 太傅则是继承人之师，权柄虽不及大总管，但地位齐平，太傅需德高望重且实力不俗，常由继承人自己选择或魔尊直接任命。 而太傅一职被取缔就发生在冥苍魔尊，即黎未晞生父的统治末期。 第400章 功法与传承 彼时，冥苍魔尊抓女儿未果，反被黎烟的自爆所伤，不得不闭关休养以保命，自然而然的，大总管与太傅便开始争权。 而大总管正是之前唐墨和黎未晞特意留在最后清算的大臣，祁再洲。 他在朝中根系颇深，祁家势大，后台还是少主鬼麟。 太傅便恰好相反，个人实力不俗但根系浅薄，为人心高气傲，没有灵活的手腕也不善经营人脉。打架他行，可党争…自然斗不过祁再洲。 且万殇与鬼麟都敢合谋弑父，又怎是尊师重道的？他们早受不了一直被桀骜的太傅管着，这也不许那亦不行。 于是祁再洲同时得到两少主支持，党争胜的容易——施计让当朝太傅背上莫须有的罪名，随后将其处死，并废止此职。 万殇和鬼麟没了最后能管他们的人，而他俩之下，祁再洲权倾朝野、位极人臣。 甚至之后冥苍魔尊被两儿子合谋所杀，祁总管的推波助澜都相当关键。 这时阮嫣儿想到，师父师娘上台后改制，但并未重新恢复太傅一职，是因那时他们还没继承人，便无此必要。 现在镇墓人肯入宫任职，那么地位上与大总管并列群臣之首的太傅自是合适。 而恢复此职，嫣儿自认她还是有这权力的，师父师娘出关后也定不会反对，那就看…… 嫣儿含笑问：“锦衡，你可愿？” “愿意！”白锦衡当即对镇墓人鞠躬，“路途中多有不便，待回魔宫，晚辈便敬茶行拜师礼！” 镇墓人抚着杖头，慈祥笑着：“好，甚好。” “那便这么定了。”阮嫣儿莞尔一笑，对镇墓人欠身，“晚辈的爱人，此后便有劳太傅多担待了。” “阮少君大可安心，白少君天资颇好，只是而今转修魔功，六合剑体稍有排斥。” 镇墓人一语中的：“老朽可教习剑术与诸多法门，亦可解决此忧，助少君顺利突破瓶颈步入化神，剑体亦能更进一步。” 不等嫣儿与白锦衡谢过，他话锋一转：“只是老朽教习时，待弟子颇严厉，少君可吃得苦？届时可会怪老朽不讲情面？” 二人相视一笑，白锦衡沉声道：“太傅尽管练锦衡便是了，锦衡这辈子最不怕的就是吃苦。” “当是如此，老朽也看出来了。”镇墓人扫向他的假肢，叹道，“老朽定会叫少君强到足以亲自报仇。” 啊……那可是分不过来呢。 是吧，沈南冥？ 你若独独死在锦衡手里，师父师娘怕是第一个不答应。 白露丹阁，甚至清虚宗、万宝楼和慕容雨，有一个算一个，都有一本血账要与你清算。 嫣儿如此想着，一行人已进墨城，准备传送回夜曜城。 而镇墓人却久久凝视白锦衡的假肢。 “敢问少君这一臂是何人制作，夏司傀吗？” “回太傅，是岳丈亲自为弟子打造。” 镇墓人若有所思沉吟：“如此…待主君出关，值得一聊的事便又多一件。说起来，也不知主君从老朽处得的功法，修炼几何了。” 嫣儿好奇问：“太傅，家师所修的魔功是您给的？” “是，当初他们登基前曾来见过老朽一面，彼时老朽对他二人可没抱甚希望。只是看在尊上的天魔体与主君那压根窥不破的根骨上，老朽赠了两本功法，也算不让学问失传了。” 镇墓人给的，定是原始魔尊那个年代的绝世功法！ “敢问功法名为……？” “尊上与主君现在所修，分别为天魔诀与戮仙诀。”镇墓人感慨着，“说来形同宿命，他们所修，正是当年原始魔尊和老朽修习的功法。” 最早的天魔诀与戮仙诀，突破仙界修士的层层围堵，创一安身立命之地； 随后的千余年，这两功法便再无人能学成，哪怕是上一个拥有天魔之体的魔尊。 而最后修习它们的唐墨与黎未晞，或将突破魔界千年桎梏，重归故地、开拓边疆。 镇墓人心底萦绕的，是跨越千年的宿命感。 当初仙妖两界铁了心，不肯给修魔之人哪怕一寸立锥之地，故而大肆抓捕、当街剿杀甚至株连族人，拿他们向整个天下杀鸡儆猴。 他与原始魔尊便将受迫害的魔修及其亲眷召集起来，好让大家抱团取暖莫再单打独斗，保护着同道，偏居于仙界边缘之地。 但到底敌不过对方人多势众、死死相逼，原始魔尊步入渡劫后便劈开大地，带着脚下这片领土与人民创立魔界。 他们带人走出去，安身立命；而当今两主唐墨与黎未晞，让魔界辉煌，更可能带子民走回最初的故地。 同样的功法，何尝不是辉煌使命的一脉相承。 镇墓人与这片领土同龄，可谓魔界的历史，而他深感——自己将见证崭新的一篇，并有机会亲自书写。 「尊上…你如此选择，魔界的未来怎么办？仙妖两界因你的存在而不敢犯我等疆土，你走了，他们越天堑开战，子民怎么办？」 「哈哈哈，不是还有你么，我们的太傅大人，我的兄弟！」 久远的记忆中，原始魔尊对太傅释然而笑：「纵使我不这么选，我也无甚时日了，此乃渡劫亦无从逆转的行将就木……这最后的最后，劳驾…让兄弟我自私一回吧」 「无须担心，太傅。且等，且看！在我之后，定有足以超越我的魔尊，能带领我们的臣民走回那辽阔的故土！我魔界人绝不会永远困于这方土地！」 「太傅，兄弟……若我那徒儿不成器，这江山你便自取之。却有劳你多费心，在命定的魔尊降临之前，护好我们的家园与子民」 「兄弟我便先行一步，也算为你先探个路罢……」 多久了，尊上？ 太久了，太多个百载春秋，老朽我连自个儿的名字都记不得了。 但是老朽终于不负你当年所托。 我们终于等到了这一天，你盼望的魔界君王降临了，还是两位…… 这天下，如你当年所愿。 - 又过几月，阮嫣儿和白锦衡来魔界已一年有余了。 他们已习惯这里的生活，因早对修仙界无任何归属感，又都转修魔功，很多时候，他们都快忘了从前的身份，臣民更是早忘了他俩曾来自仙界。 紫鹊前些日子出关了，她顺利到了化神巅峰，隐约半步大乘。 魔宫的尖端战力，肉眼可见的愈发强盛了。 第401章 影庭的访客 紫鹊出关第一件事，便是代师兄与嫂子去见当朝太傅，镇墓人，感谢他的出山相助。 第二件，则是找她的“论道”搭子闵统领打架练手。 紫判官胜，但闵统领输得也不难看。 接着她心满意足回归本职，因魔律司不咋忙，注意别让幽常道人死了就行，于是便接过不少工作——嫣儿的担子轻了许多。 白锦衡即使努力了，但仍不太擅长处理政事，又因刚拜师，需整日与太傅修炼并解决剑体隐患、从而突破。 便不必他忙政务了，嫣儿大包大揽。 说起来这老少师徒关系已颇为融洽，白锦衡本就性子好，有礼谦逊尊师重道，心眼更是好得不必说。 而镇墓人更是无半点强者和老前辈的傲慢或固执，你不说、他不穿太傅官袍时，还以为是哪家的和蔼老爷爷。 锦衡敬佩镇墓人的实力与漫长时间沉淀的心性与底蕴，而镇墓人亦喜欢徒弟上佳的天赋与品性。 镇墓人到底是从魔界最初存活至今的强者，带弟子果然有一套。 像许诺的一样，白锦衡的剑体已不再排斥魔功，他在太傅帮助下顺利突破至化神，六合剑体也更进一步，全力作战时，真正实力无法以境界衡量。 镇墓人全部心思都放在教导徒弟身上，也对如今魔宫的工作不甚了解，故而上朝还是上，但只旁听，不曾干涉任何政事。 主要是因为少君与群臣齐心协力、下头落实的也好，大家已做的很棒，用不着自己这老家伙发表什么陈词滥调。 而魔界士气鼎盛，所有工作热火朝天展开，进度喜人。 所以唐墨和黎未晞便没有着急出关。 一日，阮嫣儿正在中枢院日常工作，大总管百里馨在一旁给她依次递整理好的文书。 这些文书繁多且重要，全是朝会之外需少君亲自过目并批示的，包含各城各地各项工作。 职权范围内或各司协商后可办的，百里馨都妥善处理过了。 阮少君一边读，百里总管一边讲些其中细则和自己的意见，两人商量起来便也不算太枯燥。 但刚签完一份，便响起礼貌的敲门声，嫣儿神识一看门外是陶悠，便抬手隔空给他开了门。 “陶司密，请坐。” 阮嫣儿一指自己对面的座位，陶悠关门后先弯身行礼，才忙不迭坐好。 “少君，百里总管。” 陶悠看一眼堆满桌案的文书，暗赞少君日盛一日的勤政与才干，恭敬道：“打扰二位工作了。” “无妨，恰好歇歇。” 阮嫣儿得体笑着，亲自给陶悠和百里馨斟茶，两人受宠若惊接过抿一口后，她才问：“陶司密这时前来，有何要事？” “是，回少君，卑职刚收到月大人的密信。” 陶悠恭恭敬敬从怀中取出一机关鸟，双手递给阮嫣儿。 之前重新与师父取得联系，就是靠她给小月的机关鸟，师父加以改良后，它熟知裂谷安全路线，便可快速且安然跨越两界。 这一年来，阮嫣儿已将机关鸟普及为影庭和情报司的联络工具之一，另一个则是师父命炼器司打造的特制玉简，二者各有所长。 玉简时效性更强，而机关鸟则可留影，影庭与情报司相互配合——前者靠机关鸟记录仙界位置地貌等等，而后者便能借此绘制最新的地图。 甚至包括各城全景、常驻城防与大小势力分布。 各个方面，魔界已在进行战争准备并有十足进展，而修仙界一无所知，仍沉浸在他们争权夺利和天下太平的黄粱美梦中。 接过机关鸟，神识渡入其双瞳，阮嫣儿便看到小月的留影，听她汇报近期值得关注的事项。 大多是例行汇报，阮嫣儿便稍分了些心。 说起来这一年，她回裂谷对面的次数并不多，每次也就留两天，处理下影子们一段时间内汇总的情报，安排与情报司的工作对接等等。 而且修仙界各势力比她想的更健忘——当初问道楼等说会定期给她们资源，结果就只来过一次而已。 反倒烟雨剑楼来过好几次，继续之前的交易。 他们压根不在乎文简不吭一声便退宗，反而都乐见他识相让出位置，很快便争出新的执剑人，在洺州常驻，时而与边境的影庭对接。 甚至新执剑人还见了文简一回，在小芷不在场时对他冷嘲热讽。 这令文简更是心寒，亦庆幸他做对了决定，便全身心只放在小芷这儿，不再过问其他事。 甚至他猜到影庭未来有仇要报，或许包括剑楼，他也不在乎，反正与他无关。 文简一贯无甚好奇心，又拎得清，在何位谋何事，既已不是剑楼人，只是影庭一位影子的夫君而已，此后便向着自家人了。 而小芷知道后可气坏了，怀疑这剑楼多少有点大病，上限很高，下限离谱。 阮嫣儿也是如此想的，能出白锦衡和文简这样好的人，可大多数都是点抽象的、不知脑子与品性为何物的垃圾。 烟雨剑楼和影庭又求购不少“特效药”，似乎是不久前有过势力冲突，灵枢势力大洗牌。 剑楼侥幸胜了，但之前储备的毒耗费不少，还有许多人受伤，服了影庭的特效药，便加量求购。 所以他们已开始受了阮嫣儿的毒，并对那药有了生理与心理的双重依赖——以后他们再有伤势，都不会想着去找别的丹药或医修，只想要影庭的药。 以后回灵枢，可就有意思了…… 这时小月已汇报完例行事务，神情更郑重一些。 「主人，昨日有外人来了咱们的哨点，却远远观察许久才靠近，想求见千面夫人」 「对方不是问道楼或我们熟知的哪个势力，实力应不俗，但不肯自报家门，只想求影庭的药。另外，还莫名问了许多岚虚宗覆灭的事，想知晓内情，有可能的话对方希望得到您亲自接见」 岚虚宗一事当初着实在洺州引起不小震动，随后影庭替天行道又为仙界驻守边境，便将其热度压下。 又过年余，健忘而忙碌的仙界人早已不再忆起岚虚，甚至连影庭都不太谈及了。 且岚虚事件的始末又不是秘密，在追星城随便一家酒楼都能打问清楚。 谁会还操心这般事，甚至是过了这么久之后？ 内情。 莫非对方隐隐窥见事件表层下的东西？比如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仿佛三界蒸发的幽常道人…… 可连追星殿都对抓不到幽常而无所谓了，认为对方再掀不起风浪。 阮嫣儿神情凝重，留影内的小月最后说道： 「属下不敢擅自决断，便说主人闭关炼药，请对方五日后再来。已令机关鸟记下那人样貌，主人请看」 留影如水面荡起波澜，小月的脸褪去，画面内取而代之的是厅中一位正襟危坐的青衣女子。 衣衫朴素、面容普通无甚特点，气质却是婉约如水。 而且她的神情隐约流露着似乎习以为然的、深邃的哀伤与疲倦。 看起来只是再寻常不过的散修。 可阮嫣儿心跳却骤然加快，从那女子哀伤的目光中捕捉到几分久远的熟悉…… 第402章 你把他们怎么了 五日么。 算上机关鸟飞来和她过去的时间，赶路快点，或许正好。 阮嫣儿决定亲自回趟影庭，瞧瞧那陌生女子来访究竟意欲何为，那股莫名的熟悉感又是从何而来。 留影看罢，她揣起机关鸟起身，严肃的表情令百里馨和陶悠一怔。 “少君……影庭可是出事了？” 百里馨问完，陶悠当即起身，凝重道：“若是，情报司可——” 阮嫣儿抬手打断：“不，应该无事，但我此刻需亲自回去一趟。” 这么急？ 真不是出事？ 陶悠谨慎道：“少君，卑职派暗使护送吧。” “不必，都忙，我不占用资源，你们各安本职。” 阮嫣儿微微一笑：“虽久不动手，但莫要忘我也是化神后期，若真有事，指不定还要我保护暗使。而且陶司密，影庭可不是吃干饭的。” “卑职自是明白，可让少君亲自冒险，我等便成吃干饭的了！” 陶悠有些急，百里馨也坚持道：“卑职与少君前去可否，或是闵统领？” “别紧张，我只是有个猜测，未必是去冒险的。”阮嫣儿莞尔一笑，“我与紫司命同去，二位放心了吧。” 确实这便安心了，紫判官化神巅峰后，一身血神通就连闵严山都得退避。 不怪他们惊弓之鸟，魔界处在最关键的时刻，两主闭关一年有余且仍无出关迹象，群臣担不起少君只身犯险。 “我过去的日子，工作还得交给百里总管，你看着办即可，需要签批便找锦衡。他只是不精于政事，却并非一窍不通。” “卑职遵命！” - 阮嫣儿和白锦衡说了一声，保证会随时联络，当即便和紫鹊一同向裂谷对面而去。 顺路还看到认真工作的、由各司、飞行魔兽及工人组成的大工程队——魔气管道已铺设进离魔界最近的第一片雷区。 虽碍于恶劣环境，进度难免慢下来，但仍是有条不紊，管道质量够硬，不受环境影响，还有秘术司步步为营构建的防护。 一切顺利。 嫣儿对工程进度感到欣慰，接着便御剑继续提速。 她们快而急，是因阮嫣儿看过那陌生却隐隐熟悉的访客的留影，心底升起某种猜测…… 她和影庭找了太久却连衣袂都寻不到的人…… 当她们赶到时，恰好是小月与访客约定的第五日。 二人顺利穿过影庭在裂谷的防护，踏上陆地——影庭驻扎这段时间以来，已在本荒凉的裂谷边大兴土木，建了不少屋舍院落，已算个小聚居地了。 外人看，是影庭之人在此的生活必备，她们打算常年驻守边境，已然扎根。 而实则这是影庭给魔界建的前哨，未来登陆所用，工程队届时收尾便有歇脚的地方，第一批魔卫军也能驻扎。 就连最近，都偶尔会有暗使来此和影子对接工作呢。 阮嫣儿与紫鹊脚步匆匆，路上的影子都朝她们行礼。 还没走到她的院子，小月便赶来迎上，恭敬道：“主人，紫司命。” 嫣儿神情平静，语速却快：“那人呢，来了吗？” “刚到不久，正在专门接待外人的院子，小芷亲自接待并试探。” 阮嫣儿颔首，示意小月不必跟着，便与紫鹊一同进了那宅院。 她此刻自是千面夫人的容颜，紫鹊也服易容丹，且她们都强到能压抑气息保证魔气不外泄。 二人从容进了主厅，便见小芷与那位青衣女修对坐茶台，却无话。 她们进来前，女修只是拘谨地双手捧茶盏而坐，对小芷暗藏深意的提问心不在焉，轻飘飘揭过，令小芷对牛弹琴。 不知是领会其意却高明避过，还是仅仅走神而已。 可当嫣儿与紫鹊进来那一瞬，女修猛地起身，扭头看向她们。 阮嫣儿看清她眼中的变化——从无神到漾起希冀，再到转瞬成空，显得失落。 她在期待什么…… 和我期待的一样吗？ 阮嫣儿指节攥紧，下意识抚上腰间的青觞剑，紫鹊亦是眼也不眨、直勾勾凝视那女修。 “主人，大人。” 小芷隐了称谓起身行礼，那女修后知后觉，也仓促对二人见礼。 “小芷你下去吧。” “是。” 待她离去，主厅只剩三人，且无影子藏于暗处。 阮嫣儿和紫鹊行至女修对面，嫣儿坐下，对她一笑：“来者是客，阁下不必多礼，请坐。” “啊…嗯。” 女修这才回神似地坐下，她声音清亮好听，如幽谷黄鹂，远比她平凡的样貌来得惊艳。 紫鹊没坐，而女修似是被她灼热的视线烫到，眸光低了低，坐姿略局促，仍是好看而知礼。 她气质温婉似水，可举手投足、一眉一眼都流露着疲惫与哀伤。亲自见到求见的人，反倒比留影石中更显落寞了。 阮嫣儿心跳愈发快，眸光深邃，她没有冲动，保持着一贯的谨慎。 她将腰间青觞剑取下，漫不经心置于桌案一边，接着边给女修重新斟茶，边温和问道：“不知阁下隶属哪方？千里迢迢来这荒凉的边境，又有何要事？” 阮嫣儿递去茶盏，然而女修却没接。 她甚至可能压根没听到嫣儿说什么——在青觞剑被放在桌案时，女修便被这柄木剑吸引去了全部心神与目光。 她的神情和气质骤然变了，忧愁与疲倦一扫而空，仿佛沙漠之人终见绿洲般，却仍在怀疑是否是海市蜃楼…… 青衣女子一错不错凝视木剑，眸光颤动着。 她的身子难以自控朝青觞剑那边倾斜，如坐针毡，桌下一双纤纤玉手死死绞在一起，似是迫切想取剑上手一观，可又觉冒犯或不敢。 见她如此变化的状态，阮嫣儿快藏不住剧烈的心跳。 但她仍假装疑惑，持茶盏问：“阁下怎不用茶，莫非是不喜？这边到底荒凉，条件不如城里，如有怠慢还望莫怪。” “不…不，在那之前……”青衣女子柔和好听的嗓音变了调，转头死死凝视阮嫣儿和紫鹊，“敢问千面夫人，此剑是您从何处得之？” 紫鹊喉咙滚动，假装咳嗽般捂住了嘴。 试探果真有了回应…… 她常用的剑早已是心印，今日却配了青觞。 阮嫣儿攥紧茶盏，语气故作好奇：“此剑漂亮，本尊不过偶然得见，甚是心悦，故而取之。可阁下何有此问？” “因此剑名为青觞……它曾属于我的故人……” 青衣女子的肩膀和语气一同颤着，目光却一片荒凉。 她倏然催动无匹的灵气，凝视她们时泛起决绝：“你把青觞剑的主人怎么了？该死…！你把他们怎么了！回答我——！” 第403章 师姐 阮嫣儿绷紧的脊背瞬间一松，卸力似的阖起眼，抚上剧烈抽动着的胸口。 太久了…… 她一时缓不过来。 而紫鹊的双目已湿润得通红，她分明死死掩唇，可哀伤久远的呼唤却擅自从樱色的唇间滑落—— “师姐……” 这声破碎的呼唤，令正欲动手的女修顿时怔住了。 她僵硬的扭头看向那泫然欲泣的陌生面容，如鲠在喉：“你…唤我什么？” “师姐…师姐……” 紫鹊催动魔气吞噬易容丹的药力，换回她本真的面容，咬唇抽泣着：“是我，是紫鹊……你一用水灵气我便认出你的气息了，你是我师姐啊……” 刹那间，青衣女子眼里盛满了光——难以置信，却又鲜活。 久久萦绕她的哀伤散去了，她失魂落魄地站起，几步路走得跌跌撞撞，凳子倒了，茶台翻了，茶水洒了满地，可无人在意。 她踉跄着走到紫鹊面前停下，小心地、像对待易碎品般触碰、摩挲着紫鹊的面颊。 仿佛是什么泡沫，一用力便戳破。 “真的是紫鹊……师姐找着你了？” “是我！”紫鹊一把投进她怀里，泣不成声，“是你师妹啊…你竟忘了我不成…！” 叶璃早已止不住泪流满面，她搂紧紫鹊，哆嗦着、却又无比热切地望向另一人。 “嫣儿，是嫣儿吗……？” “是我。” 阮嫣儿换回自己的容貌，抹去眼角的湿润，释然一笑：“大师姐，嫣儿亦寻你许久了。” - 曾经清虚宗的师姐妹终于得见，久久相拥。 叶璃也化解掉易容丹的药力，换回她的容颜。 她仍是一如当年的漂亮，却憔悴了太多，泛着令人怜惜的破碎美感。 不用问便可想而知，她这些年过得并不轻松。 说到底，曾因各种原因出现在白露丹阁最后一夜的人们，这些年又有谁能轻松度日？ 嫣儿和紫鹊明白她最渴切的答案，亦是让她复苏的良药。 得知唐墨和黎未晞都没事，叶璃十几年的重担终于卸去——仿佛服下寿元丹一般，肉眼可见好起来，脸色红润许多，不那么病态的苍白了。 那年丹阁一战，她与叶荷被强迫着先一步传送离开，藏身许久，得到的却是仙界叛徒唐墨已死，黎未晞等人逃离的消息。 她们差点疯了。 待兜兜转转与叶清漪重聚，便进一步凿实这个噩耗：师尊亲眼看着唐墨为保护黎未晞几人，以身躯挡下沈南冥的神通…… 唐墨当即身死，而黎未晞刹那入魔。 叶璃总算没彻底疯了，是因记得当年他曾炼过菩提再生丹，就在黎未晞手里。 只要黎未晞没悲痛到忘了这码事，便应死不了。 可不亲眼所见，谁都难以真的放心。 于是她们这些年悄悄走遍修仙界，寻找唐墨和嫣儿等人的踪迹，却一无所获。 她们即使有易容丹，却也不好光明正大行走，且叶清漪当年先和沈南冥厮杀，又跳入紊乱的空间，伤势叠加不容小觑，侥幸才保了一命。 甚至如今，她的伤仍未算痊愈，寻人的效率便很低，从一地到另一地总是很慢。 无所收获，叶家三人愈发笃定——唐墨和黎未晞最有可能去的地方，恐怕是魔界。 恰逢那时偶然得知，魔界有名傀儡师在群雄内乱中异军突起，而唐墨恰是擅机关傀儡术的。 待来到洺州，她们偶入一小型无主秘境，竭力得了秘境中枢，至此才有了安全隐秘的栖身之地。 不过为了拿到秘境作为洞府，本就有伤的叶清漪消耗颇大，已基本无力露面，叶荷留在秘境照顾她并苦修丹医，想给师尊治疗。 能出面活动的仅有叶璃，她已化神初期，隐藏好面容便基本无虞。 既然来了洺州，叶璃本想去魔界前顺便向岚虚宗讨了当年的债。 却得知岚虚勾结魔界万殇，已被正义的影庭揭露并消灭，仅宗主幽常道人流亡，不知所踪。 这令她瞬间茫然无比，失了目标——若是万殇登基，那疑似唐墨的傀儡师，在战争中…… 可不亲眼去看，叶璃是断不会死心的。 那她便要找此事的可能知情人先问问，即影庭与那位神秘的千面夫人。 这位到底是灭了岚虚，间接帮了清虚宗三人的忙，而且既然影庭能揭露岚虚与万殇勾结，一定会知道魔界更多内情。 另外，叶璃曾偶然碰到过烟雨剑楼弟子，跟踪时听到他们感慨影庭特效药的厉害。 她便还想向千面夫人求药，试试能否给师尊治伤。 于是，她来了裂谷边境，求见千面夫人。 于是，叶璃抵达了她行遍修仙界理由的终点。 找到了师妹们，也得知唐墨平安，甚至他与黎未晞一同掌控了魔界，一切都是他们故布迷雾而已。 误打误撞，却终于有了好的结果。 叶璃久久情难自禁，她紧拥着两位师妹，仿佛拥着她一路的执着与艰辛。 “嫣儿……起初是怎么认出师姐的？你能窥破易容丹么？” “不，只是从留影当中看到师姐的眼神，感觉好熟悉，便想试上一试。” 三人都侧目看向青觞剑，嫣儿笑道：“师父当年给我的剑…先帮我找到他们，今日又与师姐相认，我合该供起来才是。” 她们又安静相拥片刻，阮嫣儿问道：“师姐之后有何打算，清虚宗……” “早无甚清虚宗了，就剩我们三人而已。” 那年叶家姐妹去驰援丹阁，其实便隐隐有了种预感，临行前将宗门最要紧的物件，尤其是剩余两件镇山法器一并带着。 战后她们自不会再回灵枢自投罗网，与师尊重逢后获知——沈南冥先在丹阁受挫，后又找不到黎未晞下落，泄愤一般破了清虚护山大阵。 而几乎所有弟子当即俯首乞降，立誓证明他们毫不知情，与叶家三女的行为无关。 沈南冥当然不能像他杀害慕容暗卫和蓝琳死士那般暴露本性、再杀无辜，便继续戴上假面演绎他仁慈正义形象，宽恕弟子们，并将清虚山给了出力最多的东方家。 叶清漪当初传送的位置不算特别远，她第一时间便拖着伤体想回去救弟子脱困，结果得知东方家已入主清虚山，弟子们都自愿为其服务，她便转头离去。 之后凭借默契，师徒三人在无涯城叶家祖宅附近重聚，踏上寻找唐墨的漫长旅途。 叶璃说这些时并不显悲伤，毕竟当初是她们执意违抗灵枢，相助白露丹阁，弟子们受她们牵连。 没有忠烈，无人再牺牲，活着便很好了。 第404章 九霄灵塔 “关于之后的打算……既然终于找到你们，接下来该是向沈南冥等人讨债。” 叶璃温婉笑了笑：“待大仇得报，我和师尊想把叶家先祖的灵位供奉回祖宅，此后隐居或怎么样，便再说吧。” 阮嫣儿和紫鹊颔首，叶璃忽而小心翼翼问：“不过在那之前，我能否……唐墨他、可还好？” “自是能的，不过师父与师娘正在闭关。” 嫣儿微笑着：“师姐不妨先领我们去秘境洞府，然后一同回魔界去，我与师父便好帮宗主诊病。若住不惯再回这儿来，影庭也会照顾你们。” 叶璃姣好的脸上浮上喜色，但随即又有几分挣扎：“不过你们也知道，曾经唐墨与我们…呃，他可能还是不想见到我和师尊吧，还有黎未晞也……” 阮嫣儿还没说话，紫鹊便拉过叶璃的手安抚道：“师姐，那些事已过去太久太久，师兄与嫂子早不在意了。十几年前，当你们在丹阁最困难时毅然相助，师兄便曾说过彻底翻篇。” 叶璃抿着唇，呆呆地眨眼，紫鹊调皮一笑：“这么多年我一直跟着他们，曾偷听过他俩清算旧账——灵枢里哪些人是未来必杀的，而哪些可以放过，又有哪些是要记得报恩的。” “别人我就不提了，师兄说‘若无叶家相助，丹阁难渡此劫，谁都无法传送脱困’，而嫂子也同意。” 紫鹊戳戳叶璃的手指，轻快道：“所以安心吧，过去早已翻篇，我们有恩必报。而知道你们没事，过来这边了，师兄和嫂子亦会松口气的。” 叶璃听后垂着眸，久久无言。 就如长久压在脊梁的巨石被挪开，她无法形容这份轻松。 当初她们前去相助，是因无法看着唐墨被灵枢所害，亦是为过往而赎罪。 当历经诸多艰险与漫长时光，她们终于能翻开新篇。 - 叶璃自是迫不及待想让叶荷与师尊也得知好消息，她取出一枚青色剔透的宝珠，注入灵力再捏碎，便开了个一次性的传送阵，可直接返回她们的秘境洞府。 这便是秘境主人的权柄了，和曾经雾镜真人给唐墨的那枚珠子性质一样。 不过叶清漪这个秘境的“档次”不是顶高的，还算不错，但从面积、效用等都与雾林谷不是一个量级。 雾林谷是大片空间，大到能容纳数万人都丝毫不拥挤，其中还有各种灵植灵兽，而叶清漪这个不过是一九层的宝塔而已。 其名九霄灵塔，大体呈锥形，一层最大塔顶最小，塔内空间虽说不及魔宫大殿，但塔外还算宽敞，容纳千百人还是不在话下的。 虽没什么特殊的能力，但塔内灵气相当充盈，是修炼和调养的风水宝地。 叶清漪便在塔顶养伤。 九霄灵塔本是无主的机缘，在洺州一灵气匮乏的区域藏匿极深，始终无人发现，叶家三人为寻唐墨等人偶然入内，费了番功夫才让秘境认主。 阮嫣儿现在修的是师父给她找的天阶魔功，也是毒术，她的毒体已在师父出手下控制妥当，无后顾之忧。 可到底是魔功，这里浓郁到如雾、如绸缎般荡漾空中的灵气，令她略感不适。 不好久留，就如修士在魔界也不适应，当初她和锦衡还未转修时，师娘几乎每天都要用天魔之体和琉璃净心莲给他俩祛除魔气。 登塔过程中，叶璃看到嫣儿和紫鹊纷纷运起魔功，抵抗灵气的不适感。 瞧着她们身边萦绕的魔气…… 到底是物是人非了。 叶璃喟叹，她自不会觉得什么仙魔不两立，这可是她的师妹们。 虽说之前就先后退宗，而今清虚宗也基本没了，可情谊仍在。 叶璃只是觉得心疼——她们虽对这些年的经历三缄其口，可定是不好过的。 而她最挂念的唐墨，身负血海深仇，不得不去魔界闯荡——只看到他和黎未晞如今辉煌，成了高高在上万民臣服的两主，可又有几人知他的辛苦与心底的疲惫？ 叶璃也不知，但她能想象。 一想便觉心疼得紧，更是急着想看他如今的模样，身体健康否。 “就快到了，一会与师尊、阿荷谈完，若去魔界，师姐陪你们同去。”登上第七层，叶璃关切道，“不靠传送的话，九霄灵塔的出入口锚定在洺州北，与裂谷的影庭不远。” 所以她两次来访才那么快。 紫鹊便好奇问：“师姐，既离得近，那出入口具体在何地呢？” 叶清漪的状态大概不适合久居魔界，除非她转修魔。即使可传送，但以后双方定有往来，还是得知道路怎么走。 叶璃眉眼弯弯，摸摸紫鹊的头：“太偏了，这片灵气匮乏，大抵都是被九霄灵塔吸走了。所以洺州人基本不来这块，故而不曾给此地正式命名，一会师姐带你们认路便好。” 紫鹊开心地“嗳”了声，和曾经一样娇俏可爱。 “不过呢，师姐倒听说这附近几十里外有座山曾传出凶名，至今无人敢去。”叶璃沉吟道，“似乎叫噬人山来着。” 阮嫣儿和紫鹊一愣，对视一眼，会心笑了。 叶璃看着有趣，本来心情就好，欢快道：“如何？看架势，我的两个师妹和那噬人山有关系？” “那是，当初嫂子带我和师兄离开丹阁，就是传送到噬人山。”紫鹊嘻嘻笑着，“那凶名都是嫂子打出来的！” 简单讲了讲始末，叶璃感慨地直摇头。 她们来洺州得了九霄灵塔，本想着若影庭也无唐墨消息，那去魔界之前……管他噬人山还是什么，也得进去翻个遍。 越是鲜少有人涉足，也许唐墨和黎未晞便越可能经过。 还真猜对了，不过已经与嫣儿相认，便无所谓了。 迈上最后一级台阶，便到了塔的顶层。 塔顶的厅内，一名身着鹅黄裙的可爱大姑娘，正襟危坐于一丹炉后。 她阖眼满面认真，神识全在正不断氤氲丹香的丹炉中，便对有三人在门口毫无察觉。 而另一边的屏风与帷幕之后，依稀可见一人影，一动不动躺在玉石床榻上。 叶璃、嫣儿和紫鹊都没急着入内，只在台阶口耐心等着鹅黄裙的可爱姑娘蕴纹结束。 看到长大后的叶荷，嫣儿和紫鹊都满眼追忆。 她长开的容貌可爱与美丽兼备，与叶璃有六分相似，只是姐妹俩气质不同。 叶璃更婉约，像水乡滋养出来的大家闺秀，而叶荷认真炼丹时还带了几分英气。 待叶荷蕴纹完毕，五纹丹出炉，她欣喜地睁开眼，便感觉到师姐回来了。 “师姐师姐，快看呐！五品五纹！阿荷——” 叶荷捧着丹侧过身来朝向台阶口，喜色顿时凝固在脸上，话语戛然而止。 手中的丹滚落在地，她猛地双手捂住嘴，不让自己喊出来，眸子刹那通红，汹涌的热泪如珠帘断线般滑落。 “紫、紫……我…师姐，嫣儿姐？我……” 叶荷根本语无伦次，挤出的每一字都揉进破碎的抽泣里，泪水浸满眼眶，却连眨眼都不敢。 紫鹊大步冲上去，拥住久久不曾见的人。 而叶荷僵着，一动都不敢动。 “阿荷，是紫鹊。”她以指腹替叶荷轻柔拭去眼泪，“找到你了。” 第405章 失明 叶荷听过叶璃的解释，也费了好大功夫才确定不是丹香迷了脑袋，正在做白日梦。 都找到了。 都好好的，师兄当真没死，还成了魔君，现在魔界是他们的天下了…… 叶荷连刚炼的五品丹都抛之脑后，喜极而泣久不停。 她不在乎修魔什么的，她只要知道师兄紫鹊他们都好就足够，这些年她生怕找不到任何人是因他们都死去了…… 良久，叶荷总算流完憋住十几年的泪水，红肿着双眼、打着哭嗝，牢牢拉住紫鹊的手不肯放开。 而今她已是玉立亭亭的大姑娘，长开了很是漂亮，可哭起来仍是像小时候，也仍是喜欢穿鹅黄色。 又过片刻，叶荷似乎意识到自己有点失态了，别过脸去擦了擦，回过头时便漾起明媚的笑，仿佛一枚熟透了的甘甜蜜桃。 聊天时她很热切，可当嫣儿和紫鹊赞她炼丹造诣不俗，修为也元婴后期，她却害羞又腼腆，说自己还差得可远。 想曾经她尚是那十多岁的少女，起初满身被惯坏的娇蛮，有点小成绩便能把鼻子扬到天边去…… 娇蛮等坏毛病早就没了，紫鹊和嫣儿深感她身心都成长太多，一如既往可爱，但言谈举止已有礼娴雅，各方面都无法将她与曾经的叶荷联系起来。 叶荷问了许多唐墨的事，知道他过得好，比以前更厉害，便是满眼的安心。 她与叶璃有相同的感受：真的在乎一个人时，并不一定非要强求什么，比如像过去那般苦苦只想求得原谅。 因为想要得到原谅与宽恕，归根结底，最想的还是希望自己能从悔恨的苦海中走脱。 知道他没事、过得好，其实便足够宽慰了。 而从紫鹊口中得知，师兄过去也曾念着她们三人，想着以后复仇完要回报她们…… 叶荷又抽抽搭搭哭了。 过了会，她平复了情绪便又开心起来。因为如此，再见师兄时，他便不会再以对待陌生人的冷漠对待她了。 他应还是不愿当自己师兄的，而且清虚宗基本也算没了，但总之能像普通朋友一般就好。 若他愿意，叶荷也愿像嫣儿一样，去魔界给他帮帮忙。 不要一官半职，俸禄也不需要，她已能炼五品丹了，总归是派得上用场的，不再像那年丹阁一战时什么都做不了。 叶璃听后便温柔笑着摸师妹脑袋，自己其实和她想的差不多，只是…… “师尊的身子，恐怕不便去魔界。师尊虽已大乘初期，可本就有旧伤，突破凶险又落下反噬，这九霄灵塔拿得也颇为不易。” 叶璃看向薄纱帷幕，后面的人影始终一动未动，她目光便浮上忧愁：“旧伤新伤相叠，总是醒少睡多，魔气定会对她有影响，转修恐怕也很冒险。” 而且这些年叶璃看得出，师尊其实很是心力憔悴——全靠寻找唐墨确认他平安，以及复仇的执念强撑。 不过等这回醒来，见着嫣儿紫鹊，起码心情想必能好许多。 “师姐，可否让我先给宗主看看？若严重，我或能先行控制病情。”阮嫣儿从帷幕收回目光，“传送前我已给魔宫属下去了信，待师父出关，宗主便无恙了。” 叶璃叶荷面上一喜，后者深深对她欠身：“那便有劳嫣儿姐了。” “这些年不见，二师姐怎还与我这般客气上了。”阮嫣儿好笑道，“借用师父的话说，你这礼若是对魔宫少君，嫣儿便厚颜应下了。” 谈笑之间，多年后再重逢的微末生疏便已无存。 她们一同到玉石床榻边，沉睡的叶清漪一如当年芳华，可紧闭的眉眼间却蹙着难解的疲累。 嫣儿刚一运功，搭上叶清漪白皙的腕准备探脉，自己的手腕却一疼——叶清漪瞬间清醒，抬眼便反手攥住了她！ 磅礴强横的灵力扩散成风，嫣儿的袍子被吹得猎猎作响。 而叶璃叶荷这才想起，她们忘了说具体情况，急着要向师尊说什么，却见叶清漪死死凝视她们，凉薄的声线喝问：“怎会有如此强势的两股魔气，尔等何人！不得许可如何闯进本尊洞府！” 阮嫣儿和紫鹊望向叶清漪睁开的眼，冷漠却无神，两人都愣住了。 “宗主她……” “师尊！” 叶荷冲上来握住叶清漪的手，让她松力，怕她弄疼了嫣儿：“是紫鹊和嫣儿姐，不是外人！是师姐找见后带回家的！” 这回轮到叶清漪愣住了，无神的双眸茫然环顾，愣愣问：“哪个紫鹊和嫣儿……？” “就咱们一直找的呀！” “可是气息…是魔气、很诡谲强势，是两个化神……”叶清漪忙松手，慌乱道，“啊…原来是转修了吗，果然是去魔界了吗……？” 紫鹊已然明白了些，悲伤道：“宗主，是我。” “紫鹊！真是你……！”叶清漪立马坐起拉过她的手，急促而哀切道，“你们这些年可好？！你师兄如何，他活着吧？你们都没事对不对！” 叶荷与紫鹊忙一人一句安抚着她，一旁阮嫣儿的手腕刚已被攥红，但她不在意，而是近距离凝视叶清漪的双目，面露凝重。 她看向叶璃：“怎会失明的？” “沈南冥，他修的功法很是阴毒。”叶璃对嫣儿语气仍柔和不已，可脸色却冷，“逃亡最初一阵便渐渐目不能视，前几年已彻底…什么都看不见了，旧疾甚至还影响神识视物，神识全开也只能窥个模糊的大概。” 果然。 嫣儿脸色也一冷，情况和锦衡的很类似。 体内的伤如何，她还没具体看，但当年锦衡只是挨沈南冥一招，而叶清漪实打实与之死战过…… 而且她早已化神巅峰，如今又步入大乘，却仍如此严重。 或许比锦衡的伤更棘手。 关键是眼睛……即使是修士，它也是最脆弱的部位——这种因伤导致的失明，又多年不曾医治，恐怕是不可逆的。 “无妨，我无事的。” 叶清漪大概知晓情况，大喜过望，语气都轻松许多：“只是看不见而已，靠神识感知便好，实力不受影响。” 接着她又局促起来：“嫣儿……你师父他可好？能不能、替我向他转达几句话……” “宗主还是留着与师父亲自说吧。”阮嫣儿温声道，“待他出关，我便请他过来。” 叶清漪怔了怔，垂头哑着嗓子：“好…谢谢你，嫣儿。” “无事，不过宗主还是让我先给瞧瞧吧。” 叶清漪忙不迭应下，像乖孩子般伸出手来，神情还有几分孩童看诊的紧张，嫣儿都有些忍俊不禁。 但她越看，表情便越凝重。 这等伤……不是她毒疗能治的。 第406章 好久不见 叶清漪的伤势，根本不是说先拿毒疗治标，以缓解应急的程度。 她很明显常年扛着伤、忍着剧痛前行，即使阮嫣儿没有灵眼，也能判断若叶清漪再勉强自己一两年，或者再竭力运功、经历两三回苦战…… 她极可能会因伤突然暴毙，都没有抢救的余地。 阮嫣儿不是很相信，叶清漪对她自己糟糕的状况一无所知。 没人比病人更懂得疼。 她这般状态还突破大乘，不受反噬才怪。能突破成功且还活着，甚至能强忍着继续修炼还拿下九霄灵塔…… 只能说奇迹，技术高抵不过八字硬。 命不该绝。 当初阮嫣儿只是看着锦衡的模样都觉揪心无比，那般疯魔四处寻医，狂修毒体，逼着自己创造了毒疗之术。 叶清漪的伤比白锦衡只重不轻。 阮嫣儿收回手前，掌心被挠了挠，是叶清漪的暗示——意为别让叶璃叶荷知晓得太明白。 所以，她果然还一直忍着，佯装只是小事，只有失明这种瞒不过的。 阮嫣儿无法想象叶清漪是抱着怎样的意志才生生忍下，却大抵能猜到坚持的理由。 就如当年的师娘，师父没醒，连天魔之体的副作用都无法彻底击溃她。 阮嫣儿叹了口气。 而叶清漪却似乎并不在意自己的伤，满面笑颜，拉着紫鹊问唐墨的近况——叶璃叶荷都看出，这是师尊十几年来最开心的一天。 甚至比她突破到大乘、有了杀死沈南冥的资本时都开心。 阮嫣儿思忖着，只要别继续修炼，避免运功，在塔内好好当本分的病人，她的伤势就应该不至于再恶化。 但的确不适合离开九霄灵塔，秘境充沛的灵气一定程度起到缓和之效，所以她才睡多醒少，用师父的话说是身体的自我防护机制在运行。 而且她的毒疗恐怕不止没意义，反而有害，会刺激到叶清漪的体质。 那就得请师父亲自出马了。 这时叶荷期待着问：“嫣儿姐，师尊的病……” “说来惭愧，我所擅长的法子恐怕无能为力。” 叶璃叶荷眸子一暗，叶清漪都准备宽慰嫣儿，说自己没事，九霄灵塔慢慢养着就能养好。 可嫣儿却笑了。 你可以质疑我的医术，但不能质疑我摇人的能力。 “师姐们，宗主，是因我所创的毒疗并非医道正统，且宗主大乘，我力有不及。” 阮嫣儿说罢，紫鹊则替她道：“但师兄出面便无忧了，他已是七品丹师，闭关一年有余，出关也该大乘了。” 叶家三人听得都懵了。 她们已知道唐墨厉害，在冲击大乘，可之前紫鹊并未说过他丹道竟都到了七品！ 这是什么概念？ 如今三界满打满算，即使加上个别隐世不出的老妖怪，七品丹师也绝不会超过五指之数！ 而唐墨毋庸置疑是其中最年轻的…… 叶清漪觉得恍惚。 她曾经用了近八十年才到化神巅峰，随后便因心魔而久久停留在此，丹阁一战心魔除，还有九霄灵塔的契机，才得以更进一步。 而唐墨呢？ 清虚内乱犹在昨日，唐墨在清虚山那十年历历在目，彼时他仅是个筑基的二品丹师而已。 如今却已是大乘的七品丹师，他做到这一步竟只用了不到三十年…… 他在这个时代达成的成就，已然比肩曾经那些渡劫大能。 唐墨的天资近乎妖孽…… 震撼之后，叶璃便领着嫣儿暂且出塔到外面去给魔宫传信，看师父有没有出关的迹象。 但巧合的是，才刚出来，嫣儿便察觉到特制玉简的波动——师父主动来信了。 「为师刚出关，已入大乘，陶悠说影庭或有急事，你带紫鹊去了。徒儿，情况如何，需为师出面否？」 “师姐，师父出关了！” 阮嫣儿连叹着真巧，正给师父回信简述的功夫，叶璃便不由紧张起来。 许多年后，她或许终于将见到那魂牵梦萦的人。 叶璃对唐墨的感情，随时间的沉淀而愈发深厚，亦是复杂。 当年她破除心魔，那份求而不得的情爱便渐渐转化，她也知自己争不过黎未晞。 而这些年，她对他牵肠挂肚，无法确定他的下落与生死，愈发憔悴心焦。 叶璃也不知唐墨之于自己究竟是什么了，不是情爱，也并非师姐弟了，只是一个人对另一个人最单纯的惦记与挂怀。 所以很纯粹的——是很重要的人，希望他过得好，幸福，这就足够。 嫣儿正在等回信，玉简再一亮，她便笑了起来。 “嫣儿，你师父他……” 叶璃手指绞在一起，紧张道语无伦次，“他怎么说呢？呃…刚出关应有许多公事要忙吧？那个、你和他说不用急，其实不来也没事的，我过去便好！他若还是不想见我们……治病的话——” “师姐，别瞎想了。”嫣儿扑哧一笑，“给，自己看吧。” 叶璃手忙脚乱接过玉简。 「是么，找到就好。稍后你或紫鹊在秘境门口等着，为师便能定位，与你师娘一同过去，半日多应能到噬人山附近」 - 唐墨和黎未晞同时出关，他已大乘，未晞更是到了巅峰，赶路自是不慢的，不过也得半日左右。 说长不长，短也不短，她们完全可以先在九霄灵塔歇着等待。 可叶璃看过回信后只是回去和师尊师妹说了声，便又出塔，站在荒芜的山涧渴盼又紧张的等。 怕他们走过了、找不到，也是她想第一时间见到。 嫣儿劝说无果，便耐心陪着，结果没等多久叶荷也出塔来了。 若非紫鹊拦着，叶清漪也会过来…… 嫣儿偷笑着，便说点魔界和过去的趣事帮这姐妹缓解紧张。 本来半日时光对修士而言，打坐便一晃而过，可因心有所向，时间便从未显得这般难熬过。 快到半日，叶璃渐渐焦虑起来，可又不好更不敢催，掌心都渗满汗。 直到天边似乎有什么一闪而过，随后不见人影，声音先至。 “以前我们在噬人山养伤时，我曾路过这小山涧，竟也没发现此地还有秘境机缘。” “是啊。”唐墨颔首赞同，朝嫣儿挥手，“徒儿，久等了。” “师父，师娘！” 嫣儿开怀笑着，朝落地的两人跑去，让唐墨和未晞抱个满怀。 他们闭关一年有余，她很想念了。 黎未晞收起骨翼，松开嫣儿，几人一同朝这边走来。 叶璃恍惚着与他们对视——谁的容貌都不曾变，气质却截然不同了。 她清晰感觉到唐墨与黎未晞的强大与上位者的威严，即使他们没有刻意显露。 是由内而外的。 天各一方的十几年，改变是真切存在的，叶璃再也无法从唐墨温润的眼眸中，寻到早年他尚是自己师弟的模样。 却也没了曾经关系最恶劣时，那般陌生的冷漠。 甚至就连黎未晞……她的红瞳中也没了往年敌意，云淡风轻，看到自己仿佛只是看到能打招呼的熟人。 “唐、唐墨……对不起，麻烦你们了…才出关就立刻跑这么一趟。” 叶璃局促着双手交叠鞠躬，也是不太敢再看他们，她甚至都想好了黎未晞可能的讽刺，而她早没了当年与她竞争什么的傲气与资本。 可是，没有。 她只听黎未晞轻“嗯”一声，却又说“没事，不麻烦。” 而唐墨的语调温和、轻松，带着笑意对她说。 “好久不见，叶璃。” 第407章 重逢的人们 叶璃心神激荡，只觉眩晕，心头的紧张与不安，对重逢的焦虑与彷徨，便因一句好久不见而散了干净。 原来是真的，终于翻开新篇。 原来她也当真不再是他们的仇人。 是没有被遗忘的故人。 “好、好久不见……” 叶璃轻着嗓子，对唐墨露出多年来最释然的笑意。 黎未晞一向敏锐，她已在叶璃眼中找不到任何不应有的贪图。 成了魔尊，有了足够的力量，甚至大乘巅峰——她可以说已站在三界顶点，哪怕今日就和修仙界宣战，对方也拿她毫无任何办法。 不考虑魔界大军的阵线，她自己便能碾压追星殿所有人，只有修仙联盟集全部尖端力量才有可能挡住她。 于是黎未晞便发现，自己到了如此地步，她都不再厌恶叶璃和叶清漪了。 淡然处之，也还记得当年她们的竭力相助，曾经自己想要还的人情，终于有机会还了。 “你们都大乘境了…”叶璃含笑轻语，“过得还好吗，一定很辛苦吧？” “还不错，你们走到今天自然也不轻松。” 唐墨微笑点头：“嫣儿传信说了个大概，你们能活着就好，失去的东西，以后魔界会帮你们寻回来。” “不、没关系的，其实……” “先进塔吧。”唐墨看向山涧内泛着金光的虚幻大门，“给叶清漪治了病，再说别的。” - 叶家三人都觉得，此刻仿佛是错乱的时空。 从前那个勤勤恳恳的、温柔的、真心待她们好，而她们弃如敝履的少年——仿佛只一瞬之间，就成了她们需要仰望才能一窥项背的大人物。 而他此刻就站在她们面前，温和地给叶清漪治伤。 美好的像是求来的梦。 大乘境的唐墨，万物生早已修到圆满，叶清漪的伤虽比白锦衡的更棘手，但于他并不难处理。 何况如今他恐怕能算三界丹医第一人，治不好叶清漪倒显得丢脸了。 其实唐墨早已突破至大乘，闭关这么久不出，是在尝试感悟神品丹的门槛。 虽没炼出来，但并非全无收获——他隐约感觉，神品丹这种突破规则的造物，炼制它也并不遵循丹道的规则。 药材亦不一般，恐怕都不是常理意义的“药材”，更无丹方可考。 好在唐墨有瞳和丹灵根，若碰到契机，总归不会错过。 而眼下，他已为叶清漪疗完伤，睁开眼平淡对大家笑笑：“没事了，再治疗几次并辅以丹药便可大好。也多亏剑尊的根基好，还有九霄灵塔。” 叶清漪沉默着感受自己伤势的好转，而叶璃叶荷终于松一口气。 哪怕知道唐墨是七品丹师，可作为家属仍不免紧张。 “师兄，那宗主的眼睛呢？” 紫鹊问出她们都关心的问题，唐墨沉吟道：“双眼比较特殊，恢复得便会稍慢，但会好的，不必担心。” 饶是叶清漪早做好失明一辈子的准备，此刻心里也如释重负。 她睁开无神的双眼，郑重对唐墨道：“谢谢你们……让你费心了。” “剑尊不必如此。” 唐墨平和微笑：“是我该谢你们，一直没机会。多谢你当年全力相助，未晞才得以带我和紫鹊脱身。” 黎未晞也颔首：“本尊不会食言，人情必还。你的伤也算当年遗留，便不必道谢了。” 良久，叶清漪点了点头，看得出她心里不像表情这般平静。 “闭关太久，丹药没有现成的，不过药材我带着了。” 唐墨看向那边的丹炉，对叶荷笑笑：“炉子可否借我一用？” “当、当然能了师…唐墨！” “看你也能炼五品丹了，天赋不错。”唐墨坐到丹炉边，以丹灵气洗炉，“不妨过来一观，我稍后把丹方讲给你，学会了便能给你师尊炼了。” 叶荷顿时受宠若惊，激动连声“嗳”着，便站到他跟前。 七品丹师的现场指导，还有自创丹方……简直无价。 她怎会不知这是唐墨给的报答之一？ 叶荷望着唐墨的背影，心里暖得发烫，眼睛也有点酸。 她早已不会再自怨自艾，想什么倘若当年没有犯蠢作死，自己就还能是他的师妹，能更亲近之类的…… 如此就好，如关系不错的友人般相处，这已是她们之前想都不敢想的体面了。 唐墨炼制的仍是白锦衡服过的紫阳清灵丹，应算六品，不过难度不算特别高。 是之前他与嫣儿联系上后，专门为给白锦衡治疗才研发的。 算是靶向丹药。 他炼丹一气呵成，行云流水如艺术，叶璃叶荷她们都看呆了——原来炼丹到了如此境界，竟能成为视觉享受。 黎未晞更是百看不厌，最后几个月是他们夫妻一同闭关的，唐墨在幻雾鼎前尝试领悟神品丹时的模样，比现在还有魅力呢。 那时他已隐隐能感受到天地的“气”了，虽模糊也不能调用，可整个人仿佛与之融为一体，到了某种比无我境界更高深玄妙的地步。 唐墨很快炼出一枚七纹紫阳清灵丹，六品丹如今之于他，难度基本没有。 可即使特意放慢步骤，还会出声讲解，仍不是叶荷看一遍就能参透的。 她有些失落。 其实叶荷能在十几年间就从初学者升为五品丹师，天赋绝对傲人，可恐怕三界没有任何丹师能在唐墨面前不自惭形秽的。 天才也许只是面见师兄的门槛。 想到这，叶荷便好多了。 唐墨让叶清漪服下丹，她吸收药力之际，他便写下一份方子给叶荷，又多提点几句。 还拿了几份药材让她亲手去试，自己则在旁边指导，顺便给嫣儿讲解——尽管徒儿早已背离了他的手艺，另辟蹊径以毒救人去了。 叶荷自然失败了，倒也不气馁，虚心听唐墨的指教。 待他又炼一枚给叶清漪备着，叶荷看完后便觉得收获颇丰，也许再失败几次就能成了。 叶清漪吸收完药力，感觉明显好许多，肉眼甚至能隐约感受到光了。 唐墨把另一枚丹也给她，灵眼看过后颔首道：“嗯，一周后服下这枚，我再给你疗伤两三次，应就大好了。” “谢谢你，真的……我——” “不必，这没什么，清虚山以后我也会帮你们拿回来。”唐墨摆摆手，“言归正题，你们打算就留在九霄灵塔，还是与我们回魔界去？” 第408章 魔宫的礼物 面对唐墨的邀请，叶清漪无神的双目一颤，下意识转向黎未晞。 而凛霜魔尊平淡道：“既然同一阵线，本尊便不反对。虽说向灵枢复仇我们魔界已足够，但人手总归是越多越好，何况你们不弱。” 说到这，黎未晞意味深长一笑：“当然，需要你们愿意转修魔。” “我并不排斥去魔界，只是……”叶清漪看了眼两个徒弟，又看看唐墨，苦笑，“我们就在此地吧，不多打扰你们了，日后行动开始也好作为接应，与你们同行去灵枢。” 叶璃叶荷其实是挺想去魔界的，只是确实，还是别太叨扰他们为好。 如今已很好了。 “也行，总之离得不远，联系方便。”唐墨拿出三枚特制玉简给她们，“有事直接传信，若我忙得看不到，告诉嫣儿也是一样的，她现在是我们的少君。” 阮嫣儿含笑：“或直接去影庭，我会打招呼的。” 叶家三人收下玉简，唐墨这才想起一件事，笑着取出一张卷起的宽大符纸：“对了，这是见面礼，也算我们对三位当年相助的回报之一。” 叶清漪不知此为何物，茫然收下，接着唐墨告诉她符纸如何打开，约好下一次疗伤的时间，便带着妻子师妹和徒弟先回去了。 闭关一年多，刚出关就过来，总得回去处理事情。 叶璃送他们出塔，直到看几人消失于天际，她仍满面笑颜，抚着滚烫的心口回到塔顶。 而叶清漪则摊开符纸，按唐墨指点放出其中储存的东西。 霎时，三人怔愣失神——因出现在宽大符纸上的竟是许多丹匣、法宝，功法册子，好些灵石…… 可更重要的是，竟还有一干瘪的几乎皮包骨头，看起来奄奄一息的老头！ 而这还是她们的熟人，可以说是除了沈南冥之外，最想杀的人！ 即使叶清漪才刚恢复些许光明，神识也绝不会认错此人的气息！ 小老头四肢被缚，刚被放出来重见光芒便应激地蜷缩起来。 他还未看清外面的具体情况，身子便烫着似的，如毛虫般阴暗扭动爬行，满脸恐惧。 “求求你们……不要折磨老夫了…” “你们都废了老夫，老夫已无用了啊，这般折磨还有何意义……？” “是魔尊大人吗！求您宽恕，给老夫一个痛快！” 而叶家三人凝视他，久久无话，待他适应光线看清放出自己的人，老头先懵了几息，随之浮现的便是更深的恐惧。 “你、叶清漪！竟然是你们？！” “是啊……是本尊，还有两个不成器的徒弟。”叶清漪指尖都在颤抖，眼也不眨，“幽常副宗主，当真是久疏问候了。” 原来这便是唐墨的回报和见面礼。 他们灭了岚虚宗，并将清虚内乱的罪魁祸首留存至今，专程送来。 天知道她们有多喜欢如此见面礼，尽管遗憾不是自己亲自剿灭岚虚，可对唐墨几人的感谢之情，已然到了顶点。 “叶宗主！叶璃大侄女！”幽常道人回过神来，谄媚求生，“都长这么大了啊，你们听老夫解释，其实——啊！！” 叶清漪灵力凝成水剑，直接刺瞎幽常道人一只眼，又割开了他的两侧嘴角！ “本尊无心听你聒噪，你这大嘴巴胡扯的每一句，都是对当年惨死的叶家族人和弟子们的侮辱！” 叶清漪弯下身来，剑尖挑起幽常道人血流不止的下巴，他竟从一贯波澜不惊的剑尊脸上，感受到比在魔律司更入骨的恐惧！ “璃儿与阿荷的父母，我叶家三十余亲眷，清虚宗被你们杀害的百余英灵……” 叶清漪即使已努力抑制情绪，仍显出狰狞，语气都颤着：“冤有头债有主，托唐墨之福，本尊今日能亲手将你碎尸万段，聊以告慰他们的在天之灵！” 幽常怕得抖如筛糠，而叶璃与叶荷早已红了眼，说不出一句话，咬牙到太阳穴青筋暴起。 剑影闪过，却并非给幽常一个痛快。 魔律司和紫鹊留他至今，便是想到或有今天，好让她们亲手清算。 当幽常道人终于在痛苦与绝望中咽气，叶清漪亲手打散他的魂魄，师徒三人屹立在血泊中，久久无言。 不知过了多久，等她们稍稍平复了心绪，回过神来，才想起地上还有不少唐墨附赠的珍品。 都染了血。 叶清漪以洁尘咒扫干净，一击将幽常的尸首打碎成齑粉，这才随手捞起一本册子。 是当年幽常及其同伙从清虚宗卷走的功法。 唐墨给她们一并送了回来。 还包括这些年岚虚宗新得的功法神通与法宝。 若在从前，有人告诉叶清漪三人：替你们报宗门和家族血仇的，是那位名叫唐墨的外门弟子……她们只会觉得说话者得了癔症。 但就如谁也不曾提前预料宗门的叛乱，不曾预料一路行至今日的一切。 最深刻的一份仇终于得以清算，她们卸下太漫长沉重的负担，深深喘着气。 来日，不为夺回清虚山，她们也会全力助唐墨和黎未晞复仇。 - 又一年正月。 两主终于在前阵子出关，且皆已大乘，魔尊更是到了大乘巅峰，全魔界都欢欣鼓舞。 镇墓人也出山正式效忠，人们无比兴奋，现在他们足有三位大乘——若不考虑领土的事，现在的魔界横扫修仙界又有何难！ 当然这话其实是夸张的，修仙界到底人多，况且还有隐世不出的和近些年突破的，底蕴不容小觑，凑也是能凑出好几个大乘的，起码比魔界多。 妖界实力亦不容小觑，妖主是大乘后期，十圣族也有大乘和许多化神，若他们全力相助仙界，仅两主和镇墓人依旧双拳难敌四手。 可这丝毫影响不了魔界的士气，各项工作进展喜人，全界拧成一股绳，一年比一年昌盛强大。 全界都在热火朝天做战争准备，魔宫各司更是开足马力——炼药司的丹与毒、炼器司的法宝装备、制傀司的傀儡士兵、魔兽司大力培养的各类魔兽…… 饶是镇墓人也总与大家感慨：他从未见过这般团结强盛的魔界，上千年历史头一回。 另外，两主出关后已安排闵统领等武官去闭关提升实力，之后便轮到文臣们。 别看魔界人数远少于仙界，但全民皆兵，魔宫重臣最起码也是元婴后期，把案牍扔一边就能上阵杀敌。 第409章 不死松重现 如今影庭都算是情报司在仙界的分部，裂谷两岸联手事半功倍，各种情报汇总至阮嫣儿案前，甚至包括洺州主要势力分布及成员。 还有洺州最新的战略地图，影子们已着手去探中州了。 而且叶清漪的伤势早已大好，重见光明，她们师徒三人亦算魔宫的编外助力。 紫鹊和嫣儿偶尔会抽空去九霄灵塔看望她们。 唐墨和未晞虽忙，给叶清漪彻底治好后便没再去过，但是除夕前一天，他俩还是抽空亲自上门一趟。 算是复诊，顺便提点叶荷两句丹道要点，再送一些过年的礼品，大多是嫣儿让影子们在中州购置的，倒也有几样魔界特产。 她们受宠若惊，不曾料到唐墨会亲自过来，再次意识到而今真能以熟人相处了。 先是嫣儿和锦衡，再是叶家三人，丹阁时的战友们陆陆续续重逢，蓝琳、慕容雨和宁婵也都在影子的照顾下。 唯独玄乐和桃瑶瑶，怎么都找不到分毫痕迹…… 唐墨几人从未有一日忘记过他们。 不止一次了，阮嫣儿去找师父谈工作时，都见他坐在堆满文书的桌案后，独自黯然神伤。 他不看手头的活儿，桌面空出的位置却散着灵棋和其他卜卦的物件，就那么直勾勾盯着，似想拨开命运的迷雾，以寻到他结拜的老哥与义妹。 阮嫣儿已经知道瞳的存在，也知晓师父来自何方——他其实不像臣民以为的，真有卜算天命之能。 可就连身为天道分身的瞳，也无法告诉他那两个人的下落与生死。瞳的探测距离在他大乘后又得以扩大，可仍是有限的。 于是她的师父只能孤注一掷地捡起卜算的法子，一遍一遍去算凶吉…… 但凡卦象给个大致位置，他便会请影子去寻。 自是一无所获。 连天道分身都看不到窥不破的地方，那些棋子龟甲又怎能呢？ 可到底是从来没收到关于玄乐和桃瑶瑶的坏消息，他们也身负赏金，被仙界通缉，若是抓着了，定会大肆宣传，影庭绝不会不知情。 杳无音讯或许已是最好的消息，他们很可能如叶清漪三人一样，找到了安全的地方藏匿起来。 也许等魔界踏上仙界、唐墨和黎未晞之名再次响亮之时，他们闻讯便会赶来了。 除夕前一天拜访九霄灵塔时，叶清漪在最后有问起玄乐和瑶瑶，但唐墨只是摇了摇头，便带未晞走了。 她们第一次见到他的背影竟这般悲伤。 他久久压抑着心结。 于是叶家三人想帮他做些什么，而不是只在塔里等待战争那天。 她们离开了塔，隐藏身份，替他去寻人。 - 年后初春，魔界的战争准备差不多进度过半。 主要指魔气管道的搭建工程。 其实完全可以考虑由唐墨和未晞先拿下洺州几片地，让工程队在后方继续干活，届时与大军一同压境。 不过都已如此，也不急于这一时。 多准备妥当些，让大臣们和尖端军力闭关完，实力再上一个档次，便更有机会毕其功于一役。 第一场春雨这天，唐墨正在幻雾鼎前随性炼丹，尝试再次感悟天地之气，琢磨神品丹的门道。 瞳与他的丹灵根融为一体，人和已具备，唐墨认为待天时与地利之契机，他炼出神品并非没可能。 但其效果如何，只有届时才知了。 据瞳所说，那是天道主身得了都大有裨益的造物，那么复活黎烟，再让瞳有足够的底蕴“开门”回彼世界，应该也可能吧？ 放空自我、在无我境界炼丹感悟的唐墨，倏然听到瞳激动上扬的声音。 「墨，不死松重现了！」 轰——！ 幻雾鼎内忽然炸响，泛起袅袅紫烟，一如唐墨不平静的心绪。 他抽离出境界，猛地一挥手，炉中未完的雏丹飞出，随意滚落在一旁。 唐墨深呼吸几次平复心情，边清理干净炉子边问：“何时感应到的，在哪边？” 「一刻钟前隐约有预感，刚才确认没错」瞳快速道，「在幽魂域！」 “走。” 唐墨将幻雾鼎收入灵戒，快步出了他专属的炼丹室，前去大殿准备带上未晞同去。 不死松，可谓最终目标的核心一环，不可或缺。 瞳需要它来助唐墨和黎未晞步入千年无人能及的境界：渡劫境。 继而靠它拥有回家的基本条件，并能钻规则漏洞同行。 若同时拥有三棵神木，成功率便趋近十成，但妖界的扶桑树一时去不得，仙界的菩提神树还未出现…… 他们魔界的不死松，必须先拿了！ 另外，不死松重现的时间比他和瞳预想的都快。 而这就有点麻烦。 就如唐墨曾经能靠剧情、如今靠瞳，便在世人眼中拥有卜算天命之能。 三界机缘很多，其实仙界有得了机缘、拥有真本事的正牌天命师。 而瞳曾说过，这份能力靠血脉代代传承，最早的天命师便成了仙界经久不衰、备受敬重推崇的神秘家族——岁家。 尽管千年传承下的血脉，如今拥有天命之能的岁家族人，能力早已不比祖辈。 可神木太过独特，岁家的天命师仍是可以卜算或预知到它们的重现。 而岁家因其能力，地位超然，一直有受问道楼供奉，被尊为顾问，类似凡世国师。 另外妖界十圣族中，亦有擅卜算的。 此等震撼三界之事，他们若算出，就等于昭告天下了。 而不死松尽管在魔界诞生之初就与原始魔尊一同消失，这才又一次重现，可仅从其名，便可推出其效。 长生。 没人能证实其效，可早已深入人心。此乃绝大多数修士的夙愿，毕竟许多人一门心思修炼突破，就是为更长久的寿元。 在此等诱惑面前，不死松足以成为仙界主动攻打魔界的战争借口。 而无论神木是否当真能予人长生，可它对唐墨而言是有明确的功效：渡劫、回家。 岂能拱手让人，他早连菩提和扶桑树都盯上了。 那么他和未晞就要抢时间，赶在仙界打进来之前成功“收容”不死松！ 只要能成，但凡他们随便一个迈入渡劫，复仇什么的都是水到渠成。 思虑之间，唐墨恰好看到黎未晞飞出大殿，降落在自己面前。 “阿墨，我刚收到秘术司急报——幽魂域有变，已有天地异象！” “我也知道了，不死松现世。” 唐墨快速对未晞道：“叫上紫鹊他们，还有太傅、陶悠、百里馨、杨霭、夏音和闵严山，我们走。” 第410章 太傅的秘辛 不死松重现引发的天地异象并不局限在幽魂域，而是几乎覆盖整个魔界。 即使是离幽魂域相距很远的夜曜城范围，湛蓝的天际也已浓云密布，滚滚翻涌，仿佛积蓄一场暴雨。 唐墨和黎未晞带着一应重臣匆匆传送至移星城，此城离幽魂域最近，随后他们便深入至那片荒芜平原的中央。 即不死松重现的位置。 而此地已与唐墨记忆中的模样相去甚远。 头顶浓云当真如黑云压城城欲摧一般，压迫感极强，比起夜曜城那边，这片的云层中甚至不时划过暗红的雷电，衬得幽魂域更显诡谲…… 不止苍穹，大地也在呼应神木的重现——在他们来之前，幽魂域应是已经历过地震，纵贯此地的唯一河流已然改道，荒芜的大地亦有皲裂。 从条条宽大裂缝中隐隐可窥见深埋地下的大片魔晶矿，储量极丰。 而它状态并不稳定，魔气翻涌，顺着缝隙飘至地表，再受到远处不死松的吸引，围绕其旋转不歇，成一巨大的魔气漩涡。 不死松引发的异象动静太大，以至于黎未晞都觉得当初让魔兽司和秘术司特意四处监控，有些浪费人力资源了。 唐墨等人顺着被吸引的魔气看去，不死松实在震撼人心，仅从它凝聚的庞大魔气就足以配得上神木之名。 唐墨甚至有了个想法，能不能把集气站建到不死松这边，好给未来大军供给魔气…… 还何必费大功夫建聚魔阵呢。 可惜它怕不会久留，之后又要消失。 不死松并不如雾林谷秘境的返魂树那般雄伟，粗看的话它的直径不过几丈，三界许多古老灵木都比它更粗壮高大。 可明显有档次的差距。 不死松的树皮漆黑如墨，几乎无其他杂色，关键是树干的沟壑、树纹等，唐墨感觉很有规律——似乎是某种极其深奥复杂的天然符文…… 而下一瞬，瞳便肯定了他的猜测。 不死松枝繁叶茂，叶片是极深的墨绿，边缘锋锐如刀，且每一条叶脉内都流淌着魔气。 似乎树冠还结着一些松果状的果实。 不死松又名龙血树，瞳给唐墨解释说，那果实名为龙血果，虽服用并无长生之效，但的确是难得的珍宝。 延年益寿，天然的寿元丹，还可增进修为，亦是炼丹的好药材。 若能成功“收容”不死松，通过其考验，这树的所有宝贝就归他们了。相应的，若失败了，别说什么都得不到，反而可能赔上性命，永远迷失。 另外，虽说它并没高到遮天蔽日，可树下一片区域竟玄妙到仿佛自成一个空间——极深邃纯粹的幽暗，亦像是某个通往虚无空间的大门。 而总的来说，不死松给人一种感觉：它是真正“活着”的，它有灵性。 「上古时有传言，不死松能够开启更高境界的大门」瞳适时道，「所言不虚，墨，我现在能笃定，若你和未晞成功，便可靠它步入渡劫」 唐墨听后给黎未晞传音，二人对视一眼，从彼此目光中看到喜悦和惊叹。 大臣们更是瞠目结舌，能亲眼目睹传说中神木的现世，激动得都呆了。 而镇墓人眼中则满载悠久的追忆。 “真想不到，老朽竟还能看到它重现的这天。”镇墓人转向唐墨和黎未晞，欠身恭敬道，“两主果真是魔界的天命之子。” 这一个“还能”，便说明当年不死松尚未消失时，镇墓人便见过了。 甚至神木的消失没准也与他相关。 “太傅无须多礼，您可是曾经与原始魔尊开辟魔界的老前辈了。” 唐墨扶着镇墓人，温声道：“恰逢神木重现，能否给我们透露一二当年内情？” 其他人都热切看向太傅，世人皆传不死松与原始魔尊一同消失，若说不好奇，那绝对是假的。 如今能揭开这个谜团的，恐怕只有他们太傅了。 镇墓人长叹一声：“主君与尊上，应已猜到老朽能活这么久的原因了吧。” 唐墨所见过突破寿元极限的方式，便是丹祖与雾镜真人。 一个不断转生，每次百余年；另一个则封印自我，如冷冻休眠。 但这两法，本质算一种延长，规避既定。 将出生画作纸上的一个端点，死亡是另一个，几乎所有人都是从一点径直画向另一点，两点连成的线段，便是人的一生。 洛师和雾镜真人的寿元也是有极限的，而她们的法子只是在两点间画曲线而已。 至于镇墓人，或许是某种机缘，线段中名为寿终的端点从纸上抹去，他成了随时间画布绵延的射线。 时间杀不了他，除非身与魂毁灭，方身死道消。 唐墨看一眼不死松，轻声说：“太傅得了神木的机缘。” “正如主君所言。”镇墓人含笑有礼点头，唏嘘道，“但过了这么久，久到老朽连自己姓名都记不清了……比起机缘，如今老朽更愿称其为诅咒。” 重臣们听之一愣，思索片刻，代入镇墓人的身份，便隐隐明白他此言何意。 “当年老朽与原始魔尊一同面对不死松，它有两份机缘，我们各选其一。” 镇墓人语气复杂：“他选了飞升去外界的契机，于是留下他的一切，去争取那份脱离三界桎梏的微末可能。” “而老朽…”镇墓人顿了顿，“老朽当初不敢冒险，亦是受他所托，便选了更‘保险’的机缘，长生。从此守护魔界。” 唐墨和黎未晞听后，瞳孔一震。 原始魔尊竟也是靠不死松离开三界，去往三千世界的别处…… 虽从不怀疑，但瞳的法子果然是切实可行的！ 唐墨、黎未晞和紫鹊对视，愈发心安，也对之后志在必得。 而大臣们听得久久回不过神来。 脱离三界桎梏、去往外界的契机……这等秘辛实在过于震撼，冲击认知。 “老朽有来处，却已无归途，仿佛被岁月遗忘的弃子，与望不到尽头的三界同沉浮。” 镇墓人沙哑开口：“老朽从不后悔守护魔界，如今投身两主麾下，甚至更坚定。老朽只是在漫长时光中有所感悟……” 众人纷纷望向他，而镇墓人语气慈祥：“最可怕的从来不是死亡，而是看不到期待的尽头。世界的变迁与你毫无干系，只能在无意义的虚无中苟且。” “所以人活着啊，到底是要有目标的，活短活久，都该绽放自己的意义。”镇墓人释然一笑，“我守陵太久，千余年后，也才重新等到有意义的时刻。” 原始魔尊之后，唐墨和黎未晞之前，魔界再无值得他出山效忠的主君。 于是他便沉寂上千年。 如一支熄灭的蜡烛，等待一份火焰。 以终末的燃烧，闪耀他长生的意义。 第411章 直面不死松 镇墓人揭开神木与原始魔尊消失的谜底，他的感悟更令几名重臣受教。 的确如此，现在几乎所有人都深感：如今魔界共举大业，这才是真正有意义的事。 以前的内耗、勾心斗角争权夺利，实在是过家家，浪费光阴。 也难怪仙界愈发看不起魔界了。 倒也歪打正着，不然如今他们没法发展这么迅猛，更没有影庭那边的哨站。 只是不死松现世，仙界不久后应也会得知，毕竟他们有那个天命师家族，岁家。 大家已来到不死松附近驻足。 除了紫判官和两位少君，在场的还有太傅、陶悠、百里馨、杨霭、夏音和闵严山。 无不是最位高权重、亦忠诚能干的重臣。 两主特意带他们来，可不单是参观这千年奇景的。 所有人郑重看向两主，唐墨与未晞对视一眼后道：“诸位，不死松现世意味着什么，应都猜到了——仙界很可能以此做战争借口攻打魔界，开战或许比我们预计的提前了。” “而我与尊上必须要直面不死松，需要多久尚未可知。”唐墨顿了顿，“所以在我们成功之前，需启用备用方案了。” 主动开战和被动应战，各方面都不同。 而相应措施，之前唐墨和未晞出关后，已在朝会时和大臣们商定下来，细则都已完备。 在场大臣都知道接下来自己该干什么。 比如夏音要安排加大产能制造傀儡士兵，作为魔界主要军力，尽量避免人员的死伤。 在魔界，机关傀儡远比人力廉价得多。 而闵严山要做的就是他最擅长的，领兵。 若仙界攻来，他们的顶尖强者必会直扑幽魂域的不死松，这才是目的，攻打魔界城池毫无意义，费力不讨好。 当然他们大军可能会拿下离裂谷最近的墨城好作为接应点，便基本控制了裂谷，增兵补给后撤都有余地。 影庭还不到暴露的时候，因届时可能会遭遇两面围剿，但可以制造些麻烦，换脸后便能安全地扰乱仙界后方，比如施毒。 而镇墓人，便一如既往是魔界最坚实的屏障，抵御仙界入侵、保护不死松和其中的两主。 当然计划还需根据仙界的动静随机应变，影庭会负责仙界的情报工作。 众臣都应下后，黎未晞沉声道：“仙界若大举进攻，只要我们损失控制在一定程度、拖到本尊与主君成功，他们便败局已定。诸位回去向同僚传达，务必勠力同心，度过这最难的一段时期。” “谨遵尊上之命！” 大臣们当即行礼高呼，神情坚定。 镇墓人则温声道：“尊上与主君勿忧，安心去忙便是。有老朽在，魔界无事，亦不会许半个仙界宵小靠近此地一步。” “便有劳太傅了。”唐墨颔首，看向阮嫣儿，“徒儿，这段时间你需挑起魔宫大梁，紫鹊和锦衡辅助你。” “徒儿领命！” “你才思敏捷，执政与统筹这块为师无甚不放心的，只是你不曾接触过真正的战争，战局瞬息万变，统筹兼顾涉及颇多，你难免手生。” 唐墨叮嘱道：“做你最擅长的，识人善用。咱们魔宫如今每个人都值得信任，俱是各方面的能人贤才。拿不准时多与大臣们商量，切莫冲动、一意孤行。” 阮嫣儿想起从前自己是大毒师那段日子，深深点头。 降大任于斯人也，她绝不会搞砸这天下。 而陶悠等重臣亲眼见主君如此信任，心热到眼睛都酸涩滚烫。 他们当即双膝跪地，沉声连表忠心。 “我等绝不负主君厚望，定会辅佐好少君！” 紫鹊和白锦衡也表示会帮衬好，他俩不在的日子，魔界绝不会败！ 唐墨欣慰一笑，甚至连黎未晞都露出难得的笑颜。 “如此，我们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唐墨和黎未晞对众人颔首道别，准备去往不死松下方那片幽暗玄妙的区域。 但镇墓人却喊住了他们：“尊上，主君，还请暂且留步！” “太傅，有何事？” “方才老朽说，原始魔尊为了脱离三界桎梏，抛下他的一切去追寻那微末可能，老朽不知他成功否，但是…”镇墓人沉吟道，“原始魔尊的‘一切’，自是包括他的天魔之体。” 唐墨一怔：“太傅的意思是……？” “如主君所想。” 镇墓人颔首，指向不死松：“初代天魔体，很可能就在里面。”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 而镇墓人对唐墨温和说：“老朽不知方子，可主君是七品丹师。若发现了，且有法子将天魔之体纳为己用，便尽管尝试。” “原始魔尊曾对老朽说，希望魔界和他的一切都千秋万代传承下去，不要没落了。主君也得天魔体的话，便更为魔界大业增添砝码。” 当然没有方子，唐墨早在登基后，就将魔宫流传的那份炼制天魔之体的记载毁掉了。 知情者，比如看过记载的万殇鬼麟都死了。 唐墨已确保夺取天魔之体秘法的失传。 他和未晞倒是在销毁前看过，只是秘法要求天魔体宿主存活时才能进行，而原始魔尊就算留下初代根骨，比如寄宿在不死松的某一处…… 方法肯定大相径庭。 若能碰到，那到时候再看吧，如今他们并不刚需第二副天魔之体，直面不死松若能成功，已足够达成目的。 就当附带的刮刮乐，刮出来自然好，没有也不必强求。 “好，我会留意，这阵子的安全便有劳太傅了。” “老朽分内之事。”镇墓人对唐墨和黎未晞作揖，“老朽祝两主马到成功，步入那千年再无人涉足的渡劫境。” “尊上，主君，您二位只管稳扎稳打，不必急！”闵严山长刀刺入大地，单膝下跪，“末将起誓，绝不容仙界在我疆土作乱，末将必领军把他们尽数击溃！” “臣等祝两主武运昌隆！” 身前是忠诚行礼的臣子，身后是玄妙的神木，即使是唐墨和黎未晞，都不免澎湃热血。 “一将功成万骨枯，成败便在此一举。” 是魔界千年大业，亦是他们复仇与回家的心愿。 唐墨和未晞对众臣颔首，深深与紫鹊和嫣儿相望几眼，随即转身，决然走向不死松下幽暗的领域。 在众人热切目送中，他们的身影愈发虚幻，与那幽暗渐渐融为一体，直到消失不见。 大家又多留一会，直到阮嫣儿下令回宫，便一同返回，都要着手准备迎战仙界入侵的事项。 途中，镇墓人回眸望向幽魂域的玄黑神木。 他隐约预感——两主此行必成。 届时魔界就将实现上千年夙愿，而他也算不负原始魔尊之托…… 助他们实现后，镇墓人便能给自己过分漫长的人生画下圆满的句点。 蜡烛，总该有燃尽的那天。 但在那之前，他还需最后一次守护魔界。 第412章 星象非吉！ 唐墨和黎未晞直面不死松的同一天。 魔界的浓云逐渐散去，天地异象随他们身影的消失而消失，而入夜后，群星璀璨耀眼。 竟有数颗星闪烁特殊的红芒，星辰移位，彼此之间似有共鸣，相互辉映——天际壮丽的星图预示着三界有大事降临。 天降流星如雨，划破长空，其走向皆指最北的魔界。 三界人仰望同一片星空，皆被今夜奇景所震撼。 对星象、卜算等一窍不通者，只赞叹此为从未得见的奇景； 然而但凡对这些稍有了解，便知星象突如其来的异常必是某种预兆！ 万物有灵，不少高等灵兽似有共鸣，星辰移位之时，它们不约而同望向极北，似感应遥远而微弱的某种气息。 最初尚未有修士得道、并无三界之分时，灵兽才是这片大地最早的生命。而那时“养育”它们甚至启智的，正是三神木。 鸿蒙初开之时，神木孕育生灵。 妖界十圣族更为敏感——他们非人族，血脉即使追溯不到最远古的灵兽，但多少也算同源，是有一定感应的。 而且他们长久供奉三神木之一的扶桑，自是知晓每逢神木有异样时，星辰会随之改变，天地会生异象。 可即使扶桑树生变时，星辰也没共鸣、变化得这般突兀和明显。 妖族第一时间检查了扶桑树，然一切如常，又尚未到玄龟族卜算的菩提神树的重现之日。 那么再如何不敢信，可星辰的变化和流星下落时的指向……只能说明早已消失、最为神秘的不死松，或许重新现世了。 而玄龟族就类似仙界的天命师家族岁家，亦精于卜算。 妖主凤心命令玄龟族长数次尝试后，确定不死松一事或许为真。 还需和仙界岁家核对一下，若当真如此…… 凤心想，仙界必有动作，很可能以此为由进攻魔界，夺取不死松。 而这般数千年一遇的机缘，就算独占不了，妖族最好也得分一杯羹。 哪怕只得一些不死松的副产物，比如龙血果，都抵过多少大机缘了。 而且若能直接将魔界从这片大地抹除掉，三界重回两界，倒也不坏。 听问道楼说是那废物万殇登基，即使他藏拙，又能藏多少本事？ 魔界长久内耗严重，如今又经历内战，百废待兴，可还有数百年前那般战力，足以抵挡两界围攻而不败？ 若妄想仅凭一个镇墓人…… 当真是贻笑天下了。 便让那万殇当个末代魔尊吧。 凤心妖主还未联系问道楼，可几乎能确信道宁真人也是这般心思。 同一时间，岁家家主岁千秋正在问道楼观星台做最后的卜算。 星辰移位自会惊动仙界大人物，此刻不止楼内众人，就连道宁真人也在观星台外旁观。 先前，岁千秋已用各种法子卜过数次，每次卦象都显示：不死松或已现世，而位置就在魔界。 此刻则是岁千秋尝试洞悉星象之变，一窥其昭示——仙界接下来的行动方针便有了一份参考。 良久，老迈的岁千秋身子愈发摇摇欲坠，他本就寿元将至，施术以观这般异常的星象，对他而言还是有些负荷过重了。 如树皮般的脸上神情逐渐凝重，浊血一丝丝从嘴角渗出，当他快端不住玄妙的星盘法宝时，星盘终于黯淡下去，岁千秋也一个趔趄摔在观星台。 “岁前辈！” “家主！” 观星结束，卦象已出，一伙人乌泱泱涌上台去搀扶老人。 岁家因其血脉能力而地位甚高，极受敬重，即使道宁真人是问道楼主兼联盟盟主，也亲自上前扶起岁千秋。 “老夫无事。” 岁千秋咳嗽几声，一抹血，出神凝视星盘，凝重不减。 道宁赶忙让楼内属下送各种高品补丹过来，甚至包括一枚寿元丹，交给岁千秋之子后，才郑重问仍在注视星盘的老人。 “岁家主，敢问这卦象……？” “咳咳…不死松重现是真的，应在魔界某片荒芜的领地，除神木外寸草不生。”岁千秋略显虚弱，强撑着道，“可星象揭示…非吉。” 众人愣住，道宁追问：“此话怎讲？” “星轨已变，紫微帝星移位，其芒大盛，方位与魔界相映。昭示魔界之中，未来或将有大能出世，改写乾坤，甚至……”岁千秋顿了顿，似是心颤，“甚至主宰三界。” 而众人还没来得及傻眼，他又道：“北斗七星，近紫微宫南，在太微北。是谓帝车，以主号令，运乎中央而临制四方，建四时，均五行，移节度，定诸纪，皆系于北斗。” “简单讲，北斗调理纲纪，统御乾坤，主生死祸福。” 岁千秋流出冷汗：“然其动，生死轮回或逆转……贸然而动，福祸难料。” “天狼星主战祸与兵戈，然其异状，预示无论如何战争不可避免，大战将至，魔界或有腥风血雨……” 岁千秋说罢便虚弱喘气歇息，而其余人久久难以回神。 结合下来可推出：不死松的重现或将为魔界带来一名足以主宰三界命运的大能，而战争不可避免。 乍看的确如岁家主所言，星象揭示非吉，可道宁却想：既然战争不可避免，又说魔界是腥风血雨…… 那为何不能是在那大能出世之前，仙界就主动出击将魔界杀穿，将最大的威胁扼杀在摇篮里？ 妖族有扶桑，仙界的菩提神木又不常存，若魔界再得了不死松甚至靠其催化出某个大能，那还了得？ 可不就像岁千秋卦象说的，仙界会被主宰么！ 而且不死松的诱惑，谁人能抵挡？那可是神木啊！ 别说他道宁已志在必得，他料妖主也不会放过喝口汤的良机。 现魔界又是万殇执政，不死松突然重现，他全部重心必在神木上，两界若联手雷霆出击，魔界定无法应对！ 千年前此木与原始魔尊一同消失，魔界怕是有经验的，没准原始魔尊将控制神木的法子传承下来了！ 所以必须要快，赶在魔界彻底掌控不死松之前！ 刚经历内战不久，定还元气大伤，万殇就算藏拙也无甚大不了，这次可谓根除魔修之良机！ 第413章 大战前夕 道宁真人已有计较，谢过岁千秋和他家族人后，让属下好好安顿款待，自己则准备联络妖主凤心，再号召三州，以雷霆之势突袭魔界。 然而离开观星台前，岁千秋讳莫如深望着道宁，深深道：“楼主，星象非吉，仙界命运或系于此，牵一发而动全身……” 他欲言又止，而道宁含笑道：“岁家主但说无妨。” “老夫仍是建议，莫要因小失大。您的决意牵动着三界的命运，而天命不可违……” 岁千秋复杂道：“据岁家记载，上回紫微帝星如此时，还是原始魔尊创魔界啊……” 道宁真人倒没有因岁千秋的话而感到冒犯，毕竟人家是天命师，过去千百年，岁家的卜算都是问道楼乃至仙界大行动的参考，而且总是很有收效。 只是不死松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拱手让人的，道宁真人已将之划为修仙界的东西。 而且若魔界当真会出主宰三界的大能，那必须先除之后快，怎能干等着对方出世？ 更因，吉凶本就是相对而言——现在乍看魔界或要兴盛，岁千秋说“贸然而动，福祸难料”，可仙界若不动，不就只有祸了吗？ 说魔界腥风血雨，怎不能是仙妖两界在魔界掀起的？杀穿他们除掉那个大能，卦象的凶便得由魔界受着了。 仙界不就转凶为吉了吗？ 道宁真人直到未来才会意识到，他此刻的傲慢、贪婪与轻视要付出如何代价。 他不动，灵枢城东方司徒、烟雨剑楼、沈南冥和灵枢殿注定大祸临头。 但至少对道宁本人和问道楼而言未必是祸——魔界两主本没想搞他们。 可今日道宁真人决意的一动，便是彻底惹祸上身，带着自己与诸多本可置身事外的人，大踏步迈向不复。 而这一切，岁千秋已提醒过了：此事牵一发动全身，这一“牵”，线头便在道宁手里。 他却毅然选择扯动这条线，还有后续的一切，都将让大乘的楼主明悟，何为咎由自取，后悔无药可医。 但此刻…… 道宁真人温声宽慰岁千秋：“多谢岁家主提醒，贫道自不会贸然行事。此乃三界千年不曾有之变局，如何应对，贫道会多方考量，集三州之力，听众人良策。” 这话深意，仍是对夺取不死松势在必得。 岁千秋并非不能理解，诱惑太大了，只是星象和诸多卦象都揭示对仙界着实不利。 而岁家传承至今，几乎从未见过如此眷顾魔界的卦象。 那可是紫微帝星啊，其势与轨迹和当初原始魔尊几乎一致，光芒反倒更盛……！ 没准那大能会做出比原始魔尊开辟魔界，更震撼三界的壮举。 可岁千秋也知，想凭卦象就让仙界忍住不死松的诱惑，太不现实了。 只是岁家必须考虑，如何在一触即发的仙魔大战中独善其身。 他家是天命师家族，不在乎不死松，不老不死有逆天命。 可别人却都在乎的要死，泼天机缘谁想让人？就算除掉魔界，到时候仙界和妖界、仙界三州内部也必将围绕神木展开争夺。 现在道宁打算的，不过是先把两界共同的敌人踢出局，然后再设法独占。 且若能除去紫微帝星所指的大能，对仙界的确是好事。 岁千秋点头：“如此，老夫便安心了，盼楼主谨慎，谋而后动。若进攻魔界，必先做好各方准备。” 道宁真人客气应下，但实则考虑到魔界走在他们前面，占据天时地利，指不定啥时候就能控制不死松，让那大能出世…… 刚才他就想过，必须闪电突袭，最快解决战斗，所以光是召集人手组建联盟就够费时间了，没更多准备的工夫。 反正魔界就一个镇墓人，就算那老东西这几百年到了巅峰，仙妖两界加起来的大乘，合力足够抹杀他了。 送走岁家，道宁真人立刻用特殊渠道联系妖主，并立刻让人最快速向沧洺两州各大势力传信。 这时道宁才终于想起遗忘许久的影庭，给洺州追星殿的传信中特意提醒，让影庭和千面夫人做好接应准备，密切关注魔界动向。 最好直接把影庭的人提前渗透进魔界去，给联盟先踩踩点，占个桩，打探点有用的情报。 但选择性忽略谈好的物资一事，就好像问道楼一直有在兑现诺言。 - 当遥在魔宫的阮嫣儿听小月如此汇报，直接乐笑了。 修仙界这帮人啊，个个清流，总是能让她开个大眼，涨涨世面。 整日风光霁月，高尚正义挂嘴边，看着一个赛一个的清风道骨，道德制高点上乌泱泱全是人，挤得蚂蚁都坠崖摔死了。 都是左脸皮撕下来贴右脸上：一边不要脸，一边厚脸皮。 平时不烧香，遇事让我刚？ 阮嫣儿冷笑：道宁这帮小人自以为在第三层，却不知她家魔界在第五层。 确如师父师娘所料，提前商议出备选方案并落实下去，当真及时。 仙界果然受不住不死松的诱惑，准备高举除魔卫道的大旗主动侵略了。 行，不是要情报和接应吗？ 来吧，崭新的魔界欢迎你们。 “他们主动开战，倒是给我们省了不少事。” 阮嫣儿冷笑着，而白锦衡和声道：“虽不能打他们措手不及，岳丈二位还在对付不死松。可我们是主场作战，只要拖住，便能毕其功于一役。” 阮嫣儿颔首，随即快速用玉简传信，告知小月接下来的行动方针。 然后便是一条条从魔宫下达的命令，各司抓紧时间做最后准备。 而全民也已知两主正在不死松试炼、仙界不日便将侵略的消息——无一人害怕彷徨，皆是振奋，按魔宫命令各司其职，哪怕燃尽自己，也誓要拖到两主出关。 不主动找你们仙界，竟还敢主动侵略？ 那便让你们瞧瞧如今魔界的实力！ 没几日，魔界全境上至重臣与世家、下至平民百姓，都已做好战争准备。 而仙界各势力与妖族也很快再次相聚问道楼，共商战事。 一听是不死松，各方效率比上回会议时快了数倍，到场倍儿快。 都在诠释干活磨磨蹭蹭，吃席一马当先。 而来自影庭的情报，更让他们深受鼓舞！ 第414章 抓黎未晞交本殿处置 “千面夫人有先见之明，不必道宁盟主费心提点，早先便已派出大量人手潜伏进魔界。” 追星殿肖殿主面有喜色，对所有参会者高声道：“如今魔界如诸位所料，百废待兴，民不聊生，实力低微。” “而又逢不死松现世，万殇将魔宫最后的有生力量也投入其中，他本人也不自量力去挑战神木——现在魔界上无指挥，下无步卒，完全不设防！” 肖殿主意味深长一笑：“而且据影庭探子所说，即使如此，万殇也没从不死松那讨了好！” 一时间，问道楼会议室充满快活的空气，各方首领哄笑一团。 “还以为万殇藏拙能有多厉害，仍是废物一个！” “可不？就凭他如何能得了神木认可！” “要知道早在还没划分三界时，三神木便已存在，是原始魔尊那厮抢占我仙界领土——不死松本就是我们的，魔界不过一群肮脏的小偷！” “自是，自是！” 一呼百应，但来参会的妖族明显脸色不太明媚。 那要这么说，这大陆最早是远古灵兽的家园，即妖族共同祖先——人族修士是后来者，岂不也是小偷？ 当然仙妖两族争地盘早已发生过，数千年下来再无战事，合作也算愉快，现下没必要说这些。 妖族只是不满于仙界一代盛过一代的傲慢，愈发以三界唯一至高而自居。 而妖主凤心此次答应道宁加入联盟且深度参与，也是想借不死松争夺重新立威。让仙界看看他们的强大，可不是仙界附庸。 争自然是要争的，将魔界踢出局前，联盟还会存续。等魔界完了，凤心便会对仙界先礼后兵了。 “如今魔界早不比当年，我等无惧之！更是该借此良机除魔卫道，打出我仙界威风，为天下修士扫清曾经仙魔大战的梦魇！” “黄老前辈说得好！纵使如今，民众提起魔界仍有恐惧之意，是该破旧立新！” “魔界不过一破屋子，我等轻轻踹一脚便塌了！” 仙界各势力仍在拉踩，喷魔界垃圾无能，似乎已将其踩在脚下，把不死松收进自己腰包里了。 一开始还有个别人发声不愿开战，主要是一些中小势力或渐渐式微的老牌势力，比如曾经灵枢四大家族之首的司徒家。 他们这些年早已丢了首席，之前又与烟雨剑楼彻底交恶，打得不可开交，却力有不敌，勉强才保下基业，但实力受损严重，各种利益也被其他势力瓜分了。 不过退居二线，能保住家族就是好的，所以司徒家这类势力想得很简单：就算得了不死松，大头也轮不到他们。 而自家反而要出工出力，本就艰难的日子必更是雪上加霜。 然而先是肖殿主带来影庭的好消息，魔界是软柿子，仙界联盟强者尽数入侵，还有妖族入盟亲自下场，这仗定不困难。 随便打。 而后道宁盟主又亲自许诺，等获胜后论功行赏，绝不亏待任何一联盟成员，且会在战前就拿出物资扶持。 甚至还主动调解司徒家和烟雨剑楼。 各方都在问道楼得到满意的结果，再无人退出，都举杯高呼除魔卫道了。 连半场开香槟都不算，还没出发便开了个爽。 这时沈南冥清清嗓子，灵枢殿主是新晋大乘期，比以往还受敬重，场内立马安静了。 他也是此次大战的主要力量，道宁真人便温声道：“沈殿主有何指点？” “魔界虽不堪一击，但集仙妖两界群起攻之，仍非小事，各事务都得安排好。” 沈南冥儒雅笑着：“且我等对如今魔界知之甚少，越过裂谷对多数修士而言已不容易，遑论登陆之后的战略情报。” 这也是大家都关心的事，那裂谷过于宽广，其中还有雷区飓风等，没准这不开战的百年后，环境比之前更恶劣。 两界天堑对在场高层还好，他们实力强，不算很麻烦，自己便能飞过去，可联盟大军总不能还未登陆，就在裂谷折损大半。 而肖殿主早会心一笑道：“沈殿主，诸位，此事无忧。” “千面夫人早料到如此情况，她已摸清裂谷间的安全路线。登陆后该在哪驻扎，拿下何地作为前哨，夫人也都打探清楚了。” “届时我等只要率大军前去裂谷，自会有影庭引路。” 肖殿主说完悠然自得翘着二郎腿，颇为得意，好像这些都是他本人的功劳似的。 大伙一听都安心了，更夸起不在场的影庭和千面夫人来。 “上次会议便知夫人高义！” “深谋远虑，提前准备妥当，实在为我等排忧解难啊！” “千面夫人当为吾辈楷模！有她们开路，联盟必势如破竹！” “夫人与影庭对魔界深恶痛绝，让她们去守边境真乃道宁盟主妙手！” 道宁被不声不响拍了马屁，面上不显，心里却很痛快，连连抚须：“此战胜后，将不死松接回我仙界，影庭功不可没，必得予夫人合适的酬劳。” 沈南冥也笑道：“自是，届时若夫人愿，灵枢有影庭一席之地。” 道宁点头：“就按沈殿主说的办，另外越谷时大军所乘的仙舟载具，问道楼出大头。” “盟主，本殿还有一不情之请。” “沈殿主请讲。” 沈南冥笑了笑：“诸位也知，十几年前白露丹阁一众魔修令灵枢损失惨重，虽那叛徒之首唐墨已死于我手，可其余逃犯这些年仍不知下落。” “不在仙界，又不在妖界，那若黎未晞等侥幸有命，定回了魔界，毕竟她本名安染，而魔尊万殇又是其兄。” “故而借此良机，我等大举讨伐魔界，若联盟捉了黎未晞一众，还望道宁盟主将其都交由本殿处置。本殿好将他们押回灵枢，给当年受害者一个交代。” 沈殿主这些年到处寻黎未晞等魔修并非秘密，只是这两年大家以为他放弃了。 只死一个唐墨，其他人从他眼皮子底下跑了，确实挺没面，看来殿主还是放不下啊…… 的确如此，倘若他们还活着，大概率会在魔界。恰逢这回不死松现世，联盟决意讨伐魔界，又让沈殿主看到了机会。 沈南冥的话自然引起灵枢势力的应和，烟雨剑楼、司徒和东方当年都是深度参与的，也损失颇重。 他们的会议代表当即起身一并向道宁拱手，希望若真能拿了人，别杀，交给沈殿主处理。 无终山等势力见状也只能随大流，而来参会的蓝家老族长蓝咏初，还有炎阳宫夏霏…… 他们没有说话。 可也无人会在乎。 这事有何不答应的？大乘是对付镇墓人的主要力量，且灵枢势力整体不弱于中州坐忘城。 道宁还指着沈南冥出工又出力，这人情自是当即卖了。 “一个无关痛痒的魔宫亲眷，沈殿主想要，留给你处置便是。”道宁义正言辞，“冤有头债有主，当年他们给灵枢的损失，便由联盟为灵枢城讨回来。” 第415章 各怀鬼胎的联盟 得到许诺，甚至道宁还保证届时会主动帮忙找黎未晞等人，其他势力也纷纷应和…… 沈殿主对众人拱手致谢，心满意足坐下。 别人都以为他是放不下当年丢了的面子，可实则…… 只有他知道黎未晞身怀如何至宝。 联盟都在渴求不死松和其果实等宝贝，沈南冥不在乎那些，他此战唯一要的战利品，只有天魔之体。 沈南冥早就猜黎未晞大概在魔界，而且应不会轻易就死了，定想着来日找上门，不自量力报那可笑的杀夫之仇。 他离魔界远，没机会和条件去找，只能寄希望于在仙界找到当年丹阁的残党，好逼黎未晞主动现身。 但苦寻多年无果，什么阮嫣儿、清虚宗叶家三人，玄乐桃瑶瑶等都像蒸发似的。 这次可谓千载难逢。 接下来各方商讨的便是大致的战争计划，比如整编多少人，后勤补给如何保证，开战后的指挥调度问题，打入魔界后的战术规划等等。 但修仙联盟的弊端再一次暴露出来：人数虽多，可鱼龙混杂，难以协调。 即使有问道楼道宁作为盟主，可他也不能强硬命令什么，还得考虑到妖族盟友。 于是一堆人乱哄哄炒作一团，进度迟缓，不管提出什么都有人反驳。 按这速度，不等修仙联盟开完会，集结好人手前去裂谷，魔界没准都把不死松占了。 最后只定出一个大体方针：自己人指挥自己人，补给什么的也大多自己负责，战后再按功绩、损失等多种因素协商统筹利益分配。 因为眼下最要紧的是——先把魔界搞掉，必须抢时间。 故而没有太多准备的余裕了，后勤补给什么的先自己备好，等打进魔界占个据点，再联系后方慢慢从裂谷运来，战线便稳住了。 到时候再由大乘和化神期合力，诛杀镇墓人等魔界最尖端强者，届时战争便等于胜了。 后续收尾便无关紧要，想怎么烧杀掳掠魔界人、以泄愤解恨，扫平仙魔千年仇怨都可以。 现在各方必须以最快速度集结人手，并尽可能造势，吸纳小势力和散修等加入，一齐高举大旗进攻魔界。 这方案或许简陋，整个儿缺乏组织不成建制，比起联盟更像随便拼的团…… 但也许是最适合联盟现状的法子了。 仙界自然指挥不动妖界十圣族，而且三州的问道楼、灵枢殿和追星殿，起码都对自己州的势力有相当了解和一定掌控力。 举个例子，沧州所有参战势力，先由各家指挥自家，比如烟雨剑楼指挥自己的一众剑修。之后，剑楼又要听灵枢殿的总体安排。 中州洺州同理。 而大方向上，都要听道宁真人和妖主的安排。 众人都觉虽然简单粗暴，却并非不可行。 因联盟对魔界有绝对的实力碾压和资源压制，哪怕打成持久战、是在对方主场，占优的还是自己。 甚至许多人抱着十足的乐观：魔界本就势弱，如今更乱作一团，不死松让魔宫自顾不暇，怎是联盟一合之敌？ 最关键的只有对方的镇墓人，而联盟现有就已三名大乘，半步大乘两位，化神更多。 甚至道宁盟主还会请他的师尊和另一位隐世的高人出面。 镇墓人拿啥和他们打？ 所以到时候按掉镇墓人，大军平推过去就行，没准都用不着复杂的指挥，在影庭指引下踏上魔界，高呼一声“除魔卫道，屠尽魔修”，联盟就把魔界淹了。 大家一致通过，最后便是定个开战之日。 到底是全三界入局的大战，掀起如此规模，就算抢时间，多少也得准备一点，造势还要几天。 结合影庭情报，魔界控制不死松并不顺利，还算能宽松那么一丢，再考虑到路程和越谷的时间…… 算上今日，留给沧州准备的时间最少，只一周，因他们离裂谷最远，而中州和洺州便相对宽松。 问道楼会先将仙舟运送至裂谷边等待，谷雨那日必须集结，便是联盟正式乘舟越谷、入侵魔界之日。 若有掉队，便等待第一批仙舟运送大军返回后再乘坐，担任后援。 但正如凡世攻城有“先登者赏”的规矩，后来者论功行赏时可不占优。 不过杀点魔界人撒气泄愤也不错，还可以掳掠其为奴隶，打上烙印再废其修为，扔去和凡世矿工一同干活。 另外魔界人不知怎的，普遍男俊女靓，有合适的抓来当玩物也很美妙，以前联盟内部还会哄抢。 这也是数次仙魔大战时，联盟的潜规则和隐性福利。 打进魔界，烧杀抢掠随意，看见的、能得手的就是自己的，总能极大提振联盟修士士气。 定下最关键的集结时间，妖族代表也表示谷雨时，妖主会亲率十圣族猛将同行。 联盟会议便散了，各方振奋着回去抓紧造势、集结人手和物资。 道宁真人还特意派自己亲传弟子带些人，带好仙舟等物资与追星殿肖殿主同行，先去影庭驻守的裂谷边建新的传送阵，为后续准备。 之前的传送阵和裂谷防护一样，常年缺乏维护，早不能用了，而影庭接手后也没有让她们建新的。 便足见仙界对万殇的轻视。 道宁真人稍感后悔，若之前给影庭足够的物资，叮嘱她们把传送阵提前建出来，如今开战便更节省时间，大军能一城一城不断传送，直接到裂谷乘舟再登陆。 不过好在为时不晚，对魔界碾压足够抵消这点。 道宁还让徒弟带了给影庭的犒赏。 正是用影庭的时候，人家也提前出力，无论引路还是今日情报都至关重要，联盟便不能再小气。 犒赏开路，千面夫人和影庭不是恨极魔修吗，这等复仇时机可是千载难逢啊。 有影庭作为引路和先锋，为联盟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无论占有不死松还是压垮魔界，都更便利。 安排好后，道宁真人也心满意足离开问道楼，他要去请师尊和另一位大乘境出山，加入联盟。 其实仅靠联盟现有实力，镇墓人也挡不住联盟，可道宁请这两位可不单是为了对付魔界。 而是对付妖族。 他必须确保魔界出局之后，不死松和其附属品能全部归于问道楼，最多分沧洺两州一些。 他又怎不知妖族这回深度参与的理由？连妖主都亲率十圣族出马！ 魔界无足挂齿，道宁从未将万殇和他那一亩三分地放在眼里。 真正的敌人是妖族——不死松的诱惑，足以让盟好千年的两界反目。 先礼后兵，有这两位大乘震慑，若妖主仍执迷不悟，那便得再来一场仙妖之战了。 第416章 那么大一个白露丹阁呢？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早在星辰移位第二日，便有许多人用浑身解数去探岁家到底卜出如何卦象。 问楼道并未刻意封锁不死松的消息，也没要求岁家守密，于是在联盟造势之前，神木在魔界现世的情报便从中州开始不断传开。 而没几天，各方大人物齐聚问道楼，又开联盟大会，人们纷纷猜测——沉寂百年的修仙联盟或将重组，没准要对魔界开战了。 随后猜测得到肯定，因人们提前得知神木现世，各方造势便轻松许多。 一开始，许多修士并不赞同攻打魔界，百年无战事，不少人已习惯和平。 可当修仙联盟曝出一条又一条有利情报，比如妖族也亲自下场、魔界孱弱无力，又高举除魔卫道之旗帜，辅以丰厚回报在全界广招正义之士…… 三界一向风险与机缘并存，修炼又非康庄大道，修士哪怕为了一点点得到机缘的可能，都会冒险相搏，淌过一个又一个危机和秘境，以求境界与地位的突破。 何况此战手拿把攥，几乎等于去魔界白捡收益呢？ 而且入盟，是有福利和酬劳的，按境界分档次。 另外参考数次仙魔大战之后，三州各势力总会大洗牌，老牌没落，新生崛起，借此一飞冲天并非妄谈。 于是越来越多人便团结在旗帜下，揣好灵石高呼“钱什么的都是虚的，主要是为芸芸众生的太平出一份力。” 一时间满大街都喊着“除魔责无旁贷”，“杀尽修魔邪道”，三州各大城散修与大小势力纷纷开始备战，城内法宝丹药等铺子迎来空前繁荣。 有随大流的，想捡漏的，当然也有真正与魔修势不两立的。 可不少人都心存侥幸，而且可以说，几乎每个天赋颇高、闯出名堂的修士，更是有种“主角心理”。 虽可预见神木的机缘绝大多数都会归问道楼，可假如我能幸运到分得一点呢？ 若我能得它一枚果实呢？ 不死松的诱惑，即使在现实与实力鸿沟面前，也还是太难抗拒了。 一时间各州各城的人们大多忙着做远征魔界的准备，一批又一批人先后坐传送阵离城，一路传送周转再抵达洺州追星城，目标是边境裂谷的影庭哨所。 听说修仙联盟已在裂谷安排仙舟，但肯定供不应求，最好是早点去先占个座，乘舟渡谷才安全。 于是没几天，许多繁荣的城市失去往日人声鼎沸，还留下的人要么是各势力守护家产，防备其他家趁机偷袭。 要么就是实力不济，或不喜争斗之人。 到底是少数，城市冷清许多。 各地传送阵排着长龙，大量修士纷纷离城远征，而这一日，却有两名女子逆着人潮进城，极不合群。 她们中一个身材高挑、冰清玉洁，是位雍容温婉的美妇人； 另一个则青春靓丽、面有慵懒，百无聊赖提溜个空荡荡的酒葫芦，一派闲云野鹤、游戏人间的模样。 这样的组合甚是养眼吸睛，好些排队传送的修士眼睛都直了，排到自己都回不过神，直到被后面着急的人推进去。 这二位俨然是雾镜真人，以及这次转生终于长大的丹祖洛师。 看着往日繁华的灵枢城，如今街巷许多店铺都关了门，令她们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也确实如此，她们在返魂树闭关太久了，昨天雾镜才彻底调养好，恢复大乘修为。 而洛师也到了半步大乘的年纪，返魂树这么久，唐墨当年给她备的酒早已喝完，她好悬没戒了酒。 如今傀儡虚在看家，她们终于出世，灵枢城却变了个样子，明显有大事发生。 她们自是对唐墨想念得紧，于洛师而言，他是自己丹道的衣钵继承人，更亦师亦友。 而于雾镜真人，那是全心全力救了自己的好徒弟。 她这些年愈发觉得惭愧——自己这便宜师尊也太失职了，十几年不闻不问，出关比预料的晚，小墨怕是心里有怨的。 重逢在即，二人都很愉快，洛师忙循着记忆走过大街小巷，领雾镜真人朝白露丹阁而去，可到了地儿，俩人却怔住了。 本该是白露丹阁的大院子，眼前华丽的阁楼却赫然挂着“灵丹苑”的招牌。 “是这儿么……师？”雾镜真人犹豫着，“可这些年你不是天天念叨，我徒儿家是叫白露的吗？” 洛师满面狐疑，看向斜对面万宝楼。 “没走错啊？” “那…难不成更名了？” “不可能，店名取自‘白露未晞’，唐墨断不会更名的。”洛师笃定，“而且我记得当初灵丹苑本是他家竞争对手，可那时早已被小唐压得没生意了。” “会不会是徒儿迁址了？”雾镜轻语，“小墨的丹道肯定远胜当年，许是换了更大的店面？” 洛师点头，这倒是有可能。 二人也没想着进灵丹苑去问，洛师先拿出曾经的玉简给唐墨传信，但石沉大海。 雾镜真人更迷惑，她大乘境的神识竟无法在灵枢城找到徒儿的气息。 洛师想起，当年还未回返魂树救雾镜，丹盟总部就让分会传话，邀唐墨去中州交流。 而只要不藏拙，他的丹道绝对会惊艳丹盟。 那可能是唐墨这些年发展太好，也许他们一家已在修仙界最核心的坐忘城扎根了。 两人决定去不算远的醉香楼打听。 洛师正好先喝两壶，打包些酒菜，再去唐墨新家好好聊。 好在醉香楼还开着，只是最近不知怎的，人们都赶着去别的地儿，城里人少，酒楼没啥生意。 掌柜仍是当年奕道大会时给洛师打酒的那位，可当年萝莉长成玉立亭亭的姑娘，他已认不得了，瞧见好容易有客人，忙亲自热情招待。 酒先满上，菜还在做，洛师痛快喝了半壶，雾镜先忍不住问道：“请问店家，最近城里可有大事发生，为何都匆匆离城了？” “两位不是本地人吧…呃不，就算外地也该有耳闻。两位是闭关许久了？” 雾镜颔首，掌柜忙将最近的事统统相告。 得知前些日子不死松重现魔界，而沉寂百年的修仙联盟重组，妖族也下场，正号召仙界义士共襄大义，去洺州裂谷讨伐魔界。 雾镜和洛师久不出世，此刻都懵了。 饶是她们千年前鼎盛时，也不曾见过不死松！ 千年未有之大变局……三界恐怕要彻底变天了。 第417章 雾镜的愧疚与愤怒 若是从前不死松现世，雾镜和洛师大概不会置身事外，可千年过去两人早心态变了，更是志不在此。 她们只想多陪陪唐墨，尤其雾镜，怎么也得把师徒缺失的十几年先补回来。 而最终目的则是寻到那神秘的气运之子，离开三界，前去更广阔的世界闯荡。 如今三界对她们而言，是太小的鸟笼，她们也早对三界的龃龉、冲突、立场等本质看得透彻，从不以仙界守护自居，对魔界亦无偏见。 三界如何发展，与她们无关。 于是只稍微唏嘘片刻，雾镜真人便问起更关心的问题：白露丹阁和唐墨一家哪去了？ 然而却不料醉香楼掌柜竟倏然脸色大变，目光游离，支支吾吾说着“去看看后厨菜做好没”，便逃也似的离去！ 这下连洛师都喝不进酒了，要知道当年白露丹阁可是醉香楼老顾客，灵枢本地人更是以唐阁主为荣，怎会是这般避之不及的态势？ 很快掌柜就拿着打包的菜回来，匆匆把两人送走——先前热情仿佛是假的，分明是送走两尊瘟神，灵石都没要！ 这下两人当真凝重起来：她们闭关这些年，绝对出过大事。 而唐墨一家恐怕就在事件漩涡中心。 可传信不回，神识找不到人，没了唐墨的灵枢城，雾镜和洛师便是他乡异客…… 想了想，她们决定去找当年和白露丹阁最亲近的几家打问。 首先自是万宝楼蓝琳，炎阳宫玄乐和桃瑶瑶。 灵枢分会的宋寻年和艾舟、慕容家慕容雨也算半个。 然而没多久，她们愕然发现情况比想象中还要骇然——因灵枢殿告示处竟有数张通缉令，每一个的赏金都堪称天价！ 而被通缉的正是黎未晞，赏金高到离谱！ 玄乐、桃瑶瑶、阮嫣儿、紫鹊、白锦衡，甚至叶清漪师徒三人也赫然在列！ 洛师和雾镜懵了好一会，才匆忙打问到一些事：十几年了，仍没能抓到通缉的任何一人。 可即使如此，悬赏也不会撤下。 两人终于从旁人讳莫如深的转述中一窥当年骇人真相——白露丹阁竟是魔修据点？！ 黎未晞是魔宫之人，窃取灵枢机密，唐墨从开始便知情而一直包庇，事情败露后全城围攻丹阁，悬赏之人都是执迷不悟、助纣为虐的！ 结果还真让他们跑了，此可谓灵枢乃至仙界奇耻大辱！ 所以沈殿主不抓到他们、给当年受魔修残害者一个交代，怎会罢休？ 而悬赏正是当年唐墨离开返魂树不久便挂上的，他离开返魂树就出事了！ 可她们在秘境闭关，一无所知…… 洛师和雾镜仿佛挨了一记重锤，迟迟回不过神来。 “那、那唐墨呢……？”雾镜的嗓音压抑着颤抖，问面前的路人，“通缉上没有他，他——” 路人笑了：“道友说笑了，其余人跑了已是奇耻大辱，这叛徒之首，沈殿主岂能让他再跑了？” “你是说……” “殿主威武啊，当场格杀！”路人比划着抹脖子的动作，戏谑笑着，“连骨头渣子都没留下，死人哪还用追缉呢？” 路人炫耀过见闻，心满意足，哼着小曲走远。 而雾镜感觉胸口剧痛，踉跄着站也不稳。 洛师赶忙扶住她。 “灵枢城在我闭关之际，残害了我的徒儿……？” “不可能……他怎会死呢？我还没尽半点师尊职责…小墨不可能是魔界细作，他——” “冷静点，他当然不可能是。”洛师沉声道，“我和他们都相处过，还能不知道吗？” “他们当初没一个修魔的，就算小黎是魔界人，而小唐知情，但他们绝不会做那些，都是污蔑。” 洛师转生千年，她早已看得透彻，什么仙魔，不过是所修不同、以地域划分的两国而已。 哪都有好人，哪也不少坏人，而仙界总是将魔界一竿子打翻而已。 而她绝不会看错人——唐墨黎未晞他们为人，洛师太清楚了。 什么窃取机密谋害灵枢，必然都是仙界遮掩某些事的说辞罢了。 白露丹阁才懒得插手仙魔之争，他们重视的只有家人。 雾镜仍难回神，茫然道：“可小墨被杀了……” “他不会死的，当年我亲眼看着他炼出菩提再生丹送给小黎。哪怕他真没气了，只要小黎带着他跑了，他就死不掉。” 洛师冷静道，而雾镜听菩提再生丹，也总算反应过来，稍微安心。 可其实洛师心里也打鼓——若真如路人所言，小唐死无全尸…… 那菩提再生丹也是无用的。 可自不能光听一面之词，而且在证据确凿前，她不愿信小唐会死。 洛师见好友缓过来点，便把刚掉地上的酒葫芦捡起来，扶稳雾镜：“其中必有隐情，听这些冠冕堂皇的说辞毫无意义，我们得去找知情人，才好推断小唐去哪藏身。” 雾镜心里更是愧疚——她别说好好带徒弟，传道授业，竟还让他孤身经历如此事变，吃了这么大的苦，家破人亡…… 她捂住心口，苦涩难捱，还有比自己更不称职的师尊吗？ 随之而来的，便是愤恨。 她可是雾镜真人，千年前便位居三界顶峰——可如今竟有人敢肆意残害她的关门弟子？！ 纵使回不到从前大乘巅峰，可现在大乘中期，也足够给徒儿讨回公道了！ 雾镜面露忧郁：“还能找谁？小墨的家人都不知在哪……要不我干脆去把那沈殿主抓了，搜他的魂……” “现在抓他毫无意义，何况他不在灵枢，必是去找不死松了。” 洛师语气平静，但目光阴沉：“去蓝家，那蓝咏初服了小唐的寿元丹活命，反倒背信弃义，这些年扶摇直上…可到底是护住了蓝琳姑娘。” 玄乐和桃瑶瑶早与炎阳宫划清界限相助丹阁，慕容家换了家主，慕容雨定也如此，事后不得不逃离。 而蓝琳虽丢了万宝楼，必被蓝咏初看守在蓝家——她便是灵枢城最后的知情人了。 - 这些年灵枢风起云涌，势力洗牌，四大家之首的司徒在阮嫣儿隔空操盘下逐步式微，东方家已彻底是灵枢殿的狗腿子，如日中天。 烟雨剑楼靠影庭合作的关系，隐隐能与炎阳宫竞争灵枢第一大宗。 而慕容雨被赶走后，新家主能力不济，蓝咏初这些年成功突破至化神，寿元又续百年，蓝家地位水涨船高。 此消彼长，慕容反而都快掉到二线。 蓝琳一直被蓝咏初锁在深闺中，几乎与世隔绝，是保护，也是蓝族长怕这执拗的女儿还如当年一般，不见唐墨不罢休，离家出走或被灵枢抓到破绽。 父女关系早是冰点，他不常来蓝琳的院落，看守却很严。 然而这看守对大乘境形同虚设。 闺房内蓝琳独自一人，正对镜梳发，洛师与雾镜便倏然出现在房间内。 没触发任何警报，蓝家卫士和侍女一无所知。 蓝琳从镜中看到两人，尚未回头，脸色一惊正准备喊人，可瞧见其中一人隐隐熟悉的面容、以及她腰间的酒葫芦…… 木梳落地，蓝琳死死捂住嘴，眼眶泛红。 洛师喟叹道：“蓝姑娘，多年不见了。你可还好？” 第418章 为徒儿讨个公道 蓝琳这些年自是过得不好，尤其前几年。 白露丹阁所有人都沦落天涯，生死未卜，徒留她一人在这人心肮脏、遍地污秽的灵枢。 而她实力不济的隐患终于爆发，没了唐墨撑腰，又与父亲几乎反目，她便被锁在老宅，丢了万宝楼，对一切无可奈何。 得知唐墨死讯，她整日以泪洗面，菩提再生丹那点微末希望才没让她崩溃、寻了短见。 但最近几年，她便好多了——因阮嫣儿建立影庭，派影子暗中照顾她。 蓝琳便得知嫣儿和白锦衡无事，尤其前两年嫣儿让影子给她一机关鸟，她便彻底安了心。 得知唐墨未晞无事，他们都已在魔界重聚，过几年就回来接她，让她再等等。 于是蓝琳便能过得好了，不再整日郁郁寡欢，只耐心等着，影子定期会来找她，她便给机关鸟留影传声，挂念远方家人的平安喜乐。 连叶清漪师徒三人都找到了，从前蓝琳很厌恶她们，可丹阁一战之后，便已有改观。 毕竟若没她们那时相助，谁都走不脱。 只是仍未找到玄乐和桃瑶瑶，便是蓝琳最后的心结了，每日她都向天祈祷他们的平安无事。 蓝琳当年便知洛师是丹祖，现在重逢，又得知另一位是雾镜真人，还是当初小墨认下的师尊…… 而她们刚出关便得知当年一些事，特意来找自己询问内情，想知道唐墨他们在何方，安好否。 早与嫣儿有联系，蓝琳自是知晓内情。 洛师可信，而雾镜真人那担忧到骨子里的眼神也做不得假…… 犹豫一会后，蓝琳还是将当年内情和现状相告，但也隐瞒了一些。 比如隐瞒了未晞的天魔之体，只说是沈南冥觊觎唐墨和黎未晞的某个宝物。 也隐瞒了他们如今是魔界两主的身份，只说蛰伏于魔界，有了一定势力，以后会来找沈南冥复仇。 蓝琳紧张盯着她们的每个细节，见她们得知唐墨没死，先肉眼可见松了口气。 可听说当年惨剧——黎烟牺牲，锦衡断臂，沈南冥肆无忌惮杀慕容暗卫和她的死士，各种逼迫未晞入魔…… 而唐墨护着嫣儿锦衡逃离，最后时刻以身挡箭，保下未晞和紫鹊，这才创造机会让她们离去…… 即使唐墨靠再生丹复活，可也当真被沈南冥残杀了一次。 蓝琳看到雾镜真人脸色冷凝，眼中布满血丝，太阳穴青筋暴起，大乘境的威压更是不由散出，压得蓝琳一时喘不上气。 洛师赶紧踹雾镜一脚提醒她收敛，又扶好蓝琳帮忙顺气。 她看出不止雾镜真人愤怒到压不住心境，连一贯理智自持的洛师都面色阴沉，难掩怒意。 而再说起唐墨几人在魔界扎下根，安全了，过得还不错，她俩脸色便好了些，随即对视一眼，不知为何又起担忧。 可蓝琳从未看出她害怕的东西——仙界对魔界的天然敌意。 雾镜和洛师似乎毫不在乎唐墨几人在魔界，转修魔，只庆幸他们大难不死，过得不错； 洛师听说他已能炼七品丹，脸上一本满足，很是替他自豪。 雾镜真人还不断呢喃着得尽快去相聚，好在这乱局中护下他们，以尽师尊之责。 蓝琳便真正安了心。 果然没看错人，她们不是仙界那种大多数，整日以正道自居，不分青红皂白，平等憎恶与魔有关的一切。 可以说，她们是难得的正常人。 但蓝琳仍是好奇，小心问：“丹祖阁下，真人，您二位似乎并不介意小墨他们转修魔……？” 洛师却没直接回答，挑眉好笑道：“多年不见竟如此生疏，还阁下呢？若真想用敬称，喊声姐姐来听？” 蓝琳脸一红，想起彼时洛师还是小萝莉、自己不知其身份时，整日亲得不行，时常把洛师抱自己腿上好一通揉捏，拿美酒哄骗她喊自己姐姐。 那时洛师还真会甜甜地叫她，后来知其身份，蓝琳三天没好意思去白露丹阁，把自己蒙被子里红着脸忏悔“罪过罪过，此乃大不敬”。安慕小说网 洛师如今反过来就此事拿捏，这份一如当年的皮和趣事，便拉近十几年疏远的距离。 雾镜也温声道：“闭关这些年，师与我说过多次，我家徒儿曾经过得不好时，深受蓝姑娘帮助。我便擅自替他道一声谢。” “不、不用的，那都是以前，后来全靠小墨给我撑腰了！” 见雾镜欠身，蓝琳忙摆手并让开，她哪受得住雾镜真人的谢？这位在千年前便是叱咤风云的大能了！ 雾镜却扶过她，语气慈祥：“你与小墨虽无血缘，可真正是一家亲的姐弟，便不必对我多礼。若愿意，也喊我一声师尊罢。” “这……” “我这些年没照顾好他，心中愧疚，得知他经此大难更是痛苦难当。”雾镜垂眸，“若非蓝姑娘等竭力相助，我都不敢想我徒儿当初……只怕我此次出关，只能为他立一坟墓。” “所以若蓝姑娘不嫌弃，我便将这一身本事倾囊相授，自会照顾好你，就当我稍做补偿罢。” 蓝琳见雾镜无比愧疚失落，出声道：“当初您二人在秘境自顾不暇，对外界一无所知又联系不上。所以晚辈想，小墨定从不会怪您的，他不是那种人。” “我不怕他怪，我只是过不了自己这关，徒儿最需要时没护住他……”雾镜摇摇头，“蓝姑娘可愿给我一机会弥补，好让我安心点？” 蓝琳抿抿唇，轻道：“晚辈天赋低微，只怕令师尊失望。” 雾镜这才笑了：“修为如何不重要，我是大乘，合该为徒弟遮风挡雨，你们健康安好，于我而言便足够了。” 蓝琳心里一松，当即跪地行拜师礼。 可当她抬起头，想起刚才的疑问并未得到解答，又问道：“只是师尊，其实徒儿刚才一直担心，你们得知小墨他们转修魔，会……” “瞎想。” 雾镜扶起她，温和解释。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子不教，父之过。若她悉心教导了，徒弟仍走了歪路成了恶人，那是她教导无方，自有义务拨乱反正，徒弟的罪过她也应一并承担、负责。 然而事实却是：她不曾教导过一天，徒弟却被那些正道觊觎上。 被逼死，徒媳妇被逼入魔，他们被正道迫害到家破人亡，不得不远走他乡求存。 错的怎会是她的徒儿，为何罪魁祸首能继续荣华富贵、享尽赞誉追捧，而不必为罪行付任何代价？ 只因他们生在仙界修道，自称正道，便一切都是好的，什么都是对的？ 而她的徒儿为了讨个公道复仇去修魔，就是恶了吗？ “最重要的是，善恶从不在道法，而在人心。”雾镜抚摸蓝琳的头，语气却冷，“徒儿受天大委屈，这公道便该由当师父的讨回。百年不出世，这三界当真以为本尊的徒儿也是能随意欺负的了！” 第419章 启程，去魔界 蓝琳不免感慨：雾镜真人这种才是真正的师尊，令人安心。 小墨和未晞知晓，定会很开心吧…… 蓝琳都迫不及待想召来嫣儿的影子，给他们传信了。 雾镜真人说罢，洛师则站在更客观地立场给她解释。 她转生数十次，早已遍历春秋，看破三界。 凡人以为的和修士自吹自擂的仙界正义凛然，实则却多是乌烟瘴气，平心而论，仙界有不少远比魔界可怕。 打着正道之名行遍恶事，恃强凌弱，还大言不惭自诩正道，站稳道德至高。 正如雾镜所言，善恶不在道法地域，而在人心。 区分三界的并非正邪善恶，而是地缘、血脉种族、立场和修炼选择。 三界只是三个为自身发展而求生存空间的国家，与凡世三国鼎立的朝代并无不同。 魔界并非被两界贬低的那般，天生邪恶、世间毒瘤，他们也只是一群人，最早选择追随原始魔尊转修功法，从仙界分化出去。 而仙界也绝非自吹自擂的那般正义至高，干净到骨血里——他们只是主流而已。 要知最早三界，灵气与魔气并存，都生自天地间：魔气存在的比第一个修士都早，甚至很可能是神木的产物。 而“灵气”“魔气”都只是人给它取的名而已，它们不过是两种玄妙的气，互斥的能量，聚在一起便会相互拉扯消耗。 好坏的区分，到底来自使用的人。 我用了，那就是好，你用了另一个，与我敌对，那就是坏。 标准由人划定，只是一方愈发成了主流，倾轧对方。 而且倘若修道便纯粹正义清流，那看看如今仙界这些修士——他们真是如此吗？ 所行之事与口口声声的，配吗？ 仙魔两界都只是人，有善面恶面，哪里都一样，和修炼什么、在哪居住没关系，只是利益立场不同。 修士没多好，魔修也不像说的那样全是坏种，当然一代代被仙界排挤多了，报复时确实够狠。 而且仙界人多地大，除魔卫道的说辞也确实太好用了。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归根结底就是如此，放在三界都适用。 而仙魔大战还是仙妖大战，本质都是为己方争夺生存空间和利益。 拿这回不死松现世、修仙联盟准备进攻魔界说，便再恰当不过：除魔卫道只是联盟为师出有名，实则是抢夺魔界利益。 正如当年沈南冥觊觎唐墨和黎未晞的至宝，便得先将他们推向仙界对立面，打为奸佞，才好掩盖其本质，冠冕堂皇。 而说到不死松一事，既已得知唐墨等人身处魔界，可能已位居高位，那或许不可避免要对上联盟的大军。 雾镜真人和洛师一致决定要去魔界，这回定要护好他们，顺便报了沈南冥等人的仇。 蓝琳可算安心了，联盟攻打魔界一事她也有耳闻——因蓝家之前也曾去问道楼参会，甚至大多族人都已在她父亲领导下出发了。 现在她便无刚才顾虑，不好意思地说刚才有所隐瞒。 “其实据我所知，小墨和未晞已是魔界两主了，万殇登基只是他们甩给仙界的幌子。” 雾镜与洛师听之一怔，随即便笑起来，丝毫不意外。 若说唐墨夫妇甘于人下，给其他魔尊打工，那才奇怪呢。 不过天魔之体一事，蓝琳还是没说。 亲密无间也并非越俎代庖的理由，她说得够多了，若未晞愿意让雾镜二人得知，自会相告。 听说谷雨便是修仙联盟定的开战之日，已非常近了，雾镜和洛师决定不能再拖，即刻便出发。 蓝琳则提出随行，她太想念唐墨他们了，而这蓝家老宅早已关不住她，遑论今日还认了师尊？ 之前她只是等唐墨许诺的那天，现在既有良机，她便要主动去寻弟弟了。 雾镜自是答应，已吃过和徒儿分别的亏，蓝琳修为又远不及唐墨，独自在这儿她也不放心。安慕小说网 带着她去寻唐墨…雾镜觉得大徒弟会开心的。 蓝琳给忠心的侍女、也是曾经死士首领小晴传了信，很快小晴便和一位影子一同前来。 简单道别，吩咐小晴管理好潜伏各处的金楼铁卫，蓝琳又向影子要了那只机关鸟，快到魔界时好提前联系嫣儿。 不过最近，也许是唐墨和未晞仍未出关，或是忙着准备迎战修仙联盟，蓝琳很有一阵没收到他们的消息了，不知近况如何。 雾镜则说无妨，知道人在哪就行，等到魔界一切便水到渠成。 小晴与影子走后，蓝琳正在做远行准备，而雾镜真人饶有兴致把玩着机关鸟。 “小墨有好好把我的制傀术发扬光大呢。”雾镜欣慰道，“叫阮嫣儿是吧，我徒孙的技艺甚好！” 知晓唐墨虽经历惨痛，可这些年到底活着且过得还凑合，洛师终于有心情喝酒，咂嘴开心笑着：“那姑娘聪明伶俐得很，她师父更是有本事，都七品丹师了！” “都快超了你，是不是？”雾镜柔声道，“我有预感，等见了小墨，他会比你我现在想的更叫人吃惊。” 而洛师同样有种预感：她和雾镜的千年夙愿，或将在这次魔界寻亲中有个定数。 唐墨已几乎走到丹道的顶点，他或许真能炼出神品丹。 而且她转生数载也寻不到的气运之子，有没有一种可能：就是唐墨呢？ 七品丹师，上次嫣儿给蓝琳传信说，他正在闭关冲大乘，而他修炼才短短几十年——惊艳三界，还有比他更配得上气运之子的？ 蓝琳已收拾好了，雾镜牵起她的手，洛师前面喝着酒领路，三人大摇大摆便出了蓝家老宅。 一路上族人和侍卫都如瞎了一般，看不见三个大活人来去自如。 因三人容貌都太过傲人，她们便都服了易容丹，在传送阵排队。 排队的基本都是要去裂谷，加入联盟讨伐魔界。 除魔卫道、共诛魔修、为了大义与天下等声不绝于耳，人人热血。 然蓝琳三人却知其伪善，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不过是为了利益与功名，又听说此战随便打毫无风险而已。 “我有可靠消息，听说到了地儿，便可拿魔界人的头颅去联盟，论功行赏，长期有效！” “敢问道友，我境界稍低，厉害的打不过，魔界普通人算不算数？” “只要是魔界人，男女老幼都作数！只是档次不同，杀三个筑基的就能换一枚四品丹，若能杀个元婴的，灵石可不少嘞！” “王兄，此行我等结伴，就赌谁杀的魔界人最多如何？” “徐兄，那可莫怪弟弟我动真格的，你那百年精铁就等着输给我吧！” “听闻魔界之人普遍好皮囊，此行就算不得机缘，抓个姿色好的玩物也不虚此行了！” “据说上回仙魔大战之后，最好的魔修奴仆拍出了天价！百年和平后，这生意终于能重新做起来了啊。” 第420章 对魔战略 一句句污言秽语，蓝琳越听越不寒而栗。 她胃里一阵翻涌，不得不捂住嘴，就这都差点吐出来。 听得她生理心理都好恶心。 上回仙魔大战已是百余年前的事了，如今多少修士别说去魔界，就连边境裂谷都不曾去过！这辈子都没和魔界人打过交道！ 然而他们谈及另一片大地的人，如同谈论待宰的猪羊。 仿佛魔界所有人都该死，是活该要被修士凌虐，掳为玩物。 蓝琳看到了一张张正义的假面，以及假面下的私欲。 百年和平后，这场箭在弦上的仙魔之战绝不会是三界历史上的最后一战，只要时代仍在前进，仙魔便会为各自的利益而永远打下去。 蓝琳深知自己实力不济，人微言轻，三界如何岂是她能左右？ 她只想这次找到小墨他们，度过此战难关之后，大家抽身而退，一起过平静的日子吧。 终于传送到下一个城市，还需周转几次才能到洺州。 雾镜真人问道：“小蓝，你说你父亲已带族人奔赴裂谷，那蓝家…你意如何？” 蓝家加入联盟讨伐魔界，而魔宫是由唐墨和黎未晞执掌，那免不了碰上。 其实蓝琳对她父亲，观感很复杂。 蓝咏初在丹阁一战时不顾他本人和家族深受唐墨之恩，选择袖手旁观…… 蓝琳感性上为之不齿，但理性也明白：当初他是站在族长立场，做出保全家族的合适选择，他不能赔上全族性命。 别说彼时蓝家，今日蓝家也不能公然忤逆灵枢。 蓝咏初是做了最理智、绝大多数人都会做的选择。 甚至传信时谈起，唐墨他们都不曾怪罪，甚至宽慰蓝琳，蓝族长能护住她就好。 不然那时他们没法一块带蓝琳走，她也许会被沈南冥迁怒、残害，如今早是枯骨。 想到这儿蓝琳有些心酸，唐墨他们一贯为她考虑…… 蓝琳想，至少别再给小墨他们添堵了…… 如刚才所想——蓝琳决意帮蓝家做对这次选择，然后便离开。 和唐墨他们一块生活。 “师尊，我父亲和蓝家欠小墨一个道歉，但如何弥补是他们届时该考虑的事，不是我。” 蓝琳平静道：“可我还是希望他们能别掺合进修仙联盟，免得白白送命，也省得小墨他们看着不痛快。” “为师明白了，等到洺州，小蓝给你父传信。”雾镜温和道，“剩下的交给为师便好。” - 谷雨日，修仙联盟大军已在裂谷集结。 百余年后，寂寥的边境再次人声鼎沸。 联盟此次共派出了上万人大军。 主力军由联盟成员方的精锐组成，足有千人，妖族十圣族虽只来了不过几十猛将，但都元婴起步，化神便有十余，是极大助力。 不过联盟的大部分是最近吸纳的散修和小势力，渴望建功立业，好得利益与赏识。 这些还不是全部，除去率先集结完毕的主力军，更有源源不断的修士正从三州各地奔赴而来。 而大军绝对的核心，便是由道宁真人等组成的大乘期队伍。 包括大乘中期的道宁，队中还有前任盟主即道宁的师尊承宁尊者，以及道宁的故交无涯道人、灵枢殿沈南冥和妖主凤心。 其中承宁尊者闭关多年仍未步入后期，无涯和沈南冥一样是大乘初期，而妖主大乘后期。 这支队伍总体实力毋庸赘言，他们不会与大军同行，而是将先一步从另一个方向登陆魔界，随后直取幽魂域，抢占不死松。 他们也是要面对魔界最强敌手，大乘巅峰的镇墓人。 但其实道宁等人皆以为，对抗镇墓人根本用不着五个大乘。 所以承宁和无涯道人存在的意义，实则是为对抗妖主，以防在魔界出局后，妖族想占据不死松。 正如妖主也明白这点，还带了两名半步大乘的龙族亲卫，美名其曰“不死松又名龙血树，两位龙族血统或帮得上忙。” 队伍名义上荣辱与共，实则各怀鬼胎，沈南冥思索后也主动退出了。他提出自己作为大军指挥，为联盟攻城略地。 实则是想一城一城搜出黎未晞。 在他眼中，天魔之体优先级高过一切，得了此体，他必将成为三界第一人，没准能攀升至渡劫！ 到时候整个三界还不是他说了算？想要不死松，不管问道楼和妖族哪个得了，不都得向他沈南冥俯首，双手奉上神木？ 而妖主自是支持沈南冥，如此一来，就成了她这个大乘后期和两个半步大乘，对抗两个中期与一个初期，足以均势甚至隐隐上风。 道宁真人其实不太愿意沈南冥退出，但的确大军需要一绝对强者坐镇，出于谨慎，得考虑到魔界可能有隐藏后手，比如个别半步大乘。 而沈南冥又坚持，道宁还是同意了，总之先联手搞掉镇墓人，待沈南冥的主战场也取大胜，便召他前来助阵即可。 接下来便是对大军的总体安排。 联盟的确人多势众，可实力参差不齐、鱼龙混杂，上万大军，占多数的却是金丹期。 而这境界想凭自己御剑越谷几乎不可能，更别提裂谷中段的恶劣环境对元婴前期都有不小威胁。 总不能大军还未登陆魔界，便先折损个七七八八。 所以才备了仙舟载具，每一舟可载百余人，问道楼拿出全部家底，足有大几十艘。 除了问道楼的，其他大势力也有带载具法宝，可仍无法满足运输全部大军的需求，只能分批。 联盟商议决定，元婴前期及以下分批次乘舟，每个载具都有专人驾驭及影庭之人引路，走安全路线尽量避开雷区等环境，进入魔界。 而元婴中后期、化神等为前军，互相掩护越谷。 他们足以不靠载具安全登陆，速度也更快，便先大军一步登陆魔界。 强大的前军可先确保一个安全登陆环境，大军后至，便可先行打下魔界城池作为桥头堡。 进可攻退可守，也算掌握了裂谷，保证后援与补给。 待大军顺利登陆并集结，便由沈南冥、肖殿主和妖族另一位半步大乘率领，作为正面战场，在前线攻城略地稳步推进； 而道宁、承宁、无涯、妖主和她两名亲卫，则直接深入至魔界幽魂域开辟第二战场，去寻他们真正的战争目标，不死松。 如此，联盟便对魔界形成包夹之势。而真正能构成威胁的只有镇墓人，无论那老东西去哪个战场，另一个都必将顺利。 最终，他们将在夜曜城魔宫胜利会师。 xfanjia 第421章 不死松下 安排妥后，联盟一众高层站在裂谷边，身前是茫茫大军，身后是一望无际的裂谷，而仙舟等载具已铺开，准备就绪。 计划已讲完，道宁盟主嗓音洪亮，振奋军心，他剑指彼岸，高呼愿联盟全军上下一心，此战必成、必胜！ 随即掌声雷动，山呼海啸，万人应和。 所有人俱感热血，摩拳擦掌，誓要将所有魔修逐出三界，从此只有两界。 当然，更是为自己的利益。 鼓舞完军心，第一批修士正在指挥下有序登仙舟，而道宁真人专程走向不远处一位青衣姑娘。 待对方行礼后，他温声笑道：“此次影庭出力甚大，功不可没，接下来还望影庭全力配合。” 小芷微笑拱手：“盟主抬举，影庭自当为天下大义出力，何况相助联盟便是帮我们自己。” “好！联盟这回必助影庭向魔修连本带利讨回债来！” 道宁义正言辞，又叹息道：“只是委屈千面夫人了，竟亲自蛰伏进魔界去……待我等屠尽魔界人、会师魔宫，贫道亲自敬谢夫人，为影庭设宴以聊表敬意。” “如此便提前谢过盟主，预祝联盟凯旋。”小芷不动声色，嘴角微微上扬，“主子交代过，会在合适的时机与诸位前辈会师。” “我们留在这边的姐妹也会确保好仙舟的往返，保证后勤、援军与退路。” 道宁连连颔首，沈南冥等人听之也深以为然——都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仙魔之战也不例外。 因不死松的原因，开战仓促，集结如此规模大军已是紧赶慢赶，联盟并无持久战的准备。 元婴及以上还好，但大部队携带的灵气补给最多维持两三次作战，之后便需后方通过仙舟运补给到前线。 这也是大部队需要仙舟载具的一大原因。 又因是在魔界主场开战，不占地利，只能先拿下一城，待灵石等各种补给源源不断到了，便可稳步推进战线。 倘若没有影庭在裂谷这边帮忙维持，那还当真是麻烦。 “如此，我们便没有后顾之忧了！” “千面夫人深谋远虑，安排甚妥啊！” “此战之后无论影庭想在何处扎根，都必有一席之地！” “不知影庭姑娘们可有婚配？” 众人你一言我一句，竟还想在这时候提前和影庭攀关系…… 小芷维持礼貌的笑容，心底却冷笑不止。 可惜她们没能耐直接把仙舟凿沉，否则不等这万人大军看见魔界领土，便会尽数坠入裂谷之底。 虽说魔界已对仙界入侵做好预案，并一一安排下去，可两主在不死松之际，此战也绝不轻松！ 尤其对方集结如此多大乘境，仅数量便压制魔界！ 小芷想，师尊在魔宫统筹全局，这边都交给她了，而影庭虽不能直接让大军与仙舟同葬，却也有重要任务。 阻断联盟的补给。 而且莫忘影庭最擅长的是哪一道途。 小芷遥遥看一眼，第一艘仙舟已满载，在自家姐妹指路下先行出发，向浓雾笼罩的裂谷对岸驶去。m.xfanjia 愿姐妹们一切顺利…… 愿师尊与魔界能挺过难关，顺利拖到师祖出关…… - 同一时间，魔界幽魂域。 自从唐墨和黎未晞迈入不死松下那幽暗的领域，已过数日了，镇墓人驻守在此，不曾离开过半步。 当初他们身影渐渐化作虚幻，直到消失，其实没过多久，树下那片幽暗空间便重新多了一个深红的巨大琥珀。 里面正是十指相扣、阖眼沉眠的两主。 若洛师和雾镜真人在此，便会惊讶发现——这封存唐墨和黎未晞的“琥珀”，竟与封印雾镜百余年的极其相似！ 而镇墓人也知道，妖界十圣族的龙族有种族天赋，龙皇血珀。 重伤或有需要长久闭关时，便可封存于血珀，保住一命慢慢养伤。 而不死松，又名龙血树。 它可以说是妖界龙族最早的起源，他们的神兽先祖便是曾受不死松孕育点化，所谓龙皇血珀的种族天赋便来自神木。 神木的魔气漩涡和地下魔晶的紊乱早在两主封于血珀时便归于宁静。 镇墓人负手立于荒芜的大地，他凝望不死松与树下的两主，仿佛跨越千年——当初他和原始魔尊也曾在血珀之中。 他自是知晓两主正在面对什么，如果不死松的考验千年后也不曾改变的话。 两主的神魂，正在亲历不死松的“记忆”。 镇墓人由衷盼望两主武运昌隆，鸿运加身，成功通过记忆世界的磨炼步入渡劫，也得到那副天魔之体。 他们应运而生，魔界再无比他们更适合的君王，怕也后无来者。 而在那之前…… 镇墓人转身，遥望裂谷的方向。 他虽老矣，但纵使仙妖千万，亦决不许他们靠近两主半步！ 镇墓人久久望着远方，看到天边一御剑人影由远及近，降落在面前，对自己恭敬行礼。 “师尊，接到影庭消息，修仙联盟已从裂谷对岸分批乘舟开拔。盟主道宁、妖主等大乘已从另一方向率先越谷，将直朝此处而来，他们速度远超仙舟，预计最多两日便至。” 白锦衡快速汇报完军情后，看向不死松下，纵使预感岳丈岳母此次要通过神木考验，绝非朝夕之事。 可仍是盼着他们早点苏醒，主持大局。 “为师晓得了，放心吧，都已准备妥当，他们也休想察觉咱们的魔气管道。”镇墓人微笑抚须，“倒是我徒儿，这点事传信便好，怎不在魔宫多陪阮少君？” 镇墓人温声教育：“徒媳妇能干得很，可如今大敌当前，全界都在战备状态，她定忙得跳脚，你纵不善政务也该多替她分担才是，而不是陪为师这老东西。” “正是嫣儿叫我来瞧瞧的。”白锦衡轻道，“到底是冲渡劫，嫣儿放心不下，让我亲眼看看他们状态如何。” “喏，好得很。” 镇墓人让半个身位，血珀中，唐墨和黎未晞神情一如刚封存时的平和。 “嫣儿还是想给这边增派几支队伍，届时道宁等强敌直指不死松……魔卫军虽不到大乘，但起码能帮衬您一二，拖不了您后腿。” “转告少君，不必，这也是两主的意思。有为师在足够。” 镇墓人摇头：“不然届时还得考虑为师的术法会误伤魔卫，让大军护好我魔界子民即可。他们入侵我界，可不单是为不死松而来。” 第422章 神木的记忆 白锦衡沉默了。 他如今早已清楚，仙界是从不把魔界当人看的。 确实如镇墓人所言，魔界上下都清楚——仙界此次来除了要不死松，还要他们的命。 魔界尚未主动开战以求开疆拓土，仙妖两界便先给他们一次存亡之战。 要抢不死松，覆灭魔界的政权，杀他们的士兵百姓，抢魔界的女子孩子。 当炉鼎、奴隶，更有甚者给他们注入大量灵气，看着灵气魔气在人体内撕扯、爆体而亡，单纯拿来满足阴暗的主宰欲和暴戾。 甚至是魔界的孩子抓回去，踩住孩童拿捏他们的命，打骂施暴，仿佛便是将整个魔界踩在自己脚下…… 仿佛就彰显了自己的强大。 这些都是不曾记录于仙界、却在魔界有记载的鲜血淋漓的史实。 白锦衡初得知时完全无法理解，他单纯正直的性子只觉荒诞，不知为何欺辱弱小便成了自身强大的证明。 更不知仙界许多人是怀如此恶意的心。 唐墨黎未晞闭关冲大乘时，他曾隐藏容貌，深入夜曜城等各地去寻上次仙魔之战的存活者。 他走过一家又一家，回到魔宫久久无言，不得不承认——自己还是太过天真，现实就是他难以理解的样子。 甚至有些比记载的还荒诞。 白锦衡便明白了魔界为何对外时团结至此，而仙界对自己的暴行从来只字不提，只埋藏在杳无人烟的坟包里、幸存者的血泪里。 他很清楚，大战一起，无论哪方都称不上无辜。 白锦衡握紧剑柄：“师尊放心，锦衡身为魔宫少君，必与魔卫一同护好我界百姓。” 镇墓人欣慰颔首，想了想道：“届时战起，阮少君须专心指挥全局，若总分心这边也不好…可以让她派两个大臣过来帮忙。” “锦衡这就回去转告，恰巧杨司器等几位最近多次请缨要来为两主护法。” “好，便让他来罢，但不必多，守好夜曜城要紧。”镇墓人又取出一个留影石递给白锦衡，“这是先前主君交给为师的，开战前给全城看一看，应能提振士气。” 白锦衡双手接过收好：“那师尊，锦衡回了，若是……” “有任何情况，为师第一时间传信于你，去吧。” - 外界不过十余昼夜，可对于唐墨和黎未晞，他们已在不死松的记忆中不知度过了多漫长的岁月。 或者说，在这记忆的世界中，并不受时间的刻度丈量。 最初，只见四下一片混沌，上无苍穹下无大地。 他们如在虚无深邃的无形海洋中沉溺，又仿佛被关进漆黑密闭的匣子里。 当时唐墨还以为不死松也如返魂树般有内部空间，可所有术法都失了效，除了彼此，他们感应不到任何事物，亦无任何脱身之策。 但他们没有慌乱，而随后他们见证了第一缕光——虚化划分出天地，此间世界鸿蒙初开。 那是语言根本无从形容的绝景，任何宏伟瑰丽的修饰在它面前都过分单薄苍白。 他们在不死松的记忆中，目睹此世界的诞生…… 随后神木降世，最初的生命在大地与潮水中萌芽，代代繁衍进化…… 时间在此失去了意义，唐墨和未晞只觉仿佛不过几息间，生命便进化数代。 从水中第一个生命的生长，到人类在雷霆后拾起第一株火种…… 他们见证凡世石器时代部落的繁衍与斗争，也见证最早的三界——神木孕育的上古巨兽，吐纳灵气魔气，盘踞大陆，繁衍生息。 又见世间第一批来到三界的人，犹如诗文中误入桃花源的震撼。 于是三界有了最初的修士，代代与凡世隔绝，在此扎根。 正如石器时代，身披毛皮、刀耕火种的部族，要为存活与果腹拿起石矛，对准凶猛的巨象与虎豹； 三界最早的修士，亦要摸索陌生的力量与修炼方式，在早已掌握灵气魔气的兽群中求存。 不断发展，凡世与三界各有各的生活方式，各有悲哀与精彩。 传承，或许便是生命的本能与意义。 那时唐墨和未晞如三界的幽灵，他们可以在极高的视角纵观天地，亦能行走与潜游，去观测每个细枝末节。 世界一览无余，而所有生命都注意不到他们的存在。 他们亦然改变不了分毫。 唐墨和黎未晞是神魂在不死松的记忆世界中，连瞳都无法跟来，她仍在被血珀封存的躯体内。 于是他们拥有的只是彼此，只旁观并任由此间世界自行衍变。 世界愈发热闹，更显他们的孤独。 一切与旁观者无关。 唐墨和未晞恍然，三界好似成了面前的戏台，而观众只是观众——不待此间落幕，不得离席。 在记忆世界的演化过程中，他们纵观全局久了，便也深入其中，去过一个又一个地方。 奴隶时代的凡世。 尚未划分三州时的沧州。 还有最早的妖族栖息地。 第一任妖主率部族和圣兽前去扶桑树所在，此后便在此扎根，以此为妖界中心，开始长达数千年的供奉，敬仰赐予他们生命、启迪智慧的神木。 其实他们的诞生与启智并不单归功于扶桑树，三神木都有份，比如若真要追根溯源，龙族应供奉不死松才是。 但不死松是最早“消失”的神木，也是重现间隔最长的，想供奉也无门。 可唐墨和未晞既然在它的记忆中…… 所以不死松其实并非真的消失于三界，只是不被世间可见，它仍在隐秘中关注、记录变迁。 菩提树也同理，只是它百余年便会可见一次，修士视其为天道对他们的恩赐，却并不供奉敬仰，只看作机缘、争夺馈赠。 而扶桑长存，于是便成了妖族的供奉，偶尔还展露“回魂”之能。 唐墨和未晞不知在记忆世界过了多久，对时间的感知早已淡薄。 他们看过了菩提树数次重现，不死松不过一次而已，便总结出规律——每次菩提树现世，其中都会有新的菩提子、果实，以及菩提骨。 而不死松重现那次，三界便有了第一个渡劫境修士。 所以它们不可见的时间内，应是在温养、积蓄对生命的下一次馈赠。 一种对世间万物一视同仁的大爱，好似生命共同的父母，出差赚够钱了，便买好东西回来给孩子用。 聊起这时，唐墨和未晞便不由感慨：不死松的馈赠寥寥，鲜少几次而已，这次给了他们。 第423章 炼神修心，强敌已至 唐墨和黎未晞继续漫游在记忆的长河中。 纵使戏台所有人完全看不到这对夫妇，他俩亦如幽灵，无法干涉分毫，可观众席坐久了，他们还是去台上幕后，四处遛弯，更近距离旁观。 体会世间百态，品味各式的生活。 他们携手去凡世最昌盛的国度，去看大街小巷中各式的人与酸甜苦辣的故事。 还去近距离、多角度看过夺嫡的勾心斗角。 他们看过早年勤政的君王坐拥天下后沉迷享乐，又见证二皇子陷害皇兄，夺了储君后连几年都不愿多等。 皇子将手下方士炼的毒丹，称作是他苦苦向游历凡间的仙长求来的延寿宝丹，献给其父。老皇帝龙颜大悦，服丹后次日咳血而亡。 而先帝头七都没过，新帝便秽乱后宫…… 唐墨夫妇如看一部古装剧，从多视角看完这段故事，几乎宫内每个皇子、妃子、大臣乃至宫人，都难以道一句与自己毫无干系。 魔界两主不禁感慨，离谱的事哪都不嫌多，头七都没过诶…… 还是他们统御魔界有方呢。 之后便自然而然的，群狼环伺的周边小国迅速崛起，而盛极一时的王朝走向不复。 对唐墨和未晞这两个“幽灵”而言，唯一的影响便是他们神魂留宿的那间大院子，在王都陷落之时不好再住了。 可是这样轻松旁观的心态注定不会一直维持下去。 记忆在世界初开、万物演化的那漫长过程中时常“加速”——体感上不过须臾，便有物种进化几代，人类从刚学会直立行走，下一瞬便磨好了石矛。 可是，这样的加速渐渐不再了。 当世界愈发熙攘，唐墨和黎未晞旁观世间百态，他们虽不像外界一般挨个时辰度日，却也漫长数倍。 纵然知晓记忆中的年月不可以外界时间丈量，他们见证一个百年王朝的兴衰，不死松外的魔界或许才过一个时辰而已。 但是体感上，他们当真在亲历历史，重新直面过往的时代。 更关键在于，他们不知何时才算结束…… 仙界攻来了吗，魔界顶得住吗？ 紫鹊会不会冲动，嫣儿能否妥善调度全局，太傅还守得住吗？ 魔界将面临存亡的考验，可唐墨和未晞对外界一无所知，只能在记忆中沉浮漂泊。 想得到不死松的认可与馈赠，绝非容易。 可以说，它比外界任何诡谲难测、危机四伏的秘境都来得残酷，更令人感到无力。 唐墨开始深刻领悟镇墓人将长生称作诅咒的意义。 过于漫长的岁月，而你什么都做不了，甚至不知尽头在哪里，这足以把人逼疯。 饶是唐墨和未晞的心态也渐渐失衡，最初的沉稳与旁观世界的震撼，随着遥无尽头的记忆而逐步焦躁。 因望不到尽头，他们生怕出去后已太晚了——仙界获胜，他们多年的努力化为乌有。 甚至嫣儿和紫鹊她们也可能…… 好在这无止境、无法干涉分毫的世界中，唐墨和黎未晞还有彼此。 他们并非寻常之辈，都有常人难以企及的坚韧心智，他们携手，似乎便没什么度不过的坎。 而在多次心态失衡又稳定的过程中，唐墨察觉了不死松试炼的最大危机——在过分漫长的记忆中道心破碎，永远迷失。 那么外面血珀中的他们，也就再醒不过来了。 待不死松再次消失，便会将他们一同带走。 他们将成为记忆世界中真正的幽灵。 相对的，该如何通过试炼、得到不死松的馈赠，也有了眉目。 守住本心，不能迷失，目送世界变迁。 正如他们亲眼见证此世界的发展顺其自然，无论三界如何，天道不曾出手干涉，只任苍生自生自灭。 所以该顺应，不能急，越操心外界越偏离正轨。 如今三界所讲的修炼，几乎都指狭义：只修实力境界。 于是太多大能纵使化神、大乘，可道心却不匹配那般境界，甚至是不稳。 而其实最早的修炼，更以炼神修心为重。 每个境界都不懈怠，道心稳固，境界逐步拔高，最终得大道，渡劫飞升。 唐墨和黎未晞似乎隐隐明白，为何三界千年来再也无人能步入渡劫的原因了。 浮躁、失了修炼本心，从最初就忽略了关键的一环。 而那些闭关不出的老妖怪无一例外耗干寿元，也不曾摸到渡劫境的门槛，令世人还以为是三界的灵气出了问题，失去了突破的能量。 毅然决然闭死关，却还是在修实力境界，到死都不知其实是方向就定错了。 当然，太多人一直都这么过来的，包括思想都早已固化，从炼气生生修到大乘，屹立三界之巅，又怎会觉得自己错了？ 唐墨和未晞也是在不死松记忆中纵观三界历史，看到了成功与失败的案例，才发现这些。 所以这漫长的记忆世界，或许亦是渡劫之前，不死松给他们的补足时间。 他们要在此炼神修心，实现神魂与心境的超脱与升华——在身体突破境界之前，心神要先一步渡劫。 - 即使镇墓人和白锦衡说过，为两主护法有他足够，派几个能打的大臣过来让阮少君安个心就好。 阮少君的确听进去了，来向太傅报道的就两人：炼器司杨霭和制傀司夏音。 但夏司傀身后跟着五十个最精锐的傀儡兵。 杨司器更是带了一堆法宝，给每个傀儡都配备炼器司顶级的护身法器，甚至还带了一堆傀儡的替换部件。 打起来的时候只要傀儡中枢没损毁，夏音便可火线维修更换，让傀儡恢复战力。 这五十傀儡在统一指挥下配合没的说，不怕疼不怕死，不知后退为何物，每一具都设置不少“陷阱”。 比如胳膊腿里都藏着可弹出的利刃或暗器，又都淬了毒——毒来自阮嫣儿。 就算受损程度过高，没有维修必要，傀儡还可以自爆中枢。 它们合力，或许难赢，但缠住个强敌应是足够。 杨霭虽年纪大了，可他也是半步大乘，夏音也有化神，她对上大乘虽打不过，但主要任务是在镇墓人和杨霭掩护下指挥和维修傀儡。 两名重臣极其严肃，做好了抛头颅洒热血的准备，镇墓人看着这架势哭笑不得。 他觉得这些傀儡若整编入魔界大军，在前线守城即能最大化战力。 但听夏音说，这样最精良的傀儡在前线还有至少二百，而档次稍低的傀儡…制傀司这些年一共造了两千多…… 镇墓人便不多说了，摆摆手让他俩忙活，布置傀儡、法宝，构建结界什么的。 如今前线，傀儡军再加上闵严山等将领指挥的魔卫大军，虽总数低于联盟，可个体战力完全匹配得上，元婴期绝对比联盟多。 更别提广大魔界人民。 唐墨和未晞的留影石已在夜曜城公放过，两主详细说明了如今魔界即将面临仙妖两界侵略，并说了他们正在不死松冲击渡劫。 只要魔界上下齐心，拖到他们出关，魔界便算度过难关，届时胜利只会属于他们。 另外，他们还提前安排了相应的避难和人口转移措施，在留影石中再次宣布，必须尽快落实，完成避难与转移，不容耽搁。 全界各城管理需在大总管百里馨和中枢院指挥下，安排人们有序传送，转移至夜曜城。 关键在，魔界所有孕妇和孩童一律进魔宫和相应设施避难。 修为在金丹以下、寿元将至以及因伤势病情等情况无力参战者也要避难，接受魔卫军保护。 两主留影石的讲话令全界士气大增，人们更是为两主的关心与保护暖心到垂泪。 曾经仙魔大战起时，没有任何一位君主考虑过避难措施。 魔界人纷纷响应号召，近几年人们本就几乎都在魔宫统一指挥下干活，做一切战争准备，如今要做的不过是放下工具、拿起武器而已。 更何况是仙妖侵略——此乃保家卫国的战役。 魔界还没动呢，他们倒敢主动来了，既是如此，便让他们尝尝如今魔界的厉害。 夏音看过地形，先让傀儡兵藏于不死松后，并下了基本指令和作战方针：不求胜，只求拖住一个强敌，尽可能为太傅减负。 杨霭更是抱着死志前来，他早已立过誓，这回只要他还有口气在，不管对面是谁，也休想越过他干扰两主渡劫！ 他安排好一应法宝，特意给唐墨和未晞的血珀加了个隐匿结界。 虽说大乘境应该能看破一些，可杨霭也是半步大乘，结界至少能确保敌人看不到两主的脸，无法确认身份。 两主和仙界是有深仇大恨的，如此一来，联盟便先入为主仍以为血珀中是万殇，那就有可能轻敌。 杨霭谨慎了一辈子，深知不能小看心态的影响，此地即将爆发的或是三界最顶尖层次的战斗，任何一点影响都可能为结局埋下伏笔。 待他和夏音安排完，恭敬地看了一会血珀中的两主，天色渐暗。 他们似乎隐约察觉到了什么，齐齐向南方的天边看去，面露凝重与坚毅。 不死松的枝桠也无风自动，环绕的浓郁魔气本来平静，此刻又如漩涡般流动起来。 仿佛是神木也在提醒什么。 前方镇墓人平淡开口。 “他们来了。” 第424章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镇墓人睁眼凝视天边，视野中几个芝麻大的黑影正飞速掠来。 而镇墓人却不紧不慢弯腰，捡起倚在石堆边的弯曲蛇木拐杖，捋了捋及地的长须，那些黑影便都看得清轮廓了。 接着，人群降落在他前方一段距离，御剑的在落地后也不收剑。 一共六人，衣着或尊贵或清风道骨，氛围与荒芜的幽魂域、与魔气环绕的不死松格格不入。 自是修仙联盟前后两任盟主道宁与其师承宁，还有无涯道人。以及大乘后期的妖主和她两位龙族亲卫。 谁也无话，侵略者们或打量附近，或凝望不死松，或是看着镇墓人和他后方的杨霭与夏音。 道宁、承宁和无涯都不显年轻了，尤其承宁尊者，白须白眉，却显老而弥坚之意。 上次仙界反攻进魔界，他便和镇墓人打过一场，自是败了，只能退回问道楼好生休养。 此刻承宁死死盯着平静、甚至算云淡风轻的镇墓人，想到上回落败，恨的牙痒。 他眼神好似要将镇墓人碎尸万段，而此次出山，除了助徒弟震慑妖主拿下不死松，也是为报当年败局之仇！ 无涯道人隐世多年，许多事都看淡了，甚至包括仙魔无法弥合的矛盾冲突。 他来不过是还道宁的人情，帮朋友一把。 心态上属于出工不出力，无涯只心底暗赞神木之震撼，觉得已不虚此行。 而当今妖主是凤族，她美则美矣、风姿阔绰，妩媚却又显威严高洁，此刻她与两位龙族亲卫眼也不眨凝望不死松，三人每个神情动作都尽显对神木的崇敬。 尚保持人形的龙族亲卫更是隐隐颤抖，他们仿佛感觉到来自血脉深处的共鸣与呼唤，快压抑不住想要化为原形的冲动，去向不死松跪地拜服…… 可是不行，因为不死松下有一血珀，其中或是当今魔尊。 而前方则是魔宫两位身着品红官袍的大臣，以及拄杖而立、漫不经心打量他们的老者。 魔界镇墓人。 他太老了，长须几乎及地，皱纹遍布，比起树皮都不遑多让。一双灰眸却清明得很，平静凝视联盟六人。 可他单薄的身影却如山般的厚重，牢牢守护神木与树下两主，杨霭与夏音看着太傅的背影，充满此战必胜的信心。 而联盟一方反倒不敢轻举妄动，降落后不曾向前一步，只警惕着镇墓人与四周。 因为深知：不越过他，便无法靠近神木。 镇墓人是公认的魔界最强者，在上次仙魔大战，彼时承宁盟主与他交手的溃败来看，镇墓人就已大乘后期。 那时妖主还未后期，所以就算妖主也下场，和联盟强者合力围攻，彼时也奈何不了镇墓人。 他与魔界同龄，千年镇守，虽魔界每次打仗均无功而返，可仙界也从来反攻不得，亦只能败兴而归，两界继续隔裂谷相望。 或许又过百年，镇墓人已经大乘巅峰也说不定。 但今日不同往日，两名龙族亲卫加一块也能算个初期，还有无涯道人。 而问道楼两任楼主都是大乘中期，更有步入后期的妖主亲自下场！ 这回必将镇墓人彻底剿杀！ 没了他，魔界不足为虑！ 道宁和承宁如此想着，不惧甚至更振奋——眼前的镇墓人，就是不死松机缘的最好写照！ 他又没渡劫，凭什么千年不死，甚至到了渡劫之下的顶点？ 必是当初得了不死松的馈赠，得以长生！ 而那时是他和原始魔尊近水楼台先得月，这才抢占了不死松的机缘…… 这回重现，神木便该易主了！ 对峙多时，联盟一方终于打破死寂，曾经的对手承宁尊者冷冷道：“镇墓人，百年不见了，而今你倒是穿得人模狗样。怎么，总算苦修够了，嫌陵墓晦气，入魔宫安享晚年清福？” 镇墓人神情古井不波，一贯的平和，甚至对承宁笑眯眯的，仿佛是故友重逢。 “如今魔界好哇，老朽自当出山为主尽绵薄之力。” 镇墓人抚须，理理品红袍子：“看这官袍，甚好。老朽深受主君信赖，尔等该敬老朽一声太傅，方算体面哪。” “哈，还是油嘴滑舌的德行！”承宁讥讽道，“本尊只敬你这老狗竟还没活够！” “魔界未来没个定数前，老朽怎能一死了之？” 镇墓人笑眯眯抚须：“何况若老朽死在你之前，那可是贻笑天下人了。喔险些忘了，百余年前你那伤……而今看来养得差不离了，定不容易吧？” 此话一出，承宁尊者差点破防了——曾经那一战，镇墓人这老狗竟还打下三路，伤他要害！ 再看镇墓人眯眼戏谑笑着，承宁咬牙切齿，皱纹都快能挤死苍蝇！ “牙尖嘴利……！老狗，往日仇怨，而今本尊必尽数讨回，将你这魔修头子碎尸万段，拖到我仙界曝尸示众！” “师尊，冷静，他们败局已定，届时我们想如何便如何。” 道宁真人轻声提醒——他师尊确实偶尔冲动暴躁，容易被激怒。 而这不利于作战，何况还有外人在呢…… 只见旁边的妖主凤心不执一言，却笑得颇有风韵，仿佛只观一场好戏，毫无帮腔之意。 不光联盟三位清楚，就连后方杨霭和夏音也看出——这仙妖联手，实则貌合神离。 都是为了己方能得不死松的馈赠，之后必起内斗。 说实话，魔界若单独对上修仙联盟，哪怕两主不出面也无惧，可妖主和她麾下十圣族的精兵，着实有点麻烦。 所以此次可谓魔界最大难关，并不能稳胜，两主入不死松前安排施行方案二，其核心便只两字：拖、守。 渡过难关，胜利必归魔界，只要两主出关，貌合神离的仙妖将自动瓦解，妖主擅审时度势，届时定会带领十圣族退去。 此刻承宁也终于反应过来，赶忙静心敛下怒意，尽量保持平静。 自己被镇墓人三言两语就激怒的失态…… “凤心妖主，诸位，见笑了。”承宁沙哑道，“本尊与这老狗颇有些旧怨，而今再见，多少有些失态了。” 凤心折扇掩面，音韵极是风情：“理解，终于重见宿敌，大仇即将得报，如何不激动？之后得胜，镇墓人如何处置全凭承宁尊者的意思。” “本尊多谢凤心妖主成全。” 承宁向她拱手，再看镇墓人时，似乎已在欣赏他凄惨的死状。 能除去这不死的老狗，他承宁之名必将在三界万古长青！ “这就觉得老朽要死了？”镇墓人拐杖敲地，“老朽还没问，尔等擅闯裂谷边境，大张旗鼓犯我魔界，此乃何意？” 第425章 幽魂域之战 道宁只觉胜券在握，神识看一眼不死松下那血珀。 有结界，他虽能看破一点，却看不清血珀中人具体情况。 但想必就是魔尊万殇了。 “自是顺应天命，携仙妖两界万民之意，特来讨伐尔等魔修！”道宁义正言辞喝道，“镇墓人，我等心存善念，赐尔等最后的机会，亦是警告！” 夏音因道宁的言辞和高高在上，脸色愈发冰冷，骨节攥的咔咔响。 而杨霭拍拍她肩膀，摇头。 夏司傀工作能力强，但到底年轻，这些人和场面实在见得少。 看太傅就明白了，镇墓人对道宁的话不为所动，反而掏了掏耳朵，嗤笑：“天意，你这小辈，与老朽论天意？你是承宁的徒弟吧，难怪。” 道宁脸色一冷，但不好动怒，继续慨然说：“交出不死松以及得其馈赠的记载，以及魔尊万殇及其所有亲族！” “另外，你们魔界应还有个叫黎未晞的，或者叫安染，此人是万殇之妹，曾潜伏灵枢城为非作歹、戕害我仙界民众！我盟沈殿主寻她多年了，此次便抓她回灵枢以平众怒！” 上一句时还无所谓，但此话一出，镇墓人和两名重臣气质已变了。 若能在两主出关前，就帮他们稍稍报一些往日仇怨，那可再好不过…… 而道宁仍在慷慨激昂，仿佛他是赐给魔界天大的恩典。 “另外还有割地与赔款，如此一来，我方便许尔等在方寸之地继续苟延残喘，免得你们白白流血，战败后还得面对更严苛的条款，因届时联盟牺牲者的命与赔偿，也得算你们头上！” 镇墓人、杨霭和夏音冷眼看着道宁在那喋喋不休，又是要不死松又要人，竟还要割地赔款。 甚至还提出要六千魔界百姓，充当奴仆和灵石矿工！ 而承宁甚至一副“理所当然”“开这般条件真是便宜你们了”的表情…… 百年之后，这群土匪如今连面子都懒得装一下了？ 三位重臣脸色冷得可怕。 这是太久不开战，仙界忘了魔界实力几何了。 擅闯魔界家门尚不算，竟敢把脚踩卧榻上？ 战略还是以拖和守为主，但若有机会，必要拿这道宁的首级给两主当出关贺礼！ 道宁终于说完条款，冷笑道：“如何，现在让开，缴械投降，你们便不必枉死，留得青山在。” 镇墓人抬眼皮看他：“倘若老朽拒绝，又当如何？” “自掘坟墓。” 道宁轻呵一声，毫不意外镇墓人如此选择：“那便让这魔界所有人与你陪葬！” 无涯道人始终不曾开口，因从他个人出发，他性情淡泊，对魔界亦无什么仇恨或偏见。 他看得很清楚，三界冲突的本质亦如凡间各国为利益而厮杀不休。 仙魔不两立的说法与其说是建立在正与邪，倒不如说是基于利益冲突，以及历史中两界人的旧怨。 无涯不想打，可他欠过道宁大人情，不得不来，也想亲眼见一下不死松。 他抱着出工不出力的心态，可现在站在镇墓人对立面，已无法独善其身。 无涯终于发话，好言劝道：“镇墓人阁下，仙妖两界携手，联盟之势强，或远超阁下预料，当真全面开战，你方损伤远大于我方，魔界或将生灵涂炭。” “我方大军以万计，后援更源源不断，不日便会压至夜曜城。而阁下您是魔界支柱，在此护着不死松、为魔尊护法，则受我等牵制，无暇顾及前线。” “贫道承认您强，我方任何一人单独与您对上都无胜算。” 无涯叹道：“但今时不同往日，您终究未突破大乘桎梏，而这百年间，我等已追赶了相当实力差距，在场六人联手与您抗衡，胜负犹未可知。可您只有两位尚不足大乘的帮手。” 道宁承宁其实很不满无涯如此客气的态度。 镇墓人不言，而杨霭冷笑一声：“威胁我等？还没打，看不起谁呢！如今魔宫乃至整个魔界都没孬种！冠冕堂皇扯一堆，有种就来试试尔等能否越过老夫，打扰我魔界君王！” “并非威胁，贫道只阐述事实，并无轻视三位之意。” 无涯平和道：“只是实力悬殊，无意义的伤亡能免则免了罢，接受一些条件，如此魔界便得以保全，没必要鱼死网破，却换得一场满是牺牲的败仗。” 镇墓人仍无喜无悲的模样，但他却从无涯道人话中，看出他无甚战意。 六人中有一个想摸鱼，为了事后有余力争夺不死松，妖主也不会全心全力，定会保留许多…… 镇墓人微微一笑，他这边的胜算还挺大嘛。 但那个劳什子沈南冥不在此，他和联盟其他半步大乘等顶尖强者在前线推进。 希望夜曜城能扛住啊。 “如杨司器所言，魔界无孬种。如今我们拥有历代最出色的君主、指挥、大臣与将领，更有不畏强敌、保家卫国的魔界百姓。” 镇墓人语气悠悠，似跨越时代，目光又似看到远方严阵以待、军民齐心的夜曜城…… 突然，他手掌魔气为刀，竟割下那及地的长须，手腕一抖，灰白长须随风飘零。 镇墓人看着仍是老迈，却笑如壮年。 “此或为老朽千年最后一战，每名魔界臣子都必为家园战至最后一刻，岂有退却与卖主求荣一说！” 杨霭与夏音上前一步，拔出武器：“尔等休想靠近主君半步！” “冥顽不灵！” 承宁讥笑，无涯也喟叹退一步，看来此战无论如何还是不可免。 道宁摇头：“你要战，那便战吧。” 话音落下，道宁承宁师徒率先向镇墓人发难，无涯叹息着，也只能出工。 妖主凤心看一眼两个龙族亲卫，烛晟与烛琦。 这两位或受到不死松的血脉压制，战意不高，从始至终大多注意力都在神木上。 她出声提醒，又说几字，三位妖族才不紧不慢准备进攻，明显不太想出力。 凤心不打算直接参战，就看镇墓人和道宁等作战，伺机而动，烛晟他们则去对付两个魔宫大臣和他们的法宝、傀儡吧。 让镇墓人和道宁他们先消耗，两败俱伤，对妖族才是有利。 大乘境的战斗层次太高，动静颇大，与之相比其下境界死斗如同过家家。 镇墓人以一抗衡三人，丝毫不落下风，不过数息便已交手十余个来回。 此战目的是护住血珀的两主不被打扰，所以战场局限在不死松附近一定范围——之前因神木现世的异象导致的地裂，此刻又因战而开裂许多。 镇墓人想拖，可联盟方却想速胜。 第426章 太傅的禁术 道宁几人是大乘，虽灵力储备、续航远胜其他人，可到底是在魔界主场。 更何况这片战场，不死松周围的魔气比其余地方浓郁数倍，对他们多少也有点影响。 而镇墓人等却能背靠不死松源源不断得到补给，此消彼长，若成拉锯战，道宁师徒深知己方胜算会逐步降低。 开战时才是胜算最高的时刻。 然而几回合试探下来，他们不甘地发现镇墓人这大乘巅峰还是太强，若不集众人全力，定无法胜之，必将重蹈百年前覆辙。 关键是妖主竟在摸鱼，只不时轻飘飘甩个术法，装都装不像！ 镇墓人蛇杖横扫重击，道宁三人趁势拉开一段距离，承宁尊者回首难掩恼怒：“凤心妖主，不管之后如何，先杀死镇墓人踢魔界出局，否则我们谁也得不到神木！” 凤心本在看另一边，那两个魔宫大臣靠法宝和傀儡竟与未化原形的烛晟烛琦战成均势。 这倒还不是她最关心的。 凤心看着那些颇为诡异、强大的傀儡，若有所思。 精巧的机关傀儡。 怎如此像当年魔界群雄内乱时，传闻中那名傀儡将军的不死之师？ 最后胜利果实不是万殇摘得吗，莫非万殇隐藏过深，最后甚至招降了傀儡师？ - 镇墓人一个看着单薄的瘦老头，打起来时丝毫不减当年锋芒，其速迅如雷霆，其势重如高山，又如浪潮般汹涌不断。 道宁正和无涯一同迎上镇墓人凌厉的攻势，给承宁争取一点点强力神通的时间，但只他们两人应敌，压力明显大增。 “凤心妖主！别看了！” 道宁急忙大喊道：“必须先全力剿杀他们，否则我等到头来白忙活一场！” 镇墓人老而弥坚，百余年不起战事，联盟方确实有所麻痹轻视。 妖主自是明白这个道理，不管怎样需先踢魔界出局。她刚才是在静观其变，评估战力。 若道宁三人足以对付镇墓人，她自是摸摸鱼就完了，保存实力。 而若不成，她也得拿出点真格的。 承宁的神通终于结完，茫茫仙鹤齐出向镇墓人攻去。 后者灰眉一挑：“这倒是当年不曾见过的招数。” “老狗你没见过的还多着！”想起往年耻辱，承宁怒喝着，更是拿出全力，“给本尊死！” 这招确实不凡，仙鹤的光只是擦到，镇墓人就觉皮肤灼烧，不得不专心以魔气施法应对。 道宁和无涯压力瞬间小了许多，凤心妖主也抓住机会，正式下场作战。 大乘后期专心加入战场，效果立竿见影。 攻守之势异，现在落入被动守势的成了镇墓人，一时无法如刚才般迅猛出击。 “太傅！” 夏音见状高呼，忙抽调十名傀儡想去支援。 但镇墓人示意无妨，挥袖又把傀儡们抛回那边，好让它们继续对抗龙族亲卫。 而他边应对雨点般的合力攻势，边笑得酣畅淋漓：“有趣，老朽几百年不曾有如此战意了！” “此乃你的遗言？那便给本尊死在这儿！” 承宁怒喝，抓住镇墓人应对妖主术法时的破绽，飞速挥剑迎上，誓要将这老狗的头颅斩于剑下！ 然而一剑挥出，却有一青面小鬼猛地从面前地裂的缝隙中钻出！ 承宁微愣，虽一剑斩杀小鬼，却不曾伤到镇墓人哪怕官袍。顶尖的战斗，破绽转瞬即逝，他此招便算败了，又被镇墓人逼退。 随即有更多小鬼从镇墓人附近的裂隙中钻出，龇牙咧嘴向联盟几人扑去。 它们高不过膝盖，道宁等顶尖强者随手一击便可将之击杀，但终归要分点心对付小鬼们的骚扰。 很影响进攻节奏，而他们要速胜，不敢给镇墓人喘息时间。 “不是魔兽，这什么妖魔鬼怪？” 承宁恼道，一脚将想攀上他腿的小鬼的头踹碎。 凤心丝毫不掩嫌弃，即使打架她也在乎姿态和体面，嫌这些东西脏她雍容华贵的衣袍。 “只是老朽用术法唤来的小东西罢了。” 镇墓人借机得到短暂空隙，大笑道：“你们给老朽看新鲜的，老朽又怎能不拿新菜招待远道而来的客人？” 话音落下，只见镇墓人双手掐诀，其速过快，竟生出残影！ 他口中的喃喃有声，被倏然响彻的隆隆声所掩盖，便听不清具体念诵什么。 地面开始震动，那轰鸣似乎来自道宁几人脚下的地底，不死松的枝桠也晃动起来，似是与地下某个东西产生回响。 道宁等人这才注意到，周边地裂的缝隙不再爬出小鬼，却是地下魔晶不再稳定，魔气汹涌外溢而出。 而地表裂隙处竟还浮现红黑相间的诡异光芒，若是鸟瞰全场，这些光芒便如有序的脉络，构成一复杂的、已被激活的阵纹！ 几人恍然领悟，方才镇墓人好几招都与他们错身而过，裹挟魔气的蛇杖没打着人，却打在地上，还专挑裂缝打…… 看似无意义，原来是有规律的，这老东西竟是一边防守一边构造阵纹、筹划神通！ 地震愈发剧烈，甚至向下陷落，却只局限在这十几丈范围区域，覆盖道宁四人所在。 而镇墓人恰好立于不受波及的边缘，他诵念更快了，结印眼花缭乱。 轰鸣愈响，似有什么将要拔地而出！ 杨霭和夏音控制傀儡向后，脱离战场，站在不死松附近严阵以待，夏音抓紧机会加速维修傀儡。 镇墓人的术法未知但势大，两名龙族亲卫不能越过地裂去追，只得看向妖主。 凤心脸色一凝，她和剩下三人在刚才地面陷落时就快速退出范围，并各自腾空。 她振着火焰般绚烂的羽翅，感到凝重——她神识竟感觉地下不是什么神通，而是一个正在构造的建筑！ 快来了！ 凤心忙向附近御剑的几人高喝：“一同结阵，准备防御！” 话音落下，尚不及反应，镇墓人终于结完最后的印。 他脸色比刚才更蜡黄了点，睁眼对远方凌空的人们笑道：“能让老朽以禁术相待，诸位也算不虚此行了！” 震耳欲聋的轰鸣中，禁术范围覆盖的地表尽数陷落，仿佛有一巨手挖去一大块土地。 但很快，却有一恢宏“建筑”拔地而起，其势地动山摇，瞬息间便补上这片空白，边缘与地面刚才的缺口严丝合缝，仿佛它始终建立于此。 地震停了，镇墓人拄着蛇杖走到“建筑”旁，而道宁和妖主等人被眼前震慑，一时出神，也忘了落地。 连杨霭和夏音都看呆了，不知太傅此禁术为何。 镇墓人禁术召出的建筑，是一恢宏却阴气森森的平台，台上还悬挂一面缠绕锁链的古镜…… 从整体氛围看，它肃穆庄严，可直视镜面又叫人不寒而栗，仿佛是存在于话本中，来自冥界的平台。 此台高一丈，而镜大十围，其上横着七字：孽镜台前无好人。 “竟然是孽镜台？！”承宁尊者大惊失色，“传说中原始魔尊独创的禁术！” 第427章 孽镜台 承宁话刚落，纵是没听说过此禁术大名的无涯和两名龙族亲卫，也感觉不太妙…… 原始魔尊的禁术…… 杨霭和夏音更是惊得无意识张嘴，他们到底是知晓些传说的。 没想到太傅竟然也会此等禁术！ 又好像不该意外……毕竟原始魔尊那一代，他们太傅便是太傅了。 镇墓人登上孽镜台，立于古镜旁，笑道：“承宁你竟知晓，不错，正是孽镜台！” “魂登孽镜现原形，减字偷文暗补经。阴律无私实判断，阳人作恶受严刑。” 镇墓人悠悠道：“原始魔尊飞升前曾将此术留给老朽，老朽参悟千年终于大成，尔等才有幸得见。” 道宁终于回过神来，极感凝重，轻问：“师尊，此术有何效，当如何化解？” 化解？ 老子又没和原始魔尊打过架，怎知如何化解？！ 可承宁又不能直说，也不能丢份，只好道出他寥寥所知：“心中有数，手足行动，不离心之指使。人死魂到孽镜台，本因孽镜阴阳成，碰到魂魄二气，可将人之一生罪孽映出。” 妖主凤心脸色难看，补充道：“简单说，若不慎，三魂七魄乃至整个人皆被封印，吸入镜中，只怕不得轮回，受尽折磨……” “不错，尔等学识广博，知道还挺多。” 镇墓人抚着短须：“刚说阴律无私实判断，阳人作恶受严刑。尔等犯我魔界，戕害我臣民，更是要害我君主，可不正是应了此句？故而以孽镜台审判，再合适不过。” 地裂生出孽镜台，镇墓人立于其上，与古镜一共横亘在不死松前——护住魔宫忠臣，更为冲渡劫的唐墨与黎未晞护法。 如不可逾越的高山。 “别被吓到了，终归不过是一术法而已！”承宁高喝，“这老狗会禁术，我等谁又不会几式？白立于三界之巅不成！” “徒弟，无涯道友，凤心妖主！我等此当齐心协力，拿出真本事来。这老狗施展禁术必受其限制，代价小不了，正是虚弱之时！” 承宁尊者疾言厉色：“趁机合力杀了这老狗，此术不攻自破！” 承宁说的是，镇墓人肯定虚弱，他站在孽镜台边恐怕也是受限，他很可能不能像刚才般用神通、那般凌厉进攻了。 众人颔首，再也没人敢摸鱼，否则别说抢不死松，这条命和以后转世投胎的可能都交代在孽镜台前了！ 但镇墓人只是笑笑：“以身犯禁，那便试试尔等手中剑利否。不过老朽虽受限，却也在禁术中加了些旁门左道，譬如尔等刚见过的小鬼。” “呵，那等废物你再召出十万来！来多少本尊杀多少！” 镇墓人意味深长：“莫急，可不止小鬼啊。” 说罢，他蛇杖叩镜，借助不死松的魔气加身再覆于镜面——只见两名披坚执锐、手执长刀的高大甲士走出镜面，站在镇墓人面前。 这二甲士身着复古漆黑的全身铠，头盔笼罩的眉眼处只有暗红幽光，俯瞰道宁一众。 “口口声声要杀老朽，便先过了鬼将这关吧。” 镇墓人说罢，脸色突然一冷，杖尖直指承宁尊者：“鬼将！为汝之君主击溃犯我魔界者，扫清敌人，护魔界江山与黎民！” 两名鬼将得令，挥舞着长刀便跳下孽镜台，直直向道宁一众迎上！ 见鬼将主动以少敌多，又因此术为原始魔尊遗留禁术，他们不敢轻视，先行防御周旋以试探鬼将的深浅。 果然，两鬼将实力颇强，几回合下来便打得无涯道人节节败退——其单个实力便已胜过大乘初期！ 凤心和承宁同时有一猜测：鬼将是镇墓人靠孽镜台所召，而他已不下台…… 镇墓人或是将自身实力分化在鬼将身上！ 的确如此，双拳难敌四手，即使强如镇墓人，大乘巅峰胜过在场任何人，可一己之身对上四个大乘，他仍是招架的不容易，维持守势，发挥不了全部实力。 但费大功夫召出孽镜台与鬼将，怎会如此平平无奇？自还有其他玄妙之处。 而承宁和凤心尚想不到这点，直到吃了大亏。 他俩对视一眼，既然鬼将力量源自镇墓人，实力分化后都不是大乘巅峰，只在初期和中期徘徊，那么…… 要么合力击破一个，要么擒贼先擒王，趁镇墓人受限时将之击杀。 他们快速做出决策，道宁、无涯和两名龙族亲卫先合力拦截鬼将，由承宁与凤心施展禁术——前者为佯攻，后者更强，便直击镇墓人。 禁术施展条件和代价极为苛刻，饶是镇墓人也费半天劲才召出孽镜台，承宁二人需要一些时间。 凤心和两名龙族亲卫皆已化为原形。 妖主还好，正在准备术法，可烛晟烛琦只觉化形后更受不死松血脉压制，他们本能地不敢在神木前嚣张比划。 而调整好的杨霭、夏音和傀儡们再次对上他们，竟还装配了远程法宝，就以孽镜台为掩体向他们进攻！ 烛氏两龙化形反而实力受限，大了许多的身躯也躲不过远程攻击，甚至其法器击中身体，还让他们逐渐中了毒。 他们只能再化回人形，可又越不过有镇墓人在的孽镜台，作用便只剩为另外几人吸引火力，并稍微牵制下鬼将。 道宁几人与鬼将激战，为承宁和凤心争取时间，可道宁刚躲过鬼将一招，危机本能又瞬间在心头乍响——只觉一阵阴气森森的风，有什么东西正飞快向他袭来！ 道宁仓促间凭本能闪躲，下一瞬便见刚才所站位置被几条阴森锁链砸穿！ 他暗道庆幸，躲得及时，只脸上被擦到一点，虽然疼，但影响不大。 道宁狠狠望去，果然锁链另一头便是镇墓人。 锁链是从孽镜台的镜面中延伸出的，在老者控制下收放自如，如同活物的触须！ 可倏然间，道宁猛地捂住头，只觉脸部擦伤的滚烫化作撕心裂肺的痛意，竟还蔓延至颅顶，仿佛是要切开他的颅骨！ 到底是大乘中期，仙界顶尖强者，道宁还受得住，咬紧牙关继续压制鬼将。 可他也明白孽镜台的古怪：那锁链伤身不足挂齿，可怖在它伤及神魂！ 而这甚至还只是擦伤，道宁就觉头痛欲裂，神魂受了点冲击。 倘若被直接击中……怕真如凤心所说，神魂要被孽镜台吸了去！ 第428章 禁术混战 “当心那锁链！” 道宁抬手一个神通击退侵身而来的鬼将，高喊：“那东西会伤神魂，躲着点，压制鬼将！” 镇墓人嗤笑，看出锁链之能又何妨，而且真以为鬼将就这两下？ 道宁方才一击得手，鬼将被他神通所击晃荡着退步，他脸色一凝，抓住良机再次攻去，誓要先斩一鬼将，战局便轻松了！ 然而只见那鬼将仿佛是卖他破绽，瞬间爆发出远胜刚才的实力，道宁脸色大变——他感觉鬼将已不止大乘中期，魔气滔滔，其压迫感竟有后期之势！ 鬼将长刀横扫，道宁却已来不及收身，只得强行变招。 威力大打折扣，进攻不成，只堪堪防下鬼将这一击，却已然受了伤。 胸口衣服被横着割开，而道宁胸口的护心镜也不堪重负开裂，坠落成一地稀碎镜片。 就在道宁面对的鬼将实力突然大增、他受其所伤连法宝护心镜都碎了的时候，无涯道人和两龙族那边同时轻松了些。 他们一个初期和两个半步大乘负责牵制另一鬼将，还要负担远处杨霭、夏音和傀儡们的攻击，原本压力相当大，只能勉强维持。 可道宁那边鬼将猛地增强，他们面前的鬼将反倒势弱数分。 无涯和两龙无暇细究原因，赶忙抓紧机会运功调整并先构建结界出来，起码先把那边远程攻击防住。 魔宫大臣和傀儡的群攻虽不直接致命，可中毒太麻烦，更不利于持久战。 而且会配合鬼将逼他们的走位，为了给施展禁术的两位护法，他们不敢离太远，只勉强招架。 但道宁心惊之余已然明白：镇墓人的鬼将，实力并非恒定！ 他可以随意分配鬼将的战力！ 就如一壶水，总量有限，镇墓人有数个杯子，他可以平均每杯水的量，也可以直接倒满一杯…… 或许甚至是直接把壶扔出来！ 顾不得道宁那边大增的压力，无涯三位构出随身结界，便着实松了口气。 无涯甚至有种预感，这回仓促进攻魔界，恐怕是个错误的决定。 而之后道宁等人怕会为此追悔莫及…… 起码也该多加准备，可因为不死松一事耽搁不得，就这么风风火火来了…… 无涯本想出工不出力，现在却不得不趟了这滩浑水，毕竟再不出力自己就无法全身而退。 且战前听道宁说得天花乱坠，将此战描述成十拿十稳，甚至可能不战而胜，魔修望风溃败。 无涯虽不曾全信，但道宁说得有理有据，他也难免觉得或真不难打，且得还了人情。 可本以为是来助阵，免得妖族独吞，岂料连魔宫的影都没见着，他们就已陷入苦战，甚至可能有性命之虞！ 无涯难免对道宁有些怨言，可谁让答应的是自己，曾经又欠大人情呢？ 他叹了口气，希望妖主和承宁的禁术能击败镇墓人。 无涯道人也会禁术，而且强势，不弱于大乘中期乃至后期，可固然代价颇高。 他不愿自己也施术，除非最后关头迫不得已。 而且无涯本就对魔界无偏见，只将其视作妖族一般的定位，是在此大陆三足鼎立的一方。 没必要搭上自己，命要紧，之后争不死松的事他也不想管了，妖族喜欢便拿去吧，反正归了仙界也归不了他无涯。 且若局势不对，无涯已隐隐萌生退意。 其实几人给禁术争取的时间并不长，可因鬼将和锁链的攻势，体感却显格外漫长。 好在承宁终于率先完成禁术，他怒喝着“老狗受死”，随即甩出掌心中剔透晶莹的琉璃宝塔——宝塔瞬间扩大，当即便镇压了两个鬼将，将之收入塔中！ 道宁几人心里一松，承宁余光瞥向那羽翅抱于身前、灵气与炫光愈盛的火凤，暗想：妖主的禁术或也快完成，配合镇魔塔，定能击溃这老狗的孽镜台！ “老狗，本尊这镇魔塔如何！” 承宁酣畅大笑：“不必费功夫了，你唤不回鬼将的！且你将实力分给鬼将，自己还剩几何，可挡得住本尊与妖主下一招？！” 镇墓人淡然理理官袍，本来他在孽镜台边指挥鬼将、分化力量，气息比之前弱了许多。 可只见镇魔塔忽然震荡，庞大魔气似受到极强吸力，从塔的每个缝隙散出，尽数回归镇墓人。 承宁自得的嘲笑戛然而止，脸色铁青——这家伙的气息又恢复了，竟和先前无甚区别！ 难道镇压鬼将都不能让他折损一点？ 孽镜台这禁术不需要代价吗？！ 而镇墓人悠然道：“若喜欢鬼将，便送了你又何妨？” 随即他全力调动功法戮仙诀，控制孽镜台如上古海兽般伸出茫茫触须般的锁链。 此功法是对仙界修士特攻，故而名唤戮仙，再配上禁术便更如虎添翼，最大化功法杀伤力！ 镇墓人居高临下，如睥睨蝼蚁，向六人发动进攻！ 而这时妖主凤心的禁术也终于完成，火凤尖啸好似划破长空，她环抱的双翅瞬间大张，无数瑰丽的羽毛化作焚焰袭去，对上锁链居然不落下风！ 漫天焚焰，源源不断被火凤释放出，不止打偏锁链攻击，将守势再次化为攻势——承宁几人更是看到那锁链被击中的位置泛起烙铁的深红！ 而且竟还有焚焰能飞越锁链，直击镇墓人。 他虽能挡下大半，可架不住妖主不再摸鱼，不计成本全力施展禁术。 终于有一团火击中镇墓人！ 虽他下一瞬便用戮仙诀的魔气将火与凤羽化为青烟，但他肩膀处，品红官袍已被灼了个破洞，露出他干瘪蜡黄的皮肤…… 镇墓人眉头微皱，有些烧伤了。 凤族，还是妖主的禁术，果然有些东西…… 能反过来侵蚀他的魔气…… “太傅！” “您可还好？晚辈有主君的丹，给您疗伤！” 杨霭与夏音脸色一变，齐声惊呼。 而镇墓人摇摇头，神情凝重了些，丝丝汗水从额头渗进绷紧的皱纹里，不敢怠慢，继续全力抗衡漫天焚焰。 但承宁几人见此情形却是振奋无比，因为攻击终于伤到他——哪怕只是烧了点官袍和皮，却也打破镇墓人仿佛不可战胜的金身！ 第429章 变数 妖主大乘后期，境界虽离他还有一截，但施展禁术便又两说了。 而且混战多时不断操纵锁链，仅从镇墓人失了那一贯的平和悠然、蹙眉流汗便看得出，孽镜台果然对施术者是有不小负担的！ 几人更加卖力，誓要在妖主的禁术结束之前击破孽镜台、拿下镇墓人。 如此仍是速胜。 连无涯道人都松口气，看样子起码不至于交代在这儿，可他也不敢见好就摸鱼了。 承宁大开镇魔塔——里面镇压的鬼将没了，数十金身铜像从塔内涌出，强顶着锁链为焚火分担压力，更为他们冲击孽镜台开路。 镇墓人从始至终不离开古镜旁，必是有说法的，那他们就该近身缠斗，避开锁链的优势范围，逼镇墓人离开孽镜台！ “保护太傅！” 夏音高喝着，双掌结印，十指如牵丝线——五十傀儡机关全开，齐齐向金身铜像发起冲锋！ 战场从几人对垒化作两军猛烈交战，傀儡与铜像在孽镜台前厮杀，俱不知伤亡与后退为何物！ 夏音要分心控制战场细节，杨霭便以炼器司引以为傲的法宝支援，镇墓人压力轻了，又专心应对承宁妖主等人。 一场无比激烈的混战，在不死松前不断拉锯，法术漫天齐飞，大乘的战斗震荡山河，唯神木周边是与之割裂的平静。 即使孽镜台的负担不轻，可镇墓人还吃得住，他确信至少能比妖主坚持更久。他们三位背靠不死松的魔气，此消彼长，拉锯战是他们占优！ 镇墓人不由想，还好自己没固执到底，让少君派杨霭和夏音来了。 承宁和妖主几人合力还是不容小觑的。 神识飞快看向后方血珀中的两主，他们仍无明显变化，只是眉头不知何时蹙起，似在记忆世界中受阻，或面临什么难关。 镇墓人收心，无论如何，哪怕他赔在这儿，也必拖到两主出关！ 而前线…… 就看徒儿、徒媳妇的主持大局，以及魔界所有臣民的了。 这场卫国之战，他们不容输，更输不起。 如两主留影石所言：齐心共渡难关，千年大业将成。 - 而另一边，修仙联盟大军终于陆陆续续乘舟飞抵魔界。 沈南冥和肖殿主是大军总指挥，他们已按计划提前率大多强者自行越谷，先一步来到魔界，给大军创造安全登陆环境。 他们的速度自是比仙舟快得多。 然而根本不必抢占“滩头”，如影庭之前情报所言，魔界自顾不暇，对边境完全不设防。 在影庭驻守边境之前，仙界本以为他们对魔界已算很轻视了。现在看来当初他们起码还派点人驻扎呢，相较之下堪称重视有加。 魔界当真以为靠裂谷天堑便能永世无虞？ 联盟前军发笑不止，也不急，只耐心等着仙舟载大军抵达，全军集结后按影庭给的简易地图，一鼓作气先拿了那座墨城。 如此便是控制了裂谷这边，仙舟在问道楼之人驾驶和影庭指路下不断往返，援军与补给便源源不断、往来无忧。 联盟即可稳扎稳打，一路平推，最后在夜曜城魔宫与盟主那一队胜利会师！ 沈南冥也是愈发笃定黎未晞必在魔界，魔尊万殇是其兄，他能最后登基，必然少不了妹妹天魔之体的助力！ 那么而今万殇在幽魂域的不死松，黎未晞便极大可能在魔宫主持大局！ 都快要二十年过去，他们当初靠那阵法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跑了，沈南冥仍对这奇耻大辱耿耿于怀。 这回看黎未晞往哪跑，别人要不死松，而这天魔之体，他沈南冥要定了！ 然而等了许久，情况却与前军想的不大一样。 大军并没有按设想，众多仙舟遮天蔽日、整整齐齐登陆，相反来到前军所在集结点的，竟只有两艘的六百人左右而已…… 仙舟把人都放下后，便又直接调头折返去接第二批——上万人大军，二十多艘仙舟一次运不完，还有千余人在那边候着。 沈南冥等人还来不及问，仙舟便很快走了，再次消失于裂谷浓雾之中。 倒是先与这六百人汇合后，从他们领队得知：情况生变，仙舟在行军途中彼此失去联系，因各种原因导致失散了。 客观原因许多，裂谷环境比联盟预想的更复杂、恶劣。 首先便是距离长，又弥漫浓雾，才出发不久便几乎感应不到灵气，能见度极差。 又或许是浓雾有古怪，仙舟彼此间失去了联络，行至半途就渐渐分散了。 与沈南冥所率前军汇合重新集结的便只这两艘而已，他们比较顺利，可其他的…登陆地出了偏差。 但也不打紧，毕竟每艘都有影庭指路，走的都是安全路线，总归能顺利抵达的。 不过如此一来，就得等其他队伍登陆后找过来，或是前军派人散出去，扩大范围接应。 集结便要花更多时间，战局停滞。 沈南冥略有心烦，他本还耐得住，可真到了魔界，他恨不得现在就去夜曜城魔宫，把天魔之体拿到手才安心。 他觉得可以在那之后再慢慢攻城略地扩大战果，大军届时爱干嘛干嘛，甚至就这么回去也无所谓——反正他要的到手了，便是联盟给他打掩护做嫁衣。 拿不拿得了不死松，能把魔界打成什么样，与他沈南冥何干？ 然而他又听那领队道：“啊对了…沈殿主，还有一事。” “快说。” “路上我路过仙舟头部的驾驭舱时，无意间听见里面的影庭姑娘和问道楼的御舟者凝重说，‘出了变数，影庭探出的安全路线或不可控了’……” 沈南冥一挑眉，示意他继续说。 “是这样，我们路上有两三次都是擦着凶猛的雷区险险过来，我便感觉这安全路线是否有些苛刻了，离得这般近，便想去问问，恰好才听见…” 领队压低声音讳莫如深道：“才知情况同样出乎影庭预料，她们分析雷区等之前处于休眠，可这次时机不凑巧，居然活跃起来，恰好赶上我们行军。” “如此一来安全路线的参照意义便不大，活动的雷区，再结合裂谷的浓雾、灵气匮乏和仙舟之间失联，才导致大军登陆出了偏差。” 领队又凝重道：“我还听影庭那姑娘说，因裂谷范围过大，叠加这些不利因素，很可能导致仙舟在浓雾里迷失方向，即使能安全往返，若不慎…怕也会和目标地相去甚远。” “不过纵使失联，影庭说她们到底往返过，对雷区活动还算知晓一二，有她们引路会极力避免迷航。” “而说这些只是让御舟者先有个心理准备，之后必须全听她们指挥，也不必让大军知晓，没必要影响军心。” 沈南冥听后不动声色点头，示意此人去整队，随后叫来了肖殿主和另一位半步大乘。 出发前便定好，他是总指挥，肖殿主是副手，全局要听他调度，但若有分兵必要，便各自领军指挥。 说明情况后，三人都觉确如影庭所言，不必让大军知晓此事，免得影响士气，相信影庭即可。 第430章 出师不利 影庭已数次证明自身的专业性和实力，即使面对裂谷的突发困难，也定能顺利完成运输工作。 而且只要影庭能保证不迷航即可，仙舟到底是问道楼的法宝，上回仙魔大战也靠它运载，那时可没谁给的安全指引，仍是能安全往来。 所以短期内仙舟还是扛得住的雷区的，就算撞上，横穿几次也吃得消。 只是没必要尽量别硬扛，坏了可就麻烦了。毕竟要不断往返输送物资和军力，之后回仙界，大军也得靠仙舟。 眼下情况，大多仙舟的登陆地生变，现在在这荒郊野岭集结是没办法，是以联盟须先拿一城作为据点。 后续不管兵力还是补给，无论在哪块位置登陆，都能有具体目标地与大军汇合。 不过眼下，必须要散出人去，四处接应其他仙舟的队伍，完成重整集结，才能按计划去进攻墨城，拿下据点。 - 出师不利，行军中突生变数，与前军顺利汇合的两舟队伍路上有惊无险，可其他的就大多没这般好运了。 比如烟雨剑楼和东方家等沧州势力乘坐的仙舟。 不知为何，裂谷那些恶劣环境突然如苏醒的火山，活跃异常，分明按影庭的指引走在安全路线，可越走便越受到雷区和飓风从几侧的“挤压”…… 路线肯定没问题，舟上修士是亲眼看着周围，本来平和的环境迅速生变，犹如盛夏时突然而至的骤雨。 本来只是习以为常的浓雾，平稳行舟，却突然震荡，周围也愈发昏暗——两侧竟分别有雷霆和狂风袭来，将他们的仙舟压迫在中间！ 许多修士还是初次亲历如此境遇，亲眼所见天地自然蕴含的狂暴力量，纷纷心惊不已。 怪不得仙魔轻易不开战，两界中间的环境如此恶劣，饶是元婴强者，若强渡雷区，就算成功到了对岸怕也脱层皮吧。 更别提乘舟的大多都不到元婴。他们若没了仙舟，注定会陨落在此。 可见安全路线是多么重要，而影庭在联盟准备开战前便毅然越谷前去魔界探情报和路线…… 此乃大义！ 太多人对影庭肃然起敬。 尽管突然遭遇恶劣环境，看着凶险，仙舟如海啸中晃荡的舢板，可它防护性是极好的，安全无虞。 不过也有不少人疑惑：为何雷区会突然活跃，如此是否意味着安全路线已无参考价值，之后仙舟都得硬闯着横渡？ 这一舟的几名领队中，东方家的东方夜赫然在列。 他曾在白露丹阁一战被唐墨的狱火烧得濒死，若不是沈南冥到得及时，他早殒命了。 但即使被救下，他也身受重伤，修为不进反退，元婴巅峰倒退回初期，元婴也残破了许多——就这还是各种丹药和治疗调养，近两年才缓过来。 当初灵枢殿考虑到东方家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便没任由东方夜死去，保了他一命并以丹药让他留有元婴实力。 可这恐怕就是东方夜的极限了，未来他再无突破可能，甚至怕回不了中期，狱火造成的创伤直至如今都没根治，每月总有几天痛苦难耐。 唐墨虽死，可东方夜对魔修以及侥幸逃走的黎未晞等人，恨意到了极致——此次家族其实不建议他亲至，但东方夜仍是毅然来了。 他要将自己遭过的苦，百倍施加给害他至此的人！ 就算罪魁祸首唐墨死了，那黎未晞大抵也落不到他手里，可不还有那劳什子紫鹊、阮嫣儿吗？没准就统统在这魔界！ 就算不在，东方夜也决意让魔界人代为承受他的怒火！ 新一次仙魔之战，此战联盟诸多优势，魔界孱弱无力，他们必胜，他怎能不抓住良机亲至泄愤？ 东方夜的情绪比其他人都更激动、敏感，路上起了变数，他当即便叫上其他几位领队一同去找此舟的影庭姑娘和御舟者，想知道情况如何、影响有多大。 交流后才知，或是浓雾和突然活跃的雷区所致，仙舟之间已然失联，影庭联系不上彼此，便不知其他舟是否经历了同样情况。 但大概是的，眼下已不能走既定路线，必须避开雷区飓风等，先确保安全抵达。 好在影庭在之前探路过程中，对此积累了些经验，能根据雷区活动范围和频率加以推测、规避，只是登陆点必然有所偏移，之后队伍得自己设法与其他人汇合了。 众领队都表示理解，并请影庭之后也全力确保仙舟往返，毕竟物资等乃至战胜后大军回家，还得靠仙舟，坏了可不行。 同时大家也分析出环境生变的原因：裂谷横亘两界，越靠近魔界，魔气便越浓。而其中雷区等恐怕是当初原始魔尊的手笔。 他创魔界分离出去，为确保独立和安全，便不知以何法在裂谷设了诸多危险区域作为天堑。 而魔气又与灵气互斥，平时越谷的探子，一两个还好，可开战便是万人大军，仙舟也是靠灵气驱动…… 这些对于雷区环境或许过于敏感，故而其从休眠中“苏醒”，循着灵气而来。 便是他们遭遇的情况了。 此推测极有可能，因险险避开雷区之后，又有飞行魔兽循着灵气前来——各种凶猛又古怪狰狞的秃鹫、鹰隼甚至四翼双足的翼龙在仙舟外打转盘旋。 修士们都在舟内，甲板无人，仙舟还有足以扛下雷霆的防护，它们的主动攻击虽无力撼舟，可又不肯退去，伺机待发，如等猎物离巢般一路跟随…… 魔兽的一双双眼睛仿佛盯着在嘴边却吃不到的肉，叫不少窗边与之对视的修士遍体生寒。 裂谷对灵气过分敏感，与大军汇合后必须将情况及时告知沈殿主等指挥。 所以路上这些变数是没办法的事，注定会发生，而谁也无法提前想到。 除了镇墓人，竟连裂谷都在护着魔界…… 安全路线已无用，众人只能好生拜托影庭姑娘，指望她们能在如此险境中引航、乘风破浪，务必不要出岔子。 人啊，最喜欢和擅长的便是要求他人，尤其是要求自己做不到的事。 第431章 怎无蓝家人？ 东方夜等人搭乘的仙舟，总算有惊无险登陆魔界。 果不其然，与集结点相去甚远，附近也没有其他仙舟，想必都因变故而分散了。 一时间也联系不上，他们的玉简在越谷时便失效了，现在也没恢复，大概是环境和魔气共同导致的。 人们一时颇有些不适应，来到传说中的魔界，他乡异客，只觉如无头苍蝇。 仙舟放下人，影庭指路人和问道楼御舟者便赶紧返航，换路线回去接第二批。 而登陆的百人队伍只得先克服困难，一路留下记号行军，就算耗时，但如此终归是能与其他队伍汇合的。 而且沈殿主等率领的前军肯定已注意到变数，攻城前必须先集结大军，定会派人来寻。 也好在，途中那些飞行魔兽终归是散去了，看来他们的栖息地在裂谷峭壁的更下方。 东方夜等几名领队带大部队一路走，并留记号散出神识。 魔界到底非他们主场，神识覆盖范围比在仙界时略小，如此便增大汇合与之后探路、攻城的难度。 而且在更多补给到来之前，他们必须尽可能节省灵气、保存实力。 一方面是物资有限，更关键在——他们现在带的灵石、丹药等补给基本都是自家的，用着心疼。 因为不死松，联盟须抓紧进攻，故而没太多准备时间，只得大军先至。不过后方已在征调和运输，所以只要咬咬牙先拿下一城，稳住战线，之后便能随意用联盟的物资补给了。 自己的便能省下，届时的配额都是赚的。 东方夜等人带队行军，好在没过多久便寻到灵气记号，众人为之振奋——果然有先到的队伍也留下指引！ 他们加快脚步循着记号一路找去，稍稍深入，已渐远离登陆的峭壁附近。 又过不久众人神识已见前方留记号的队伍，也有百余人，而且其中也有来自沧州和灵枢城的势力。 然而却见这一队正与一众飞行魔兽相斗！ 原来之前那些魔兽不再跟随仙舟，并非放弃了，而是盯上了离开仙舟防护的、更便于得手的目标！ 东方夜等领队赶忙率队前去驰援，友军汇合自是振奋，暂且无暇谈裂谷变数，且先击杀魔兽再说——已有实力稍弱的修士被魔兽重创甚至击杀了！ 缠斗的飞行魔兽四十余头，其中甚至有三、四头元婴实力的。 而这一队修士虽百人众，但联盟强者基本都作为前军率先越谷，即沈南冥等人所率领的，以作接应。 乘舟的多为金丹，每一舟兜底的元婴期最多两手之数，有的甚至不足。 而且这些魔兽又仗着飞行自如、迅捷灵敏，并不愚蠢地直接与百人队伍硬碰硬，而是飞空躲避术法，只做骚扰，伺机在队伍上啃口肉下来。 队伍想打，它们就飞远，打又打不着； 准备走了，它们便来骚扰，烦不胜烦。 刚有几个心高气傲又不服指挥的修士，高呼着“先拿此兽头颅祭旗”，便与几名伙伴御剑腾空——自是成了魔兽口粮。 不过东方夜这一队加入后，人多势众，局势很快逆转，十来名元婴对付魔兽便轻松许多。 魔兽有折损后也自知不敌，看起来不甘心嘴边的鸭子没了，却也只得远去。 众人松一口气，两队忙整编清点损失。 先前那队和魔兽相斗并不久，除了那四五个头铁莽撞的牺牲了，其他不过十几人轻伤，两人伤势稍重而已。 两队整编好，下令先暂行休整，随队医修负责治伤，接着两队的领队们便聚到一起。 另一队是由烟雨剑楼长老等几名带领，与东方夜等人交流情报后才知——原来裂谷遭遇活跃的雷区并非个例。 想必大多仙舟都撞上雷区，毕竟都是影庭姑娘引路，所走安全路线大体一致，只是前行顺序的先后不一。 没人能提前预料，裂谷竟对灵气如此敏感，他们大军让其从休眠中苏醒…… 好在仙舟无恙，他们也都顺利登陆了，只寄希望于影庭之后能顺利吧。 而烟雨剑楼与影庭早有合作、打过交道，极信任影庭的水平，这剑楼领队信誓旦旦和东方夜打包票，“千面夫人培养的姑娘们倍儿靠得住，她们说能规避危险，便定然可以。” 想到影庭这些年先是主动为仙界驻防，更新裂谷防护，又毅然在战事未起时主动探测安全路线、收集魔界情报； 再想那位神秘的影庭之主——以她的能力财力和地位，她本可坐享荣华富贵，却甘愿以身入局、亲赴魔界中枢潜伏。 东方夜等人不曾见其人，却已心生尊敬与庆幸。 若不是影庭，他们当真不会如此顺利，起码这回大战没法这么快顺利展开，单后勤便是麻烦事。 多亏影庭，大军才无后顾之虞！ 不过出师不利确实让众人脸色不好看，两队清点完便打算继续行军，尽早与沈殿主和大军汇合。 但东方夜看了看，合为一队后，这五百人左右基本涵盖了灵枢参战的大半势力，比如他东方家、烟雨剑楼、司徒和无终山等…… 当然还有成员被分在其他仙舟，也还有一些是仍在对岸，之后第二批才过来。 不算小势力和散修，沧州各有头有脸的势力出动了上千人。 可是…… “王长老，怎不见一个蓝家人？” 东方夜疑惑问着，他记得蓝家也是在蓝咏初带领下从灵枢一路传到追星城，再奔赴边境的。 只是到了边境，人愈发多，出发前几天他便没注意过蓝家驻地如何了。 剑楼王长老本也纳闷，但东方夜这么一提，他倒是想起临出发前，万人都排队赶着登舟，蓝咏初身为化神却没和沈殿主等人先作为前军越谷。 反倒是他似乎趁众人没注意，举目四望后急匆匆走了，又过一阵，蓝家队伍似也挪到最后面，率先登舟的逆着人流下来与家族大部汇合…… 东方夜听后讥笑：“原来蓝老是怕魔修怕得要死，最后关头退出，实在没勇气了啊。” 此话一出，各家领队们纷纷响应，深以为然。 “说的是，蓝咏初早年有勇有谋，威风勇武仗义执言，岂料老了竟成贪生怕死、明哲保身之辈！” “他们蓝家愈发只会抢白捡的，送到嘴边的，呵，半点风险都不愿担！” “可不？哪怕此战必胜，竟仍连手指头都不愿动动，阵仗搞得大，领人乌泱泱前来，原是做戏给我等看的！” “看他那宝贝儿子蓝辉便明白了，懦弱是刻在骨血里的家族诅咒啊，要我说那么多蓝家男儿，还不如蓝琳一介女子有魄力胆识！” “陈兄说的是，可叹‘那事’之后…蓝楼主被家族软禁，自己打拼出的万宝楼也被蓝家强占去。这些年万宝楼可大不如前了。” 提起“那事”，东方夜就觉心烦，甚至骨头都隐隐灼痛。 他不耐挥手，招呼道：“也罢，不差他们一家，我联盟大军足够平推魔界！我等继续行军，尽快与殿主汇合！” 第432章 兽群 东方夜不等众人推举，便隐隐有这总领队之意，一副好似沈南冥之下、灵枢乃至沧州他权力最大的派头。 但其实他因当年一事办得不漂亮，又捱唐墨七杀阵，保一条命却沉疴难愈、修为倒退，早已不是当年风光的戒律堂堂主。 不过东方家财大势大，此战出人出物资也很多，之后后勤所需少不了来自东方家的东西。 仙舟虽主要来自问道楼，可他们也拿出几艘来，于是各家领队还是买东方家的账的。 卖他东方夜一个面子。 五百人左右的队伍浩浩荡荡行军，但速度比之前稍慢，虽一时没再寻到其他队的灵气记号，可也踏实不慌——只要沈殿主派人，想必很快便能找到他们。 但是没等到殿主派人，却又碰上了魔兽。 且这回不像刚才那四十余头飞行魔兽，而是上百，甚至还有更多！ 前路不知从哪蹦出诸多魔兽挡路，形似虎豹豺狼的、熊呀马啊的，什么种群都有！ 乃至众人都听见空气中似有咔咔声，后方还有掘土声——回头一看，才见茫茫苍白蜘蛛和体长足有一米的蝎子掘地而出，挡了他们后路！ 而空中也有更多盘旋的飞行魔兽，方才那几十只也在，拦住他们御剑飞离的路径…… 平原上，他们几乎被包围了！ 兽群一时没进攻，只威胁般盯着一众修士，似乎衡量着擅闯领地的入侵者。 众人都懵了。 先是秃鹫等飞行魔兽，现在刚深入魔界一点便又遭遇这般多…… 物种多样性如此丰富吗？ 魔界为何在边境附近就有这般多魔兽，魔界人怎么活得下去的？ 回过神来，众人都摆好战备姿态和阵型，随时准备抵御兽潮并突围。 而各家领队也顾不上面子，气急败坏质问：“东方夜，我等尊你一次，鉴于你往昔执掌戒律堂，信任你带队能力…可你把我们往哪带！魔兽巢穴不成！” 其实没人比东方夜更懵，他手捧地图，稀里糊涂来回看着，呢喃着“方向没错啊”…… 他是按地图所指，前去影庭探子探出并提前标好的几个安全、适合暂时扎营的地点，在那等沈殿主来找，一路上再顺便看能否与其他队集合。 影庭也没标这条道全是魔兽啊。 这附近也没什么巢穴，难道正如裂谷的雷区被庞大灵气吸引，兽群也闻着味来了？ 那魔界也敏感了吧，上回仙魔大战也是这般么？没见过相关记录啊！ 东方夜忙指着地图辩解，众人脸色稍微好看点，觉得他猜测没错，魔兽大概也是被吸引而来。 可这不就意味着，他们大军的突进将比预想中艰难许多吗？ 但眼下暂顾不得那些，这几百人得先有命活，从魔兽潮突围出去。 已然交手，好在兽群看着可怖数目多，但也大多是金丹实力上下，元婴的不算多，他们匹配得上。 而且修士有神通，只要维持住不被魔兽近身，他们便能削减魔兽数量后打出一条路来。 修士们暂且不再保存灵力，全力开战后，魔兽数量肉眼可见削减，但众人也是心惊——这些魔兽竟连生命趋利避害的本能都没有吗？ 按理说，若是仙界妖兽，看这阵仗和损失早该跑了！ 而这群魔兽仿佛就饿急眼了一般，命也不要，非得在他们身上啃下肉来充饥，不知退缩为何物，不断向阵线发动冲击！ 实力强的魔兽也会远程攻击，它们哪怕挨元婴领队几下狠的，也要去攻击实力弱些的修士。 而且几名领队更觉古怪：魔兽种群足有数十种，可不同的种群协同起来竟不混乱，反而显得默契，各自发挥长处…… 比如十几头高壮的熊类皮糙肉厚，以身体给迅捷的豺狼虎豹做掩护，便于它们突袭； 空中的魔兽则专心封堵去路，不时盘旋飞下来破坏几个快施展完的神通； 而那些蜘蛛和蝎子则在喷毒。 就仿佛它们之中也有个兽王在统一指挥…… 修士们所虑颇多，需尽量节省力量，尽管一直打下去肯定能将之尽数剿灭，可谁也不愿连魔界城池都没见着，就和一群魔兽拼死拼活。 而魔兽连自己死活都不顾，大有不搞死他们不罢休的气势。 在疯狂的攻势下，修士们已又添伤员，甚至有不少牺牲者。 但魔兽数量已少了一多半，飞行魔兽是主要攻击目标，终于死亡殆尽。 东方夜等领队隐约窥见远方有情况，似是这战动静太大，又吸引更多魔兽前来，他忙下令，率先和其他元婴开路，百人队伍御剑齐飞，连死者都顾不上收殓。 不过他们终于碰上行军后第一件幸事——有一六人队伍迎面而来，御剑速度比他们更快，几息便出现在面前。 东方夜等人松了口气，总算找到了。 这些正是前军的强者，六人中最弱的也元婴中期，更是由他们灵枢天师首领潇澜带队。 潇澜如今已是化神巅峰的阵法大师，她看一眼东方夜等领队和负伤的百余人，再看眼下方兽群，点了点头，便冷然让其余五人带大部队下去休整。 随后她一人踏剑凌空，迅速结阵——青色剑阵很快浮现在她身后，茫茫剑雨精准打击着每一只魔兽。 见到不可匹敌的强者，兽群似乎终于知道跑了，然而只有寥寥元婴实力的魔兽才勉强跑掉，却也已被剑雨重伤，想必不足半个时辰便会陨命。 总算能与前军汇合，又见潇澜的剑阵势如破竹，轻易击溃近百魔兽，队伍本有些低落的士气瞬间振奋！ 出师不利又如何，他们只是暂时和大部队失散。 裂谷已过了，雷区不再是威胁，有联盟如此多强者，就算魔兽会被灵气吸引，还不是来多少杀多少？ 众人仿佛已看到魔界城池插满修仙联盟旗帜之盛景。 解决兽群，潇澜几人与东方夜等领队快速交换情报，果然不出预料，基本八成仙舟都淌过雷区，仙舟和人没事，可登陆点各不相同。 他们的玉简或因魔气失效，失联后寻人困难，前军只能散出去找。 效率还凑合，沈殿主所在集结位置已重整了六成军力，算上他们这两舟的人，暂时失散的便不多了。 不过已耽误了接近一天，而且大多队伍都在汇合过程中与被吸引来的魔兽交战过。 东方夜他们遭遇的算中等规模，把他们送回去，潇澜几人还要再去找人。 如此的话，还需清点死者、给伤员一定休养时间，另外还需打扫战场——在后勤来之前，死者灵戒的物资必须回收，浪费不得。 第433章 不自知的棋子 待东方夜的队伍被送回集结点，这大片空地已暂时安营扎寨，聚集了上千人。 潇澜等人和沈南冥通报过后，便又出去找人了。 灵枢殿、追星殿这些强者境界高，灵气储备丰富，物资也带的比各家的人多。 而且战略目的远胜这点东西，便不会抠搜着，神识和灵气全开去寻人，一切只为提高效率。 因为计划本是顺利登陆后大军直接向最近的城池开拔，一鼓作气拿下后再等待物资、让大军休整。 可现在……开战起码推迟十几个时辰。 人还不齐，还差四五艘仙舟的人没找回来。 更重要的是出师不利，还没打到魔界城池下，甚至没深入百里，第一批数千人的队伍就已因各式原因有了折损。 损失接近一成，大多是实力较弱的修士，基本死在魔兽爪牙下。 尽管这些并不影响全局，可沈南冥和肖殿主等指挥深知——这些人哪怕是在和魔修作战时当了炮灰，也比给不知哪来的魔兽当干粮来得有价值得多。 所以此刻沈南冥脸色可不好看，这么一搞，他何时才能去夜曜城拿到天魔之体？ 他甚至想，要么放弃沿途的城池，直接去打夜曜城算了。 但这样冒进的战略风险很大，夜曜城是魔界王都，地处中心，而且自然集合了魔界最精锐的力量。 就算最强的镇墓人被牵制在另一片战场，可必须承认魔界普遍修为高于仙界，也许元婴化神的数量并不少于联盟。 而且即使不考虑夜曜城可能的防护手段，比如护城大阵等等，就算他们能打过去，届时损失远比步步为营来得大——沈南冥是要扛这个责任的。 况且大军不打据点便深入魔界，尚未等来补给，便是背水一战。 即使有沈南冥等强者在，自然有得打，甚至胜算极高，但难以速胜，补给线又拉得过长，难以运输过来。 他们这些化神大乘无所谓，可大多修士等不来补给，基本等于宣判死刑——一个是无力再战，更是因金丹期身处魔气环境，若无补给，最多能捱住两周魔气侵蚀。 两周后，要么侵蚀而亡，要么直接跳过心魔一环，都能直接加入魔界了。 所以纵然沈南冥并不关心这些，无所谓别人死活，他只想要天魔之体，巴不得现在就向夜曜城开拔…… 但前军还有这么多强者，乃至十圣族精锐也在，纵使他是大乘，其他人也不会听他错误的指令——这么多人加一块又未必打不过他。 到时有矛盾更麻烦，下面的人也不傻，不会执行无意义的送死命令，万一军心乱了乃至内部生变，大军将自行瓦解，沈南冥处理不了也担不起这个责。 所以作为前线总指挥，沈南冥若真想做这个决策，就必须有合适的理由。 最起码先拿一城，保了据点。 但是他没料到——命运仿佛真的站在他这一边，他很快便等到直接进攻夜曜城的契机。 - 东方夜、甚至每一个带队遭遇魔兽的领队都不会知道：他们按影庭给的简易地图带路，去找影庭标好的几个安全、适合暂时驻扎的地点…… 每一个标地，要么途中要么终点，都早有埋伏。 魔兽固然对灵气敏感，可若无驱使，野生魔兽看见乌泱泱的上百人大军，也是不会贸然进攻的，趋利避害是生命的本能。 联盟损失最惨重的队伍是途经魔窟附近的，不止魔兽司控制的兽群，就连魔窟未驯化的魔兽也自发出动了。 那两舟的队伍几乎全军覆没。 从仙舟的被迫登陆点，再到所选路线、想去暂时扎营的选址——全都是魔宫精心帮忙规划的。 裂谷内突然活跃的雷区和飓风，自是魔宫应敌对策的关键一环。 它是由镇墓人、黎未晞和唐墨携手实现的结果。 东方夜等人猜测很贴近现实，雷区的确对灵气敏感，但还不至于如嗅到血腥味的鲨一般追着仙舟跑。 大乘期中最天赋异禀的，不需渡劫，便已然能隐约感受并调动天地之力，而这三位自是各个妖孽。 之前备选的迎敌防守计划刚定好、神木还未现世之前，他们便提前加深裂谷雷区于灵气的影响，就仿佛在快要沸腾的水底，又扔了几块烧得滚烫的铸铁。 还顺便隐藏了魔气管道。 如此便能让仙舟运来第一批人后就迷失，中断后续补给和援军——影庭会带着所有仙舟“迷航”在裂谷里，对岸再也等不到一艘。 而已到魔界的也会成为孤军，甚至之后，他们大多都将有来无回。 这自然影响不了仙舟上的影庭姑娘们，且不提仙舟本身还能横穿雷区硬扛几趟，就算坏了，御舟者会与仙舟同葬裂谷，可姑娘们无碍。 既然让她们做这份危险工作，唐墨提前便都给发了保命的装备，魔兽司的雷鸟也会护她们平安。 所以若是细算起，仙界早在第一次召开大会、让影庭前去驻守裂谷时，便已行走在唐墨和黎未晞构建的棋盘里。 只是不死松的提前现世让棋局稍稍生变，但也无妨，他们已规划好了大框架，正在为此战的决定性胜利争夺最后一块砝码。 框架之下，自有魔宫满朝大臣官员乃至全界子民尽心执行。 修仙联盟从最初就准备不足，火急火燎便跑来，还自得地以为影庭帮他们补全了那些准备和后续工作。 可是魔界自从两主登基起，便厉兵秣马等着这宿命一战。 但必须要说，不死松的确打乱计划，让魔界落入被动…… 两主在不死松闭关，镇墓人必须为他们护法，血战数名大乘——魔界最强大的三人都被牵制在幽魂域…… 即使联盟准备不足，可他们在前线的顶尖战力，实打实有大乘境和几个半步大乘，化神巅峰也不少于魔宫。 因此此战对魔界绝不轻松。 在两主和镇墓人腾出手来之前，魔界生死存亡之战，须仰赖他们自己。 而此战关键，便在顶层力量的比拼上。 纵使联盟大军的金丹元婴死的再多，可若不击溃沈南冥那帮人，此战便不算胜了。 第434章 指挥部 就算魔兽再多也是暗算不了大乘的，魔宫与沈南冥等联盟顶尖强者必有正面血战的时刻。 就算胜算不高，阮嫣儿也绝不许败——师父师娘闭关之际，魔界绝不会亡在她这少君手里！ 何况他们一家等这复仇之日已然太久了。 当年不得不惨痛遁走，而今怎能重蹈覆辙，岂有败这一说？ 嫣儿甚至已在不断思考，是否有可能不拖到师父师娘出关救场，他们便独自击败、抓捕沈南冥的可能？ 必须承认，很低很低。 除非届时她、白锦衡、闵严山等一众魔宫顶尖力量围攻沈南冥，但怕也会有相当牺牲。 境界的鸿沟不是开玩笑的。 就如刚才在机关鸟双瞳看到的一样——御兽令和御兽使可以驱使数百中阶魔兽，与五百修士在正面战场打得不可开交。 但那化神巅峰的潇澜只一个剑阵，大量魔兽就不得不败退，只逃回几头元婴的而已。 此刻魔宫大殿已是核心指挥部，防守严密，满是精锐傀儡和魔宫近卫。 除去近卫，大殿内即使人不多，也都很繁忙。 阮嫣儿双手撑着长桌而站，眼也不眨凝视着面前沙盘，不时挪动棋子与旗帜，在脑中分析并假想战斗的诸多可能性，进行茫茫分支的推演。 而沙盘旁则按职位和魔卫军的序号，依次摆放有近百枚传信玉简——魔宫的指令可以直接传到每名大臣要员以及魔卫将军手中。 更是有机关鸟在魔宫内外来回往返，飞进飞出。 百里馨和中枢院的官员们会先看过机关鸟中的各项情报，比如魔兽司的行动和折损情况、联盟行进路线和实时位置。 汇总后，他们再报给阮嫣儿最精炼的信息，并调出值得她花时间亲自过目的，最后再把机关鸟送回前线去继续记录。 另外陶悠和他的情报司已然成了暗部，既能干老本行收集情报，战力也不弱，会在联盟大军外围游走，见机行动。 陶大人甚至脱下品红官袍，穿戴好防具法器，拿起内战后便不常出鞘的剑，亲自带暗使上了战场。 遥遥千里，魔宫无处不在的眼睛凝视着修仙联盟的一举一动。 紫鹊不免感慨，以前他们打仗时有瞳这个天眼，根本不需如此复杂便看得清敌方一举一动，还是实时的。 师兄曾经常说“情报的力量在于速度”，他们打仗从来都无往不利。 不过如今师兄在不死松，魔宫自己组成的情报系统也不差就是了，尽可能在弥补速度一环，收到情报迟不了太久。 之前传回的情报显示，联盟失散的各舟部队终于重新集结于一处，暂作歇息。 联盟内部实力参差不齐，魔兽和魔宫提前安排的“天然”陷阱给他们中实力较差的造成了一定伤亡。 在影庭与魔宫协作下，此战已取得一定战果：联盟大军接近一成的折损，以及近十个时辰的时间。 争取来的时间远比盟方伤亡重要得多，毕竟此战关键终究是在另一片战场，幽魂域不死松处方能决定魔界存亡。 若道宁、承宁和妖主等胜过镇墓人三位重臣，而唐墨黎未晞尚未出关，届时两主危矣，魔界也必败——在绝对的顶尖战力碾压下，魔宫的任何计策都是无意义的。 反之，镇墓人拖到两主出关，道宁等必败。 到时候只要夜曜城不陷落、臣民无恙，联盟也只能束手乞降。因战力碾压的一方成了魔界，他们大乘化神再多，又如何敌过渡劫的两主？ 而此刻最新情报显示…… “少君，敌军准备行进了。敌军休整期间，其指挥吸取教训，为防路上再遇意外，先派出两队强者探路并扫清沿路障碍。” 百里馨递出两只机关鸟：“他们或发现影庭的地图有问题，不准确，自行探路并找到了裂谷附近几座城的准确方位。” 嫣儿没接机关鸟，并不意外。 联盟吃过亏后就算尚未怀疑到影庭，也不会全盘参照影庭的地图了。 应会认为影庭之前来魔界探情报本就危险，在陌生土地上需小心隐匿又无接应与参照，获取的位置信息不精准。 是时候让影庭“消失”了。 阮嫣儿凝视沙盘，久久盯着后方数枚棋子——象征着镇墓人三位重臣，以及道宁和妖主六人。 核心战场已成相持之势，打得天昏地暗，三界最高层次的战斗是不会短时间分出胜负的。 续航远超常人，彼此底牌也都太多了。 她不担心太傅，但希望杨霭和夏音能撑得住。纵然魔界上下为存亡全都抱着死志，可牺牲哪一位重臣，都是太大的损失。 嫣儿不抬头问道：“小月和小芷那边如何了？” “回少君，她们先前已带其余影子已收拾好重要物品，换脸后混入联盟军中，化整为零。敌军与之后的散修、补给队再过一阵才会发现，影庭失踪了，迷航在裂谷里。” 百里馨含笑道：“而御舟者已陆续毒发，指路的影子已逐步控制了仙舟，搜魂得知御舟术，正在集合并驶向安全区域。” 所以那边的修仙联盟，是在翘首以盼着永远不会返航的仙舟。 而已深入魔界的大军，亦在等着永远不会到来的后援与补给。 他们来了多少人、带了多少物资，便是全部了。 除非沈南冥等强者肯充当这运输队，放下身段亲自往返裂谷运送补给，供养大军。 但可能吗，让大乘和化神为金丹、元婴服务？ 而没来的人也该额手称庆才是，如此便不必踏上魔界——这可不是他们预想的，白捡功劳与利益的地方。 阮嫣儿颔首，这时又有一只机关鸟飞入大殿。 百里馨神识渡入鸟瞳的留影石后，快速道：“少君，看到敌军的行军方向了！” 阮嫣儿凝重的目光从沙盘后方移向前线三座城池，轻问：“沈南冥选了哪一城？” “墨城。” 此城从前名晚渊，离裂谷较近，自是军事重城，数次仙魔大战当联盟打进来时，此城总会作为前线。 镇墓人曾在此击溃联盟大军数次。 墨城离另外两城较远，且进可攻退可守。 拿下墨城，既能直接向夜曜城行军，一路畅通无阻，亦可稳住裂谷而来的补给线，站稳脚跟徐徐图之。 合适、自然也是毫不意外的选择。 而魔宫早有准备，因刚提过，此战关键不在于联盟打下魔界多少城池，或是魔界击败多少元婴金丹的中低阶兵力。 决定胜负的在尖端力量的比拼，以及不死松战场。 所以纵使沈南冥率军攻城拔寨，打下再多城池也毫无意义。 夜曜城在，魔界就在，此战他们想胜，必须在夜曜城和不死松两片战场中的一片先取得胜利。 魔界要做的只有守好都城与子民。 既与沈南冥等强敌必有正面一战，魔宫便干脆集合全界力量于夜曜城——人和资源才是核心，联盟能拿下的只是空城。 第435章 空城 在魔宫准备此战预案时，唐墨和黎未晞便点明：若他们在不死松时仙界大举入侵，除了夜曜城、臣民百姓和重要战争资源，其他城池都是可以暂时放弃的。 以空间换时间。 因正面战场联盟有大乘境，散开的军力注定维持不了战线，魔界丢城是必然，那便没必要为此再赔上无意义的牺牲。 分散宝贵的力量，只会被逐一击破。所以应集结于一处，靠夜曜城的守城优势、保存完好的魔卫军、魔宫所有化神和两名新晋半步大乘之力，以对抗沈南冥和他麾下顶尖战力。 这便有的打了。 联盟因长久轻视和战前烟雾弹，不知魔宫其实已有诸多布置。 魔宫早已开始安排全界大转移和避难，在道宁等人还未到魔界时，工作便已完成了。 其他城的人民暂时离开自家，对可能的失陷毫无怨言，反而满腔战意。 人都走了，东西也一个没留，人们临走前甚至把自家后院的水井都堵死了…… 而联盟拿着空城又没多大用，动摇不了魔界根基。 就算自以为拿了据点保全了补给线，但影庭已消失，补给不会来了。 且即使是空城，也会尽量拖延联盟的脚步，为后方两主争取宝贵时间。 两主出关，收复失地不过弹指之间，魔界百姓没事就行。 哪怕联盟因掠夺不到资源而恼羞成怒拆城，届时重建就是，而重建所需人力与花费自会落到联盟头上。 他们若想多支付赔款，便尽管破坏吧。 - 另一边，沈南冥已带大军压至墨城之外。 然而这城给人一种极其古怪的氛围——太过安静寂寥了。 仿佛一座死城，趋近荒坟野冢的死寂，毫无生活气息。 可城墙与城门却有阵法和结界的保护，联盟绝大多数修士的神识都无法穿透其中，一窥城内情况。 但沈南冥、肖殿主，以及妖族的半步大乘却可以。 神识所及，城内没有一个活人。 但也并非彻头彻尾的空城，因其中还有分列数个阵型的傀儡士兵，大概不到七百。 所以魔界已然知道联盟打进来，自知不敌，为避免无谓伤亡，弃城逃离了。 而指望留下这些傀儡兵，激活城防措施，来拖延他们进军的速度？ 简直太天真了，如此可谓将魔界的虚弱无力尽数暴露出来！ 沈南冥笑得酣畅快意，他刚神识一扫，便知这些傀儡兵不过看着唬人，数量多但外强中干，制作粗糙简陋，所选材料更非上乘。 恐怕普遍都只有金丹左右实力，个别比较优质的也撑死元婴前期战力罢了。 甚至不如他当年在白露丹阁，击碎的唐墨制作的那个傀儡！ 不过傀儡的存在，或许意味着万殇登基后收编了那傀儡师将军。 呵，当初传的那傀儡师神乎其神，什么不死之师横扫魔界，看来也无甚了不起。 是魔界整体的孱弱，凸显出他作为群雄之一的强大，矮子里拔高个儿罢了，强不强全靠同行衬托。 按最初沈南冥等高层的策略，若在墨城遭遇守军顽强抵抗，便由他们这些顶尖强者直接破城，碾压后再让大军入城占领，如此是保存整体实力的最好方式。 不过在通报城内情况后，下面的人都摩拳擦掌表示不必大人物们大包大揽，破了城防后，他们便会会这些魔界傀儡，看那傀儡师是否真如传的那般厉害。 沈南冥等高层对他们的心思心知肚明。 没有守军，仅有孱弱傀儡的城池…… 进城抢占搜刮，都怕屈居人下。 虽抓不到魔界俘虏，可傀儡兵也有不小价值，抓回去自家势力拆开一破解，不就有制傀技术了吗？ 而且墨城人定是听见联盟大军压境，仓皇弃城逃窜，肯定有来不及或带不走的东西，甚至可能有没逃掉的，正瑟瑟发抖藏在哪个角落祈祷别被发现呢。 另外，其实魔晶对修士也是有用的。 因灵气和魔气的互斥，百年前上回仙魔大战时，仙界研究出对魔晶的净化技术，通过特定阵法技术和工艺，花费一定周期便能将之转化为灵石。 反之，灵石在理论上也能被“污染”成魔晶，只是魔界似乎始终没有相关技术。 只是此法得到的灵石有不低损耗率，成品普遍驳杂，产不出上品灵石，基本都是下中品。 大势力有产业进项乃至灵石矿，优质上品灵石多了去，看不上这点，但对小势力和散修而言蚊子腿也是肉。 好容易来一趟，白捡的哪能不要？他们连仙界灵石矿都让凡人开采，魔晶更不可能自己去采了，从魔界人的荷包里拿多省事。 联盟甚至都想好了此战胜后该索要多少赔款。 高层其实不会真将魔界赶尽杀绝，而是打算奴役他们，赔款之后便让魔界人像仙界的凡人劳工一般，全力开采魔晶供奉给仙界，以量来弥补质的不足。 当劳工干活就能买自己一命，继续保留领地，够划算了吧。 魔界都该跪地千恩万谢才是。 沈南冥等人自是看不上这些傀儡或来不及带走的魔晶之类的。既然各方主动请缨，他们便允了，反正墨城到手就有了据点，补给之后便会来。 让大军充实一下自家腰包，给后续夜曜城之战提振士气也不错。 于是沈南冥决定亲自出马以鼓舞军心，他孤身立于城墙前施展神通，霎时狂风卷起沙尘，竟不断汇聚成无数有形的风矛，每一支都有数丈之长！ 茫茫风矛攻向城墙，墨城的防护发出阵阵不堪重负的破碎声，大军都因此阵势而惊呆了。 大乘境的强势简直难以形容。 人们看向沈南冥，也看到横亘在自己与他之间不可逾越的鸿沟。 连十圣族的化神巅峰们和那半步大乘的玄龟长老都不免凝重——沈南冥此举或还有展示实力、震慑妖族、确保话语权的意味。 此人着实天赋异禀，听说他之前还只是半步大乘，这么快便有如此实力了。 沈南冥或许比一般的大乘初期还要强两线。 这风矛神通让擅长防御的玄龟长老都觉危险，他都半步大乘，却感觉自己扛不下几矛。 而这恐怕并非沈南冥的杀手锏。 此人，必须多加警惕。 第436章 直击夜曜城 十圣族彼此交换眼神，感觉这次还是带的兵力少了。 之后若真和仙界争不死松，必须得更重视沈南冥的动作才行。 不过他们有大乘后期的妖主，仙界可没有，争起来双方还是五五开。 神通结束，狂风与墨城坚固的结界一同荡然无存，而城墙简直如遭过地震，只剩断壁残垣。 大军阵前一片寂静，沈南冥立于最前，双手负后，云淡风轻。 “城门已破，去占领这座城池、击败那些傀儡，我军便初战告捷，拿下魔都夜曜城指日可待。” 沈南冥意味深长一笑：“搜到什么，诸位尽管拿去便是。届时入了魔都，诸位收获可比今日丰盈百倍！” 全军瞬间为之振奋，挥舞武器嗷嗷叫喊。 殿主说得太对了，魔修能弃墨城逃窜，还能弃了夜曜城？ 虽然今日收获应不多，可错过的全都在魔都——魔晶、法宝、俘虏玩物，应有尽有，届时便统统拿回来！ 即使联盟要收缴一定份额充作军费和补给等花销，但到自己手头的，仍然是大赚！ 数千大军气势如虹穿越残破的城墙，冲进无人的墨城与傀儡厮杀起来。 而沈南冥微微一笑——这正是他要的效果。 墨城的情况顺了他的心意，便是他想直击夜曜城、夺得天魔之体的契机。 以利诱之，先铺垫一点，让大军自己便盼着打进魔都。 接下来便是得说服其他高层还有妖族这些老狐狸们，一致通过他进攻魔都的决策。 沈南冥看向留在原地的人们，这些便是高层，也是大军最顶尖的战力，加上十圣族的领队和精兵接近一百，境界最低的也有元婴巅峰。 化神便有二十多人，其中不乏灵枢殿自家势力和来自灵枢城的。 更有肖殿主和妖族的半步大乘。 还有他这正经的大乘初期。 沈南冥留意众人对他的目光，羡慕、敬畏、戒备忌惮皆有，便知自己的决策大概率不会受阻。 三界实力说话，且眼下局势，进攻夜曜城已是可行之策。 “诸位，请随本殿入帐说话。”沈南冥一派清风道骨，笑意颇有风度，“我等是时候安排下一步计划了。” - 虽顶尖战力近百余众，但有资格参与决策并发言的，可不是全部。 而其中分量最重的，也只有追星殿肖殿主，问道楼道宁的弟子罗耀，以及那名半步大乘的玄龟长老。 沈南冥也不废话，当即提出：如今形势，直攻夜曜城方为上策。 若是刚登陆时、大军分散又遭遇魔兽的境况，他提出如此战略定会遭毫不留情的反驳。 可战局瞬息万变，联盟已顺利完成第一战略目标，而墨城的情况又从多方面证明此计不失为势在必行。 联盟高层和十圣族都看得清，此刻便不会反驳，倒是思索起直接攻打夜曜城的必要性和可行性。 纵有个别人仍想稳中求胜、步步为营，但见过沈南冥的强大后，也只是礼貌客气地向殿主委婉提出。 沈南冥自是详细解释为何是上策。 夜曜城作为魔界之都，集魔界的尖端实力、指挥中枢、经济政治中心于一身，可以说魔界败不败，便取决于夜曜城倒不倒。 因此夜曜城是联盟必须打下的，毋庸置疑，魔宫一日尚存，联盟打下再多城池，此战也不算取得决定性胜利。 而眼下他们已无必要再去打别的城，有墨城足够。 控制墨城便是进可攻退可守，所以联盟已达成第一个战略目标：保全后方补给线。 影庭和问道楼御舟者会不断送修士与补给，他们无后顾之忧。 又因墨城军民仓皇败走、弃城而逃，其他城想必也会效仿，闻风而逃，留下的也是空城，纵使打下也无甚战果——大军抢不到想要的东西，惦记夜曜城的宝贝，此乃军心所向。 魔界诸城齐败走，必会逃至夜曜城，魔宫突然获知联盟大军压境，又猛地接收如此多流民败军，注定一片混乱，整个系统势必陷入半瘫痪状态。 而我军打下墨城的消耗远低于预期，现在又士气正盛，大可乘胜势直击混乱的魔都，毕其功于一役。 说到这，沈南冥基本已说服大多数人，他便继续增添砝码，摆出敌我双方的优劣，以继续证实攻打夜曜城的必胜性。 关键就在：弃城不守，在仙魔大战数次的历史上从无先例。 无论哪一次，魔界都是每城必争，为了家园战意极强，寸土不让。 而如今…… 留下拖时间的结界阵法、孱弱傀儡兵，已将魔界的虚弱尽数暴露在联盟面前。 军民不战而逃，足以说明魔宫对内部的掌控力几近于无。尤其魔尊万殇正在不死松，便更无权威领导和主心骨。 大难当头，他们毫无准备，此刻内部也已然乱了。 根据战前情报，如今魔界百废待兴，民不聊生，实力低微。但他们的真正情况比联盟预计的还要虚弱。 故而魔界仍未从之前漫长内战中恢复过来，无论战力、战意还是统治基础，都处于千年历史的最低谷！ 联盟则恰好相反，此次甚至还有妖族盟友亲自下场参战，妖主都亲至！ 他们完全可以直击魔宫，即是斩首行动，趁敌方来不及反应便灭了魔界中枢。 且联盟压倒性的力量足以摧毁魔界的战斗意志，魔宫一倒，魔界或不战而降。 如此便快速致胜，结束战争，降低己方损失免去持久战的消耗，战后协议再索要赔款等条约，联盟可利益最大化。 还有一点，固然可以等道宁和妖主那边完事后，两方对夜曜城齐攻，可根据沈南冥收到的传信，幽魂域战场似乎陷入僵持，非短时间可击败镇墓人。 而兵贵神速，战机不可失。 众人也知晓这点，盟主和妖主那边打成持久战，之前有找时机给沈南冥等几位传信，让他们赶紧行军。 大家都感慨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那老不死还是有东西的，难啃。 见他们纷纷颔首，沈南冥悠然道：“本殿说句不好听的，退一步讲，即使盟主与妖主等胜不过镇墓人，可只要我等打下夜曜城、控制魔宫，镇墓人便无家可归，他已然败了。” “众所周知，镇墓人乃魔界守护，届时我等大可以挟魔界以令镇墓人，逼他束手就擒。那老东西若不从……” 沈南冥比个划脖子的手势，微微一笑：“他所重视、想守护的东西全在我等手中啊。” 第437章 沈殿主的话术 众人见状都会心一笑，连道自是如此。 “对了，盟主先前给本殿传信，说他入魔宫成了当朝太傅，那想必镇墓人很重视他徒弟，毕竟千年来头一个啊。” 若说数次大战与镇墓人交手，修仙联盟对他有何了解，除了他实力强寿命久，便是重视魔界，亦重感情。 重感情便有软肋，哪怕是镇墓人。而且能让他看中并肯出山当太傅的魔界少君，想必镇墓人更是喜欢了。 沈南冥开始最后一步：以利诱之，调动他们的私心。 这些高层不在乎那些傀儡和魔晶，却不代表无欲无求，只是想要的更多更昂贵。 联盟是因利益团结在一起，各有所求各怀鬼胎，历代联盟都少不了内部暗中互相倾轧。 沈南冥承认自己也不清高，只是他的利益和别人不同，而除他之外没人知晓魔界最珍贵的宝藏，或许就在魔宫！ 比起天魔之体，不死松的诱惑都要往后稍稍。 反正有了此体，什么不归自己？ 沈南冥继续点明：“诸位再听我言，其一，我等尽快拿了魔宫，便等同于帮盟主妖主战胜镇墓人，此乃大功一件。” “其二，明人不说暗话，谁不知此战重中之重？我们为何要千里迢迢来攻打魔界？” 众高层脸色一凝，自是为不死松而来。 不止他们这些境界高的，就连外面那些势力家族、源源不断加入联盟并赶来的散修，哪怕自知机会不大，也大多抱着能幸运得到不死松馈赠的念想。 只是主动开战入侵，必须师出有名，除魔卫道之名哪怕用了千百年，还是太过好用。 如沈南冥所想，高层们其实也着急，想尽快去神木处搏一搏。 哪家真的情愿全等战后问道楼的分配？仙界各州本就松散，问道楼对他们是没有绝对统治权的，这和魔界情况不一样。 即使问道楼真的尽量公平，但不死松的馈赠和相关副产物，绝对不在公平分配之列。 三界实力为大、拳头说话，修道之途更是如此，自己不争只等别人好心，那就什么都得不到。 “神木千年现一回，机会实在难得，谁知下回不死松何时再现？” 沈南冥挑起嘴角：“机缘之前众生平等，最好的机缘只归有缘人，诸位难道不想去不死松搏一次？” “不老不死永无病痛，想必境界也能更上一步…如此馈赠，或许神木便会选择我们中的哪一位呢。” 沈南冥环视众人，漫不经心道：“诸位哪个不是三界翘楚，何不自问一句‘凭什么有缘人不能是我’？” “就算最好的馈赠只一两份，大多数人得不到，但是机缘见者有份也是三界默认的潜规则了。” 沈南冥语气意味深长：“据史料记载，不死松还有不少宝贝，哪怕得一枚延年益寿、锻骨健体的龙血果，那也是极好。” 话音落下，大多数人都呼吸粗重。 此话甚是在理！ 是啊，凭啥不是我？ 即使得不到机缘，那我家出工又出力，我为联盟打过架流过血，不死松的宝贝岂能没我一份？ 自己不争，届时不管问道楼还是妖族谁得了，他们怎会好心到把这些宝贝分出来？ 按道宁和问道楼一贯的脾性，必是拿其他东西补偿、合稀泥——可我等什么境界身份，若只为灵石物资什么的何必来此，在家坐等产业和矿场的产出不香？ 好处绝不能让问道楼或妖族全占了！ 大多数高层齐齐想到：必须抓紧打完正面战场，否则等道宁他们打完了，自己去晚了，就啥也没了。 在场也就道宁弟子罗耀和问道楼之人、以及妖族的脸色不好看。 沈南冥是在怂恿各方将这潭水搅得更浑，而在问道楼和妖族的心中，早将不死松全部纳为自家之物了。 不过谁没有私心？抛开阵营立场不谈，他们脸色不好看，可也确实因沈南冥的话而动心。 这时肖殿主率先吱声：“沈殿主说得在理，此战我军优势占尽，拖延无益，理当速破之。” “我曹家支持两位，一切都听指挥的！” “沈殿主分析鞭辟入里，我等是应尽快拿下魔宫，待取得正面战场大胜后，才好支援盟主与妖主！” “是啊是啊！” 然而罗耀敛下眼中贪念，略带几分讥讽道：“如此说，沈殿主怕也是急着去神木处试上一试，看那馈赠的有缘人是否为殿主本人罢？” 在沈南冥展现绝对实力后，众人态度语气都对他很客气，又因他是总指挥而以他为中心，但是身为问道楼主道宁之徒，罗耀可无惧沈南冥。 妖族也是，此刻以玄龟长老为首的十圣族代表纷纷看向沈南冥，难得和问道楼站在一边。 沈南冥知这两方的难啃，但他自有后招。 他先笑容和煦道：“诸位多虑，本殿就在这儿放个话好让各位安心。本殿此行在乎的只有揪出当年害我灵枢不浅的魔修黎未晞，将她带回灵枢审判以平民愤！” “本殿可发誓——待我军打下魔宫，本殿抓了黎未晞后，灵枢殿包括本殿在内，绝不染指不死松一枝一叶！” 众人无不惊愕，沈殿主这种层次地位的，当众做出如此保证，自是一诺千金不得违背，否则以后他本人和灵枢殿都信誉丧尽，为百家所不齿。 当即便是满帐赞誉沈殿主高义，拿了夜曜城后必会替殿主抓出那伤害灵枢的罪人来。 罗耀和妖族脸色也好看了点，只要沈南冥不争不死松就行，他们机会更大一点。 而且他分析的也在理，拿下魔宫便可速胜，能抓进去支援自家人。 也碰一碰神木，没准大机缘真归自己了呢？ 第438章 誓师 如此，联盟大军便定下了下一步战略目标。 拿下墨城后留伤者和一部分人在此，休整并等待补给，之后再赶上。 大军主力则恢复好状态，灵石别省，以全盛之姿向夜曜城进军。 但高层开完会出来，本以为数千修士会轻而易举击溃那些傀儡，将联盟旗帜插上墨城城头…… 却不料，城的确是占住了，可就几百傀儡竟还给联盟造成了伤亡！ 沈南冥等人脸色相当难看，不过金丹左右的傀儡，元婴实力的才二十多个，他们无论人数还是战力都是碾压，此战合该无伤才是！ 魔界军民都弃城而走，丢了座空城搁这儿，最难处理的城防沈南冥都亲自击破了——就这还要付出损伤？ 说出去简直令魔界耻笑！ 高层们冷着脸拽来领队一问，这才知，原来那些傀儡还算有两下，虽实力大多只金丹，可其中各个藏着暗器，还淬了毒！ 好些人便是被打个不慎才伤了。 又是因这城里空荡荡，别说没来得及带走的法宝魔晶等宝物，魔界人临走前把传送阵都毁了，甚至水井都给堵了！ 那么能到手的宝贝便只有这机关傀儡，各方都想抓回去破解技术，便收着劲试着“活捉”，别弄坏了。 然而不料控制住傀儡后，它们竟还会自爆！ 于是伤亡才比预想中大。 发现会自爆后各家也不敢再怠慢，几百傀儡剿灭完，到手的只有一百多，受伤中毒的却修士却有三百左右，竟还有死了的。 高层们脸色不好看是觉得丢人，损伤虽不算很大，可这帮人贪心到丢芝麻捡西瓜。 攻打夜曜城可不光是他们高层的事——他们会对上魔宫强者，魔卫军和夜曜城民兵还是得让大部队去对付的。 领队和下面的修士也不高兴，因为收获远低于预期，便更惦记起去夜曜城掠夺、补齐没到手的宝物。 沈南冥敛下心神，总之城是占住了，何况下面死再多又与他何干？甚至退一万步说，底下的人打不过魔卫军又如何？ 自己必定是能打败魔宫抢到天魔之体的，这就够了，到时候其他高层自会腾出手来，帮大军清扫战场。 于是沈南冥平复情绪，向大军宣布高层一致通过的计划：直击魔都，击溃魔宫。 没捞着多少好的修士们兴奋起来，重整旗鼓，到底吃一堑长一智，对魔界多了几分重视。 心底是想着，今日没得到的宝贝、在傀儡手上吃了的亏，待打进夜曜城后，必将千百倍从魔界军民身上讨回来！ 进驻墨城后，联盟立刻安排行动，伤者和一部分人留下休养并等援军与补给，待影庭送到，再飞速送往前线。 而沈南冥已派出潇澜、妖族精兵和多名化神好手，身兼斥候和先锋，先去摸出通往夜曜城的行军路线，并探明沿途情况，比如有无妖兽聚集和逃窜的流民。 他们则带大部队跟在后面，毕竟数千人，实力参差不齐，为了整体阵型等总归要慢一些。 打下墨城没有几个时辰，大军便重新整队，留守的留守，其余尽数向魔都进军。 - 魔宫大殿，百里馨刚看过机关鸟的记录，转告给阮嫣儿后，她直接笑出声。 好些中枢院官员也憋着笑，而闵严山统领则乐得直弯腰拍腿。 留在墨城的几百傀儡，是制傀司制作的初始型号，是做工最次、实力最弱、最不精良的一批。 早就淘汰出魔卫军编制了。 但到底是费魔晶和材料做的，直接销毁怪可惜的，便一直丢库房里堆着，平日都没人去扫扫灰。 知道联盟准备进攻，其他城要弃，但也要尽量拖会时间，制傀司便想起来这些淘汰品，紧急从库房搬出来激活了，然后请炼药司和影庭帮忙给机关淬毒，一股脑丢空城里去了。 就当修仙联盟帮忙清理无用库存了。 结果就这，还给他们造成战损了？ 其实他们抢了傀儡也没用，破解不了，制傀司都是在唐墨指导下加密过的，一旦不按特定手段拆解，傀儡中枢便会自爆。 而他们分明见过自爆了，还贪，非要强行收容傀儡…… 能怪谁呢。 说实话，要不是沈南冥那百人顶尖强者，联盟就算把对岸兵力全增派过来，也高低对夜曜城构不成威胁。 他们能打破夜曜城防，嫣儿都得高看两眼。 联盟大军如此菜，想来魔卫和魔界百姓能对付得了。 可关键就在沈南冥那近百人，是足够改写战局的，而这些人……魔宫必须全力顶住，不能让他们抽出手来去干涉军民的战场，并拖到两主出关。 此战断不容易，魔宫上下须得尽数出动。 得知沈南冥已率军向夜曜城进发，阮嫣儿和白锦衡当即下令，很快，魔宫群臣悉数而至，聚于大殿。 缺席的仅夏音、杨霭和镇墓人。 不止平日有资格上朝议政的重臣，各司二把手和所有元婴巅峰及以上的魔界官员、各世家不在魔宫任职的强者，纷纷齐聚于此。 魔卫军正副统领及麾下将军，自然也都在。 阮嫣儿和白锦衡立于尊主台宝座下一级台阶，环视满朝文武，从每个人脸上都看出视死如归、死守夜曜城的决心。 虽无一大乘，可他们的顶尖战力足有近三百，倍于联盟侵略者！ 沈南冥他们不过百余，化神才二十多，可魔宫现在的化神足有近四十！ 两位少君也从未想过一直留在大殿坐观战斗，他们也是化神！ 若夜曜城防被破，白锦衡第一时间便会加入前线与臣民同舟共济，嫣儿则指挥全局战斗，并护卫在魔宫避难的百姓。 而且闵严山已是半步大乘，紫鹊亦不弱于他。他俩一人拖住肖殿主，另一人拖住那玄龟，半步大乘便几乎被抹平。 其他化神一对一，魔宫还有的剩，难道胜不过沈南冥，拖还拖不住他了？ “诸位文武百官、魔界全部子民们。仙妖两界的敌军已大举出击，将兵锋直指夜曜城、指向我们每一个人！” 阮嫣儿庄严对满殿臣民沉声道，并同步传音。 化神境的洪亮传音足以让全城都听清誓师。 此刻全城人，无论街巷中严阵以待的百姓还是避难所内的老幼妇孺，亦或守卫城门与城墙的魔卫军，皆齐齐面向魔宫方向，无比严肃。 “我身为魔界少君，尊上与主君前往不死松前，为我、为我们每一个人都留了口信，要我在合适的时候转述给你们。” 阮嫣儿深吸一口气：“现在，是时候了。诸君，大战将至，请静听我们君王之言。” 第439章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你们合该明白，百余年后仙妖组成联盟，掀起此战入侵我界，是为抢夺神木不死松，更是为掳掠侵犯我们的家园！” 嫣儿向全城转述两主的宣告，语气高昂：“只因我们所修并非正统道法，他们便数千年视我族为异端，没有哪一战不是为彻底覆灭、压迫我们而来！此番更是要抢走我们最后一寸生存空间！” “你们中有些亲历过曾经大战，亦或作为当初遗族而见过祖辈的战场，见过被屠戮的同胞，见过除魔卫道面纱下真正的嘴脸！” 嫣儿大手一挥，直指联盟正在行军的方向：“他们是要强占我们的资源，压迫奴役我们的男人，掳走我们的妻子儿女，让我们永世不得翻身！” “而我们要做的，就是不让惨剧再次发生，让我们和后人能生活于阳光下的土地，让仙妖再也不敢进犯我们的疆域！” 话音落下，每个人心中都燃着熊熊怒焰。 这些，他们怎会不知？ 他们中有亲历者，即使不曾，也看过祖辈留下的血书。 魔界也曾数次打进仙界，纵使明知守不住打下的城池，亦数次越过裂谷，只为血债血偿。 但每一次都会被仙界反推回来，从未真正实现过够格的复仇——上一回大战，魔界连追星城都没看到，刚拿下十方镇周边便不得不败走。 而这一回，仙界主动入侵，毫不掩饰其掠夺、奴役魔界的目的。 殿内殿外皆等着少君的后话，嫣儿看一眼身边的白锦衡，点点头继续道：“以上，是两主给诸位的留言，接下来我会告诉诸位——此战魔界必胜。” “我界虽比仙妖两界人少，但可谓全民皆兵。” “在场文臣抛下案牍便可上阵杀敌，而百姓中哪怕搭管道的矿工、种草药的药农乃至摆摊的商户，也都有不弱于联盟修士的实力。” 嫣儿凛然道：“何况脚下可是我们的地盘，万万魔界人都聚于夜曜王都。联盟傲慢轻敌，仅带近万人便妄想击溃魔都，殊不知他们后援补给，已尽数被我们拦在裂谷之外！” “此刻，太傅正拖住道宁妖主等数名大乘不败，而我们只要拖住沈南冥等强者，夜曜城就永无陷落一说！” “他们是入侵者，为了免遭仙界荼毒奴役，我等必须齐心保境安民——诸位，拿出我们身为两主臣子的尊严去战斗！” 话音暂落，殿内殿外俱是肃穆，但每个人眼中都仿佛闪耀着光，那是来自心底绝不言败的战意。 嫣儿顿了顿：“我知道，纵然魔界数次打入仙界，可我们从未取得过真正的胜利，每次都以失败告终，无一例外。” “但这一回，我们有魔界历史上最杰出的君王，更有你们！魔界最出色的大臣、将军、子民们！” “此刻，两主正为了我们最终的胜利，倾尽全力在不死松冲击千年无人踏入的渡劫境！” 阮嫣儿屹立尊主台，握拳重重捶向心口，庄严喝道：“而他们闭关前将魔界大局交由我手，我阮嫣儿发誓必不负两主重托——魔界绝不会在我们手里覆灭！” “我们要让纷争与伤痛就此画下休止符，永远停留在我们这一代，就在今天！” “同胞们，拿起武器！两主的子民们，拿起武器！去指向我们的敌人！” “去保护你们的妻子儿女，保护我们生活的家园，魔界的江山不容宵小觊觎，去为我们的君王争取时间！” “此乃最后一场仙魔大战，而胜利者只会属于我们每个人！” 阮嫣儿誓师最后，近乎声嘶力竭，她的声音好似掀起魔宫穹顶，掷地有声，直击每个人心底。 殿内殿外，每一张面孔皆是坚毅。 白锦衡长剑出鞘，立于身前。 紫鹊抽出血红的双剑，站到嫣儿身边。 闵严山与魔卫军副统领、麾下所有将军抽出武器，高举指天。 百里馨等所有大臣官员纷纷摘下官帽，褪去官袍，内里早已身披甲胄。 世家的领头人们从怀中摸出一张张命牌，一摞又一摞堆砌如小山，置于尊主台下——每一名族人，今日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而殿外，各司人员亦手执刀兵，城墙上魔卫军齐齐向魔宫单膝跪地； 有一战之力的人民走上长街，与精锐的傀儡军站在一起，避难所内的老幼纵然力有不逮，却已然持械。 倘若无力亲赴前线保卫家园，便保护自己，不给护卫他们的甲士多添麻烦。 殿内，百里馨深吸一口气，将自己的命牌随手丢在地上，响声清脆。 她望向尊主台空荡的宝座，仿佛望见两主屹立在此地。 他们是为胜利而去面对不死松，他们始终与魔界同在。 “两主、少君。此一战，功成不必在我百里馨，但功成必定有我百里家的每一名族人！” “为了两主，为了江山与臣民！” “我们不会败，仙界休想再掳走我界任何一个子民！” 百里馨的宣言仿佛一石激起千层浪，殿内与全城齐齐爆发无数宣告与怒吼！ 就连在魔宫内避难的女子和孩童们，此刻竟也纷纷涌入大殿，齐齐向尊主台跪地沉声请求： “少君，我们也想参战！” “我们也能为家园奉献力量！” “我、我已筑基了，少君！我无惧仙界！” “白少君，阮少君，小女五岁便习得用剑，明年便是及笄！爷爷都曾夸我未来不可限量，必是魔界顶梁柱！请允小女上阵杀敌！” 此情此景，魔界团结一心，如何令人不动容。 阮嫣儿温声道：“好，我心领了。可我需要你们为了两主，去保护自己和身边人，并与我一同保护魔宫，如此可好？” 安抚好他们，大臣官员们都回到各自岗位，正副统领也分别去率领魔卫军和傀儡军，准备按计划应敌。 阮嫣儿坐回指挥桌前，从用数张符纸封住的匣子中，取出一枚拳头大的血红宝玉。 随后，她将其震碎成漫天粉尘—— 几乎是同时，以魔宫为中心，夜曜城所有大街小巷中隐藏的阵法节点全部被激活！ 街上人们低头看着倏然被“染红”的街道，怔愣片刻，随即感觉到比平日浓郁数倍的魔气正从脚下阵纹中不断涌现！ 人们终于明白前段日子，当两主与太傅从裂谷安排完事务回来后，却又走遍全城绘制的阵纹，究竟是何作用——他们以魔宫为阵眼，构建了覆盖整座夜曜城的聚魔阵。 若俯瞰全城，便可见夜曜城仿佛成了活物，一头从沉眠中苏醒的巨兽，魔宫是它的心脏，而每一条街道的绯红阵纹都是它的血管。 暂不见两主与太傅，可魔界子民全都已感受到他们的存在与力量。 第440章 初代天魔之体 夜曜城防的大阵与结界已然激活，闵严山屹立于城墙良久，神识终于窥见远方天边御剑的黑影。 沈南冥，率联盟大军来攻城了。 与此同时魔宫内，阮嫣儿将沙盘上代表他的那枚棋子，挪至中央夜曜城的城外。 来吧，沈南冥，是该我们清算那连篇累牍的血账。 阮嫣儿眸光闪烁，扭头望向不死松的方向。 师父师娘，勿念勿忧，安心破境便好。 且待嫣儿拿了沈南冥，当作你们出关的贺礼。 玉指一推，棋子应声倒地—— 少君，笑靥如花。 - 此刻被无数人心心念念、决定此战最终走向的魔界两主，仍在不死松的记忆世界里。 当唐墨和黎未晞决定炼神修心，安然在此先让心境渡劫，便已不知相伴度过了多么漫长的岁月。 外界或许几次日升月落，可他们神魂的感受……却是难言的悠久。 弹指千年。 修心，心境自然与刚入不死松时不同了。 他们看过太多沧海桑田，三界与凡间的熙熙攘攘，看过太多时代的变迁，和千万种人生。 呱呱坠地的婴孩溘然早逝，只因他的降生挡了某人的仕途。 行将就木的帝王渴求长生，坐于尸骨堆砌的丹炉沦为活尸。 街边的乞儿得一绝世功法，从而一举冲天，潇洒行走仙界——太平剑斩尽不平事，却因树敌过多被围剿斩杀。 那为家族捐躯的枯骨落满冬雪，无人问津；而蒙受其泽的族人围坐戏台，对酒当歌，高唱何以解忧。 他们亦见过太多恩义。 是那用尽余生去为师父沉冤昭雪的徒弟； 是那为仁义满腔孤勇而从无悔意的散修。 唐墨与黎未晞看遍繁华，又看遍繁华落尽，他们在无数个日夜中目送人世变迁，心境亦是大有改变。 平和、沉静，来自心灵的坦然与超脱。 而不变的是彼此，他们相依相伴、爱如初见，在记忆世界中，仿佛是真的依偎彼此，活过一世又一世。 但他们也未曾忘记目的。 毕竟在这记忆中陪伴共度这般久，只差彼世界——唐墨曾经的家，他们还没去一同生活过。 终于，这记忆世界似乎也要迎来终点。 因为他们已看过原始魔尊创立魔界，又与他们的太傅一同参与同样的试炼。 最终太傅出来了，得以长生，在陵墓一守魔界便是上千年。 而原始魔尊的气息永远消失于三界，唐墨和未晞却不知其是否如愿离开了此世界。 然唐墨神魂在此，便尚且不知——就在他看到太傅最终连枚龙血果都不摘，一步三回头离开不死松时，外界正封存着自己身躯的血珀，色泽已然更深。 不再是绯红的半透明，似是打翻染缸般逐步覆上血红。 根本无须杨霭再用结界去掩盖，即使道宁和妖主站在血珀边上，无论肉眼还是神识都看不到其中的两人。 因为记忆世界渡到此刻，不死松已在将它的馈赠逐步给予唐墨和未晞。 心境已达渡劫的门槛，下一步便是身躯，从而身心合一，准备迎接修炼一途最后的天劫。 未晞上回闭关便到大乘巅峰，故而这馈赠主要给了唐墨——和原始魔尊留在不死松的天魔之体一起。 神木正在帮唐墨融合这副绝世根骨，并将根骨中当初原始魔尊遗留的修为一并给他，好让他也步入大乘巅峰。 好在瞳和丹灵根不与根骨互斥，否则可成功不了。比如若换作白锦衡，六合剑体定然是没了的。 瞳无法陪唐墨的神魂同去记忆世界，便一直留在体内替他关注魔界战局发展。 不止面前镇墓人和妖主等人的均势，她能“看到”夜曜城那边也已打起来了。 其实两个战场的局势都难称乐观。 如沈南冥、道宁等人所想，只要拖住镇墓人，在大乘境的境界鸿沟前，魔界纵使占地利人和、厉兵秣马准备充分，也只是有一战之力。 若无匹配的尖端力量，胜利天平最终还是会倒向大乘更多的一方。 魔界上下也都明白这点，知晓此乃苦战，所以在不死松战场，瞳亲眼看着太傅、杨霭和夏音全力保护不死松下的血珀，因为里面的二位，是魔界获胜的全部希望。 他们以身证誓言，不让敌人靠近半步——纵使杨霭已受伤不轻，甚至已被那龙族伤到经脉，老臣仍死战不退。 其实有瞳在，唐墨和未晞并不像他们以为的没有丝毫抵抗之力，会被轻易打扰到。 可瞳也没法直接告诉杨霭，该躲就躲，以保全自己为重…… 她只能盼望唐墨和未晞早点出关，两处战场都形势危急，此乃魔界生死存亡的关头，是最需要两主扭转乾坤的时刻。 瞳担忧着，不知他们在记忆世界怎么样了，但方才察觉到血珀的变化和身体的异样——不死松在“融合”天魔之体，她便总算安了心，知道他们夫妻一切顺利。 于是她主动配合神木抓紧融合，进度便更喜人了。 想必待他们离开记忆世界，方能趁势渡劫，届时大局可定，她也离自由的夙愿近了一大步。 瞳不再多虑，专注于融合。 而这一切，唐墨和未晞都不知晓。 开始融合天魔之体的那一瞬，他只觉神魂震荡了下——可把未晞吓得不轻。 好在横竖是没事，两人便继续渡过最后的修行与记忆。 已算三界的近代了，便意味着他们终于快要离开记忆世界。 他们看到了曾经叱咤风云、屹立三界之巅的雾镜真人和洛师。 原来他俩是青梅竹马，欢喜冤家，更成了灵魂的伴侣。一路相依相伴吵吵闹闹，便走到了他们所能抵达的顶点。 随后偶然窥得三界外还有更广阔的世界，便毅然想要继续前行。 那时丹祖还未转生，不是萝莉，的确是乍看便很有面儿、一副高人模样的老者。 创了丹盟没多久便当起甩手掌柜，留下他的丹炉丹方让后人妥善使用，便和雾镜真人去琢磨如何走出三界了。 唐墨记下了丹祖炼出神品丹时的全部细节，亦有顿悟。 没有具体的丹方，因丹灵根的指引便是丹方。 没有具象的丹炉，届时，天地便是丹炉。 而当初洛师所选药材，除了天地之气、最纯粹灵气，还有来自菩提神树的馈赠。 菩提骨。 第441章 爱的奇迹 在记忆世界中得到神品丹的宝贵经验，唐墨亦有自己的感悟。 比如药材。 他仙魔双修，除了灵气，魔气亦可随心驱使，若他也得菩提骨，再加上不死松甚至扶桑树的某些产物…… 是否有机会炼出神品神纹丹呢？ 若真能成，具体功效会如何？ 唐墨还不知道，但既然瞳说过神品神纹丹是回家计划的plan a，想必能让她“开门”更有把握，也许多带两个人也说不定呢？ 唐墨和未晞也是渡过到三界的近现代，即他们生活的年代，才后知后觉一件事。 随后他们迅速开上帝视角，看到白露丹阁巨变那一天。 黎未晞再看到母亲的牺牲、丈夫以身为她挡神通，仍是心痛不已。 对沈南冥、灵枢殿等势力的恨和复仇念想，并未因在此度过漫长岁月的修心而淡化。 她清楚知道自己要什么——正如记忆世界中眼前入魔的自己，在离开前对沈南冥的最后宣告： 「下次再见时，便是灵枢城为我夫君陪葬之日」 也许她也变了，不会当真让全城陪葬，毕竟那里曾有全力帮助过他们的人。 蓝琳、慕容雨、艾舟、宋寻年，甚至是为他们召集抗议队伍发声的百草斋方自清…… 这些黎未晞都记得，之后一定要好好回报才行。 但一定要有为当年陪葬的，此后崭新的灵枢城，不再有沈南冥和他的灵枢殿，也不再有什么司徒东方烟雨剑楼。 这么想着，她和唐墨终于寻到了要找的人。 即始终杳无音讯的玄乐和桃瑶瑶。 原来那时他们通过虚空遁影术离去，竟传送到了凡世。 传送到了玄乐还是尹长歌时，与桃卉相遇的那座桃花山…… 唐墨和未晞看到，玄乐曾经在决意脱离炎阳宫、好来相助他们之前，让瑶瑶折下一根桃枝，告诉她：「揣好了，你娘会保护你的」 于是，亡妻的在天之灵便当真保护了她心爱的丈夫与女儿。 送他们回家，最初相遇的地方…… 早在玄乐尚且年轻，桃卉跨越千山万海来沧州寻心上人前，凡世那桃花山便被战火波及，桃家父女种了满山的桃树早已付之一炬。 而时隔这么久再来，火烧过的山早已重生草木，却已没有桃树。 玄乐将瑶瑶折下的那桃枝，在曾经他和桃卉一同栽种的位置，重新种下，温柔到似是呵护他亡妻的载体重新生长。 他又按着记忆，重新盖起桃家父女的木屋和院子，为他们立了碑，又亲手种出满山桃花的盛景。 便算了却当年的憾事。 玄乐和桃瑶瑶没事，在三界种种纠葛之外与世无争，只守着一座桃山。 纵使修心后，黎未晞早已心如止水，她早能敛下复仇的戾气，也没了魔尊的冷酷威严，再看丹阁巨变，已相当平静。 可看到玄乐和瑶瑶，她还是流下了泪。 因为他们的安好，也因为桃卉纵使身死，却再次创造的奇迹。 若玄乐瑶瑶真有事，会是唐墨和未晞一辈子跨不过的心结…… 黎未晞流泪，也是想起自己的母亲，黎烟。 爱总是能创造奇迹的，桃卉只是不像黎烟一般曾有强大修为，身死却仍以人魂陪在女儿身边。 桃卉虽不能，却好似从来没有离开过她的丈夫与孩子。 她生而平凡，凡世桃花山的良家女子而已。 可桃卉的生前死后，都在诠释爱的伟大与奇迹。 但是过了几年，玄乐二人仍是放心不下唐墨和未晞。 他们以术法护好桃花山，离家远行，重新来到仙界，隐匿身份去找人。 唐墨和未晞百味杂陈，其实很希望他们父女能就在桃花山与世无争，好好生活…… 待三界事了，他们再去凡世找就好了。 可玄乐和瑶瑶又主动来寻，一如当年。 此间感情已毋庸赘言，好在他们没事，等离开不死松，唐墨和未晞便自信能屹立三界顶点，届时找到他们很容易，谁也伤不了。 等一切结束，玄乐父女无论是和他们同回彼世界，还是回桃花山度日，都可以。 选哪个，唐墨都会照顾好他们的未来。 就这样，记忆世界慢慢走到尽头，现在也将成为新的记忆。 唐墨和未晞又看过当初他们从灵枢逃离，在魔界打江山的那段日子。 从第三人称视角去看曾经的自己，这般体验是当真奇妙的。 重新审视自我。 当初身负血海深仇，在魔界白手起家，确实是一段很辛苦的岁月，尤其对于心灵而言。 很累，但没人说，他们一家三口如开足马力的机器般连轴转，生怕自己停下，仿佛身后是被不见底的深渊追逐着，停留便会被吞噬。 直到他们坐上魔宫尊主台的王座，这天下尽归他们所有——蓦然回首，方见不知不觉间，竟已走过如此远的路。 这时，唐墨和未晞感觉到什么，他们切回上帝视角，见到记忆世界的边缘隐隐发出刺目的强光，不断收缩，缓缓笼罩世界。 他们便明白，记忆的漫长旅程，即将结束。 而此刻，夫妻对视一眼，彼此都有明悟。 记忆世界之旅，自是不死松给的试炼，心智不定便会永远迷失，不久后与神木一同消失，身体神魂都留在其中，成为记忆的一部分。 机缘与危机并存，而这记忆之旅本身，又何尝不是神木的馈赠之一？ 他们有足够的时间修心，心境抵达足够渡劫的高度，又能收获难以想象的知识与宝贵经验。 比如神品丹炼制的全过程。 还看到了心中惦记的人们，玄乐和瑶瑶，确认他们的过往与平安…… 更有彼此的爱。 也许对于外界，唐墨和黎未晞不过在不死松数天。 可他们的神魂当真在记忆里相伴了太久，携手见证一代又一代。 深爱依旧，不曾变淡分毫。 唐墨想，也许命中注定并不单纯是热恋的甜言蜜语，而是真正存在的宿命。 无论多久、相隔多远，哪怕隔着三千世界，都会将两个人的心紧密相连，不分彼此。 而他幸运地得到这份眷顾。 或是因此，当初他才会被拉到此世界，来寻他命定的爱人。 于是唐墨和黎未晞就在山腰相遇了，只一眼，彼此的内心便先理智一步知晓： 这就是我注定的心上人。 第442章 不死根与神木原气 记忆世界的白光不断收拢，热闹千万年的世界，化作一片白茫茫。 却有两人紧紧牵牢彼此的手，十指相扣。 光芒下，唐墨看向身边，声音温柔到了骨子里：“未晞，我们共度如此久了，我一如当初，仍是好爱你。” “我亦如此，阿墨。” 黎未晞的目光如水，化开一片，她已这般柔软地注视了他千万年。 “我们该回去了。” “嗯，去做完最后的事情。” “然后我们回家。”唐墨拢住爱人，“唯有彼世界的生活，我们还不曾一同度过。” 黎未晞笑靥如花：“要看罢世间所有模样才行，是不是？” “嗯，但即使回去后只有有限的生命……” 神魂消失的最后，唐墨的嗓音永远留在记忆里：“我们也不分开，下一世，我仍会寻到你。” 记忆世界的旅程，若说唐墨和黎未晞感触最深的一件事，或许便是关于长生。 原始魔尊和镇墓人，也曾与他们走过同样的路，其中一人选择前往远方的微末可能，另一人选了长生…… 多少修士修道，其目的都是追逐长生，殊不知当生命真没有了尽头，便如镇墓人所言，成了诅咒。 镇墓人同样在记忆世界中孤独旁观、漂泊不知多少年月，或许外界只过须臾，可对当事人的感知，那是难料的漫长。 唐墨和未晞深刻领会这点，若无他们彼此相伴，独自一人怕谁也熬不过来。 他们从修道最初便不曾想要过久的生命，尤其此刻——他们只想在有限中过得足够精彩幸福。 而镇墓人先行过记忆，又遵循故友之托守卫魔界千年…… 唐墨妄自揣测，或许对太傅而言，他仍在“不死松的记忆”里，从未离开过。 他或许在等一个解脱，于是才在他们这一任魔尊时出山效忠。 唐墨和未晞更理解了原始魔尊当初的选择，与洛师、雾镜真人，甚至和瞳一样，他们都是同一类人。 三界对他们而言是待了太久、太憋仄的笼子，而笼子关不住自由的鸟。 终于快结束了。 他们将达成回家的条件，三界事了之后，便可回去，彼世界对未晞他们而言，可是太过新鲜。 瞳也能迎来真正的自由，若是可以，便也带洛师和雾镜真人一同，助她们实现夙愿。 记忆世界已然消弭，眼前的白茫茫化作一片漆黑，唐墨感觉自己神魂回来了，可似乎还不能挣脱开血珀。 漆黑的视野中，似乎又浮现什么东西，看不真切，如夜空的萤火虫般笼着光泽。 “阿墨，你还在吗？我这边突然好黑……” “未晞？”唐墨一顿，“我们还…没离开吗？” 「不，你们顺利出来了，恭喜你们通过试炼。欢迎回来，墨，未晞」 久违的女声响起，听得出她的如释重负与欣喜。 “瞳？好久不见。”唐墨疑惑道，“我们能交流，说明神魂的确是出来了，可未晞的声音也在，应还是神魂的状态交流，现在这是……？” “阿墨，我也能听到瞳的声音了！” 「是的，未晞，这是我们第一次直接交流，因为现在的情况比较特殊，你们知道的，其实我的状态也与神魂差不多」 瞳解释道：「你们神魂顺利归位了，但仍没醒，此刻我们都是以神魂状态处于不死松的‘核心’内，虽看不到彼此，但同处一空间，交流无碍，所以未晞也能听到我的声音」 “这样呀。”未晞顿了顿，“那我们现在是要如何呢？” 「我虽不曾陪你们，但对记忆世界的辛苦也能感同身受，毕竟我也曾那般注视过三界」 瞳活泼道：「辛苦的试炼完了，自是不死松要给你们馈赠。对了墨，神木已将原始魔尊的天魔之体给了你，还有那位的遗留修为，我帮你融合好了，醒后你也是大乘巅峰了」 唐墨一怔，他毫无感觉，但这才明白当初神魂震荡就是因为融合。 他柔声道：“又辛苦你了。” 「你们早将我视作一家人，还谈什么谢呢」 瞳语气轻快，未晞也笑了：“现在我们更是同类了，阿墨。魔界一代出两个天魔体，何愁不昌盛呢？” 「正是如此，不过好东西还没完，言归正传，你们看得到面前的光团吧？」 唐墨和未晞同时颔首，又齐齐反应过来他们只神魂听得到，却看不见彼此，忙不迭出声说能。 此刻不死松好似听见他们的交流，善解人意的让光团更加明显，便看清笼罩在光中的物什了。 “光包裹着的，像是一株很老的参？” 瞳肯定未晞的猜测：「差不多，它是不死根，顾名思义，是神木的根须」 「当年你们的太傅便是服下它，于是此刻仍能在外面迎战四个大乘。倘若当年洛师也有它作为药材之一，或许那枚神品丹，还能添上神纹」 唐墨和未晞凝视着面前并不算起眼的不死根，这便是仙妖两界掀起此战的根本动机，无数修士梦寐以求的东西。 甚至能当作神品丹的药材，它源自神木，甚至可谓此间最珍贵的天材地宝，某种程度都超越规则的桎梏…… 然而唐墨却释然笑说：“可是瞳，我们早说好的。来不死松只为渡劫，好回家去，你也能有真正的自由。” “这些年你不总追问我为何铁箱子能上天入海，人们不靠玉简和神识如何彼此联络吗？我讲不清楚，你届时自个儿学去吧。” 唐墨说罢，瞳沉默着，而未晞也笑道：“没错，我们不需要在此世界长生不老，太乏味无趣。还是同去阿墨的家，过好有生之年便足矣。” 片刻后，瞳终于喃喃出声。 「我就知道，你们是特殊的。我没看错人……」 万千世人求而不得的宝物，他们弃如敝履。 而她的语气似有庆幸，更有真正的快乐。 因他们的承诺，总是掷地有声。 “所以当初原始魔尊选择的呢？”唐墨笑问，“神木不肯给我们吗？” 「自是肯的」 瞳愉快道：「便是包裹不死根的这团光了，它是神木的原气」 “有它的话，就像计划预估那样——有一定把握能开门回去，还不被规则阻挠、被天道主身发现？” 「对，三成把握」瞳肯定道，「我来吸收它，再反馈给你们一些，你们恰好借此渡劫」 第443章 苦战 神木的原气，便是当初回家plan b的关键。 让唐墨和黎未晞步入渡劫，那便顺理成章不再需要气运，或与天道交易方可实现飞升——超脱此世界，去往三千世界。 只不过和飞升的前辈略有不同，他们有明确目的地。 瞳也是要靠神木原气钻规则漏洞，只不死松一份的，便有三成把握。 当初原始魔尊便是赌了这三成。 顺便一提，唐墨已接手了那位留下的天魔之体和修为，就算没有，他也蛮希望原始魔尊可以得偿所愿。 计划稳步推进到如今，进展喜人，未晞语气轻快：“那还等什么呢？瞳，开始吧，魔界子民们还等着我二人去救场呢。” 「确实，你们太傅和两位大臣快吃不消了，夜曜城那边的话…嗯，虽然直到现在都有些危急，但很快就没事了，不必急那边」 瞳说得含糊，很有些卖关子的意味。 唐墨和未晞追问为何不必急，都城和军民们情况如何，嫣儿他们有无事，瞳也是笑说没事，却不肯说具体道来一二。 只让他们渡劫后亲自去看，算是给个惊喜。 「好了，我要开始了，待我吸收原气后，咱们的神魂便会离开神木核心，你们要准备好渡天劫，迎接修士的最后一关」 「当然啦，你们肯定可以的」瞳嬉笑着，「一路上如此多难关，不也都一步步走过来了嘛」 她说罢，只见周围漆黑的空间似有震动，包裹不死根的光似像被黑洞吞噬一般形变拉扯着——向唐墨的方向。 从他感观来看，像是自己在吞噬这些光。 他亦能感觉到难以捉摸、无从形容的一股气，神魂明显受到滋润，就如疲惫多日后扎进温泉般暖洋洋的。 好似灵魂都在颤栗。 而黎未晞也是如此，瞳亦有将神木的原气反馈给她的神魂。 待视野中光芒愈发黯淡，原气被瞳逐步吸收，唐墨看到不死根失了凭依，坠入黑暗，消失不见。 他毫不留恋。 虽说不死根仅此一份，但是待出去后，不死松的龙血果还有，是需要摘一些的。 瞳先前便说过只要通过，这回神木现世的副产物便可随他们拿。 唐墨和未晞倒是没必要吃龙血果，但得拿来犒赏魔界此战的有功之人，另外唐墨还想留着之后试试炼神品丹。 思虑间，原气尽数被吸收，唐墨和未晞都觉得神魂有了实感——之前都是像踩在云端一般。 「准备好，要开始了」 瞳话音落下，熟悉的突破之感聚于颅顶与丹田。 唐墨和未晞安然稳下心境，准备迎接修炼一途的最后一关。 - 与此同时，不死松外。 正如瞳说的，太傅、杨司器和夏司傀，快吃不消了。 他们已与四名战力全开、拿出真本事的大乘境和两个半步大乘激战数天。 镇墓人还好，他几乎以一己之力守卫不死松与两主，抗衡道宁、妖主等四名大乘，消耗不轻但仍然不败…… 足见镇墓人的强大。 不死松和血珀内的两主框定了镇墓人的行动范围，他主要目的是尽可能拖延并护卫，便是精打细算着力量。 而且大乘境是真的难杀，让其丧失战斗力都不容易。 哪怕只是初期甚至战意愈发低下的无涯道人，也挺难缠。 所以镇墓人无法先去全力击杀一个，既费力耗时又会留下破绽，道宁和妖主等必会威胁到杨霭与夏音，更关键是很可能坏了两主的试炼，那就万事休矣。 镇墓人虽强，可到底以一敌多数日，他背靠不死松、魔气源源不断，方能不败——纵然如此，消耗也是不轻的，尤其体力这块。 他长生，却当真不再是盛年了。 而面对四名大乘境咄咄逼人的围攻，伤势一点点累加，饶是镇墓人也负担不轻。 孽镜台已然在两日前消散了，少了禁术的增幅，牵制起来颇为耗力。 好在妖主他们若看不到良机，也不敢轻易再用禁术。 镇墓人也曾渡过记忆世界，又守护魔界千年，在意志力和耐心这块，在场无人能胜他。 战局愈发长，道宁一众本就不多的耐心便愈发亏空，镇墓人也借敌人焦急的破绽，给他们留下了伤。 镇墓人一己之力胜不过妖主等四名大乘，只能维持均势不败。 除非对方全部耗干灵力和体能。 但遗憾对方也都是大乘，续航本就不弱。虽不像镇墓人背靠不死松，可如此大人物哪能没有宝贝傍身，千里迢迢来抢神木，又怎会不尽数带来？ 更莫忘联盟还有一方势力，丹盟。 高品丹弥补了他们天然补给的缺失，战辅丹对实力的增幅不容小觑。 当然，魔君可是最顶尖的七品丹师，重臣们都有唐墨给的丹药——与之相比，联盟倒落了下乘。 这也是杨霭和夏音尚未战死的原因。 但他们在龙族亲卫的攻势下，也快到极限了。 夏音只有化神巅峰，之前靠五十名法宝加身的傀儡，才能独战那名龙族的烛琦，来分担杨司器的战斗压力。 然而傀儡修过几轮，一个接一个报废——现在夏音只剩三名傀儡了。 她自己也受伤不轻。 好在夏音是唐墨和未晞打天下时的心腹之一，重点培养，她连七杀阵都会。 虽说只能叠三重劫，但七杀阵本就以越境界作战而闻名。 她还有唐墨给的诸多丹药，她无视后遗症，不要命似的接连服丹透支自己，再靠七杀阵，竟当真拖到了现在，还让那烛琦颇为狼狈。 夏司傀的战果与本事，甚至令妖主凤心侧目——没人比妖主更明白烛琦与烛晟的强大，哪怕他们碍于不死松的压迫感，血脉本能导致不敢在神木前化为原形。 可夏音能以化神境界与半步大乘的烛龙战斗至此…… 他们或许都低估了魔界，如今的这里不乏能者，其战意与对魔尊的忠心，更是远超预料。 为了护住魔尊，他们当真是字面意义甘愿抛头颅洒热血的。 多日战下来，考虑到夜曜城军民那边超出预计的战争准备，统御全局的指挥，上下齐心的军民，实力并不弱的魔卫军，再结合上千精锐傀儡…… 联盟大军并未像以为的那般势如破竹，轻而易举打下魔都。 得知这些再结合此处战况，凤心已然起疑——她怀疑如今魔界的君王或许不是万殇。 而是更难缠的敌手。 足够强大、算无遗策，并深受魔界全民的全心爱戴拥护。 即使大家都说那个万殇卖了多年破绽，骗过几乎所有人。 可他当真有如此本事和君主魅力吗？ 即使真是他，那也是远超联盟预料的、很难对付的敌首。 第444章 老臣 道宁、妖主等几位打了这么多天，自然看得出——镇墓人他们就是个拖字诀。 比起主动进攻，他们只是无论如何也要护住神木下的血珀。 所以很明显，魔界翻盘的最后希望，就是他们在血珀中的君王。 那对联盟一方而言，自是要设法熄灭他们希望的火种。 对魔尊身份起疑的，不止凤心一人。 然而她是几人中修为最高的，大乘后期，本就无法完全窥破血珀，看不清里面到底是谁，之前只隐约觉得——似乎血珀里不止一人。 可是在几天前，那血珀更加红了，失去最后一点透明度。 凤心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可事已至此，也没有停战一说了，只能继续打下去。 或是联盟达成战争目的，亦或奇迹降临魔界，让他们翻盘——总归有一方要输得彻底。 而他们要么在血珀里的魔尊出来前，彻底击溃镇墓人； 要么再来一次最强的合力攻势，越过镇墓人的防线直接打碎血珀，打断魔尊的闭关，让其功亏一篑。 妖主一边迎战一边思虑，给了两位龙族亲卫一个眼神。 让他们创造机会。 烛琦正忙着和七杀阵周旋，找不到机会直接攻破作为阵眼的夏音。 他也不好化龙，一是碍于不死松血脉的压迫，二则是龙形目标太大，更容易被夏音击中。 七杀阵叠阵的杀伤可不是开玩笑的，烛琦还是以防御和闪躲为主，想拖到夏音自己力竭。 而另一个和杨司器激战的烛晟，便顾不了这许多了。 他加大攻势，尝试按命令行事，好让妖主有机会越过镇墓人。 杨霭是半步大乘的炼器宗师，战前带来的法宝而今几乎都无法再用，他连本命剑和备用武器都断了，现在只剩最后一柄剑。 却和他的护身铠一样，已生裂痕，想必挡不下烛晟几招便会彻底破损。 可杨霭依旧死战不退，身负重伤却感觉不到痛似的，老脸满是坚毅的死志。 而与他相斗的烛晟，这时竟扛着不死松龙族血脉的压制，化身原形！ 霎时，烛龙怒吼着朝杨霭攻来，老臣见状面色一凝，飞快结印并甩出一斑驳古钟。 防御法宝里除了杨霭身上的玄魔甲胄，也就这荡魂钟能再顶一顶了！ 然而面对杨霭的防御法术和法宝屏障，烛龙当即迎上，抬爪狠狠一击，而杨霭结印后又隔空挥出一剑！ 裹挟魔气的暗紫剑影、荡魂钟与防御结界一同对上烛龙，后者也并不好接。 但烛龙心一横，龙族以恢复力而闻名，这杨霭却已是强弩之末——烛龙干脆硬接下杨霭攻势，也不躲，忍着剑影杀伤的剧痛狠狠击碎防御！ 术法被破，法宝被毁，杨霭身受反噬，五脏顿时犹如撕裂般剧痛！ 老臣口鼻一腥，忍不住喷一口浊血，被击得向后飞倒去！ “杨司器——！” 另一边夏音脸色霎时惨白，惊呼出声，忙将三重劫中的水劫分化出来，在杨霭坠落点升出柔和水幕好接住他，并隔空以水浪去拦截烛晟，不让其追击杨霭。 然而只剩雷火劫，烛琦这边压力骤轻，趁夏音分心时猛攻而来！ 夏司傀不得不重新以三重劫迎敌。 好在夏音拦了一下烛晟，争取到宝贵时间，杨霭顺利落地，但连喘息都来不及——他仓促横出一剑对上烛龙后至的利爪，又被打飞出数米！ 只听铛啷一声脆响，杨霭最后一柄剑也断成两截，玄魔甲胄亦应声而碎，成了满地碎片。 他摔倒在不死松下血珀的附近。 杨霭却仍撑着断剑站起身，颤巍巍的，重重喘着粗气。 血战多日，只有这时才依稀看得出，他当真不再年轻了。 杨霭抬眸，烛龙或是觉得没必要了，亦或不死松的血脉压制还是太强，他化回人形，就站在杨霭不远处，也不再打，就这么复杂望着魔宫老臣。 许是觉得多日下来，胜负终于见分晓…… 杨霭连强弩之末都算不上了，方才那两下已让本就有伤的老迈身躯，近乎是苟延残喘。 然而杨霭仍是面无惧色，他努力站稳站直，不落下风地回瞪年富力强的烛晟。 他死死挡着靠近血珀的路径，执仅剩的断剑对准敌人——以己身成为两主前最后的屏障。 残破的剑与身躯下，是杨霭身为魔宫股肱之臣最后的骄傲与风骨。 “我承认，你们魔修确有血性，你这老臣，是个难啃的骨头。我已数十年没有过这般苦战了。” 烛晟信步走近，带着胜者天然的居高临下对杨霭说道。 可后者的气度毫不落下风。 杨霭咳嗽着吐出混了骨头渣和碎肉的浊血，抹了抹嘴。 他的甲胄也碎了，只剩染血的中衣，还被利爪留了三道抓痕，露出他仍在淌血、伤口外翻的胸膛。 两主就在身后，这模样可不体面…… 杨霭从灵戒重新取出官帽与品红官袍穿戴好，挡了伤口，随后平静地将断剑重新对准烛晟。 烛晟挑眉，轻蔑道：“没必要再打了，杨司器。这些天下来你的法宝都被我打烂了，方才最后的铠甲和剑也碎了。认输罢，你大可以活着，毕竟联盟还需魔宫有人能在投降书上签字。” “咳、呸！” 杨霭吐一口血痰在脚边，老脸堆起讥讽的褶子：“魔界可没有孬种，绝不会有一人投降，你们这帮伪君子可打错算盘了！” “呵，你还拿什么和我打？”烛晟如听了笑话般好笑道，“就凭这断剑，还是指望谁来救你？你那同伴无暇顾及你，镇墓人更是被我主死死缠着，方才都顾不得出手救你！” “救？老夫不用人救！自打站在这儿，老夫就没想过活着回去！” 杨霭的白发白须随风飘扬，他一挥断剑，于脚边震出三尺血痕。 老臣单薄的身影孑然立于血珀之前，面色坚毅，浑浊的双眼近乎浴血。 “当今魔界绝无一人会卖主求荣，尔等想打扰我主闭关，便来试试此剑尚利否！” “老夫没了法宝，可还剩半柄剑！没了甲胄，却仍有这身血肉之躯！纵然老夫不敌你这小辈，但此后我儿杨士晴、我杨家全族自会尽数顶上，绝无一人惜身！” “在杀光我杨家人之前，尔等爬虫休想偷得半日安宁！” 杨霭剑指烛晟，眼角淌着血，释然仰天大笑：“烛晟，你想靠近我主，便得从老夫的尸身上跨过去才行！” 第445章 峰回路转 烛晟脸色铁青，向杨霭怒吼着攻去：“给脸不要，自寻死路！我便成全你这老东西！” 迟暮的杨霭，深知这将是他此生最后一战。 他屹立血珀之前，面对强敌袭来的利刃——他大可躲闪，从血珀前让开，即可免于被斩于刀下的命运。 然而谨慎了一辈子的老臣，却选择拼上他明哲保身至今的性命。 面对烛晟的强攻，一袭官袍的杨霭视死如归，他调动残破的周天，驱使最后的魔气，挥舞断剑。 两主啊…… 老臣已看不到大业将成的那天。 恳请您二位，将老臣的骨灰撒于裂谷，权当为通往大业的路，添几块不足为道的砖瓦。 待老臣的子孙、子孙的子孙走过跨过之时…… 便定然看得见，我们鱼死网破，为后人拼来的胜利与太平。 “杨司器，不要——！” “杨霭！先躲！” “镇墓人老狗，你还有功夫管别人吗？！” 机会来了！ 太多注意力聚焦于血珀之前的杨霭与烛晟，妖主凤心更是眼也不眨盯着，随时准备行动——只要镇墓人有所松懈，尝试去救杨霭，她便能设法将其重创，亲卫亦可攻击血珀！ 可镇墓人纵然有这个心，却被上头的承宁和道宁死死纠缠——他们就是要让镇墓人看着魔宫大臣身死！ 反倒是坏了妖主的计划。 而烛琦也在配合同伴，全力纠缠夏音，导致她根本匀不出半点力去支援杨霭，只得把最后三个残破的傀儡调去。 然而烛晟面对拦路的傀儡，一刀劈一个，最后便是斩向挥起断剑的杨霭！ 刀与断剑相撞，僵持不到几息，断剑便脱了手。 杨霭身子一震，断剑划出悲哀的弧度坠地，而老臣最后调动的力量也快散尽，残破的经脉已不再支持他继续运功了。 身体失衡，杨霭的要害命门尽数暴露在烛晟刀锋前。 “去死吧老东西！” 烛晟狞笑挥刀，而老臣阖上了眼。 “杨司器——！” 同僚战友即将被斩于刀下，夏音尖声嘶喊着，满眼通红，却束手无策。 时间仿佛凝滞，镇墓人只感到一场荒凉的悲哀。 他看过、行过漫长的岁月，比任何人都清楚一件事——无论是由谁发起的，可战争，注定是要死人的。 纵然他深知，杨霭与夏音乃至魔宫群臣都在这保家卫国的战役中心怀死志，甘愿将己身与自家化作大业的薪柴…… 可太傅，还是希望他们都能好好活着。 他感到悲哀，因千年过去，自己终究是无力击退这样多、这般强的侵略者们，道宁妖主等一众比他预料中来得更强势，他做不到既拦住敌人，又护住战友。 镇墓人不形于色，却将悲与愤化作更猛烈的攻势。 不能让杨司器的牺牲白费！ 然而，就在烛晟的刀锋即将劈上杨霭脖子的前一瞬——阖眼接受命运的老臣身后，不死松突然爆发出磅礴到极致的魔气！ 那是有形的、淡青与幽蓝相间的魔气浪，倏然从杨霭后方呼啸而来，却在即将碰到杨霭时分流！ 气浪绕过杨霭，直接将烛晟迎面重重击飞——他如方才的断剑般在空中划出抛物线，气浪之势强，烛晟竟直接摔在妖主的附近！ 半步大乘面对这股气浪竟毫无招架之力，他被击飞时连控制平衡都做不到！ 所有人都因不死松的突变而惊愕，数天下来，战场竟诡异的第一次停滞，人们俱望向突发暴动的神木。 只见本已将死的杨霭软坐在地，似乎仍没回过神来，而他身后的不死松，环绕起淡青与幽蓝的两股磅礴的魔气漩涡——像极了神木现世那日引发魔气暴动时的模样。 而气浪只是击飞烛晟、护下杨霭，便无其他攻击动作了。 别说道宁、承宁和妖主几人，连镇墓人与夏音都感到错愕：不死松为何会突然救杨司器？ 再看摔在附近迟迟没爬起来的烛晟，妖主脸色一惊，他可不止是被撞飞这般简单！ 烛晟方才毫无招架之力，是因他接触到气浪那一瞬，就已然不省人事了。 无涯道人的医道造诣不俗，这些天他还充当了战地医生，他凑近几步以神识去看，顿时神情愕然。 只那一下，烛晟几乎没了半条命。 而更可怕的是他的内伤——强壮的龙族，经脉几乎断了六成，而仅剩的四成也难称尚佳，和血管脏腑一同蒙上幽蓝的冰层！ 别说激活不了龙皇血珀的种族天赋，就算能抢救回来，烛晟的道途怕也到头了。 那些冰层和淡青的魔气一起，如有意识的活物般在烛晟全身蔓延，外表却看不出任何异样，可倘若任其扩散，他会被整个废掉！ 而这还是发生在以强壮、生命力强的龙族身上，倘若换一个…… 但无涯隐隐有种预感，烛晟恐怕未必会死，除非那两股魔气想要如此。 “无涯道长。”妖主凤心赶来，面色凝重，“他如何，您能救吗？” “贫道且试试。” 然而无涯刚将灵气渡入烛晟之躯，尝试以医疗术法去化解魔气，就顿时脸色大变——因他的灵气刚入，就感到一种彻骨的寒意，幽蓝魔气几乎要把他的灵气冻结了！ 那淡青的魔气更为古怪，无涯竟感到极强的压迫，好似碰到天敌一般，本能的想跑！ 他也确实这么做了，不假思索抽离灵气与神识，心有余悸摇了摇头，赶忙检查起自己的情况，是否有被魔气反噬到。 本就不太想打，只想摸鱼好全须全尾回去，无涯怎会搭上自己？ 承宁也过来，脸色不好：“如何，救不了？” 无涯再次摇头表示肯定，满脸讳莫如深。 神木的力量居然这般可怕么……？ 虽不知为何，但倘若不死松执意要护魔界的人，无涯觉得自己是该退了。 没法打的。 凤心一咬银牙，她自也看出烛晟体内古怪的冰，然她是凤族，五指便搭上烛晟的手腕，尝试看自己的凤火能否对付幽蓝冰层。 结果没几息，她脸色煞白，身后炽烈如火的凤羽竟如被泼了盆冰水，肉眼可见地黯淡下去！ 烛琦摆脱夏音的七杀阵，赶来看同胞，而此刻他们瞧见妖主如此状态，她收手后调息几下，凤羽才重新明亮一点。 便已然明白，烛晟恐怕没救了…… 不死松又名龙血树，本就对两龙有血脉压制，他们这些天连化龙的次数都屈指可数，何况被神木直接来这么一下？ 谁也不懂也料不到，数天里“恪守中立”的不死松为何突然暴动，竟还是帮了魔界。 但道宁一众的脸色都难看至极——瞬息之间，战局已变，胜利似乎不再向他们倾斜。 第446章 妖主的熟悉感 烛晟救不了了，妖主把他送到后方一点，然而当他们再去看镇墓人时，却发现这老人久久望着不死松，眉眼第一次露出轻松与释然。 道宁几人以为是不死松莫名救下杨霭、重创烛晟，然镇墓人却知非也。 神木不会插手，更无理由相救一魔宫老臣。 会救他的，只有魔界两主。 何况镇墓人也与两主相处过一段时日，又一同隐藏裂谷管道、在夜曜城布下聚魔阵，如何不识得两主的魔气？ 淡青是唐魔君所修功法，万物生与戮仙诀叠加的效果，既管生机也管杀戮。 而幽蓝的魔气当然来自凛霜魔尊，太有辨识度了。 况且镇墓人还隐隐感觉到，唐墨的魔气中有他所熟悉的、过于久远的气息。 原始魔尊…… 主君果然得到初代天魔之体了。 镇墓人与夏音遥遥对视，彼此都重重松了口气。 多日下来，虽然辛苦，他们差点就要到极限了…… 但终于是幸不辱命，拖到两主顺利通过试炼，要出关了。 那么此战便已能盖棺定论，马上就彻底结束了——魔界终于来到天平胜利的一侧。 在最后关头，杨霭也没牺牲，太傅与夏司傀都觉无比庆幸。 夏音收了七杀阵，镇墓人也视道宁一众为无物，此刻他们齐齐向不死松下仍在愣神的杨司器而去，也是要恭迎两主出关。 杨霭本都做好牺牲准备，临死前只恨自己老不中用，不能再帮两主多拖一会…… 结果却莫名…被神木救了？ 不死松当真是我魔界的守护神木吗？ 那为何不直接击退联盟这些宵小了事？ 自打魔气浪绕过自己，把近在眼前的烛晟击飞，杨霭的脑子便糊涂得很，他甚至觉得自己是不是已经死了，看到想看的幻觉了。 这才终于从劫后余生中回神。 杨霭忙踉跄站起，转过身去想拜一拜不死松，却见几步之外的血珀…… 又开始透明，表面甚至有了裂纹了。 杨霭一怔，他太清楚这些天血珀的变化，而且别的不说，他敢保证自己与夏音、太傅，没让任何一次攻击碰到血珀和两主。 那些攻击要么被化解，要么砸傀儡和杨霭本人身上。 杨霭凝视血珀中的两主，他们的眉眼似乎动了动，再看裂纹隐隐有扩大崩解之势…… 听着咔嚓咔嚓的破裂声，杨霭顿时明白了！ 他瞳孔剧震，浑浊的老眼霎红，竟蒙上一层水雾……老臣当即双膝跪地，重重向血珀叩下头去！ 神木断无理由救他。 保护他的，只有他们魔界的君王。 “尊上，主君啊……！”杨司器跪地拜服，嗓音沙哑得如喜如悲，老泪纵横，“老臣终于等到您二位了！” 血珀尚在，只裂痕愈发密集，其中的男女仍未踏出，却见他们的眉眼似乎愈发柔和。 同时，太傅与夏司傀也赶来，齐齐跪在哽咽不止的杨霭身边，眸光颤动地凝望血珀。 自打两主踏入不死松被封于血珀，他们便如假死一般，没有丝毫气息，再加上杨司器的结界，敌人便根本窥不破，不知其中具体何人。 而现在三位重臣都能感觉到——两主的气息正愈发鲜活，乃至强盛过往日！ 他们面露喜色，这时环绕不死松的青色魔气缓缓离开神木，反而环绕起三位重臣。 三人都从中感到无比的熟悉与亲和力！ 他们顿时觉得伤势与痛感减轻，其中杨霭伤得最重，感受也最明显，他本已残破到无法运功的经脉周天，竟缓缓愈合起来，重新流淌起魔气！ 甚至隐约比之前更舒畅！ 是主君在用万物生给他们治疗！ 正如方才镇墓人所想，主君所修戮仙诀主管杀伐，而万物生，治愈万物。 魔宫皆知唐墨七品丹医，不光丹道是三界顶尖，医术亦然。 可这么多年，除了主君的至亲，哪怕是他最初的追随者，也从没哪个能得主君亲手救治——最多给点丹药得了。 万物生的气息淌过杨霭几人全身，治愈伤势，这份温和的舒坦与心灵的荣幸，令杨霭和夏音的神魂都觉如沐春风。 他们忙叩谢血珀中阖眼微笑的唐墨，镇墓人则见——尊上幽蓝的魔气，似乎正在头顶构建一个屏障…… 莫非……两主这就要渡劫、直面最猛烈的天雷了？ 然而与这边突然的欢欣不同，更远处联盟一众脸色俱是难看，且无比忌惮。 都打到现在，战局却突然生变，不知为何神木忽然站在魔界一边，他们也不敢轻易过去…… 一时间攻也不是，退也不是。 无涯是有点想退的，可他到底还要几分面子，得顾及道宁的交情，只得再看看。但若一会又有变数，可就没东西能拦他了。 问道楼师徒脸色铁青，已经恨得牙痒痒，承宁本就暴躁，现在几乎把痛恨写在脸上。 连平时装得云淡风轻的道宁都忍不住，他感觉嘴边的鸭子似乎要跑了，此刻脸色阴沉的可怕，却又忌惮。 至于妖主凤心，先前血珀突然更红时，她便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 而此刻杨霭得救，血珀又生变，魔界三人喜形于色且被魔气治疗着…… 凤心那不祥的预感愈发明显了。 而且道宁几人上头了，或许没注意。 但她注意到了——方才杨霭喊的是尊上与主君！ 魔界的君王有两个，果然不是万殇！ 凤心已然明白：仙妖两界早就中计了，万殇登基只是魔界刻意抛出的假信息，是误导松懈他们！ 那些探子被蒙蔽过，细想一下，每个跨越裂谷去魔界的探子都能活着回来报信，这本身就不寻常。 再结合魔界预料之外的战争准备、战意斗志和顽强抵抗——魔界早对仙妖两界的入侵有了预案…… 此时血珀又透明几分，还生出裂痕，或许意味着其中之人将要破关而出…… 难道魔尊已经成功了？！ 凤心散出神识靠近不死松，想看清魔界君王究竟是谁。 镇墓人发现她的神识，快速赶走，但在被驱赶之前，凤心总算看清了。 果然是两人，一男一女，模样都是世间顶尖的俊美，说一句天上有地下无都不为过。 凤心自认他们比自己都好看许多。 然而此刻凤心却隐约觉得——这样俊美的一对儿，自己似乎并非初见。 气质陌生，可模样居然有些面熟…… 可到底是在哪见过？ 第447章 龙皇 凤心竭力搜索回忆，寻觅这两副面熟的好看容貌，突然一怔。 她想起来了。 那是快二十年以前的事了。 当年妖界有许多小妖被一自称少阴庄的仙界势力掳走，其藏匿极深，仙界各州都有分布。 凤心当年便派出许多下属去仙界，拔除少阴庄并救回小妖。 数个队伍中，狐族涂山玖和玄龟族阵儒去的是灵枢城，他们也是最先探到绑架犯是少阴庄的情报，并成功救回灵枢城被掳小妖的。 而根据涂山玖和阵儒回妖界后对她的回禀：能得如此情报、并在营救行动中力挽狂澜的，是灵枢城的一家丹药店。 白露丹阁的夫妻，唐墨与黎未晞…… 若无他们，此事不可为。 当时涂山玖有用留影石记下他俩的模样，是为回报，倘若某天唐墨和黎未晞来狐族，好让护卫记下他们的脸，不许拦，而要以最高礼节相待。 当初凤心好奇，究竟是何人有如此本事，甚至能让涂山玖觉得在容貌上自愧不如？ 她看过了留影石，承认他们的容貌的确不凡。 也是因此，繁忙到日理万机的妖主，便对这夫妻的脸留有印象。 后来的事她自然知晓，白露丹阁突然被打为魔界细作，唐墨被沈殿主当场格杀，黎未晞等人亡命天涯，一直背着悬赏…… 原来唐墨没死！ 他们甚至成了如今魔界的君王！ 所以唐墨，就是当初魔界内战时传言中的傀儡师将军…… 复仇。 两个字眼倏然横亘在妖主脑海中。 这对夫妇当年大难不死，来到魔界悄无声息间登上至高的尊主台，那他们筹谋多年意欲何为，自是这二字。 而他们是否有如此实力，向沈南冥等戕害过白露丹阁一众的仇人讨债？ 很明显，已经具备。 凤心的神识虽被赶走，可仅观唐墨和黎未晞的魔气便知：他们起码是大乘后期，甚至巅峰。 因为连她的凤火都无法驱散烛晟体内的寒冰，反倒凤火被其熄灭，不得不败退。 凤心并不知这二人最近封于血珀又经历了什么，关于不死松的馈赠众说纷纭、无一定数，已知经过试炼收获馈赠的，现存仅魔界镇墓人而已。 不老不死或是有的，而提升修为境界，或许也在馈赠的范围中…… 唐墨和黎未晞已然走到了三界的顶点，若再上一步，那是什么？ 渡劫境？ 妖主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忙暗道绝无这般无可能。 无他，三界已千余年不曾有谁能抵达那般境界。 而三界从不缺天赋实力与机缘兼备的能人，可这千年来，无论是曾经盛极一时的丹祖和雾镜真人，亦或前方的镇墓人——无一例外都只是大乘巅峰，跨不过那般坎去！ 三界缺了某种东西，导致无法步入渡劫，此乃共识。 尤其镇墓人便是例子，倘若神木的馈赠能给予这份缺失，那他也从神木试炼中走出，不也是没到渡劫？ 所以妖主深信不疑：唐墨和黎未晞就算得了馈赠，最多也是长生，魔界此后有了三位“镇墓人”，但绝对无法渡劫！ 可仅是如此，三界就已变天了——尖端力量绝对碾压后，此后魔界足以正面抗衡仙妖两界而不落下风。 好在魔界终归是受到魔气的掣肘，打了城池也占不住，早晚得退回裂谷那边。 否则恐怕风水轮流转，仙妖将和从前魔界一样，成为被逼到一隅之地的。 凤心此刻无比凝重，已心生去意。 眼下，若唐墨和黎未晞离开血珀出关，正面战场她和道宁一方是绝对打不过三个大乘巅峰的。 本是以为魔界孱弱，轻易便可拿了不死松的馈赠，真正对手是仙界一众。然而现在莫说不死松，他们联手也无甚胜算了。 这边一败，夜曜城那边的大战也会尘埃落定，或许待魔界两主离开血珀睁眼的那一刻，这场由仙妖发动的侵略战争，便将画上句号。 联盟会输。 神木已无机会，战局逆转，那妖族便没有再战的必要。 唐墨和黎未晞的仇人终归是沈南冥及其帮凶，道宁师徒的问道楼也难辞其咎，修仙联盟才是魔界头号大敌。 而妖族终归不曾参与进白露丹阁的仇怨里，过去也无一妖尝试去抓捕他们，全然置身事外。 可妖族到底是与仙界联手下场，入侵了魔界，十圣族精兵的确在两个战场都给魔界造成伤亡——现在抽身而退，凤心也知道自己洗不干净。 但起码识时务主动退走，妖族能败的体面一点。 魔界也许会在两主带领下覆灭整个大军，却未必会打进仙界，因为他们没有魔气便占不住土地。 倘若打进来了，那在唐墨和黎未晞来妖界算侵略的账之前，也有洺州和中州在前面顶着。 万一他们还是来了妖界，那凤心便只好接受战败条约，因她集全妖界之力，也不可能打过两个大乘巅峰，反倒负隅顽抗的代价颇高。 那么此刻主动撤军，加上妖族不曾参与仇怨，届时条约或许不会太苛刻。 妖主已然想明白，正打算让烛琦带好烛晟一块退，也赶紧给夜曜城战场的族人传信，赶紧退回裂谷对岸回家去。 然而却见烛琦不知何时，早已面朝不死松，颤颤巍巍地跪地臣服，满脸是敬畏与恐惧。 凤心一怔，她再看去，已然明白一二——烛琦跪的并非不死松。 而是唐墨和黎未晞。 她是凤族，不死松对龙族有血脉震慑，对她却很轻微。然而妖主到底是能感觉到几分相关气息的。 她再次不顾镇墓人的驱赶，神识全力去探，便终于发现——神木已然将几分血脉力量，也赠予了魔界两主。 也就是说，现在唐墨和黎未晞即使修魔，血脉中也含有龙皇之气…… 他们不仅是魔界君王，甚至已是龙族所有分支共同的王了。 与阵营无关，而是血脉。 无论青龙、烛龙，还是族内血脉最低微的蛟龙。 烛琦臣服的不是魔界君主，而是龙皇。 这时，道宁几人也看见——骄傲尊贵的龙族竟然向不死松行跪拜大礼！ 龙族平日见了妖主都无需这般行礼的！ 你跪神木可以，但是那神木之下可是魔修头头啊！ 第448章 撕破脸 “给本尊起来！” 承宁恼羞成怒，他本就不愿承认变局导致的可能失败和如此现状，此刻更是借机迁怒到烛琦头上。 他义正言辞怒喝：“你好歹也是龙族，怎能向魔修献上双膝、弯了脊梁！你将凤心妖主的威严置于何地？不认你们妖主了不成！” 承宁尊者冲动易怒，嘴不饶人，脑子里却也并非全是肌肉，他这话颇有点挑拨和激将的意思。 局势生变，他们就算上头，但稍微冷静回神，又怎会不去看清情况？ 当神识看到血珀内有两人、看清他们的容貌后，道宁三人很快便认出——魔界两主是唐墨和黎未晞。 毕竟悬赏可是在全界挂了十几年的，那般大动静，问道楼不可能不知情，甚至道宁曾经还和沈殿主就此事深入交流过，开战前就答应会帮忙抓黎未晞。 结果就在这儿呢…… 随后他们便全联系上、想明白一切前因后果。 与刚才凤心所想，别无二致。 承宁师徒又怎不知唐墨夫妇必将报复？而这一入侵，问道楼便和沈南冥等一样，成了他们头号仇敌。 妖族和他们此前并无龃龉，战败也只论战败的事。清算时，入侵的代价或许会高，但妖族终归有一分退路。 但以问道楼为首的修仙联盟，尤其主要策划掠夺战争的问道楼和灵枢一众，毫无退路可言。 他们会被魔界打作头号战犯，就算放过其他势力，魔界也不可能放过问道楼和灵枢殿。 故而全力死战尚有一线生机，投子认负——别人可以，他们只剩死路一条。 必须趁唐墨和黎未晞还没从血珀出来，全力弄死他们！ 那战争的胜者就还是仙界。 妖主定然也想明白了退路，道宁师徒怎会不知凤心已准备润了？ 故而承宁叱骂烛琦的话，其实就是先激一激凤心，拿妖主的威严来让她继续打——你们十圣族的龙族向魔修头头跪地臣服，这你能忍？ 就算凤心忍了，起码多说几句留下她，到时候不打也得打。 而道宁已给沈南冥传信：你想找的人就在不死松，别管夜曜城了，赶紧带强者们过来。 沈殿主也是大乘，赶过来胜算就大点。 倘若实在打不过，起码多带点人来，跑的时候多几个垫背的。 然而烛琦跟没听见承宁的怒骂似的，依旧面向唐墨和黎未晞跪着——那边的杨霭和夏音都远远指着他，笑得合不拢嘴，烛琦也权当看不见。 可道宁和承宁看见，更是讥讽喝骂，什么“贵为龙族竟愿当魔修的虫”，“实在贻笑天下人”，“让凤心妖主情何以堪”云云。 每句话里都暗中挑拨妖主，凤心的脸色愈发阴沉。 但她还真忍了。 烛琦忍不了了，恼怒对喋喋不休的道宁师徒喝道：“尔等懂什么，跪拜我族龙皇有甚丢龙的？！” 三位老道一愣，承宁指着不死松狐疑问：“……龙皇？魔界的两个魔尊？” “废话，不然还能成了你这老不死的？”烛琦跪得笔直，面色庄重，义正言辞，“我凭本事第一个臣服跪拜龙皇，尔等凭什么叫我站起来！不懂就滚！” 几人想到，不死松又名龙血树，乃龙族血脉起源。 而神木的馈赠竟还包括龙皇血统……！ 道宁和承宁好容易才接受现实，却更是嫉恨、不甘——如此馈赠本该属于他们！ 可现在顾不了这些了，必须拼出生机来。 道宁转向妖主僵硬笑了笑，正欲开口，凤心却摆手道：“别管本座，你们想干嘛干嘛。且本座虽是妖主，可龙族拜他们的龙皇也无可指摘。” “凤心妖主！你不能——” “本座能否，又如何行事，还轮不到你们来教。看在盟友一场份上，本座好言劝一句……” 凤心意味深长：“也快各自跑吧，在仙界隐匿起来蛰伏保命。魔修到底没有占领仙界的基础条件，仙界地大，难以搜索。躲得够久，风头没准能避过去。” “我等正欲死战，妖主何故先降？” 道宁义正言辞道，他师尊承宁也是疾言厉色：“剿灭魔修、除魔卫道，更乃天下大义。此间魔界强盛，于天下便是大祸临头，妖主是要置你族子民与天下苍生而不顾了吗？！” “除魔卫道…天下大义，置苍生于不顾？” 凤心发出一串银铃般的讥笑：“这些由头平时可以拿出来随便用，现在？你们师徒别笑死本座了！” “说到底，但凡带脑子的，谁不知三界并无黑白正邪，除了阵营，根本无甚不同！” 凤心挑明讥讽道：“别说魔界，若妖族与你们起了利益纠葛，所谓除魔卫道转眼便能变成除妖卫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妖族化人形乃是窃取权柄，有辱人族尊严正统’，这些你们说不出来？” 道宁二人的脸色比天际更阴沉，而妖主无所谓道：“所以啊，这些话平日里拿来骗小孩、号召修士提振士气还好，可别把自己也骗了。天下会不会大祸临头，本座不知，可再打下去，妖族便要大祸临头了。” “而你们…呵，却是不得不打到底，还想拉妖族垫背？正好，妖族现在退出联盟，就此别过，再会。” 凤心秀眉一挑，补充道：“前提是你们能活到再会那天。” 承宁听她言罢，当即甩出神通——没法劝，那就强留下！ 然而凤心振翅甩出茫茫凤火，她本就比承宁修为高，挡下神通后一手一个，拽起烛晟与烛琦远走。 “走了烛琦，别跪了。” 没准你以后跪的机会多着呢…… 最坏的情况，怕不是连她凤心和其余九族，也得向魔界两主跪地臣服…… 道宁师徒拦不住执意要走的妖主，痛失强援又被她扯去遮羞布，两人脸色都极其难看。 可就如凤心所说，他们除非问道楼啥的都不管了，在仙界流亡蛰伏去，否则是断无活路的。 不如趁唐墨黎未晞还没彻底出关，现在搏一次，沈南冥定带大军在赶来了，集合全军之力未必就没点胜算。 “无涯，这一战只要能成……诶？” 道宁正想给无涯道人鼓舞士气，可扭头才发现——无涯不知何时不见了。 然而承宁再看向天边，则见那绚丽的凤凰双翅附近，还有一个御剑的熟悉背影…… 第449章 天劫 道宁师徒还来不及骂无涯道人临阵脱逃，可就在这时，不死松那边又生异变。 只见那幽蓝魔气终于构建好了结界，庞大的坚固冰层浮现无数复杂的符文，好似是于树下血珀的所在区域筑起一封顶的房子，将其中牢牢保护好。 而唐墨的淡青魔气则在冰层内加固，并护住魔宫三位大臣。 霎时，苍穹黑云翻涌，几息之间，白昼便化作暗夜——厚重的雷云覆在不死松的上空，其间滚滚紫雷，连道宁附近的空气中，都有细碎的电光闪烁…… 狂风呼啸，地下的魔气再次因共鸣而暴动，面前景象犹如末日，此刻幽魂域比不死松现世那天引发的天地异象更壮观数分！ 无论结界内的镇墓人三位，还是远处道宁师徒、天边来不及走远的凤心三妖和无涯，都心神剧震——唐墨和黎未晞，居然真的要挑战渡劫了！ 没错，他们终于做好准备，要开始硬扛天劫。 数千年无人能渡劫，连突破的契机都摸不到，是以眼下凤心、道宁等旁观者再如何不信他们能成，也必须耐着极端的妒忌承认一件事—— 唐墨和黎未晞能摸到这般门槛、有资格挑战，便已然胜过这千年来三界所有大能。 世人都猜无法渡劫或是因缺失某种东西，可谁料千年现一回的神木便能将之补全！ 不死松的馈赠是如此稀世无价，却白白便宜了魔界！ 凤心且不提，道宁承宁的不甘与嫉妒已无以复加。 然而他们又想到——除了不死松，并列神木的还有菩提树和扶桑树…… 菩提树现世频率远比不死松高，扶桑树更是从未“消失”过，一直由妖族供奉。 那这回得不到不死松，另外两个呢？ 菩提树仍未现世，可道宁师徒立刻想清楚：倘若此战不成，那就借魔界无法越过裂谷威胁仙界腹地的机会，去抢了扶桑树！ 以他们的天资和修为……魔界两主能成，他们有何理由不成？ 到时候都是渡劫，胜负犹未可知，今日之仇与耻辱，定在来日千百倍讨回来！ 凤心倒是不料道宁师徒疯狂无耻到想去抢扶桑树的机缘，却也想到扶桑或能助自己渡劫。 妖族一直小心供奉，除了神木自发展露唤魂之能，他们从不曾主动向神木祈求过什么。 但这回不一样了，凤心大乘后期，据渡劫只一线。 倘若今日魔界两主当真步入渡劫，而她若是能靠扶桑也达到同一境界，妖族便有了与魔界分庭抗礼的基础条件。 哪怕一打二还是敌不过，起码在两主来清算侵略的账时，投降书的条件会好许多，也体面。 所以关键就在于：今日唐墨和黎未晞究竟能不能实现奇迹，成为三界数千年来新的渡劫境，创造历史。 于是凤心传信让前线十圣族先抛下联盟撤退，她则和背着烛晟的烛琦、御剑的无涯道人在空中静观其变。 道宁师徒退至安全距离——最高层次的天劫，纵然他们有心去打扰、给唐墨二人多添一把火，却也做不到，只能旁观。 唐墨夫妻俱是大乘巅峰，共同构建的防护可是为天劫准备的，若连两个大乘中期的攻击都拦不下，还渡个锤子。 在场其他人以为是神木补上渡劫缺失的要素，对也不对。 不对在于，无人能渡劫的关键是世人遗忘了修心，而非三界缺失了什么必要条件。 对又在于：唐墨夫妻确实是在神木的记忆世界补上这关键一环，将本来漫长到以上百年计的时间压缩至现实时间数天，从而达成条件，有资格开启渡劫。 所以渡劫的窗口其实从未给三界修士关闭过，是前人飞升去三千世界后不曾留下经验，而后人又偏离修道本心，将之忘却。 除了境界，唐墨和黎未晞都已拥有三界最顶尖的根骨和血脉：天魔之体与龙皇血统。 甚至还有瞳这个天道分身吸收神木的原气，更是为渡劫的成功加码。 且是在不死松下渡劫，他俩刻意没有离开血珀，天劫降临时，神木也会将其削弱一二，掩护他们。 综上，如此的天时地利人和，他们保守估计，成功率至少八成。 故而他们构建的防护更多是为保护自家大臣们。 虽说能把三人送出神木范围，但其实亲历天劫对他们之后是颇有益处的。 唐墨还给大臣治疗过，再靠他们的防护、神木以及镇墓人本身的实力，三位重臣出不了事，不妨便一同受益。 也算给他们忠心守护的犒劳之一。 终于，厚重雷云蓄势待发良久，倏然精准朝不死松下冰层劈下一道玄紫雷霆——人们尚来不及反应，昏暗的天地刹那又亮如白昼。 轰鸣骤响，第一道雷惊天动地，完全不是化神突破时的雷霆可比！ 别说冰层内的杨霭夏音，就连更远处大乘后期的妖主都看得满脸心惊！ 若以肉身去捱，她恐怕捱不住几道就快焦了！ 第一道雷久久不散，锲而不舍轰击着冰层，好似三界头顶还有个上界，是哪个高位存在在用法宝劈下界！ 雷霆的轰鸣说贯耳都轻了，几个大乘还好，也不得不护住耳朵，但重伤昏死过去、被烛琦背着的烛晟却不能——当即便有汩汩鲜血从耳道淌落！ 即使烛晟此后能醒来，也永久性聋了，只怕任何丹药都治不好。 但烛琦也顾不得管他同胞，光顾自己就不容易。 何况他全部精力都在不死松那——你们只是震一震，但亲历如此天劫的，可是我龙族好不容易才出的龙皇啊！ 只见那雷还在继续，冰层只是被劈得有细碎冰尘四溅，却安然无恙。 其中的杨霭和夏音心里不住犯嘀咕，此乃两主迈入渡劫的磨砺，可他俩都不是大乘，真捱一道怕是连灰都留不下！ 刚才雷劈在头顶冰层时，他们可吓得不轻。 但他们却知两主是为自己好：哪怕只是在这儿亲历一回，也是太难得的机缘，对之后修炼、心性都有益处。 两位重臣看看一旁帮忙加固结界的太傅，再看血珀两主，俱是感激又崇敬，决意不能负了他们的良苦用心。 此战已胜，不必再捐躯了，合该借此机会变得更强，好好为即将到来的魔界伟业出力。 第450章 夜曜城混战 然而在杨司器和夏司傀刚适应点时，太傅却突然轻语一句：“该来了。” 他俩顿时一愣：“啥该来了？” 下一瞬，地面剧震，二人直接摔个屁股墩，随即骇人的轰鸣宛如撕裂长空，哪怕有结界相护也震得耳朵剧痛！ 两位大臣懵圈抬眸，只见瞬息间，轰击头顶冰层的雷竟又多了两道！ 果然啊！渡劫哪是简单一道雷就能了事的！ 两人紧张抬头盯着头顶上方冰层，哪怕战斗时他们悍不畏死，都做好牺牲报效两主的准备…… 可修士骨子里对天劫的本能恐惧，还是让他们担心冰层万一碎了，被劈得连渣都寻不见。 他们连大乘都没，实在无福消受…… 但很快杨霭和夏音便又松口气，因除了溅起如雾的冰尘，尊上的冰层防护完好如初，一点裂痕都没。 其中主君和太傅的魔气更是不断于冰层内描绘符文，进行无间断加固。 一位是魔界数千年守护者，另外两位是有史以来最强大的君王——果然还是得对他们有点信心嘛。 魔界最强的三位齐聚，还护不下他俩？ 然而杨霭刚如此想完，拍了拍胸口，头顶又多两道雷！甚至威力更强势！ 五道了啊！ 杨霭顿时瞪圆眼！ 冰层虽还无恙，可连他都感到气血翻涌…… 他对两主和太傅的信心，足够支撑几道天雷啊？ 老臣的小心脏，怕是经不起这般多次的大起大落了。 杨霭看眼茫然怔愣的夏司傀，咽口唾沫：“太、太傅，您可知这天雷共有几道才算完？” 太傅结印不停，却和平时一般温和笑笑：“据老朽所知，渡劫时的雷，大抵是由天道‘主持’的，嗯……老朽犹记当年原始魔尊渡劫，雷共九道。” 说罢，太傅顿了顿：“咱们两主总不能比原始魔尊差了，天道许是会给同样的排场罢。” 杨霭顿时恨自己，还不如不问。 五道雷就已如此惊天地泣鬼神，现在压根看不到外面的样子，目力所及俱是雷光，而且地震得似快要把他这老骨头抛起来！ 九道天雷，那得啥样？ 以后魔界还能有幽魂域这片地方吗？ 然而夏音却从茫然中回过神，哆嗦了下，喃喃道：“两主是一块渡劫的，倘若是一人九道……” 那还了得？！ 杨司器就差喊出来了。 十八道！再有信心……可十八道天雷！ 这可不是化神的雷啊，且杨霭自己化神时捱那些雷，差点劈掉他半条命…… 而镇墓人更是颔首赞同道：“夏司傀说的也有道理，没准便是十八了。如此，我魔界和两主当真是得千古留名了哪。” 两主是厉害不假，可十八道真能扛过去吗？ 杨霭忧心又焦虑地看向唐墨和黎未晞，他们仍未离开血珀，还是那不动声色的神情。 莫名叫人心安，哪怕是直面天劫，看见两主在，这心里便有了底。 镇墓人看了看他们，笑得慈祥：“无须担心，两主既然留咱们在这儿，便是有把握的，谁也出不了事。二位莫要负了两主美意，不妨趁现在打坐修炼，抓紧感悟，日后突破方能事半功倍。” “太傅所言极是。” - 另一边，夜曜城战场。 沈南冥的确收到来自道宁的传信，得知黎未晞才是当今魔尊，且就在不死松封印着。 唐墨也没死，与她一同当了魔君。 很多事沈南冥也想明白了，纵然知晓他俩不会再像当初那般好拿捏，现在被不死松封印着，正是自己夺天魔之体的良机。 可是沈南冥暂且顾不得这些。 因为从他和肖殿主等人联手攻破夜曜城的诸多城防之后，大军便遭遇了始料未及的苦战。 甚至包括沈南冥本人以及联盟最顶尖的近百人，亦被魔宫强者狙击，根本抽不开身去！ 似乎全魔界的人都在夜曜城了，城防一破，大军刚喊杀着打进城，预料中魔修的溃败并未发生——魔界军民的士气甚至比联盟更高！ 而且夜曜城的魔卫军和傀儡军远比预想中强，尤其后者，和他们在墨城碰到的傀儡压根不是一个等级的！ 整个夜曜城脚下都是聚魔大阵，每个军民都能调用魔气补给，魔界人人悍不畏死——哪怕被联盟修士打死之前，都要用最后的力气咬下一块肉来！ 更有甚者自知实力不济，便拿自己的命去堆，好些人合力控住一个修士，根本不管自己是否会伤、会死，只为让修为够的同胞趁机将强敌斩杀…… 纵然知晓魔界人这是保家卫国，可联盟修士们都被如此不要命的攻势弄傻了。 一帮彻头彻尾的疯子！ 若不是看得出他们都还有自我和理智，士气旺盛到极致，联盟都要怀疑魔宫是给魔界所有人喂了血魄丹，将全界人制造成不怕死的士兵！ 更关键在，魔界似乎并不像他们以为的毫无防备。 相反，他们的准备太过妥当，大街小巷都设有大量陷阱和法宝——这些绝非临时能布置完的！ 墨城等城市是空城，那里的军民恐怕不是弃城败逃，而是有计划的战略转移、舍小保大！ 还有魔宫的指挥，联盟一打进来就被魔界军民冲乱阵脚，高层极难下达有效指挥。 可对方的指挥却精准迅速，军民亦可完全贯彻执行。 是谁说魔界虚弱到极致，乱成一团要啥没啥的？！ 然而联盟的这个疑问，在沈南冥等强者准备干涉两军战场时，得到了解答。 魔宫强者倾巢而出，极为有序挡住联盟的一众顶尖修士——战场就此分割，夜曜城拉开大混战的帷幕。 联盟大军在城内的街头巷尾，对抗魔卫、傀儡和走上战场的魔界百姓； 而沈南冥一众无法插手其他战场，因每个人都对上势均力敌的魔界修士，若单个修为不匹配，魔宫便拿人数来凑！ 魔宫文武百官、各司官员和世家族人尽数出动，联盟每个元婴巅峰及以上都有各自的对手。 而联盟中最强的几位，也都被拖住了。 两名半步大乘，肖殿主和玄龟长老，每人都对上两名化神巅峰的魔宫重臣。 而前者的敌人之一，便是气势如虹的陶司密。 第451章 特来与殿主会师 肖殿主早在岚虚事件的留影石内见过陶悠的脸，双方刚一照面便打得不可开交。 可肖殿主却奈何不了陶悠…… 陶大人虽是文臣，但他在就任情报司一把手之前，也曾在内战时率军随唐墨攻城拔寨，论战功只逊于闵统领而已。 而联盟其他强者，比如灵枢天师首领潇澜，她是顶级阵修，若让她得以大展拳脚，势必改写其他战场的均衡局势。 联盟任何一个化神强者腾出手来，都会打破尖端战力之间的微妙平衡。 所以此人是阮嫣儿极其重视的，决不许她大肆结阵，否则无论潇澜是支援大军打击魔界军民、亦或支援其他联盟强者，夜曜城都难以承受…… 故而潇澜的对手，是魔宫大总管百里馨。 百里总管工作能力出众，但她个人实力亦不俗，且符阵双修——潇澜这种层次，不可能指望让她一个阵都结不出来，便要用同阶的阵修去对抗。 还得尽量把她赶走，离主战场越远越好。 百里馨完成得很好，将潇澜逼得不得不退出夜曜城范围，两人越战越远。 潇澜只专精于阵，每逢大战总有保护来给她争取时间。 可这回战局刚开，所有人俱被魔宫死死牵制并打散，且联盟高层来自三州各地，疏于配合毫无默契，更被魔宫突袭乱了阵脚…… 便令潇澜暴露出来。 这便是嫣儿战前的决策，优先赶走并打击敌方最强火力，不让其覆盖整片战场。 而且百里馨除了阵，亦是出色的符师，还是那种极少数擅于近战的，所学符术皆为近战胜敌服务！ 于是潇澜亦陷入苦战。 魔宫要防备联盟彼此支援，故而切断强者间的联系，将战场分割得很散，每人一片，且许多个战场几乎都出了夜曜城。 同样，联盟也不能让魔宫围而攻之，先打破出缺口逐步蚕食。在敌方地盘，其实联盟是更受不住折损的一方。 而为何说关于魔界“名不副实”的疑问，随开战而得到解答呢？ 是因沈南冥这位最顶尖、一人足以改变整个局势的强者，迎来了自己的敌人。 他不认得面前的魔卫军总统领闵严山。 却认得那白衣剑修——当年被他亲手斩断的一臂的白锦衡，毅然持剑杀来了！ 甚至那缺失的一臂都换成精妙的机关假肢。 而除这两位之外，还有一名沈南冥预料之外的强敌。 当年丹阁一战时，那个修为微末到连金丹都没有，毫无作用只能受人保护、在她师兄嫂子身后流眼泪的女孩。 唐墨的师妹，紫鹊。 而今她转修魔，那血剑与祭血诀施展的诡异神通，竟让沈南冥都颇感凝重——尚不足二十年，此人竟已有接近半步大乘的实力！ 这是何等的修魔妖孽？！ 紫鹊修魔的天赋之高，的确令黎未晞都赞不绝口。 可沈南冥却不知，仇恨才是她多年来的养料。 她终于等到了今天，复仇之日。 她要沈南冥死，以最凄惨的方式死在自己手中，却仍不够偿还当年他造的孽，不够还师兄死过的那一次，以及牺牲的黎烟！ 闵严山、白锦衡和紫鹊，魔宫除两主外最顶尖的三人来与沈南冥缠斗，这才将将控制住他。 到底是正儿八经的大乘，饶是如此，三人依旧下风。 除了指挥全局的阮嫣儿，所有人都出动了。 然而，因夜曜城一战是彻头彻尾的混战，最初的安排布置见效之后，只在刚开战时，指挥的作用还算明显，且只限于大军之间的战场。 化神以上的战斗瞬息万变，亦仰赖个人的判断，嫣儿的指挥效果很有限，她明白若是微操战场加以干涉，怕是弄巧成拙。 于是在开战不久后，阮嫣儿也亲自披挂上阵了，魔卫军的指挥交由各部将军自行判断。 她的目标很明确：弄死沈南冥，胜利天平将彻底向魔界倾斜。 哪怕不能，也要拖住他，不让其有余力干涉其他处，因为修为鸿沟的压制实在明显，白锦衡三人已有些手忙脚乱了。 尤其是紫鹊，她的祭血诀霸道，杀伤力强，沈南冥都不得不重视应对，可持久却是问题——毕竟神通靠血祭，终归对她有不低的负担。 嫣儿一加入战场，终于勉强稳住局势，而当沈南冥看清这位魔界少君的脸，便领悟了一切。 所以在道宁传信之前，沈南冥便知：白露丹阁的唐墨一家，从自己手中逃走后果真是来了魔界，但没想到他们竟然执掌了魔宫！ 而沈南冥没想到的还有一件事：联盟以为的可靠盟友，影庭那位提前蛰伏魔界的千面夫人，也是阮嫣儿。 想开战前，影庭小芷与他们说，主子会在合适的时机与诸位前辈于魔界会师。 便是此时了。 却非预想中的里应外合。 因为影庭本就是魔界一方的！ 当沈南冥意识到这点时，已然来不及了。 因为这一仗打得着实惨烈，双方都损伤不轻，尤其是城内混战的双方大军。 但魔界军民坐镇主场，占有地利人和，补给、变阵等都很便利，联盟大军却还仰赖着后方送来的补给与增援。 随混战时间不断增长，联盟一方消耗不低，已开始有不容忽视的战损，更有许多重伤者亟需离开一线救治，空缺的战线也得有援军顶上。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联盟大军最初杀进城的战意与锐气正逐步降低，然而无论他们怎么等，愣是没从后方盼来哪怕一个修士、一块灵石和一枚丹药…… 终于。 当大军看到城外远方有些人影正快速赶来，还正是从墨城方向来的，仙界修士们各个狼狈的脸上都快哭了。 看到来人的面孔，果然是留守墨城的战友同僚——虽说来救场的连百人都没有，想必是先带来亟需的补给，援军定然在后方。 久战的修士们急着去要补给，伤者也松口气，他们总算能缓一缓了，便急着退下一线。 魔界军民反而趁势追击。 局势一时更危急，当修士们匆匆对赶来的同僚伸手要灵石要丹…… 要到的却是致命一击。 临死前，这些人错愕看到——熟悉的同僚，穿的是联盟的服饰，可“他们”的面孔如水面般起了波澜，竟变成自己从未见过的女子的容貌。 满面冷峻…… 来的并非补给与援军，而是影庭。 她们夺下所有仙舟后汇合，在魔宫规划的隐秘接应点放好仙舟，直接奔赴联盟刚打下的唯一据点，墨城。 轻易夺回墨城并俘虏留守那边的修士后，姑娘们以影庭秘术换了面孔，赶来支援前线。 这正是不久前刚发生的事，也是这时沈南冥等联盟一众才明白：他们从最初就被影庭和被魔界耍了个彻底！ 甚至可以追溯到当年第一次开联盟大会，影庭入驻裂谷之时！ 已然晚了。 玉简本就无法联络到对岸，影庭又劫走所有运输的仙舟，断了补给与后援——如此，魔宫彻底切断裂谷两岸的联系。 他们竟成了孤军。 “影庭…该死的千面夫人——！” 沈南冥气急败坏，咬牙切齿嘶吼着，将被耍了的恼怒化作猛烈攻势，尽数向面前四名敌人挥洒而去！ 四人里却有三张熟面孔，曾经在他眼皮子底下跑掉。 而如今他们的存在、立于魔界高空与他堂堂沈殿主久战不败，便仿佛是揭开他的往日败笔，大肆嘲笑。 可阮嫣儿仍不满足于此，她还要给沈南冥一个响亮的巴掌！ 她全力震开沈南冥的风刃，趁紫鹊和闵严山从两侧夹击他之时，凌厉一剑——沈南冥虽险险避开，可毒剑仍划伤他的手臂！ “再告你个趣事吧，沈殿主！”阮嫣儿恣意笑着，“本尊便是影庭的千面夫人，特来与殿主会师了！” 第452章 溃败与援手 联盟与魔界双方的顶尖修士仍在空中激战，尤其是沈南冥与阮嫣儿四人，打得比先前还要激烈。 而另一边，当联盟修士们意识到他们成了孤军，后援再也不会来了，影庭从最初便是敌人之时…… 面前的夜曜城不再是随手便可攫取利益的热土，目力所及倒像是自己的葬身之地。 军心大乱。 溃败与逃亡发生的如此水到渠成。 甚至不久前，十圣族的精兵突然像收到某个讯号，当即抛下联盟修士向后方撤退！ 仿佛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本来还能勉强僵持的混战，很快演变成魔界军民对联盟败军的追击…… 而联盟高层对溃败束手无策，后退者斩的军纪压根毫无作用。 他们仍被魔宫强者们牢牢牵制着，自顾不暇。 不过魔宫强者也已有不低伤亡。 而联盟高层更困惑的是十圣族为何要撤，妖族精兵战力生猛，一直以来稳稳维持阵线，独特的种族神通和血脉天赋也让魔卫将军颇感头疼。 不得不承认，正面战场能维持均势多亏妖族，若无他们，仅靠人族修士……怕是刚开战就要被魔界彻底冲垮。 联盟高层命令不动妖族，哪怕名义上指挥权主要归沈南冥，肖殿主和玄龟长老为副指挥，可妖族精兵到底听谁的，没人不懂。 妖族突然撤退对联盟可谓雪上加霜，不知为何，拦也拦不住…… 肖殿主见状怒火攻心，总算将陶悠击的失去战斗力，正打算去远处向那龟壳里的鳖孙问个清楚。 结果就见半步大乘的玄龟长老也化回人形，招呼不打，头也不回地向夜曜城反方向跑了…… 肖殿主等人愈发感到不安。 难道是不死松那边，妖主他们的战斗出了什么意外？故而凤心命令妖族全军撤退？ 高层们不祥的预感持续加重——还来自环境的变化。 本来正是白昼，可不过须臾便阴云密布、不见日光。 甚至魔界天地间的魔气都显得隐隐狂躁，夜曜城的聚魔阵如同过载般，每个阵纹都在闪烁…… 仿佛某种前兆。 不止联盟，包括魔宫重臣们也察觉到：环境突变是从幽魂域的方向辐射过来的。 那边似是有惊天动地的大事，夜曜城头顶的阴云和狂躁的魔气，不过是那边的余韵罢了。 联盟高层尚以为是道宁等几人与镇墓人激战引发的结果，可阮嫣儿等魔宫之人却是心头一阵明朗—— 如此异象，或许意味着两主终于出关了！ 意识到这点，大臣们和魔界军民的士气更上一层，他们终于扛过最难的一关，守住了夜曜城并击退联盟大军！ 只待两主和太傅解决完幽魂域的敌人，现在仍在负隅顽抗的沈南冥等人，便该束手了！ 魔宫重臣顿时奋起向联盟强敌继续猛攻，纵然自己受伤不轻，仍是猛冲上去缠斗，生怕对方在两主到之前跑了！ 就连几乎失去战斗力的陶悠，都咬牙氪下主君曾赏赐他的七品丹，继续去和肖殿主搏命。 要知道陶大人先前可是把此丹当传家宝供着的。 联盟高层都有点麻了，可他们不像下面的大军，连退都不好退！ 阮嫣儿四人的攻势愈发凌厉，他们都在透支自己，誓要在唐墨和未晞来之前把沈南冥拿下，给他们当出关的贺礼。 尤其紫鹊，她好似回光返照般爆发魔气，燃烧自己的血液献祭出凶猛神通，杀红了眼，不要命地与沈南冥厮杀。 沈南冥还是强，仍招架得过来，但嫣儿给他的毒也积蓄到一定程度，经脉和五脏六腑的灼痛愈发不容忽视。 身为大乘境，本来续航远胜化神，可他竟觉若不能短时间解决战斗……或许要后继无力了。 而关于环境突变，他想得更多。 道宁不久前突然给传信说黎未晞和唐墨在那边…… 帮他抓人或许只是表象，实则没准是道宁几人陷入苦战，让自己去支援。 否则怎会说“赶紧解决，多带强者过来”？ 又怎么不早点传信？ 所以能让道宁师徒和妖主等四个大乘都觉棘手的，定不单是镇墓人一个。 刚想到这儿，似是要印证他的猜测，人们只见从幽魂域方向忽然飞来几个人影，而其中最醒目的，无疑是振起绚丽凤翅的女人。 不是妖主又是谁？ 而她身边还有龙族亲卫——烛琦和他背上不省人事的烛晟。 甚至后面还跟着个御剑的白胡子老道，无涯道人！ 联盟高层瞬间懵了，他们这是上哪去？ 道宁盟主和承宁尊者呢？ 当即便有人向那边传音：“妖主阁下，无涯前辈，你们这是……？” “敢问那边发生何事了，盟主呢？” 然而妖主对所有传音置若罔闻，她领着烛琦在所有注视中，义无反顾向远方飞去——正是刚才玄龟长老带妖族撤军的方向。 无涯御剑飞过，居然也没停留片刻！ 他倒是好心留了句劝告：“走，都快走罢！再晚可走不成了！” 也就这一句喊罢，无涯紧跟妖主飞远了。 只留一众茫然的联盟高层。 啥叫再晚走不成了？ 所以道宁和承宁人呢？ 但空中战场也有十几个人遥遥对视一眼，彼此明悟。 下一刻，他们哪怕捱魔宫强者的攻击，受伤也要强行抽身——听人劝吃饱饭，局势明显不对，该走便走了。 可这时溃败四散的大军们猛地后知后觉：高层实力强，能安然越过裂谷，可他们却是坐仙舟才过来的！ 那仙舟呢？ 影庭开走了，不知藏哪去了。 大军修士欲哭无泪，回头见后方还有喊杀的魔界追兵，只觉心底绝望。 然而很快，他们就发现，还能更绝望一点。 不止后方有追兵。 就连前路都撞见鬼了。 而此刻的沈南冥已顾不上别人，他从未如此愤怒失态过。 天魔之体近在咫尺，却又要失之交臂！ 他看向紫鹊几人，眼中充满滔天恨意——若注定得不到天魔之体，那便现在能杀几个算几个！ 就让那唐墨和黎未晞知道：本殿得不到至宝，你们也休想能痛快过活！鱼死网破又何妨！ 沈南冥飞快结印，气息骤然变强，好似境界生生拔高一截！ 嫣儿当即察觉不对，惊呼：“他要用禁术！” “不错，算你有眼力！” 沈南冥疯狂大笑着：“此术本是给你那该死的师父师娘准备的，现在本殿得不到天魔之体，便让你们几个尝尝鲜！” 可他怒火攻心，又专注于施展禁术，竟不曾察觉来自后方的汹涌气息。 只见一身影掠来，迅如闪电，一道气势磅礴的水剑于昏沉空中划出蔚蓝眩目的半月，生生打在沈南冥背上！ 而他最后关头才捕捉到危机，虽说防御还算及时，卸去水剑神通的大部分力量，可他亦受重击，喷一口血雾。 加上先前与紫鹊四人缠斗的伤势，沈南冥顿觉自身情况不容乐观。 内伤加剧是一方面，关键在他准备结束战斗的禁术被打断了！ 那水剑……绝不仅是化神，其杀伤比半步大乘的闵严山更强力！ 不等沈南冥回头看清魔界竟还藏有哪个大乘境，甩出水剑的青影直接掠至面前与他激战起来。 双方都是大乘，几息间便交手数次，而沈南冥战斗太久，中毒且受伤不轻，只能勉强防守而已。 嫣儿四人终于被解放出来，连忙调息，尤其紫鹊的状态不容乐观——祭血诀用得太狠，她吃补血丹都快没用了。 他们也总算看清了援手。 最后关头赶来助阵，没让沈南冥放出禁术并与之厮杀的，正是叶清漪。 “师妹！” 叶璃快速赶到紫鹊身边，见师妹如此虚弱，浑身浴血，她双目顿时通红。 焦急与害怕之情，甚至从叶璃漂亮的眸子中化作水雾溢了出来，嗓音沙哑：“对不起，师姐来晚了…你怎流这般多血！快！药，有没有丹药——！” 第453章 人生何处不相逢 “师姐，我无事的，缓一缓便好……” 紫鹊费力吃下最后一枚师兄炼的补血丹，看着来人，强撑起笑颜。 可看师妹这虚弱模样，叶璃眼里愈发酸涩泛红，完全没被安慰到。 纵然先前得知紫鹊是魔界赫赫威名的紫判官，可叶璃到底不曾陪她经历、见证，便没有实感——在她眼里，紫鹊仍是曾经懂事可爱的小师妹而已…… 打得这般惨烈，叶璃心疼死了，更是愧疚难当。 她搂着紫鹊给她拭血，鼻音沙哑而温柔：“不怕，师姐来了就没事了，来晚了对不起，都是师姐不好……” “没事的师姐，你们来得及时…”紫鹊咳嗽两声，转移话题，“可你们先前不是去找玄乐和瑶瑶了么？还有阿荷哪去了呢？” “阿荷在后面呢，忙完就过来，我与师尊见情况不对，赶忙先来了，还好没让沈南冥放出禁术……” 叶璃想起方才沈南冥的禁术，心有余悸。 倘若再慢一些，真让他施放出来…… 也许对此战终局并无影响，魔界获胜已是板上钉钉，可嫣儿和紫鹊要直面大乘境的殊死反扑……那般代价是她承受不起的伤痛。 即使能好运不死，定也要少半条命。 叶璃都不敢想了。 所幸她们最后关头赶来，师尊终于在多年后重新对上沈南冥，大局已定。 叶璃缓了缓，见师尊稳占上风，将沈南冥打得节节败退，师妹服丹后气息也终于稳定下来。 她可算稍安心，紫鹊又有心转移话题追问着，叶璃语气温柔又心疼地给紫鹊和嫣儿讲起，她们三人之前去找玄乐师徒后发生的事。 这么多年杳无音讯，影庭都找不到他俩，她们自然也找得费劲，去了很多偏远的地方，甚至下凡世去碰运气。 结果还当真在一座山附近捕捉到灵气的存在，靠近一观，又见山内桃花林受结界保护，残留气息和当年玄乐的很相近。 但那时，结界里并没有玄乐和瑶瑶的踪迹，叶清漪三人便没有打破结界擅闯，反而看到玄乐对桃花山的重视，帮他补了补结界的弱环。 随后她们再回仙界，才知下凡世这段时间，仙妖两界竟紧赶慢赶集结军力，突然向魔界大举入侵。 叶家三人自是匆忙往洺州裂谷赶，要去支援唐墨和黎未晞的魔宫，而到了裂谷边，竟碰上熟人和要找的人。 玄乐和瑶瑶，还有蓝琳，以及洛师与雾镜真人。 都是闻讯后要来帮魔界的。 玄乐和瑶瑶最初其实并不知，他们的故人成了当今魔界两主。 只是离开桃花山重回仙界，找人路上，他俩偶然与丹祖一行擦身而过。 而洛师感应到熟悉的气息——便发现服下易容丹后到处乱窜的这俩人。 于是玄乐瑶瑶便知情了，自然与蓝琳、洛师和雾镜结伴而来。 不过他们到了裂谷附近时，正是道宁师徒、妖主和沈南冥等带大军先去魔界的时候。 于是蓝琳及时联系其父蓝咏初，阻止他带着族人去对面白白送命，更是免得蓝家再与唐墨和未晞交恶。 蓝咏初得知这些内情后，又见两位传说中的大乘境前辈都来了，只为了帮助唐墨他们解围并复仇。 那位雾镜真人甚至是唐墨的师尊，还收了他闺女蓝琳为徒…… 蓝咏初个人本就不是很情愿来魔界，现在自不必说，赶紧让上了仙舟的族人回来。 当然，此刻他对往年的袖手很是后悔愧疚，不过也没人关心他是如何心情了。 这是蓝琳身为蓝家长女，为家族做的最后一件事，此后，她已决意不再管家族，唐墨和未晞去哪，她便去哪。 随后蓝琳、洛师和雾镜没急着去魔界，而是决定先帮唐墨解决后方的隐患——即断了前军的补给和援军。 她们和影庭不约而同，却配合的默契。 影庭开走仙舟就没打算回来，而影子们倘若回来看一眼便知：两位大乘拦住了这边的所有人，主要是针对有能力独自越谷的修士。 故而哪怕不劫仙舟，也再无一兵一卒能抵达战场。 当然，劫走仙舟还是很有用的。 接着蓝琳认出好些仇家，比如没来得及赶上第一批登陆的修士里，仍有烟雨剑楼、东方司徒等势力之人。 有大乘师尊在，直接将当年仇家一锅端了，等之后唐墨和未晞发落。 至于东方夜、烟雨剑楼的剑阳楼主和已经去了魔界的那些，之后再说。 反正怕是回不来了，即使真回来，丹祖和雾镜真人还盯着呢。 不过没多久，蓝琳等人便见叶清漪师徒三人竟也过来了…… 交换情报之后，叶清漪她们松口气，玄乐和桃瑶瑶总算是没事，唐墨他们可以放心了。 于是一行人分了两拨，丹祖等人继续在这边阻隔援军，而叶家三人毅然越谷前去支援。 但她们被裂谷中间暴躁的雷区搞得有些迷路。 而且登陆后她们不知夜曜城方向，只能凭灵气和大军的痕迹去找，因先前大军登陆点分散，她们走了点岔路。 好在也没耽误太久。 等快到夜曜城附近时，先与妖主和无涯道人错身而过，三人没拦，毕竟妖主大乘后期，还有无涯与龙族烛琦。 叶清漪只大乘初期，打不过妖主。 且妖主几人同样无心搭理她们，一个劲朝裂谷飞，后面还有妖族大部队在有序撤离。 三人便继续往前，又很快碰上溃败的联盟残部和追击的魔卫军。 魔卫军看见又有大乘修士赶来，还有化神的叶璃，一时不敢深追，担心是联盟隐藏的后手，特来为大军断后。 修士们也以为是强援终于到了，忙传音让叶清漪赶紧杀了这帮该死的魔修，给他们报仇。 然而叶清漪却祭出九霄灵塔的传送阵，把联盟大部分残兵败将都送进她的秘境里。 她感觉唐墨和黎未晞之后或许会用到俘虏。 虽然仙舟没了，残兵难以回去，但她此举多少能帮唐墨省点抓俘虏的工夫。 而叶家三人尚且不知：集体传送到秘境里的，还有东方夜等白露丹阁的仇人。 之后魔界清点俘虏才发现的，这已是后话了。 联盟残部是四散而逃，叶清漪一次并没抓全，又感觉前方有几个熟悉的气息——她发觉沈南冥要施展禁术。 她赶紧将抓俘虏的活儿交给叶荷，自己和叶璃飞快赶来支援。 幸好最后关头赶上了，没让沈南冥用出禁术，不然嫣儿几人当真危险了。 “现在阿荷正与你们魔卫军一同四处抓俘虏呢。” 叶璃见紫鹊一点点缓过来，心疼地抚摸她的脸颊，柔声哄道：“所以没事了，玄乐和桃瑶瑶就在那边，我想丹祖两位应该很快会带他俩和蓝琳，前来与你们团圆。” “师姐……”紫鹊抿唇，吸了吸鼻子，微微哽咽，“谢谢你们，找到了瑶瑶。” “不是我们找到的，是洛师阁下。” 嫣儿柔和接过话：“那也要谢的，师姐。你们真的做了许多，光是打断沈南冥施术……说实话，我们四人都非真正大乘，对抗沈南冥这么久也濒临极限，若不是你与叶宗主，我们四人的后果不堪设想。” 叶璃听罢，只是含羞地笑了笑。 几人再看向那边，沈南冥与叶清漪同为大乘初期，可前者久战，中毒又受伤不轻，力有不逮，自是被压着打。 不如说，在叶清漪心怀往日今时所有的仇恨的攻势下，沈南冥仍能勉强坚持，已十分了得了。 第454章 大局已定 环境突变来自幽魂域处引发的天地异象、与镇墓人激战多日的妖主凤心又突然率妖族果断撤军，毫无留恋。 明显预示唐墨和黎未晞顺利通过不死松的考验，已然出关扭转了幽魂域的战局。 再加上叶清漪及时驰援，令沈南冥的殊死一搏没能得逞。 战局在不到一个时辰内便已逆转，胜利的曙光挥洒于魔界大地。 阮嫣儿几人，以及仍在作战的魔宫大臣官员们终于都安了心，如释重负，此刻士气正盛。 相较之下，此消彼长，联盟高层已是强弩之末，战意尽失。 巨变接连而至，先是得知影庭“背叛”，又遭大军溃败、妖族撤军，想必幽魂域也只剩道宁师徒在死撑…… 又突然蹦出叶清漪，将他们最强的沈南冥打得颇为狼狈。 之前哪怕局势与预期不符甚至不利，联盟仍有足够底气：此处战场，他们坐拥唯一的大乘，而幽魂域更有妖主等数个大乘强者缠住镇墓人！ 可现在，俱不复矣。 仍在与魔宫纠缠的高层，要么是脱身不得，要么是怒火攻心、不肯看清注定的败局。 甚至还有个别抱着异想天开的希望：妖主与无涯虽撤了，可道宁盟主与承宁尊者不还没吗？ 他俩可是大乘中期接近后期，仙界最顶尖的修士，怎会败呢？ 可笑这般天真的想法，又怎不细究一二：究竟发生如何情况，才让大乘后期的妖主义无反顾撤军？ 魔宫多年前抛出的迷雾，直至此时仍蒙着一群人的双眼。 不过无所谓联盟高层如何去想，阮嫣儿几人可算能缓口气了。 嫣儿从战前便神经紧绷，统筹全局多方部署，开战后又亲自上阵对战仇敌，四个人费了大劲才缠住沈南冥，好多次险象环生…… 大局已定，她才终于觉察疲倦。 其实比起叶清漪关键的救场、现在死死压制沈南冥，叶璃带来的消息才更让嫣儿安心。 总算找到了玄乐与瑶瑶，他们平安； 蓝琳也来了，还是与离开返魂树的丹祖、雾镜真人一同，且那两位似乎并不像师父曾担心的那般。 他们是来帮忙的，尤其雾镜真人是想尽师尊之责，帮徒弟复仇。 再想天地异象，定是师父师娘顺利出关——此战已了，大仇即将得报，魔界大业也必成。 阮嫣儿神经一放松，顿感无力，险些摔倒在地。 好在不用再和沈南冥空战，他们都已降落，但白锦衡仍是时刻惦记爱妻，一把便扶稳了她。 他们和沈南冥的作战强度远胜其他大臣，着实该缓口气，尤其是透支过度的紫鹊。 叶璃带她落地后，紫判官终于没法再强撑什么，又得知好消息，便挂着释然的微笑在叶璃怀中昏睡过去。 幸亏唐墨的补血丹见效快，紫鹊本来纸白的脸颊浮了点红润，嘴唇也不干瘪了——否则当真要吓坏叶璃，以为师妹不行了。 而闵严山统领实在是尽责。 他只简单服丹调息，与叶璃道谢感激她们的及时助阵，稍微缓了缓，便又匆匆赶去支援百里馨了。 然而百里总管已然占全方位上风，现在仍与潇澜打着，不过是因高兴而起了兴致——恶趣味的捕食者在将猎物吃进嘴前，常会先玩个够再说。 见闵严山高喊着“总管且退，末将来助您”时，百里馨啧了一声。 随后优雅地让闵统领哪凉快去哪，别碍着她的乐子。 陶大人那凉快。 陶悠服了七品丹却来不及消化多少药力，又去猛攻肖殿主——这会整个人看着不太妙，脸色都是暗绿的。 打几下，还会不慎吐肖殿主满脸绿血。 倒也难说陶大人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的。 肖殿主可谓愤恨又恶心，尤其一想到长久被影庭耍的团团转，愈发恼羞成怒。 然再有诸多不甘，他也明白联盟此战从妖主飞走的那一刻便败局已定。 他不再管陶悠和御兽令的死活，领追星殿人撤退——哪怕没有仙舟，他们这些强者也可自行越谷回去。 只是考虑到若魔尊当真出关，纵使魔界大军鞭长莫及够不着中州，可去他的追星城讨债…… 至少魔尊是随便去的，而追星城断然挡不住！ 怕是得避一避了。 肖殿主赶忙趁陶悠与御兽令喘息之机，飞快撤离，追星殿仍在坚持的十多人也一同跟随殿主的脚步。 可天边却又杀来个闵严山，以及好些魔卫军的将领…… “尔等随随便便就敢犯我魔界！又怎好空手而归？” 闵统领高笑着，又长出一对魔气手臂，直接顺路将一逃跑的追星执事重重拍下剑，而那人遭受重击，竟连灵力御空都做不到了，只得生生向地面坠落！ 无一人能管他，魔卫将领们又堵住了追星殿的突破口，闵统领则横刀立于肖殿主之前。 “尔等大抵对两主尚有些用处，统统给本将留下罢！” 另一边，沈南冥愈发遭不住叶清漪的攻势，之前还能勉强防守，此刻已不得不逃窜退避。 他恨得快咬碎牙关，这女人简直疯了！ 二人从天上打到地下，叶清漪怕他们的战斗波及唐墨的子民、损坏魔界平民的屋舍，又把沈南冥逼回天上去。 “叶清漪，莫要不识好歹！”沈南冥又捱一招，咳着血狰狞吼道，“别忘了你的身份和立场！堂堂灵枢城的清漪剑尊，怎能背叛自己的出身与阵营，与魔修为伍？！” 叶清漪却以神通答复——她偏要与魔修为伍！ 因那魔修之首，便是她曾经亏欠良多的前徒弟！ 早在丹阁亲眼看着沈南冥的神通贯穿唐墨的胸口，眼睁睁看他吐着血断了气，而彼时自己勉强挡住沈南冥，却仍改不了这一切，救不下他…… 那时先让黎未晞抱着唐墨先走，叶清漪断后并跳入紊乱的空间通道时，她已向自己立了血誓——从此与沈南冥不死不休。 快要二十年了，叶清漪终于等到这天。 从冲来打断沈南冥禁术开始，无论他如何质问、怒喝，叶清漪都不曾搭理半句，全都以带着怒火的剑来回答他。 此刻沈南冥的话甚是可笑：现在打不过，快被她拿下了，又想起来她是出自灵枢的剑尊了？ 但沈南冥终于是忘了他们这些所谓正道，天天挂在嘴边的“除魔卫道、安定天下”的虚伪说辞。 没错，他口中的阵营立场，才是根源。 正邪不两立——根本没有纯粹的正与邪，不两立的只是不同阵营的利益冲突罢了。 就如上回仙魔大战是魔界要复仇，而这回是仙妖要掠夺魔界利益。 那些话不过师出有名的名目，甚至时间久了，整个仙界都信了他们天生便绝对正义，永远在道德至高。 自欺欺人。 叶清漪继续猛攻，沈南冥的状态肉眼可见下滑，不出几回合，他便将彻底完了。 他血汗混杂，急得环顾四周，渴望谁能来帮他一把。 然目力所及，来时的近万人大军早溃散了干净，到处是散去抓俘虏的魔卫军…… 只剩远处零星几片战场，联盟高层还在死扛，却并非出于死战不退的决心，而是被围攻，实在走不脱了。 沈南冥又看到他最得力的下属，灵枢天师首领潇澜，正像一只笼子里的老鼠般被百里馨玩得团团转…… 而下方那些无力再战、休整调息的魔界军民正大笑欢呼着，他与其他苦战的修士仿佛成了魔宫的弄臣，使出浑身解数——却只沦为笑料，任君消遣。 第455章 沈南冥的败局 “叶清漪…不、剑尊，住手！咳咳……请听我一言！” 沈南冥已无力再打了。 他伤得太重，鲜血淋漓的伤口触目惊心。 有生以来他第一次深感如此无力，甚至觉得自己怕会真的交代在魔界…… 而他当年敢那般对待白露丹阁、逼迫杀害他们的人，又怎不自知——倘若落在唐墨和黎未晞手里，他的下场将何等凄惨？ “清漪剑尊，手下留情，且饶我一命！” 沈南冥连本殿都不自称了，吐血急着喊道：“和我一同回去罢，我还你清虚山……副殿主之位也双手奉上！” “此后议事堂话语权也都给你，还有三片、不，五片富矿！剑尊还想要什么都可以谈，我能做到的全都满足，绝无二话！” 叶清漪当真停了手。 沈南冥顿觉有戏，忙道：“灵枢城离魔界最远，他们找不过来！而且你已打破战局平衡帮魔界解了围，现在退去，没人会说什么！” “剑尊……与我同回去吧！我发誓以后再也不插手联盟之事，更不再追缉唐墨等人了！” 叶清漪眨眨眼，觉得过于好笑。 打到现在，她才第一次开口，冷清平静道：“本尊还以为你能说些什么，当真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沈南冥一怔，气急败坏：“看看清楚台阶！是你背叛仙界在先，我给你如此回报又许你如此权与利，便是不追究你们师徒三个！你不回清虚山，执意与魔界同流合污到底，就不怕你宗先祖英灵——” 然而他话没说完就不得不仓促躲避，又被叶清漪伤了一剑。 “看不清的是你，仍是如此傲慢无知啊，沈南冥。” 叶清漪边追击边冷笑：“事已至此，还这般自以为是？有意思，纵使唐墨和黎未晞站在灵枢殿门口，谁能赚了他们的赏金？你那可笑的通缉早就形同虚设了。” “而且，你当真以为本尊会被那些可笑的条件收买？仍不知本尊此来为何吗！” 叶清漪又一道水剑逼向沈南冥胸口，轻易刺穿他仓促结出的防御神通。 “本尊是来要你的命，给他们出气的！” 至于清虚山，如今她想拿回还不是轻而易举？ 何况她已累了，当不当这个宗主已无甚必要，若是唐墨他们允许，她觉得留在魔界也挺好，不必再去伪君子遍布的土地。 沈南冥这阵边防守边退，已然离开夜曜城范围一大截，他无法全力逃生，也迟迟等不到契机。 倘若他刚打时就明智地保留余力退去，没准还有一二逃脱可能。 不至于像现在这般，被叶清漪耗得几近力竭，新伤旧伤还有毒——他感觉自己真要没戏唱了。 沈南冥总算不再费力试图说服叶清漪放了自己，而是竭力透支，负隅顽抗并苦思逃脱。 这时他忽觉附近有股气息飞速靠近，抽神一看，竟是道宁真人！ 而盟主看起来亦是狼狈仓惶，一贯处变不惊的面孔流露着极端的恐惧与后怕，脸色病态的铁青，似乎受了重伤。 然而只有道宁一人，却不见他的师尊承宁。 沈南冥顾不得考量他们遭遇何事，只觉自己机会来了！ 道宁飞得近了，很快便不足几里。 叶清漪也认得此人，略有忌惮并做好以一敌二的准备。 沈南冥忙传音高喊：“道宁盟主救我，我——” 可道宁迅速飞来，却连看都没看沈南冥一眼，好似他压根不存在似的。分毫不减速，继续向裂谷方向逃命！ 错身而过时，道宁飞行卷起的强风刮过沈南冥的脸，令他方才以为死里逃生的片刻喜悦僵在脸上，滑稽之极。 叶清漪松口气，看来唐墨和黎未晞那边算是彻底了事了。 “你最后的希望也走了，战争已结束，你们败了。” 叶清漪神识去看另一边，夜曜城那些零星的战场已在收尾，肖殿主、潇澜等一众都已束手，被魔卫军戴上了枷锁，押入大战之后的夜曜城。 而沈南冥回过神，鱼死网破想跑，但叶清漪轻描淡写划出茫茫剑影，如笼子般将他封堵其中。 “够了，本尊带你去夜曜城。”叶清漪淡笑，“恩怨有报，天道轮回，有人正要来向你讨迟到的债。” - 半个时辰前，幽魂域不死松处。 雷劫惊天动地，一如镇墓人所想，天道给两主的排面可不比原始魔尊要低。 一人九道。 而在雷劫达到十三道时，冰层结界终于是撑不住了，被数雷齐下、劈成无数碎冰…… 防护瓦解的那一刻，杨霭都大张双臂，准备好拥抱天雷了——这么终了一生似乎也很体面。 杨司器先与龙族缠斗多日，最终却是死在渡劫的天雷之下。 在杨家漫长历史上，他杨霭也算震古烁今了罢？ 但如镇墓人所说，唐墨和黎未晞既然敢让他们在此一并经历，而非送去安全地带，便是有把握的。 杨司器的英勇就义到底是落空了。 冰层一破，唐墨和黎未晞同时破开血珀走出，以各自最强术法对抗天劫，将三位重臣护下。 唐墨瞬发七杀阵的五重劫，五种元素与灵气魔气共同交织，与十三道雷正面对上。 而黎未晞本想结出冰封巨剑以斩雷，但心念之间，她结合新得的龙皇血统，构建的却是一条幽蓝的冰龙。 纵使雷的数量已增到十五，冰龙的吐息仍是与七杀阵一同将之挡下，而他们夫妻面不改色，明显尚有余力。 在最近的距离见证两主渡劫，看他们展露实力，杨霭和夏音惊讶到半句话说不出来，甚至一时忘了自己处在渡劫中心。 就很安心，似乎在两主身边什么都不必怕。 镇墓人则百感交集，他是大乘巅峰，渡劫之下第一人，却深感两主如今实力深不可测，仅魔气强度、气息等等，便已然超越了大乘境的桎梏。 对上天道亲自插手的劫，都毫不吃亏…… 想必待扛过十八道雷，他们就彻底步入千余年都无人涉足的境界。 原始魔尊临别时那句预言，在漫长时光后终于得以应验。 然而并非在场所有人都如魔宫三臣一般喜悦。 早在第十道雷时，妖主、无涯，还有另一边的道宁与承宁，便已然傻眼了。 根据古老的记载，曾经那些渡劫的大能，最多也就引来九道而已！ 第十道时，除了不死松所在的一小片区域，周边基本已没一块完整的地面。 从此往后，幽魂域龟裂破碎的地貌，将永远记载魔界两主今日的渡劫。 第456章 渡劫境 雷霆势大，但毕竟是唐墨和黎未晞要渡的劫，离他们稍远些，雷劫的余波还算能接受。 不过暴动的魔气浪也颇为骇人，场面着实震慑人心。 倘若有元婴修士在附近，仅受这些余波，大概也会当即被震得吐血受伤，而元婴之下怕有生命危险。 不过道宁等人离远些，自然是没事的。 可他们确实被超越历史记载的雷劫震住了，随着雷的数量不断增加，他们的心态也起了变化。 道宁和承宁甚至有猜到，魔界二主大抵每人都有九道雷——足足十八，焉有活路？ 断无可能！ 故而这师徒心中只不断祈祷：雷再多点罢，多到足以把魔宫几人劈成齑粉，求求天道直接一锅端了他们！ 尤其是当看到冰层破碎，仿佛是天道善解人意成全他们的心愿，师徒俩的老脸瞬间笑得堆起褶子。 待又见唐墨和黎未晞以术法抗衡天雷且不败，他们又垮起批脸，恨得咬牙，攥拳拼命给雷劫鼓劲。 好似此劫由他俩主持，天道是听问道楼话的。 而妖主几人离得更远些，神情不一。 无涯和凤心满脸惊愕，在雷超过十四道时凝重起来。 老实说，他们其实和道宁师徒一样，自然乐见魔尊渡劫失败，将魔宫最重要的几个劈得渣也不剩。 无涯道人比较佛系，除此之外还觉得此番算是见了大世面。 毕竟这般天劫，千年不曾有了。 之后若两主成功渡劫，追究起他这联盟帮凶——惹不起还躲不起吗，他无涯孤家寡人一个，手下并无势力的牵绊。 他还有一方秘境可栖身，大不了在里面躲个百年。 凤心则是总有种预感，唐墨和黎未晞怕真能行。 因十五道雷了，他们仍显得游刃有余。 凤心知道七杀阵，而唐墨只叠五重抗衡雷霆，连第六重都还没放呢。 至于旁边的龙族亲卫烛琦…… 他愣愣望着不死松处壮观的盛景，激动到浑身发颤，就差当场痛哭流涕。 甚至还一个劲去推搡不省人事的烛晟：“晟哥快醒醒，快起来看啊——瞧那冰龙，吾皇在渡劫哪！就快成了！” 若杨霭有余力瞧见这边，怕是得自我怀疑：莫非老臣的忠心尚不及外人？ 究竟谁才是魔宫重臣？ 之前还打的不可开交的烛龙，现在比他和夏司傀都激动…… 当雷劫多达十六道时，唐墨终于化出七杀阵完全体——七杀归一。 已经不见阵法了，也没了绚烂的雷霆狱火等等，从唐墨掌心扩散的，成了奇诡的汹涌黑雾，死死拦截着天雷。 那黑雾仅是气场便令人感到彻骨恐惧，遍体生寒。 魔气，杀气，煞气…… 黑雾中满载湮灭的气息，沾染便万劫不复，远比镇墓人的禁术孽镜台来得更直观，连灵魂都在颤栗。 也正是这时，黎未晞控制冰龙，将镇墓人三位安全送出雷劫区域。 如此已够了，他们再待在这儿益处不多，接下来反而可能有生命危险。 因为瞳方才说了：最后的时刻，需要他俩自个扛一扛。 就如曾经黎未晞在噬人山突破时的淬体。 其强度显然和化神的雷不是一个量级，但他们夫妻不夸张的说，现在强得可怕：天魔之体、龙皇血统、天道分身、神木原气…… 任何一个都足以在三界掀起惊涛骇浪，正如此次大战，仅是不死松的机缘便吸引来仙妖大军。 而他们偏偏将众多顶级机缘，尽数聚于己身…… 另外渡劫期间，不死松也有为他们加持，减弱一些雷的强度。 杨霭和夏音被冰龙送到安全地带，本还摸不着头脑，可当看到尊上没把冰龙召回去，且主君忽然挥手散去七杀阵，他俩顿时脸色惨白。 因那十几道雷尽数打在两主身上！ “尊上…主君——！” 两位大臣的喊声堪称凄厉，而镇墓人及时压压他俩肩膀，平和道：“不要吵两主，安心，不会有事的，此乃渡劫必经的一关。” 当初原始魔尊为了强到对抗仙妖数名渡劫，以保全刚诞生的魔界与麾下臣民，他从第四道开始便亲自受着，一直扛到结束。 渡劫境内不再分中期后期的小境界，但也是有高下之分的。 影响因素就包括淬体时的雷劫数量。 故而彼时原始魔尊能以一己之力抗衡仙妖四位渡劫境。 而两主若扛过去，只怕比当年原始魔尊更恐怖！ 思虑间，终于到了渡劫的最后关头，亦是天劫最猛烈之时——足足十八道雷近乎无间歇地轰击着唐墨和黎未晞所在的区域！ 那是疯狂的天雷，令不死松下宛若末日图景，雷光实在过盛，旁观者都浑身发麻打颤。 整个一片白茫茫的刺目，根本看不清雷霆中央究竟是何情况，但在场所有人都一错不错瞪着那边，即使刺目也不移开目光。 每个人都捏了无数把汗。 三位魔宫重臣面色凝重，连见惯大风大浪的镇墓人都死死掐住自己的掌心。 成败在此一举，扛不过就功亏一篑，魔界所有人的所有努力都将化为泡影，更会痛失千年来最好的明君！ 而扛过去，两主便成当今唯二的渡劫境，万事可兴！ 道宁师徒则是盼望着唐墨和黎未晞在雷劫下粉身碎骨，他们便能夺回胜利。 如此恐怖的天劫……师徒俩觉得很有戏。 凤心神情严肃，向狂热的烛琦问了句话，得知他依然能感觉到龙皇之气，只是气息稍微虚弱，总体而言并无衰败迹象…… 妖主不再犹豫，大张双翅，拎起烛琦的衣领就往反方向猛飞！ 唐墨和黎未晞十之八九要步入渡劫境，她不能再优柔寡断了！ 赶紧回妖界去求扶桑神树，争取在魔界找上门前，试试自己能否也步入渡劫。 就算不能也得赶紧撤军，之后签投降协议可以宽容点。 考虑到妖界龙族…他们成了龙皇，没准能让龙族求求情。 烛琦虽很遗憾没法见证完龙皇渡劫，但还是跟着走了，也没忘了带上烛晟。 无涯道人见妖主一走便已明悟，亦步亦趋。 故而只剩道宁与承宁感应不到雷劫内的气息，便抱着最后的希冀留在此地。 直到十八道雷挥洒下最后的猛烈一击，随后似是不甘心般，终于消散。 四下逐步化归平静，头顶的浓重雷云也渐渐散去。 当阳光重新洒满大地，照得不死松下朦胧的烟尘冰晶散逸反光，不知从何而来一股疾风，烟尘淡了些许，神木下那片本来看不清的狼藉之地，终于影影绰绰可见并肩而立的人影。 那两个雕塑般的人影终于动了，似是在活动筋骨，接着不疾不徐向烟尘外走出…… 道宁和承宁瞬间感觉寒意入髓，他们从那两人身上察觉不到任何气息——这本就是太过恐怖的事，意味着对方的实力已远超自己！ 已经不在同一个维度了。 远处的杨霭第一个反应过来，霎那间，老泪纵横。 老臣当即向烟尘中的人影双膝跪地，激动高呼：“恭迎吾主，恭贺吾主大道终成，步入渡劫境！” 第457章 三个好消息 杨霭之后，夏音和镇墓人亦是赶忙向烟雾中的人影行礼恭贺。 但那股吹淡烟尘的柔风轻轻吹到他们这边，温柔托起三位跪拜的重臣。 三人都感觉到了，风中有主君的气息，和方才主君给他们治疗时的很像。 却又不太一样了。 没有魔气与灵气的感觉，非要说的话……和神木的气场很像，严谨地说，是天地间的原气。 镇墓人曾也感受过相似的气息，在不死松内时。 但他当初选了不死根。 而且两主的气息与原始魔尊的又有不同，因后者的渡劫是在不死松砺练之前，便没有这份原气。 渡劫境之玄妙，唐墨和未晞都难以言说。 他们有种类似在记忆世界的感觉，比如轻易便可用神识看到夜曜城的胜势——叶清漪师徒及时赶到，没让沈南冥放出禁术伤害嫣儿和紫鹊。 他们甚至能清晰看到裂谷对岸，以及正在越谷向魔界赶来的丹祖、雾镜、蓝琳，还有玄乐和瑶瑶…… 唐墨和未晞一时未动，只感受着渡劫后的状态，除了可视千万里外，最大的变化，似是自己成了此间天地的一部分。 他们感觉自己似乎真能字面意义的呼风唤雨…… 魔气灵气与瞳吸收的原气结合成了新的气，一种超乎于此的力量，他们不再需要功法神通了。 前人留下的强力修道法门，在他们这儿已属实下乘了。 而瞳也适时告诉唐墨三个好消息。 其一，三界历史上从未有过哪个渡劫境，能同时将灵魔原三气聚于一身。 灵气魔气双修的有过，但再算上神木原气的……从无。 更别说除了这些，还包括天魔之体、龙皇血脉、不死松乃至天道分身的力量…… 但凡曾出过一个，都将彻底改写三界历史，足以超然凌驾于此世界，即使是监管的天道主身，都不得不妥善相待的程度。 可唐墨和黎未晞……一式两份。 甚至还有气运的存在。 故而可以说，他们联手都和天道主身掰掰手腕，且未必会败…… 至于此世界从古至今最强，那自是毫无悬念，曾经任何一个渡劫，哪怕是早已飞升的那些神君联手，怕都敌不过他们。 其二，便是和丹相关。 瞳早就与唐墨密不可分，她可以算是他的丹灵根，他们多年来一块创造了许多丹药，当初琢磨神品丹的门道时，瞳也出力颇多。 但彼时他们都没什么头绪，总感觉是缺了什么，才摸不到神品的门槛。 在记忆世界看过丹祖炼出神品丹，唐墨便已有感悟。 而那时瞳并不在，不过现在……她也明白了缺的是什么，且都已得到了。 缺的正是与原气结合、受其洗练后蜕变的丹灵根，以及足够的力量。 神品神纹丹的核心不仅是超然的药材，比如神木的副产物，更是需要原气的——这才是让其超脱于天地，连天道都重视不已的关键。 所以洛师不愧为丹祖。 当年她炼神品丹时，她的丹灵根只隐约探知到原气，更是幸运地将其渡给雏丹，故而丹成。 之后洛师再也炼不出，便是因那次只是天时地利人和，太过幸运，她其实本没有感知和驱使原气的力量。 但是唐墨和瞳有了。 瞳告诉他，只要有那些神木的药材，如今他们便可炼出神品丹，神纹都可能。 其三，便是瞳已有在此世界开门回家，且她不会在离开时被抹掉的把握。 比预想中的三成更高，因吸收原气的效果比预料的好许多。 但为了万无一失，还是去寻一下另外两神木为妥。而且即使现在开门，能回去的只有他们三位。 唐墨和未晞自然是要带上紫鹊和嫣儿几人的，故而瞳还是需要菩提与扶桑树的原气。 而且临走前，再以神木产物炼神品丹，如此便是十成十了。 夫妻俩心情大好，他们一路行过这么久，费了如此大功夫，曾经难以企及的目标终于触手可及。 待去妖界找过扶桑树，便只等菩提树现世。 在那之前，他们还有一些事要做。 便把当年的旧账和这回仙妖入侵的新账，一并清算。 唐墨和未晞已然知晓此战中，魔界从上至下是何等忠心英勇、保家卫国。 他们可是魔界的君王，臣民们辛苦撑到现在，做得比预想中好太多，接下来便该他们出面，护好江山与子民。 夫妻俩随手散了烟尘，幽魂域先是经历不死松现世的地震，后又成为数个大乘的主战场，接着又成了他们的渡劫之地…… 可想而知，此刻周边是多么满目疮痍。 而妖主等人已不见踪影，包括问道楼的那对师徒。 道宁和承宁已在他们渡劫成功时跑了。 天知道他们有多不甘与害怕，可无论如何也必须快跑，魔界有两位渡劫境后，仙界的好日子终于到头了。 而他俩深知再多待着，只剩死路一条。 妖主走了无妨，之后唐墨和未晞定是要去一趟妖界，还会再见，侵略魔界的账到时候再与凤心清算。 但是承宁尊者，可不许他就这么走了。 而且跑又能跑到哪去呢？ 镇墓人都不能再用神识看见他们，可唐墨轻易便感知到那仓皇逃命的师徒。 他朝道宁二人的方向隔空推一掌，只见一股苍白的气飞快掠去，几息便直击遥远天边道宁的后背！ 道宁当即呕出一大口血，仿佛四肢百骸尽碎般剧痛，就连和镇墓人作战时，他都不曾受如此的重伤，平淡的一招便好似要了他半条命！ 这便是渡劫么…… 道宁猜测，纵使是渡劫境，可相距甚远，这招式的威力或许有减轻，否则自己大抵已没命了。 更可怖的是，他感觉捱了那股气后，体内似乎被打入了某种东西…… 但顾不得那么多了！必须赶紧跑！ 即使重伤，道宁也疯狂运转周天，透支灵力疯了般向裂谷那边飞去。 而他师尊承宁亦不敢懈怠，豆大的汗从额间淌落挥洒在身后。 一时间后方没了攻击，两人稍稍松口气却仍不敢慢下来，承宁这才赶紧侧目问：“徒弟，你受那一下，可有事？” 人言否？ 捱渡劫一下，能没事吗？！ 道宁当场就想骂他这不成器的师尊，可感觉多说两句话就要吐血，只好铁着脸色摇摇头，僵硬蹦出几个字：“回去再说，师尊，先走。” “对、对，快走！该死的，那两人竟当真入了渡劫！”承宁满脸愤恨，“早知今日，当年就该全力助沈南冥抓人，不然——” 然而承宁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他忽觉有什么东西从后面死死勒住自己的脖子，正在把他往后狠狠拽去！ 纵使承宁已使出全力去“拔河”，但连几息都没僵持住。 当道宁扭头看时，恰好见自己的师尊好似被一根无形的绳子拴住一般，脸色青紫，而后方猛地一拉，他师尊便生生被拽去！ 道宁怔愣着，他连眼都没眨，就已完全看不见承宁了…… 承宁被拽走得如此之快，好似凭空蒸发一般。 而道宁真人只犹豫挣扎了一瞬，便毅然头也不回地朝远方飞去。 第458章 封赏与清算 道宁很清楚，定是唐墨和黎未晞拽走了他师尊。 令大乘境都毫无招架之力的力量，不言而喻。 可是他又能如何？ 回去救，买一送一？ 魔界两主渡劫后，明显拥有远距离狙杀他们的能力，既然能把师尊抓回去，又怎抓不得他徒弟？ 道宁不知唐墨为何放自己一马，但既然如此，他怎能不要这个机会！ 生死有命，师尊，弟子先走一步，你自求多福罢！ 道宁咬着牙猛飞，不久便到了夜曜城地界，不出所料，联盟败得彻底，尽是被抓了俘虏的修士，连沈南冥都要无法自保了。 而凤心和她的妖族已早没了踪影，想必是快到裂谷了。 对这一切道宁已无所谓了，也压根没想过带几个联盟的人一块走。 甚至没留神他的徒弟罗耀也成了俘虏，正被魔卫军拷上枷锁，押送魔律司天牢。 道宁只想尽快回问道楼养伤，并搞清楚唐墨那一招让他体内多了什么东西。 故而与沈南冥错身而过时，面对求救，道宁连半个眼神都没给，以至于都不在乎将沈南冥逼到绝路的人并非魔修，而是清漪剑尊。 同时不死松下，唐墨隔空抬手，似是在召唤什么东西。 须臾，天边一小黑点便放大成具体的人影，倒退着飞回，将自个儿脖子送入魔君的掌心。 唐墨信手一抓，扔垃圾似的将承宁尊者甩到脚边，黎未晞平淡俯视这老废物一眼，随手凝个冰枷锁捆了，便看向正在过来的三位大臣。 “尊上，主君！” 镇墓人、杨霭和夏音匆匆过来，行礼之后抬头，根本掩不住激动的喜色。 “恭贺两主步入渡劫！” 夏音贺喜之声激动不已，嗓音犹如歌唱。 杨霭则吸着鼻子沙哑道：“千余年了，三界再无人能渡劫！主君与尊上当真是天命之子，魔界必万世繁荣，请再受老臣一拜！” “三位，不必多礼。我二人能顺利渡劫，全靠你们数日以来的舍身相护。” 唐墨的嗓音温和极了，比过往更真挚，令杨霭三人只觉如风如暖阳。 连一贯冰冷的黎未晞都对三位大臣扬起嘴角，道了句“正是如此。” 瞳已然讲过，这数日来，他们是如何护着血珀。 尤其渡劫前夕，唐墨和未晞神魂已归，是能亲眼看到杨霭挡在烛龙之前，决意以死相护，还有老臣那句句壮烈的肺腑之言…… 如何不令人动容？ 未来，只要没有原则性错误，这一刻就是他们和其家族永远的免死金牌。 当然也不会忘了前线的大臣与军民，此番大战当真可见魔界的骨气与血性。 而镇墓人感触更深的是两主气质的变化。 相由心生。 不止是更温和的气度，镇墓人也曾在记忆世界沉浮，他想到两主现在这般难以形容的气场，定是炼神修心又步入新境界的结果。 他修心的程度不及两主之深，但平日也是温和慈祥、处变不惊，而两主给他一种感觉，似是已超脱于这个世界了。 镇墓人隐约觉得：两主未来或许会与原始魔尊一样，做出同样的选择。 飞升。 到了如此层次，三界着实太逼仄了些。 唐墨和黎未晞对三人笑着，抬手从不死松取下它的副产物，龙血果。 这算是通过试炼后神木的赠品，亦是这世间最珍稀、顶尖的天材地宝之一。 正是龙血果，令仙界多少修士不辞万里也要加入联盟攻打魔界，只为拼拼机缘争上一枚。 然而就是这可遇不可求的至宝，唐墨和未晞摘了二十多枚浮在面前，当即便赠予镇墓人、杨霭和夏音！ 还说是“暂且聊做弥补，回去给自家人分一分吃吧。” 一旁倒地被捆的承宁眼神都直了——这可是龙血果，其价值根本无法衡量！ 他们就这么轻描淡写地给了，好似随手赠些路边的野果！ 杨霭和夏音也觉受宠若惊，觉得太多也太珍贵了，一时不肯收。 唐墨见状，随手拿着一枚咬了两口，笑说：“不错，清脆又水润，甜而不腻，当个零嘴吃也蛮好。横竖不是啥稀罕玩意，收着吧，之后再拿七品七纹丹和领地当你们的赏赐。” 一边的承宁差点气急攻心呕出血来！ 这还是人话吗！ 龙血果不是稀罕玩意，当零嘴吃？ 对如此珍宝的评价只有甜而不腻？！ 你当它是什么，梨子吗！ 镇墓人和夏音一听，还真的拿一枚当场就啃起来了，还说“确实好吃。” 承宁老脸扭曲，嫉恨眼红到呼吸粗重，若非不敢，都要吼出来了。 暴殄天物！ 还有魔界这般阔气的吗，价值连城的七品七纹丹就当封赏就随便许了？ 他承宁尊者想得一枚七品丹，都得去丹盟好生求半天，再给出大量宝贝去换才行！ 还不是七纹！ 不过两主说归说，杨霭和夏音收下后还真不敢都当了零嘴，吃一个尝尝鲜就得了。 其他的还是得分给族人。 延年益寿、伐骨洗髓、增进修为，还有其他妙用，着实是珍宝。 而出力最多的太傅只要了那一枚解渴，他本就服过不死根，龙血果对他还真就是零嘴，便把自己那份也给了另外两人。 唐墨取走了全部的龙血果，除去赏赐杨霭和夏音的，还有不到百枚。 不过这些龙血果，他只打算留十来个炼丹用，剩下的都赐给群臣和将士。 有功者，日后另有封地、丹药、法宝和魔晶等赏赐。 君臣融洽交谈良久，这才终于有空注意被抓回来、如死狗般躺在一边的承宁尊者。 他怕是一时忘了自己会面临何等境遇，光顾着眼红龙血果了。 “主君，老臣有一事不解，还望您能解惑。” 唐墨弯弯眼角，和声对杨霭道：“杨司器尽管问罢。” “敢问主君，为何您只抓回承宁，却放了道宁离去？” “喔，我没放过他，方才我已在道宁体内打入一道气，任他逃到海角天涯也逃不过我的眼睛。”唐墨微笑着，“只是不料他如此废物，这便重伤了，愿他能撑到我们去问道楼那天吧。” 黎未晞也轻声道：“就如那烛龙先前所说，总有人需要活着签投降书。道宁是盟主，亦是侵略我界的始作俑者之一，自是合适。” 两主语气平淡，可在场人全明白了。 在这儿不声不响把道宁宰了，世人还会以为他是英勇在魔界战死，没准还会歌颂那道貌岸然之辈！ 故而与其现在宰了……两主是想把道宁和问道楼永远钉在耻辱柱上！ 有时候，死真的比活着容易许多。 承宁也明白了，寒意骤然蔓延进骨子里。 若是如此，那他自己呢……？ 想象力令承宁一阵毛骨悚然。 唐墨则恰好回答他心底的疑问，平淡俯视承宁一眼，对镇墓人道：“至于抓他，是因此人屡次对我朝太傅不敬，出口成脏。” 第459章 战后 原来主君抓承宁是专给太傅出气！ 杨霭和夏音这便明白了，俯视承宁时颇为不屑。 之前承宁对太傅一口一个“老狗”，太傅似乎不介意，但他俩很愤怒。 要知道即使太傅没有魔界守护这层，仅他为人与性情，出仕后就极受群臣敬重！ 可他们没足够的实力让承宁闭嘴，好在现在两主要让其为嘴臭付出代价了。 黎未晞再补充道：“且妖主与无涯道人尚识时务，而承宁师徒既久久不肯走，想必是留恋魔界，便成全他们。” 当然了，哪怕他们和妖主一般早点撤了，魔界也不会放过的。 “废话如此多作甚！” 承宁扭曲挣扎几下，咬牙嘶吼道：“成者为王败者为寇的道理，本尊何尝不懂？不必如此堂而皇之，本尊和联盟败了，打不过你们渡劫境！要杀要剐，来个痛快话就是！” “哟哟，倒是高风亮节，铮铮铁骨啊！” 杨霭戏谑着，蹲在承宁面前，巴掌拍拍他的老脸，笑眯眯问：“怎就不听两主的话，都这样了还改不了这张烂嘴？” 夏音也冷笑：“本官倒想瞧瞧在魔律司时，你这老东西的铁骨能捱住紫判官几下子。” “无所惧之！”承宁一脸壮烈，鼻子出气冷哼，“想折辱本尊？尔等大可一试！但凡讨饶一声，本尊便有辱问道楼与仙界之名！” “那你怕注定要辱没问道楼千百年积蓄了。”唐墨心平气和，“人都有软肋与逆鳞，虽现在还不知你重视的具体为何，但别急，我们总会找到的。” 话是平和斯文的，可其中深意却是令人不寒而栗。 承宁已然快撑不住他的色厉内荏……其实他说这些不过是想激怒他们，要个痛快的死法，就如方才杨霭所想一样，被世人看作是为抵抗魔界而壮烈牺牲。 如此还能博个身后名。 但面对唐墨的话……承宁顿时升起危机感，觉得他恐怕真会说到做到，而自己的算盘会落空。 “或者…太傅。”黎未晞转身问，“您想亲自上手，让他长点记性吗？” 镇墓人笑笑，摇头：“无妨，随尊上心意便是。他嘴臭时老朽只当犬吠，实则还真没怎么听清。” “那便交由紫判官处理，太傅不放在心上是气度，承宁敢出口不敬，便得有所报偿才行。” 杨霭赞同道：“尊上所言极是，否则仙界宵小都以为可随意辱我魔界人，眼下大业将成，正需立个典型。” 夏音则捏着下巴：“不妨在我军登陆仙界那天，让闵统领牵狗般牵着承宁，拉去问道楼遛遛？” 唐墨颔首，觉得可行，便准了。 承宁还想挣扎一下，现在就求死，但木已成舟，黎未晞又一挥手，他只觉有过于可怖的力量从冰枷锁一路蔓延至四肢百骸，甚至感觉快冻了心口！ 他痛苦难当，意识逐渐模糊，便昏死过去。 而唐墨和未晞向不死松欠身道别，随即从灵戒翻出个傀儡，令其扛着承宁，一行人便终于离开幽魂域，返回夜曜城做最后收尾。 待他们身影消失不见，不死松逐渐虚化为无数玄色光点，再次消失不见。 - 仙妖入侵魔界这一战，可谓虎头蛇尾。 大战已随妖主、道宁等人的仓皇败走而盖棺定论，在叶清漪押着狼狈的沈南冥走进夜曜城时，满城欢呼！ 连避难所内的老幼妇孺们也纷纷走上街，一面欢欣雀跃，一面主动接过力所能及的善后工作。 毕竟如此大混战，夜曜城不可避免有损毁，残垣断壁少不了。 但没人在乎自己受伤，或者接下来几天怕是得以天为被、以地为席——魔界做到了，所有人齐心协力真的撑到两主出关！ 甚至在两主抵达之前，他们便取得夜曜城之战的胜利，打跑了仙妖！ 胜利属于魔界。 成百上千年的历史积怨、憋在每个人心中那口恶气，终于是狠狠出了。 但这并非结束。 仙妖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当魔界是什么消遣的地方？ 下一步，他们便要在两主率领下跨过裂谷，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仙界可有两主和少君般的领袖？ 待魔卫军抓回一批批灰头土脸的联盟俘虏，人们立于残街两侧狂欢着，不时有人朝俘虏扔石子和烂菜叶子臭鸡蛋，以嘲讽欢送败军入住魔律司天牢。 牢房不够没关系，收容俘虏的地方有的是！ 臣民又听阮少君介绍叶清漪三位，得知是她们关键时刻鼎力支援，还拿秘境帮忙抓了好些俘虏，魔界人民纷纷向她们道谢行礼，大臣们亦是热情相邀，请她们务必留下接受魔宫款待。 这令叶家三人受宠若惊，竟在魔界感到宾至如归…… 随后，沈南冥、潇澜等联盟高层作为最大战犯，自然受到严密收押，由闵严山亲自押入魔律司——战前便特意加固过牢房，现在还戴着禁锢灵力的镣铐，包逃不掉的。 况且他们都身负重伤，放任不管的话，大抵会有一些死在天牢，这儿可没天然灵气供他们休养。 待两主与三位重臣回归，从天而降，夜曜城狂热的氛围到了极致。 人民齐齐向两主跪地拜服，高呼“恭贺主君尊上步入渡劫，大道终成！” 包括沈南冥等还没押送进魔律司的俘虏，恐惧到无以复加，个别人越狱的念头，也尽数熄灭。 俘虏们还看到，唐墨身后的傀儡还扛着死狗般的承宁尊者…… 至于沈南冥，在注意到唐墨和黎未晞的瞬间便恨不得把头埋进地里，拼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他从未如此痛彻心扉的后悔过，此刻脑中有个声音不断重复着三个字：全完了。 沈南冥显得灰败落魄，身负重伤，似是淋雨后奄奄一息的狗。 他的心如风中残烛，一寸寸燃尽死去。 唐墨和黎未晞只是余光扫他一眼，并未搭理沈南冥和其他俘虏，只让闵严山都先押送走。 夜曜城到处站满了人，而他们在有些破败狼藉的凛霜广场，向全城发表战后讲话。 无论两位少君还是魔宫群臣，无论各司要员还是底层扫洒，无论无畏的将士还是勇敢的百姓——此次大胜属于每一位魔界子民！ 魔界必将永远铭记这一日，魔宫亦会铭记长久以来每一人的辛勤付出，更不能忘此战中的牺牲者。 直面侵略者，保家卫国，勿忘胜利的终点是由英雄以己身铺路！ 魔宫必会给予足够的抚恤，所有子民也须在未来善待英雄的家庭，关照遗孀遗孤。 第460章 一如当年 全城静默悼念。 牺牲者的家属无不垂泪，面朝凛霜广场哽咽着感激唐墨和黎未晞。 英烈的遗体已由军民一同收敛好了，就暂时安放在广场及附近，故而两主才在这里发言。 仙妖大败，损失惨重，可除了目力所及的断壁残垣——魔界的损失又轻到哪里去了？ 受伤不要紧，因为唐墨回归，受伤基本等于没事，只要剩口气就行。 魔界高端战力也基本保存完好，满朝大臣只牺牲四位，各司官员牺牲者不超五十。 魔卫军冲杀最猛，牺牲巨大，将近六百，相当于打空了两名将军麾下所有编制…… 而参战的百姓与世家子弟，牺牲亦是不少。 这还是在魔界提前数年研发傀儡技术，有上千傀儡大军的前提下。 而如此多牺牲者，其中大半都是被联盟高层杀害，纵然魔宫竭尽所能拦截驱赶，也无法做到万无一失。 但是肉眼可见，联盟一方损失更惨重。 至于清点俘虏、损失、打扫战场统计战利品，便之后再说。 此刻唐墨和黎未晞，阮嫣儿与白锦衡，正亲自主持哀悼。 唐墨走到悲痛的陶悠身边，按了按他的肩膀。 陶大人的儿子战死两个，族人亦不少——他们冲杀在最前，英勇无比悍不畏死…… 陶家、杨家、百里家…… 堪称满门忠烈。 唐墨亲自给陶悠治伤，缓释他服七品丹又透支过度的伤势。 “魔界的子民们，现在请向逝者默哀。” 唐墨沉声道，扩音后嘹亮却肃穆的声音传遍全城：“愿他们的英灵永不灭，而我们这些生者，亦要背负起逝者的遗愿，背负他们一同走向最终的胜利。” 唐墨肃穆的嗓音不乏温和，那份不同于往日的气质令他的声音似能抚慰人心…… 许多人都觉伤痛在被主君温柔抚平着。 人们悼念着逝者，亦在感激两主的妥当与体贴。 他们是说一不二的君王，更已渡劫，强于一切，可以说两主完全能随心所欲…… 可他们却将胜利归于每一个子民，回来后的第一件事，便是缅怀恶战中的牺牲者。 试问，魔界漫长历史中，可曾有哪个魔尊比唐墨和黎未晞更爱民、更称得上明君？ 更别提两主登基以来所做的一切，恐怕除了原始魔尊，没有任何一任能在功绩与贤明上胜过他们。 与魔界同龄的镇墓人可以为两主背书。 魔界人以如此君王深深为荣、为傲。 哀悼之后，唐墨又指明，战后秩序和夜曜城重建还需多方努力，再之后，魔界便要修好管道，跨过裂谷——去中州、去妖界，向侵略者做最后的清算，拿到最终胜利。 眼下，大胜之后庆祝是必须的。 魔宫不会短了任何封赏与补偿，近日就会交由各城的主管负责，并下发到每个人手里； 在未来，当他们进驻仙界，仙妖必败，魔宫会拿到足够的战争赔偿，且每个人都有份！ 接着唐墨和未晞安排大臣和官员们，今晚先在魔宫召开庆功宴，还有领取封赏与补偿的事宜。 最近大臣们得再辛苦些，做好战后各项繁杂工作，尤其妥善安置逝者，下发抚恤。 要去走访英雄们的家属，看其有哪些困难和需要，务必照顾好，不能让人民和在天之灵寒了心。 其他城的居民，之后便可以陆陆续续回家了。 演说与简单的工作安排完，魔界所有人又立刻忙起来，战后的事同样不轻松，但整体士气自是极佳的。 而在一众热火朝天中，唐墨和未晞特地找到叶清漪三人，向她们道谢。 无论是拦住并最后击败沈南冥，亦或抓俘虏，都帮了大忙。 而今他们已是千年来唯二的渡劫，叶家三人初始还觉惶恐，但发现他俩没有任何想象中的生疏与架子，甚至比以前…气场要更柔和了。 故而叶家三人也舒缓下来，应了他们的邀请，近日就留在夜曜城。 既是接受魔宫招待，也是因许多俘虏都关在秘境九霄灵塔，清点工作还需叶清漪配合。 近日的住所，唐墨直接安排在魔宫数座大殿的一座，离他们的寝宫不远。 唐墨夫妇亲自安顿好叶家三位后，又请她们今天的庆功宴务必到场，随后两人便先行离开宫殿。 却并非去魔律司见仇人。 仇人跑不掉，不妨让沈南冥等人再多提心吊胆一阵，把所有可能的结局都先在自己脑子里过一遍。 而且，总有事情比讨债要紧得多——因为洛师和雾镜真人，已经带着蓝琳、玄乐和瑶瑶过来了。 近二十年前，所有失散的人们终于到齐，白露丹阁真正团圆了。 - 在唐墨和黎未晞为逝者主持哀悼时，洛师等人便到了夜曜城附近。 他们没有擅自入城，怕打扰到战后的人们。 唐墨和未晞早就看得到他们一路而来，安排战后工作时，特意让嫣儿和紫鹊去迎接并安顿了。 她俩自是相当欢欣，唐墨夫妇来到养气殿的大厅时，嫣儿仍是止不住明媚的笑，紫鹊则将桃瑶瑶抱在怀里，笑嘻嘻地挨个喂她吃魔界糕点。 “大哥！嫂子~” 瑶瑶见两人刚进门，嗖地跳出紫鹊的怀抱，大步奔向她心心念念的大哥——她撞进唐墨的怀抱，与从前别无二致，仿佛是她在炎阳宫结束一天修炼后来了白露丹阁。 唐墨一时恍惚，瑶瑶正一个劲拿脑门蹭他胸口，在诉说她到底有多么想念。 快二十年了，桃瑶瑶仍是如此——没有生分，没有客气，仍是那天真粘人爱撒娇的脾性。 甚至……她连模样都没怎么变，还是小小一只。 非要说，看起来顶多长大了三岁左右吧。 婴儿肥消下去点，总不能是老哥饿着她了…… 唐墨一下下抚摸着义妹的发顶，感慨到底是精灵一般的桃花妖。 实话说，哪怕玄乐步入大乘，再来个百余年寿元，而瑶瑶境界驻足不前——她也能把她爹熬走。 “好妹子……”唐墨低头，侧脸贴上瑶瑶的发顶，嗅到她熟悉的桃花香，心中软成一片，“可想死你大哥了。” 第461章 真正的团圆 哥嫂与瑶瑶好一顿亲昵，谁也不曾打扰。 而就是这片刻时间，蓝琳、洛师等几人心中那点久别重逢的局促，包括对于唐墨夫妇步入渡劫的恍惚已然散了许多。 好像还是那样，什么都不曾变过。 在桃瑶瑶之后，蓝琳终于忍不住了，她早已红了眼眶，拿帕子连连拭泪。 “姐姐。”唐墨笑意清澈，“许久不见。” 黎未晞也弯弯眼角，柔声说：“蓝姐，这些年你可还好吗？” 蓝琳望着面前超然脱俗却无比熟悉的两人，这是她心心念念太久的面容，亲眼见他们安好，她便总算安了心。 “小墨，未晞……这些年姐姐尚可。可你们，却是太累了啊……” 唐墨和未晞顿时一怔。 说实话，他们自己都忘了累不累。 只是还没到终点，还没能复仇，就不能停下而已。 但总会有人惦念他们的疲惫与喜乐，哪怕她不曾亲眼所见。 三人无须多少寒暄言语，只是沉默着久久相拥。 接着，唐墨和未晞又与玄乐、洛师和雾镜都拥抱过，彼此简单交换这些年的事情，当然，主要是唐墨讲给他们听。 在记忆世界，夫妻俩都已看过了大家各自的经历。 洛师与当年无甚区别，当然她这一世年岁已长大了，没变的是心态与性格。 她对唐墨一家无甚生疏感，他俩来之前，正一杯又一杯喝着魔宫的佳酿，连赞甚好。 对于唐墨和未晞所达成的成就，如治下团结昌盛的魔界、达成渡劫境界，亦赞不绝口。 洛师甚至将拘谨到不好意思说话的雾镜真人拽过来，不停大笑：“小唐可比你这当师尊的厉害多了！我看以后你俩干脆倒个个儿，你管小唐喊师尊罢！” 雾镜狠狠瞪了洛师一眼，她确实觉得脸红——倘若唐墨是她一手教导、亲眼看着步入渡劫境，那当然无比骄傲。 可她这师尊却当得有名无实，刚拜师便匆匆分别。 她闭关这么些年，出关后刚想尽些师尊职责，徒儿却都自己做完了，境界还超了自己。 故而洛师是话粗理不粗。 唐墨仍是有礼感谢师尊为他们做的一切。 还笑说，尤其感激她和丹祖没有因仙魔阵营而将自己逐出师门，和联盟一同清理门户。 “若当真如此，那弟子可就脑袋疼了。” 大伙皆知唐墨是开玩笑，乐得不行，雾镜也听得莞尔一笑。 于是她不再局促，温柔摸了摸唐墨的头，语气无比心疼：“是为师没用，让你和徒媳妇这些年受苦遭罪，为师帮不上甚至一无所知，着实有愧于当你的师尊……” 唐墨和未晞却摇头，这哪能怪到雾镜真人和洛师头上？ 返魂树不开，本就是与外界隔绝的，压根联系不上。 师尊当年虚弱，实力大减，返魂树内闭关这些年才勉强缓过来，恢复八九成功力。 还是在丹祖出面的前提下，足见她的情况有多严峻。 刚出关，师尊第一件事便是打听白露丹阁下落，接上蓝琳就往魔界赶，急着要帮他们讨个公道。 雾镜和洛师是真的心念着他们，这足够让唐墨一家心暖感激了。 所以当年担忧师尊得知他们成了魔界君王，可能会逐出师门清理门户啥的，属实是唐墨瞎想。 说开了，气氛愈发其乐融融，蓝琳也成了雾镜的徒弟，唐墨还打趣道：“既已师出同门，以后咱俩就各论各的，我还管你叫姐姐，但你得管我叫师兄了。” 虽没毛病，可听着大家的笑声，蓝琳脸一下红了，捶着唐墨笑骂：“还敢打趣姐姐我了！” 蓝琳蓝楼主，痛击渡劫境魔君第一人，而魔君只敢笑着讨饶不敢还手。 说出去能吹一辈子。 酒过三巡，与唐墨夫妻叙旧完，洛师斟起一杯酒缓缓倒在地上，倏然肃穆的神情藏着哀伤。 谁都知道，当年在丹阁小住的时间里，洛师与黎烟感情甚好。 而一别小二十年，离了返魂树，故友却真正四散成烟——来不及等她出关，更早等不来今天。 当唐墨拥有了为黎烟炼神品丹、帮她重聚魂魄真正复活的能力时，她却早已为保护子女，牺牲在逃离的前夕。 仅凭这一点，洛师就饶不了沈南冥和他的同党。 但今日是双喜临门的好日子，魔界胜利且大伙团圆，不适合悲伤太久，洛师祭一杯酒后，主动拿出雾镜真人的乐子讲给大家听，缓释气氛。 然后被脸红的雾镜真人追着满殿打。 魔宫从不曾这样欢脱热闹过，也是如此，阮嫣儿才有了实感——战争结束了，他们真的赢了。 唐墨和未晞欣慰无比，不等他俩支援，魔宫便率领全界击退强敌。 恰好这时，百里馨传信说主殿已布置妥了，菜品酒水足足的，管够。 两主一家和朋友们，影庭的姑娘们，群臣及家眷，各司要员和将军等，都在主殿庆贺，已经摆了百余桌。 但胜利属于每个人，庆功哪少得了英勇的将士们和百姓？ 唐墨和未晞已安排过，魔宫外的十里长街和几条繁华的街巷已紧急收拾出来，扫清断壁残垣，摆好了宴席。 如今夜曜城人太多，便各处摆了流水宴，随到随吃，一直摆到明天酉时，人人都吃得上，不用争抢。 至于酒食饭菜，都是由战争中受保护的平民们自发负责，热火朝天忙着呢。 自家屋子完好的，便回家做饭再端出来；房子没了的，直接在街上现搭灶台。 当然魔都那么多酒楼亦是主力，在魔宫附近吃不上的，在酒楼吃也一样。 食材和酒水除了百姓自发提供的部分，大多由各大酒楼、商户和世家主动解囊，百里馨则听唐墨的吩咐，让中枢院之后主动去给报销。 两主还特命人将酒菜送去牺牲英雄们的家里，并代他们向家眷致以慰问和敬意，敬一杯酒。 庆功宴开始了。 夜曜城无论酒楼与街上，亦或军营与家中，人们不曾动筷，而是先向魔宫举杯。 而英雄的家属们见到两主特派的慰问与敬酒，泪流不止，纷纷向魔宫祝酒，祝愿两主万事安康。 从未有过如此伟大又爱民的主君。 这是魔界最好的时代。 第462章 庆功宴 夜曜城大街小巷都在狂欢。 魔宫的庆功宴也已开始。 刚开始人们还比较拘谨，渡劫的两主重回尊主台，他们的威严是铭刻在群臣骨子里的。 不过唐墨让大家像往年除夕的宫宴一般，放开点，随后又郑重介绍了叶清漪三位，玄乐和瑶瑶，还有蓝琳。 自然少不了洛师与雾镜真人——这两位更是重量级。 得知曾经传说中的丹祖与雾镜也因两主而站在魔界一边，帮忙甚多，众人惊到一时语塞。 故而第一壶酒照例敬了两主，接下来便敬这二位传奇前辈，感激她们做的一切。 雾镜真人一板一眼，严肃又不失风度与礼节。 但祖师爷在这等场面可是很吃得开。 群臣见丹祖饮酒豪气干云，一壶接一壶下肚，热情且极富亲和力，还接连主动敬各位大臣将军，众人便都放开了。 能与丹祖一块吃饭甚至被主动敬酒，实在过分荣幸。 文臣很克制，和洛师共饮只求个点到为止，无可挑剔的晚辈姿态，恭敬不已。 但武将们哪管这许多——能喝好哇，丹祖敞亮，饮酒如饮水，那便放开了喝！ 以闵严山为首的武将起了心思，有机会与丹祖把酒言欢已是荣幸，倘若再给她喝趴下了，那不得吹几辈子？ 于是闵统领向洛师提议：今日大喜，不妨请丹祖入乡随俗，他们二人比上一比，以行酒令为乐如何？ 洛师当即拍案叫好——转生几辈子没见过这般不识好歹的了。 “这位统领，若是不运功解酒，量有几何呀？” 闵统领一拍胸口，语气隐隐骄傲：“绝非是对丹祖阁下不敬，但末将喝遍军中无敌手，请问丹祖可否赏脸？” “好，本姑娘就喜欢你这直脾气！”洛师一搂袖子，兴致勃勃大笑，“魔君大人呐，劳驾给咱们上够酒，再来两副骰子！祖师爷今儿便试试你们统领的深浅！” 唐墨也乐了，闵统领当真是成天往枪口上撞。 其实无论打架切磋还是酒量，闵严山说打遍军中无敌手真不是吹的，但他总是能自己撞上那山外山，撞头疼了才知冒进了…… 唐墨直接挥手，便见一坛坛美酒从殿外飞入大殿，整齐排在祖师爷和闵严山的食案边。 但魔宫哪有骰子把戏的玩意儿？ 唐墨正想着要不神识瞧瞧城里哪家有多余的，且借两副，但黎未晞已凝出好些个精美的冰骰子，浮空送到他俩食案上。 闵严山受宠若惊，呆滞片刻后忙道：“多谢尊上！” “不必。”黎未晞摇摇头，莞尔一笑，“今日大喜，大伙玩得开心。” 渡劫后的凛霜魔尊，当真比原先柔和太多了。 气氛热火朝天，除了围观中央闵统领和丹祖比行酒令的，其他人也各有各的乐子。 情报司和影庭姑娘们相谈甚欢，双方隔裂谷两岸共事多年，还是第一次坐下来畅聊，且再无任何战争压力。 各司之间也互相走动敬酒，百里馨今日尤为开心，喝得面颊绯红、极是妩媚风情——正在撩逗不知哪个司的小奶狗，想必春宵一夜值千金。 雾镜真人则与镇墓人愉快交谈，对饮佳酿。 其实他俩几百年前曾见过一面，算是故人重逢，所以当初镇墓人见了白锦衡的假肢，才觉得颇为熟悉。 那还是雾镜来魔界想探求三千世界的真相时，镇墓人察觉到大乘境修士越过裂谷，故而出面，不过两人并未爆发冲突，只是就三界之外聊了聊。 镇墓人见过原始魔尊的选择，而雾镜便是从他这儿基本确定自己窥见的一角为真，从而与丹祖开始长达数百年的计划。 此刻的雾镜与丹祖都已知晓，唐墨的确是那个气运之子，且他宴会前便暗示过，之后飞升时可以带她们同行。 所以丹祖今日更为开心，雾镜亦然，只是外人面前她不习惯表现出来。 在场大抵就叶家三位比较放不开。 她们没丹祖那般社牛，但是好些文臣接连主动来敬酒，真诚感激她们关键时帮了少君。 叶清漪三人忙不迭回敬，连道“不必如此，分内之事而已。” 怕她们尴尬，阮嫣儿拉着紫鹊很体贴地过去陪着。 蓝琳，玄乐和瑶瑶的食案在尊主台旁——他们在魔界到底是客，一下便与两主并排，故而前两者起初觉得不大合适…… 那桃瑶瑶如何呢？ 觉得魔界的饭真香。 这些年在凡世桃花山，只有玄乐那几下，即使他手艺很不错，可倒来倒去的吃——口味寡淡得紧，孩子都瘦了。 丹祖和桃瑶瑶无疑是在场的两位海量，一个是酒，一个是饭，光瞧着她俩就觉得活着真好，吃喝真香。 蓝琳见满殿文武似乎没一个在乎座次位置的，一想也是：两主都渡劫了，可不是随心所欲么，还敢谏言咋的？ 于是她也无所谓了，笑着给瑶瑶布菜。 “大哥，大哥！”桃瑶瑶小手一抹油油的红唇，眼巴巴指着空盘，“这烤鸡用了何种香料？好香诶！还有百宝琉璃羹也好吃，还有没有啦？” 身旁玄乐持酒壶扶额：“好我的亲闺女哪……爹是饿着过你不成？瞅瞅这是啥场合，你大哥嫂子可是在他们臣子面前！” “爹倒是没饿着瑶瑶，可爹的手艺没魔宫的好。”瑶瑶一歪头，“所以在臣子面前，便没有烤鸡了吗？” “有也不能这么吃啊，七只啊！你哪怕宴会后直接去膳房呢！”玄乐怒其不争，语重心长，“关键是你不好当着臣子们的面，这般与你大哥说话，群臣会觉得咱使唤两主……” 唐墨笑眯眯给玄乐斟酒：“老哥这是说的哪家话？让咱们瑶瑶使唤，我高兴都来不及呢。” 黎未晞则温柔给桃瑶瑶擦嘴：“能吃是福，嫂子已传音让后厨去端了，尽管敞开吃。你大哥嫂子如今是魔界君主，能吃空倒显你本事！” “爹你看罢！”瑶瑶一叉腰，甜滋滋道，“大哥和嫂子最爱瑶瑶了！” 玄乐苦笑与唐墨碰杯：“你们哪，就宠坏她吧！” “若说宠坏这码事，我可不敢与老哥争高下。”唐墨乐呵着，“况且瑶瑶合该被最宝贝的对待才是。” 第463章 俘虏闹事 庆功宴会一直持续到天明，大喜的日子，唐墨和未晞便将魔宫大殿留给大家可劲玩乐。 别把尊主台拆了就行。 洛师早已将闵严山喝到不省人事，而她和没事人一样，连声高呼“再喝！还有谁！” 没人怀疑祖师爷偷偷运功解酒。 可给魔宫群臣都开了眼了。 唐墨和未晞离席之前，武将们如飞蛾扑火般挨个毅然奔赴洛师的酒桌，非要把祖师爷喝趴下不成。 然后都被祖师爷扔闵严山身边去睡觉了。 而唐墨离席时还带上了瑶瑶，直接把她放到膳房挂机——厨娘做一道，她便能吃上刚出锅的，还能点菜。 比以前在灵枢城待遇都好。 先是主君亲自来膳房，厨娘们还以为是酒菜出了问题或不合心意； 后又见这女娃跟进货似的进食…… 可把厨娘们吓着了。 但没有厨子不喜欢这样的食客，厨娘们又多是为人母的，看孩子吃得香，便觉欢喜。 且桃瑶瑶甜美又懂事，嘴里含糊也不忘说谢谢，吃完抹抹嘴还会很具体地赞美是哪方面的好吃——于是待玄乐来接孩子时，便见厨娘们围着她转，投喂这个那个，亲的不行。 庆功宴之后又过三天，魔界战后工作如火如荼进行。 收拾城市，修复街道建筑，安葬逝者，清点俘虏，还有统计收缴的战利品，包括联盟的补给品和修士们携带的灵石、法宝、丹药等等。 仙界有将魔晶转化为灵石的技术，故而联盟本盘算着此番大肆掠夺，战胜后还要奴役魔界人挖矿。 纵然这转化有不低损耗率，但量大了，灵石进项依旧可观。 而魔界本无对应技术，故而先前灵石在魔界的价值很有限，但此局已在两主步入渡劫后不再是难题。 唐墨已不需要灵眼也可洞悉三界万物本质，转化技术自然手到擒来，折损率还很低。 他又将转化技术最大程度简化，不像仙界还需繁冗的阵法等工序。 这三天唐墨已将技术教授给炼药和炼器两司，要求之后在魔界普及开来。 而从此技术拓展延伸，一些本来魔修没法使用的法宝，之后也会变为可用。 但战利品并非赔偿，道宁和妖主等人没在投降书上签字、立下血誓并一一兑现魔界的条件，这仙魔之战就还没完。 魔气管道工程已重新开工了。 本来进度就几乎过半，经此役，工程队效率更高了。 百里馨向两主汇报，预计不超过四个月就能铺设到裂谷对面，大军将拥有登陆并占领领土的基础条件。 至于对面仙界边境，本就是影庭驻地，而先前有洛师和雾镜在拦截联盟后援，联盟溃败又得知影庭真实身份后，哪还敢在附近驻足？ 避之不及，能离边境多远就多远。 仙妖大败的消息不日便会传遍两界，这消息是联盟决计压不下来的。 还有不到四个月，唐墨和未晞也无所谓道宁等高层隐匿起来。 人跑了，城池跑得了吗？ 何况他们渡劫，无论道宁和肖殿主等人藏哪里去，他俩都揪得出来。 另外，包括叶清漪九霄灵塔里的，魔界此战共俘获一千一百余俘虏，其中仙界修士占九成，还有些是撤军时没跟上大部队的妖族。 其中不乏关键人物，比如道宁之徒罗耀。 而且清点俘虏时，叶清漪还发现丹阁好些仇人都在塔里，比如东方夜和烟雨剑楼的剑阳等等。 算上先前没来得及第一批踏上魔界就被蓝琳指认的仇家势力成员，还有已死的，当年灵枢殿、东方、司徒和剑楼等几方主要仇家，已几乎被一网打尽。 大抵只剩少部分成员还在灵枢总部留守。 也许现在被抓的这些，并非都曾在当年亲自参与对白露丹阁的围剿，有一部分是丹阁事变之后加入的新成员。 但既然他们响应征召，来了魔界并将刀兵对准唐墨和未晞的臣民们，尤其还打输了…… 成王败寇，那便是战犯。 唐墨夫妇没有将其全都按魔宫刑典处死了事的想法，活人比死人有用。 不过东方夜和剑阳等仇人，自是不能放过的。 完成俘虏清点工作后，唐墨让官员和叶清漪协作将九霄灵塔的都转移出来——秘境灵气充裕，俘虏过得太舒服了。 随后东方夜、剑阳等和白露丹阁有血仇的，暂且严密关押。 而其他俘虏则都在魔卫军看守下成为魔界苦劳力。 光在牢里闲着多浪费，不如给魔界人民减点负，发挥点人力价值出来抵债。 诸如挖矿、砍伐和搬运所需木料、从兽巢采集材料（如巨蛛的丝）等初级工作，便由他们去做。 联合反抗或者逃跑？没用的。 本来就没灵气给他们调息，恢复速度极慢，且每个俘虏都戴镣铐——这是炼器司专研的法器，遏制运功和灵力流转。 戴上后自是无力反抗，他们自个儿也拆不掉。 而且还有魔卫军和傀儡军负责监督工作，反抗死路一条，摸鱼和干不好工作也得挨抽。 连道宁的亲传徒弟罗耀这类贵公子也不例外。 起初一些在仙界势力里有头有脸的，还有一些家族大少爷们似乎仍拎不清现状，不堪折辱与重负。 他们哪吃得了这般苦、何曾受过如此对待？ 故而纠集起来拒不干活，带头抗议，还叱骂、怂恿其他清醒的已拿起矿镐的俘虏。 他们甚至还想见两主，要求公平合理体面的待遇，还提出与自家势力取得联系，以赎金换取自由。 仍是一副仙界惯常的、令人作呕的清高傲慢之姿，毫无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自觉。 清风道骨，颇有血性与骨气。就是不知哪来的自信与底气。 监督的魔卫难免想着，罗耀这些人到底是在仙界地位高，两主对他们应还有别的安排，不好真打死了，万一不慎坏了两主的大事呢？ 便回军营请示闵统领。 而闵严山得知后，先是恼怒，后又笑了。 两主日理万机，哪能拿这点小事给他们烦心？ 身为臣子自是得做好工作，为主分忧。 “看来让这帮贱骨头学会干活前，得先学会看清现状，弯下脊梁。” 当闵统领亲自去了矿场闹事的俘虏那边…… 他们才终于知道这闵严山，为何被冠以“屠夫”的凶名。 第464章 沈南冥的处境 闵统领找上闹事者，也不多话，保证只要能击败他，他便满足他们的诉求。 谁打败他谁就不用干活，还能得到那“公平合理体面的待遇”。 罗耀等人自是不服，说自己戴着镣铐又没调息过，找了一堆冠冕堂皇的借口。 闵严山当即便下了他们的枷锁，还给丹药恢复，并保证自己只用六成功力，赤手空拳且不用神通，如此算公平了。 再不敢应便是怂了。 罗耀几人敢带头，除了身份实力也不差。 俘虏们见如此良机自是摩拳擦掌，尤其罗耀等一众领头的。 他们决定挨个儿上，无论如何也要杀了这闵统领。 甚至还有个别人，心想纵然败了，那传出去也是美名——不畏压迫，守住仙界清贵，修士永不为奴！ 必能鼓舞低落的士气，激起俘虏的反抗意志！自己还会深受世人歌颂赞誉！ 然而当一个又一个冲向闵严山，却都被他正面击败。 闵统领赤手空拳，将前来送死的闹事者们挨个活活打死。 一拳又一拳砸在头顶的响声和血肉模糊的场面……魔卫军连眉头都没皱过，此后却成了在场所有修士的梦魇。 而最后一个活着的领头人，便只剩罗耀了。 闵严山擦了擦满拳头的血，咧嘴一笑：“轮到你了，来吧。此番车轮战，本统领消耗颇大，抓住良机，来挣你梦寐以求的体面和自由。” 罗耀看过方才场面，已然心生惧意，可又觉闵严山或确实消耗不轻，而他压轴，实力恢复的比前面的人更多。 他有想过趁机跑，但决计跑不掉，此地魔卫军和傀儡看守森严，失败便再没戏可唱。 罗耀还是决定，拼了。 他有底气，闵严山敢杀别人，但绝不可能杀自己。 他可是道宁真人的亲传徒弟！ 师尊当初撤退时没注意到自己，但肯定日夜担心着，或许已在策划营救行动！ 关键是唐墨黎未晞肯定不会许闵严山杀了自己，他们要自己定还有用！ 而且他未必会败，罗耀还是有些自信的。 于是当他怒吼着“为同僚复仇”，冲杀向闵严山——不过八个回合，便倒在闵统领六臂之下。 当罗耀重伤倒地，又看着闵统领阴森笑着步步逼近，他本色厉内荏高喊着“你不能杀我”云云。 可随之落下的是极有节奏的闷响，一拳又一拳，罗耀的嘴硬很快变成求饶，变成“我会好好工作”，“我对你们还有用”…… 但闵统领还是没停。 罗耀的求饶愈发含糊虚弱，只剩呻吟，偶尔破碎地道几个“救”字。 闵统领终于停了手，到底是没杀了罗耀，万一两主真要他有用呢？ 只是打废打残，得不到治疗的话便是永久性创伤。 但已足够镇压俘虏了——修士们吓得面色惨白，哪有敢吭气的。 闵严山随便一扫，所有人只觉不寒而栗，生怕自己被屠夫盯上，主动拿起镐子，干的比先前卖力多了，似是恨不能累死在矿场。 闵统领将死狗般的罗耀扔到某将士脚边，告诉手下：“以后知道怎么做了？本统领还要练新兵，这点小事再处理不好，自行去魔律司领罚！” “遵命！” “至于这个……”闵统领走过去，鞋尖踢了踢罗耀，“活过来醒了，让他赶紧干活去。若死了就算了，拿去魔兽司喂了。” “是！” 听着这话，所有俘虏已老实。 更卖力了。 - 罗耀到底是命硬，之后勉强活着，醒了过来。 但连养伤的机会都没有，他刚醒，手里就被塞了矿镐，被魔卫军赶去下矿了。 罗耀欲哭无泪，早知如此还不如一死了事！ 尤其是其他俘虏矿工见到他，非但不敬重关心，反而因他先前求饶的话，目露轻蔑与鄙夷。 虽说他们自己也没上吧，可道宁真人的徒弟，就这？ 可谓冲锋陷阵不是我，吹吹牛批败邪火。 虽没胆子当着魔卫军的监督大言不惭说“若是我上，定叫那闵严山走不出五招”云云，但鄙视罗耀的胆子却有。 还很大。 若是以往在仙界，哪来的机会鄙视道宁真人的亲传弟子呢？ 且正是因罗耀等人闹这一出，俘虏们日子更难过了。 两主治下，魔界的矿工每日最多工作五个时辰，薪酬还相当高。 但为了尽早把管道搭过去，魔界矿工们天天打鸡血似的，进了矿场都不肯出来。 还是矿场监管苦口婆心劝半天，怕矿工们加班负荷太大，两主怪罪下来，大家这才勉为其难下班。 仙界俘虏的话……都给你工作了，竟然还想要工资？ 想活命就好好干吧，都是福报，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所以罗耀日子更是不好过，好容易放下矿镐抓紧休息的时候，路过的狗都要来啐他一口。 其实关于罗耀，唐墨和未晞事后知道他们整的幺蛾子，完全没当回事。 甚至是百里馨提醒后才知，此人是道宁的徒弟。 但即使被闵统领打死也无所谓，俘虏够多了，更不缺各大小势力的少爷少主什么的。 这些人足够用了，届时不用唐墨逼迫，别家也会逼着道宁在投降书上按血手印。 又时隔多日，唐墨和未晞终于决定去看看沈南冥在天牢过得如何。 据紫鹊说，联盟好几个高层因为受伤太重，在特制魔气牢笼里没挺过来，死了。 也有一些“诈尸”的。 甚至有主动自尽的，无非都是想借打开牢门搬尸体的机会越狱——毕竟关在这种监牢的战犯，都有自爆后神魂出窍之能。 但魔律司哪会给他们神魂逃跑再夺舍复生的机会。 至于沈南冥倒是没死，但整日活在恐惧中。 他的牢房最是精心打造，逃是不可能逃掉的，而且还是按他身材量身定制——踮脚就会撞上顶，被其上的符文电一个猛子。 他甚至没有转身和蹲下的空间，什么都没有，好似给他浇筑了个无比契合的笼子。 而且这段时间，根本没人来找他。 沈南冥独处一层，附近连看守都没有，他刚开始还耐得住，可渐渐的，他只希望来个痛快。 黑暗、狭小、压抑、无人问津，好似所有人都遗忘了他。 其实修士并不难承受这些，毕竟只要进入修炼状态，或者回自己识海去就行，也无所谓身处这般环境。 可是在收押没多久，雾镜真人就主动来此想帮徒弟先出口气，她报出自己的名号，随即直接封了沈南冥的丹田与经脉。 他本就被叶清漪和嫣儿等人打成重伤，如此更雪上加霜，若丹田经脉完好，他起码还能从灵气匮乏的魔界中榨出点来运功调息。 可这下他连运功都不能，更无法修炼、进入识海——只能在伤痛中生生受着极端压抑环境下的每分每秒…… 沈南冥都快绝望了。 唐墨和黎未晞没来过，却已让他开始承受折磨。 第465章 沈殿主，你恐惧为何 这些日子，沈南冥沉浸在恐惧中不可自拔。 他想过了无数种自己的死法，他的确怕，可在这极度逼仄的笼子中被关得越久，直到彻底丧失了时间的感知——又恨不得唐墨赶紧给他来个痛快的。 而不是就这么永无天日，活活耗死他。 沈南冥早已不知时间为何物，这层似乎只有他和笼子而已，嘶声力竭撒泼般大叫后唯一的回应只有他的回声而已。 回声悠久，说明足够空旷。 连窗都没有，一丝光都透不进来。无法运功后，神识再不能视物，此地是真正伸手不见五指。 好似被放逐进虚空里。 上次看见光，还是雾镜真人来废他的时候。 沈南冥已不知自己被关了多久。 但今天，他终于捕捉到死寂的环境有了变化——他听到这层大门打开的响声，和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很快他激动地看到久违的光正在慢慢靠近，好似某种希望。 从笼子的缝隙里，沈南冥看见被沐浴光芒的人。 对他而言，从不意味着希望。 唐墨和黎未晞身边飘浮着两个光团，如暖色的火炬，他们平静地注视笼子内的囚犯。 是久违的光，却令沈南冥刺目得睁不开眼，紧紧闭住的眼角不断淌落生理性的泪，缓了好一会才勉强适应。 也许是在逼仄的压抑中痛苦太久，沈南冥此刻竟感到一股匪夷所思的如释重负…… 他还没有崩溃，甚至习惯性拿出曾身为灵枢殿主的风度与体面表情，嗓音略哑对两人道：“你们终于来了……” 唐墨挑眉看着憔悴狼狈的沈南冥——头发干枯打结，眼窝凹陷，凌乱的胡茬爬满面颊与下巴，关押这阵子令他看着老了几十岁，瘾君子都比他显得精神些。 “看来你还挺想见我们。”唐墨语气波澜不惊，“最近过得还不错？新家可喜欢？” 沈南冥无话。 若说实话，这两个人已是渡劫，即使自己全盛时也毫无胜算，他们早已不是二十年前普通的丹阁店家。 忤逆不得。 仅仅一个照面，深入骨髓的恐惧便已比强撑的体面要诚实得多。 可若说喜欢……万一他们再让自己熬着呢？ 沈南冥很清楚自己死路一条，他根本不像其他俘虏还抱有生还的希望——别人或许还有活命的机会，唯他没有。 所以这阵子他想明白了，十足透彻。 如今的沈南冥，渴求唯独一个痛快而已。 “不说话？看来是很满意。”黎未晞点头，“走吧阿墨，让沈殿主再与新屋磨合半年。” 而他俩连脚都没抬，沈南冥应激似地蹿起，双手猛地扒上特制牢笼——符文顿时电得他浑身剧烈颤抖。 可是见那两个人全当没看见，抬步走远，光明重新黯淡，沈南冥生生忍住痛苦大喊：“不……！求求你们了，你们不是想报仇吗！杀了我！你们还等什么？！” 他俩还真回来了。 沈南冥不敢再碰到笼子，而他已有些痛到麻木了，有气无力道：“就今天，了结所有恩怨罢……” “我不会求情，因我们之间毫无转圜可能。所以杀了我…做你们想做的。” 他抬头重新看向两人，浑浊无神的眼里竟被光团倒映出几分迫切：“你们已是渡劫境，我是败军之将，给个痛快的罢。” 唐墨眨眨眼，轻声道：“沈殿主，你究竟在说什么呢？” 沈南冥一愣：“你们不是要杀我？不…不！你们今天必须——” “没错，我们是渡劫，故而无人能在我们面前道这‘必须’二字。”黎未晞的神情犹如瞧见天下至浊之物，嫌恶冷道，“至少不包括你。” 沈南冥一噎，再看唐墨，语气里三分怀疑和七分渴盼：“那你的意思…还需要我活着，我还有用？” 唐墨听了笑话似的：“你活着还有什么用？浪费我魔宫资源罢了，这笼子融了拿去盖新房子也比总关着你强。” “那你问我……？” “我只想说，你在做白日梦。” 唐墨心平气和：“你今天当然会死，却并非你渴望的痛快。沈南冥，我有些好奇，这近二十年来你可想过会有今日？这些天又想过多少种死法了？” 沈南冥哪里想过今日？ 曾经他可是半步大乘的灵枢殿主，问道楼都无法忽视他任何一句话，又怎能想到当年拼尽全力才从自己手下逃命的人们，二十年后竟成长到如此骇人的地步——乃至能随意拿捏他的生死，如拿捏蝼蚁？ 别说他，谁能想到唐墨和黎未晞会成千年来三界唯二的渡劫境…… 但凡沈南冥能预见今日，曾在丹阁一战时，他就绝不会不紧不慢最后才赶到，而是第一时间就把白露丹阁杀穿！ 可惜没但凡。 沈南冥无比苦涩，如一腐坏的朽木僵立着。 他当然也想过无数种自己的下场，令他恐惧至此，直到唯求一死而已…… “你们还想如何？”沈南冥突然尖声嘶喊，“杀了我还不够解恨吗！我输了，都成这样了，折磨我还有什么意义？” “你终于说对一件事，确实还有意义。仅仅杀你，不足以让你亲自品味当年你一手造就的伤害。” 唐墨微微俯身，漫不经心问：“你以为自己多重要？你只一死，罪业便能偿还了，便不作数了？” 沈南冥在他的瞳中看到自己的倒影——刻满皮肤的恐惧。 他从骨子里恐惧这两个人。 唐墨就这般看着他，语气如传道授业般：“每个人都有重视的东西，之于修士，无外乎修为、生命、财富地位、亲族安危等等。” “比如东方夜、司徒忆和烟雨剑楼的剑阳，他们最怕的就是身死道消。” 唐墨拍拍手直起身，平静道：“故而此刻，我徒儿正在凛霜广场主持他们的死刑。” “而且战争中，他们杀我子民不少，故而作为此战战犯的典型。百姓可自愿前来旁观，姑且发泄一二对仙界侵略者的恶气。” “再如承宁，他倒是不怕死，却无比要脸面，最喜享受世人尊敬与超然的尊崇地位。” “你应也知道，他最恨别人的忤逆，甚至包括他徒弟道宁和徒孙罗耀，平日谁也不得与他意见相左。” 唐墨对沈南冥笑了笑，意味深长看一眼他的丹田：“于是我废了承宁的修为，又赐他殊荣，当了魔宫唯一一条看门犬。” “他刚开始不从，教训一顿后，似乎也没多不情愿，乖乖戴上项圈和锁链了。” 黎未晞随口道：“上下朝时，文武百官出入都看得见他，心情好便给承宁扔根骨头。之后待魔宫去中州亦会带狗同行，好叫仙界修士都瞧瞧魔宫培育的好犬种。” 沈南冥愣了。 那天道宁完全不理会自己就跑了，他想过承宁或已战死，却不料…… 可不等他再想，唐墨脸色和语气突然冷了几分，凝视他轻问：“那么沈南冥，你重视的又是什么呢？” “修为？你的确重视，可我师尊废了你后，这些天你也勉强接受了。或者说与更害怕的事物比起来，修为丧失的恐惧不足挂齿。” “亲族安危？你孤家寡人一个，故而无甚后顾之忧，那么当年我们娘亲的仇，便只得你一人全权受着。” “生命，财富地位？你都主动向我们求死，看来也并非答案。” 唐墨凑得很近，双瞳如两潭深渊，语气如梦呓：“那么，沈殿主……究竟是什么让你恐惧到，足以盖过上述的一切呢？” 第466章 最后的清算 攻心，很多时候比直接的创伤更具杀伤性，它能一点点摧垮一个人的心智…… 沈南冥听着唐墨的轻语，那句句空灵的问询好似回响在心底，令他深刻明白了这点。 也无师自通了“未知是人最深远的恐惧”一说。 本就压抑的环境令他惶惶不可终日，他最怕的便是不知会被何时、如何处置，每一秒，他内心的惧意都好似化作针板，逼得自己在其上翻滚…… 倘若他能预见确切的结局，或许更容易安然地等待那一刻到来。 毕竟沈南冥早已无比后悔与死心——他深知不可能再在两个渡劫面前有任何翻身机会了。 可哪怕现在，唐墨和黎未晞终于亲至，却仍让他活在对未知的恐惧中，明确拒绝他想要痛快的愿望，更不知会经历什么之后才得以解脱。 而唐墨终于大发慈悲般笑了：“但问题的答案，我们已经得到了——你最恐惧的是在暗无天日中永远不得解脱和拯救……” 黎未晞自然接话：“好在我们渡劫境之后，能满足你这份需求。” “你们…你们要干什么——” 笼子里，沈南冥怕得发颤。 “我说过，你一定要死才行。可只一死，难偿你犯下的罪业。所以你死后也必须清醒地忏悔，为你曾经的所作所为。” 唐墨从腰间取下一不起眼的褐色圆肚袋子，很像乾坤袋，对沈南冥笑着讲解：“这是我最近新做的法宝，你可以理解为我创造了个有趣的小秘境放在里面。” “但是只有死后的神魂可以进去，嗯…你知道孽镜台吗？我朝太傅那个禁术，我就是从此得到灵感，效果也差不多，我给它取名叫魂灵袋。” 沈南冥没见过禁术孽镜台，却听说过。 据说孽镜台可以将神魂吸入镜中封印，不得轮回，在其中受尽折磨…… 他难以遏制颤抖着，腿如筛糠：“你们、不会是想……！” “我们是想啊，所以这不就做出来又带上了吗？”唐墨右手伸进笼子，拍了拍沈南冥的脸，“没事，里面起码比笼子宽敞，居住环境更好了。” 可其他方面…… 只有无垠的黑暗，没有出口，没有结束，倒是有些东西会永远陪沈南冥玩下去，比如太傅孽镜台召出的小鬼和鬼将那类东西。 小鬼应该很喜欢有人陪玩的。 魂灵袋，是唐墨给沈南冥造的真实意义上的地狱。 “孽镜台直接把人收进去也能行，但我的秘境只收魂魄。所以……”唐墨弯弯眼角，“在你搬家之前，你得先死了才行，魂魄直接入住就是了。” “不、不要……！” 沈南冥目呲欲裂，豆大的汗如雨般淌下。 黎未晞平静道：“不，你想要。身死之后，神魂努力苟活吧，解脱与投胎转世之类的永远也不会眷顾你。” 随后唐墨抬手，封锁沈南冥的笼子如蒸发般消失，后者惊恐无以复加，本能就想撒腿跑，可黎未晞只是淡笑一声，待他跑了一会，寒冷的魔气再隔空把他拽了回来。 唐墨凝视沈南冥恐惧的表情，平静宣判：“一笔笔算吧，首先这一下，是为我家贤婿。” 沈南冥突然感觉左右双臂剧痛无比，只见好似有无形的手攥住他的两臂，将之生生拧成麻花！ 他忍不住凄厉惨叫，然而唐墨和黎未晞却不觉聒噪。 想到当年丹阁时的情形，甚至有那么点悦耳。 只听两声脆响，无形的手已将沈南冥的双臂扯下，鲜血淋漓。 “啊——！不…求求你们，我求你们了！”沈南冥痛得撕心，猛地重重跪下，“尊驾，主君！求你们大人有大量，求你们宽容！赐我个痛快的！” “所以我才说，你究竟在想什么呢？你们这帮人啊……不是天天硬气得很，宁死也不向魔修屈服么？” 唐墨将两截麻花甩到沈南冥身边，有趣道：“挂在嘴边那些除魔卫道，还有你们不是天生正义清贵吗？沈殿主，你身为仙界阵营的骨气何在？既知害怕，又哪来胆子犯我疆土开战呢？” 沈南冥或许并不像他以为的，当真做好了坦然赴死的准备。 真的面对时，他还是怕到肝胆俱碎，求生欲本能讨饶。 “我错了，两主，小的错了！要开战的不是小的啊，是道宁那狗东西联合起仙妖！” 沈南冥痛哭流涕：“世人皆知那些说辞不过是好用的借口，拿出来冠冕堂皇用着！” “三界根本没有本质正邪之分，是立场和利益，是仙界从古就傲慢强加给魔界的污名……！主君，求您饶我一命！此后小的必竭力洗清魔界之名，主动揭露联盟数千年造的罪孽！” “嗯，党同伐异，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看来大家都很清楚嘛。可那又如何？” 唐墨淡道：“你也说阵营。那你又不是我魔界子民，而是战犯，我二人身为魔界之主，为何对你宽容？” “哦对了沈殿主，你不想要天魔之体了么？现在我也有一副，还要吗？” “主君！大人——啊！！” 沈南冥快喊破喉咙，痛到眼睛都要爆出，因为黎未晞击碎了他的膝盖。 她冷道：“你没资格称呼主君。喜欢跪便跪着，犹记当年，你不是惯会用威压胁迫丹阁的人们向你下跪吗？” 这还没完，黎未晞又凝出四支风构成的箭矢，模拟当年沈南冥的神通——随后她将箭矢一一刺入沈南冥的躯体，却刻意避开要害，不让他立刻咽气。 “继续算账，这是为了当年，本尊夫君死过的那一次。” 沈南冥已在口吐混着白沫的浊血，他感觉体内的风正不紧不慢绞着自己的脏腑。 身体已不再支持他继续求饶或惨叫了。 “啊，还有叶清漪。你知道吗，你当年给她的伤，令她后来失明了。” 唐墨凝出一股苍白的气，像是曾经戮仙诀的魔气。 只见这气化成细丝，直直朝沈南冥双目涌去——他无声叫喊，本能想捂眼睛，可已然没了双臂。 沈南冥眼前一黑，痛到身子失衡，摔倒在地，扭曲着蹬腿挣扎，宛若搁浅的鱼。 “那么最后，还剩你屠杀的那些慕容暗卫和蓝琳的死士。” 黎未晞深吸一口气：“还有黎烟，我和阿墨的娘亲……” 她永远忘不了那一刻——娘亲为保护他们，控制傀儡毅然奔赴死亡。 黎烟引燃仅剩的人魂，为白露丹阁落一场纷扬的雪。 那是漫天玉石粉尘如细雪飘扬，是她人魂存续最后的依凭，化作无数带不走的尘埃，反射着晶莹的余光。 娘亲留下未完的遗言，降下白茫茫一场，给他们打开通往生的大门。 黎未晞痛苦地阖眼。 他们在记忆世界炼神修心千余载，他们渡劫，他们在三界之巅俯瞰一切，终于与仇人一一清算血账…… 可他们从未真正释怀过娘亲的彻底离开——这么久了，他们只是尽量忙起来、不去想罢了。 第467章 娘，结束了 “未晞。” 唐墨走到妻子身后，双手温柔地覆上她的手背：“来吧，结束这一切，我们还要去看望娘呢。” 黎未晞终于点了点头。 他们双掌相叠，俯视如蛆虫般爬行的沈南冥。 一股强光从两人掌心迸发，照亮整层监牢，覆盖沈南冥——如浪潮追上海岸的鱼，要把它拖回海底。 沈南冥被强光分解着，顷刻间便成了无数尘埃。 躯体灰飞烟灭。 唐墨打开魂灵袋，法宝自动将打算逃逸的神魂吸入其中，好似吸走一小团烟雾。 收拢袋口前，依稀听得到空灵、不甘的嘶吼。 唐墨封好魂灵袋，扔回自己灵戒里。 沈南冥肉身湮灭，可神魂永远囚禁在内，休想出来。 “结束了，未晞。” “嗯……” “走吧。”唐墨搂上妻子，“我们去看娘亲，终于能给她一个交代了。” 唐墨二人很快出了夜曜城，来到移星城的黎家老宅。 这里是曾经黎家发迹的地方，但黎家没落后，族人死的死散的散，老宅也归了旁人，改建过两回。 唐墨和未晞登基后便收回了黎家老宅，尽可能让人还原了最初的模样。 未晞已是黎家最后活着的血脉，她甚至不在这间宅子出生，也从不认得除黎烟外任何一个黎家族人。 这里也只有纪念意义了。 到底算是尊上的祖宅，移星城居民自发将宅子护得很好，大战撤离前甚至主动给宅子里里外外加了好些结界，就是怕仙界脑子抽了打这边来。 唐墨之前还在祠堂安置了黎烟的牌位。 进了祠堂，果然丝毫无损，干净得不见灰尘。 移星城的中枢院会有专人负责扫洒祖宅，更有臣民自发来祭拜尊上母亲的——尤其大战后，移星城居民回了家，基本都来过。 非本族人自是不能随便进祠堂，臣民都是在祖宅外拜过，故而唐墨和未晞来时，便见外墙边整整齐齐摆有花束。 他们入祠堂，上了香，双手合十，心怀思念的拜了拜，唐墨才对牌位笑着开口：“娘，我和未晞来得晚，想来前些日子发生的事，您早就从臣民们那得知了。” 香烟袅袅，黎未晞脑中浮现娘亲的模样，泪眼酸楚，轻轻揉了揉，一时无话。 “但今天来拜您的人肯定不知道，沈南冥终于付出代价，开始偿还罪孽了。”唐墨拿出魂灵袋，按着袋子往地上撞了好几下，“他就在这儿。” 若娘亲看见阿墨这样子，怕是正乐得直笑吧…… “待以后我们回那边的世界去，魂灵袋带不走，便留给太傅。嗯，太傅会确保他永无安宁的。” 唐墨收了魂灵袋，温柔牵起未晞的手：“你也说两句呗，娘看着呢。” “娘……” 未晞望着牌位，哑声唤道：“仇…报了，都报了。” “那天来丹阁的仇人都死了，他们的家族势力也已付出代价……” “嫣儿的影子通知了慕容雨，我们已见过一面，以后灵枢城整个交归她管，她已在准备了。等之后我们去过问道楼，这事便了了，到时候白露丹阁也会再建起来，可我和阿墨不打算回去了。” 唐墨柔声补充：“因我们还要去妖族找扶桑树，瞳说菩提现世也不会很远，所以还有的忙。” “……娘，小婿而今应炼得出神品丹，待三神木的药材凑齐，便能试试神品神纹能否让您复生。” “您的身躯我已做好，复刻您年轻风华的模样，只要神品丹能唤回您的魂魄……” 唐墨忽然顿住了。 他其实没有绝对的自信，但并非因为所炼躯体和未来炼神品丹的难度。 而是因黎烟先后自爆过两次神魂。 还能唤回吗？就算能，唤回的还有相应记忆吗？ 他不知道。 但总要试试才知。 一如他曾说，三界从不缺可能性。 他们已创造过太多奇迹了，凭什么这次不行。 - 不死松在唐墨和未晞渡劫成功，并捉了承宁回夜曜城后不久，便不声不响消失了。 但是幽魂域改道的河流，龟裂的地面和裸露的魔晶，宣告着神木曾经来过，此地又发生过何等壮举。 时光不胫而走，距离那场大战，已然过了半年左右。 而战争最后竟是以仙妖大溃败、魔界获胜而告终，甚至据说魔界那两主还成了渡劫境！ 起初普罗大众满是质疑，怎么可能？ 人们不信仙界会败给魔界，更不信魔界君王能成千年未有的渡劫境，还是两位…… 若是如此，不就意味着仙界的好日子到头了吗？ 魔界从不曾发声，但愈来愈多的证据表明——事情当真如此…… 妖主带领十圣族精兵仓惶败走，据说在仙界裂谷这边还险些被陌生强者阻击； 盟主道宁真人不知何时突然回归问道楼，据楼内知情人说，道宁似是受了重伤，身体状态和精气神都糟得瘆人。 他一回来便赶紧叫来丹盟会长并闭了关，至今仍未出关。 而他的弟子罗耀和师尊承宁尊者不曾与他一同回来，传言说他们已经在魔界战死了。 还有联盟最初踏上魔界的百余众顶尖强者、将近万人大军，活着回来的竟十不足一…… 据说大部分都死在魔界，还有许多被抓了俘虏。 这种战损着实骇人，尤其是沈南冥、肖殿主等大乘和化神巅峰也损失惨重，鲜少有回来的。 回归者也基本重伤，更是对情况讳莫如深。 甚至洺州的一些人，返回都来不及休整，当即便举家远走，看架势是想离魔界越远越好…… 还有两个消息，其一是关于影庭——她们从始至终都是魔界的势力！ 另一个更令人惊恐，尤其是对灵枢民众和某些势力而言…… 据说那两位渡劫成功的魔界君王，名为唐墨和黎未晞。 快二十年过去，尽管人们并未彻底遗忘他们的名字，毕竟悬赏始终挂着。 丹阁相关的那些人从没被抓到过，何况灵枢一直对外大肆宣称唐墨已被沈殿主亲自斩杀…… 白露丹阁的废墟早被抹掉，盖了灵丹苑的新楼。 于是，关于曾经白露丹阁的那起风波，大多都已在繁忙和自我的时光中逐渐褪色。 直到此次消息传来，灵枢人才重新想起那曾惊艳一时的唐墨唐阁主，惊讶于他竟还活着。 甚至他与黎未晞当真成了魔界的两主…… 第468章 大军压境 起初灵枢人对如此消息将信将疑，但随后，来自洺州追星殿的情报证实了它。 人们震撼后五味杂陈，唏嘘不已。 一些人则感到惧怕，尤其是和往事相关的势力人士。 比如留守灵枢的东方司徒、烟雨剑楼和灵枢殿成员，再比如占着白露丹阁旧址，此刻惶惶不安的灵丹苑一众。 即使曾经唐墨和黎未晞并非魔修，他们一家子是被污蔑，可如今，他们真正成了魔修，甚至是魔尊。 那他们蛰伏这些年，还对外放出万殇登基的假消息，他们的徒弟阮嫣儿建立影庭又早夺走裂谷控制权，并在大战时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唐墨和黎未晞为何如此？ 仗打赢了，魔界暂时没动静了，那他们满足了吗？ 他们当真会止步于此吗？ 这几家留在灵枢的不过寥寥数十人，而巧合的是，这些势力上了战场的人员，没一个能回来。 总的来说，尽管从魔界逃回来的人少，可无论是中洺二州，哪怕沧州的其他势力，各家也总有那么些侥幸活着回来的。 但偏偏是他们这些曾深度参与围剿丹阁的势力，包括沈殿主、潇澜、东方夜、剑阳等各家顶梁柱在内，所有参战人员无一生还。 这或许就能说明许多事，起码解释了刚才的问题：唐墨和黎未晞何以至此。 白露丹阁要一场迟到的复仇，他们要讨回当年的血债…… 而他们会不会将这几家剩下的人赶尽杀绝？ 当事人们，比如东方司徒和灵丹苑的人，一开始持乐观态度。 沧州离魔界万水千山，魔修又受制于仙界的魔气匮乏，多少次大战，他们最远不过是打到追星城边，哪次不灰溜溜撤军？ 怎么来灵枢城？ 且就为了将剩余这些无关紧要的人赶尽杀绝吗？ 即使偏要如此大费周章，硬条件仍不满足。 然而他们偏偏忘了，既然魔界两主步入渡劫，实现了三界千年来的奇迹，为何不能再实现一次，让魔界能摆脱魔气的桎梏？ 何况，即使大军真的来不了，可对于渡劫的两主……来灵枢城很难吗？ 这三界还有哪里是他们去不得的地方？ 而他们因为忙，罪魁祸首都抓了，灵枢各家剩下的那点人已无伤大雅，便确实没想自己回来——但不代表，他们没有代理人。 于是人们发现，离家历练多年的慕容前家主慕容雨，不日前回来了。 还带了许多追随者，像是她的慕容暗卫，毫不遮掩存在，竟不下八十人。 她轻而易举又坐回家主之位——和平交接，无一人反对。 但灵枢人不知道的还有两件事：一是慕容雨带回的除了影庭一部分人，还有来自制傀司的三百名精良傀儡。 二则，她这个节骨眼回归之目的，便是待中州事了，她会在唐墨和黎未晞授意下接手灵枢城，就任城主。 慕容雨是魔宫双臂的延伸。 大长老慕容修唏嘘无比，当年慕容雨执意帮助白露丹阁时，那场对话仍历历在目： 「无论他去哪蛰伏，早晚会回来，那日便是我慕容家的翻身之时。所以小雨今日此举，除了报个人之恩，更是尝试将慕容家的未来带向前所未有的高度」 谁料她一语成谶。 那两位成了三界最强最尊贵的人，所有人联合都无法撼动分毫，而他们仍记得当年慕容雨的相助，给予包括灵枢城主在内的诸多回报。 而其他曾与白露丹阁有关系的一些人，如今亦是心绪复杂。 比如丹盟。 上一任会长宋寻年，几年前尝试挑战七品丹，眼看就要失败，冒险挽回雏丹却受反噬而死。 艾舟便接过会长一职。 他唏嘘当年，唐长老和他夫人竟已走到他仰望都望不见背影的高度…… 也由衷想，他们当年逃走，终归是没事，这便很好。 艾舟并不在乎仙魔之争，丹盟总的来说一直恪守祖训，将自身尽量置于争端之外，潜心钻研丹道。 而且当年他和宋会长也确实帮过白露丹阁，尽管有限——但如果唐墨真回来复仇，应不会迁怒丹盟。 唐墨和未晞确实是这般想的。 何况丹盟再怎么说，也是洛师曾经一手创立的事业。 他们记得当年的相助，让慕容雨给艾舟和百草斋方老带了话，以及一些稀罕药材作为礼物，包括每人一枚龙血果。 感谢当年他们帮忙周旋，声援白露。 蓝家也回城了，但没有蓝琳，她已脱离家族，从此后蓝家与她真正无关。 蓝家没参与进战争，全须全尾回来，便是她最后的照拂。 之前，唐墨和未晞的确见了蓝咏初一面，接受他的道歉，毕竟他护住了蓝琳。 不过蓝家并不能在战后规划中，像慕容家和丹盟分会一样享有诸多扶持，魔宫不会管他们死活，若蓝家以后能在新灵枢城保有一席之地甚至更进一步，便算蓝家自己的本事。 炎阳宫也是同理，他们同样没参与战争，魔宫便不追究，也不会扶持。 虽说慕容雨即将在两主授意下成为灵枢城主一事还未公开，大众都以为不过是她历练回来重新当家主。 可是收到龙血果和谢礼的艾舟却敏锐意识到——尽管战后魔界仍一如既往低调，无任何动作，但仙妖这半载安宁怕是暂时的。 仙界不日或将发生大事。 但是除了他和已经知内情的蓝咏初，以及对局势敏感的炎阳宫主夏霏等寥寥几人外，灵枢无人能猜到什么。 如东方司徒等就没往深想，他们正自顾不暇，毕竟族人都没回来，自家快不行了。 灵丹苑更是心大，继续开张做生意，完全没有……起码搬个家的意思。 不止灵枢城，仙界三州，太阳照常升起，世人寻常度日，丝毫觉察不到水面下的暗涌。 这半年魔界毫无动作，令仙妖大大松口气——虽说败了，但没来追究。 想来也是，魔修到底受魔气桎梏，打不来的。 于是人们默认就这么休战了，继续在一厢情愿的太平美梦中过日子。 然而又过半个月后，来自洺州的一则紧急战报，彻底打破仙妖虚假的平静。 魔界突然出兵越过裂谷，魔卫和傀儡大军压境，不足半日已拿下追星城。 魔界大军由唐墨和黎未晞亲自率领。 洺州人正在逃往中州。 直到被这狠狠一记重锤打醒，闭关养伤庆幸侥幸逃过一劫的道宁真人、凤心妖主，以及两界所有人才突然意识到一个现实： 这一战的结束早已不是仙妖能左右，并非自以为休战便算完了。 什么时候算完，唐墨和黎未晞说了算。 第469章 伟业终成 当魔气管道顺利铺设到裂谷对岸那日，即标志着魔界反攻的开始。 魔界早已集结上万大军、千余傀儡，满朝文武在唐墨和黎未晞亲自率领下，攻占洺州实在是过于顺理成章的事。 他们没有遇到任何像样的抵抗，在大军还未压到追星城外时，追星殿和满城民众便已彻底乱套，纷纷弃城而逃。 追星殿本就失去肖殿主等一众强者，实力大减，何况作为那场战争的亲历者，怎会不知这半年传言皆为真？ 魔界大军走到哪，哪便成了领土——历史上从未有哪一次战役是如此顺利。 很快，魔界兵不血刃占领了洺州全境…… 而大军也谨遵两主战前命令，不杀逃跑的和投降者。 但若有不开眼的想碰上一碰，那随便。 洺州个别势力和热血愣头青们竟真的组了个临时反抗阵线，义愤填膺誓要与魔界死战到底——可不到一炷香，刚组建的阵线便成了飞灰。 反抗阵线有侥幸存活者，俱是胆战心惊，他们见识到魔界恐怖的实力，又怕自己被追责，忙去追先走一步的追星殿，仓惶向中州坐忘城逃命并求援。 占领洺州后，魔界工程队分了数队，没几周便将各个城市之间用管道连结在一起。 因裂谷环境的特殊性，其中管道是最高规格，制造和铺设都费时费力费材。可一旦登陆便轻松多了，所用管道起码不再需要单独的浮空和防御符文。 所以制造时间、耗材造价和施工难度都低了几个档次，对魔界精英工程队而言，就好比习惯做满汉全席后，以后只需炒鸡蛋就可满足指标。 只要安装并防护好，再与新建的集气站连接即可。 除了管道本身自带的防护，以太傅为首的重臣也亲自在各条线路加了保护措施。 所以若能破坏了管道线，也算其有本事。 不过没啥用，毕竟以魔界如今的技术力与生产力，支线被毁几条无甚要紧，轻易便补回来了。 保护好横贯裂谷的主管道线即可，而这一条是两主亲自加固过的。 接着唐墨和黎未晞则按设想在洺州各城构建屏障，制造封闭环境——他们要让洺州的“气”重新回归三界最初的状态，灵气与魔气达成平衡。 若他们是大乘，这很有难度。 可已是三界有史以来最强大的渡劫境，仅用不到三日便完活，且他们的气还能调节魔气与灵气，加速平衡的进度。 未来的洺州，便是任何人都可以正常生活的土地。 先前便是因为太极端了，仙界的魔气量少之又少，魔界同理，踏入对方地界都影响颇大。 故而关键就在平衡，让影响处在可控范围内。 不过还需一定时间。 魔宫还大有的忙。 首先关于洺州人，当然不是所有人都跑了，对于剩下的，若有反抗者便直接抓俘虏，冥顽不灵者直接斩了以儆效尤。 若是愿意投降归顺，魔界也接受，眼下正是缺人力的时候。 可想真正成为魔界一员，转修魔是起码的，还得考察归顺后的各方面表现，并经历包括搜魂问心等诸多测验，才能真正被魔界接纳。 而短时间没工夫做这些，需待战争彻底结束后，故而归顺者需先修魔然后在监督下工作——虽说地位暂时不及魔界本土人，但同工同酬。 若是想走也可以，魔宫允许他们登记身份留档后离开洺州，但之后再想归顺可就没这么好待遇了。 反抗和离去者都有，抓住归顺黄金期的也不少。 而用不了多久人们就发现——其实魔界压根没有印象里和传言中那么恐怖。 以前或许有，但在两主治下早已焕然一新。 魔宫应允的条件都能一一兑现，官员以身作则，社会严明有序，人民讲理守法。 魔界两主也并不残暴，从无渡劫境的高高在上、随心所欲，倒是许多工作亲力亲为，唐墨和黎未晞勤政爱民，深受魔界全民爱戴。 非反抗者不杀，更没以往大战时屠城、掳掠什么的，当今两主和历代魔尊都不同。 而且在绝对的实力碾压面前，不少人都看出仙妖再也不复往年辉煌——且魔界摆脱了枷锁，他们有了真正占领土地的技术条件。 识时务者为俊杰，仙界大多数也只是普通人，自保当先。 又在新的统治秩序下生活过一段时间，日子并没多难过，没被奴役，只要做好分配的工作就依旧保有自由，薪酬也未被克扣。 转修魔后也没以为的那般危险，稳扎稳打别生心魔，就在可控范围内，甚至修炼还快一些。 归顺者渐渐觉得，这一切似乎也不坏。 不再提心吊胆度日，留下的洺州人开始真正适应新时代的统治与秩序，尽力融入新社会。 占领洺州后魔界人忙得热火朝天，但仙妖却惶惶不可终日。 派出斥候发现他们占了洺州便不再前进一步，各城都被屏障笼罩，怎么都窥不破。 和过去半年一样，不知又在关门搞什么…… 但事实已多次证明，魔界的暂不行动，从来都是厚积薄发…… 确实，因为魔宫要消化战果，将新领土先运营上正轨。 连结各城并平衡灵气的这段时间，由俘虏、归顺者和魔界本土工人组成的队伍在大力采集制傀所需材料。 制傀司则加班加点生产灵石驱动的傀儡，此后傀儡军便是横亘在中洺二州之间的屏障。 千余傀儡，不够。 两主登基后就着手推进的人才培养计划终于到了“丰收”之时：魔界各方面都有大量顶尖技术人才和熟练工，从管道工程的喜人进展、精锐傀儡的日产量等等，可见一斑。 魔宫还在追星城新建了传送阵——此后不必靠飞行魔兽和载具跨越裂谷，洺州和魔界本土也已相通。 而在洺州所有城、镇、机关要道和各个节点彻底连通那日，魔界人已能从环境中直接感受到魔气。 这片领土终于在管道和两主的催化改造下，重新平衡了天地之气。 这意味着，魔界终于在唐墨和黎未晞的领导下，实现了自原始魔尊以来的上千年夙愿…… 两主实现了当初的允诺，魔界伟业终成。 这一天，魔宫群臣领魔界人为他们举行了最盛大的庆典，为两主歌功颂德…… 在魔界历法上，这一天将永远以他们的名字命名。 唐墨和黎未晞已然超越原始魔尊的成就，在历史地位上独占鳌头。 而魔界人却知，这并非他们的终点。 在仙妖惶惶不可终日的窥探中，他们终于看到——封闭的追星城重新开启，有了动静。 唐墨和黎未晞率魔宫群臣，向中州径直而来。 第470章 条约 魔界行军途中，完全没管沿途的城市和流窜的民众，目标明确，直指坐忘城。 当万人大军与近万傀儡压境，在坐忘城的城防前整军，唐墨和黎未晞走在最前，只一击，如戳破一张宣纸般，击碎道宁等联盟一众竭尽全力维持的屏障。 有人想战，有人想逃，坐忘城乱作一团。 而黎未晞只抬手，千里冰封，坐忘城连人带建筑顷刻间化作冰雕，宛若天道精心雕琢的璀璨工艺品。 她再挥手，全城解冻，好似方才一切从不存在。 所有人惊恐无以复加，到处摸着自己，没有受伤，却不代表两主没这个能力。 被冻结的时间，他们仍能清晰看到一切，也终于领悟何为渡劫——唐墨和黎未晞，真正拥有主宰这片天地的实力。 不死松现世时岁家的卦象成了真：魔界之中，将有大能出世，改写乾坤，甚至主宰三界。 而这一切都可以追溯到过去，沈南冥和灵枢的选择唤醒了本无心如此的唐墨和黎未晞。 先前那侵略一战，还有今天…… 仙界人望着茫茫魔界大军，以及神情平淡的魔界两主。 这场面，写满了咎由自取四个字。 道宁等一众强者身子发软，失魂落魄，如断了线的木偶。 似乎方才竭力维持却一触即溃的城防屏障，抽干他们最后的力量与心气。 仙界人最后的战意也随冰封，荡然无存。 再无力回天了。 “现在，去你们的问道楼谈谈吧。” 率军入城后，唐墨扫向灰头土脸的道宁一众，语气平淡：“投降，或者万劫不复。” - 当然是投降。 绝对的力量面前，现在再怎么负隅顽抗也毫无意义，反而下场会更惨。 还不如及早接受战败条件，体面一分算一分。 得出这个结论，聚在问道楼的联盟剩余高层，只用了不到几个呼吸。 再回自家的问道楼，他们却已身处下位，甚至不被允许落座…… 只卑微站着偷看首位的唐墨和黎未晞，以及身边的两位少君，紫判官，镇墓人等魔宫重臣…… 听候审判。 仙界一众还是花了点心力才接受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现实。 岁家当初说的没错，三界从此之后永远变天了。 唐墨甚至不曾出手，仅黎未晞抬手千里冰封所展示的绝对强大，已让所有不甘心化为乌有。 只剩求存的本能，臣服才有活路。 而且魔界手里还握着太多俘虏——亦是握住太多家族的顶梁柱与未来。 从当初溃败至今，这大半年里，好多势力的日子因此而着实难过。 魔界此行带了俘虏来，说明只要投降并接受条件，对方是会放人的。 俘虏中没见沈南冥和承宁等人…… 应该都已死了。 道宁在俘虏队伍中远远看见他的弟子罗耀，气息衰弱狼狈十足，却没死，道宁稍感意外。 但没见到师尊承宁，他并不意外。 那日见其被抓走，道宁便不再指望承宁能活着，毕竟承宁那态度和嘴……实在得罪人。 其实他不知道，承宁并非死于两主之手或魔宫处刑——承宁是在给魔宫当狗的日子里，苟活的理智和过往倨傲不断互相冲击，又被魔气侵蚀过重不得治愈，猝死了。 闵统领本想把他牵来的，可还没到洺州便死了，统领大呼遗憾。 曾纵横三界的大乘境承宁尊者，落得如此结局，魔界说书人又有了好素材，生意好着呢。 言归正传，此刻道宁等个别人又动了心思，既然谈休战合约，这战败的条件应多少能谈一谈的。 尽量争取的宽容点。 然而当唐墨提出，包括整个洺州在内，仙界还需割让中州最富饶的一半领地。 包括万兽山群等仙妖中立地带边境，此后也要有魔界驻军。 沧州灵枢城及其周边附属，保留仙界一定自治权（慕容雨的自治），但魔界同样会驻军。 仙界其他城池和势力，魔界不会过于插手，仙界保有自治权，但需在魔宫监管下进行活动。 除了割地，还有赔款，唐墨索要的灵石直接按重量计。 道宁等人也料到赔款不会少，但听到数目仍是吓了一大跳——若真要凑，去掉已被占领的洺州，大抵接近沧中两州过去三年所有开采量的总和！ 而唐墨善解人意表示，可以宽容，五年内支付清，但每年有偿还的最低限额，当年还得越多，利息越少，反之同理。 但他还要好几片富矿和相应的矿工。 除此之外还有一项条件，即和洺州一样，魔界接受仙界人民的自愿归顺。 当然想真正成为魔界一员还有很多考验和条件，有很长的路要走，魔界本土也暂不对这类“移民”开放。 不过最初会有相对宽容甚至优厚的政策扶持，若赶不上趟，以后再想归顺魔界可就晚了。 主要的条件就是这些，其他林林总总的也都列清单上，百里馨隔空递给道宁。 道宁等人沉重不已，却仍赔笑脸，恳求给他们点时间讨论，唐墨点头应允，他们便去那边商量了。 唐墨也不急，靠着主座悠哉喝起茶来，耐心等着。 未晞和嫣儿几人亦悠然自得，而重臣里好几个，比如闵严山，虽尽力克制了，可仍敛不住畅快。 对魔宫群臣而言，有朝一日能坐在问道楼，看这帮老家伙伏低做小赔笑脸，聆听投降的条件——实在是大快人心！ 赔款总数是阮嫣儿、百里馨以及中枢院一同精心算过的。 既确保仙界总体实力和资源储备大打折扣，给魔界留足消化战果的资金和时间，却又正好卡在仙界能勉强接受的那个节点。 索要的领土也表明，魔宫没打算一口气吞并仙界。 因为魔界当前的体量吃不下，还会把对方彻底逼急，虽然他们聚在一起也反抗不了什么，但唐墨和未晞总有带人飞升的一天。 所以他们和当年原始魔尊一样，愿意相信魔界的未来——定会有更出色的魔尊接班。 而他们飞升前会选好代理人，况且还有太傅这魔界基石在。 所以条约是给魔界和臣民打下坚实的基础，留足够多的资源。 赔款和矿脉可以转化为魔晶用，也是作为傀儡军的军需，在很长一段时间确保即使两主飞升离去，仙界亦不敢也无力反击。 魔界未来能否运营好这一切，还是要靠自己和以后的杰出领袖。 届时若还想彻底吞并仙妖，便看后人本事吧。唐墨和未晞这魔界的爹娘，已经给孩子们做得够多了。 之后回彼世界养老去，孩儿们自个儿奋斗吧。 夜曜城一战足以证明魔界的力量。 臣民依靠他们，于是在他们率领下走到今天——但不会也不能永远依赖他们。 否则仙界的今日，便是魔界的明日。 第471章 三界新秩序 道宁等一众紧急聚在一起的联盟高层，虽说接受战败投降的事实，只发生在黎未晞弹指冰封之间。 但是要接受战败后如此苛刻的条件…… 实在太难了，心理一关就难过。 尤其道宁，他何尝不知自己作为盟主，但凡在投降书上签字并立下天道誓言，就会被彻底钉在仙界的耻辱柱上，永远也拿不下来？ 也许现在的人们，凡见过魔界实力和两主通天本事的，能够理解他的决定，不得不投降。 毕竟正如唐墨所说，另一条路是仙界万劫不复，而他们绝非虚言。 那后人呢？ 后人没见过，不知情也不关心，只会将未来仙界的囹圄完全归咎于道宁——是这任盟主签订了战败条约，仙界才失去过往的骄傲、财富和体面。 其他高层和各家势力对条约的态度倒还好，起码他们不是直接签字的。 至于割让的地盘，自家势力范围没被划进去的人们当然好说，而划进去的……愁眉苦脸却没辙。 灵石赔款也是要均摊的。 联盟高层议论下来，觉得条件太严苛了，还想谈一谈。 其实他们不太在乎灵石的赔款，反正苦一苦 难以接受的是要将中州最富庶的一半割让，以及从此之后仙界只剩有限制的自治权，都是在魔界监管下运转…… 魔宫说不会过度插手，可这个“度”如何衡量，本就是魔宫来定的。 若答应了，说难听点，仙界名存实亡，基本等于魔界的附庸。 或者更甚，魔宫既然接受仙界归顺者，再算上这条——他们完全可以时机一到，让三界变回两界。 道宁等人还想就这两项再争取一下，中州割走一半他肉疼，自治权更是必须要据理力争的，这关系到仙界存续。 哪怕多给点其他州的地，或者灵石呢？ 但是问道楼外，魔卫军早就故意将俘虏安置在显眼的地方，各家都闻讯赶来。 听闻联盟投降要签战败协议了，来此的代表都因自家的俘虏向联盟施压。 正如之前说的，魔宫抓的这批俘虏，其中很多是各家的顶梁柱与未来。 他们家族为联盟出过汗流过血，现在族人死的死伤的伤，还有阶下囚——不赖盟主赖谁？谁非要开战的？ 现在人家两个渡劫境带大军打过来了，刚才弹指间就冰封全城！ 全完了！ 好在魔界并不想血洗仙界，甚至愿意接受投降，满足他们条件即可。 此等机会不抓住，还讨价还价？ 万一把那两尊杀神惹恼了，不就连现在的条件都没了？ 归根结底一句话赶紧签了，怎么兑现条件我们不管，总之签完赶紧换我家人回来。 故而此刻问道楼外，各势力不断地高声催促投降。 道宁等人灰头土脸走回来，谨慎卑微地站在长桌对面，魔宫众人敛了笑容，神情重新严肃。 “听清民意了吗？” 唐墨侧目指了指楼外的好风光，道宁冷汗都下来了。 可有的条件他必须争一争！ 唐墨十指交握，淡然道“看来你们有结论了，希望不会令魔宫失望。”“魔君阁下，契约总体上，仙界一方是基本能接受的。”道宁小心翼翼开口，“只是中州的割地细则和自治权这两项……” 然而唐墨平淡看着他“你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格。” “魔君大人，求您宽容，求您体谅啊！”道宁心一惊，当即便行大礼哀求，“我们可以拿灵石或其他的条件去补足，但中州的地实在是……” “道宁，看来你们还是不明白啊。商议如此久，实乃浪费我的时间。” 唐墨挑起嘴角“最后的机会，接受，或者战争继续。今天没从这张桌子上拿到的东西，届时魔界会自己去拿。但具体拿多少，可就不止这几页了。” 道宁等人无力苦涩至极，最终不得不接受。 两害相权取其轻。 事到如今，他们连讨价还价的余地都没了。 他手中的几页战败条款，好似重如千钧。 是的，当唐墨和黎未晞步入渡劫的那一刻起，结局就已然注定了，他们成了天地间绝对的至尊。 那么手中纸页便从不是可协商的条款，而是一份白纸黑字的通知。 签，从此失去仙界引以为傲的一切，成为魔界的附庸——而这还是往好听了说。 因为吞并，并不是非要靠武力。 他堂堂道宁真人此后将被永远钉在耻辱柱上。 不签？ 俘虏们的家属第一个不同意。 而魔宫也不是非要道宁来进行这投降仪式，两主大可以随手将他抹成飞灰，手指一点便可再点出个问道楼楼主来。 道宁提笔，以灵气为墨，在投降书写下自己的名字，并加盖问道楼和联盟的戳记。 他立完誓又按下血手印，协定一式两份，魔宫与问道楼各保管其一。 从此刻起，三界已彻底变天——往后的三界新秩序是由魔界主导的。 此乃历史性的时刻，问道楼主兼修仙联盟盟主道宁真人，在魔界面前俯首乞降，亲自在投降书签字并立誓，接受所有战败条款。 消息用不了多久便会传遍三界，甚至魔宫不少大臣都在道宁签字时光明正大开了留影石。 怎能不纪念？ 可以预见，未来一段时间仙界会相当乱，但接受由魔界主导的战后新秩序是大势，接受不了，便与旧时代陪葬——一如当年唐墨和黎未晞入主魔宫伊始。 中州事已了，那便还剩最后一方。 妖界。 魔卫军、傀儡军按计划留在中州，在闵严山和白锦衡指挥下准备接手地盘，还有释放俘虏等细节工作，也有大臣留下做。 而唐墨和黎未晞只两人，便跨越万兽山群向妖界飞去。 不需要刻意等大军，他俩来去自如，甚至还没日落，他们便踏入妖界。 而妖主也已知仙界的情况，暗叹果然是祸躲不过。 刚才感受到唐墨刻意散出的气，凤心妖主便亲自带龙族来恭迎了。 之前她回了妖界，接触过扶桑树，便断了步入渡劫与魔界抗衡的念想。 放弃的原因很简单，她做不到，根本摸不到半分渡劫的门槛。 所以与其像仙界那般被打到家门口、摁着头皮去投降，还不如识时务主动放低姿态。 考虑到两主的龙皇血脉，也许他们会看在龙族的份上，开出相对宽厚的条件。 第472章 扶桑神树 i确实，比起仙界的诸多严苛条款，妖族的战败协议要相对宽容。 加上洺州，仙界割让了接近一半领土，而魔界并未向妖族索要一寸领地。 突然得到太广袤的领土，势必意味着管理和防御力量的分散，魔界只消化了洺州，算上中州的一半，已有些勉强了。 不过既然没有领土，赔款自是少不了，灵石不够就拿各种天材地宝来抵，凤心妖主看着惊人的赔款数额，捏着契约的纤纤玉手抖个不停。 还有两项，一是十圣族必须派出各自族内血脉最精纯、最有天赋的继承人，前去魔宫交流学习。 当然，其实就是质子，魔界要切断仙妖再次联合的可能。 若是妖界懂事，顺应新秩序，质子们可以在魔宫平安快乐成长，魔宫不会亏待了他们，会给予优渥待遇和培养的资源，也可以定期回妖界探亲。 可若仍有小心思，那便自己掂量吧。 唐墨和黎未晞会在妖界待一阵，几天后陶悠等大臣会带妖族俘虏过来，届时释放俘虏，十圣族的质子和他们走。 最后也是最关键的一项，即两主要去见扶桑神树，并获取一两样东西。成与不成，和妖族无关，不影响契约。 凤心咬咬牙，战败条约生效必极大削弱妖界力量，可她除了答应，还剩死路一条。 故而从唐墨和未晞来到妖界，在妖主殿还没坐了半个时辰，凤心便与其他九圣族领袖达成一致，签订契约，并向两主俯首称臣。 此后妖族愿为魔宫附庸，这回上了仙界的贼船，赔了个底朝天，以后便不会重蹈覆辙，妖族愿在魔宫监督下进行一应事务活动。 战败条款也会一一履行，只是赔款和物资并非一下就能全数凑齐，考虑到妖族各方面的生产力，会在三年内支付清。 态度很好，也符合妖界实际，唐墨和未晞商量了下，便没像给仙界的条款般多加利息，契约所写便是赔偿总数，逾期再加收利息。 “多谢两主仁慈宽厚。”凤心乖顺地向首位二人盈盈欠身，“凤族便由奴家的侄女前去魔宫交流，她是下任妖主。其他族也会在明日选出，还望两主能善待妖族孩子们。” 唐墨平淡道“自然，但质子在魔宫过得好不好，终究取决于你们。” “奴家不会在同一个坑里摔倒两次。”凤心坦然道，“仙界衰败已是定局，战后三界新秩序由魔宫主导，妖族哪怕只为自身发展，也唯有追随一条路。” - 此间事了，契约顺利签订，除凤族外其他九族都抓紧去选交流生了。 若是想开点，的确是质子，可又何尝不是机会？ 妖族不自己作死，交流生便没有危险，反倒能得到善待，在魔宫获得成长与各方面砺练——不止是实力，更多在于学习管理和先进的技术经验。 别族孩子们或许不太情愿，可龙族却在疯抢这宝贵的名额…… 这可是近距离侍奉效忠龙皇的机会！ 若非两主说要的是小妖，大龙们自己都想去了。 而另一边，唐墨给陶悠传了信，让他尽快带妖族俘虏过来。 随后他和未晞一同在凤心带领下去了供奉庙。 庙内，便是扶桑神木。 自打唐墨二人入庙，美丽的扶桑神树好似突然笼罩一层流光溢彩的轻纱，周围倏然起风，神木枝叶晃动，像是与他们挥手打招呼…… 凤心看愣了，要知道妖族供奉这么久，神木从未如此人性化主动回应过，像是碰到老友一般…… 尤其前阵子她逃回来，希望扶桑能助她渡劫，神木毫无反应，装死一般。 她复杂望着唐墨夫妇，心想魔界两主果然是天命所归。不然为何偏偏是他俩能成为千年来唯二的渡劫？ 只可惜这样的人，没出在妖族。 也是，原始魔尊之后这般久了，也该魔界逆天改命了。 其实唐墨和未晞也能从扶桑树感受到亲切与熟悉。 自是因为不死松的原气。 同为三神木，扶桑看见他们是受不死松认可的，十分亲切。 而唐墨也并未遮掩来意，以神识与扶桑交流他想求一份扶桑神树的原气，以及三颗扶桑种。 另外，还想求助神木，能否唤回黎烟的魂魄…… 交流后唐墨收回神识，只见扶桑神树伸出两根苍翠的枝，分别在他和未晞的手上环绕了几圈。 接着，他们神魂顺着枝叶出窍，与之前一样，来到神木的核心内。 但与不死松核心的纯黑空间不同，扶桑核心是一片绿意盎然的草地，面前还有一株小扶桑。 小扶桑外包裹的便是它的原气。 这般顺利，令唐墨和未晞觉得意外。 还是瞳解释他们已得到不死松的认可，神木之间是可以“共通”的，扶桑没必要再给他们一次试炼了。 同理，待日后菩提神树现世，也是水到渠成。 最难渡的关，唐墨和未晞已在不死松那渡过去了。 接着瞳便再次吸收过扶桑赠予的原气，待两人神魂归位，摊开手掌，发现缠绕他们的苍翠枝叶在抽离前，给他们每人掌心都放了三枚扶桑种。 多给了三枚，唐墨和未晞郑重谢过扶桑树，而神木的枝桠挥了挥，似是说不必放在心上，亦像欢快与他们道别。 而关于能否唤回黎烟魂魄一事，是瞳吸收原气后转述给唐墨的。 待他一切准备妥当，可携身躯与神丹再来。 扶桑会尽力一试。 - 最后，距离回家的夙愿，也只差菩提神树而已。 根据瞳的预估，还得十来年。 唐墨和未晞好似已能看到他们在此世界的倒计时，便不再和以前一般忙个不停，终于能轻松度日了。 这几年，魔宫推行的战后新秩序已有相当成效，中州的新领地也运营起来了，魔宫元老和世家都有各自封地，经营得很好。 妖族摆正姿态甘当附庸，契约的条款一一履行，很是省心。 仙界一开始自然相当不满，爆发几波动乱，但都被镇压了，甚至是问道楼出面的。 当然，两主也露了一手，都老实了。 而且仙界总体来看，似乎对战后新秩序适应得还不错…… 魔界坐拥富饶土地，又有大量资源，整体实力自然突飞猛进。 唐墨和未晞估计着，照这个良性发展下去，他们飞升后，纵使仙妖再次联合，也抗衡不了魔界了。 第473章 安宁时光，菩提现世 如今魔宫大臣官员们的业务能力早就砺练出来了，两主已不必事事亲力亲为，朝会时听个汇报、给点大方向和思路即可，手下人自己做的就很好了。 唐墨夫妇亦是在有意放权，正如之前所想，魔界不能一直依赖他们。 而他们飞升在即，魔宫几位重臣已提前知晓了这点。 故而除了飞升后的权力交接问题，关键的还是确保有足够实力——没了两主和少君，魔界也能守得住如今的一切。 于是唐墨和未晞选了太傅、百里馨、陶悠、杨霭、夏音和闵严山等心腹重臣，教他们炼神修心。 这些人忠心程度没得说，实力与天资亦是翘楚，之后魔界更得仰赖这些重臣，并由他们一同推选出新的魔尊。 太傅早已修心千年，渡劫的门槛早就达标，只是始终突破不了瓶颈。 唐墨想了想，便先拿龙血果和扶桑种为药，以天地之气炼制、催化，小试身手，先炼了枚神品丹出来。 不是神纹。 但是神品丹现世，引发的天地异象几乎辐射整个三界。 妖族和仙界更老实了。 而洛师满意极了——唐墨当真超越了她这丹祖，立于丹道顶点。 当日她把自己灌的酩酊大醉。 对如今唐墨而言，他满足所有条件，炼神品丹并不难，毕竟他和黎未晞已算立于三界规则之上了。 没有神纹，是因三神木的素材还差一份，即菩提骨。 待之后菩提现世，神品神纹，便是给瞳和黎烟准备的。 而这枚初炼即成的神品丹，唐墨给了太傅，助他突破瓶颈迈入渡劫。 月余，太傅也顺利渡劫，魔界彻底无忧，两主飞升后也不必担心仙妖的反扑。 其实太傅在之前本有自我解脱之意，不过他的想法也随这几年的情况而变了。 太傅向唐墨郑重保证：飞升之后，他会一如既往为魔界守护，与陶悠等重臣一同选出合适的新魔尊，并尽心辅佐，绝不负两主重托，定会守住江山。 虽说其他重臣离渡劫境还早，都还在炼神修心这环。 不过闵严山、百里馨、杨霭、夏音和陶悠，也顺利在两主指点下接连突破成功，步入大乘境。 当初在不死松亲历两主渡劫的好处便体现出来了，杨霭和夏音突破最是顺利，炼神修心的体悟也比别人更出色。 想必未来，他们不靠神品丹也有机会步入渡劫。 短短数年，魔界的实力可谓蹿升，随之而来便是仙界愈发服从。 他们终于彻底领悟再也没戏可唱，除非这帮魔宫元老全都死完、仙界再来许多个绝世天才，才有可能带他们逆天改命。 可惜，即使不提镇墓人，陶悠百里馨夏音等人可都正值壮年…… 更别提驻扎在各处的十万傀儡军和精锐的魔卫军…… 根本打不过，相较之下做梦都现实一点。 仙妖的赔款也全部被魔宫转化为实打实的战斗力。 仙界失去了往日支撑傲慢的一切，甚至被两主亲手折断了傲骨。 唯有在魔界主导下，适应新时代了。 不过魔界并没有随意压迫仙界人士，有心归顺者越来越多，洺州那第一批转正的修士，确实过得很不错。 谁不是为好活，那修啥不是修呢？ 而且据已转修者透露，修魔并不像固有认知中那么恐怖诡谲。 的确，总体而言修魔风险略高，但是修道之人走火入魔的，又少到哪去了。 只要有人指导，别走叉劈了，风险是可控的。 两种路子各有千秋，只是所需气的不同。 所以很多旧有认知，都是仙界为了某些不必言说的目的代代传下来的，控制人心向背的手段而已。 再聊聊这些年的一些人与事。 在魔界接手中州领土不久后，阮嫣儿便宣布影子们可以退休了。 她给所有影子解了体内的毒，给她们选择，想留下和离开都随意，退休的影子能得到足够退休金，以及魔宫给予的各项退休福利。 但几乎所有影子都自愿选择留下，她们早没了什么留恋的，想留在主人身边。 她们数十年忠心耿耿效命，可从不是因为胁迫和逐利。 于是影子们原地整编进魔宫编制，多了一批能干的官员。 不过小芷则向阮嫣儿请辞几年——她要兑现陪阿文看遍良辰美景的承诺。 小两口自由自在度蜜月去了。 玄乐和瑶瑶，蓝琳、洛师与雾镜真人都没远行，最多逛一逛魔界各地，旅游完就回来帮魔宫做点事。 紫鹊自是哪都不会去的，只在师兄嫂子身边。 唐墨和未晞边等菩提树现世，边指点下属修炼与丹道等法门，一家人的日子比从前白露丹阁更温馨惬意，还要热闹几分。 而慕容雨自是将灵枢城管理得很好，还有一些两主懒得操心的杂事，她都早办妥了。 比如灵丹苑，这丹药铺子占了原先白露丹阁旧址，快活小二十年。 慕容雨以灵丹苑破坏市场秩序、丹药质量不过关，危害消费者健康为由，将他们都抓了。 而这并非她捏造，确有其事。 于是万宝楼对面又盖起一间白露丹阁，和往年一模一样，但那阁主一家却再也不会回来，就这么空置着。 当初被灵枢殿拿走又分给东方家的清虚山，自然也拿回来了。 叶清漪、叶璃与叶荷多年后重新回山，却已没了再开山门的心思。 她们就这般隐居起来，不问世事。 但每逢年节，清虚山与魔宫都会有往来，偶尔甚至是唐墨一家亲自到清虚山串门，大家一块坐一坐小酌两杯，交换礼品。 平日里，紫鹊和阮嫣儿工作不忙时，偶尔也会坐传送阵来找叶璃叶荷玩。 清虚山唯一一座传送阵，便是直达中州魔宫分殿的。 叶家三人觉得这样就已很好，早已不强求什么，心满意足。 而唐墨之前传授炼神修心的要点，同样教给了叶清漪。 她希望自己也能渡劫，好在他们飞升后，帮忙照拂魔宫。 日子就这么稳中向好，宁静流淌着。 弹指间又是十载春秋，某天，又见天地异象，那一日中州附近仿佛沐浴佛光。 最后的菩提神树，终于在万兽山群现世了。 第474章 神品神纹道源丹 菩提神树一贯被仙界视作独属自家的至高机缘，决不许妖魔两界觊觎。 每逢菩提现世，仙界大小势力、散修都要去争上一争。 即使得不到菩提骨，有菩提子也是很好的。 可时代变了。 如今仙界，连在附近看一眼菩提神树，甚至闻个味儿的机会都没了。 万兽山群早已有魔卫和傀儡驻军。 而菩提神树现世的第一时间，唐墨和未晞便赶来了。 他们曾在记忆世界里不止一次见过菩提神树，但眼下真正面对面，还是比不死松记忆中来得更令人震撼。 菩提神树仅从外观看，是三神木中最壮观的那个。 遮天蔽日，充满生命力，自带佛光，堪称世间最圣洁之物…… 枝桠间，结满团团簇簇的菩提子。 和扶桑一样，菩提神树也如招呼老朋友般在柔风中挥舞枝叶，让唐墨和未晞靠近些。 待他们走近，一片宽大但尖端细长的叶片蜷着伸到他们面前，再摊开，叶片上是一大把成熟的菩提子。 见唐墨和未晞一时没动，叶片还颠了颠，又朝他们伸近些，催着收下。 似是招呼朋友，就当在自己家，别客气。 夫妻俩对视一眼，不由笑了，当即捻一枚菩提子，便见叶片轻快地晃了晃，主动将剩下的一股脑包起来，送他俩手边。 还用藤蔓打了个结，方便手里拎着。 不死松、扶桑和菩提神木，本是同源，彼此互通，三神木可谓此世界生命的起源。 瞳说过，唐墨和未晞得了不死松的认可，拥有一份原气，其他两神木便会将他们视作“同源的后人”，自会亲近，倾囊相助。 当然也不必试炼了，何况此间世界还有什么是能考住他们俩的…… 等打包好零嘴后，又伸来两片宽大的菩提叶，尖端缠绕住唐墨和未晞的手，他们神魂来到最后一棵神木的核心内。 菩提的原气已在这里。 待瞳吸收完原气，他们回归，明显感觉自己与之前更不同了。 三神木原气齐聚，好像自己便是这天地本身。 唐墨从未如此清楚感知到——此刻是多么有把握能炼出神品神纹，甚至是直接飞升…… 他和未晞抬眸，已然能看到苍穹之上更遥远的三千世界…… 他们成了此世界有史以来，唯二凑齐三神木原气的人。 而再回眸，他们看到面前菩提神树粗壮的树干，突然张开一个小树洞。 几片叶子伸进去，将一截璀璨剔透、散逸流光的细长条状物体包好，送到唐墨面前。 这便是菩提骨。 唐墨郑重接过，和未晞一同向菩提神树致谢。 他们对视，深吸一口气。 至此，他们终于凑齐了所有条件，甚至比预计的更完美。 不止凑够足够让瞳开门回家的所有原气，更有了神品神纹丹的材料。 该最后搏一搏了。 他们不再驻足，直接向不远处的妖界飞去。 当年扶桑神树说条件完备之时，它会尽力一试，尝试召唤重聚黎烟的魂魄。 终于等到了今天。 - 妖族供奉扶桑的神庙，魔界两主来去自如，无妖不满。 这些年身为魔界附庸，赔款缴纳完后，妖族实打实吃到不少发展红利。 不知从何时起，魔界在炼丹炼器、制傀绘符等几乎所有道途，全面领先仙妖两界。 仙界是过去不知进取，妖族虽好点，可也就炼器和阵法还拿得出手。意识到差距，自是要奋起直追，补上技术短板。 而且魔界着实守诺，十圣族派去的质子，魔宫真没苛待，小妖过得都很好，也允许定期回来小住几日。 质子们在魔宫不止能学功法神通，亦可学丹器符阵。 甚至个别质子已有拜师之意，比如鸾族那位就想拜百里馨为阵道之师，虎族则想拜师杨霭，精进炼器。 魔宫这些元老实打实有真本事。 跟着魔界混，别耍小心思，是有好处的。比起仙界，魔界普遍对妖族更友好些。 再加上龙族无比敬仰他们的两位龙皇，甚至主动提请好几次：吾皇要不要坐骑？ 但是不要。 总而言之，如今妖族是一门心思当魔宫的小老弟了。 那边菩提神树刚现世没多久，两主便匆匆赶到扶桑神树的庙里闭了关。 世人皆知魔君唐墨已能炼神品丹，而凤心猜测：魔君此番怕是要更进一步，给神品蕴上神纹。 于是不止魔卫军，妖族也主动负责周边的护法，亦是欲一睹三界唯一神品丹师炼丹之风采。 若是有幸，没准还能近距离得见神品神纹丹出炉的盛景。 但没几日，魔卫军和妖族便不得不撤离扶桑范围，甚至都快退出妖界——无他，此番炼丹的动静着实太大了，没个大乘修为根本遭不住…… 晴天霹雳，温度异变，草木几息间几经冬夏，一股股既非魔气也非灵气的能量如实体的气浪，以扶桑神树为中心不断冲刷四周…… 妖族一开始差点以为，魔君这是要炼化扶桑神树呢。 这丹一炼便是月余，动静从没小过。 上回唐墨给太傅炼丹时，几名大臣有幸得见——主君好似是以此方天地为炉，以他的气息为丹火，直接炼化至宝，将其精华与能量解构后重组，继而成丹。 那枚神品丹都炼了好一阵，异象震撼三界，这回主君要炼神品神纹，排场怎能低了？ 只是妖界最近没法住人了，阮嫣儿便安排凤心带妖族先住到中州去。 直到一季过去，只见天际雷云滚滚，一束金光拔地而起、直刺云霄——竟生生将那浓云刺破驱散了去。 扶桑神庙外，两主的亲朋、以太傅为首的魔宫重臣和十圣族族长齐聚，人人都听清空灵的龙吟凤鸣…… 丹香千万里。 而扶桑神树下的唐墨，再一回神，已过一秋。 黎未晞始终帮他护法，并轻易挡下神品丹的雷——甚至没让雷降下便散了去。 他们凝视两枚浮空的紫金丹，感知到其中浩荡生机，彼此释然一笑。 这神品神纹丹到底是炼成了。 菩提骨，龙血果，扶桑种，来自三神木的素材，由唐墨的天地之气加以解构、催化，再凝结成丹。 菩提塑其体，龙血养其身，扶桑唤其魂。 当初唐墨构思良久，也没能按预想功效琢磨个贴切的名字出来。 不过既然药材出自三神木，便唤为道源丹罢。 道源丹乃神品神纹，前无古人，后大抵也难有来者可炼成。 但唐墨还是决定留一份丹方，把之前炼丹的心得与细节写下，留给太傅。 待他们飞升，这片天地合该有更杰出的后辈才是。 希望是他们魔界的后人吧。 第475章 复生 唐墨和黎未晞渐渐感到微妙的紧张。 道源丹已成，可其效果是否真能与他们设想的一致呢？ 确切的说：它能创造生死的奇迹吗？ 唐墨抬眸看向枝叶沙沙作响的扶桑神树，神识与之交流，再次得到神木的郑重承诺。 扶桑会竭尽全力，而它已感知到道源丹的力量——创造奇迹并非妄谈。 唐墨谢过神树，随即从灵戒取出一小棺椁，里面躺着一位双手交叠、合眼而眠的娇俏姑娘，看着约莫十五六的模样。 这是他渡劫后，前些年精心为瞳炼制雕琢的躯体，面部等细节是瞳亲自监修的。 而身边，黎未晞也取出一棺椁，其中赫然是黎烟的躯体，复刻她风华绝代时的容颜。 夫妻二人彼此颔首，稳了稳激动的心绪，各执一枚道源丹，分别送入棺内瞳与黎烟口中，再助丹化开药力。 少顷，未晞带着黎烟的棺椁飞至扶桑树下，与唐墨和瞳相隔一段距离。 扶桑的枝缠上黎烟冰冷的躯干与四肢，并将一片叶子置于她的眉心。 几息后，叶片迸发金光，宛若初升的太阳，给黎烟周身镀上一层金边。 棺椁边，黎未晞十指紧紧绞在一起，注视扶桑为娘亲唤魂。纵然她炼神修心步入渡劫，这个时刻仍是紧张不已。 那是当初失去母亲后挥之不去的经年悲恸、漫长岁月中对最后期冀的渴盼，以及终于迎来这一刻时，对功亏一篑的提心吊胆。 唐墨见状，散出蕴含万物生的气，悄然包裹他的妻子。 熟悉的气息沁人心脾，抚慰人心，黎未晞心底稍安，攥到骨节发白的指尖松了松。 她侧目，遥遥对上唐墨柔和的笑意。 “阿墨……” “别担心，未晞。”唐墨信手掐诀结阵，“相信扶桑，何况为夫的丹术何曾令人失望过？” 过度的焦虑被他好好抚平。 黎未晞对他扬起笑脸，重重点头。 唐墨收回视线，专注于自己的活儿——脚下阵已结好，他和棺内的瞳分别置于阵枢。 复活黎烟，未晞分毫插不上手，只能等待成或败，故而紧张。 而瞳要获“新生”，需唐墨参与并主导。 瞳早就没了半点天道分身的气息，与丹灵根融为一体，他这正是将瞳转移，让她拥有独立自主的躯体。 道源丹不仅能加成功率权重，更重要在于锚定，让瞳和黎烟的神魂不排斥新躯体，免去磨合的工夫，契合如原厂原装。 如此，作为独立个体，瞳便不会在飞升前往彼世界时，和丹灵根一并被抹除掉。 不多时，唐墨这边进展顺利，他清晰感觉到瞳的配合，她正在与自己剥离。 而棺椁中的姑娘，手指已在不自觉抽动了。 说起来神品神纹丹出炉，却没像唐墨以为的——天道来主动接触，想以此丹为交易。 而这验证了在扶桑树下炼道源丹之前，瞳提出的一个猜想。 她其实很长一段时间没感觉到，天道主身的视线关注此世界了。 这说明天道主身在祂的“战场”上遇到了阻碍，已无暇顾及此世界。 而此类情况在瞳曾经当天道社畜时，其实经常发生，天道之间的纷争可绝非一时半会能结束。 每逢这时，便是由分身们代替看家的。 所以天道无暇关注此世界，对唐墨他们相当有利。 炼神品神纹丹并且进行现在这般仪式，是绝对会引起对方注意的。 即使瞳早已无天道气息，还是尽量避免被直视为妥。 而且唐墨也不会拿辛苦炼的道源丹和天道交易。 至于其他分身的视线，在炼丹之前，他们便联手做出了假象，此时仍在持续生效——也许难以蒙过主身，可祂不在家，蒙蔽分身还是不在话下的。 故而如今是良机，为了不节外生枝，要趁天道无暇顾及时完成这一切，开门回家去。 思虑间，阵法已结束，唐墨再也感受不到体内有瞳的存在。 多年来早已习惯与瞳共存，这一时间，他竟觉有点空落落的。 而棺椁内的姑娘突然一个猛子九十度坐起，尸变似的——她僵硬地动了动关节，适应新身体，片刻后，她侧目对唐墨露出无比明媚、欢喜到骨子里的笑颜。 “墨！成功了！” 瞳一下翻出棺椁，却被长长的裙角绊了下，险些脸着地。 兴奋冒失的姑娘忙稳住身子，许是羞于登场亮相出了糗，找补似的原地转几个圈，可爱地吐吐粉嫩的小舌尖。 瞳在唐墨面前站定，对新生的身子喜欢极了，揉着自己的脸颊绽出大大的笑：“嘻嘻，感觉有点奇怪，又很新鲜呢！” 唐墨弯弯眼角：“适应的如何？” “当然好了，神品神纹诶！三界独一份！啊不，两份。” “那回家的事，你不会被抹除了吧？” “哼哼，当然！包在我身上！”瞳拍打着贫瘠的胸口，满脸自豪，“咱们随便走，而且带几个人都不是问题，有你的气息在，甚至都不会迷路！” “那便好。” 唐墨颔首，带着瞳走到未晞身边。 她又生几分焦虑。 因为扶桑神树已结束了唤魂，黎烟的躯体对道源丹也没有排异反应——从理论来说，应是能成的。 可变量就在于，瞳的一切都在唐墨这儿，全须全尾从没生过意外，自是顺利的。而黎烟则先后自爆过两次，纵使扶桑神树唤回并尽可能拼凑…… 还是有变数的。 黎烟仍然没醒。 唐墨搂上未晞的肩，静静观察着棺椁内，不放过一丝细节。 瞳则像他们懂事的孩子一般，纵使此时欢欣无比，但只乖巧在一旁，握住黎未晞的手宽慰她。 或许是前半生经历过太多坎坷，命运再也不忍磋磨这对鸳鸯了。 良久，唐墨终于看到黎烟体内的气与药力逐渐交织——某些难以形容的、如气团又如絮状的东西，本来零零散散，此时渐渐凝聚起来…… 黎未晞瞪圆了眼。 她看到黎烟的眼皮动了下！ 黎未晞紧紧攥住唐墨的手，紧张到无以复加，甚至渡劫时都没现在这么紧张过。 终于，棺椁内的女人睁开眼，好似睡了一场昏天黑地，错乱而不知今夕是何夕——她晃晃悠悠宿醉似的想坐起，扶住棺椁的手一软，差点又摔回去。 黎未晞和唐墨赶忙一人一边上前扶。 黎烟终于坐直了，晃了晃沉重的脑袋，迷迷瞪瞪扫了一圈周围，双目满是茫然，好似痴傻一般。 唐墨和未晞都死死抿唇，没敢开口，生怕唤回的是别人的魂，或者娘亲真的只能当一辈子植物人，什么也不知道不记得了…… 但纵然如此，他们也会养她一辈子。 好在…… “小墨…晞儿？诶……我、我这是……？” 黎烟终于回了点神，茫然来回扫视他们：“我不是应该死了吗？” 第476章 完结篇（一）：此去飞升，万世千秋 黎烟话音落下，唐墨和未晞猛的呼吸一滞。 “这是哪呀，我的自爆失效了？沈南冥呢……欸！你们怎么…不哭啊闺女！诶呀我的心肝宝贝哟，还有女婿你怎么也……欸？这、这都怎么了是？” 黎烟魂魄刚刚重聚重归，这厢甫一苏醒，立马糊涂了。 只因她模样大变的闺女死死抱着自己，泣不成声，滚烫的热泪如雨坠下，好似要灼伤了她的脖颈。 而她的女婿竟也虚软地蹲下身子，她只见唐墨一手扶额深深垂头，另一手按在地上攥一拳砂土，肩膀颤抖着，似在隐忍什么…… 黎烟看他们情绪决堤，复杂沉重到自己理解不了。 但好似是如释重负。 瞧着儿女如此这般，黎烟都觉得想哭，眼睛好酸好热。 眼睛酸热？ 咦？傀儡也会如此吗？ 啊……是女婿做的新傀儡罢，技术都精进至此，哪哪都感觉跟还活着时一模一样呢！ 不愧是我女婿！ “黎伯母，欢迎您回来。事情有点复杂，一时说不清楚，回头慢慢解释吧。” 瞳有礼貌地对黎烟鞠躬后，看向隐忍的唐墨和哽咽不止的黎未晞。 黎烟闻声，这才注意到还有一位陌生的可爱女孩。 “我这是……诶等等？姑娘你、你该不会是……？” 黎烟嗓音上扬，竟一时都不急着搞清情况了，她搂着闺女，将瞳浑身上下好一通打量，愈发欣喜满意，眼里泛光，嘴角怎么都压不住，乐呵的说不出话来。 虽然不知道怎么个事，但睡一大觉起来——我竟已当姥姥了！ “瞧这孩子亲的，真漂亮！跟你爹娘简直一个模子刻的！”黎烟笑眯眯地慈祥极了，朝瞳招招手，“诶呀可爱死了，快来这儿让姥姥好生看看！乖，叫啥名呀？今年十几啦？” 瞳突然一噎，领悟到黎烟猜错了，随后下意识看向唐墨和未晞。 但他俩仍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回不过神来，竟没听清黎烟这些话。 可瞳还是靠近黎烟，乖巧享受着她慈祥的爱抚。 正欲解释，黎烟便喜不自胜喊着黎未晞：“闺女，不哭了呗！和为娘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嘛~” “伯母，今天您便会知道一切的。”瞳抿抿唇，“但现在，还请让他们宣泄一会吧。” “一路走到今天，他们真的太累了。” - 七日后，唐墨和未晞准备飞升回家了。 同行者有紫鹊、黎烟，白锦衡和嫣儿，洛师和雾镜真人，还有蓝琳。 当然少不了瞳，她马上就能实现自由的夙愿了。 在服过神品神纹丹，又凑齐三神木的原气之后，带这么多人对她而言并不困难，何况还有唐墨和未晞帮手，减轻负担。 不过玄乐和桃瑶瑶不与他们同行。 找到唐墨一家，确认他们安好，帮忙度过困境，玄乐与瑶瑶已无遗憾——比起去对他们而言太过陌生、无所适从的新世界，他们更想回凡世的桃花山，守着那棵桃树平淡过完此生。 若走得太远，跨越两个世界，桃卉的在天之灵寻不到丈夫和女儿，该如何是好。 更是因为玄乐不愿未来葬在异地他乡——他只愿葬在桃卉身边。 尽管如此选择，但也少不了不舍。 故而现在临别前夕，桃瑶瑶哭红了眼，玄乐也一个劲捏着唐墨的肩膀，有千言万语，却难以诉说。 好在，他们的关系早已不需要用言语多表达什么，太肉麻了。 纵使往后天各一方，也会永远彼此挂念、祝福。 今日魔宫大殿，来送别的人并不多——他们打算悄悄地离开，省得动静太大全魔界都来送行。 以后由太傅他们告知子民就好了。 故而此刻在大殿道别的，都是重要的朋友和魔宫的顶梁柱。 玄乐和桃瑶瑶，叶清漪师徒三人，魔宫太傅，陶悠，百里馨等重臣。 因为没法把这里的法宝物件带回彼世界，唐墨一行人这几天便将各自的财产都分了出去。 比如幻雾鼎、琉璃净心莲、制傀秘录、戮仙诀和天魔诀，各种丹方药材法宝等等…… 惊人的财富。 他们以后用不着了，留给别人继续发光发热。 唐墨还重新编写了好几份功法万物生以及所有丹方，留在魔宫，也分给用得上的人，希望有后人能接他的衣钵。 这厢，瑶瑶终于和她大哥嫂子道别完，又跑去找紫鹊几人，要他们发誓不许忘记桃瑶瑶。 而唐墨看向从嫣儿那边过来的叶家三位，对她们温和笑了笑。 叶清漪三人亦是眸光泛红，望着他的笑容，胸口却堵得厉害。 还是叶璃先缓过来。 她摇摇头深呼吸几次，绽出一个温婉的笑颜，对唐墨和未晞深深欠身道：“一直以来，有劳你们照顾了。” “我们也是，多谢你们几次出手相助。” “这样可就没个完的～”叶璃莞尔一笑，落寞轻道，“以后……就见不着了呢。” 唐墨还没说什么，她又看向未晞，真诚祝福：“虽不再见面很是遗憾，但不过无论在哪里，你们一定都会很幸福，会过得很好。” 叶璃主动向黎未晞伸出手，两人坦然握手。 “你们也是，如果有需要，尽管来魔宫。我和阿墨向太傅打过招呼了。” “多谢，同样魔宫若有需要，我们亦会全力相助。” 叶璃得体地向二人挥手，弯起的眉眼藏住了她的不舍：“那我们便不叨扰了……你们应该还有事要与大臣们说罢……” 说完，她转身向师尊与师妹走去。 “唐墨……”叶清漪终于开了口，抚着心口祝福道，“愿你们平安喜乐，顺遂无忧。” “你也是，清漪剑尊。” 唐墨和声道：“祝你们安康，早日大道终成。” 叶清漪背过身去。 免得让他看去她坠下的泪痕。 “唐墨……师兄。这最后时刻，便允我再这般唤你一次罢。” 叶荷含蓄微笑，对唐墨深深鞠躬：“师妹不再多说什么，只祝师兄一路平安顺遂。待回了那边安顿下来，若偶尔能念起我们一二，那便再好不过……” “我们会的，自不会忘了你们，每个人。”唐墨走上前去，拍拍叶荷的发顶，温言道，“幻雾鼎和丹方，还有我的炼丹心得，你要好生使用。” 叶荷眼眶泛了湿润的红晕，她吸吸鼻子用力点头：“嗯！阿荷不会辱没师兄留下的丹法！总有一天，也会炼出神品丹来！” “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的。” 叶家三位不好意思一直占着人家魔界两主，道别完便退了退，太傅等几位大臣便过来，向两主郑重行礼。 唐墨和黎未晞让他们免礼，可大臣们执意，说是最后一次，两主便任他们去了。 其实这些天已经都交代过了，到了现在，没了公事要说，君臣之间彼此相视，想到他们一同行过的久远的路，颇为感慨。 尤其是陶悠几位，早在他俩草创初期便追随了。 彼此间会心一笑，长久下来，早已不单是君臣这般简单的关系了。 还是唐墨先开口：“太傅，诸君。魔界的未来，这舵便在你们手里。劳请经营好我们一同建立的事业。” “主君勿忧。”镇墓人和煦笑着，“老朽与同僚们定不负两主期许，不让大业蒙尘。” “只是有劳太傅了，又得守护不知多少春秋。” “老朽早已习惯喽。”镇墓人抚须，“况且老朽也已渡劫，亦有飞升去三千世界之能，待这边安定，若新魔尊贤明，老朽便让陶司密接了太傅一职，飞升去寻两主，以求君臣团聚。” 黎未晞微笑着：“那再好不过，我们且先去新世界建立门户，等太傅前来。” 和其他几位大臣也道别完，那边瞳站在飞升队伍的最前，挥了挥手：“墨，未晞，好了吗？只等你们啦！” “就来。” 唐墨说完，依次看过群臣、玄乐瑶瑶还有叶家三位，对众人欠身：“一路走到今天，离不开诸位鼎力相助。纵使此番离去，我夫妻二人亦铭记在心，永不相忘！” 黎未晞颔首，唐墨笑得畅快：“日后若有缘，盼能于新世界重聚，唐某恭候诸君！” 话音落下，那边瞳已施术完毕，开了一扇无形的门扉——门内，是绚烂夺目的星辰，是通往三千世界的旅途。 而她散出一流光溢彩的保护罩，靠近同行者们，将所有人笼罩其中。 神品神纹丹与三神木原气给了她如此力量，可以带不到渡劫之人一起飞升。 而唐墨和未晞也走入保护罩，站在瞳身边，分别抚上她双肩，那保护罩便更加坚实了。 “主君，尊上！” 闵严山鼻子一酸，单膝下跪哽咽嚎啕：“一路保重啊！末将永远不会忘记二位！” 陶悠，杨霭，夏音，百里馨……亦是单膝下跪，只觉眼鼻酸涩。 他们望着那虚空的门扉前，保护罩内两主平和地与他们挥手道别。 “送君千里终有一别，就此别过！”唐墨向众人拱手，笑着道别，“诸位，珍重！” 随后，保护罩护着一众人进入门扉——直至一切都消失不见。 魔宫突然少了一众身影，良久后，人们纷纷抬眸望向尊主台那并列的王座，倏觉怅然若失。 魔界最杰出的两位君王，已然不会再安坐于那里，统帅山河。 他们一如三界历史中每一名渡劫境，都在最后选择飞升，离开此方对渡劫而言太憋仄的世界。 而两主在临行前留下旷世伟业，还给臣民们留够了发展的资源与空间。 他们做了能做的一切，极尽可能的圆满…… 太傅想到，也许就如主君昨日所言：他们是该安生养老去了。 尽管他们其实还年轻，哪怕回到彼世界，也不会突然老去。 但是，的确是该好生歇歇了。 唐墨和黎未晞。 他们如天命所归的星辰，以一己之力将魔界最黑暗的时代照亮，将这片江山带到前所未有的高度——丰功伟绩，震古烁今。 是，他们飞升离开了，此后这天地间再无魔界两主的身影。 可他们已永远镌刻于此世界的历史长河，千秋万载而不灭。 “主君，尊上。此后多少年，无论魔界行至何方，是更进一步，亦或盛极一时……” 太傅凝望门扉消失的地方，轻语道：“每一子民，都将歌颂你们的名。”安慕小说网 唐墨与黎未晞已是传奇，注定名垂千古，此后再无魔尊可胜过他们。 愿两主的伟业万世千秋。 更愿两主无论身处何方。 健康，安好。 此亦是许久之后，当魔宫宣布两主大道飞升、去往其他世界遨游之后——此方天地的臣民们，予他们所敬爱君王的，最真挚的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