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富江体质如何在柯学漫画里存活》 第1章 第1章 今天,东京spirit队和大阪Big队的决赛将在这座能容纳十万人的东京足球场内举行,场内外都是乌泱泱的人群。 球迷们热情似火,身上穿着支持各自队伍的球衣,让偌大的球场变成了红蓝白三色的海洋。 宽大的灰色帽衫罩在少年纤细的身体上,显得空荡荡的,似乎风一吹就能吹倒。 清晨的阳光透过蓝白和红白的旗帜撒在他素白的脸上,斑驳的光影落在微微下垂的眼尾处,仿佛成了一抹天然的眼线,把这双猫儿似的碧绿双眸勾勒得又圆又大。 “请收好您的票。”检票员艰难地把视线从少年漂亮且圆润的眼睛上移开,很快又被在眼前飘过的樱粉色发丝吸引住了,递球票的动作也跟着停下了。 大部分人的头发都是棕色或黑色,少年发色亮丽罕见,却毫无违和感,他就像是森林里懵懂的小鹿,令人忍不住心生保护欲。 “票……”薄叶京鹿把唇绷成一条直线,紧张得说话的声音都有点颤抖。 [他有入狱案底] 检票员头上显示着这样一条标签,黑色的文字在瞳孔中慢慢放大,薄叶京鹿脑袋一片空白。 这个人犯过罪,他会不会伤害自己?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心中的恐惧就如潮水般源源不断涌出,薄叶京鹿不断抠着自己的手,指甲在洁白的掌心上留下几个半圆的红印。 一个月前,薄叶京鹿莫名其妙穿越到了这个陌生的世界,很快,他发现自己拥有看见标签的能力。 最开始,他并不相信标签的真实性,他连续好几天看见不同的人头上出现“他今晚要实施自己的杀人计划”这条标签,后面还标上了详细的犯罪时间。 薄叶京鹿觉得这个世界挺和平的,而且又是法治社会,犯罪率应该不高,怎么会有这么多人想要去杀人,还被他连续几天都撞见呢? 直到某天在报纸上看见“名侦探毛利小五郎又破奇案”这条新闻,图片上的罪犯就是薄叶京鹿之前看到过头上有危险标签的人之一,而作案时间也和标签上显示得一模一样,他才终于相信标签上的内容都是真的。 但薄叶京鹿仍对标签的出现感到恐慌,标签的出现,代表着所有人的秘密都会暴露在他的视线中。 玉璧无罪怀壁其罪,万一某天他不小心泄露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信息,他很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终于从检票员手上接到球票,薄叶京鹿松了一口气,攥紧球票进了绿茵场。 他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坐下,手机突然弹出了一条消息。 学长:[我临时接到了导师的任务,去不了了,京鹿你自己一个人看得开心点!] 被人放鸽子了。 薄叶京鹿放下手机,整个人似乎要窝在椅子里,其实他和学长关系不算很熟,但学长在课业上给他提供了不少帮助,他也不好意思拒绝学长一起去现场看球赛的邀请。 薄叶京鹿对球赛兴致缺缺,场上的球员也一个都不认识,只有在看见进球的时候心里会短暂地泛起一丝波澜。 “借过。”穿着皮夹克的男子低声喊了一句,薄叶京鹿抬头,对上了一双阴冷的三角眼。 男子面相敦厚,唯独这一双三角眼显得狡诈凶狞,破坏了整个人老实的气质。 薄叶京鹿感觉自己好像被下水里的老鼠盯上了一般,浑身都感觉不太舒服。 在他的视野里,两条标签缓缓在男子脑袋上升起。 [他在球场里安装了炸弹,倒计时30分钟] [炸弹将会在比赛结束那一刻爆炸] 薄叶京鹿瞬间攥紧了手指,心脏如擂鼓般狂跳不止,他大脑一片混沌,就像是一个生了锈的齿轮,完全没办法再转动。 他该怎么办?应该打电话报警还现在就离开?就算警察来了,时间只剩三十分钟,也来不及了! 男子见薄叶京鹿没有反应,眼中闪过一丝不明的情绪,又重复了一遍:“借过一下。” 薄叶京鹿猛然惊醒,侧身让出了位置,眼睛还紧紧注视着男子。 他能清楚地听到胸腔内沉重的心跳声,没时间多想了,如果他今天一个人逃走,那么他以后睡觉都睡不安稳。 标签还在不断更新着。 [电子记分牌下安装一个炸弹,观众席处有两个,A,f号门各有一个] 一共五个炸弹!薄叶京鹿倒吸一口凉气,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消失殆尽。 他要帮吗?五个炸弹,三十分钟,几乎已经宣告了死亡,生存希望太渺茫了。 警察就算用超能力飞过来,也赶不及拆掉这些炸弹。 这时,一条标签在万千条标签中脱颖而出,吸引了薄叶京鹿的注意。 [他是拆弹警察,名字是松田阵平] 心中熄灭的希望在这一刻复燃,薄叶京鹿迅速看向标签下的那个人。 男人长了一头蓬松微卷的黑发,露出的侧脸俊秀清雅,从外貌上看像是个文艺青年。 薄叶京鹿踌躇了一会,他说的话警官会相信吗?他没办法解释自己是怎么发现炸弹的,就算再怎么误打误撞,也不可能巧合到能发现这么多个炸弹。 “比赛只剩下不到三十分钟了,目前东京spirit领先一分,到底谁能夺得本届联赛的冠军,让我们拭目以待!”解说激昂的声音在耳边彻响。 薄叶京鹿迈出一大步,他不能再犹豫下去了,现在最重要的是拆掉炸弹! 粉发的秀美少年跑到卷毛警官面前:“警官,我……我…” 平时说话很顺畅的薄叶京鹿,此时却慌乱到结巴起来。 看见松田阵平的正脸时,薄叶京鹿才发现松田阵平和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警官脸庞线条凌厉又流畅,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黝黑的墨镜,破坏了身上黑西装所流露出来的肃穆,显得有几分漫不经心。 他并不是那种正气凛然的典型警察形象。 卷毛警官浑身都透露着一股不好惹的气息,这让薄叶京鹿心中的怯弱又多了几分。 在听见“警官”两个字的时候,松田阵平脸色骤然严肃了起来,他看见少年说话断断续续犹犹豫豫的模样,又把声音压了下来,尽量温和地问道:“你想对我说什么?” “我发现了……炸弹!”薄叶京鹿勇敢吐出“炸弹”这两个字,整个人仿佛从水里捞出来一般,后背被冷汗浸得濡湿。 警官没有立刻质问他,说话也并不如他提前设想的那样冷酷,薄叶京鹿喘了口气:“有人把炸弹安装在球场里,一共五个。” 松田阵平垂眸望向樱色头发的清瘦少年,他不经意间松开的手掌上布满了深红色的掐痕和指甲印,看着就触目惊心,连覆盖着淡青色细瘦血管的瓷白手背都多了几条狰狞的抓痕。 这个孩子说话时嘴唇都在微微颤抖,一眼就能看出他很害怕,但他还是勇敢地把炸弹的位置一个个讲了出来,他声音很轻,报出的位置却一点都不含糊。 松田阵平的心莫名被触动了一下,他从来没有对人这么温柔地讲过话:“这件事交给我,你帮我去工作人员那拿工具箱,我们在电子牌下汇合,可以吗?” 眼前少年如蝶翼般的睫羽轻轻扇动,嘴巴抿起些许弧度,不再是紧张或苦涩,反而像是一抹笑,脸颊上出现两个柔软的梨涡。 “好。” “只剩下二十多分钟了,如果炸弹拆不掉……”说出这句话几乎耗费了薄叶京鹿全部的气力,“警官你可以在爆炸之前逃出来吗?” 他知道自己这番话很幼稚,但他真的不希望松田阵平死。 松田阵平掏出兜里的警官证,放到薄叶京鹿伤痕累累的手心上,脸上扬出一抹笑,“我是警察,永远会坚持到最后一刻。” “你把我的证件拿给工作人员看,把球场里有炸弹的消息也告诉他们,让他们帮着一起找藏在观众席里的炸弹。” “知道了。”薄叶京鹿拿着警官证转身跑走了。 松田阵平看着薄叶京鹿离去的背影,拨通了上司的电话,有条不紊道:“西桥警视,东京足球场内被人安装了五个炸弹,有知情人提供了炸弹位置,请求增援。” 警笛长鸣,红蓝光芒闪耀,载着爆/炸/物处理班成员的警车在道路上飞驰而行,以最快的速度往东京足球场赶去。 今天进行比赛的是全日本人气最高的两个俱乐部,所有门票都被一抢而空,偌大的球场座无虚席,如果让炸弹爆炸,十万民众的生命将危在旦夕! 薄叶京鹿气喘吁吁地找到一个工作人员,出示了松田阵平的警官证,让工作人员带他去拿工具箱,整个过程都匆匆忙忙的,呼吸道里传来阵阵灼烧感和刺痛感。 他强忍着难受,抱着又大又沉的工具箱往回赶,与死神赛跑的他并没有注意到身后那道阴冷偏执的视线,丑恶的眼眸流露出森森寒意,隐藏在暗处的人古怪地笑了几声。 “果然是……” 第2章 第2章 在巨大的电子牌下找到那个弯腰查勘着什么的黑发青年时,薄叶京鹿已经精疲力尽,双腿都像灌了铅一般无比沉重。 “工、工具箱。”薄叶京鹿刚说完话,工具箱就突然摔在了地上,发出了“砰”的一声闷响。 他第一时间想要道歉,刚因为运动变得红润的脸色又一瞬间煞白了起来,万一把里面的工具摔坏了,不久前功尽弃了吗! 话还没说出口,身前的警官就已经转过了身,十分顺手地从地上提起工具箱:“谢谢。” 薄叶京鹿把到嘴边的道歉咽了回去,粉色发丝垂到眼前,遮住了青翠瞳孔里的脆弱:“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我记忆力很好,导师也说过我脑子很好使,我可以帮您记住并分析其他炸弹的线路。”这种仿佛自卖自夸的行为让薄叶京鹿觉得非常羞耻。 “不用。”松田阵平打开工具箱,拿出钳子,“我已经把除了观众席以外的所有炸弹都研究过一遍了,虽然上面线路乱糟糟的很能迷惑视线,但都是一些基础的型号。” 他对准藏在最深处的黑色线路,“咔擦”剪下,动作迅疾且沉稳,旋即露出一抹张扬又肆意的笑容,深蓝双眸熠熠生辉:“这种炸弹,我三分钟就能解决!” 薄叶京鹿心中一惊,他一来一往顶多花了四分钟,这样算下来,减去脚程时间,松田阵平把一个炸弹的结构研究透彻只需要30秒,这个速度足以称得上恐怖。 他下意识撇开视线,不去看这抹灿烂的笑容,余光撇过松田阵平渗着薄汗的额头。 松田警官同样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哪怕只是出了一个微小的失误,整个球场十万名观众都要为他的失误买单。 他必须要做到绝对正确才行。 松田阵平用指腹捏起一根线路,准备剪断时却看见炸弹显示器的数字从“22:20”突然跳到了“0:04”,恐怕是炸弹犯故意设置的,只要有人来拆炸弹,就立刻引爆,把这里炸个天翻地覆! 只是一个呼吸的时间,数字又跳成了“0:03”,薄叶京鹿心已经吊到了嗓子眼,他紧张地咬住了嘴唇,心脏飞快地鼓动,“咚咚咚”地响着,针扎似的疼痛钻入脑子里。 只剩三秒钟,他就会被炸得灰飞烟灭,到时候要是让小阵来认尸,应该都认不出来吧。 薄叶京鹿脑海中浮现起那个让他日思夜想,却已经失踪了将近两个星期的孩子,如果能在临死前再见他一面就好了。 粉发少年看着通红的倒计时慢慢缩小,似乎看见了逐渐走向灭亡的自己,在倒计时变成“0:01”时,他不忍直视,阖上了眼睛。 “咔擦”千钧一发之际,松田阵平握紧钳子,剪断了最后一根线路。 倒计时永远地停在了最后一秒。 他长舒了一口气,脑门上渗出密密麻麻的汗滴。 薄叶京鹿一阵后怕,即便危机解除了,狂躁的心跳也没有平缓下去,他感觉到一丝愤怒。 他一定要把这个践踏和玩弄生命的炸弹犯揪出来! 而且只有找到炸弹犯,才能知道观众席上炸弹的具体位置在哪。 松田阵平提着工具箱继续前往下一个炸弹安装处,薄叶京鹿并没有继续跟着他,而是在电子牌下和他分道扬镳了。 他的脑子在飞速转动,炸弹犯一定还在这里,他要亲眼见到自己的“劳动成果”。 既要确保自己的安全,又要足够高,能纵观全场,好好欣赏每一个人脸上绝望的表情…… 最佳观赏地点是! ——逃生通道入口! 这里一共有四个逃生通道入口,薄叶京鹿背后就有一个。 “唔—”一只手突然捂上了薄叶京鹿的嘴巴,硬实的棕褐色手臂锁住少年纤长的脖颈,把他死死地往幽深的通道里拖去。 薄叶京鹿拼命挣扎,双腿在空中蹬来蹬去,却仍旧没办法挣脱那人坚硬如铁的手,口鼻中的空气一点点变得稀薄。 神秘人一直把瘦弱的少年拖到了楼梯处才停下来,又一把将少年甩在了地上。 薄叶京鹿后背重重地撞在墙壁上,脊骨仿佛被刀劈开了一般剧痛无比。 神秘人居高临下地望着他,头上闪着猩红的标签,狭窄的三角眼中流露出痴迷与爱恋。 [他在内心倾诉着对您的爱意,想要和您沉沦在死亡的曼妙滋味中] [他太爱你了,所以他决定杀死你] 少年眼中尽是惊惧,湿润的粉色发丝贴在脸蛋上,身体忍不住像虾米一样蜷缩了起来,抖得跟个筛子似的。 他不会记错这双三角眼,就是那个炸弹犯! 薄叶京鹿有些悲观地想着,即便拥有看见标签的能力又能怎样呢,他这么弱小,别人弄死他,就像踩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为什么不说话?”炸弹犯粗糙的手指在少年白腻的脸蛋上滑动,这股温暖令薄叶京鹿感到生理性厌恶。 胸中泛起一阵阵呕吐的欲/望,薄叶京鹿再次听到了来自恶魔的低喃:“还有十五分钟,足够我们好好相处了。” “我们一起待在这里,直到死亡,好不好?”炸弹犯脸上露出癫狂的笑容,“我在这里安装了炸弹,只要等十五分钟,我们就会被炸得支离破碎,这样我们的血肉就能融为一体,永远不再分开。” 他痴痴地看着少年秀美的面容,那双漂亮的眼睛好像覆上了一层水雾,嘴唇也被他自己咬得鲜血淋漓,满是斑驳的齿痕,看起来楚楚可怜。 炸弹犯心中无比激动,他终于要得到眼前这个人了! 薄叶京鹿想站起来逃跑,双腿却一阵阵发软,根本直不起来。 他艰难地吞了一口唾沫,才慢慢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为什么……要杀我?” 他要尽量拖延时间,等人来救他! “因为你长得太好看了,每个能欣赏到你美貌的人我都会嫉妒,这种嫉妒快要把我逼疯,所以杀掉你,这样就没有任何人能看见你这张漂亮的脸蛋了。” 炸弹犯满脸疯狂:“我太爱你了,爱到愿意和你一起死!” “可是……”薄叶京鹿声线颤抖着,指甲缝里都是从掌心的破口里流出来的血丝,“我根本不认识你。” “我们……是第一次见面吧。” 炸弹犯猛地从衣服里抽出一把小刀,冰凉的刀身贴在了少年洁白如玉的颈侧。 只要轻轻一压,锋利的刀刃就能划破皮肤和血管。 薄叶京鹿立刻闭上了嘴巴,冷汗从鬓角滑落,滴在帽衫上晕出一点深色的湿痕。 看来他是踩中了炸弹犯的雷点。 “我们的确是第一次见面,我对你一见钟情,为什么要这么害怕我呢?”炸弹犯看着艳丽的血液如同蜿蜒的小蛇般在那苍白的皮肤上爬行,紧锁的眉头一下子松开:“我明明这么爱你。” 薄叶京鹿感受到脖子传来的濡湿和痛感,死死地咬住了嘴唇,好痛,他会不会就要死在这里了? 他丝毫不敢动弹,手脚无力,怕炸弹犯不等炸弹爆炸就要把他杀死。 “放开他!”子弹在松田阵平声音响起的同时贯穿了炸弹犯的手腕,将小刀打落。 鲜血飙溅,喷洒在少年惨白的脸上,衬得那粉发更加艳丽,仿佛也覆上了一层浓重的血色。 薄叶京鹿用柔嫩的手心捂着脖子,撑着墙壁站了起来。 “不许走!”炸弹犯似乎对被射穿的手腕持续传来的疼痛没有一丝感觉,他伸出那双深褐色的大手,要把薄叶京鹿抓回来。 警官脸色愠怒,大步冲过来,他一脚踹开了炸弹犯,把粉发少年拉倒自己身后护着。 又趁把炸弹犯在地上还没爬起来的时候,把他的手臂硬生生折到后方,一甩手铐,冰冷的铁环牢牢扣上了炸弹犯的手腕。 血液同样染红了松田阵平的手,连西装外套内的白色衬衣上都留下了星星点点的血色。 浓厚的腥味在空气中弥漫着,薄叶京鹿一时分不清这是自己喉咙溢上来的铁锈味,还是伤口冒出的血腥气。 他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嗡嗡”的耳鸣声充斥了大脑,即便劫后余生,却仍没有变得轻松。 炸弹呢?还有几分钟,炸弹就要爆炸了! “胁田慎刚,我现在以故意杀人未遂,非法携带危险物等多项罪名正式逮捕你!”即便已经气上心头,松田阵平还是条理清晰地说完了这番话。 “警官先生,你也来得太快了。”炸弹犯双手被铐,却并不生气,他叹了口气,“不过可惜,这么有能耐的人,却要跟我们死在一起。”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将爆炸遥控器握在了手上,血迹斑斑的指尖按下了红色按钮。 炸弹犯猖狂地笑了起来:“我所憧憬的死亡,马上就会到来!” 他头上的标签跟坏了一样飞速刷动着,每一条都是[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简直就是精神污染。 一切仿佛都在此刻静止,过了片刻,却无事发生。 炸弹犯:“怎么回事!为什么没有爆炸!” “因为炸弹已经拆除了啊,我的同事们都已经赶到这里了,他们可是很靠谱的。”松田阵平夺过他手上的遥控器,抛给了薄叶京鹿,“不管你按多少次,都不会有反应的。” “乖乖认罪吧。” “不可能!不可能!”炸弹犯无能狂怒,“我的炸弹没有人能拆除!” “事实就摆在这里,你爱信不信。”松田阵平押着炸弹犯向逃生通道出口走去。 薄叶京鹿手忙脚乱地接住遥控器,紧绷的情绪猛然泄了下来,如梦初醒般亦步亦趋地跟着警官走出了通道。 太好了,活下来了。 他不敢乱动遥控器,把他捧在手心上,仿佛是什么挚宝似的。 松田阵平把炸弹犯移交给赶过来的同事,看着薄叶京鹿脖子上面前止住渗血的伤口:“救护车就在那里,要不要包扎一下?” “不用……不用了。”薄叶京鹿摇头,他紧紧拽住自己衣服的下摆,低下头,声如蚊蚋:“谢谢,松田警官。” “不用谢。”看着少年头顶上可爱的小发旋,松田阵平忍不住伸手揉了揉他毛茸茸的头发,“我是警察,这是我的职责。” “啊,对不起,忘了你不喜欢被别人触碰了。”松田阵平赶忙放下手,在心里暗骂自己,叫你手快!叫你做事不动脑! “一不小心就把你当成弟弟看待了。”他尬笑了两声。 薄叶京鹿感受到头顶被覆上了温热的手掌时,心中居然没有升起厌恶的感觉,脸也莫名有点升温。 他弱弱地开口:“我……可以回家了吗?” “当然……”松田阵平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 “跟我一起死不好吗!”炸弹犯神经质地嘶喊道,即便被警官扣押着双手也拼命扭动挣扎。 他脸上的痴醉和恋慕突然变成了讨厌和恶心,嘴里的话也变成了肮脏不堪的咒骂,像是精神分裂一般:“你们根本不知道他是一个什么样的怪物,你们迟早有一天都会变得跟我一样!” “你们都会想杀了他,都会想占有他!” 似乎是想到了那副美景,炸弹犯露出了一抹幸福的笑容,他盯着薄叶京鹿,一字一字道:“我、爱、你。” 薄叶京鹿快被折磨到崩溃了,他苍白着脸,躲到了松田阵平身后,他就像是个摇摇欲坠的花瓶,轻轻一推就会化为齑粉。 这个人,该不会是从精神病院里逃出来的吧? “没事,他就是在发疯乱说话而已,你不要把他的话记在心上。”松田阵平手忙脚乱地安慰着害怕得缩成一团的少年。 “回家……回家。”薄叶京鹿被吓惨了,不停喃喃着要回家。 松田阵平跟薄叶京鹿一起走出通道,“好好好,我现在就送你回家。” 他朝远处一招手,“hagi!把你的车借我一下,我送……送受害者回家。” 萩原研二刚脱下厚重的防爆服,满头大汗出来找自己的幼驯染,他从兜里掏出钥匙,抛给松田阵平,“小阵平送完人记得去联谊啊,我已经跟她们说了你会来。” “知道了!” 松田阵平用手指勾起小环,转了转手中的车钥匙,“走吧。” “对了,hagi!”他叫住了幼驯染,“报告帮我做一下吧,拜托你了!今晚去联谊没时间。” 萩原研二满头问号,看着两人一前一后离去的背影,疑惑地嘟囔道:“这难不成就是传说中的——” “见色忘友?” 过了一会又有点抓狂,“我也要去参加联谊啊!” 松田阵平按照薄叶京鹿说的地址,把他送到了公寓楼下,看着薄叶京鹿消失在门内,才收回了视线准备离开。 手机突然冒出一条消息。 [hagi:小阵平,你私自用枪要受到处罚,报告还是你自己写吧,外加一份检讨] [hagi:这是西桥警视说的,自求多福!] 松田阵平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规矩,又是该死的规矩!” “啧,最讨厌写检讨了。” 薄叶京鹿一下倒在床上,仿佛失去了所有力气,手脚都因使用过度而发颤,他整个人又痛又累,闭上眼就是炸弹犯那双恶心丑陋的眼睛,根本睡不着。 要是松田阵平再晚来一步,他真的会死。 为什么这个炸弹犯会对他这么执着呢?明明他们在此之前都没有见过一面。 一见钟情哪有这么恐怖的威力? “恭喜宿主绑定论坛系统,标签能力已开启,富江体质已激活。”静谧的房间里突然响起了一道机械音。 薄叶京鹿条件反射地从床上弹起来,腿却不小心磕到了床脚。 “嘶——”他抽了一口气,熟悉的耳鸣声又在耳膜上鼓动,心跳得飞快,这是什么东西?有小偷进来了吗? 他所说的富江体质,又是什么?! 第3章 第 3 章 通过系统和方才发生的一系列事情,薄叶京鹿才终于得知了,自己拥有了富江体质。 何为富江体质? 只要注视着他的双眼,或是简单的肢体触碰,甚至于只是在同一片空气下呼吸,都会对他产生难以言喻的情愫和几近疯狂的爱意。那种爱深入骨髓,仿佛成千上万的蚂蚁啃噬着血肉,催使他们产生更加恐怖的想法,将他肢解得破碎,再分而食之。 薄叶京鹿的脊背莫名感觉一阵发冷,像是阴冷潮湿的蛇类在肌肤上滑行,他手指颤抖着,起了浑身的鸡皮疙瘩,甚至连腿脚都变得僵硬了起来。 他手忙脚乱地拿出了手机,打算去看看系统绑定的论坛是个什么情况。 论坛上都是关于重制版第一话的讨论。 【呜呜呜我的警校组终于活了!】 【这对幼驯染也太帅了吧!我为他俩打CALL!】 【炸弹犯说了什么?怎么都没有对话气泡?】 【不知道,可能是在无能狂怒吧,马自达实力太强了!不过你们看后面那个人质小哥,接过遥控器的时候手舞足蹈的,有点可爱哈哈】 【新角色吗?长得好好看,我心动了】 【应该只是个路人而已吧】 【别啊,我刚磕上,多给这个漂亮美少年一点戏份吧!】 【磕什么?怎么才一会就磕上了?!我是错过了什么吗?】 【光救人这一part就很好磕了啊!英雄救美永不过时!而且马自达跟美少年说话的时候是笑着的唉!他对别人都是一张臭脸吧?】 【摸头了,摸头了!第一次见面就摸人家头,松田你是不是对人家有意思!对面的美少年感觉都害羞了!】 【你们同人女疯了吧,连名字都没有也能磕?】 【楼上这是什么话?松田相当于救了美少年两次,如果是我的话,很难不对可靠的松田警官心动啊,而且他们的互动真的很甜,摸头之后道歉,还要送美少年回家,你品,你细品!】 【马自达你小子可以啊,第一次见面就已经知道别人家住址了,下一步是不是就要登堂入室了啊!】 这些过于奔放热情的言论让薄叶京鹿暂时忘却了富江体质带来的恐惧,他脸上恢复了些许血色,旋即又有些不解。 这些人到底在乱说什么?如果松田阵平凶着一张脸,还怎么让受害者的心情平复下来?这只是在尽警察的责任而已。 薄叶京鹿关掉手机,现在暂时还看不出来论坛有什么用处,还是等以后再慢慢探索吧。 ---------- 清晨,“叮咚叮咚”的门铃声吸引了薄叶京鹿的注意力。 他走到门边,通过电子屏幕看到了来人,居然是昨天救了他的松田阵平! 他犹豫着按下了接通键,“松田警官……找我有什么事吗?” 轻柔的嗓音传入松田阵平耳中,还带着些许失真的电流声,“昨天的事还需要你去警视厅做一下笔录,你现在忙吗?” “不忙……”原来是这样,薄叶京鹿莫名松了一口气,“我去洗漱一下,马上下来。” “好,我在楼下等你。” 樱发少年急匆匆地从电梯里跑出来,推开玻璃门,他眼睛好似清透水润的琉璃,非常明亮,脸色也比昨天红润了些许,整个人看上去很有朝气。 “早、早上好,松田警官。” 面对这个病怏怏纸片似的少年,松田阵平完全摆不出平常的冷脸,他语气里夹着笑意:“早上好。” 因为还不知道少年的名字,所以警官后半句话有些卡壳,最终还是没说出来。 薄叶京鹿察觉到了松田阵平脸上那一丝困窘,抿了抿柔软的唇,“我叫……薄叶京鹿,十八岁。” 松田阵平从顺如流地把话题接下去,两人并肩往车的方向走去:“十八岁?应该还在上学吧?” “嗯,我在读大学。” “哪间学校?东京的吗?” 薄叶京鹿沉默一会,才道:“东京大学。” 松田阵平:“哇哦,高材生啊。” “没、没有。”薄叶京鹿垂下头,这并不是他自己考的,而是系统安排的身份背景。 “这不是京鹿君吗,今天居然有心情出门啦?”迎面走来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长相斯文,打扮也充满书卷气。 他似乎和薄叶京鹿很熟悉,语气中带着调侃。 [森山辉哉,三十一岁,大学教授] [他是住在402号的邻居] 虽说是邻居,但薄叶京鹿只在出门采购或是上学的时候见过森山辉哉几面,关系并不算亲近,但森山辉哉很热情,常常做一些自己烹饪的肉饼分给邻居吃。 薄叶京鹿从来没要过,每次通过猫眼看见外面是森山辉哉时,都装作不在家。 但别人已经跟自己打了招呼,总不能不回应,薄叶京鹿只能硬着头皮道:“日安,森山君,我有事情要出去一趟。” 原本以为森山辉哉会识相地离开,没想到薄叶京鹿的话好像打开了他的话匣。 他在薄叶京鹿面前停下,视线从少年樱粉色的细软发丝挪到一旁英俊青年的脸上,好奇道:“这是你的朋友吗,以前没见过啊。” 松田阵平看向这个一副读书人打扮的男人,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这人看上去文文雅雅,但总感觉不像是什么好人。 而且森山辉哉看向薄叶京鹿的眼神,就好像薄叶京鹿是他的所有物一样。 少年或许察觉不到森山辉哉隐藏在眼底的觊觎,松田阵平却看得一清二楚。 他不着痕迹地挡在薄叶京鹿面前,“是朋友,我邀请他去野营。” “野营?那京鹿君今晚不回来了吗?”他又把视线移回到樱发少年秀美的脸上。 对于森山辉哉这声亲密的“京鹿君”,薄叶京鹿感觉浑身不自在,一般亲近的人之间才会直呼名字,而且“京鹿君”这种称呼,一般是恋人之间才会说的。 他还没有开口,松田阵平就已经帮他回答了,警官先生给了对方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或许吧,我们也没定好。” “那这位朋友的行动力可不太行啊,出行不提前制定好计划怎么行呢?”森山辉哉扬起一抹和煦的笑容,“下次京鹿君可以跟我一起出游,我保证把计划安排妥当,绝对万无一失!” 就算薄叶京鹿再迟钝,也察觉出来森山辉哉是在暗讽松田阵平,虽然不知道松田阵平为什么要说谎,但这并不妨碍薄叶京鹿维护这个对他有救命之恩的警官。 薄叶京鹿攥紧拳头,如樱花般淡粉的发丝滑落挡住了紧张的神色,“松田警、松田君人很好,野营是我今早临时提出的,而且……我很忙,要做课题,明天之后就没有时间出去玩了。” “我们…赶时间,”薄叶京鹿一鼓作气,白嫩的掌心扣上松田阵平的手腕,“先走了。” 松田阵平脸色惊愕,愣愣地被清瘦的少年拉着走,掌心的温热透过薄薄一层皮深入骨髓,他没想到薄叶京鹿竟然能说出拒绝的话,还是为了维护他。 他望着依旧低着头的少年,心脏突然重重地跳动了两下。 薄叶京鹿整张脸都已经变得通红了,脑袋热得像是要冒烟,“松田君”比喊“警官”少了份敬畏和疏离感,第一次肌肤相贴,又让少年忍不住感到恐惧和羞耻。 他迅速收回了自己的手,努力装作没事人一样,转移话题道:“松田警官……为什么要说我们去野营呀?” “没什么,直觉而已。”松田阵平不好明说,只得快步走到车旁,给薄叶京鹿打开了副驾的门。 难道森山辉哉是坏人吗?薄叶京鹿回头看向森山辉哉,那人在原地待了一会,就迈步离开了。直到森山辉哉走进公寓里,薄叶京鹿都没有在他头上看到任何一条危险标签。 车内,松田阵平一边踩下油门,一边不经意地问道:“你们公寓,最近有没有发生什么失踪事件?” 薄叶京鹿想了想,他其实没太关注公寓里住户的状况,但每个住户都会加入一个共同的群聊,薄叶京鹿偶尔也能通过群得知一些新的通知和消息。 “楼下的由原小姐好像有两三天没有回来了,据说已经报了案,但不知道有没有新消息。” “她住几号房,全名叫什么?”松田阵平没想到还真有,事情仿佛朝他的推测逐步靠近了。 薄叶京鹿心中泛起一丝疑惑,这难道不是普通的失踪案件? “她叫由原侑美,住在302号房,就是森山先生正下方的房间。” 薄叶京鹿曾在四天前在电梯里见过由原侑美一面,当时她头上的标签是[要出门一趟,准备今晚的烛光晚餐] [那个心心念念的人,终于要来她家做客了] 但由原侑美第二天出门被监控拍到了,证明烛光晚餐当天并没有出什么事,时间不吻合,再加上薄叶京鹿也不是会和邻居聊家常的人,解释起来很麻烦,就没有报给警方。 “不用担心,我只是随口问问。”松田阵平漫不经心解释道,“最近刑事搜查一科那边业绩不佳,让我们帮忙问问失踪案件,觉得有蹊跷的话就转告他们。” 在薄叶京鹿看不见的地方,他却猛然攥紧了方向盘。 如果他的预感没有错,这绝对不是一起简单的失踪案件。 第4章 第 4 章 薄叶京鹿很快做完了笔录,在洗手间找到了松田阵平。 一推开门,他便闻到了一股苦涩呛人的烟草气息,虽然味道非常浅淡,但少年还是难以忍受,捂住了鼻子。 松田阵平懒懒地叼着一根烟,低头翻阅着资料,白色烟圈晃晃悠悠升起,穿过打开的窗户飘了出去。 他看见薄叶京鹿出现在门口,以平生最快的速度将只燃了一小段的烟在洗手盆上碾灭,扔进垃圾桶。等掩耳盗铃完,才正色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是萩原警官告诉我的,他说你应该是躲在洗手间里偷偷抽烟了。”薄叶京鹿原话复述。 松田阵平一改之前松散的站姿,脸上闪过一丝被抓包的心虚,但还是嘴硬道:“别听他胡说八道。” 他之所以跑到这里来抽烟,就是因为不想被薄叶京鹿看到,以免教坏未成年,没想到hagi这家伙还特意告诉对方,之后一定要找个机会狠狠骂他一顿。 [他对某人生气了] 薄叶京鹿看见这条标签,心中微微一惊,瞪大了绿色的眸子。 是他说错话了吗?? 是他让松田警官不高兴吗?? 果然还是要道歉吧……但是那样会不会太突兀了? 他顿时忐忑了起来,手指紧张地攥在一起,宛如他交缠不安的心。 “松田警官,”樱发少年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糖当作歉礼,踌躇着开口:“谢谢你今天送我过来。” 带着粗粝薄茧的指尖不经意间蹭过白皙柔软的手心,抓住了那颗小巧的糖果。手的主人轻轻地颤抖了一下,在感受到掌心一空后,就迅速收回了手,藏在身后。 “举手之劳而已,况且车不是我的,我不需要付油费。”松田阵平一点都不觉得说这话羞愧,语气理直气壮。 他剥开花花绿绿的糖纸,甜滋滋的味道在嘴里化开,还带着一股清新的水果香气,和少年身上淡淡的清香有些类似。每次和少年靠得近一点,就能闻到这股不知道是洗衣粉还是沐浴乳的香味,比糖还要好闻…… 警官先生发觉自己的想法正在逐渐向变态发展,连忙止住了幻想,他低头看向少年柔和流畅的莹白侧脸,忍不住笑了笑,随身携带糖果,这是什么可爱的设定! [他觉得这个味道甜的掉牙,不知道加了多少水果香精才掩饰掉那股劣质的工业糖精味] 薄叶京鹿攥紧了手指,没有效果吗? [不过他并不嫌弃,甚至还有点喜欢] 少年松了一口气,缱绻瑰丽的樱粉碎发垂到眼前,他揉了揉被戳得发痒的鼻尖,小心翼翼道:“那…我们走吧?” 松田阵平对这个“我们”很是受用:“走走走,现在就走!” 电梯里,薄叶京鹿一直避免和松田阵平对视,其实这颗糖是萩原研二为了让他放轻松而送给他的,他只是在借花献佛而已,幸好没被对方识破。 松田阵平专注地看着逐渐下降的楼层显示,头上的标签却暴露了他在想什么。 [他在庆幸昨天在联谊上装作喝醉了,不然就要在好友的蓄意撺掇下单独送女生回家了] [他最近总是感觉心律不齐,打算去找个医生看一下] 松田阵平头上的标签很杂,也很生活化,吐槽使坏的好友和死板不会变通的上司,为早上拆面包机时丢了一根螺丝没办法装回去而苦恼……这都是薄叶京鹿没有接触过的另一面。 眼看标签中的秘密越来越深入,薄叶京鹿收回了视线,不再窥探。 他只要记得松田阵平展现给他那一面就好,其他的不需要了解,这才是合理的交往距离。 松田阵平抽出臂弯下的资料,纸张表面已经被他捏得皱巴巴的,这是由原侑美的调查资料,因为这个案子并没有得到重视,所以资料也只有几张纸。 日本每年失踪人口超过一万人,东京又凶杀案频发,警察们精力有限,顶多只能查查监控,没办法持续跟进一起没头没尾的失踪案,所以松田阵平准备自己调查。 由原侑美人际关系比较简单,一天时间足够松田阵平去查周边的监控和询问与她有交集的人了。 “叮!”电梯门打开,松田阵平一边沉思着失踪案里的疑点,一边从薄叶京鹿眼前走了出去。 [他觉得由原侑美的失踪有蹊跷,四天前出现在监控录像的她还是正常打扮,失踪那天出门却是全副武装,虽然两天穿的衣服是一样的,但戴了墨镜和口罩,身材也有些许变化,很可能已经换了人] [公寓电梯里的监控在前一天刚好坏掉了,没有拍下非常清晰的正面照,根据走廊拍下的影像,由原侑美正常出门那天和她同乘电梯的应该还有另一个人,去找找这个人说不定能得到什么线索] 薄叶京鹿怔在原地,四天前……松田阵平找的不就是他吗? 很快,警官脑袋上又弹出了一条标签,这条标签没有以第三人称的角度叙述,而是他心中原原本本毫无更改的真正想法。 [其实问京鹿是最快的方法,但从现在的状况来看,失踪者凶多吉少,万一最后找到一具冷冰冰的尸体吓着他怎么办,还是不要让他掺和进来了] 松田阵平走了几步,发觉身后的少年没跟上来,还傻愣愣地站在电梯里,于是便倒回来,在电梯快关上的时候紧急按下了“开”。 “发什么呆呢?”他似笑非笑,“你还想再上去参观一圈不成?” “没、没有。”薄叶京鹿蓦然回神,赶紧跨出了电梯。 对薄叶京鹿来说,“京鹿”这样的称呼远比“京鹿君”亲密,还好标签只是文字,要是这是松田阵平亲口说出来的,薄叶京鹿已经能想象到自己会害怕紧张成什么样。 “那上面是由原小姐吗?” 他把手覆上单薄的胸膛,感受着底下心脏飞快跳动。 松田阵平帮了他这么多回,他应该要有所回报。 “你看见了?”松田阵平面不改色扯谎:“只是例行审查而已。” 薄叶京鹿尽量让自己表现得自然,“我前几天…在电梯里撞见由原小姐了。” 他像是在回忆什么似的,“那天她很开心,所以跟我说了很多。她说她去一趟超市,为晚上的烛光晚餐做准备。” 松田阵平微微讶然,没想到这么巧,他要找的人正好就是旁边的樱发少年。 “约会吗?”松田阵平沉思,“由原侑美貌似没有男朋友吧?” “好像是……”薄叶京鹿咬牙,“她的暗恋对象。”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薄叶京鹿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女生很少会直接跟别人说“xxx是我的暗恋对象”,更何况由原侑美和薄叶京鹿一点都不熟。 眼看对面的青年脸色也有了些变化,薄叶京鹿快速打了个补丁:“…我猜的,因为我看见由原小姐提到他的时候…脸红了,不管是语气和表情都有一点仰慕,所以我猜由原小姐暗恋那个人。” 松田阵平把线索串联起来,试着还原了一下过程。由原侑美和某人吃了一顿烛光晚餐,第二天那个人穿着由原侑美的衣服造成了她已经出门的假象,在外面下落不明,其实真正的由原侑美还在自己家里面。 由原侑美住在三楼,要爬上去还比较危险,而警方并没有在她家中发现发现她本人,说明她已经被转移了。嫌疑人假扮由原侑美出门的时候并没有带上行李箱之类可以容纳一个人的物品,说明嫌疑人之后又折返公寓,带走了由原侑美。 既然嫌疑人随意出入公寓也不会被人怀疑,那很有可能就是这里的住户! 但监控显示从“由原侑美”最后一次出门到警察上门调查之间都没有任何人出入过302号房,房间里也没有检查到任何血迹,嫌疑人是如何躲过监控让一个大活人消失的呢? 通过阳台吗?一个人真的能带着另一个成年女性飞檐走壁? 如果这样推测,嫌疑最大的就是住在302号上下左右的这四户人家。 松田阵平回想起早上那个打扮得人模狗样,住在402号的邻居。他的嫌疑直线上升。 “谢谢,你帮了我大忙了!”松田阵平眉开眼笑,如果真是这个人做的,那就相当于解决了一个大麻烦。 薄叶京鹿下车时,松田阵平不忘叮嘱:“如果那个什么森山敲你门,你不要给他开,门窗也记得锁好,最近入室盗窃案很多。” 薄叶京鹿乖巧点头,他有些疑惑,松田警官到底是爆炸/物处理班的还是刑事部的?怎么知道这么多案件相关的消息? “松田警官再见。”薄叶京鹿弯起如湖泊般清澈见底的眼眸,礼貌地道了别。他声音好像涓涓泉水般清亮,又带着一丝丝清甜。 松田阵平表面波澜不惊,内心却如同激荡的湖面久久不能平静。 “再见。” 回去的路上,薄叶京鹿没有再碰见森山辉哉,但傍晚的时候森山辉哉来敲了一次门,炸肉饼喷香四溢,香味穿过门缝飘进屋内,闻得薄叶京鹿都饿了。 他透过猫眼看见是森山辉哉,便蹑手蹑脚地回了房间,没有回复。 森山辉哉似乎觉得里面没有人,继续热情地给下一个邻居送炸肉饼。 半夜,薄叶京鹿从爆炸犯拿刀捅穿他的身体的噩梦中惊醒,已是满头冷汗,后背也一片粘腻。 他听到客厅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声,心中一紧,他一直都有搞卫生,应该不会是老鼠搞出的声响。 薄叶京鹿回想起松田阵平的话,心中一紧,难道是小偷?! 随后,让他更恐慌的事情来了。 细微的“啪嗒”一声响起,客厅猛然变得明亮,白炽的光亮透过门下的小缝隙撒在卧室地板上。 居然有人把客厅的灯打开了! 薄叶京鹿心脏砰砰直跳,“扑通”“扑通”的心跳声就犹如节奏密集而杂乱无章的鼓点。他坐在床上,脸比医院病房的墙壁还要惨白,一丁点血色也无。 樱发少年像是在深海里溺水了一般喘不上气,窒息的感觉让大脑缺氧晕眩。 他看见,房门和地板之间那熹微的光亮处,出现了黑色的阴影。 “闯空门”的男人将戴着白手套的手放到了门把上,轻轻一拧,伴随着“嘎吱”一声,客厅凉爽的空气前仆后继地涌进卧房里,驱散一室温暖。 他目光扫过整间房,床还保持着少年出门时的凌乱,被子被踢到床尾,再动一下就会掉下去。 男人安静地坐到床上,摸着浅色的被子,似乎想象到了少年睡觉不安分把被子踢掉的画面,阴鸷的眼神变得柔和。 他脱下橡胶手套,用肌肤仔细感受着,冰凉的指尖从柔软的被褥滑到纯色床单上,沾染上了一丝暖意。 男人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下一秒兴奋的神色覆盖了整双眼睛,眼白因为过于激动而泛起猩红的血丝。 原来已经回来了啊。 薄叶京鹿躲在衣柜里,尽最大努力蜷缩着身体,他紧咬着嘴唇,控制着身体不要瑟瑟发抖,但手脚却僵硬得可怕,甚至从骨头里滋生了一丝痛意,每次呼吸都像刀割似的。 他只能祈祷着对方赶紧离开,不要发现他,但一切都只是徒劳。 客厅的灯光和风一起进入了衣柜,男人打开了厚实的柜门,阴森森的眼眸和薄叶京鹿对上了视线。 在薄叶京鹿眼中,他就像是一个拿着斧子的屠夫,散发着血腥味的利器马上就要落下,将他的脑袋砍成一个烂西瓜。 薄叶京鹿几近绝望,身体抖得更加剧烈。 完了,他被发现了。 他捏紧手中的糖果,在衣柜里他就一直在捏,直到把指甲戳得劈叉流血,才将糖果掰碎,细碎的糖块和殷红的血液混在一起。 屠夫一把将瘦弱的少年从衣柜里扯出来,衣服散落各地,像是片片落叶。 男人嗓音喑哑,平静语气的遮掩下,是深不见底的疯狂。 “抓到你了。” 第5章 第 5 章 破旧的工厂仓库里,樱发少年靠在墙壁上奄奄一息,他双手被粗糙的麻绳紧紧捆绑着,细瘦的双臂上布满了数不清的血痕,有的已经结了疤,有的却还翻着皮肉直流血。 远处躺着一个女人,瀑布般的黑发散落在地面上,宛如一张巨大的蜘蛛网,她紧闭着双眼,半张脸被发黑的血污挡住,流露出浓重的死亡气息。如果不是胸膛还有起伏,薄叶京鹿几乎要以为她已经死了。 [由原侑美,于五天前被森山辉哉囚禁,处于失血过多半休克状态,如不及时接受治疗,最多可存活一个半小时] 她已经不剩多少时间了。再次意识到这件事的薄叶京鹿又涌起一阵恐惧,心脏像是被一只大手捏着,沉重无比。 一想到几个小时后由原侑美就会变成一具没有任何温度,不会呼吸,逐渐发青发紫的尸体,他就快要疯掉。 薄叶京鹿视线看向女人如水般柔软的胳膊,那上面绽裂的刀痕令人怵目惊心,即便已经开始慢慢从边缘结痂,血也还是孜孜不倦地从伤口里跑出来,在她身下聚成一大片血洼。 割痕很深,几乎能见到胳膊里惨白的骨头,这就是由原侑美失血晕厥的主要原因。 少年此生不想再回忆那个场景,穿得人模人样的大学教授拿着精巧的手术刀,在女人纤细的手臂寻找合适的下刀位置:“京鹿君是个好学生,我在你家里看见过好几张奖学金的证书呢。” “学生的天职就是学习,教师的天职就是传授知识。”森山辉哉笑容诡异,语气却很正常,像在说着什么稀疏平常的事一样:“京鹿君知道人类手臂中血管、关节、肌肉的分布吗?” 女人死气沉沉的,手脚都没有被束缚,却没有一点想反抗的迹象,任由森山辉哉割开她的身体。 [森山辉哉是个骗子,所谓烛光晚餐只是裹着蜜糖的毒药] [她想活下来,想回去见见母亲和妹妹,可是现在她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她已经被关了几天,好累啊] [如果还有来世,她一定擦亮眼睛,呸,狗男人] [这变态好像抓了一个新人,不知道是谁,听不清声音了……希望他能活下去] 一条条标签就宛如一只只箭矢,深深插进了薄叶京鹿心里。他看着那闪着寒芒的手术刀,心中茫然悲伤的情绪一瞬间盖过了对死亡和疼痛的恐惧,他双眼微红:“我知道,我知道!” 由原侑美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不是什么教学用具!所以,不要伤害她…… 樱发少年硬扯着沙哑的嗓音卑微地乞求,还带着些许破碎的哽咽:“求求你了,森山老师,放过她吧!” “京鹿君果然很聪明,我还没提要求就已经主动喊上老师了。”森山辉哉笑容更盛,可惜这种招数对他没用,他从来不会听别人的恳求。 “不用担心,我有分寸,由原小姐死不了的。”森山辉哉手起刀落,锋利的刀刃在手臂上割开了一个巨大的裂口,就像是戳爆了一个装满水的气球,猩红的血液喷溅到他冷森的侧脸上,衬得他宛如修罗。 与其说是割,其实用砍更为合适,他没有放轻一丝力度,血肉轻轻松松被切开,直到撞到坚硬的骨头才停下,刀尖划过白骨,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由原侑美发出“嗬嗬”的漏气声响,像鱼一样弹了两下,便生生痛晕了过去。鲜血肆意飞溅,打湿了她特意为了心上人换的礼裙,晕开大片大片晃眼的深红。 薄叶京鹿忍不住闭上眼睛,瘦弱的身体不停战栗。水雾氤氲了樱发少年翠绿的眼眸,遂从洇红的眼角坠落,温热的鲜血在他脸上盛开了猩红又罪恶的花。 这是人的温度。 他知道,森山辉哉是在用这种方式让他听话,让他不敢出现一点忤逆的想法。 [森山辉哉很早就想处理了由原侑美,只是因为房东不到二十四小时就报了警,把那群马蜂一样紧追不散的警察招来了,才拖到现在] [森山辉哉觉得期待别人的爱这种想法很作呕,世界上根本不会发生这样的蠢事,由原侑美明摆着说“我喜欢你”的眼神也令他厌恶] [不过是一头不会控制欲/望的牲畜而已] 浓重的腥气刺激着鼻腔,薄叶京鹿睁眼前一阵阵发黑,这充满不屑与贬低的标签更是令他恶心。 为什么不能好好拒绝别人的告白?为什么要给别人尝一点甜头,又猛然拉着对方堕入地狱? 人之所以是人,就是因为有七情六欲,由原小姐只是喜欢上了一个人而已,她有什么错?为什么要承受这样残忍的折磨? 薄叶京鹿气得发抖,顿时把那软弱的眼泪憋了回去。 “你会下地狱的。”少年缓缓吐出这句他说过最重的诅咒。 如果不是他的双手被禁锢,已经被愤怒冲昏了头脑的薄叶京鹿就要冲上去和森山辉哉拼命了,大不了同归于尽。 森山辉哉看着樱发少年挣扎、憎恨和些许苦涩杂糅在一起的眼神,并没有生气,反而轻快地笑了起来:“去哪都无所谓,只要能跟京鹿君在一起,我就心满意足了。” [他脑子里总有个声音告诉他要杀掉薄叶京鹿,但他并不想这么做] [他讨厌被别人命令,即便是自己内心真正的欲/望也不行,薄叶京鹿只会是他一个人的] [所以,昨天那个叫松田的,他也一样会除掉] 薄叶京鹿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惨白了起来,衬得脸上血迹更加艳丽。在被森山辉哉抓住的时候,他掰碎了糖果用糖块和血迹隐蔽地做了一路记号。 原本薄叶京鹿是希望有人能注意到自己留下的提示来救他,现在却祈祷着松田阵平不要察觉出异样。 松田警官是一个伟大的警察,应该长命百岁才对,绝不能因他而死! “好像还有点时间,我们来聊聊天吧。”森山辉哉拉了一张椅子坐下,如果抹去他白大褂上的血迹,看起来就是一个毫无攻击性,温文尔雅的教书先生。 “京鹿君应该也知道,我研究的是医学领域。我其实最喜欢人类的血肉,每块肉的纹理、温度、颜色都有着千差万别,这种不同令我着迷。”也许是太久没有人听森山辉哉倾诉,他好像真的在和好友闲聊:“死人的身体我已经研究烦了,所以我很快把目标转移到了活人身上,我割开他们的肌肤,记录着人类自愈伤口的时间。” “偶尔也会有些奇思妙想,比如测人类吃了同类的血肉后得朊病毒的概率和时间……”森山辉哉微笑着说出血淋淋又令人恐惧的话语:“我的手艺好像还不错?邻居们都很喜欢我做的肉饼呢。” 薄叶京鹿胃部迅速翻涌,喉咙也止不住地开始干呕。 人肉!那居然是人肉?! 森山辉哉看着少年做出和他想象里一样的剧烈反应,心中升起满意的情绪。他伸手掐住少年滑腻的脸蛋,将桌上干净的抹布塞进了那鲜血淋漓的嘴唇里,将口腔塞得鼓鼓囊囊。 薄叶京鹿感觉自己的嘴角都快要裂开了,抹布压住了舌根,他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森山辉哉站起来:“好了,先说这么多,好戏很快就要开场了。” ———————— “这间房在由原桑失踪之后就一直没动过,您的同事之前也来过好几遍了。”房东领着松田阵平进入302房。 松田阵平四下打量,这里确实很干净,东西摆放整齐,餐桌上也只有干净的玻璃杯,半点不见前一天晚上烛光晚餐留下的痕迹。 他走出阳台,看见角落里摆放着两盆绿植,蔫蔫地耷拉着茎秆,泛着了无生气的黄,泥土上还有几片萎缩枯死的叶子。 这很不合理,房间内如此整洁,连消毒柜里的筷子和勺子都叠放得严丝合缝,可见房子的主人是个注重生活品质,甚至带点强迫症的人,她怎么可能放着盆栽不管? 除非由原侑美本来就是一个不太注重细节的人,收拾房子的是凶手。 这栋公寓安装了自助式逃生梯,阳台地板和天花板都各自安装了一个正方形不锈钢的盖子,地板上的盖子干干净净,连脚印都没有,亮得反光。 松田阵平抬头,在头顶上那个盖子的边缘看见了一小块黑色的脏污。松田阵平搬来一张椅子,举起手臂用湿纸巾在脏污上擦了一下,污渍在水的浸润下很快扩散开来。 警官瞳孔一缩,污渍竟然变成了红色! 淡淡的腥气钻入鼻腔,他瞬间眉头紧锁,这哪是什么污渍,分明是血迹! 所有线索在松田阵平脑中连成了环,凶手的身份呼之欲出,就是住在由原侑美上方402号房的森山辉哉! 之所以监控中没有拍下他出入302号房的身影,是因为他根本没通过走廊,而是从逃生梯这里下来的。 但调查报告上显示鉴识员已经打开逃生梯勘察过一遍了,不可能没有发现这点血迹,这血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道这不是由原侑美的血,而是另一个人的?! 松田阵平凑近纸巾嗅了下,这上面除了血腥味,还有一股闻着就齁甜的水果香气。 这股味道非常熟悉。 他脸色一沉,心霎时重得像灌满了冷铅。 是糖,薄叶京鹿给他吃过的那种糖。 也就是说,薄叶京鹿恐怕是出事了! 松田阵平立刻给薄叶京鹿打了个电话,毫不意外没有人接听,只有“嘟嘟”的余音,像是在嘲笑他的迟钝。 他忍不住骂了句脏话,重新踩上椅子跨到阳台的护栏上,迎着冷冽的风和平地起的万丈高楼做了一次深呼吸,长臂勾住凸起的墙壁用力一撑,爆发出惊人的弹跳力,往上一荡便硬生生了翻到了402的阳台上,落地时双腿都被冲击力弄得发疼。 松田阵平顾不上这点疼痛,谨慎地探出头往客厅里看去。客厅里没有人,非常安静。 等他进入客厅后,桌上的手机却突然大声地响了起来。 松田阵平本来想静观其变,却发现这个手机异常的眼熟,他仔细地望了一眼,竟然是薄叶京鹿的手机! 警官如临大敌,看着没有显示来电号码的界面,“嘟嘟嘟”的声音不间断响着,宛如一道催命符,令人心烦意乱。 他咬牙按下了接听,没有出声。 “摩西摩西,是东京警视厅爆/炸/物处理班的松田警官吗?”电话那头的人似乎已经知道了接通电话的是谁,一来便开门见山叫出了对方的身份。 他没有变声,很显然就是森山辉哉。 松田阵平从声音判断出了对方是谁,心中怵然一惊,很快反应过来这人应该是在自己家里安装了微型摄像头,随时监控着这里的一举一动,这才会知道他闯进来了。 太莽撞了!万一激怒了森山辉哉,让薄叶京鹿受到伤害怎么办?! 松田阵平有些后悔刚才自己头脑一热就贸然潜进嫌疑人家里的举动。 “你应该知道我是谁,我就不自我介绍了。”森山辉哉也不指望对方能给予他回应,直白道:“薄叶京鹿和由原侑美都在我手上。” 松田阵平瞬间攥紧了拳头,眸色瞬间变得暗沉沉的,果然如此。 森山辉哉听见电话那头突然变得沉重的呼吸,情不自禁露出了笑容:“松田警官,你现在有两个选择。一个是立刻报警,我会在上午十一点去警视厅自首,但与此同时,京鹿君和由原小姐就会砰的一下炸成一堆碎肉。” “另一个是不报警,我会告诉你其中一个人质的位置,相信以你的能力拆个炸弹只是轻而易举,但我在上面安装了联动传感器,只要你拆下一个人质身上的炸弹,另一个人身上的炸弹就会同时爆炸。” 森山辉哉咧开嘴笑:“警官先生,告诉我你想要救谁?” 第6章 第 6 章 薄叶京鹿瞬间就懂了森山辉哉这样做的意图,心中升起一浓浓的悲哀,这个人实在是太阴险了。 二选一永远是最艰难的抉择,身为警察,松田阵平一定会想要救下所有人。可现在,他不仅不能拯救所有人的生命,还要成为罪犯的帮凶!成为那个让炸弹爆炸的侩子手!这些痛苦叠加在一起,终究会压垮一个警官坚韧不屈的脊梁骨。 自始自终,森山辉哉都不是想要松田阵平死,他是想让他生不如死! 薄叶京鹿心口泛起猛烈的疼痛,森山辉哉不仅是在摧毁一个警察,更是在报复薄叶京鹿对他的“冷漠”。 森山辉哉用一种残忍的方式在少年心中刻下了深深烙印,不管最后薄叶京鹿有没有活下来,他都不可能忘记森山辉哉这个人了。 不能让这样的悲剧发生!薄叶京鹿突然剧烈挣扎起来,可抹布已经伸到了嗓子眼,磨得喉咙里的软骨发痛,脸颊也非常酸胀,他想说的话全都被堵了回去。 松田阵平听到了那边传来的声响,还以为森山辉哉是在折磨薄叶京鹿,瞬间愤怒起来,厉声道:“你对他做了什么!” 森山辉哉眸中闪过一丝惊愕和疑惑,但并没有错过这个拉仇恨的机会,顺着说道:“没什么,只是让可爱的京鹿君和你打个招呼罢了,免得你觉得我在骗你。” 松田阵平:“你让他说句话!” 森山辉哉把薄叶京鹿嘴里的抹布一把扯了下来,将手机递到他嘴边,厚颜无耻道:“京鹿君,替我向警官解释一下吧,我明明是清白的。” 薄叶京鹿嘴边的伤口被扯动,忍不住轻轻地“嘶”了一声,他缓了下疼痛,才冲着听筒喊了一声:“松田警官,我没事。” 松田阵平听见那熟悉的声音,猛地松了一口气,京鹿还活着。 “那可以让由原侑美讲一句话吗?一个人质的声音都听不见,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找了人自导自演?” 森山辉哉摇摇头,“很遗憾,由原小姐还没有醒,但京鹿君可以证明我没有杀她,是吧?” 薄叶京鹿看着森山辉哉笑里藏刀的眼神,身体里涌上来一股深入骨髓的寒意,后背发凉:他声音有些颤抖:“嗯……由原小姐,晕过去了……” “警官先生,你提的要求我都已经完成了,不要再拖延时间,做出你的选择吧?” 松田阵平湛蓝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痛苦,双手都在发抖,手背上根根青筋突起,“我要救……” 答案已经很明显了,他一定会救那个人。 “救由原侑美!”薄叶京鹿突然急促地喊道,“她的爸爸妈妈还在等她回家,我没有家人,就算死了也不会有人……” “京鹿君,我要的是警官的选择,不是你的。”森山辉哉伸手猛地掐住了薄叶京鹿的脖子,力气之大让樱发少年仿佛一瞬间看见了死神,整个人都汗涔涔的,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般。 “你什么时候能乖一点呢?”森山辉哉语气苦恼。 [森山辉哉幼时丧母,父亲对他管教严厉,不让他玩玩具,不让他和朋友一起出去玩,很快他就变得孤僻起来,但森山辉哉很喜欢这种独处的感觉,整个世界都静悄悄的,只有自己的心脏在不断跳动,这让他感觉自己真的活在世界上,而不是一个父亲为了自己的脸面打造出来的傀儡] [他喜欢这种掌控生命的感觉,家周边的小猫小狗给了他这种安全感,但是它们的生命太脆弱了,根本坚持不了多久,所以他开始寻求更坚韧的生命,那就是人!他并不觉得自己和这些人是同类,他们愚笨、无知、天真,在生命这方面却像是打不死的小强,倒是很适合做实验品] [第一面见到漂亮的樱发少年时森山辉哉就知道,他和自己是同类,薄叶京鹿聪明、敏锐,却懂得隐藏锋芒,可森山辉哉不明白,这样的人为什么会对所有陌生的事物都感到恐惧,为什么一定要找一个精神寄托才拥有活下去的勇气,就像孱弱的菟丝花一样] [从前是那个从不正眼看人的高傲小鬼头,现在是一个愚不可及的热血警官,森山辉哉一直等待,最终都没有轮到自己] 薄叶京鹿感受着口鼻间越来越稀薄的空气,双腿无力地踹动,脑子里的晕眩越来越明显,视野已经变得光怪陆离。 这样死了也好,松田警官就可以顺理成章地选由原侑美了…… 他模糊的视线扫过森山辉哉头上的标签,却只看见了最后那一段话。 他想说森山辉哉错了,被他的茎丝紧紧攀附的一直只有黑泽,他从来没有抛弃,也从来没有忘记那个总是冷着脸的小少年。 所有的声音都变成了聒噪的耳鸣,血腥味已经侵占了薄叶京鹿所有的感官,他快要被窒息的感觉淹没,这就是死亡吗? 好像……也没有想象中那么难受…… 清新的空气猛地灌进呼吸道里,薄叶京鹿嘴里的抹布被一把扯掉,喉咙也被松开。他猛烈地喘息着,洁白脖颈上留下了令人触目惊心的红肿掐痕,脑子就好像是烟花般飘飘升上天空,又“轰”地一声四分五裂。 薄叶京鹿视野逐渐恢复清晰,却看见森山辉哉已经挂断了电话。 “看来警官桑还是被你的话动摇了呢,他并没有选择你哦。”教授好整以暇地看着薄叶京鹿,笑吟吟地喊出了那个令人恶心的称呼:“京鹿君。” 太好了,薄叶京鹿脑子里只有这一个想法。 “那我就先把由原小姐送走啦,京鹿君就乖乖待在这里吧。”森山辉哉摸了摸少年腰间不断倒计时的炸弹,上面只剩下最后一个小时,“别害怕,我不会让你孤单的。” 仓库的大门缓缓关闭,遮住了森山辉哉离去的背影。 薄叶京鹿喘了一口气,他让松田阵平救由原侑美,并不代表他就要坐着等死,他要自救! 这里虽然是废弃了好几年的仓库,但有很多杂物,只是杂物都堆在角落,薄叶京鹿手脚都被绑住,要爬到那里去很困难。 幸好森山辉哉把他的手绑在了前面,薄叶京鹿张开嘴用力咬上绳子,用牙齿把麻绳一点点磨断,咬到最后粗粝的棕色绳子都染上了点点鲜红。 手上的绳子应声而断,脚上也很快被解下来,少年站起来时全身上下的疲倦和疼痛都一鼓作气涌了上来,眼前阵阵发黑,差点摔回去。 他站在原地缓了一会,才跑到杂物堆边,在满是灰尘的大型器械里寻找有用的工具,这里有斧头,有锤子,但是都已经布满了老化的锈迹,不说砸门,砸个桌子都费劲。 薄叶京鹿移开堆放在木桌上的杂物,居然找到了一个固定电话! 他仿佛看见了希望的曙光,但当他拿起电话时,曙光很快就熄灭了,电话线是断的,而且这个型号已经很老了,不知道还能不能用。 电话线的另一头夹在桌子和墙壁之间的缝隙中,薄叶京鹿费了很大劲才把它抽了出来,他对于这种工业电器一窍不通,也不知道该怎么接电话线。 他突然记起以前也发生过这样要自己修东西的场景。 那时,他的手机在超市里被偷走了,虽然最后在警察的帮忙下找了回来,手机却再也没办法打开。 他看着黑屏的手机束手无策,小偷一口咬定偷来的时候手机已经坏了,不肯赔偿,他也没有闲钱买一台新的。 还是送去维修店看看吧。 银发男孩刚刚放学,他把黑色的书包甩到沙发上,看着手足无措的薄叶京鹿嫌弃道:“真笨。” [换一个不就行了] 薄叶京鹿把手机攥紧,郑重道:“黑泽……我们家是没有多余的钱的。” 他一个没有工作的学生,还要养一个小孩,可以说是雪上加雪,穷上加穷,差点都可以登记成为低保户了。 “给我。”黑泽微不可见地皱了下眉头,接过樱发少年递来的手机,拆下了背面的壳子,用螺丝刀捣鼓了几下。 “试试。”他把手机递了回来。 薄叶京鹿按下开机键,几秒过后,手机真的亮了! “你会修手机?!”少年眼中满是惊喜。 “不会,靠直觉。”黑泽面无表情道:“有线的就接在一起,有接口就插上,电池放进凹槽,运气好就能成功。” 场景闪回,薄叶京鹿深吸了一口气,虽然他的运气一向很差,但现在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他捏起电话线两段,揭开绝缘层,按照朴素的直觉把相同颜色的电话线缠在一起,最后把麻绳废物利用给断裂的接口套上。 薄叶京鹿看着灰扑扑的电话,内心七上八下的异常忐忑,脑子不知道抽了哪根筋,突然按下了烂熟于心的号码。 手指覆上拨通键那一刻,薄叶京鹿才清醒过来,他暗骂自己是不是被森山辉哉吓得脑子坏掉了,怎么会在这种时候打给黑泽,就算接通了又有什么用呢? 可手指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按下去了,听着“嘟嘟-”的声音,薄叶京鹿压下心中那一丝微不可察的期待,想去把电话挂断。 这个号码他已经打了无数遍,不会有人接的,他黯然想着。 可出乎意料的是,座机上小巧的屏幕突然出现了通话计时。 “搞定了?”听筒里传来一道森冷低沉的声音,虽然是个问句,语气里却听不出一丝疑惑。 电话居然接通了?! 第7章 第 7 章 可还没等薄叶京鹿搞清楚为什么会是一个成年男人接的电话,通话就瞬间戛然而止了。 他连忙再打一遍,但不管怎么按,电话都没有反应了。 是这里离信号站太远了吗?还是对方……挂断了电话? 樱发少年眼神有些黯淡,手指深深陷进了肉里,指尖沾染上的殷红已经分不清是别人的血,还是自己刚从掌心里流出的血。 看来上天也并不想眷顾他,连在临死前跟黑泽道一声别都不允许。 掌心传来的疼痛感越强,薄叶京鹿的脑子就越是清醒,黑泽的话再次浮现,他猛地松开了手,任由掌心的血滴落。 薄叶京鹿摈弃所有杂念,他必须要先从这里出去,如果死在这里就没办法亲口问黑泽为什么了! 而且他绝不能让森山辉哉的阴谋得逞! 一想到松田阵平会变得像森山辉哉想象中那样不再意气风发,薄叶京鹿疯狂跳动的心脏就慢慢平缓了下来,绿眸中闪过一丝坚定,他不能在这里放弃! 不一定是信号问题,也可能是哪个零部件出了差错! 他抿起因失血过多而变得苍白的双唇,把座机翻过来打开了后盖。这个座机比普通的多了些功能,所以在后盖下还安装了两个电池,其中一个电池突了起来。 薄叶京鹿看了下其他的线路,没有看见断裂或被虫蛀洞的情况,迅速把电池拆下来重新装上去后拨打了电话。 这次他拨通了松田阵平的电话。 薄叶京鹿听着话筒中响起的“嘟嘟”声感到有些惶惶不安,刚缓和下去的心脏又重新怦怦跳了起来,生怕这个电话又拨不出去,那他就真的没有任何活下来的希望了。 当松田阵平匆忙又带了点焦急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薄叶京鹿仿佛活过来了般猛地松了一口气,眼睛也突然有些发热,他的声音带上了些许哽咽与颤抖:“松田、警官,……我是薄叶……” 他喉咙突然干涩起来,一个字也说不下去,只能眨眨酸涩的眼睛,把眼泪强忍了回去,但眼角还是红的。 “京鹿?!你在哪里?”松田阵平猛地提高了音量,心中的着急与慌乱可见一斑。 “那个变态没有伤害你吧?不用担心,我马上就过去救你!相信我!” 薄叶京鹿咽了口唾沫,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松田警官,你找到由原小姐了吗。我在一个废弃仓库里,应该是在郊外。” “找到了,但是没有见到森山辉哉。”松田阵平皱起了眉,语气担忧道:“他应该是回去你那边了。” 薄叶京鹿心脏猛然跳动了两下,也就是说他待会还要见到那个变态吗?! 他紧紧握住了拳,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由原小姐……还好吗?” 松田阵平看着半死不活的由原侑美,她的身体已经开始发凉,全身都血淋淋的,不知道遭受了多少虐待。 “她不太好,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 “我已经知道怎么把这个炸弹拆下来了,接下来……”松田阵平深深吸了一口气,声音有些抖动地说出这个艰难的决定:“你能听我的指挥把这个炸弹自己拆下来吗?” “我就待在这里,跟你一起拆掉这个炸弹。”松田阵平语气变回以往那样自信张扬,却十分令人信服。 “别担心,我陪着你。” 薄叶京鹿听懂这句话的隐藏语,“别担心,要是炸弹爆炸了的话,我陪着你一起死。” 他不再思考森山辉哉还有什么阴谋诡计……他把所有的忧虑都抛在脑后,心中对于死亡的恐惧也突然消失了:“好。” 他不仅仅握着自己的命,也关乎着松田警官和由原小姐的安危,绝对不能有任何失误! 进入工作状态的松田阵平迅速全神贯注起来:“首先把炸弹表面那一层的胶带,打开那个黑色的盖子。” 薄叶京鹿照做,盖子下的线路异常复杂,像是盘旋曲折的山路,很多还是一样的颜色,要区分很有难度。 “打开了,接下来要怎么做?” “计时器下面有一个正正方方的东西,那是电池,把上面连接的两条蓝色线路先剪掉,小心不要剪错。”松田阵平一边指挥着,一边剪掉自己这边的线路。 “咔擦”,薄叶京鹿心脏沉甸甸的,紧张得腿都发软,他用之间找到的钳子对准了蓝线,用力剪了下去。 “呼——”他喘了一口气,脑门上全是密密麻麻的冷汗。 拆弹全程都需要极高的精神集中力每剪断一根线就像是在鬼门关里走了一趟,一股深深的疲惫席卷而来。 松田阵平也察觉到了少年的状态,安抚道:“拆弹不是个简单的工作,我们还有时间,如果累了就跟我说,硬撑反而会起到反效果。” “没关系,”薄叶京鹿擦去脸上的汗水,莹白手背上覆上了一些刚被汗水融化开的殷红血迹,“我们继续吧。” 很快,两人就来到了最后一步。 “最底下有两条黑色线路,连接着计时器。那个叫森山的很谨慎,我猜他应该是给其中一条黑线缠上了胶带用于标识,拆下来之后又给另一条黑线做了同样的胶带痕迹。”松田阵平语气晦涩,“所以我也不知道哪条才是正确的线路。” “只能…赌一把了。”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松田阵平很想狠狠揍自己一拳,自己一个身经百战的拆弹警察,却没办法确切地找到拆除炸弹的方法。 他之前学的那些东西是被吃到狗肚子里了吗? 他怎么对得起胸前的樱花警徽? 那个少年又会怎么想自己? 松田阵平深知即便这样,薄叶京鹿也不会对他升起一丝记恨的情绪,因为对方从来不会对他的能力有一丝一毫的怀疑。但是他反倒希望对方痛恨自己,因为他也痛恨自己的无能。 救不了人的话,算什么警察? 听见松田阵平这句话时,薄叶京鹿心中咯噔一声,刚刚被驱散的恐惧又卷土重来,满脑子都是选错了怎么办?被炸死会不会很痛? 如果自己真的被炸得灰飞烟灭,那就真的什么都没有留下来了吧?或许都不会有人给他建一个墓碑。 外面的冷风穿过各种缝隙,吹得薄叶京鹿手背一阵发凉,他似有所觉地看向自己手背上的血迹,又想起了由原侑美那张仿佛在血液里泡过的脸。 由原小姐和自己不一样,自己孑然一身,而她有爱着她的家人,要是她没了性命,她的家人该有多么悲痛啊? 他又想起给自己递糖的萩原研二,如果松田警官死了,那他该受多大的打击? 薄叶京鹿不想这样的事情发生,他想抓住森山辉哉,想让那个祸害了很多个家庭的杀人犯接受制裁,也想让松田警官拥有一个光明的未来。 “松田警官,你觉得是哪一条?”如果想阻止悲剧,想让心中期盼的事情发生,那就勇敢地行动起来吧,薄叶京鹿这样告诉自己:“曾经有人跟我说过,要相信自己的直觉,运气好就能成功。 ” 松田阵平脸上闪过一丝惊愕,随后看着不停跳动的计时器,露出了一抹笑容。为什么总是瞻前顾后的,这可不像他,这样赌命的时刻以前遇得还少吗? 如果害怕面临别人和自己的死亡,那他一开始就不应该干这份职业。 “男左女右,那就选左边这一条吧。” “好,那就剪左边的。”不管是什么理由,即使这个理由再离谱,薄叶京鹿都相信松田阵平的抉择。 松田阵平吸了一口气,“等到倒计时变成10分钟整的时候,就把左边的黑线剪掉,剩下的就交给天命了。” 他们必须要同时剪下黑线,才有机会不引爆任何一个炸弹。 即便说得再轻松,薄叶京鹿把钳子对准黑线的时候还是十分紧张,头疼耳鸣等各种负面影响抓住时机一起涌了上来,想要成为压倒薄叶京鹿最后一根稻草。 薄叶京鹿放下电话,用手捂着涨得酸疼的心脏和胃,掌心这点温度根本缓解不了难受,他忍不住弓起了身体。 “京鹿,我好像没有跟你说过我以前的事情吧。”松田阵平看着炸弹倒计时“咔哒”一声变成13:00,突然出了声。 听见松田阵平的声音,薄叶京鹿意识清明了些,他尽力睁开了绿色的眸子,死死注视着猩红的倒计时,“嗯……” “我以前也被炸过,说起来也好笑,hagi七年前在爆炸中成了植物人,躺了四年好不容易醒了,我却上了之前同一个炸弹犯的当,差点也成了植物人。”松田阵平语气还有点诙谐,一点都不像在讲自己的故事,“我从摩天轮上跳下去的时候还在想不如被炸死算了,要是摔下去尸体得有多难看啊。” “但是上天眷顾我,我死里逃生了。”松田阵平自夸道:“所以,我觉得我的运气还挺不错的。” “我们会成功的。”他认认真真,不带一丝糊弄地说道。 这话如雷贯耳,薄叶京鹿突然直起了身,身上的疼痛也被大脑暂时屏蔽,他看着已经降到“10:05”的计时器,慢慢握紧了手中的钳子。 之前剪掉那几根线的时候他都忍不住闭上了眼睛,由原侑美被杀害的时候他也不敢去看,但现在他必须要一直注视着计时器,亲眼看见自己的结局。 他张开被咬得齿印斑驳的双唇,说道:“我相信你。” 心中混乱的情绪在此刻升到了最高点,紧张与恐惧就如同大海中的暗流,要将薄叶京鹿卷进漩涡里搅得粉碎,他浑身都在颤抖着,却控制着不让自己的手抖动。 倒计时无声地跳到了整点! 薄叶京鹿猛地剪了下去,微弱的“咔擦”声响起,与听筒里传出的声音重合在一起。 “砰!” 第8章 第 8 章 仓库的大门猛然被打开,身材高大的男人拿着锋利的手术刀走了进来,皮鞋踏在地板上发出声响。 他看着被丢在一旁的炸弹,挑了挑眉,冲着空旷的仓库朗声道:“我亲爱的京鹿君,你果然是最棒的,连这种改良过的炸弹都能拆掉。” “但是为什么不愿意迎接死亡呢,死亡那么美好,不用承受家人的压力,也不用忍耐学习的枯燥无味,只要死了,就不会有任何烦恼。”森山辉哉慢慢靠近角落摆放的大型器械,手中的刀微微抬起,“让我想想,应该又是那个该死的警察诱惑了你吧?” “他肯定会对你说—”森山辉哉一脚踹翻挡路的书桌,声音也突然大了起来:“我们一定会活下去的!相信我!这样虚伪得让人作呕的话吧?” 木桌本就脆弱,被这样狠狠一踹更是立刻噼里啪啦散了架,扬起一阵呛人的尘土。藏在杂物底下的座机也跟着掉在了地上,长条的屏幕还在亮着光。 森山辉哉目光掠过木桌,看向器械后狭窄的通道,没有看见任何人,也没有听到呼吸声。 他皱了下眉,随后脸上露出一丝狡诈的笑容,破坏了整张脸的儒雅气:“京鹿君小时候应该没有玩过多少次捉迷藏吧?我已经看见你了哦。” 森山辉哉继续往下一个机器走去,把整片可以藏身的区域都翻了个遍,却依旧一无所获。 怎么可能?难道他已经逃出去了? 森山辉哉这才变了脸色,但是这里只有一扇通风的窗,根本不足以让一个人通过,门也没有被破坏的痕迹,他肯定还藏在这里! [他迫切地想找到你的存在,他要用手中的手术刀给予你最美丽的死亡] 薄叶京鹿努力把身体缩进门后,透过门上微小的裂缝看见了森山辉哉头上的标签,心又高高地吊了起来。 还好松田警官预料到了森山辉哉会回来,让他提前躲好。 薄叶京鹿猜到森山辉哉肯定会往最容易躲藏的废弃器械那边搜寻他的踪迹,所以故意把炸弹丢在入门处吸引森山辉哉,让他先找人而不是先关门,自己则躲在门后边,伺机跑出去。 但是刚刚大门撞到了他的腿,突出来的铁刺深深插进了肉里,疼痛如一道惊雷劈开了少年瘦弱的身躯。薄叶京鹿几乎快要把嘴唇咬烂才没发出声音。 血液已经把裤腿打湿,很快就会流到地面上。薄叶京鹿唇色已经由白变成了紫色,双腿完全动弹不得,汗水已经打湿后背,把墙也蹭上了一片湿痕。 他绿色的眸子里闪过无助与绝望,明明已经成功拆下了炸弹,明明离大门只有一步之遥,却还是逃不出去…… 上帝总会在他走到九十九步的时候,将最后一步的台阶给打碎,让他所有努力都付之东流。 他试着动了一下腿,却传来了一阵钻心的疼痛,让他不敢再动。 少年疲惫地喘息着,樱粉发丝紧紧贴在脸上,松田阵平刚刚已经报了警,现在只能希望警察赶紧查到这个地方来救他了。 仓库里死了个人,活着的也流了不少血,呼吸之间都是满满的血腥气。森山辉哉却敏锐地嗅到了一股与众不同的气味,他常年与血腥为伍,对于新鲜血液和放了很久的血液的气味非常敏感,几乎是一闻就能分辨出来。 而这浓重的血腥气之中,正好就有一股刚刚暴露在空气中的新鲜气味。 森山辉哉环视四周,最后停在了陈旧的仓库大门上,咧出一个兴奋的笑容。 他一步一步向大门走去,头上[他将在五秒后发现你]的标签闪烁。 薄叶京鹿再次试着把腿从刺里拔出来,但无奈铁刺是在扎得太深,根本拔不出来,像是用刀在骨头上摩擦一样痛得呼吸都困难。 五秒时间很短,几乎是一晃而过,薄叶京鹿眸中的光慢慢熄灭,心如死灰,这次真的没有任何希望了,只能冲上去和森山辉哉殊死一搏。 但凭他这样脆弱的体格,又怎么可能打败对人体弱点极为了解的森山辉哉?! 不过是早点死和晚点死的区别而已! 男人用力将大门拉开,低头看着满身血腥味狼狈至极的樱发少年,脸上的笑容更加旺盛,眼神却异常阴冷,还隐藏着一丝凶戾,他好像在和心上人诉说爱意一般语气缱绻:“这次真的的,找到你了。” 薄叶京鹿痛苦地闷哼一声,铁刺从门上绷断的同时,也离开了他的腿,带着些许血肉掉在了满是灰尘的地板上。他感觉自己的腿好像已经断了,剧痛过后就没有任何知觉,浑身都仿佛被浸泡在了冷汗当中。 汗水模糊了薄叶京鹿的视线,他只能隐隐约约看见一道寒光向自己袭来。 “你的表情真漂亮。”在即将杀死自己心心念念的少年时,森山辉哉的心也跳得飞快,他弯下腰,冲着毫无反抗之力的少年挥下了手术刀! [他已经沉溺在这样浓烈的爱意中无法自拔,这种令人痴迷的感觉在侵蚀着他的理智,在催促着他赶紧把眼前的少年送上天堂] 这就是森山辉哉期待已久的事情。 在纤细的喉咙留下狰狞的刀口,像是奔腾的河水一样涌出大量腥浓的血液;把白皙柔软的四肢用剁骨刀砍下来,那双生机蓬勃的翠绿眼球就泡在福尔马林里。 薄叶京鹿双手垂落,手指在地板上摸索着濡湿粘腻的铁刺,将铁刺紧紧攥在手中。 身下已经完全被温热的血液打湿,意识感觉好像进了熔炉一般滚烫,他已经无法思考,什么也看不清,只能积蓄着最后一股力量,将铁刺奋力举起。 在手术刀割开白皙脖颈的前一秒,沾着温热血肉的铁刺插进了对方的脖子里! 森山辉哉听见了一道像是穿进了什么重物里的声音,脑门上多了一个狰狞的血洞。两秒过后,他才反应过来,原来那个重物是自己的脑袋。 男人口中吐出一大股血液,脸上诡异的笑容在此刻凝固,眼睛里仍保留着那份疯狂,他身体猛地瘫软下来,砸在了薄叶京鹿身上。 感受到身上的重量,樱发少年被疼痛吞没的意识立刻清醒了过来,他脸色白得像随时要倒下,握着铁刺的手猛地颤抖了起来。 薄叶京鹿有些恍惚,警察从门外冲进来的声响,指挥赶紧救人的声响,警车和救护车急促鸣笛的声响……通通被阻隔在了他的世界之外。 他听不见任何声音,只有震耳欲聋的耳鸣,脑中也只徘徊着一个麻木的想法。 他……杀了人? 松田阵平不顾一身狼藉,飞快地冲到薄叶京鹿身边。 “松田,他一直攥着这根铁刺不肯撒手。”佐藤美和子让高木涉把薄叶京鹿身上的尸体搬开,少年像是一个没有生气的玩偶,不管发生了什么都没有反应,只是一直不肯松开铁刺。 她没办法,只能让高木把铁刺从森山辉哉的脖子里拔出来,又撒了一地鲜血。 “这孩子手上还有伤。”佐藤美和子心中升起一阵怜惜。 松田阵平看着薄叶京鹿的模样更加自责,轻声呼唤道:“京鹿,森山辉哉是被狙击手一枪击毙的,他不是你杀的。” 不对,他在内心反驳自己,警方是安排了狙击手没错,但他们还没来得及开枪,森山辉哉就已经被子弹正中眉心,穿头而亡。 到底是谁? 听见这句话,薄叶京鹿终于有了反应,他动了动嘴唇,声音细若游丝:“真…的…吗?” “真的。”松田阵平肯定道,“不信你可以看一看。” 薄叶京鹿用翠绿的眼眸望向被警官放进裹尸袋里的尸体,那上面确实有一个血洞,就像是一只黑黝黝而空洞的眼睛。 薄叶京鹿像是被吓到了似的转过头去,手中的铁刺脱落,砸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他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也无法把语言组织起来,整个人语无伦次:“他要杀我,所以……我…” “这些我都知道。”松田阵平用纸巾擦去少年脸上的血迹和汗水,语气有些温柔:“先去医院,好好睡一觉,其他的等醒了再说。” “你很勇敢,也做得很好。” “是啊!”一旁的高木警官也跟着附和道。 薄叶京鹿紧绷的神经终于松了下来,顿时感觉一阵天旋地转,意识陷入了黑暗之中。 “大哥,咱们为什么要来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身材魁梧一身黑西装的男子跟着银色长发男人走出烂尾楼,“交易地点改了吗?” “闭嘴。”男人暗绿的眼眸微微眯起,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他将装着狙击枪的黑色包放进后备箱,“这件事与你无关,伏特加。” 在城市某处高楼,背着乐器包的青年走进独立办公室内,朝坐在椅子上的中年男人恭敬道:“朗姆大人,已经找到实验体y101的踪迹,就在东京。” “很好,等我把丢失的实验体找回来,Boss一定会褒奖我的。”朗姆站起来,一拍桌子,“gin那家伙最近不知道抢了我多少功劳,这次一定要让他狠狠摔个跟头。” “据说琴酒大人也已经知道了这个消息。”青年诚实禀报道。 朗姆摆摆手,“那家伙不知道为什么对组织的实验极其厌恶,肯定也对实验体没有兴趣,不用担心。” “这个任务就交给你,务必要把实验体毫发无损地带回组织!”朗姆露出一抹笑容,“组织不养废物,你已经让我失望过一次了,所以不要再让我失望第二次。” “苏格兰。” 阳光透过玻璃照在青年脸上,映照出了他那一双微微上挑的温和凤眼。 “遵命。” 第9章 第 9 章 “伤口没有感染,真是不幸中的万幸了。”松田阵平想起薄叶京鹿纤细小腿上血流如注、还像腐烂般发黑的伤口,忍不住感到一阵后怕。 如果再晚一点治疗,可能就要截肢了。 薄叶京鹿从手术室里出来后一觉睡到了第二天,醒来时浑身都无比酸痛,他唇色还有些发白,“松田警官,谢谢你又救了我一命。” “不用对我说感谢。”松田阵平莞尔,“就算我不是警察,我也会救你的,我们是朋友不是吗?” 朋友?薄叶京鹿对这个词感到一阵陌生,他眼神有些闪烁,迟疑了好一会才点点头:“嗯……我们是朋友。” 他不知道怎么才算是朋友,但他并不讨厌松田阵平这样说。 “既然是朋友,就不要一直喊我警官了,显得很生疏。”松田阵平乘胜追击道,“以后喊我名字就行。” 薄叶京鹿忍不住抓紧了病床上雪白的被子,内心异常紧张,他试着说道:“松、松田?” 少年清亮又柔软的声音落进松田阵平耳朵里,警官心中好像被羽毛挠了一下似的泛起一阵痒意,说话时都有些卡壳:“嗯……就是这样。” 薄叶京鹿没看到松田阵平有点面红耳赤的表情,他早在喊对方“松田”的时候就低下了头,被子也被手指捏得皱巴巴的,这种交往距离对他来说还是太近了,他不习惯。 “我给你带了早餐!”松田阵平这才想起自己来这里的目的,有些手忙脚乱地把早点拿出来放到桌上。 食物的香气瞬间充斥整间病房,薄叶京鹿的胃也很识相地传来了一阵阵饥饿。 松田阵平看着薄叶京鹿缠着不少绷带的双手,想着对方吃饭应该不是很方便,便犹豫着道:“你一个人可以吗?要不要我……喂你?” 薄叶京鹿心中一惊,差点把手边的粥打翻,“不、不用了!” 说完后,又觉得自己拒绝得太激动了,连忙解释了一句:“我手上只是擦伤而已,没什么事的。” “哦……好。”不知为何,松田阵平莫名感觉有些失落。 他心中的情绪以标签的形式展现在了薄叶京鹿眼前。 樱发少年脑袋空白了一瞬,为什么会失落?难道是因为没能亲手喂他吃饭吗? 他暗暗否决了这种想法,松田警官怎么会这样想,应该是在为没有把他们全须全尾救出来而感到自责吧。 薄叶京鹿用勺子搅了搅浓白的粥水,眼神有些游移,“由原小姐怎么样了?” 松田阵平被这句话唤回了神,“她身上多处骨折,外伤也很多,现在还在重症病房里没醒过来。” 这都是森山辉哉害的!薄叶京鹿把眼前的清粥当作是森山辉哉,狠狠地戳了几下。 “不过不用担心,她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醒来也只是时间问题而已。她的亲人想要当面谢谢你,你想见他们吗?” 薄叶京鹿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翠绿的眸子里升起一丝复杂的情绪,他摇摇头,“不想,但是……” “不想就不见,没有什么但是。”松田阵平打断了他,“快吃吧,等下凉了就不好吃了。” 虽然这粥本来也没什么味道,称不上好吃。 温暖的粥水滑入胃里,滋润了干涸的食道,薄叶京鹿没有询问森山辉哉的事情,松田阵平也默契地没有提,就在一旁安静地看着薄叶京鹿一口一口把早饭吃完。 薄叶京鹿好久没有一次性吃过这么多东西,他一口都没有剩下,吃得胃都有些撑了。 本来想下意识说一声谢谢,又立刻想起了松田阵平的话,便把到嘴边的谢谢吞了回去,只说出一句:“我吃完了。” 松田阵平眼中闪过一丝笑意,把桌上的狼藉整理干净:“那我就先走了,休假这几天西桥警视都快被我气出高血压了,再不回去工作恐怕你就真的再也不用叫我警官了。” “你好好休息。”他仍有些不放心地叮嘱道。 “嗯。”薄叶京鹿看着松田阵平离去的背影,小声道:“路上注意安全。” 靠谱的警官先生连听力也很可靠,他扬了扬手,语气里满是高兴:“好!” 病房门被轻轻关上,舒爽的清风将蓝色的窗帘吹起,让灿烂的阳光照进苍白的病房里。 薄叶京鹿看着窗外惬意的蓝天白云,心情莫名变得很好,他打开了论坛,想看看有没有什么新的信息。 论坛暂时还没有放出第二话,反而推出了一个新的番外系列,讲的是各个人物的日常生活。 【终于知道之前的路人美少年叫什么名字了!他还有戏份啊啊啊(扭曲上勾拳)(阴暗爬行)】 【怎么有人哭起来也这么好看,以前完全不喜欢这种弱唧唧的小男生,但是鹿宝让我知道,颜值可以打败一切!】 【楼上的,薄叶京鹿也不弱吧,我感觉他就是社恐胆小而已,要真弱肯定活不下来】 【我只能说不磕松鹿的有难了,双向奔赴,生死与共,能做到毫无误差同时拆除掉炸弹,一个相信别人会来救自己,一个愿意把自己的命也搭上去,你俩就是天生一对!】 【马自达你是不是不行,人家都吓懵了,这多好一个机会,快抱上去啊,亲亲抱抱再安慰一下,这老婆不就到手了吗!】 【#松田阵平不行#】 【真是对你们同人女无语了,不就是“松田警官应该长命百岁”“别担心,我陪着你”“我相信你”……吗?这怎么能磕得起来的?】 【前面的,我四十米大刀收不住了!】 【“别担心,我陪着你”啧啧啧这是什么话啊,松田你以前不是这样的,该不会是春心萌动情窦初开了吧?】 【不像假的(滑稽),不过鹿宝那弟弟到底是谁啊,怎么感觉有点眼熟?】 【叫黑泽,银头发,我有个大胆的想法……】 薄叶京鹿这次学聪明了,快速掠过充满粉红气息的评论,直接滑倒最后。 他看着漫画里松田对于子弹的思索,眼中闪过一丝惊诧。 那森山辉哉到底是谁杀的?会不会…… 薄叶京鹿忍不住回想起那通断了的电话,他一直知道黑泽不是普通的孩子,刚捡到他的时候就发现他身上有贯穿性枪伤,浑身都在发热。 他本不该把这样危险的人物带回家,可当他看见黑泽头上的标签时,脚却像被钉在地上了般移不开半步。 [他叫黑泽,是个父母双亡的孤儿] [他拥有着悲惨且血腥的过往] 薄叶京鹿很小的时候父母就过世了,他在亲戚之间辗转流离,很多时候是从一个魔窟逃到另一个魔窟,一言不合地毒打、把他赶出去、甚至污蔑他偷了钱把他送到警察局,人的丑恶面他见得太多太多了,所以他越来越畏惧与别人接触,最终也没有找到属于自己的家。 他或许曾经感受过来自父母的爱,但他已经不记得了。 黑泽正巧戳中了他的恻隐之心,他没办法对这个孩子置之不顾。 银发男孩异常虚弱,但一双暗绿的眼眸却像狼一般恶狠狠地盯着他,浑身上下都表达着抗拒。 他的衣服并不合身,袖子和裤腿都长了一大截,像是偷穿了大人的衣服,现在已经在瓢泼大雨中浸泡得湿漉漉的,腹部伤口渗出的血液将衣角滴落的水珠都染成了深红色。 薄叶京鹿听着雨水打在伞上噼里啪啦的声响,特意把装着食材的袋子换到了撑着伞的那只手上,朝这名叫黑泽的小少年伸出了手。 “要不要……跟我回家?” 黑泽愣了一下,他隐下眼中的愠怒,慢慢把捂着伤口的手抬了起来,准备放到薄叶京鹿洁白无瑕的掌心上。 [谁都有可能伤害他,他不会相信任何人,一旦走错就是万丈深渊] 薄叶京鹿看见这条标签时,猛然收回了手,一道寒光几乎是贴着他的指尖划过去,黑泽指间赫然捏着一枚锋利的刀片,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死人一般冰冷深沉,要是薄叶京鹿动作再慢一点,恐怕就要被削掉整个手指头了。 薄叶京鹿内心升起一丝害怕,又在不断动摇,经过刚才这一番动作,对方的危险与不好靠近已经暴露无遗,自己真的还要坚持吗? 但他忍不住又想,这可能只是黑泽的测试而已,如果他能在黑泽表露出攻击性后继续向他伸出手,对方很可能就会接受他了。 薄叶京鹿压下怯弱,握紧了垂在身侧的手,生硬又笨拙地安慰道:“我…不会伤害你的,你的…伤口看起来很严重,要快点处理才行。” 的确,黑泽的伤口暴露在雨水当中,已经处在发炎的边缘,传来火燎似的灼热与疼痛。 雨越下越大,甚至已经刮起了一场大风,吹得路边的绿化树哗啦作响,街边的商铺已经关门,巷子里的光线也全部暗了下来,像是被乌云笼罩。 两人僵持了几分钟,以黑泽的妥协告终。 小少年沉默着点了点头,硬撑着身体站了起来,还是没有松开手上的刀片。 [比起未知的危险,他更讨厌既定的死亡] 病房外传来了一阵敲门声,紧接着响起了一道清朗的男声:“您好,换药时间到了。” 薄叶京鹿有些疑惑,负责换药的是男护士吗? 但他从进医院开始就没有见过任何医护人员,医院里有男护士也是正常的。 樱发少年很快打消了疑虑,“请进。” 身穿蓝色护士服的瘦高青年推着车走了进来,他长了一张颇为俊秀的脸蛋,褐色发丝展露着琥珀般的温暖光泽。 “我来帮您换药了。” [诸伏景光,假名绿川景,表面身份是组织代号成员“苏格兰”,真实身份是日本公安派遣到组织的卧底,现接到任务要将你带回组织] 薄叶京鹿看着青年脑袋上一长串的介绍,情不自禁地张嘴发出一声: “啊?” 第10章 第 10 章 即便标签已经表明了眼前这个褐发蓝眼的青年不是坏人,薄叶京鹿还是忍不住感到一阵害怕,心脏都快跳到嗓子眼了。 疑惑已经塞满了他的脑子,卧底警察原来是真的存在的吗?组织是什么组织?又为什么要带走他? 最重要的是现在的情况非常不妙,房间里没有其他人,就算对方要强行对他下手他也没办法反抗。 诸伏景光越是靠近床边,薄叶京鹿就越是瑟缩着往后躲,直到脊背碰上冰冷的床架才被迫停下。 [他今天只是来探查情况,要在光天化日之下带走一个伤患并不容易] [如果能跟y101打好关系就更好了] 青年头上及时刷新出两条标签,薄叶京鹿僵硬的身体微微松懈下来,很快又焦虑起来:y101是指他吗?这是什么代号? 他有预感自己好像被卷进了一个更大的谜团里。 诸伏景光微微弯腰,问道:“可以伸出您的手吗?” 薄叶京鹿藏在被子底下的双手交织在一起,紧张地揉搓起来,他有些怀疑:这个人不是卧底吗?真的会护士的专业技能吗?要是让伤口变得更加严重了怎么办? 但是薄叶京鹿也不能在这里揭穿诸伏景光的真实身份,只能不情不愿地把手从被子下拿出来。 樱发少年双手上都缠着医用绷带,脸上贴着纱布,小腿更是打了石膏,看起来不是一般的凄惨。 诸伏景光熟练地将少年手上的绷带拆下来,白皙的手臂上的伤口还泛着微微的血红,像是几条攀附在玉石上的裂痕,莫名有些凌乱的美感。 [伤得好严重,才十八岁就要经历这些,唉……] 他的标签透露出淡淡的同情和怜惜。 薄叶京鹿看着对方脸上温和的笑容愣了一下,然后慢慢低下了头,不让自己有些苦涩的眼神被对方看见。 拥有富江体质以来,他每一天都生活在恐慌与焦虑之中,很多时候他也在想为什么偏偏是他?! 为什么所有的不幸与灾难都要降临到他头上?! 可这永远都得不到答案,顶多只能用“倒霉“来解释。 诸伏景光从推车上拿起镊子,用顶端的棉花沾了点碘伏,他托起薄叶京鹿的手臂,将药水轻柔地涂在伤口上。 肌肤上传来轻微的瘙痒与疼痛,棕褐色的药水迅速在伤口上晕染开,薄叶京鹿身体猛地哆嗦了一下,神色瞬间变得有些抗拒。 他不适地蹙起了眉,对方的手指很温暖,指尖覆着一层经年累月工作留下的粗粝薄茧,蹭过白皙滑腻的肌肤时极容易留下一道秾丽的红痕。 少年手上被触碰的地方像是起了疹子一般泛起红色,诸伏景光很快注意到了这一点。 他贴心地把病床上的桌子放了下来,将薄叶京鹿的手放在上面,不再触碰对方。 樱发少年身体停止了颤抖,但依旧没有抬起头来。 诸伏景光仔仔细细地把伤口消好毒,再用棉棒给伤口上好了药,整个过程干净又迅疾,除了消毒时感到的那一丝微不足道的疼痛,薄叶京鹿就没有其他难受的感觉了。 [他的上司这一个月都会待在国外,时间还算充裕,他打算等你伤好了再执行任务] 薄叶京鹿看见这条标签,一瞬间如释重负,看来自己现在应该还不会有危险。 “您是经历了什么,怎么会伤得这么严重?”诸伏景光突然问道,“是和最近的食人魔有关吗?” 这都是他瞎猜的,警方封锁了案件相关的信息,他只知道薄叶京鹿是受害者,其他的都不清楚。但不管猜得对不对,只要对方肯开头跟他说话,他的目的就达到了。 薄叶京鹿果然被诸伏景光的话勾起了兴趣,“食人魔?” 这应该不是指森山辉哉吧?他自己又不吃人。而且那些话只对薄叶京鹿一个人说过,薄叶京鹿也没有说出去,其他人都不知道那些美味的肉饼其实暗藏玄机。 “你不知道吗?今天的晨间新闻还报道了这件事。”诸伏景光假装惊讶道。 薄叶京鹿摇了摇头,也许是“公安卧底”几个字让他卸下了心理戒备,他和诸伏景光沟通起来并不像和其他人沟通那样晦涩笨拙,反而很是顺畅:“我没有看晨间新闻。” “没看是对的,就算那个照片打了码我也有点生理不适,凶手已经连环作案,现在还没抓到。” 诸伏景光满脸的不理解,语气中暗藏一丝愤怒:“也不知道这些犯人是怎么想的,怎么能杀人呢?” [剥夺别人的生命是一件罪不可恕的事情,他永远无法原谅这些残忍的杀人犯] [但他也没有资格说这些,因为他也是其中的一份子] 诸伏景光灰蓝的眸子中黯然转瞬即逝,很快就恢复了正常的神色,继续替薄叶京鹿处理另一只手上的伤口。 碘伏有些呛鼻的气味在病房中蔓延,炙热的阳光照亮了褐发青年专注又认真的表情。 薄叶京鹿看向窗外,飞鸟自由的身影映入眼中,他心里莫名有些不是滋味:“杀人是不对的,但是……也有例外。” “比如抓捕危险的罪犯时为了防止对方伤害无辜的人而开枪击毙,”薄叶京鹿脸色有些发白,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他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继续说下去:“比如电视上经常播的卧底警察为了潜伏得到更多的信息而手染鲜血……” “不过还是希望凶手能赶紧被抓到吧。”薄叶京鹿边说边看向诸伏景光,青年脸上的笑容已经消失了,眼神变得有些沉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已经换好了,注意休息。”诸伏景光没有接着他的话说下去,留下一句例行叮嘱后,就推着车离开了病房。 病房里又静了下去。 薄叶京鹿猛然想起来自己还要上学,立刻打开了手机,看见了松田阵平给他发的消息,说是学校那边已经帮他请假了。 薄叶京鹿松了一口气,回复了一句“谢谢”。 没过多久,松田阵平就发来了新的消息。 松田阵平:我不是说过不用对我说谢谢吗? 松田阵平:对了,你那个公寓安保措施也太差了,监控也是隔三差五就坏一回,要不要搬个家? 薄叶京鹿叹了口气,这些事情他不是不知道,但他太穷了,这里房租比较便宜,他想搬家也搬不了。 而且要是他搬走了,黑泽回来的时候找不到他怎么办? 薄叶京鹿:不用了,我已经在这里住习惯了,而且离学校也很近。 松田阵平:那好吧。 薄叶京鹿盯着这句话,莫名感觉到了浓浓的遗憾意味。 两个星期后,薄叶京鹿终于被允许出院。 住院期间,松田阵平每天都来拜访他,还包揽了他的一日三餐,感觉上班打卡也没有这么准时。 薄叶京鹿受宠若惊,还想把饭钱转给松田阵平,但被对方拒绝了。 卷毛青年叼着一根没有点燃的烟,脸上有些痞气:“我还不至于连几顿饭钱都出不起。” 樱发少年看着警官嘴角那根奇怪的烟,还以为是他忘记点了,好心地提醒了他一下。 松田阵平把烟摘下来,扔进垃圾桶里:“我最近在戒烟,只是过过嘴瘾而已。” 至于诸伏景光,自从第一次假扮成护士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了。 薄叶京鹿还问过医院里的其他护士,她们都说医院里没有这个人。 这样薄叶京鹿更加忧心忡忡了,他头上仿佛悬着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落下。 要不要……请个保镖? 他惴惴不安地回了家,发现隔壁已经搬进了新的住户。 不过新住户好像还没回家,薄叶京鹿收回视线,拧开门走了进去。 房间已经被上门勘察的警官们好心地清扫过了,衣服也被整整齐齐地叠好放在衣柜里。 薄叶京鹿仿佛一尾入了水的鱼,打开电视临幸起自己几个星期没碰的游戏,心情愉快了许多。 傍晚时分,薄叶京鹿听见了隔壁传来了电视机声,愣了一下,新邻居已经回来了吗? 希望不要再是森山辉哉那样的变态了。 “您好,我是402新来的住户。”下一秒,新邻居就敲响了薄叶京鹿的门。 薄叶京鹿透过猫眼往外看了一下,只能模模糊糊瞧见对方长了一头金色的头发。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开了门。 新邻居是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长相英俊还带了一些混血感,小麦色的皮肤和套在精瘦躯体上的休闲服都彰显着活力,紫灰色的眼眸如汪洋般深邃。 他手上有一个盘子,切面平整的三明治散发着诱人的焦香,面包煎得金黄,蔬菜火腿鸡蛋色泽明艳,看起来就令人食指大动。 “我叫安室透,上个星期刚搬到这里来。”金发青年笑盈盈地自我介绍道。 他察觉到薄叶京鹿看向自己手中盘子的眼神,解释道:“这是我刚做的三明治,实不相瞒,我在咖啡厅里打工,这是我们店的招牌,要尝一下吗?” 薄叶京鹿把视线缓缓移到自称安室透的青年脸上,突然想起那“喷香”的肉饼,喉咙里突然涌起一阵反胃的感觉。 “呕—” 第11章 第 11 章 樱发少年捂起嘴弓着腰干呕起来,还像是得了肺病一样剧烈地咳嗽了两下,让人忍不住担心那宽大外套下瘦得跟竹竿一样的身体会不会就这样“咔”地折断。 安室透笑容一僵,这是看他的长相看吐了?还是觉得他做的三明治太恶心了?不管是哪个原因都并不令人愉快。 “不好意思……我有点……不舒服,就不吃了。”薄叶京鹿只留下一句话,就惨白着一张脸猛地关上了门。 直到门合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金发青年嘴角的微笑还处于凝固的状态,他满脑子都是对自己的怀疑。 从小到大,他听到过不少对自己的侮辱咒骂,但是从来没有人说过他丑,那他应该长得还行……吧? 他做的草莓蛋糕和火腿三明治都是店里的招牌,这也说明他手艺应该不差……吧? 安室透很快就将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都丢了出去,调整好情绪,冲着紧闭的房门扬声道:“房东先生说明天要开一次住户大会。” 三秒后,里面传出来一声模模糊糊的“谢谢”。 既然说了谢谢,那应该是不讨厌他的吧?安室透看了眼自己手上的三明治,默默松了口气,邻里关系最好还是不要弄得太僵,不然会产生很多麻烦。 坐回沙发上的薄叶京鹿此时也有些后悔,呕吐的感觉来得太快,他都没来得及看清新邻居头上的标签,也没有跟对方介绍自己,这未免也太不礼貌了,一定会给别人留下很差的印象吧。 他转念一想,这样也好,新邻居应该不会再来找自己了。 ———— “这次召开住户大会的主要目的是给大家介绍一下我们新安装的安保系统。”他们这一整栋公寓楼都归房东个人所有,他本人身家富裕,却极为“节俭”,走廊的照明系统、公寓内的供水系统、还有已经投入使用差不多十年的电梯……都是能省则省,只要没出现问题,绝不翻新整修。 所以在听到房东说的话时,大家都怀疑是不是自己耳朵出了问题,房东先生转性了? “近几年,由于我的疏忽,给大家带来了不好的居住体验,为此我深表抱歉。”说这话时,脸皮一向很厚的房东先生都忍不住心虚地摸了摸鼻子,“我已经深深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一定不会再让之前的事情发生!” “这是什么提高房租的新手段吗?” “应该是在诚心诚意为我们好吧,最近电梯里的小广告都被撕下来了,感觉视力都清明了不少……” “好像是我们公寓很多地方都不符合国家的消防管理要求,不知道被谁给举报了。我那天还听到房东先生在抱怨那人连平时无人问津的角落都找出问题写到举报信里了,让他多花了不少钱。” 薄叶京鹿坐在长桌最后的位置上,周围住户的窃窃私语源源不断钻进耳朵里。 他越听越觉得不对劲,这里的住户都知道房东先生什么尿性,不会去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新来的邻居看起来很忙,告诉薄叶京鹿今天要召开住户大会,自己却没有出现,所以应该也不会是他。 那么有精力去干这种事的就只有那一个人了…… 松田阵平? 房东先生滔滔不绝地分享着他为了这套安保系统付出了多少,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跑题了十万八千里。薄叶京鹿没一会就听得昏昏欲睡,他垂下头打开手机,问了一下松田阵平。 对方非常爽快地承认了,还发过来一大串文字。 松田阵平:你们那个房东真的太离谱了,我敢打赌要是地震来了,你们公寓没一个人跑得掉,不让他罚款已经很不错了。 房东先生喋喋不休地讲了十多分钟,终于图穷匕见:“真是感谢这位写了洋洋洒洒几千字建议信的无名先生,或者女士……” 他顿了一下,奸猾的小眼睛将在场众人的表情一览而尽,语气有些阴阳怪气:“让我知道公寓里居然有这么多毛病。” 薄叶京鹿被惊得手一抖,就把在对话框里停留了十秒钟的消息发了出去。 薄叶京鹿:松田,你没有别的事要做吗? 少年看着这句像是在讽刺对方整天游手好闲的话语,漂亮的脸蛋立刻憋得泛起一层薄红,恨不得把自己的手砍掉。 他只是在疑惑松田阵平为什么能秒回他的信息,又哪来这么多时间去写这么详细的举报信而已,绝对没有任何嘲讽的意思! 薄叶京鹿手忙脚乱地把消息撤回,但已经为时已晚,一直盯着手机屏幕的松田阵平早就看见了他的信息。 屏幕上突然亮起了来电提示,铃声在整个房间里回荡,住户们纷纷向薄叶京鹿投来了探究的视线。 薄叶京鹿快要把头低到桌子下去了,他粉色发丝下露出的耳朵红得能滴血,似乎能听见自己激烈的心跳声,拒接按键点了两次才成功。 薄叶京鹿:我在开会! 松田阵平看着这个感情激烈的叹号,似乎想象到了少年惊慌失措挂断电话的画面,忍不住笑了一下。 “小阵平,又在跟那个小朋友聊天?”萩原研二抱着手靠在办公桌上,“收一下你那荡漾的笑容吧,还在工作呢。” “他不是小朋友。”松田阵平一个眼神也没投给萩原研二,仍然垂头看着手机,修长的手指敲击着屏幕,“京鹿比很多所谓的成年人都要成熟独立。” “这也是。”萩原研二忍不住感叹道,“上次受了这么严重的伤,硬是一声疼都没喊过,除了护士上药之外完全不需要别人的帮助。” “我当初住院复健就应该向他学习的,还能省下不少钱。”他打趣道。 “钱该花还是要花的。”松田阵平抬起头看向好友,似乎对他的话很不满。 他们俩没在爆炸中死去已经是上天的恩赐了,本来上司怕他们有心理阴影,想把他们调到更清闲的部门去,没想到他俩表现得一个比一个心大,好像完全没把这次死劫当回事似的,就让他们回来继续当这累死累活的拆弹警察了。 “说起来你也好几天没见到薄叶君了吧。”萩原研二终于正正经经地喊了别人的名字,“要不要请他出来吃顿晚饭?” 这几天爆处班都很忙,忙到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更别说把薄叶京鹿从医院送回家了,也不知道东京的炸弹犯是不是都在年尾冲业绩,其中还有特别难破解的□□。 又快到新一年的11月7号了,思及此,两人都有些恍惚。 “已经说了,还没答应。”松田阵平把手机举到他面前,聊天页面最底下一条信息便是“今晚一起吃饭吗?当然不止我们两个,还有萩原。” 而对方一直显示在输入中。 另一边,薄叶京鹿很是犹豫,松田阵平的热情有时很让他招架不住,虽然不想这么说,但松田阵平没来医院这几天他感觉轻松了不少。 对方付出得越多,他就越是想逃避。少年攥紧了手机边缘,指尖都有些发白,要不还是拒绝吧? 他刚下定决心,眼前就被一阵阴影笼罩。 顶着一头棕色小卷毛的男生站在薄叶京鹿面前,上衣是亮橙色,显得他格外鲜活有朝气,看起来比薄叶京鹿还要小几岁。 他非常有礼貌地朝薄叶京鹿鞠了个躬,语气诚恳中带着些许崇拜:“您好,我是刚搬到302的住户,名字是野村拓也。” [他就读于帝丹高中,今年刚满十八岁,梦想是考上东京大学] [他的爱好是制作甜品,花饼是他的最爱] “你好。”薄叶京鹿把手机翻过去盖起来,只说了两个字就不再说话了,很明显不想和野村拓也过多交流。 “我听说您是东大的学生?”野村拓也似乎有些羞于启齿,“实不相瞒,我……是个高中生,我也很想考上东大。” 他挠了挠头发,“但是我数学成绩很差,可以请您帮我补习吗?当然!是有偿的!” 薄叶京鹿几乎把嘴唇绷成了一条直线,一双祖母绿宝石似的圆眸淡淡地望着野村拓也,开口时却有些艰难:“应该……不行,我数学成绩……也不是…很好。” 他说得磕磕绊绊的,一看就是在说谎。 薄叶京鹿自己内心也在不停打鼓,他高中成绩也算是名列前茅,尤其擅长数学。 对方会相信吗? “那好吧。”没想到野村拓也竟然完全不怀疑,他纯真地笑了起来,“我还是去找正儿八经的家教好了。” “嗯……”薄叶京鹿闪躲着对方的视线,心中升起了一点罪恶感。 住户会议已经结束了,野村拓也也已经离开。 薄叶京鹿重新看回手机,发现松田阵平没再发来新的消息。 他眼中闪过一丝纠结,还是准备拒绝对方的邀请。 电话铃声再次响了起来,还是同样的人打来的。 薄叶京鹿踌躇了几秒才接通了电话,但是一句话也不敢说。 “我马上到你家楼下了,两分钟之后下来。”似乎是觉得自己的语气太像命令了,松田阵平又别扭地加了一句,“可以吗?” 薄叶京鹿很想说—— 不可以! 第12章 第 12 章 薄叶京鹿下楼时在焕然一新的电梯里碰巧撞见了野村拓也。 此时两人都站着,薄叶京鹿才真正意识到野村拓也有多高,他需要仰头才能看见野村拓也的脸。 明明长了一张可爱的娃娃脸,腿却像两条麻杆一样又细又长,这种搭配就像是长颈鹿顶着一张绵羊脸一样颇具反差感。 男生眼睛一亮,立刻凑到薄叶京鹿身边,“您也要出门吗?” “嗯。”薄叶京鹿不着痕迹地往旁边躲了一下。 “我可以知道您要去哪里吗?”野村拓也表现得非常热情,“今天浅草神社那边会举办一场烟火大会,我和朋友准备去凑个热闹。” 薄叶京鹿从口袋里拿出口罩戴上,语气有些僵硬:“和朋友,吃饭。” 如果不是在室内戴帽子太奇怪,他还想把兜帽也一并拉到头顶。 “朋友?!”野村拓也表情非常惊讶,“不知道谁这么幸运能跟您成为朋友呢?” “他应该也和您一样优秀吧?” 薄叶京鹿感觉像是自己穿了一件不合身的衣服般沉重又束缚,他不想回答野村拓也任何问题,只想赶紧从电梯里出去。 他含糊地应了一句:“差不多…” 但其实松田阵平要比他优秀得多。 “好羡慕啊……”野村拓也忍不住喃喃道,在察觉到薄叶京鹿的视线后便立刻改了口:“我是说好羡慕他能变得这么优秀,不像我,什么事都做不好,妈妈总是说当初就不应该生下我。” “不过我知道她只是在开玩笑啦。”野村拓也露出一抹阳光的笑容。 不管是不是玩笑话,这样说都很伤人吧。薄叶京鹿看着眼前男生乐观的模样,生硬地安慰道:“你也……可以。” “您是说我也可以变得和您的朋友一样优秀吗?”野村拓也就像是一只满心欢喜地围绕着薄叶京鹿的小狗,眼睛分外炽热明亮:“我好开心,他们都不相信我能成功!” 薄叶京鹿有点承受不住野村拓也的热情,电梯门一开,就迫不及待地走了出去。 “前辈再见!”野村拓也朝他用力挥着手,脸上的笑容如同太阳一样灿烂耀眼。 “那是谁?”松田阵平看着公寓门前朝着薄叶京鹿背影热情挥手的陌生少年,心里突然感觉有些不是滋味。 才刚解决了一个森山辉哉,怎么又来了一个新的? 薄叶京鹿看着警察先生头上[他心中产生了些许怨气]的标签,有些茫然,不是他喊自己下来的吗? 下来了怎么又生气了? “他是302新来的住户。”他老老实实回答道,“名字好像是叫…野口?还是……野村?” [他心中的怨气消散了] ??? 薄叶京鹿满脑子问号,几天没见松田阵平,他怎么变得这么奇怪了? 松田阵平收回视线,不过是个连名字都没有被记住的人罢了,还不如森山辉哉。 “萩原警官呢?”薄叶京鹿没在车上看见萩原研二,不是说一起去吗? “我们去的地方有点远,他八点还有工作要做,时间来不及,就不去了。” “哦……”薄叶京鹿还是感觉有点奇怪,要是时间紧迫,换一个近一点的地方不就行了吗?饭店哪里都有吧。 等到了目的地,薄叶京鹿才发现松田阵平请他来吃饭的地方就在即将要举办的烟火大会附近。 果不其然,吃完饭后,松田阵平就问他要不要一起去烟火大会的集市里逛一逛。 薄叶京鹿看着警官先生暗含期待的眼神,只能点头答应。 烟火大会里基本上都是成双成对的,情侣们牵着手,脸上挂着幸福的笑容。 薄叶京鹿不习惯这种热闹,没走几步手心就开始冒起了汗。 松田阵平看着身侧少年有些难受的表情,默默叹了口气,果然还是太勉强了吗? 他带着薄叶京鹿走出人群,来到清爽还带着微微潮气的江边,“你先在这里待一会,我去给你买瓶水。” “如果不舒服的话就跟我说,不用忍着,我送你回家。” 薄叶京鹿坐在长椅上,莹白的额头上还挂着几滴冷汗,乖巧地点了点头。 晚风习习,将薄叶京鹿心中的紧张与焦躁吹散,丝丝缕缕凉意钻入发烫的脑袋里,让意识变得清明起来。 他还没享受够这样的宁静,就看见一个人坐在江边围栏上,只要再往前一点,就会坠入湍急的江水中。 薄叶京鹿瞬间站了起来,看见那人头上的标签后又止住了脚步。 [他想自杀,这样的生活没有一点意思] [爸妈嫌弃他,老婆也带着孩子跑了,工作也没了,自己都快四十岁了,还能找到什么工作呢?还不如死了算了] [他只是个会逃避的胆小鬼,活在世上也只是在浪费空气而已] 日本社会矛盾重重,从上到下都有数不清的沉疴,职场更是像深深的淤泥一般,踏进去就很难把脚拔出来。 这也让日本的自杀率高居不下,民众们都已经见怪不怪了。 薄叶京鹿陷入了挣扎之中,救还是不救? 理智告诉他不要救,因为他不擅长劝人,要是劝了可能还会起到反效果,而且他那小身板谁都拉不住,说不定还会被一起带下去。 最好的方式就是报警,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就在薄叶京鹿思考的几秒钟里,护栏上那人已经摇摇欲坠。 他来不及多想,以最快的速度冲到江边,而就在他出声说话的前一秒,人就像倒栽葱一样掉了下去! 薄叶京鹿立刻伸出手拽住了那人的手臂,腰腹重重地撞到石制护栏上,痛得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不要救我,让我死!让我死!”自杀者一边嘶吼着一边挣扎。 薄叶京鹿上半身已经完全探出了江面,奔腾汹涌的江水映入眼中,风也变得凌厉了起来,像刀子一样刮着脸庞,让他睁不开眼。 他感觉自己的手臂越来越重,骨头也像断了一样疼得厉害,巨大的痛感席卷了他的意识,所有的感官都变得模糊起来。 樱发少年脸惨白得可怕,另一只抓住护栏的手也逐渐失去了力气,要是再不松手,他真的就要和这人一起掉下去了! “嘶—”少年嘴里发出一声痛呼,自杀者已经完全疯了,他竟然用另一只手去打薄叶京鹿! 薄叶京鹿咬咬牙,不顾手臂上传来的疼痛,爆发出身体里所有力量把人往上拉,但都无济于事,反而让两人往下坠了一点。 “放开我啊!”自杀者又往那已经泛起了青紫的手臂上打了一拳,指甲像刀片一样割开了皮肤,冒出几滴殷红的血珠。 薄叶京鹿终于没了力气,手一点点松开。 这时候,一只修长有力的大手从一旁伸出,抓住了自杀者的手臂。来人将自杀者胡乱挥舞的那只手桎梏住,双手同时发力,硬生生将人拽了上来。 薄叶京鹿双臂发软不停地颤抖,翠绿眼眸中闪烁着后悔和惧怕。他怎么敢冲上去的?差一点就要跟这人一起死了! “你是不是有病啊?!”自杀者狂躁骂道。 “为什么要救我,就让我安安静静去死不行吗?”他朝瘫坐在地上的瘦弱少年啐了一口,“多管闲事。” “我想您骂错人了。”棕发青年站如青松般挺拔,姿态落落大方,脸上挂着温润和善的笑容。 薄叶京鹿抬起头,看见了青年俊秀的侧脸和大海般包容的蓝色眼眸,是诸伏景光。 “首先,救您上来的是我,您要指责也应该指责我。”诸伏景光语气温温柔柔的,反驳却很铿锵有力,“其次,虽然不知道您经历了什么,但人的生命只有一次,请好好珍惜。” “哼,你这小白脸懂什么?”自杀者神情轻蔑,“你们这些长了一张好脸的人,只要朝那些富婆卖卖笑,脱脱衣服,就能获得一大笔钱了吧。” 他淫/邪目光从薄叶京鹿漂亮又苍白的脸上扫过,恶意满满道:“说不定还是卖—” 滚烫的汁水浸湿了皮鞋和裤脚,皮肤像被火烧了一样疼痛泛红,自杀者发出杀猪般的惨叫。 诸伏景光满脸歉意,赶忙蹲了下来清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都怪我没拿稳关东煮,没事吧?” 自杀者气急败坏,“你—” 还没说完,他就感觉自己的脚又被烫了一次,鞋子里全是黏黏腻腻的汤水,触感极为恶心。 “实在很抱歉,我又手滑了一下,您伤得严重吗?要不要我送您去医院?”诸伏景光眉宇间全是担忧,让人分辨不清楚他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的。 自杀者彻底没了脾气,他像赶狗一样挥了挥手,恨恨道:“给我滚!” “请您不要逞强,这应该是烫伤了,我还是带您去一趟医院吧,我愿意承包所有费用。”诸伏景光把手,搭在自杀者肩膀上,将人扶了起来。 “我都说了我没事,你听不懂人话是吧!”自杀者想把诸伏景光推开,却这人看着瘦弱无力,手臂却坚硬如铁,根本挣脱不开,只能被强行带走。 诸伏景光没跟薄叶京鹿说一句话,就这样离开了。 樱发少年呆坐在原地,很是迷茫,那人骂的不是自己吗?怎么闹到最后与自己无关了呢? 更重要的是,松田阵平去哪了? 怎么这么久都没有回来? 他用没有受伤的手打开手机,发现松田阵平在五分钟前给他发了几条消息。 他说临时有事,让薄叶京鹿自己回去。后面几条全是道歉。 在超速边缘的松田阵平此时也很愤怒,约会约到一半被上司一个电话叫回警视厅就算了。 理由居然是说他涉嫌盗窃警视厅机密资料?! 诸伏景光走到薄叶京鹿看不见的地方之后便松开了自杀者,秃头的中年男人边走边骂骂咧咧:“一群神经病。” 他靠在墙上,接通了响个不停的电话。 “苏格兰,潜入警视厅这么危险的事情我也帮你去做了。”女人性/感的嗓音从电话里传出来,带着些许暗示,“你要怎么报答我?” “不要打趣我了,贝尔摩德大人,”诸伏景光道,“潜入警视厅是您本来就打算去做的事情吧,我只是提了一个建议。” “假扮成警察,真是个好建议。”贝尔摩德轻轻笑道,她葱白的指尖点了点红唇,“我打算以后经常用这个嫁祸的好方法了。” “您喜欢就好。”诸伏景光微微垂眸,眼中神色不明。 ——— “真是晦气。”中年男人揉着自己又酸又痛的肩膀,那小白脸力气真大,感觉骨头都要被捏碎了。 “这两人肯定是一对恶心的同/性/恋,社会风气就是他们给带坏的…”他突然停住了,脸上浮现出深深的惊恐。 一把刀子突然抵上了他的后背,冰冷的温度透过薄薄的布料传到皮肤上,激起一阵鸡皮疙瘩。紧跟着一道元气干净的嗓音在耳边响起:“你很能说嘛……” 身后那人比男人高了不止一星半点,黑压压的影子映在地面上,显得巨大而又狰狞。 难不成是遇上了抢劫! 中年男人冷汗刷地一下流了出来,双腿都在打颤,“要钱是吗…我有!我给你!” “你别杀我…”他害怕地求饶道。 “钱?”挟持者重复了一遍。 中年男人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立刻从外套里掏出钱包,把里面的钞票全都拿了出来,慌乱地往后塞到那人手中,“都给你都给你!放过我吧!” 挟持者愉悦地笑了两声,“这点钱,怎么够买你的命?” “你也太天真了吧,大叔。” “那你想怎么样!”中年男人都要崩溃了,他一把鼻涕一把泪:“我银行里还有钱,我可以带你去取!你先放了我好不好?” “我想怎么样?”挟持者的语气蓦然变得阴森起来,藏着一点戾气:“你用哪只手碰的他?” 碰他?谁? 中年男人很快想起刚才那个多管闲事还一脸病怏怏的小鬼,心中无限后悔。 谁知道骂个人还会招惹来这么多麻烦啊! 但他表面上显然不可能这样说,“我没碰!只是误会一场而已!真的!” “哦?是这样吗?”刀子往前进了一寸,锋利的刀尖已经戳破了布料,只要中年男人动一下,就能轻而易举地插进血肉里。 “就是这样!就是这样!”中年男人仍然嘴硬着,疯狂点头。 “忘记跟你说了,当时我也在现场,怎么我看到的和你说的不太一样?难道是我看错了吗?” 完了。中年男人终于意识到身后那人只是在玩弄他而已,他根本什么都知道! 他心中升起浓浓的绝望,不敢再欺骗对方,“左手!是左手!” 中年男人狼狈地流下了眼泪和鼻涕,脸上全是恐惧与惊慌,却还努力地扯出一抹谄媚的笑容:“我已经说了实话了,您能不能饶我一命?” “很遗憾的告诉你。”挟持者来到中年男人面前,路灯细碎的光亮撒在他浅棕的卷发上,映照出他笑盈盈还带着几分青涩的侧脸。 “不能哦。” 刀刃瞬间划开了左臂的肌肤,顿时血流如注,男人难听地哀嚎起来。 “放心,我有分寸,不会让你死得那么容易的。”沾满血腥的刀身贴上中年男人的侧脸,男生阳光开朗的笑容落在他眼中,却宛如恶魔一般。 诸伏景光折返回江边的时候,发现薄叶京鹿还坐在长椅上发呆。 “你怎么还在这里?” 薄叶京鹿抬头,视线放到了青年头顶的标签上。 [他在想为什么每次见到你,你都是一副小可怜样] [他的上司最近忙得焦头烂额,没空管他,他有点想消极怠工] 薄叶京鹿一时语塞,眼前这个拥有公安卧底身份的青年明明是带着任务来的,但内心想法却永远与任务无关。 这是温柔吗?还是只是单纯讨厌做任务? “在想……怎么回家。” 诸伏景光突然想起这附近没什么交通工具,打车又要花很多钱,薄叶京鹿肯定不舍得。 “我有车,要不我送你?” 薄叶京鹿下意识想拒绝,再怎么说对方也是想把他抓走的,肯定不能暴露自己的住址。 但他转念一想,他的资料又不是什么机密,对方想知道他住哪很容易,暴不暴露其实都无所谓。 “我……”薄叶京鹿鼓起勇气开口,“还是去坐出租车吧。” 不管怎么样,保护自己的隐私总是没错的,万一对方没把他送回家,反而直接送到那个什么组织里就糟糕了。 二十分钟后,樱发少年站在马路边,寒风把宽大的衣服吹得哗啦作响,脸蛋都变得冷冰冰的。 他吸了吸鼻子,有些丧气,整整二十分钟,都没有看见一辆出租车驶过,他这到底是什么鬼运气。 肩上突然被披上了一件温暖的外套,诸伏景光温润的声音传入耳中,带着浅浅的笑意,他第二次问道:“我送你回家?” 薄叶京鹿默默拢紧了身上的外套。 这次好像…… 没有拒绝的理由了。 第13章 第 13 章 寂静的深夜,客厅里只开了一盏小灯,暖融融的灯光洒在少年清瘦的脊背上,白皙的侧脸上也落下了点点明亮的光晕。 他眉间闪过一丝疲惫,合上桌上的书本,准备回房间睡觉。 目光划过沙发上的夹克外套,薄叶京鹿顿住了脚步。 那天诸伏景光送他到楼下之后就离开了,薄叶京鹿进了电梯才想起来身上还披着对方的外套,但这时候追出去已经来不及了,只能把外套带了回来。 等下次遇到诸伏景光再还给他吧。 “叩、叩、叩……”门外突然响起一阵敲门声,节奏极为轻缓,像是风撞到门上发出的声响。 薄叶京鹿却瞬间煞白了脸,他知道,这不是什么风,而是真的有人在敲门。 这种诡异的现象已经持续了整整三天,每天到深夜,门外就会传来敲门声。在这样安静的夜里,就算是呼吸声都显得无比清晰,所以即便这敲门声很轻,坐在客厅里复习期中考试的薄叶京鹿还是听得一清二楚。 敲门声再次响起,薄叶京鹿身体很快变得僵硬起来,心脏如擂鼓般狂跳,到底是谁在敲门? 可他没有胆子出声询问,也不敢走到门前透过猫眼去看,只能紧咬着嘴唇等待敲门声停止。 等了足足五分钟,薄叶京鹿紧绷的神经才放松下来,发白的唇上已经留下了深深的齿痕。 白天的时候,他去查过监控,但很不巧的是监控正在进行翻新,要等到两天后才能恢复正常运行,可薄叶京鹿等不了这么久了。 再这样下去,他就要精神衰弱了,去考试肯定也考不出什么好成绩。 由于性格原因,薄叶京鹿一直没找到合适的兼职,生活费全部来源于学校的奖学金和政府那点微薄的补贴,所以他必须趁早解决这件怪事! 第二天一早,他就给房东先生打了电话,把凌晨发生的事告诉了对方。 “同一层住户这么多,他们都没说过这事,肯定是你想多了,不要自己吓自己。”房东先生假模假样地安慰道,这种听起来就虚无缥缈的小事,他一向都懒得管,只会随便说几句话搪塞过去。 薄叶京鹿默默握紧了举到耳边的手机,也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 房东先生的话是有道理的,但是那个时间点大家基本上都睡了,就算没睡房间离大门那么远,听不到也很正常,这并不能证明有人在深夜敲门这件事不存在。 “那我…可以在我家门口装一个监控摄像头吗?” “肯定不行啊。”房东先生义正言辞地说,“这是在侵犯别人的隐私!” 薄叶京鹿有些丧气,看来对方是不会帮他解决了。 他脑中灵光一闪,突然想到了一个馊主意。 他不敢开门,找个敢的人不就行了吗? ——-— “所以这就是你找我来的原因?”松田阵平撑着脸看着眼前奋笔疾书的樱发少年,“希望那个家伙今晚会来,不然就白跑一趟了。” 他的目光落在少年如碧玺般清凌凌的眸子上,眼尾有一颗几乎看不见的浅色小痣,在灯光照耀下仿佛一颗黯淡的星星,眼窝不深,整体看起来和谐又漂亮。 少年穿了一件宽松的t恤,精致的锁骨从领口里露了出来,甚至能看到底下单薄洁白的胸膛和…… 松田阵平猛然收回视线,莫名感觉有点热得慌。 不管敲门的人来不来,他都不算白跑一趟…… “一定会来的。”薄叶京鹿放下手中的笔,一想到等会要直面那个每天都敲他门的人,他就忍不住紧张起来。 这么肯定?看来被折磨得不轻啊。 松田阵平用手给自己升温的脸扇了扇风,眼神有些游移,“等我抓到那个家伙,一定把他带回警局里先关一天,这已经是严重扰民了。” 薄叶京鹿听见这番公然滥用职权的话,有些发愣,“也不用…做到这个地步,让他不要继续敲我家门就可以了…” “开个玩笑。”松田阵平刚把视线放回薄叶京鹿脸上,就又被那一片雪白晃了眼睛,他像是被烫到了一般急急忙忙从椅子上起来,“我出去阳台透透气。” “好的。”薄叶京鹿抬头看向松田阵平头上的标签,却只看到了一个[他觉得有点热]。 现在都已经入秋了,难道松田警官是比较体热那一类人吗? 他没有多想,继续低下头看书了。 松田阵平下意识想掏出烟盒,却猛然想起来自己已经把烟都给萩原研二保管了,只能从西装外套口袋里摸出一根从班长那顺来的棒棒糖叼着。 甜味很快在嘴里蔓延开来。 早上,他跟几位许久未见的警校同期聚了一下,班长伊达航早几年还在警视厅刑事搜查一课工作,但后来出了车祸,手脚有时候使不上力气,体术也大大退步,就从前线上退了下去,现在和女朋友娜塔莉两个人过得还挺幸福的。 而另外两个同期在警校毕业之后就很长一段时间没了音讯,前两年才跟大家重新有了联系,松田阵平明面上不说,但大概也能猜得出来这两位友人在做什么工作。 男人能聊的话题无非是工作、恋爱、生活,班长问他们有没有找到对象,或者有没有喜欢的人。 松田阵平原本想说没有,但不知道为什么想到了那个生了一双似乎能看透人心绿眸的少年。他喜欢强大、和自己势均力敌的人,少年与他的偏向背道而驰,可他却好像没办法不喜欢对方。 松田阵平有些心烦意乱,嚼了嚼口中甜腻腻的糖果,他也搞不清楚自己的心思了。想追薄叶京鹿,但他那么胆小,说不定以后就对自己敬而远之了。不告白的话,每天又难受得抓心挠肺的。 恋爱原来是这么麻烦的事情吗?也不知道班长是怎么和他女朋友在一起的。 “松田-”薄叶京鹿一把拉开阳台门,脸色有些发白,语气还带着些许惊魂未定:“来了!” 松田阵平一口把糖果咬碎,表情瞬间变得凌厉:“等很久了。” “你就待在这里。”他站在门边,回头和薄叶京鹿说道。 “不…”薄叶京鹿深吸了一口气,“我和你一起出去吧。” 松田阵平没有继续坚持下去,他把手覆上门把,“那你跟紧我。” 门“喀嗒”一声开了,松田阵平猛地把门拉开,全身的肌肉都紧绷起来,做好了随时搏斗的准备。 但门外空无一人! 松田阵平拧起眉头,打开手电筒,往黑漆漆的走廊上照了一下,依旧什么都没看见。 为了省钱,公寓走廊一点之后就会关灯,如果这时候要出门,就只能手动到楼梯那边把灯打开。 两人往楼梯的方向走去,空荡荡的长廊上只听得到两个人轻微的脚步声,除了前方一点光亮以外,其他地方都被黑暗所笼罩。 薄叶京鹿忍不住攥紧了手指,心中的恐惧如同浪潮般一阵又一阵翻腾,待在黑暗的环境里总是容易让人胡思乱想,一会想到青面獠牙的恶鬼,一会想到杀人如麻的罪犯…… 松田阵平突然拉住了他的手,“别走太慢,我不想让那个人跑了。” 温暖的手心贴上少年柔嫩发凉的手背,薄叶京鹿身体猛地颤抖了一下,心脏也重重地跳动起来,下意识想挣脱对方的手,但听到对方话后又强行控制住了自己的抗拒。他脑中的杂念全部一扫而空,满脑子都是手背上滚烫又麻痒的怪异触感。 明明走到开关那只花了几秒钟,薄叶京鹿却感觉度秒如年,仿佛置身于深海,每一秒都窒息又煎熬。直到松田阵平放开他的手,他才有了一种活过来的感觉。 松田阵平准备把手电筒关掉,却突然在几米外看见了一个黑影,黑影高得不像是正常人类,身型瘦得像个细长的圆规,手电筒的光打到他脸上,照得那张脸像尸体一样青白,看起来诡异又恐怖。 薄叶京鹿被吓得一个激灵,猛地一下把开关打开,走廊的黑暗瞬间一扫而清,变得明亮起来,黑影的脸也被照得一清二楚。 怎么会是他?! 松田阵平关掉手电筒,有些无语,他低声嘀咕道:“原来是这小子在装神弄鬼。” 男生紧闭着双眼,似乎还沉浸在睡梦之中,脚下的步伐却没有停下,仍然左摇右晃地前进着。 他慢慢走下了楼梯,那头棕色的卷毛再次消失在黑暗之中。 竟然是野村拓也! 薄叶京鹿感觉有些不可思议,迟疑地问道:“梦…梦游?” “看来是的。”松田阵平叼着白色的小细棒,把手铐塞了回去,看来今天是用不上了。 不过等明天那小子醒了,一定要带去警局批评交易一下,在自己家里梦游就算了,跑到外面来骚扰邻居是什么回事。 原来是虚惊一场,薄叶京鹿拍了拍自己瘦弱的胸膛,急躁的心跳慢慢变得缓和。 刚才太害怕了,没有仔细去看对方头上顶着什么标签,应该也不会有事吧。 两人回到了屋内。 松田阵平:“那我就先回去了。” “已经很晚了……”薄叶京鹿看了下墙上的挂钟,指针已经指向了三点,“要不……明天再走吧?” 那种不自在的感觉又烧了上来,松田阵平艰难地拒绝道:“不了。” 他对自己的控制力没什么信心,很难保证不会变成禽兽。 “那……路上注意安全。”薄叶京鹿微微垂下头,额前碎发遮住了眼中的紧张,“回到家的话……给我打个电话吧。” 松田阵平看着少年可爱的发旋,呼吸突然变得沉重了起来,他深吸了一口气,才应道:“好。” 野村拓也在302门前停下,睁开了眼睛。 如果薄叶京鹿能看见这一幕的话,一定会感到惊讶,因为他眼中没有一丝睡意,反而无比清明。 他打开自己家门,径直穿过客厅,走向了杂物间。 中年男人听到外面传来的脚步声,脸上写满了恐惧,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得像个筛子,就像是一坨堆放在垃圾处理厂的烂肉,散发出腐臭、腥臊、令人厌恶的味道。 是恶魔!恶魔回来了! 他像疯了一样撞着墙壁,嘴里不停叫喊着,却只能发出沙哑的“呃呃”声,张大的口腔像是一个黑黢黢的大洞。 里面没有舌头。 “大叔,我很佩服你的生命力能如此顽强。”野村拓也蹲在他面前,看着头破血流的男人露出了笑容:“但你很快就要死了。” “高兴吗?” 第14章 第 14 章 “对不起,我保证以后一定用钥匙锁好门,肯定不会再梦游跑出去了。”野村拓也朝登门的松田阵平深深鞠了个躬,又朝薄叶京鹿道歉道:“前辈,不好意思,给您添麻烦了。” “记得跟楼里的住户都道个歉,说不定你可能还不止敲了他一个人的门。”松田阵平随手指了指一言不发的樱发少年。 “好的好的。”野村拓也点头如捣蒜,“我已经在群里跟大家解释过事情的原委了。” 薄叶京鹿打开群聊看了眼一眼,野村拓也发了两条信息。 一条是“最近才发现我有梦游这个毛病,打扰了大家休息,实在非常抱歉!”,另一条是“要是以后在深夜听到门外有敲门声,请忽略![拜托]” 两条信息乍一看都很正常,却在野村拓也头上[他只是在假装梦游]标签的对比下显得无比讽刺且滑稽。 野村拓也脸上泛着难为情的红晕,像是在为自己三更半夜梦游去敲别人家门这件事感到尴尬和窘迫,道歉时神态也小心翼翼的,只敢用隐蔽的眼神去看薄叶京鹿的脸色,生怕对方因此而讨厌他。 他从表情到动作都伪装得天/衣无缝,一点都看不出来撒谎的痕迹。如果不是薄叶京鹿能看到标签,恐怕也要被他骗了。 松田阵平看着客厅里都是一人份的生活用品,随口问:“你家里就你一个人?” “对啊,我父母都在别的地方工作,每个月会给我生活费。”野村拓也羞涩笑笑,“我不太习惯住在学校里,就租了这里。” [他的父母已经在车祸中去世,给他留下了一笔巨额的保险赔偿,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他并不喜欢那些笑容假惺惺的同学,明明大家都是竞争者,装什么好人] 野村拓也继续面不改色道:“房东先生定的租金很便宜,人也很好,我真的很感谢他。” [他认为房东虚伪、爱显摆又贪得无厌,明明一事无成却标榜自己是成功人士,真是蠢得令人发笑] 每一句都是假话,每条标签都充斥着浓浓的恶意。而野村拓也从头到尾都带着微笑,说谎时眼都不眨一下,没有露出一丝一毫的破绽。 薄叶京鹿觉得自己好像是第一次认识野村拓也,对方只是在扮演一个纯良开朗的高中生人设而已,展现出来的一切都是虚假的,包括那一声声崇拜的“前辈”。 这是在是太割裂了,薄叶京鹿感到一阵阵愕然,心头像压了一块大石般沉甸甸的,却也庆幸自己和对方关系不算熟悉。 如果野村拓也的朋友知道他内心真正的想法,一定会感到伤心的吧。 “这年头的学生都这么独立吗?”松田阵平先是小声嘀咕了一句,随即正色道:“这次就算了,以后多注意一下,或者找个医生看一下吧。” “没问题!”野村拓也表面应得好好的,内心却在不停抱怨。 [这个大叔怎么这么烦?他的妈妈都没有这么啰嗦] 薄叶京鹿将这条标签收入眼底,又看了眼在不情不愿关爱青少年健康的警官先生,拉了拉警官先生的衣角,轻声道:“我们走吧。” 松田阵平一下子就不说话了,走起来时还同手同脚,发现之后慌忙地换了回去。 发现野村拓也的表里不一后,薄叶京鹿对他表现得更加疏离,但对方却死缠烂打了起来。 “前辈为什么不理我,是我哪里做的不好吗?” “我做出用桂花做的花饼了,形状也很像哦,前辈知道什么是桂花吗?” “我找到家教了,但是老师对我好像不是很满意,是我太笨了吗?” 薄叶京鹿已经分辨不出对方那句话是假话了,他为自己之前加了野村拓也的联系方式感到深深的后悔,无时无刻不想将对方拉黑,却又害怕对方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情来。 而松田阵平比起野村拓也居然也不遑多让,一天能发来二三十条消息,像是在和对方比赛一样。 “碰到了新型炸弹,还挺有挑战性的。” “拆了上司送过来的奖牌,被骂了一顿,不想写检讨。” “去探望了以前在警校读书时的教官,吼起人来还是那么中气十足,真好。” 虽然还是一个人住,但薄叶京鹿的生活却被迫热闹了起来。 而中年男人的生活却如同地狱一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没了舌头,只能像牲畜一般吞咽着寡淡无味的流食,粥水混着口水从两边狼狈地留下,喉咙里发出粗鲁的进食声。 面前摆放着一盘精致的糕点,有的是可爱袖珍的圆形,上面有图画点缀,有的则是做成了樱花的形状,花瓣上的褶皱也捏得十分逼真,漂亮的红色馅料饱满得像是要从薄薄的面皮里溢出来了,香甜的味道在空中弥漫,异常诱人。 中年男人却一点食欲都没有,反而表现得十分惊恐,眼中还藏着一丝憎恶,恨不得立刻把这盘糕点踢翻。 “怎么了大叔?花饼不合你胃口吗?”野村拓也有些苦恼,“这可是专门为你做的,好歹也赏点面子吧。” “呃呃…呃!!”中年男人挣扎着想从地上爬起来,可他的手臂已经被野村拓也打断了骨头,还用厨刀割下了几块肉,变得坑坑洼洼的,完全使不上力气。 疯子!野村拓也就是一个完完全全的疯子!把他的肉割下来,当着他的面剁成碎肉和进面团里做成了花饼,居然还要他自己吃下去?! “算了,真是不懂欣赏。”野村拓也没有强求,他把糕点端起来,离开了房间。 不一会,一道关门声透过门的缝隙传了进来。 中年男人抬起头,发现野村拓也居然忘了关杂物间的门!还出去了! 走廊长得仿佛没有尽头,眼前如墨般浓稠的幽暗侵蚀着脆弱的内心,让中年男人一点点堕入绝望的深渊。 他奋力迈着双腿往下跑,身上还穿着帝丹高中校服的男生早已站在楼梯处等候他多时,似笑非笑地问道:“大叔,你不会真的觉得我有这么蠢吧?” 他只能被迫向上跑,挨家挨户地拍门求救,可就算他拿手肘去撞,也没有任何一个人给他开门。 这些人都是死了吗!中年男人在内心里愤怒地咒骂着。 “大叔,不要打扰人家休息,很没有礼貌。”野村拓也慢悠悠地跟在中年男人身后,一点都不着急,像是随意玩弄着猎物的捕食者。 中年男人喘着粗气,身体早就没了力气,却只能一直向前跑,只要停下来就是新一轮的折磨,比死还要难受。 眼前突然出现了一道门,中年男人眼睛一亮,仿佛看见了希望的曙光,是电梯!只要进了电梯,就能逃走了! 他疯狂用手臂撞击着向下的按键,断裂的骨头将皮肤顶得凸起,看起来怪异又恐怖。可他顾不上疼痛,眼睛死死望着楼层显示的屏幕,眼球像是金鱼一般外翻突起,眼白也已经泛起了瘆人的血丝。 马上就要到了!他马上就能逃出去了! 电梯逐渐升上了四楼,中年男人咧起一抹兴奋的笑容,满是恶意地想到:等他出去后,一定要找人把这小鬼的手脚打断,卖到黑市上去。 现在器官可是暴利,心肝脾肺加起来赚个几亿不成问题。 他看着缓缓打开的电梯门,畅想着自己未来的美好生活。 “没想到大叔已经给自己挑选好了坟墓。”野村拓也在中年男人身后停下。 “那么,再见。”他忍不住露出一抹灿烂的笑容,可这抹笑容却显得无比诡异,嘴角咧得很高,和小丑笑起来有异曲同工之妙,洁白的牙齿上还挂着一缕殷红的血丝。 电梯门开了,眼前却没有一丝光亮,还是望不到底的黑暗,仿佛一汪深潭。 因为电梯根本没有上来! 中年男人刚才的嚣张全部化为了恐惧,双腿一阵一阵发软。 他又被骗了! 冷风从空荡荡的电梯井里蜂拥而上,“呜呜”的声音像是婴儿的啼哭。 中年男人从高空摔下,重重地砸在电梯顶部,发出一声巨响的同时,也变成了一滩腥味浓烈的肉泥,血水顺着电梯壁滴落。 野村拓也看着关闭的电梯门,叹了口气:“这应该也只能藏个两三天吧,现代社会就是麻烦。”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活泼的狗叫声,胖嘟嘟的小白狗伸出爪子在电梯门上挠来挠去,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 野村拓也心中一惊,握紧了藏在口袋里的小刀。 “哈罗,不可以这样。”走廊的灯突然被打开,棕发的猫眼青年把小白狗从地上抱了起来,毛茸茸的尾巴在手臂上热情地扫来扫去。 “汪汪!”哈罗叫了两声,似乎在说知道了。 野村拓也看见来人,忍不住皱了下眉,怎么会是他? 之前在江边救了前辈,现在又出现在这里,很难相信这是一个巧合。 “你是这里的住户?”野村拓也非常自然地按下了电梯按键,像是闲聊般问道:“我怎么没见过你?该不会是402的吧?” 之前在住户大会上就只有402的住户没有出现过。 青年刚想说是,却被一道怯怯又带着些许疑惑的声音打断了。 “你们……在干什么?” 薄叶京鹿穿着一身单薄的睡衣出现在走廊上,如樱花般浅粉的发丝垂落在微微凹陷的精致颈窝上,长裤包裹的腿又细又直,裸/露的踝骨清瘦而白皙,雪白的脚背上分布着几条黛青的血管。 诸伏景光忙不迭地收回了视线,想说的话在嘴边绕了一圈,很快又换了一个说辞:“402的住户是我朋友,我暂住在他家,帮他照顾狗狗。” 野村拓也趁薄叶京鹿还没走近,意义不明地笑了一声,道:“那你挺闲啊。” 等薄叶京鹿走到他们身边,他立刻又换了一副嘴脸,“前辈,你怎么出来了?是我打扰到你睡觉了吗,对不起……” “汪汪汪!”哈罗朝野村拓也凶狠地叫了几声,像是在维护诸伏景光,又像是在告诉这个新来的少年对方是个坏人。 薄叶京鹿被小白狗的叫声吓了一跳,他就是听到狗叫声才出来的,还以为是外面的流浪狗跑进来了,原来是隔壁安室先生养的狗吗。 说起来好像已经有快一个星期没见到过新邻居了,应该和他之前的行为没有关系吧…… 不过诸伏景光和邻居先生居然是好朋友? [他和降谷零是一起长大的幼驯染,后来一起进了警校,毕业后都成为了一名光荣的公安卧底] [降谷零,假名安室透,组织代号波本,直属上司为朗姆] 薄叶京鹿感觉眼前一黑,如果不是后面还跟了一条[抓捕你是单独派发给诸伏景光的任务,降谷零并不知情],他就算是砸锅卖铁也要搬离这里。 这时候他才意识到松田阵平之前让他搬家的建议有多么正确。 他已经被组织成员包围了! “薄叶君,好巧。”诸伏景光揉了揉哈罗的脑袋,教训道:“不能吼别人哦,大家都在睡觉,小声一点好吗?” “汪呜~”哈罗的叫声立刻变得软了起来。 薄叶京鹿深吸了一口气,“好……好巧,护士桑。” 诸伏景光发笑:“我已经从医院辞职了,还没有正式的自我介绍过,我叫绿川景,现在算是个无业游民吧。” 他看着一直在自己怀里扑腾的小白狗,道:“它好像很喜欢你。” 薄叶京鹿原本还想问问野村拓也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却被诸伏景光的话吸引去了注意力:“它是叫……哈罗?” “没错,跟它主人姓,叫安室哈罗。”诸伏景光察觉到对方并不害怕小动物,趁热打铁道。 他还没忘记自己的任务,没想到zero新搬的家居然就在薄叶京鹿隔壁,真是帮了他大忙了。 野村拓也看着眼前相谈甚欢的两人,手指紧紧地扣紧肉里,心中充满了嫉妒与愤怒,脸色都变得有些阴鸷扭曲。 那个警察先生和前辈相处了很久,关系好也就算了。 可凭什么前辈连这个男人的名字都是刚刚知道的,就对他笑脸相迎呢? 这不公平! 如果能把前辈做成花饼就好了,那张红润的唇就再也说不出拒绝的话语,那双像祖母绿宝石一样璀璨眸子也会一直注视着自己。 野村拓也悄无声息地进了电梯,看着两人的身影被冷冰冰的电梯门遮盖,脸上瞬间绽开了一抹兴奋而又血腥的笑容,将这张脸青涩而纯真的学生气破坏得淋漓尽致。 他觉得这是个好主意。 第15章 第 15 章 早上出门的人意外的多,准备去赶电车的上班族从电梯里一窝蜂地涌出来,下一波人就立刻填满了空隙。 薄叶京鹿本来想等下一趟,却被拥挤的人群裹挟着进了电梯,他就像是沙丁鱼一样被挤来挤去,肩膀被前面的人猛然一撞,脚下便踩空了。 少年失去重心向后倒去,清瘦的脊骨重重撞到了坚实而温热的小腹上,身后的青年发出一声闷哼。 视线随之仰起,电梯厢顶如同光滑的镜面,映出了惨白的灯光和樱发少年惊愕的脸,翠绿的眼眸不知何时变得幽暗,恍惚间,漂亮的下睫羽旁好像生了一颗深黑的如同钻石般的小痣,那张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脸蛋缓缓露出一抹蛊惑的笑容。 诡异。 这是薄叶京鹿的第一想法,心脏像是被满身是刺的藤蔓捆住,束缚、收紧,让他喘不过气来。 他从来不会露出这样的表情,这上面的人真的是他吗?! “薄叶君,你没事吧?”温和的嗓音在耳边响起,身体也被一双温暖的大手扶稳了。 焦糖般褐色的发丝在眼前一晃而过,青年蓝色的眼眸如同黄昏时分的大海,蓝色没有那么明媚,却依旧广阔而包容,他仿佛是一味镇定剂,只要一看到,心情就会慢慢变得宁静。 薄叶京鹿鸦色的睫毛颤了颤,毛骨悚然的幻境如同四分五裂的镜面碎了一地,那张怪异的脸也随之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诸伏景光笑盈盈的俊秀脸庞。 “没事……”他眉心浮起一丝疲惫,是压力太大所以出现幻觉了吗? “刚才对不起,没有受伤吧?”薄叶京鹿想起刚才自己撞的那下还挺重的,脊骨甚至还有些隐隐作痛,脸色立刻变得焦急起来。 “没有,你很轻。”诸伏景光摇摇头道,“而且这也不是你的错误,不需要跟我道歉。” 薄叶京鹿看着青年额角挂着的冷汗,心中愧疚更深。诸伏君人也太好了,明明是自己受到了伤害,却反过来安慰他。 诸伏景光一看薄叶京鹿的表情,就大概猜出了他在想什么,于是便道:“薄叶君,我说没关系就是真的没关系,不要有心理负担。” “我不想给你带来烦恼。” [他觉得你已经活得很辛苦了] 电梯里又进了几个人,薄叶京鹿莹白的脸紧紧贴在青年紧实的胸膛上,他感受着对方的心跳与温度,碧绿的瞳孔轻微颤抖着,浮起一抹触动,连被他人触碰的抗拒也一并消散了。 温柔、宽容、有正义感,他素来对这样的人敬而远之,因为他知道这样的性格非常容易让别人沦陷,而他同样也抵御不了。 诸伏景光把手垂落身侧,少年的腰很瘦,却也如水那样软,指尖有些发烫,似乎还残留着那戳进凹陷肌肤里的柔韧触感。 他一低头,就能看到少年毛茸茸的粉毛脑袋,对方没有推开他,也没有说出任何要和他拉开距离的话语,这让他有种被依赖的感觉,心情莫名变得有些轻松。 [电梯上有尸体] [凶手正在用贪婪的眼神看着你] 眼前突然冒出两条标签,让薄叶京鹿心中所有的情绪都一扫而空,脸色迅速苍白了起来。 凶手站在他的身后,他没办法看见对方的脸,却能清晰地感受到有一把刀抵在了自己后背上,缓慢地滑动着,宛如毒蛇吐着猩红的信子。 一股寒意窜上心头,耳边嘈杂的声音渐弱,血液混着烂肉在电梯井壁上摩擦的黏腻水声却愈发清晰,电梯冷冰冰的顶部仿佛也蒙上了一层昏暗的血色。 凶手语气阴森得让人不寒而栗:“…这么漂亮,做成花饼一定也很美味吧。” 对方的声音有一瞬的模糊,分不清说的是“你”还是其他称呼。 薄叶京鹿脑子像是炸开了一般,猛地抓紧了身侧诸伏景光的手臂,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 做成花饼?什么意思?难道他?! “去六楼,然后上天台。”杀人犯低声说道,刀子压得更紧,充满了威胁的意味:“否则我不保证我会干出什么事来。” 怎么办? 听他的,还是现在反抗求救? 薄叶京鹿身体开始轻微地颤抖起来,恐惧与焦虑在心中不断交织缠绕,化成了一种更为浓烈且深邃的情绪。 一只手臂突然搭上了他纤瘦的腰,薄叶京鹿感觉自己被揽进了一个结实的怀抱里,后背的尖锐与冰凉消失,洗涤剂淡淡的清香冲散了些许心中的恐惧感,令人安心起来。 诸伏景光察觉到一阵浓烈的敌意,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感受到怀中的少年还在颤抖,他默默收紧了手臂。 刚才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这个地方不安全,先走为上。 恰好电梯门在此时开启,诸伏景光带着薄叶京鹿从人群中一路穿了出去,直到踏出电梯,才放开了圈住少年细腰的手。 “还好吗?”诸伏景光看着薄叶京鹿光洁额头上细密的汗珠,有些担忧。 薄叶京鹿轻微地摇了摇头,嘴唇翁动:“有人……威胁我。” 看来他刚才的感觉没有出错,诸伏景光问:“那你有看到那人的脸吗?” “没有。”薄叶京鹿深吸了一口气,极力压抑着心中的害怕,“我只知道他带着刀,是名男性。” “他还说……如果我不听他的话,就会变得和这上面的那具尸体一样。”为了隐藏自己的标签能力,薄叶京鹿不得不编了个谎话,说出来时声音都在颤抖,眼神也不敢直视眼前的青年。 还好他受惊了也是一样的表现,诸伏景光没有起疑,反而沉思道:“上面,是指电梯顶部吗?他把尸体藏在了那里?” 他好像抓住了一点头绪,但现在这个地方不适合谈话,诸伏景光打开402的门,道:“先到我家坐一坐吧。” 电梯上藏了尸体,薄叶京鹿又收到了胁迫,报警是必要的,但是最好在确定了凶手之后再报警,否则凶手可能会提前一步逃跑。 薄叶京鹿自然也懂这个道理,没有多说什么。 但他对402这个房间有点阴影,之前森山辉哉绑架他的时候,就是直接把他从隔壁翻过阳台带到了这里,临近天亮,才把他和由原侑美转移走。 薄叶京鹿至今还记得被塞在行李箱里的那种窒息感,好像被扼住了喉咙,箱子里的氧气越来越少,黑暗却越来越深,逐渐蔓延到灵魂深处,就连四肢也都被折叠成了规整的形状,扭曲又痛苦。 但现在的402已经焕然一新,被主人布置得非常温馨,客厅角落还摆放着小白狗的专属狗窝。 可怕的回忆在这一瞬间烟消云散,他松了口气,迈腿进了屋内。 诸伏景光给薄叶京鹿倒了一杯温水,有条不紊地说出了他的猜测:“能把尸体藏在这么刁钻的地方,凶手必定是这栋楼的某个住户,但这又很奇怪,一般来说都把尸体往外界转移的吧?” “嗯,”薄叶京鹿应道,“一旦尸体被发现,楼里的住户就会成为警方的第一怀疑对象。” 诸伏景光略微思索,继续道:“我有几种猜测,一是凶手与死者素不相识,是随机作案,所以就算警方开始排查,也不会一开始就把焦点放在他身上。二是凶手曾经多次尝试过把尸体丢在外面,但都被发现了,所以他转而藏在了最危险又最安全的地方。” 他神色认真又严肃,“毕竟除非电梯出故障,平时很少人会去看电梯顶部有什么。” “意思是……”薄叶京鹿忍不住攥紧了拳头,“他杀的人不止一个?” 敢随机作案,还这么选择这么大胆的藏尸地点,说明他对自己极为自信,不是第一次处理尸体了。而如果是第二种猜测,更加说明凶手是个连环杀人犯。 一具尸体已经让他恐慌了,现在发现受害者不止一个,他的心情变得更加难以言喻。但现在不是害怕哭泣的时候,至少再多坚持一会。 “恐怕是的。”诸伏景光艰难地点了点头。 做成美味的花饼、连环杀人、尸体频频被发现…… 这一连串关键词组合起来,让薄叶京鹿思路瞬间变得清明,“难道是……食人魔!” 食人魔最近闹得沸沸扬扬,薄叶京鹿最初是从诸伏景光口中听到的,后来又在电视台的新闻上看过不少有关于食人魔的报道,但他记得食人魔应该常在杯户町和鸟矢町的交界一带活动,离这里还挺远的。 诸伏景光打开了一张这片区域的地图,不假思索地圈了几个地方,“这些是发现尸体的地方,除了今天这一具尸体,其他的都在这个区域。” 他用笔尖点了点圈圈密集的地方,又将最后游离的这个圈,也就是他们脚下这栋公寓,与前者相连。 笔在纸上发出“刷刷”的划动声,诸伏景光眸子里散发出坚定的光芒,笃定道:“食人魔是新搬来的住户。” 如果凶手原来就住在这里,那抛尸点应该是成散射状的,不会聚集在某一个特定的区域。所以凶手应该是之前生活在杯户町或者鸟矢町,最近搬到了这里。 “上一具尸体被发现是在一周前对吧?”薄叶京鹿呼吸都开始紊乱起来。 “是的。”诸伏景光给予了他肯定的回答。 薄叶京鹿感觉有些喘不上气,这一周搬进公寓的只有两个人。 安室透和…… 野村拓也。 他早该想到的!野村拓也是个不折不扣的花饼爱好者! 薄叶京鹿想起之前野村拓也说过有机会要到他家来亲手做花饼给他吃,身体里就涌起一阵阵反胃感,手指死死地扣进腹前的皮肉里,似乎要把里面不停翻腾的器官挖出来。 诸伏景光把温水往前推了推,眼中闪过一丝懊恼,薄叶君和野村君关系好像还挺好的,也许他不应该这么直白。 薄叶京鹿抿了一口水,温流滑过喉咙,减少了些许干涩,但他的嗓音仍带着些许哑意:“报警吧。” 诸伏景光愣了一下,才道:“好。” 警方赶过来需要时间,诸伏景光决定先确认一下野村拓也的位置,免得让他跑了再生是非。 临走时,他不着痕迹地从桌子底下摸走了一把枪,在少年不注意的时候藏到了外套内侧。 “我跟你一起去吧。”薄叶京鹿喊住了他,“只有你一个人的话,可能会引起他的怀疑。” 小刀在脊骨上缓慢划动的骇然触感还残留在身体当中,每一个细胞都在表达着“不能去”的抗议,连双手都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薄叶京鹿攥紧了手心,压下心中的恐惧,眸色变得坚定起来。 “这是我的事情,我不能就这样躲在背后坐享其成,所以让我和你一起去吧。” 诸伏景光被这双明亮的绿眸盯着,心跳突然漏了一拍,一种陌生的情愫在胸腔中徘徊,宛如藤蔓紧紧缠绕到心底。 但他很快理智回笼,“不行,这样太危险了,谁都无法预料到野村会干出什么事情来。” 听到诸伏景光这样说,薄叶京鹿有些丧气,对方说的他早就想到了,但他不想什么忙都帮不上。 而且万一对方受伤了该怎么办?他忧心忡忡地想着。 “不用担心,我对我的身手还是有自信的。”诸伏景光露出一点浅笑,眉峰也松弛地舒展了起来,语气平淡却有种令人不由自主信服的魔力:“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薄叶京鹿望向诸伏景光的蓝色眼眸,内心挣扎了一会,最后还是答应了。 明知道凶手是谁,却还是只能等着。他有些失落,又不想被眼前的青年看出来,便低下头,轻轻地说了一句:“注意安全。” 诸伏景光眸子里染上了一丝笑意:“好。” …… 望着诸伏景光的背影消失在自己的视野当中,薄叶京鹿才松了口气,转身往家里走去。 他其实能够感受到诸伏景光对他特殊的关心。 他承认……每次当他看到诸伏景光那双温柔的眼睛时,他的内心总会无比安心。 可他也知道,诸伏景光是为了监视自己,才会留在自己身边的。 薄叶京鹿攥紧了手指,心脏不安地揪起,皮肤像是被针刺了一般,带着难以忽视的疼痛感。 明明是个很温柔的人啊…… 他握上门把手,一下拧开了门。 屋内比离开之前暗了许多,薄叶京鹿把视线放到阳台上,发现落地窗帘拉了起来,把外面的阳光遮得严严实实,只有窗帘下狭窄的缝隙泻出一丁点光亮。 薄叶京鹿微微一惊,思绪顿时绷紧。 他记得自己走的时候并没有拉窗帘,是记错了吗? 还是…… 耳边传来了一道新的呼吸声,薄叶京鹿瞳孔猛然涨大,心脏飞快地跳动起来。 有人进来了! 敞开的大门“砰”地一下关上,断绝了薄叶京鹿所有的退路,视野也陷入了一片漆黑当中。 在一片死寂中,脚步声与呼吸声逐渐变得清晰,每一道声响都像敲在薄叶京鹿的心脏上,让他感觉内心变得越来越沉重。 “前辈,我等你很久了。”这道声音很是轻柔,尾音有些缠绵缱绻,像是在和爱人细语。 薄叶京鹿不寒而栗,他想逃跑,双腿却像陷在了泥沼之中,无法移动一步。 眼前突然闪过一道银光,充满寒芒的刀尖冲着樱发少年苍白的脸狠狠挥下,冰冷的刀身反射出野村拓也充斥着杀戮气息的双眼。 “现在,跟我一起下地狱吧。” 第16章 第 16 章 “不要躲了前辈。”身材高大的男生手握着刀在客厅中踱步,嘴角挂着与平日无异的友好笑容,眼神却带着阴沉沉的戾劲,闪着冰冷而漠然的光。 房间里没有响起回应,只有他的声音在回荡。 野村拓也瞥了眼桌上双人份的游戏手柄,眼中闪过一丝忌妒,把桌上的东西全部用手扫下来,手柄“砰”地一声砸在地上,迅速出现了几道裂痕。 他仍不满意,抬脚狠狠地踩在游戏手柄上,一边碾着一边喃喃自语道:“前辈,你应该报警了吧?说实话,我之前犯的那些案子留下的证据很多哦,但是因为我年纪小,还是个高中生,他们从来没有怀疑过我。” 手柄在鞋尖下发出“喀拉喀拉”的声音,慢慢变成了碎片。 野村拓也脸上的笑容变得有些癫狂:“你说,警察是不是很蠢?” “警官们拿着国家发放的工资,享受着民众的信任与爱戴,却如此的无能。如果我是他们,早就已经羞愧得切腹自尽了。”野村拓也一脚把手柄残渣踢开,“而那些媒体更是可笑,起的标题一个比一个骇人听闻,为了博取流量,甚至不惜编造谣言。” 他表现得像是个愤世嫉俗的年轻人,可事实上,他才是造成一切的罪魁祸首。 杀人分尸,残忍地将同类的血肉做成披着漂亮外衣却散发着恶臭腥气的花饼……他不停地在作恶,却把一切责任都别人,反倒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薄叶京鹿抬起手死死捂着嘴巴,连呼吸声都极力放轻,全身仿佛置于冰窟一般流过透彻心扉的寒意,肩膀因为恐惧而止不住地颤动着。 他清楚地意识到,这个离自己只有几步之遥的高中生,是个天生的恶种,甚至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是错误的。 时间倒回到几分钟之前,他遭到了藏在自己家里的野村拓也的袭击,薄叶京鹿险而又险地躲过了往自己脸上劈来的尖刀,但对方反应也很快速,一下用手臂勒住了他的脖颈。 情急之下,薄叶京鹿狠狠往对方手臂上咬了一口,趁野村拓也吃痛时跑开了。 但他没时间去想躲在哪里最安全,便就近蹲在了桌子底下,而这个地方离野村拓也极近,只要他弯下腰就能看见自己。 还好灯没开,窗帘也拉上了,屋内昏暗无光,野村拓也看不清他的行动。 樱粉的发丝微微湿润,贴在少年腻白柔软的侧脸上,眼圈泛起些许艳红,挂着几滴因恐惧而渗出的晶莹泪珠。 这不是一个很好的藏身之处,他迟早会被发现的。 怎么办? 对了,手机! 手机应该没掉吧。 薄叶京鹿放下手去摸了摸口袋,嘴唇被手指擦过变得有些红润,像是两片盛开的花瓣,指尖传来一点硬硬的触感。 他松了口气,幸好还在。 很快,听到再次传来的脚步声,还有硬物被狠狠踩碎发出的“嘎吱嘎吱”声,他就又紧张起来了。 他得赶快求救才行,要是被野村拓也发现就惨了,刚才那一刀要是中了,他现在就已经一命呜呼了! 对方是真的想杀了他! 手机坚硬的角单薄的衣服上顶出一道凸痕,他用手指捏住手机,将其小心翼翼地抽了出来,生怕弄出一点动静。 屏幕散发出熹微的光芒,照在少年弧度流畅的白皙下颚上,给柔软的樱色发丝也增添了一抹亮色。 薄叶京鹿心脏跳得飞快,找到了诸伏景光的聊天框后哆嗦地打下了几个字。 野村在403…… “呀,前辈,”男生稚气未脱的脸出现在桌底下,笑眯眯道:“原来你在这里啊。” 他细密洁白的牙齿从唇缝中露了出来,嘴角高高扬起,弯出了普通人类所能做到的极限弧度,像是被用刀硬生生割长了一般,显得惊悚又诡异。 薄叶京鹿心脏猛地漏了一拍,皮肉下流动的血液因为眼前男生可怕的笑容而急速地凝固冷却。 他强迫自己回过神来,也不管打没打完字,直接按了下发送,而下一秒手机就被重重拍掉,手背被打到的地方迅速红肿起来。 “待在这么小的空间很难受吧。”野村拓也摆出一副关心的表情,眉头也因为担忧而皱了起来,他向薄叶京鹿伸出手:“出来呼吸一会新鲜空气吧,前辈。” 薄叶京鹿不用看标签也知道他在演戏,野村拓也性格喜怒无常,上一秒可能还在温声细语,下一秒就暴跳如雷,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话,一句都不能相信。 他睫羽轻颤,嘴唇翕动:“你……到底……想做什么?” 野村拓也笑容愈发灿烂,语气里带着欢愉与享受:“想杀了你啊,前辈。” [你给了他一种前所未有的新奇感觉,就算他表现得再热情,你对他依旧是不冷不热的,你好像完全看清了他本性有多卑劣,又说不出任何重话,而是放任他侵入你的生活,这种矛盾的态度令他深深的着迷,也让他感到高兴] [比起爱,他更多的是对你的占有欲,这是一种庞大又强烈,像是黑洞般足以吞噬一切的欲/望] “我已经想好了,前辈长得这么漂亮,头颅肯定要割下来好好珍藏,四肢呢就先放进冰箱里冷藏,肚子上的肉做成我最喜欢的玫瑰花饼,当然其他器官我也会好好保存的,不会像之前那些肮脏的大人一样随手扔到垃圾堆里的。” 野村拓也虽然瘦,但力气却很大,他伸手扣住薄叶京鹿纤细的手腕,粗暴地把少年从桌底下拽了出来。 “毕竟我这么喜欢前辈。” 薄叶京鹿手脚都重重地撞到了桌子,白皙的肌肤上迅速泛起一道道红痕,疼痛在身体里蔓延。 “前辈知道玫瑰花饼是什么味道吗?”他把薄叶京鹿从地上提了起来,“那是一种馥郁又靡醉的清甜滋味,口感绵密,还带着一丝淡淡的苦涩,比其他所有种类的花饼都要美味,没有一丝腥气。” “前辈……”野村拓也像是一只看见了羊群的狼,眼中露出贪婪瘆人的光芒,“应该也是这么美味的吧。” 他把少年白皙柔软的手臂举到自己嘴边,凶狠地一口咬了上去,尖利的牙齿瞬间穿破了单薄的肌肤,腥甜的血液涓涓地流进喉咙里。 “唔-”薄叶京鹿被剧烈地疼痛激起了一身冷汗,两片清瘦的蝴蝶骨在后背上突起,浑身都痛苦地痉挛起来。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对方在啃食着他的血肉,利齿如同刀子一般将皮肉一点一点剜开,筋膜、血管、肌肉都被慢条斯理地撕开,在唇齿之间流转,然后喉咙一动,吞进胃里。 真的好痛…… 汗珠从额角坠落,划过樱发少年雪白漂亮的侧脸,在精致的下巴处徘徊了一会,还是掉了下去,在衣领上留下零星的湿痕。 要是有人能来救他就好了…… 恍惚间,脑海中的场开始清晰…… “你好弱。”银发小少年看着跑了两圈步就气喘吁吁的薄叶京鹿,毫无怜惜之情,甚至还继续往对方身上插刀,“以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薄叶京鹿却不以为然,他直起腰,望向黑泽像蛇般暗绿色的眼珠,“今天才第一天,等我再锻炼一段时间,就会变强了。” 黑泽瞥过薄叶京鹿看起来一折就断的细瘦手臂,语气略带暗讽:“我应该夸你一句有自信是好事?” 潜意思就是他太高估自己的实力了。 薄叶京鹿噎了一下,但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已经摸透了黑泽的性格,并不会就此感到气馁。 “那就算我一直都这么弱,你也会保护我的吧。” 黑泽冷笑了一下,斩钉截铁丢下一句话便转身离去。 “做梦。” 薄叶京鹿连忙跟上黑泽,“那要是我真的梦到你了呢?” 那时对方回答了什么?好像记不太清了…… 薄叶京鹿神情已经变得恍惚,脑子里只有当时黑泽眉头紧锁的画面,对方的声音却“嗡嗡”的耳鸣所遮掩,变得模糊不清。 他的身体就像是一片枯叶,随风飘散,摇摇欲坠,最后猛地摔在了地上,全身的骨头都在痛。 “果然……”野村拓也露出一抹满足的笑容,血液浸湿了他的嘴唇,牙齿上还挂着一丝猩红的肉沫,“和我预想中一样美味。” “前辈,你还有什么遗言吗?”他冲着躺在地上的瘦弱少年举起刀,“虽然我也不一定会帮你转达就是了。” 薄叶京鹿沉默不语,像是认命了一般。 “没有吗?”野村拓也高高举起刀,双手握住刀柄,“那就永别了,前辈。” 利刃劈开凌厉的劲风,迅猛地朝着少年单薄的胸膛挥下,只需要几秒钟,就能深深插进微弱跳动的心脏里,溅出滚烫的血液。 “砰!” 子弹从枪膛射出,像是鹰隼般在空中疾驰,狠狠贯穿了野村拓也的手腕,鲜血从中迸出,“滋滋”地喷洒一地。 棕褐发的青年出现在玻璃门前,枪口冒着丝丝缕缕烟雾,灰蓝的双眸带着灼灼锋芒,“放开他,否则下一枪贯穿的就会是你的脑袋!” 灿烂的阳光在地面撒了一地鎏金,也将诸伏景光的眼神衬得更加凌厉,如同一只被触碰了逆鳞、蓄势待发的猛兽。 光亮穿过薄薄的眼皮,刺激着薄叶京鹿脆弱的眼球。 有人来了吗? 他虚弱地睁开眼睛,朝阳台处望去。视野中所有的景物都在迅速褪去,变成了一个个模糊的色块,只有诸伏景光逆光而立的挺拔身影依旧清晰,宛如救世的神明。 野村拓也脸色有些僵硬,低声咒骂了一句:“该死,偏偏是这个时候。” 但很快,他的表情就恢复了正常,甚至绽出了一抹人畜无害的笑容:“如果我说,不呢?” 他将薄叶京鹿扯到自己面前,刀刃顺势抵上少年的脖颈,鲜红的血液顺着刀尖滴滴答答,与白皙的肌肤形成极为明显的反差。 “你舍得我和前辈一起去死吗?” 第17章 第 17 章 薄叶京鹿眼前一阵阵发黑,黏腻的汗珠从额头滚落,掉进被生生咬去了血肉的狰狞伤口中,辛辣的痛感与深入骨髓的麻痒让他的喘息变得更加沉重,像是被放进油锅里煮一般。 他忍着伤口被撕裂般的疼痛,在被野村拓也从地上拽起来的时候偷偷把一块碎片攥在了手心里。 野村拓也的状态也没比他好多少,受伤的手腕不断渗血,温热的液体顺着少年洁白修长的脖颈滴落进衣服里,将胸前染红。 眼前的青年光风霁月,自己则满身血污狼狈不堪,手还因为疼痛连刀都拿不稳,这样鲜明的对比让他更加愤怒,也更加嫉恨。 野村拓也突然咧嘴笑了起来:“绿川君,我真的很羡慕你,每次前辈需要帮助的时候,你就会恰好出现在他面前,你该不会是在……” 他拖长语调,说出了自己的猜测:“监视前辈吧?” 诸伏景光脸色如常,反问:“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和我没关系,但和前辈有关系啊。”野村拓也用刀尖抬起薄叶京鹿的脸,少年莹白的脸上残留着殷红的擦伤与血迹,翠绿的眼眸中透露着疲惫,发丝凌乱,浑身都透露着脆弱的美感,宛如一樽易碎的清贵瓷器。 “前辈最讨厌骗子,万一你是有目的接近前辈的,那前辈可就要受到二次伤害了。”他身上还沾着薄叶京鹿的血,却假惺惺道:“我会心疼的。” 诸伏景光眸色暗了一瞬,他并不害怕自己的真实目的曝光,这是迟早的事,在执行任务之初就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 现在最重要的是把薄叶京鹿从野村拓也手中解救出来,但野村拓也离薄叶京鹿太近了,虽然他野村拓也手上受了伤,但他也没有百分百的把握能在不误伤薄叶京鹿的情况下一击必中。 组织里数一数二的狙击手在此刻忐忑起来,手指忍不住扣紧了冷冰冰的枪把。 他突然愣了一下,被野村拓也挟持着的少年嘴唇轻轻翕动,像是在说些什么。 诸伏景光认真辨认了一下,发现那是“开枪”的口型。 他握着手/枪的手有些轻微的颤动,心中既挣扎又犹豫。现在这种情况,开枪是唯一的选择,如果他没有开枪,薄叶京鹿很可能也会死亡,而如果他开枪了,对方兴许还有一线生机。 所以这不是能不能做到的问题,而是必须要做到一击即中! 想通这一点的诸伏景光眸色猛然坚定了起来,“比起骗他的人,薄叶君应该会更讨厌伤害他的人。” 他全神贯注地盯着野村拓也抓着刀的手,枪口压低,毫不犹豫地扣下扳机。 火星在枪□□开,子弹从火光中蹿出,裹挟着强劲的风向野村拓也扑去。 枪声响起的同时,樱发少年奋力扬起了手,锋利的碎片瞬间在野村拓也小麦色的手臂上留下深深的划痕,冒出一连串血珠。 野村拓也吃痛,本就被子弹洞穿、不停传来灼烧感的手臂已经有些拿不稳刀,身体也开始摇晃起来,而在这一刻,新的一颗子弹贯穿了他的肩膀,他仿佛听见了骨头碎裂,又被熊熊火焰焚烧殆尽的声音。 随着温热血液在空中成一道弧状喷洒,野村拓也松开了对薄叶京鹿的桎梏,捂着疯狂飙血的肩膀跪倒在地上。 诸伏景光抓住时机冲上来,准备一举将野村拓也制伏在地。而令他没想到的是,身中两枪的野村拓也竟然还能站起来。 他用没有受伤的手握着尖刀,毫无章法地朝袭来的青年挥刺着。诸伏景光掉转手/枪,用枪托精准地砸中了对方的手腕,夺过了刀。 “凭什么?明明他和我一样卑劣,一样不怀好意,凭什么你对他这么特殊?”野村拓也知道自己已经大势已去,心中的愤怒和嫉妒都在此刻爆发出来,让他那张还算帅气的脸蛋变得扭曲又狰狞。 他朝薄叶京鹿大声质问着,甚至不再喊那甜甜蜜蜜的“前辈”。 “我才是那个对你好的人!你不知道吧?前几天那个欺负你的大叔,我帮你拔掉了他的舌头,割掉了他的肉,他向我求饶,还跟我道歉,说那天是他做错了,他对不起你……”野村拓也如数家珍,将他折磨那个中年男人的过程说得绘声绘色。 薄叶京鹿脸色变得更加苍白,难道电梯上那具尸体就是之前在江边自杀的那个人? 疼痛都没有压弯他的脊背,现在却忍不住弓了起来,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捏住。 “这都只是你的臆想。”诸伏景光将野村拓也的手反拧到后背上,枪托顶上他的后颈,“如果真的对一个人好,那就努力去让对方感到幸福和开心,而你给薄叶君带来的只有恐慌。” 不等对方回答,他便抬肘将野村拓也击晕。 诸伏景光着急忙慌地去看薄叶京鹿,他单薄的躯体如同飘零落花般摇摇欲坠,微睁的绿色眸子闪着潋滟的水光,眼尾还被疼痛刺激得微微泛红。 诸伏景光想去安抚对方,但这时候所有的语言都显得苍白无力。犹犹豫豫,最终只说出了一句:“别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薄叶京鹿低低地应了一声,随后突然栽倒在了诸伏景光身上,脸上泛起一点酡红。 诸伏景光伸手碰了碰少年的额头,皮肤的滑腻与滚烫瞬间通过指尖传来。 手臂上的血液已经凝固,以伤口为中心呈现喷溅状,边缘的血肉已经开始微微发黑,像是腐烂了般,令人怵目惊心。 诸伏景光皱起眉,蓝色眼眸中浮现出深深的担忧,不妙,伤口貌似开始发炎了,必须要赶快处理才行。 “薄叶君,还记得你家的医疗箱在哪里吗?”他把薄叶京鹿扶到沙发上,轻声问道。 薄叶京鹿感觉浑身都在发烫,像是被塞在熔炉里一般,脊背上渗出黏腻的汗水,紧紧粘住衣服,让他颇为不适。 模模糊糊的声音传入耳中,他意识到是对方在跟他说话,强行打起了精神,含含糊糊地重复了一遍:“医疗箱?” “好像……在卧室。”他伸出手指了指掩紧的房门,“柜子里。” 樱发少年受了伤显得惨兮兮的,这强撑着不睡过去,乖乖回答问题的模样令人心疼,又感觉有些可爱。 诸伏景光心中升起一丝罪恶感,扯过沙发上的衣服盖在薄叶京鹿身上,小心翼翼地掖好,温声道:“你先在这里休息一会,我很快就回来。” 薄叶京鹿手指抓紧了身上的衣服,像小动物一样蜷缩成一团,把脸埋在外套里,闷闷的呢喃响起:“好……” “小心不要弄到伤口。”诸伏景光忍不住担心地叮嘱道。 薄叶京鹿听话地把受伤的手臂从衣服下挪了出来,即便脑袋再晕眩滚烫,也坚持回应对方:“嗯……” 诸伏景光没有花费多少功夫就找到了医疗箱,以最快的速度折返客厅。 感觉到有人靠近自己,薄叶京鹿抬起头,脸上还有衣服留下来的红印,眼神也很迷蒙。 近距离看见手臂上溃烂的伤口时,即便诸伏景光早有心理准备,也还是感到一阵愕然,这不像是被刀或其他锋利的器具割出来的,也不像是撞伤,反倒像是被硬生生撕咬去了一块肉,看着狰狞又恐怖。 最好还是要去一趟医院。 诸伏景光用棉棒沾了些酒精,声音带着一丝喑哑:“可能会有点疼。” 辛辣的痛感从伤口上传来,像是被架在烤炉上炙烤般,消毒酒精刺鼻的气味也在不断刺激着薄叶京鹿的嗅觉,他难受地拽住了离自己最近的东西。 诸伏景光看着自己被对方抓住的手,默默地反握了回去,火热的温度在相贴的掌心中蔓延。 “没想到你对任务目标也这么体贴,”身材姣好的女人推门而入,金发大波浪如瀑布般披散,高跟鞋一下一下敲着地板。 她轻轻喊出青年的代号,“苏格兰。” 诸伏景光心神一震,下一秒又掩去了眸中的惊愕,镇静道:“贝尔摩德,你来这里做什么?” “明知故问。”贝尔摩德弯起眼眸,“当然是把实验体y101带回组织。” “现在?”诸伏景光将和少年相握的手往后藏了藏,不动声色道:“你也看见现在的场面了,y101需要紧急治疗,我想组织也不想要一个没有生命气息的实验体吧?” 诸伏景光深感不安,最开始他只是因为任务而接近薄叶京鹿,但是和薄叶京鹿相处越深,他就越不想把薄叶京鹿带回组织,所以才一直拖到了现在。 既然贝尔摩德出现在这里,那就说明他的心思很可能被发现了,如果再拖下去很可能会被朗姆知道,那就糟了! “我只是负责转告,这是你的任务,想什么做由你自己决定。”贝尔摩德话锋一转,带着些暗示的说道:“当然,代价也是由你自己承受。” 听到这句话,诸伏景光似乎懂了什么,他垂眸望了眼昏迷不醒的薄叶京鹿,眸中闪过一丝挣扎,旋即小心翼翼地把少年抱了起来。 对不起。 上车时,诸伏景光发现司机是朗姆手下的另一名代号成员,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这就是组织对他的一次考验。 如果他没有在这个时候把薄叶京鹿带走,应该就会被看成任务失败。 “走吧。”诸伏景光收回视线,低声喊道。 贝尔摩德点燃一根女士烟,透过后视镜看了眼少年漂亮的脸蛋,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她记得这张脸,这个少年好像是…… 事情好像要变得有趣起来了。 黑色轿车与呼啸而过的警车擦肩而过,汇入了长长的车流当中。红蓝光芒照在薄叶京鹿脸上,又转瞬即逝,陷入了一片灰暗当中。 第18章 第 18 章 “不愧是…活性好高……”耳边响起不甚清晰的交谈声,似乎还夹杂着一点惊叹。 薄叶京鹿慢慢睁开眼,就被白炽得像是在直视太阳的灯光晃了眼,眼尾不禁渗出一点濡湿的水液。 这是哪? 他想坐起来,却突然发现自己的手脚都被紧紧绑在身下的床上,他越挣扎,纯黑的束缚带就在雪白的皮肉上陷的越深,被绷带包扎好的伤口也隐隐泛疼。 刚才的谈话声仿佛是一场梦境,房间里静悄悄的,连一根针掉落的声音都清晰可闻。天花板和墙壁都是死尸一般的惨白,他艰难地扭过头去,发现桌上摆满了药罐、针筒和各种手术用具。 很显然,这是一间手术室,但又不像是医院里专业的手术室,阴森森的。 他怎么会在这里?如果只是治疗的话,应该不会把他一个人留在空无一人的手术室里的吧? 脑海里的记忆开始慢慢苏醒,画面中浮现出了一个朦朦胧胧的身影,他记得在自己晕过去之前好像有人来了,还对诸伏景光说了些什么,但具体内容他想不起来了。 薄叶京鹿内心的不安越来越浓烈,开始寻找起周围有没有可以获得信息的标签,但是一无所获。 “苏格兰大人,您怎么来了?”一道声音打破了房间的寂静,薄叶京鹿心脏猛地跳了一下,立刻闭上眼睛假装昏迷。 苏格兰……听起来有点耳熟…… 对了!是诸伏景光在组织的代号!那个在他晕过去前出现的人也叫过诸伏景光“苏格兰”。 所以他现在是在组织里吗?! 薄叶京鹿表面上保持着昏迷的姿态,心跳却越来越快,恐慌瞬间了侵占了意识。 “治疗结束了吗?朗姆大人让我把y101带过去。” 熟悉的温和嗓音传入耳中,让薄叶京鹿下意识感到了一点安心,但一想到自己很可能就是被对方带来这里的,他的情绪就立刻变得复杂起来,心脏像是被针扎了似的闷疼。 本以为他们再也没有见面的机会了,没想到这么快就又见到了。 一开始的声音毕恭毕敬道:“已经结束了。” 然后吩咐:“你们几个,去把y101解开。” y101?又听到这串编码了,到底是什么意思? “不用了,你们先出去吧。”诸伏景光道。 一阵密集的脚步声响过后,房间里又安静了下来。 薄叶京鹿突然觉得这个场景和自己第一次见到诸伏景光时有点相似,唯一不同的是当时自己能清清楚楚看见他的样貌,现在眼前却是一片漆黑。 没有视觉,其他感官就会变得无比敏锐,薄叶京鹿能感觉到诸伏景光正在逐渐靠近自己,又在走到自己身边时停下了脚步,默默看着他。 明明视线快把他的脸给盯穿了,却一句话也不说。薄叶京鹿内心有些打鼓,这是在干什么? 他偷偷把眼睛掀开一条缝,看见了诸伏景光有些模糊的身影。 虽然看不清脸,但是能感受到对方的气场比以往和他相处时强大了许多,展露着锋芒。 这就是组织的苏格兰,是他从来没有看见过的另一面。 沉默良久,诸伏景光才伸出手搭上了冰凉的铁扣,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把黑色的束缚带一点一点拆开,粗粝的指腹不经意间在柔韧的肌肤上擦过,留下一抹余热。 薄叶京鹿暗暗咬住了嘴唇,忍住想颤抖的冲动,手心上渗出一点薄汗。 身上的束缚终于被解开,薄叶京鹿稍稍松了口气。但下一秒,他的身体就突然腾空了。 一双温热的大手揽住他的腰,托住双腿,把他从手术台上抱了起来,薄叶京鹿心脏激烈地跳动起来,还留着些红痕的手下意识抓紧了对方的衣服。 掌心上的热意很快就透过薄薄的布料传到了肌肤上,属于诸伏景光的气息逐渐变得浓烈起来,像是要一寸一寸将他蚕食。 这是薄叶京鹿第一次和人接触得这么近,他感觉有些窒息,浑身的细胞都在此刻活跃了起来,叫嚣着要逃离、要挣脱,但他还搞不清状况,不敢在这时候睁开眼睛。 眼球不再被刺眼的灯光照着,酸涩感逐渐消退,而青年坚硬胸膛下传来的沉稳心跳声却在薄叶京鹿脑中越来越清晰。 “这里已经安全了,薄叶君可以不用装睡了。”头顶突然响起了诸伏景光的声音。 这应该不会是在骗他吧? 这个念头只出现了一瞬,就被薄叶京鹿否决了,毕竟诸伏景光没有这么做的理由。 樱粉少年鸦色睫羽轻颤,慢慢睁开了澄澈清明的翠绿眼眸,眸中没有一丝睡意,但弥漫着茫然与不安。 他抿了抿唇,“可以把我放下来吗?” “啊……抱歉,我忘记了。”诸伏景光赶紧放下薄叶京鹿,他满脸歉意:“刚才有人在门口看管,只能把你抱出来了。” 脚底终于踩到了地面,薄叶京鹿松了口气。 他抬眸打量了下周围的景色,这是一间像牢笼似的房间,只有一张床,到处都是无机质的灰色,让他本就低落的心情变得更加压抑。 “不是要把我带到别人那里去吗?”少年声音有些消沉,表情也恹恹的,嘴唇呈现着大病未愈的苍白。 诸伏景光也有些难受,心脏像是被无形的手捏住了般,他连忙解释道:“没有,那个只是把你带走的借口。” 少年一直惴惴不安地抓着手臂,连包扎好的伤口渗出了殷红的血液都没有察觉,甚至抓得越来越用力。 诸伏景光猛地扣住了少年纤细白皙的手腕,不让他继续伤害自己,“伤口已经裂开了。” 薄叶京鹿下意识瑟缩了一下,感受到手腕上传来的约束感,才回过神来,伤口撕裂的痛感瞬间传遍了全身,鼻尖也闻到了些许血腥味。 “我帮你重新包扎一下吧。”看见少年停下了动作,诸伏景光也松开了手。 薄叶京鹿把手放下来,拒绝道:“我自己来就好。” 他把绷带一圈一圈解下来,但拉到最后时,却撕不开了,一碰就会传来剧烈的疼痛感,脑门上瞬间渗出了冷汗。 诸伏景光看薄叶京鹿拒绝得这么干脆,还以为他知道怎么包扎,没想到弄得一塌糊涂,“让我来吧。” 他一边小心翼翼把绷带解开,一边细心地叮嘱道:“不要乱动,要是伤口和绷带黏在一起就不好了。” 庆幸的是,缝合线没有裂开,不需要重新进行手术。 薄叶京鹿保持着抬手的姿势,抬眼就撞进了青年温柔的蓝色眼眸里,他的神情专注而又认真,像是在对待一件很珍视的事物般。 伤口上的血迹被轻柔地抹去,覆上了新的深色药液,空气里弥漫着腥甜的血液与发苦刺鼻药水混杂的气味,又好像在逐渐升温。 灼热的指尖一次又一次擦过肌肤,引得少年轻轻颤抖。他无法忽视这种怪异的感觉,只能找些话题转移注意力:“这里……是什么地方?” 听见这句话,诸伏景光突然顿住了,这个地方对薄叶京鹿来说,应该是如同梦魇一般的地方吧,可他却又一次把对方带到了这里。 他垂眸绑好绷带,主动坦白道:“这是组织的地下研究所,把你带回来是组织交给我的任务。” [他已经把能用的手段都用过了,却找到多少关于你,即实验体y101的相关记录,你的实验是高级机密] 实验体?! 薄叶京鹿心脏重重地跳了一下,他怎么会是实验体? 可他根本没有与之相关记忆,不如说“薄叶京鹿”在上大学以前的记忆都是空白的,像一张一尘不染的白纸一样。 他脑中闪过电影里看见那些血腥的实验画面,忍不住深深打了一个寒颤,“那我……能逃出去吗?” 诸伏景光愣住了,他没想到薄叶京鹿居然敢在一个已经摆出危险身份的人面前袒露要逃跑的意图。 这是太天真,还是太相信他?就算现在的局面是他造成的,也依旧相信他吗? 诸伏景光眸色微暗,“恐怕不行,这里监守严密,还有很多道需要识别信息的关卡。” “不过不用担心,我听说这座研究所的负责人在几个月前潜逃了,后来又发生过一场□□,损毁了很多研究资料和器具,应该暂时不会对你做什么。”诸伏景光安慰道。 他从同在组织卧底的好友口中听过这场□□,□□的根源是一场实验事故,当时整座研究所的监控和防御系统都失控了,很多实验体趁乱逃了出来,还杀死了好几名研究人员。 诸伏景光猜测薄叶京鹿就是其中一名逃离的实验体。 [琴酒好像也在那段时间失踪了半个月,不知道这两者之间有没有关联] 琴酒?薄叶京鹿好像在论坛的评论里看到过这个名字。 他也是组织的人吗? 他默默揪紧了胸前的衣服,忽然感觉有些喘不过气来。 怎么感觉有些熟悉? “如果……我也拥有代号的话,可以从这里出去吗?”他扫去脑中的杂念,提出了一个极其大胆的想法。 诸伏景光有些震惊,从实验体变成代号成员,他并没有听说过类似的先例。 但是组织一直都很缺人,特别是缺人才,如果实力足够的话…… 也未必不行。 薄叶京鹿心跳得很快,也忍不住有些害怕,说出这句话时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这一步棋很险,一旦走错就是万丈深渊。 但他更想活下去,当实验体,迟早会死在哪场实验当中。而且,要是能成为组织成员的话,也能够帮到诸伏景光吧。 诸伏景光:“我可以试着帮你去引荐,但我的上司比较守旧,不一定能成功。” 他把薄叶京鹿送回研究人员手里,离开时,还贴近少年耳侧说了一句:“好好休息,不要想太多,我会解决的。” 灼热的气息转瞬即逝,薄叶京鹿雪白的颈侧泛起一点薄红,弱弱道:“好。”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感觉从诸伏景光嘴里说出来的话很有信服力,每次听到都会感到安心。 诸伏景光走出研究所,望着一望无际的麦田,拨通了一个电话。 “嘟嘟”两声过后,听筒里响起了一道磁性的声音。 “怎么了?” 微风拂过额前的褐色碎发,湛蓝的天空衬得青年的眼眸更加清澈。 “zero,能帮我个忙吗?” 第19章 第 19 章 “朗姆大人,我来汇报任务情况。”诸伏景光敲了敲门,然后进了办公室。 他低下头颅,摆出一副恭敬的模样,将这次任务的结果一五一十和朗姆报告。 朗姆对这个结果很满意,咧出一个笑容,夸赞道:“我果然没看错人。” y101对那位大人来说非常重要,把这个消息报告给大人一定能得到嘉奖。 一想到能胜过琴酒一头,朗姆浑身都洋溢着高兴的气息。 诸伏景光用余光瞄了眼上司愉悦的表情,觉得这是个好时机,试探着问道:“y101向您提了一个请求。” 朗姆来了些兴趣,“说。” “他希望拥有一个获取代号的机会。”诸伏景光知道只说这一句是远远不够的,甚至可能会引起朗姆的怒火,毕竟薄叶京鹿之前是主动逃离组织的,相当于是背叛者。 于是他继续道:“他想要弥补自己犯下的错误,甘愿为您赴汤蹈火,为组织获得更多的利益,并且不耽误实验进程。” 听见诸伏景光的话,朗姆脸上的笑容很快变淡,组织对于实验体和成员的界定一向非常模糊,甚至有不少实验体原来就是组织成员,不过后来被组织弃用了。 但y101身份特殊,虽然让他成为代号成员也不会脱离组织的控制,但还是存在隐患。万一y101再次失踪,他可承担不住那位大人的怒火。 但是……朗姆想起了y101的实验效果,又想起了那个银色长发的男人。 要是把y101转到琴酒手下会怎么样?把实验体找回来的功劳已经被自己占了,后续再出什么问题也不用他来承担责任。 而且他正缺一枚安插在琴酒派系里的棋子,这是个一石二鸟的绝佳机会。 朗姆内心的弯弯绕绕都没有表露出来,反而扯出了一个别的话题:“苏格兰,你看起来很在意y101?” 他目光很是锐利,像是看穿了眼前青年的心思般。 诸伏景光内心一惊,很快又冷静下来,尽力保持着表面的波澜不惊道:“y101有点像以前的我,所以忍不住多关照了点。” 这时候撇清关系反而像是掩耳盗铃,不如表现得坦荡一点。他说的是实话,虽然不是全部的原因,但每次看见薄叶京鹿小心翼翼和别人对话,眼眸里还藏着一点畏怯时,他就会想起当初父母惨遭杀害后,自己在亲戚之间辗转流离的那段时光。 那时候他也是这样的,害怕给别人添麻烦,又畏惧与人交流,觉得全世界的人都像是坏人。 后来,看见樱发少年沾着血的苍白脸颊时,他好像看见了那个躲在壁橱里瑟瑟发抖的小男孩,所见之处都是残酷的血色。 不过他早已摆脱这个梦魇,也因此,他想让这个可怜的少年也得到解放。 朗姆不知道有没有相信这番说辞,只是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你是我很欣赏的部下,所以我好心给你一个忠告,不要靠y101太近。” 什么意思?诸伏景光微微皱眉。 朗姆话锋一转,“我这里正巧有个任务,你让y101接手去做吧,如果他真的有这种实力的话。” —————— “我搜集到的情报就是这么多,你有什么疑问吗?”金发黑皮的青年把资料放在桌上,一旁的白板上钉着三张照片,上面的人正是这次任务的目标——福山药业的社长福山堂。 福山堂和多名政界官员有来往,据说手里有一个储藏着官员不为认知的阴私的u盘,如果能得到这个u盘,背后的利益将庞大到超出想象。组织野心勃勃,当然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薄叶京鹿看了眼照片上一脸精明相,眼下还有两道深深沟壑的男人,又望向青年深邃的灰紫色双眸,这是这次任务的搭档,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安室透。 听说原本任务的搭档是另一个人,应该是诸伏景光拜托他接手了这个任务吧。 他来之前做了伪装,发色和眼睛颜色都和以前不一样,脸上也化了妆,所以对方并没有认出他。 安室透看着眼前姿态有些瑟缩的少年,也感觉有些无奈,说是搭档,其实也充当着监考官的角色,他需要观察少年的一举一动,并且做出评估。 可少年这副模样,一点都不像能通过这次考核的样子,但毕竟是好友的请求,还是得上心一点。 “我……”薄叶京鹿有些紧张,“u盘的消息是属实的吗?我觉得它可能是个陷阱。” “为什么?”安室透有些惊讶。 薄叶京鹿:“就算福山社长和官员来往很密切,也不太可能掌握了这么多秘密吧,还意外地透露出来。会不会这只是一个引政敌上勾的诱饵,最后想要获得这个u盘的人反而被对方抓到了违法犯罪的证据。” 安室透沉吟一会,这个思路倒是挺清奇的,“不排除这种可能性。” “但是现在没有任何证据证明这是个陷阱,组织下达了命令,就必须要去执行。” “那……我有一个计划。”薄叶京鹿像课堂上回答老师问题的学生般举手道,感受到金发青年的目光后,又急忙把手放了下来,白皙的脸躁得慌。 安室透被薄叶京鹿有点犯傻的动作逗笑了,“请说。” “福山药业里到处都设置了监控,偷偷潜入难度很大,我想……我们不如光明正大进去。”薄叶京鹿双手有些不安地交织在一起,“以客人的身份。” 安室透灰紫色的瞳孔微微睁大,嘴角的笑容更盛,先前对少年质疑的态度已经转化为欣赏,“看来我们想到一块去了。” ———— “社长,这两位是提前预约过的客人。”秘书小姐推开门,领着两个客人进了办公室。 前面的客人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灰色西装,服帖的面料衬出他精壮挺拔的身材,小麦色的皮肤更是增添了一丝独特的魅力,虽然长相略显平凡,气质却不俗,那双紫色眼眸更是瑰丽。 而身后做秘书打扮的客人身形更加清瘦些,西装裤勾勒出他又细又长的腿,皮肤白得像是在发光,精致的腕骨上挂着一条金色的手链。 两人站在一起,竟显得很是和谐。 正是假扮成投资者的安室透和薄叶京鹿。 “欢迎欢迎,你就是想要投资我们B药项目的安室先生对吧?”福山堂站起来迎接,又朝秘书小姐道:“你先去会议室准备好。” “福山先生,初次见面。”安室透礼貌地打完招呼,又受宠若惊道:“不用这么郑重,我只是一个小投资者,在这里谈就可以了。” “不不不,安室先生可是贵客啊。”福山堂心里都快笑开花了,福山药业在研发新药方面一直是短板,以前还出过几次负面新闻,所以肯投资新项目的人也越来越少。 而B药就是他们最近开启的新项目,好不容易有一个冤大头……慧眼识珠的人说要投资,福山堂肯定不能亏待他。 他看了一眼还在门口等待的秘书,催促道:“还不快去!” “是。”秘书鞠了个躬,转身离开了。 薄叶京鹿非常紧张,平时让他撒个谎都漏洞百出,更不要说这次直接演戏了,他西装袖子下露出的纤细双手紧紧攥起,手背上黛青的血管如同用玉笔精心描绘的漂亮纹路。 安室透假装不经意地碰了碰少年的手背,给他递了一个放心的眼神,金色手链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薄叶京鹿还没来得及缩回手,温热的触感便转瞬即逝,但稍显急促的呼吸却莫名平缓起来了。 他抬头望向安室透头上那条[以警校综合成绩第一毕业,组织任务完成率排名前列]的标签,暗道自己到底在担忧什么,有安室先生在,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这位……怎么称呼?”福山堂看向薄叶京鹿。 刚刚安慰完自己的薄叶京鹿一颗心又高高地吊了起来,“我叫……” 计划都已经筹谋好了,怎么就忘了起个假名呢? 脑中闪过无数个姓氏,薄叶京鹿刚准备临时编一个,就听到身旁的金发青年笑盈盈道:“他也叫安室,是我的弟弟。” “原来是弟弟君吗?长得好像不太相像呢?”福山堂调侃道,“应该是一个长得像爸爸,一个长得像妈妈吧?” 弟弟什么的,之前没有说过啊? 薄叶京鹿有些慌张地看向安室透,青年还保持着笑容,看起来并没有要回答福山堂的打算。 那只能自己答话了,不然这场谈话就会陷入尴尬的冷场。 什么放心啊!根本就是骗人的! 他憋了几秒,耳根都快涨红了,“嗯……” “这是……哥哥!” 也许是喊这个称呼太羞耻,薄叶京鹿尾音收得又赶又急,还带着些许惊促。 安室透本来是想借这个机会培养一下薄叶京鹿的胆量,但一声轻柔的哥哥落在耳边,他就想不起自己原来的目的了,大脑甚至出现了一瞬间的宕机。 他强迫自己回神,掩耳盗铃地咳嗽了两声,“就是这样。” 福山堂越看眼前两个人越觉得奇怪,兄弟也会这么陌生吗? 他想继续愉悦下气氛,便继续打趣道:“刚才看弟弟君这副打扮,还以为是安室君你的秘书呢。” “他……”安室透下意识望向身旁的少年,却发现对方已经在闪躲着他的目光,随口胡诌道:“他自己比较喜欢这么穿吧,还说这样打扮很像特工007什么的。” 薄叶京鹿感觉自己的形象正在被安室透一点点毁掉,少见地升起了些气恼的情绪,他是十八岁,不是八岁,已经过了那种年纪了! 但他还谨记着自己的任务,于是看向福山堂头顶,他头上标签很多,却唯独没有薄叶京鹿需要的那一条。 看来是要自己慢慢找了。 “社长,已经准备好了。”秘书小姐敲了敲门。 “那事不宜迟,我们马上去详谈吧。”福山堂迫不及待道。 走到半路,薄叶京鹿突然摸了摸自己的手腕,这上面空荡荡的,他一脸惊慌道:“我的手链……不见了!” 安室透分析道:“刚刚在办公室里还在的吧,可能是掉到什么地方了。” “可是……那个……” 安室透看着少年语无伦次,慌张到快要哭出来的表情,拍了拍他的肩膀,沉声道:“冷静点,你沿路回去找找,肯定能找到的。” “好……”薄叶京鹿张皇失措地点点头,跑走了。 “不好意思了,福山先生,我们先过去吧。”安室透收回视线,解释道:“那条手链是我们母亲的遗物,我弟弟一直很珍视它。” 而他心里想的却是:让这位还不知名的组织成员预备役来演这场戏真是对了,简直就是本色出演,台词说得断断续续,反而更加符合人设。 福山堂哪知道他心里的小九九,虽然感觉有些怪怪的,但又说不清具体哪里怪,只能笑道:“能理解,能理解。” “我让我的秘书也帮忙去找找吧,毕竟是那么珍贵的东西。” 安室透当然不可能让秘书过去,“福山先生您的项目潜力很大啊,实话实说吧,我只是一个投资方的代表,我那边有位大人很看好你们的项目,如果福山先生能给我展示更多项目的创新性的话,说不定投资款还能……” 他做了个钱的手势。 福山堂立刻被安室透说的内容吸引了注意力,开始推销B药的项目,嘱咐秘书的事都抛到了脑后:“我们这个药品主要面对的是脑癌患者……” 另一边,薄叶京鹿已经折返回了办公室,借着找手链的机会寻找u盘,他先是装模做样地在门口附近搜寻了一下,然后慢慢靠近办公桌。 福山堂这人很注重隐私,所以办公室里没有安装监控,这反而方便了薄叶京鹿行动。 他蹑手蹑脚地走到办公桌旁,心脏噗通噗通跳动着,用戴着手套的手拉了了柜子,却发现这是锁死的。 真的跟安室先生预料的一样。 一个小时前的记忆在脑海中重新浮现…… “我估计福山堂会把储存重要资料的柜子都上锁,说不定还会把u盘放在保险柜里,如果真的在保险柜里,你就用这个。”安室透把一个黑色的小型仪器交给了薄叶京鹿。 “这是组织新研发的产物,具体原理我也不太清楚,你只要把它放在保险柜输密码的地方上,保险柜就能自动打开了。” “好。”薄叶京鹿双手捧起仪器,“那如果只是普通的锁要怎么办?” 安室透弯了弯嘴角,吐出两个字:“撬开。” 他看了眼墙上的时钟,“还有半个小时,应该还来得及,我教你怎么撬锁。” “只要掌握了技巧,就会变得很简单。” 安室透把不知道从哪掏出来的铁丝扭成交叉状,插进锁眼里,一边听着声音一边转动着,然后“喀嗒”一声,锁开了。 薄叶京鹿稍稍瞪圆了眼睛,带了栗色美瞳的眼眸像是一块融化的焦糖。 好厉害…… “安室先生,是怎么懂这么多技巧的?”他一边用安室透递给他的铁丝尝试开锁,一边好奇地问道。 “以前打工的时候学的。”安室透一直紧盯着薄叶京鹿的动作,“这一步错了,转动的幅度要大一点,不然是打不开的。” 薄叶京鹿按照指示更改了动作,却忍不住去想安室透以前在哪里打工,为什么会学这个? 他悟性还算不错,练了两三次后基本上就已经掌握了撬锁技巧。现在,这个技巧派上用场了。 记忆猛然回笼,薄叶京鹿用藏在口袋里的铁丝撬开了柜子,他掀开表面的文件夹,在底下摸到了一个有点硬的物体,眼睛一亮。 但这个东西摸起来比u盘要大许多,抽出来后发现是一个信封。 他打开了信封,里面装了一沓照片,看清照片上的内容后,他瞳孔骤缩,心中猛地一震,照片从手中如落叶般散落。 每张照片上都有一具白花花的□□,当中有男有女,他们双眼都无神地睁着,像是两个黑黝黝的血洞,脖子上还留着狰狞的勒痕和青紫的肿胀,颈骨也以一种恐怖的角度弯曲着,看起来应该是断了。 薄叶京鹿连忙把照片从地上捡起来,即便特意把照片盖起来,那些恐怖又凄惨的死状都已经深深烙印在脑海中了。 他脑中一团乱麻,双手止不住地发软。 这些人都是被凶手用手扼住脖颈活活掐死的,脸上还残留着生前的惊恐与绝望,让他想起了那个被森山辉哉折磨到昏过去的女人,眼前仿佛都被漫天的血色覆盖。 一直被隐藏在心底的梦魇再次浮出水面,身体像是被吸入了泥潭似的,变得越来越沉重,他除了怔在原地,什么都做不到。 “薄叶君,你总是觉得自己很弱小,其实并不是是吗?”回忆中温柔的嗓音在耳边响起,棕褐发青年眼眸里有着和太阳一样的耀眼与温暖。 “你只是害怕去做,而不是做不到。”那双大手覆在头顶,鼻尖萦绕着令人安心的气息,诸伏景光眼中是对他全然的信任。 画面“啪”地一声碎裂,但诸伏景光振奋人心的话语还在脑海中回荡。 “有时候,也可以尝试去相信自己的能力,你是有才能的,有他人所不能及的才能。” 薄叶京鹿猛地回神,虽然光洁的额头上已经布满了冷汗,但心里却突然涌起了一股干劲,驱使着他把照片翻转过来。 这是诸伏景光好不容易给他争取到的机会,他不能再继续浪费时间了! 薄叶京鹿只瞄了一眼,就精准地抽出了一张拍到了镜子的照片,镜子上倒映出了一道模糊的身影,是属于凶手的。 照片上那双眼睛闪烁着贪婪的光芒,还有两道把脸衬得更苍老的皱纹,薄叶京鹿认出来了,凶手正是他脚下这家公司的社长——福山堂! 会议室里,福山堂正在和安室透尽情畅谈医药界的未来。 “听见您这么说,我就放心了。”安室透游刃有余地应付道,“我相信福山药业一定能带动日本医药界进行新一轮的技术革命。” “安室先生谬赞了,我就是一家小小的公司,哪有这么大的能耐。”福山堂虽嘴上这么说,但脸上忍不住露出了自傲的笑容。 “嘀嘀-”福山堂放在西装口袋里的手机突然振动起来。 他看见屏幕上的弹窗后,猛地站了起来,椅子撞上桌腿发出巨大的声响。 “发生什么了吗?”安室透感到一丝不妙,但脸上仍保持着笑吟吟的姿态。 “不好意思,我先失陪一下。”福山堂快速走出会议室,马不停蹄地向办公室赶去,内心又急躁又恼怒,还有一丝秘密被发现的惶恐。 该死,到底是哪个小偷?! 藏着他秘密的柜子全都被打开了! 第20章 第 20 章 薄叶京鹿把照片用手机拍下来后, 就将信封放回原位。 他按了按胸口,心里还残留着些许生理不适的恶心感。 有几张照片的背景就是这间办公室,难怪没有按监控。 办公室里左右各有一个装着资料和档案的高大柜子, 办公桌底下还藏着一个小型保险柜。 薄叶京鹿还记得自己的目标, 弯下腰把安室透给的仪器贴在了保险柜上,仪器屏幕亮起蓝光,手上感受到了一股吸力,像是什么磁场在交缠。几秒过后, 响起“喀嗒”一声, 保险柜打开了一条缝。 他看向手里的仪器,眼中冒起一丝惊讶,如果把仪器批量生产拿去黑市上卖的话, 应该会是暴利吧, 肯定能赚得盆满钵满。 薄叶京鹿检查得很仔细,翻完保险柜里能见到的东西后, 又把脑袋钻进去看了一下,果不其然, 在保险柜最里面的顶上有一个用胶带贴着的方方正正的物体, 他艰难地把东西扣下来,放到手心一看,是个u盘。 他松了口气,终于找到了。 他本想检查一下里面的内容,却突然收到了安室透的消息。 安室透:福山堂回去了, 快离开办公室! 薄叶京鹿顿时紧张起来了,连忙把u盘揣在兜里, 向门口跑去。 但门外却突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安室透也同时发来了一条新消息。 安室透:他叫保镖守在门口了, 先别出来!找个地方躲躲, 我马上就过去! 躲?能躲哪里?! 薄叶京鹿心脏快跳到嗓子眼了,他环视一圈,乍一眼望去能躲的地方只有办公桌底下。 但那个地方也太明显了!而且还紧靠着保险柜,绝对会被发现的吧? “社长!”门外地保镖齐齐向大步流星走来的福山堂鞠躬。 “有人从里面出来过吗?” 福山堂的声音传入耳中,仿佛一道催命符,令薄叶京鹿心急如焚。 没有时间了!他应该怎么办才好?这房间里根本没有其他可以躲藏的地方! 要不先藏在沙发后面,再伺机逃出去? 或者躲在门后,趁福山堂走进来的时候跑走? 但这两个想法很快就被福山堂接下来的命令给灭除了。 “没有。”保镖恭敬地回答道。 福山堂勾起嘴角,眼中却藏着毒辣与阴狠,脸部也因为怒意而变得有些扭曲。 “你们几个守在这里,不要让任何人进来!” 薄叶京鹿心中升起了一丝绝望,趁福山堂不注意逃出去是不可能的了,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先躲藏起来,等所有人都离开了再从这里出去。 总之,绝对不能被福山堂发现! 福山堂大力地推开了门,门“砰”地一声撞在了墙上,他大步流星地走进了房间,脸上闪过一丝狠意。 现在就是瓮中捉鳖了,等他捉到这个小偷,一定要剥了他的皮,拆了他的骨,再狠狠折磨致死! 然而房间里看不见任何一个人的踪影,一阵清爽的风从打开的窗户吹进来,外面的蓝天白云悠哉游哉,一片宁静。 藏起来了吗? 还是逃走了? 福山堂将门关上,率先看向窗户,他不常叫人来打扫办公室,所以上面积攒了一层薄薄的灰尘,而现在这些灰尘都呈现出凌乱的形状,看起来好像有什么人踩过似的。 难道是跳窗跑了?办公室正下方有个空中花园,如果从这里跳出去的话,还真不一定会摔死。 福山堂紧紧皱着眉头,内心极为焦急。 薄叶京鹿极力压抑着自己的呼吸声,透过狭窄的缝隙看着福山堂向自己一步一步慢慢靠近,心不由得高高地吊了起来。 他在藏起来之前临时把窗户推开了,还用手把窗台上的灰尘拨乱了,伪装了一个小偷从窗户逃走的假象,要是福山堂能相信就好了。 然而,他的希望很快就落空了。 站在窗户边的中年男人突然嚣张地大笑起来,语气带着些不屑:“就这点小伎俩还想骗我?” [两边窗框上的灰尘都没有被蹭过的痕迹,这里离空中花园至少有个十几米,就算身手再好,也不可能不扶着窗框直接跳下去的] [这只是一个障眼法而已] 福山堂发现了! 薄叶京鹿骤然屏住了呼吸,刚才太过匆忙,没想到还留下了这样一个破绽。 福山堂又动了起来,皮鞋在地面上敲出轻响,每一步都像是在少年的心上狠狠碾了一脚,让他的内心越来越沉重,甚至一度感受到了窒息。 打扮得人模狗样的社长朝着不知道藏在哪里的小偷喊话道:“这个房间能藏人的地方就这么多,你最好自己出来认罪,要是让我找到,你的下场就不是一个惨字可以概括的了。” [就算你主动认罪,他也不打算饶过你] [曾经他也对一个人这样说过,那个人选择了“认罪”,最后在被他用惨无人道的手段折磨过后上吊自杀了] 即便没有这几条警告的标签,薄叶京鹿也不会主动出去的,那些残忍血腥的照片还历历在目,能做出这种事情的人绝对不会有所谓的“仁慈”和“善心”,只会在他人以为获得了希望之后又让他一瞬间陷入绝望。 这样恶劣的人,他看得太多太多了。 少年心情变得更加沉重,绝对不能自投罗网! 福山堂环视一圈,先把沙发后和窗帘后这样明显的地方看了一下,最后那阴森的视线定格在房间最里面的那张摆满了工作文件的办公桌上。 只能是藏在那下面了。 他露出一抹嘲讽的笑容,这个小偷是有些小聪明,可惜不走运,他这房间可没有暗道暗门,想藏也藏不了。 但是,到此为止了。 福山堂疾步走到办公桌旁,“还是不想出来吗?看来是不想活了。” 他眼神闪烁着兴奋的光芒,猛然将椅子拉开,视线扫向办公桌底下,椅子腿和地面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刺耳噪音! 薄叶京鹿咬紧了嘴唇,已经不敢再睁眼看下去了,光线穿过狭窄的缝隙刺激着脆弱的眼球,本就因为戴了许久美瞳而酸涩的眼睛忍不住渗出了一点水雾,将眼尾浸得有些发红,让蜷缩着身体的瘦弱少年看上去更多了几分易碎感。 他不停祈祷着:不要发现他,不要发现他…… 下一秒,房间里响起了福山堂充满震惊的声音。 “怎么可能?!”他满脸不可置信。 办公桌下居然也没有人! 只有一个孤零零且完好无损的保险柜。 一种被耍了的屈辱感涌上心头,他瞬间变得狂躁起来,快要气炸了。 福山堂急忙把柜子拉开,信封还好好地放在原来的位置上,照片摆放的顺序也没有任何的变化,跟离开前一样,看起来并没有人动过。 再检查保险柜,他那储存着一些绝对不能曝光的视频资料的硬盘也好好地被压在一沓空白支票底下,什么都没有丢。 难道没有什么小偷? 福山堂有些怀疑。 但是不可能,他记得自己离开时柜子是好好锁上的,现在却是开着的。而他的手机装了一个可以监测保险柜有没有被打开的软件,刚才手机上也的的确确收到了保险柜被打开的提示,不可能有错。 那小偷的目的是什么? 福山堂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摸了下之前u盘放的地方,果然已经空空如也。 薄叶京鹿猛然松了一口气,他的后背已经完全被冷汗打湿,身上的皮肉也因为过度紧张恐惧而痉挛发酸,身体里如冰川般刺骨的寒意也还没有消去。 当时留给他藏身的时间很少,虽然做了障眼法,但他也知道这样低劣的手法应该欺骗不了福山堂,躲在桌底下必然是会被发现的。 千钧一发之际,他看见了一旁存放档案的书柜,灵机一动,想到了一个极佳的藏身方法。 这个方法可以让一个大活人从房间里活生生消失,而刚好书柜的结构样式也符合使用这个方法的条件。 书柜下半部分一共有两个抽屉,上面的抽屉比下面的抽屉要短,只要把上面的抽屉拉出来,藏进书柜里,上半身从短的那一部分挺直起来,再把抽屉装回去,再从外面看,就完全看不出来有人藏在里面了。 当然,因为时间紧促,他并没有把抽屉一拉到底,让抽屉有些突出,还好福山堂没有发现。 现在只要等福山堂离开这间办公室,他就可以出去了。 书柜里的空气越来越稀薄,晶莹的汗珠顺着线条流畅的白皙侧脸滑落,薄叶京鹿胸口一阵闷痛,感觉呼吸越来越不顺畅了。 为了转移注意力,他又把视线放到了福山堂身上。福山堂已经从办公桌底下出来了,走到窗边打起了电话,让下面的人去查监控。 薄叶京鹿再次紧张起来,他进办公室之前特意换了套衣服,还戴了帽子,应该还能拖一会时间,希望福山堂能在查监控的人调查出来之前离开办公室。 福山堂头上更新的标签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他表面上是光鲜亮丽的药业公司社长,名下资产无数,私底下确实个违法犯罪样样都干的恶人,低价购买国外的仿制药品换上正品包装高价卖出,以此获得了无数利润] [因此,他与一些经营走/私业务的黑色集团也有所往来,并利用他们获取了部分政/府官员的私密丑闻,例如土门康辉父亲包养情人的确切证据] 土门康辉? 薄叶京鹿好像隐隐约约知道组织为什么要得到这个u盘了。 土门康辉是自卫队的长官,其父是政府官员,据说在政界人脉很广,听说他最近打算要参加众议院的竞选。 土门康辉是个极其具有正义感的人,因为经常在报刊或电视上发表反对暴力犯罪的言论而获得了极高的民众支持率,甚至被誉为“最有可能竞选首相”的人,如果让这样的人成功上位了,组织的利益无疑会受到损害。 薄叶京鹿小心翼翼地把u盘举到眼前,虽然标签已经证实了组织需要的u盘确实存在,但是还不能确定就是他手上这个,还是要先检查一下里面的内容。 但是他现在除了双手可以活动之外,其他地方都被抽屉紧紧压着,根本没办法把手机拿出来。 只能出去再说了。 “社长,安室先生问您……”秘书小姐突然响起,引起了福山堂的注意。 但她的话还没说完,正主就亲自出现了。 金发青年声音温和,却带着些许压迫力:“福山先生的事办完了吗?我家那孩子吵着要去吃喜久福,那家店马上就要关门了。” 一句话既表达了自己想马上继续商谈的诉求,又解释了他的去处,薄叶京鹿忍不住在心里惊叹道:好厉害…… “真是不好意思,让安室先生等了这么久,事情已经解决了,我们现在就可以继续。”福山堂脸上再次挂上了礼貌的微笑,其中还夹杂着些许歉意。 “不过,安室先生还是不要太溺爱弟弟君为好,现在的孩子都是给点颜色就开染坊的,到时候还不知道做出什么气人的事情来呢。”福山堂故意以朋友的口吻道,让气氛变得轻松起来。 “我倒是想他任性一点。”安室透不着痕迹地看了下书柜,嘴角自然地勾起一抹笑容,“他就是太乖巧了。” 这说的是自己吗?薄叶京鹿默默低下了头,心想安室先生是不是对他有什么误会,这并不是什么乖巧,而是他必须这样去做,他并没有任性的自由。 他想起银发少年那冷傲孤高的面容,感觉自己再也不可能回到以前的生活了。 安室透和福山堂相谈甚欢,结伴离开了办公室,秘书小姐也踩着高跟鞋跟了上去。 “社长,那我们还要……”守在门口的保镖询问道。 福山堂想着小偷大概率已经不在办公室里了,让一群保镖守在门口也怪吓人的,就摆摆手:“不用了,你们先回到岗位上去吧。” “是!” 门外的脚步声渐趋于平静,薄叶京鹿小心翼翼地从书柜里爬出来,将抽屉复原。又趴在门上听了一会,确定外面没有声音后,才推开门跑了出去。 另一边,重新坐在会议室里的安室透收到了一条消息。 代号不明君:我拿到u盘了,现在应该去哪? “那就这么说定了吧。”安室透关掉屏幕,微笑着将投资款定了下来,并拿出了一分合同。 “B药要是真的能成功研发,肯定能带领福山药业登上更高的台阶,先提前恭喜福山社长了。”他站起来,“那孩子又在催了,我得先走了。” “这是我拟定的合同,您可以先看看,没问题的话就签字吧。” 福山堂一脸喜出望外,接过合同,“好的好的,安室先生先忙吧。” 安室透边走边给薄叶京鹿发消息。 安室透:你在哪? 代号不明君:卫生间最后一个隔间。 薄叶京鹿发消息的时候已经把衣服换了回来,之前的衣服塞进公文包里,手套也从手上慢慢脱下,薄薄的橡胶擦过柔嫩的肌肤,露出雪白纤细如葱段的手指,指尖还透着淡淡的粉色,手背上的骨头微微突起。 而纯黑色的u盘躺在手心上,两种截然相反的颜色形成了极为鲜明的对比,外壳上还染上了些许体温。 他把u盘用转换器连接到了手机上,里面确实有几个文件夹,点进去也有写着不同名字的文档,这些名字基本上都是政府官员的名字,而且数量不少。 薄叶京鹿倒吸了一口凉气,居然有这么多。 但还没等他查看文档的内容,门就突然被敲了两下,紧接着响起了安室透带着些低哑的声音。 “是我。” 薄叶京鹿把门打开,金发青年一步踏了进来,一眼就看见了少年手中的u盘。 “就是这个?” 逼仄的隔间虽然能站得下两个人,但也变得更加拥挤了。 薄叶京鹿不着痕迹地往后缩了一下,清瘦的脊背抵在灰色隔板上,呼吸稍稍变得有点急促,“嗯……” 两人靠得太近,他需要微微抬起头才能看到安室透的脸,线条锋利的下颚映入眼中,小麦色的修长脖颈上生着一个凸起的喉结,那道磁性如同提琴的声音就是从这里发出来的。 “我很可怕吗?”金发青年突然问道。 “不是……”薄叶京鹿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要问这个,但还是乖乖回答了。 “安室先生教了我很多东西……”他磕磕绊绊道,“人很好。” “那就不要总是这么拘谨了,继续这样跟别人相处会很累的。”安室透眨了眨灰紫色的眼眸,露出一抹温暖的微笑。 [他觉得你给自己加的心理负担太重了,这样下去,你迟早会抑郁成疾] 薄叶京鹿有些梗住了,他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只能弱弱地应了一声。 这是性格使然,只要有人靠近他,他就会不由自主表现出抗拒和逃避的样子。 他知道这样的性格不讨喜,甚至可能会让别人伤心,但是他很难说改就改,因为这几乎已经是融进骨髓,像血脉一样深刻的习惯了。 但是……他转念一想,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 以前的他只想一辈子待在家里闭门不出,当一只鸵鸟。 而现在……他脑中闪过几张色彩鲜艳、笑容温暖又充满正义感的脸。 他有了朋友。 如果自己还是这副破烂性格的话,不仅会像安室先生说的那样让自己难受,也会让朋友和自己相处时感到很累吧。 他是不是应该变得更开朗一点? 那条的标签还明晃晃地亮着,薄叶京鹿握紧了手中的u盘,尝试踏出主动跟别人搭话的第一步,“安室先生……是怎么知道我还在房间里的?” 问出口之后,他又有些后悔,觉得自己问了一个蠢问题,发消息让他藏好的就是安室透,当然知道他还在办公室里没有来得及离开。 “忘了跟你说了,我给你的那条手链上面有发信器,我能看见你的位置在哪里。”安室透说着说着自己也有一点心虚,但是没有办法,这是上头要求的。 也不知道这个少年是什么来头,组织好像生怕他跑了的样子。 安室透的回答把薄叶京鹿内心复杂的情绪全都打散了,少年摸了摸放在口袋里的金色手链,眼中闪过一丝惊愕。 他原本还在想组织怎么会放心把自己一个潜逃过的实验体放出研究所,现在知道答案了。 “不过如果没有这个发信器,我应该也猜不出来你躲在哪里。”安室透看着少年不好的脸色找补道。 这确实是他的真心话,当时他看见薄叶京鹿所在的位置是一个书柜时,还感到很震惊,不过稍加思索后就想通了其中的巧妙之处。 但这也属于知道答案推理过程,换做是他,应该没办法在那么紧迫的时间里想出这样一个方法。 当然如果潜入去找u盘的真的是他,就不是躲,而是把福山堂打晕自己再逃之夭夭了。 “所以你真的很厉害了。”他不吝啬地夸赞道,“现在只要把这个u盘交给组织,你就可以真正地成为组织的一员了。” [但这也意味着你彻底成为和他敌对的一方] 金发青年磁性的嗓音进入耳膜,薄叶京鹿心跳突然间漏了一拍,白皙的脸蛋忍不住有些发热,但看见这条标签后,又紧紧抿住了嘴唇。 不,不会是敌对的。他在内心暗自否定到,他已经想好了,等他回去和诸伏景光碰面,他就要把自己也想成为警方卧底的想法告诉对方。 “谢谢。”薄叶京鹿觉得只说一句干巴巴的道谢显得没有什么诚意,又在后面添了一句:“安室先生……也很厉害!” 这句话是发自真心的,计划准备充分,扮成客人也挑不出一丝破绽,还能陪一个上市公司的社长聊半个小时专业知识方面的内容……换做他,在和福山堂说第一句话的时候就会露馅退缩了吧。 但是说完后,薄叶京鹿感觉自己的脸已经升温到滚烫的程度了,便垂下了头,让稍长的头发挡住自己染上了几分薄红的脸,然后把手上这台组织发给他的手机递给了安室透。 他的声音很轻,还有一点闷闷的,“我把u盘里的内容打开了,你看一看吧。” 安室透觉得这互夸的场面有点幼稚,像是两个小朋友在互相说“你很棒”“你今天也很棒”,忍不住笑了笑。 他接过手机,快速滑动目录,脸上的笑容也逐渐消失了。 他是公安系统的人,这份触目惊心的名录对他冲击力更大,甚至还有一位跟警察厅关系较为密切的议员。 他隐下内心的震撼,点进了这个眼熟的名字里,屏幕出现了一个进度条,随后转入了文档页面。 安室透一目十行地将内容扫完,脸色变得有些凝重。 “这里面的内容……很严重吗?”薄叶京鹿小心翼翼地问道,难不成里面不止私生活丑闻,还有一些更加恐怖的东西? “不。”安室透又陆续点进其他几个文档,他也说不清楚自己现在的心情是庆幸还是懊恼,“这是假的。” “上面的内容基本上是胡说八道的,前后没什么逻辑,连最基本的背景信息也漏洞百出,可以说是和本人没有一处相符合。”安室透把u盘拔掉,紧紧地拧起眉头,“我们可能被耍了。” 怎么会这样? 薄叶京鹿心中顿时变得像是灌满了冷铅般沉重,标签不可能出错,u盘确实存在,并不是一个刻意抛出来引别人上当的诱饵。 那就只剩下一种可能——福山堂伪造了一个假u盘,把真的藏在了别的地方。 他找到的这个是假的! 模模糊糊的警笛声穿过卫生间的窗口飘进来,让隔间里的两人心情彻底沉入了谷底。 薄叶京鹿推开隔间跑到窗边往下看,高处的冷风如同刀子般呼呼地刮着脸,街道上被警示灯红蓝双色的光芒所笼罩,他数了一下,足足有五辆警车停在福山药业的正门前。 “福山堂报警了。”安室透也走到了窗边,而且看这情况,福山堂应该在跟他一起离开办公室那时就已经让人报警了。 薄叶京鹿想起福山堂办公室那些血淋淋的犯罪证据,他怎么敢报警的?不怕第一个遭殃的是自己吗? 不对,福山堂可能以为小偷根本没有看过照片,只是在柜子里找了下u盘,因为他是把照片按照拿出来时的顺序重新摆好再放回去的。 他觉得自己的犯罪证据没被发现,被盗走的又是一个无伤大雅的假u盘,所以才放心大胆地报警吗? “他应该还没发现我们的身份。”安室透一手拿着公文包,另一只手扣住少年细瘦的手腕,拉着他往卫生间外走去。 “现在就走。” 略微粗糙的手掌覆在少年白腻的肌肤上,覆着一层茧子的指尖抵着腕骨,源源不断地传递着体温。 薄叶京鹿蹙了蹙眉,感觉自己被触碰到的地方又麻又痒,但现在逃跑要紧,他也没心思在意那么多了。 他们坐电梯去到了负一层的地下停车场,发现有两名警察正站在安室透的车附近,出口大概也已经被封锁了。 因为还不清楚自己的身份有没有被发现,安室透并不敢贸然直接带薄叶京鹿上车,而是找了个地方先蹲着。 “你留在这里,我去看一下那边的情况。”他松开少年的手,指了指那两名警员,低声道。 他懂一点唇语,但这里光线太暗了,警员又站得比较远,他没办法分辨清楚那两人在讲什么,必须要再靠近一点。 如果确定身份还没暴露,就趁机攀谈收集点信息。 薄叶京鹿揉了揉被握了一路的手腕,白皙且敏感的肌肤上还残留着几道红痕。 他知道安室透的想法,但其实并不用这么麻烦,他的标签能力可以派上用场了。 安室透刚站起身准备离开,便听到身后的少年轻轻说道:“正门和停车场的出口都被封锁了,这栋楼里的人都要等调查结束找出犯人了才能出去,因为福山堂报警的理由是公司丢失了重要机密,价值估计上千万,而且犯人很可能携带了危险物品。” 他微微一愣,心想薄叶京鹿是怎么知道这么多的。 后来看到少年全神贯注望着两名警员,仿佛是在读取什么信息的样子,才反应过来薄叶京鹿应该是在转述那两人的聊天。 这真的能做到吗?安室透有些震惊。 “每个楼层都有警察巡视,停车场有四名,两名在这里,另外两名在B区域和C区域。警方那边暂时还不知道犯人的身份……” 一名警员举起对讲机,好像跟那边说了些什么,然后四处看了看,视线甚至还掠过了他们这边。 [对讲机那边的同事告诉他他们掌握了犯人的定位,就在地下停车场,而且是在离他不远的地方] 薄叶京鹿神色突然变得着急,“u盘上装了发信器,快把它扔掉,然后我们换个位置。” 安室透二话不说把u盘扔到了车底下,在警员按照指示过来这边搜寻之前转移了位置。 就算薄叶京鹿行动的时候已经尽量避着监控了,也还是不可避免地留下了痕迹。 再给警方一点查看监控的时间,肯定就能知道他们两个就是犯人,该怎么办才好? 薄叶京鹿非常焦急,就如同热锅上的蚂蚁,甚至萌生了一个莽撞的想法:“要不直接开车冲出去吧?” “不行。”安室透十分了解警方的办案流程,虽然他对自己的车技很有信心,但是:“他们可能会直接开枪,而且紧追不放,风险性太大了。” 他已经在思考骗过警方的可能性有多大了,但不管怎么辩解,监控都是一个铁证,而且万一他们的伪装被拆穿了,岂不是雪上加霜。 安室透叹了口气,“没办法了,向组织求助吧。” “可是组织真的会派人来吗?”薄叶京鹿觉得组织应该不会营救任务失败的成员,如果是为了不让掌握组织机密的成员落入警察手中,那来的也只会是杀手。 这就是组织一向的做事风格,残酷且干脆利落。 “会的。”如果来的只有他一个可能不会,但安室透已经意识到了,薄叶京鹿对组织来说可能是一个特殊的存在,如果是薄叶京鹿遇到了危险,组织很大概率会派人来接应。 “我猜测福山堂应该没有把真的u盘放在公司里,一般这种重要的东西都会放在自己认为安全的地方,福山堂那个办公室是半个月前才搬过去的,不太可能会放在那里,而他又不像是会把重要物品随身携带的人,所以真正的u盘应该是放在家里了。” 安室透一口气说了一大段话,每说一个字,少年的眼睛就瞪大一分,最后变得圆溜溜的,像是只受惊的猫。 薄叶京鹿有些语无伦次,“那为什么……我……福山……” “你想问既然我提前知道,为什么还要来这找一趟是吗?”安室透替他问了出来。 薄叶京鹿点点头。 “因为我的的确确收集到了u盘可能藏在办公室里的消息。”安室透顿了一下,“但是也有另一个消息是可能藏在他的郊外豪宅里。” “这个计划从一开始就是兵分两路,已经有另一名成员潜入他家去找u盘的踪迹了。” ———— 东京郊外,一名管家装扮、身材瘦瘦高高的男人走出了豪华的日式别墅,铁质大门在他身后缓缓关上,发出“吱呀”的声响。 他抬手将脸皮撕下,露出了金色的大波浪头发和漂亮到令人窒息的容颜,这张脸属于年轻貌美的美国女星克里斯·温亚德,也属于组织成员“贝尔摩德”。 一辆保时捷356A驶入黄昏,停在了她面前,车窗缓缓落下,露出了银发男人俊美冷酷的侧脸。 他的声音低沉而又沙哑,“东西呢?” “在这里。”贝尔摩德举起手,两根纤长的手指间夹着一枚小巧的u盘,和薄叶京鹿找到的那个如出一辙。 琴酒接过u盘,眼神依旧是冷淡的,“上车。” “不用了,我突然想散散步。”贝尔摩德勾起唇角,笑盈盈道:“而且好像还有一位derella需要你去拯救。” 琴酒对贝尔摩德的用词感到有些不适,“说人话。” “福山药业大厦,我们的成员陷入了警方的包围圈里,身为在组织的二把手,你总不能对优秀的下属见死不救吧,gin?” “这点任务都完不成,”琴酒扯出一抹嘲讽意味极浓的笑容,“优秀?呵。” “是谁?” 组织不需要无用的人,所以这个人他会亲手灭杀。 “波本和……”贝尔摩德故意拖长了语调,“一个实验体?” “我想想,代号应该是……y101?” 琴酒瞬间抿住了锋利的薄唇,神色变得晦涩不明,“他怎么会去那里?” “你说的他是谁?前者还是后者?”贝尔摩德心情非常愉悦。 然后,她就见到眼前的车窗升起来了,尾气一喷,这俩型号经典的老爷车已经驶出几米远。 贝尔摩德脸上的笑容没有消失,反而变得更加灿烂,果然,derella这个词用得非常贴切。 不过人还是需要一点耐心的,她拿出一部崭新的手机,这上面装了一个可以看见y101定位的软件。 她还没来得及把这个给他呢。 —————— “我已经联系别人来接应我们了。”安室透朝薄叶京鹿晃了晃手上的手机。 薄叶京鹿完全想不出来的人会怎么接应,按照组织的行事风格,该不会是把警车全部杀了再带他们逃跑吧。 但那不就成恐/怖/分/子了吗?会上通缉令的吧? 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那你的车要怎么办?”接应的人应该也会开自己的车来吧。 “先放在这里也不要紧,反正车牌号是假的。”安室透耸耸肩,这辆车是他临时找来的,车上也没什么私人物品,搜也搜不出什么来,除非验dnA。 “如果没被发现的话,下次再来取走也行。” 薄叶京鹿还想说些什么,安室透眼神就突然变得凛然,“有人过来了。” 电梯门缓缓打开,竟然浩浩荡荡走出来了五六名警察,出口处也有新的身穿蓝色制服的面孔出现,他们像是有目标地搜寻着什么。 “我们可能被发现了。”安室透抬起紫色的眸子,望向附近的监控摄像头,他早就预料到会有这种事情发生,所以在转移位置时也特意选择了监控死角的位置。 仅靠监控的话,应该没那么容易发现他们的踪迹,所以才会派这么多警察过来进行地毯式搜索吧。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们已经到了比较出口的地方,只要前面没有人把守,大概率也能够跑出去。 薄叶京鹿小心翼翼探出半个头去查看情况,却发现两边都有警察在向他们这个地方靠近,身后是墙壁,前面又全是车,如果真的要在这里展开追逐战,用不了几秒他就会被抓住了。 他屏住呼吸,一动也不敢动,心脏像是打鼓似的飞快跳动着,“嘭嘭嘭”的声音越来越清晰。 但警察的脚步仍然没有停下,每走一步都像是在倒计时,其中有的拿着手电筒,有的手已经覆上了枪套,目光严肃而又锐利。 外面突然传来了两声像是枪响的轰鸣,场面很快就变得混乱起来。 “砰”的一声巨响,像是有什么东西被重重地撞飞了,一辆黑色轿车以极快的速度冲进了停车场,又在数名警察面前表演了一个神龙摆尾,差点就能把人撞得飞出去。 警官们只能选择紧急避让,然后迅速拔出枪示意。 “请立即停下!” “走!”薄叶京鹿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就被安室透从地上拽了起来,金发青年牢牢攥住了他的手腕,迈动起两条长腿带着少年跑了起来。 他们穿梭过汽车组成的钢铁森林,与发疯的黑色轿车擦肩而过,然后奋力奔向泼撒着夕阳鎏金的出口。 “这辆车不是来接我们的吗?”少年有些疑惑地问道,风声将他清亮的声音掩盖了一些。 但安室透还是听见了,“来接我们的估计在外面,这辆车只是负责制造混乱。” 的确,由于黑色轿车的出现,这里已经完全乱成一团了,停车场出口的升降杆也被铲飞,只剩下孤伶伶一截断口,而警察的注意力也全都被黑色轿车给吸引走了。 两人终于跑到了街道上,薄叶京鹿气喘吁吁,心中涌起一股逃出生天的畅快感,双腿却在不停打颤。 而安室透的呼吸频率没什么变化,甚至连汗都没怎么出,他环视四周,在街边路灯下看见了一辆古典的老爷车。 型号是保时捷356A。/.52g.g,d./ 第21章 第 21 章 全组织会开这种型号的车的人只有一个, 安室透有些意外,来的怎么会是他? 然后转念一想,找来一辆横冲直撞的车破坏警方的计划, 再顺理成章地伪装成醉驾或者其他理由的事故,这一招确实很有琴酒的风格。 驾驶座上的银发男人面容冷峻, 暗绿色的眼眸在黄昏残霞的映照下显得更加疏离淡漠, 五官轮廓带着些西方人的深邃,双指间夹着一根长烟, 烟头伸出了窗外, 闪烁着赤红的火星。 [琴酒, 本名黑泽阵,组织里的顶级杀手, 备受组织Boss信任,与朗姆存在竞争关系,因此关系较差] 薄叶京鹿已经完全愣在了原地,漂亮的圆眸里盛满了惊愕,他现在的心情就仿佛是摇晃了几下再打开的碳酸饮料,液体猛然喷洒出来, 还发出“滋滋”的响声。 因为实在是太像了, 只要看过黑泽和琴酒的人都能看出来他们长得有多相似, 五官近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只是一个青涩,一个成熟, 头发和眼睛的颜色也相同,而且甚至还有着同一个姓氏。 他敢断言, 这个叫“琴酒”的人绝对和黑泽有着某种联系, 说不定还会知道黑泽的下落! 即便琴酒看上去很不好惹, 像是那种随时会掏出枪来把人崩掉的反派角色,薄叶京鹿也打消不了心中那种立刻跑到他面前问黑泽在哪的冲动。 他从来没有放弃过寻找黑泽的下落,黑泽失踪那一天他就跑到警局报了案,并且接下来一个星期每天都会去警局看看有没有新的消息,比上班打卡还勤奋。 认识了松田阵平后,他也曾经把黑泽的照片发给过对方,让松田阵平帮忙留意一下有没有黑泽的消息,但仍然一无所获。 黑泽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那些记忆也好像是一场美丽的梦境,梦醒了,记忆也随风消散了。 而现在,他终于看到希望的曙光了,薄叶京鹿几乎要喜极而泣。 安室透和薄叶京鹿相处一整天了,第一次看见他露出这样情绪丰富的表情,有些惊诧。 他顺着薄叶京鹿的目光看过去,发现看的竟然是琴酒。 难道这两人认识? 但是琴酒好像没有什么反应。 不,还是有的,他被两人磨磨蹭蹭不上车的行为弄得有点不耐烦了。 “波本,你的任务是发呆?” 听见这句暗含讽刺的话,安室透才从这奇怪的气氛里挣脱出来,他给薄叶京鹿拉开了车门,脸上挂上了文质彬彬的笑容。 “我的任务是什么,你应该很清楚吧,gin。” 琴酒透过后视镜瞥了眼钻进后排的清瘦少年,冷笑一声,“需要别人来救的废物的任务内容没有了解的必要。” “这样说也太伤人心了,我怎么说也算是对组织有过贡献的人。”安室透嘴上说着伤心,脸上却仍然保持着平静。 虽然琴酒一向都是这个性格,但很明显今天是在故意针对他。这也正常,毕竟这个任务难度不大,他却叫来了组织增援。 但是没想到来的会是琴酒,而且还是他一个人来的,这种概率跟天上掉馅饼差不多,太奇怪了。 薄叶京鹿放在膝盖上的双手紧紧握成了拳头,很想现在就对着驾驶座上的人问出自己最关心的问题,但是这两名代号成员突然表现得针锋相对的,让他有些无措。 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远没有结束,安室透想搞清楚琴酒为什么会来这一趟,“gin,听说组织最近招了一批新人?好像还有几个被分在了你手下?” 言下之意就是你怎么不忙着调/教新人,反而这么有空来插手这样一个完全看不上眼的任务? 琴酒将手上的烟掐灭,突然露出了一抹笑容,似乎有些愉悦。 他发动汽车,引擎的轰鸣声跟他的嗓音一样低沉,“你旁边那家伙就是。” 薄叶京鹿和安室透同时睁大了眼眸,他通过组织的考验了/怎么会被分配到琴酒手下?! 安室透皱起眉头,薄叶京鹿被分到哪他管不了,但他还没把任务报告递上去,也就是说琴酒是私自决定要薄叶京鹿做他下属的,这明显不合规矩。 除了那位没有人见过的大人之外,琴酒可以说是这个组织里最危险的人了,薄叶京鹿无异于羊入虎口。 对此,薄叶京鹿本人却升起一丝高兴的情绪,如果能成为琴酒的下属,他就有和琴酒交流的机会了,离知道黑泽的下落又近了一步。 “gin,即便是你,也不能随随便便越俎代庖吧?”安室透眸色变暗。 这并不完全是因为薄叶京鹿,还因为琴酒这样做已经触碰到了他的利益,他一向和琴酒井水不犯河水,但是现在琴酒竟然越过他,也越过朗姆直接决定了新人的分配,如果就这样放任,就相当于是承认琴酒的地位凌驾于朗姆之上了。 身为朗姆派系的波本自然不能纵容这种行为。 薄叶京鹿的去处其实并不是琴酒私自决定的,他也只是在来的路上收到了一条有关新人晋升的信息,晋升为代号成员的一共有两个人。 一个本名水无怜奈,代号是“基尔”;另一个名字是薄叶京鹿,代号是…… 琴酒没心思和安室透解释太多,转而对着薄叶京鹿冷淡道:“gimlet,记好这个代号。” gimlet,译名吉姆莱特,也称琴蕾,是一款以琴酒为基酒制作而成的鸡尾酒。 安室透看见自己的问话被直接忽略了,有些无奈,又看了眼身侧的少年,估计对方也不会反对。 既然这样,他也不自讨无趣了。 “我知道了。”薄叶京鹿语气平静,内心却有些激动,琴酒这话代表着他真的通过组织的考核,成功获得了代号! 然后,他又变得踌躇起来,过了几秒才鼓起勇气问道:“那我想拥有你的联系方式可以吗?” 虽然琴酒和黑泽长得很相似,但看起来要比黑泽凶很多,而且还是他第一个接触的真正的组织成员,手里必定沾了不少鲜血。 他有点害怕和琴酒当面交流,发邮件去问更安全些。 琴酒透过后视镜对上了少年稍显怯弱的目光,这么久过去了,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摆出这样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还加上一堆乱七八糟的请求语,只会被人欺负得越来越惨。 这么浅薄的道理都不懂,也不知道怎么活到现在的。 他收回视线,递给了薄叶京鹿一台黑色手机。 薄叶京鹿手忙脚乱地接过,安室透说过任务用的那台是临时手机,那他现在手上那台应该是真正用于联络的手机了。 他打开看了一下,通讯录第一个就写着gin,果然已经存好了。 “谢谢。”薄叶京鹿真诚道,眼睛亮晶晶的。 看着手机屏幕缓缓暗下去,他突然想起自己拍的那些福山堂犯罪证据的照片,连忙把之前那台手机掏了出来。 “安室先生,这个是我在福山堂办公室找到的,应该对组织有些帮助吧。”薄叶京鹿凑到安室透耳边小声说道。 福山堂就算不是故意要跟组织作对,睚眦必报的组织也必然不会放过他,而薄叶京鹿手里掌握这些证据就能成为一把组织捅向福山堂的最锋利的刀。 另外,他也是想让身为公安卧底的安室透直接把福山堂的犯罪证据交给警方,让这个可憎的罪犯被绳之以法。 照片上的内容依旧那么怵目惊心,安室透越看眉头皱得越紧,难以想象里面的死者遭受了怎样的凌/辱和折磨。 但他很快就恢复了冷静,用余光扫了眼驾驶座上的银发男人,琴酒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似乎对他们的谈话内容不感兴趣。 安室透松了口气,这份证据不能交给组织,因为要是福山药业被扳倒了,剩余资源就会被组织蚕食殆尽,反而壮大了组织的势力。 但是也不能让福山堂继续逍遥法外,还是交给警方吧。 安室透垂眸看向少年毛茸茸的发顶和半张白玉似的侧脸,告诫自己不能心软。组织成员就是他们的敌人。 “这个手机交给我,我会帮你上交给组织的。” 少年毫无怀疑,眼神如同清泉般澄澈,把手机递给了安室透:“好!” 这一路很漫长,很快车内就没有人讲话了。薄叶京鹿不想在车上睡过去,生怕自己醒来就到了什么奇怪的地方。 为了消磨时间,他久违地打开了论坛,这里还是那么热热闹闹,而野村拓也那件事好像也被画进了漫画里,虽然内容并不多。 【草,怎么又是这个粉毛被迫害,他身上该不会有什么吸引变/态的buff吧】 【战损果然是我永远的xp!漂亮小可怜让我prprpr】 【实不相瞒,我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hiro和鹿宝好像有点好磕】 【邪/教!绝对是邪/教!hiro和鹿宝相处一共才几格,根本看不出来有什么好吧,要磕就磕我们松鹿,绝对童叟无欺,不甜不要钱!】 【前面的松鹿批还是算了吧,松田都多久没出场了,还不都是一点点扣粮吃,谁也别嫌弃谁】 【只能说不磕长景鹿的有难了,hiro和鹿宝都是心思细腻的人,鹿宝情绪有什么变化hiro都能第一时间察觉到,而且还很有那种点到即止的分寸感,这个组合真的很打动人啊!】 【这对走的是细水长流的感情吧】 【wocwoc,怎么回事!薄叶京鹿原来是组织的实验体?!那他之后是不是会参加主线啊?】 【这个配置有点像是为主线准备的,但是他又没什么技能点,马自达都没进主线,他估计也不会吧】 【官方不是说一切皆有可能吗,说不定之后松田真的会进主线,但是好担心鹿宝,该不会就这样下线了吧?】 薄叶京鹿默默回应,他暂时还不会下线,但也并不想让松田踏进这趟浑水里,太危险了。 即便已经自动屏蔽了某些“过激”的评论,薄叶京鹿在看见有人磕诸伏景光和他的cp是还是小小地震撼了一下,他感觉自己和松田阵平还有诸伏景光的相处都很正常啊? 少女漫里面那些“dokidoki”的情节一个都没有发生,也没有什么特别亲密的接触。 恋爱知识匮乏,而且由于性格胆小经常心跳加速的少年如是想着。 薄叶京鹿想起自己身边还坐着一位诸伏景光的好兄弟,一个激灵,匆忙地把论坛关掉。 他抬眸看着金发青年俊朗的侧脸,突然有点好奇:“安室先生,你谈过恋爱吗?” 琴酒不动声色地看了眼后视镜。 第22章 第 22 章 说完这句话之后, 薄叶京鹿立刻在心中痛斥自己说话不经脑子,他和安室透就相处了不到一天时间,问这个问题也太私密了吧。 而且琴酒还坐在前面, 这不就相当于在工作上司面前谈论私生活吗,会给上司造成不好的印象的吧? 薄叶京鹿脸颊变得比看论坛那一会还要红一些, 甚至连雪白的脖颈也带上了些许粉红。 他慌慌张张解释道:“我……并不是想打探隐私……” “没事。”安室透笑了笑, “正好我也感觉有点无聊,聊聊天也挺好的。” 他想了想, 认真地回答道:“以前出任务的时候也有过扮成别人恋人的经历, 但要说真正谈恋爱的话还没有尝试过, 而且我也不太感兴趣。” [他每天忙工作已经很累了] 薄叶京鹿原以为安室透头上会出现“他的恋人是这个国家”之类的标签,没想到却是这样一条充满现实气息的标签。 第一次和安室透见面的时候, 他好像也说过自己在附近的咖啡厅打工,那不就相当于一次性打三四份工吗? 安室先生果然很厉害,他默默感慨道。 “那你呢?”安室透反问道,语气里带着些许打趣。 “我也没有谈过,恋爱什么……对我来说太遥远了。”薄叶京鹿说道,他没办法想象自己跟别人一起手拉手逛集市坐摩天轮吃同一个冰淇淋……的场景, 感觉会紧张到像个灌满水的气球一样爆炸。 “没有什么追求者吗?” [他觉得你长得这么好看, 应该会有很多人追你吧] 薄叶京鹿脑中瞬间涌起了许多不好的回忆, 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确实有人追求过他,但也不知道是不是富江体质的原因,那些人的爱都可以用“恐怖”来形容, 做出的事情也很可怕,还各个都是罪犯。 论坛漫画里提到了野村拓也的后续, 他被警察逮捕了, 希望他的罪行被揭发出来之后能判个终身□□, 不要在出来祸害他了。 “有,但是……”薄叶京鹿抿了抿红润的唇,粗略地回了一句:“我比较喜欢遵纪守法的人。” 安室透有些愕然,这么说来,难道追他的人都是不遵纪守法的犯人吗? 但同时又感觉有点好笑,这句话从一个组织成员嘴里说出来真是变扭。 车突然停下了,耳边传来了琴酒低沉的嗓音:“到了,下车。” 不知道是不是薄叶京鹿的错觉,他感觉琴酒的声音好像要比之前沉闷一点。 他往窗外看去,发现这里并不是组织基地,而是自己之前住的那栋公寓楼下。 他心跳猛然间加速,琴酒怎么会知道自己住在哪里?要是他连自己的住处都知道了的话,说不定也会知道他和松田阵平有联系。 松田阵平岂不是有危险了?! 不,组织应该没有大胆到会动一个警察吧。 薄叶京鹿又害怕又焦虑,如同热锅上的蚂蚁,随后突然想起来安室透也住在这里。 说不定只是想让他暂时和安室透一起住而已,他悄然松了口气。 可薄叶京鹿刚准备下车,就听见琴酒对他说:“你留下。” 他有些疑惑,但还是乖乖地坐在了原位上。 安室透并不觉得琴酒会好心到专门送自己回住处,估计是想和自己身边这位新成员单独说点什么吧。 他打开车门从车里出去,又扶着门弯腰和车内的薄叶京鹿道了别,才转身离去。 薄叶京鹿也说了声“再见”,才刚看了安室透离开的背影不到一秒,保时捷就重新启动了,他的脑袋猛地撞到座椅的靠背上。 “只是一个代号而已,别摆出一副沾沾自喜的蠢样。”琴酒毫不留情道。 薄叶京鹿揉了揉撞得发疼的额头,也不敢忤逆琴酒的话,有些局促。 银发男人语气冰冷,根本不给薄叶京鹿喘息的机会,就继续道:“三天之内学不会用枪就滚回去研究所,组织不需要废物。” 三天?! 这时间未免而太紧迫了吧?而且这种东西他要去哪里学? 薄叶京鹿忍不住攥紧了手指,心中涌起无数疑问,最后到嘴边都变成了一句瓮声瓮气的“好”。 琴酒是他的上司,他必须要听从琴酒的指令。 “那怎么证明我学会了呢?”难不成又会有什么考核? 琴酒冷哼了一声,没有回答。 薄叶京鹿觉得自己的猜测十有八九是正确的,让他学枪,应该是下一个任务会用到。 车内又陷入了沉寂,薄叶京鹿脑海中再次浮现出黑泽的模样,内心又陷入了纠结,要不要现在就问黑泽的事,错过这次机会就不知道下次见面是什么时候了。 但是也可以发邮件吧? 万一他不回邮件呢?薄叶京鹿越想越觉得有这种可能,毕竟琴酒看着就冷冰冰的,总是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 为了找到黑泽,还是拼一把吧! 他做了足足五分钟的心里准备,才壮着胆子问道:“琴酒大人,您……有没有弟弟之类的亲人?大概十岁出头那样,也是银色头发绿色眼睛……” 薄叶京鹿还没讲完,就听到琴酒干脆利落地说道:“没有。” 怎么会这样! 他还是不死心,继续问道:“那你认识……” “闭嘴,”琴酒再次打断他,语气里带着一丝烦躁。 他眼神沉郁,绿眸冒出一丝杀气:“吵死了。” 薄叶京鹿被这个凶狠的眼神吓得立刻噤声,身体里升起一股森然的寒意,这时候才真正意识到这个被成为“top killer”的男人又多可怕,全身的细胞仿佛都在颤抖着。 他僵硬地抬起头,却没有在琴酒头上看到任何标签,无法判断他是否在说谎。 接下来的路程薄叶京鹿都感觉如坐针毡,下车的时候更是有种重新活过来了的感觉。 琴酒把他丢到基地后就不管他了,薄叶京鹿不知道自己要去干什么,就先给诸伏景光打了个电话。 诸伏景光很快就赶了回来,看见他没少胳膊少腿时才彻底松懈了下来,然后伸出手微笑道:“恭喜你成为组织的一员。” 薄叶京鹿也很高兴,“那我不用再被关在那个研究所里面了吧?” “我想应该是不用了。”诸伏景光弯了弯灰蓝的眼眸,“对了,京鹿你的代号是什么?” 诸伏景光对薄叶京鹿的称呼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变得更加亲密了。 “gimlet。”薄叶京鹿还不清楚这是一种什么样的酒,他从来都没有听说过。 诸伏景光微不可察地拧了下眉,重复了一遍:“吉姆莱特吗……” “怎么了吗?”薄叶京鹿问道。 “没什么,”诸伏景光摇摇头,很快就把话题揭过去了,“琴酒有跟你说什么吗?” 这正巧戳中了薄叶京鹿的烦恼之处,他犹豫了一会,问道:“苏格兰,要学会用枪的话,最快需要几天啊?” 听见这句话,诸伏景光就已经大概猜出琴酒说了什么了,“这个看天赋,有人一天就学会了,有人练一个月也打不中一个十环。” 薄叶京鹿有些忧愁,他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这方面的天赋,毕竟从来都没有试过…… 诸伏景光:“你想学吗?” “嗯。”薄叶京鹿点了点头,但他并没有说这是琴酒要求的,而是认真地说道:“我太弱了,既然已经进了组织,总不能连开枪都不会,而且我也想有一点自保能力。” “那就从今天开始努力吧,跟着我一起锻炼怎么样?”诸伏景光露出一抹温柔的笑容,“但是可能会有点辛苦。” 薄叶京鹿目光如炬,坚定道:“好!” 于是隔天早上六点,回到家中陷入熟睡的薄叶京鹿就被电话铃声吵醒了。 他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接起了电话:“这里是薄叶……” “京鹿,还没有起床吗?”青年温润的嗓音从听筒中传来,似乎还夹杂着一丝笑意。 薄叶京鹿意识瞬间变得清醒,慌慌张张地从床上爬起来,“马上来了!” “好,我在楼下等你。” 薄叶京鹿以最快的速度洗漱完,又急急忙忙地换了一身运动服,然后冲到电梯门前,按了好几下电梯按钮。 电梯门打开,金发青年和薄叶京鹿四目相对,他刚刚晨练回来,只穿了一件贴身的短袖,露出肌肉线条流畅的手臂,小麦色肌肤上挂着几滴汗水,帅气中还流露出一点雄性荷尔蒙的侵略气息。 薄叶京鹿下意识想跟安室透打招呼,但在说出口的前一刻紧紧闭上了嘴巴,昨天跟安室透相处的时候做了伪装,对方应该还不知道薄叶京鹿和吉姆莱特是同一个人。 “你好。”他礼貌地点了点头,便想走进电梯。 “汪汪!” 但一只毛发雪白的小狗挡住了他的去路,而且非常热情地蹭了蹭他的腿。 糟了,忘了安室透家里还养了一只狗。 薄叶京鹿紧张起来,诸伏景光应该没有把他的事情告诉安室透,但是哈罗好像还记得他的气味。 安室透越看薄叶京鹿越觉得脸熟,少年头发是漂亮的樱粉色,白皙的脸颊上镶了一双如同碧绿珠宝般的猫眸,还下意识地做了抿唇的动作。 他瞬间醍醐灌顶,这不就是住在403那个初次见面就对他呕吐的那个家伙吗! 薄叶京鹿被盯得越来越慌张,安室透该不会发现他的身份了吧?虽然被知道也没什么,但是他还是想努力把“薄叶京鹿”和“吉姆莱特”区分开。 但是哈罗一直缠着他,他也走不动,只能尴尬地站在原地。 “请问……”两人同时出声。 “你能把你的狗抱走吗/你是403的住户对吗?” 第23章 第 23 章 “不好意思, ”安室透弯腰将小白狗抱起来,然而哈罗两只爪子还在不停刨着,像是很想跳下去的样子。 他感觉有点奇怪, 语气里带着些歉意:“抱歉,哈罗平时不会这么调皮的。” 倒不如说, 哈罗平时不会对一个陌生人这么热情。难道是他不在的那一个星期发生了什么吗? “没关系。”薄叶京鹿微微垂下头, “我是403的薄叶京鹿,上次见面……很不好意思。” “那时候经历了一点事情, 所以不是很有胃口吃东西, 并不是对您有什么意见。” “不用在意这点小事。”安室透也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只是看见薄叶京鹿才重新想起来而已。 他笑了笑,侧过身去让出了路, “薄叶君应该是赶着要去做什么事情吧,我就不耽误你的时间了。” “谢谢。”粉发少年从安室透身边匆匆走过,留下一阵味道清新的洗衣粉花香。 天气晴朗,微风和煦,薄叶京鹿一抬头就看见了站在树下的诸伏景光,阳光给他俊秀的脸旁笼罩上了一层金色薄纱, 多了分朦胧感。 他小跑到褐发青年身旁, 声音里还带着一点轻喘, “抱歉,让你久等了。” 诸伏景光看了一眼手表,轻笑道:“才五分钟, 京鹿动作很迅速啊。” 薄叶京鹿看着他把手放到了自己头上,头顶传来掌心温热的触感, 他的身体不由得变得僵硬了起来。 刚想问怎么了, 诸伏景光就把手挪开了, 指尖还捏着一片金黄的落叶。 “走吧。” 原来只是帮他捡走落在头发上的树叶,薄叶京鹿神色轻松了些,“好。” 因为朗姆的原因,两人明面上不能有交集,自然也不好去使用组织的训练场。诸伏景光驾车带薄叶京鹿到了一所枪击俱乐部。 这间俱乐部老板和本地的黑///道有点关系,只要交够钱,不需要什么持枪许可也可以进入并且使用。 薄叶京鹿按照诸伏景光的指示戴好了设备,手/枪比他想象的要重一点,握在手中很有份量。 “枪的种类也分很多种,手/枪是最常用的,重点有两个,一是瞄准,而是注意后坐力。”诸伏景光边说边举起手中的枪对准远处的靶子扣下了扳机。 枪□□出火光,子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贯穿了靶子中心,留下一个冒着硝烟的洞口,双臂被开枪的后坐力震得颤了一下,一缕棕色的发丝随之飘起,露出青年英俊的侧脸。 标准的十环。 好强。薄叶京鹿眼中亮起光芒,光凭肉眼也能打得这么准吗? “看,这就是后坐力,后坐力会枪口发生抖动,特别是像京鹿你这样力气不大的人,可能会偏移得更多,所以不能一开始就瞄准靶心。”诸伏景光将知识点拆解得很细致,俗称傻瓜也能学会。 薄叶京鹿本就是一点就通的人,很快就把诸伏景光讲的话牢牢记在了脑子里,然后开始上手实战。 他闭起一只眼睛,视线虚虚地定格在红色靶心上,手指搭上冰凉的扳机,“砰”的一声开了枪。 手臂迅速被震得发麻,开枪的巨大响声也让薄叶京鹿心中像是坐过山车似的跌宕起伏,而子弹不出所料地偏了靶,别说十环,连一环都没有打中。 实战和理论果然是完全不同的东西。 薄叶京鹿丧气了一会,突然好像朦朦胧胧中抓住了什么,又重新鼓起了劲。 再来一次!这次一定能成功。 视线重新回到靶子上,薄叶京鹿绿眸如星辰般明亮,脑中再次回忆起诸伏景光开枪时的姿态,枪口向上抬起,双手紧紧握住枪把,全身的肌肉都在此刻紧绷起来,重心稍微偏移。 “砰!” 九环! 子弹终于穿透了固定的靶子,而且已经蹭到了十环的边缘。 薄叶京鹿有些开心,果然是这里有问题,只要调一下准星就好了。 诸伏景光忍不住鼓起了掌,“看来京鹿你很有天赋啊,准头很好。” “不过这个准度不太像初学者,你以前学过射箭吗?” 刚说完这句话,诸伏景光就想起了薄叶京鹿以前都生活在研究所,他脸上闪过一丝无奈,自己最近真是忙昏头了,居然连这一点都忘了。 “小时候打过弹弓算吗?” 虽然父母早早就去世了,但薄叶京鹿还留有他们在世时的记忆。爽朗的父亲用木头和皮筋给自己做了一个弹弓,并且手把手教他怎么把树上的柑橘给打下来。 他那时候个子很小,跟家里养的一只狗狗差不多大,当然也没什么力气,父亲告诉了他一个技巧,让他一开始就瞄偏,然后用手抖将轨道调正,这样就算力气很小,也能够打中。 这个技巧说着轻巧,做起来却很难,因为谁也不知道自己手抖的幅度有多大。后来父亲死了,薄叶京鹿把这个技巧练了一遍又一遍,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不过之后随着对父母的思念一点一点退却,薄叶京鹿已经很少再去玩这种要瞄准的东西了,没想到今天又派上了用场。 诸伏景光露出了一丝放松的笑意,“算。” 薄叶京鹿跟诸伏景光练了一上午,勉强将成绩稳定到了九环,偶尔还能正中红心,这个成绩完全出乎了两人的意料。 休息的时候,薄叶京鹿特地观察了下场馆,转头向褐发青年问道:“我们的谈话应该不会被窃听吧?” “应该不会,这里保密性还不错,怎么了吗?” 薄叶京鹿深吸了一口气,正色道:“绿川景,其实不是你的本名对吗?” “你的身份应该也不只是组织成员?” 诸伏景光内心一震,脸色却保持着平静,神态间没有透露出一丝慌张,“何以见得?” 他对薄叶京鹿的感情很复杂,其实他并不希望薄叶京鹿当代号成员,但是待在那个冰冷的实验室里可能会更加生不如死,在两种充满痛苦的选择中,他帮助薄叶京鹿选了痛苦更轻的那一种。 这个少年是被自己重新拉回地狱的,这个想法一直在诸伏景光脑中徘徊。 所以他想的是让薄叶京鹿先变成代号成员,再找个合适的时机让他假死一回,骗过组织逃到光明的那一侧。 但没想到这个计划还没实施,薄叶京鹿就对他的身份起了怀疑。 “我想当你们的线人。”薄叶京鹿语气非常认真,目光有些闪避,但很快又被坚定所取代。 诸伏景光脸色瞬间变了,薄叶京鹿这话代表着他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已经远远超过了怀疑的地步。 他迅速回忆了一遍自己和薄叶京鹿相处时发生的事情,也没有发现到底是哪里露出的破绽。 他神色变得凝重起来,重新打量起眼前这个长了一张纯真脸蛋的少年。 “你也知道我是实验体,我的研究方向一直是保密的对吧。”即便已经事先在心里演练过千百遍,在真正说出口的时候薄叶京鹿还是感到异常紧张,垂在身侧的双手都在微微发抖。 “我现在可以告诉你我的研究方向是什么。”他咬了下嘴唇,手指都快抠进肉里了,“是读心,我可以知道别人心里在想什么。” 诸伏景光眼中升起惊愕,如果薄叶京鹿真的可以读心,那的确能轻而易举地得知他的真实身份,但是这么不科学的事情,可能吗? 接下来的事令他更为震惊,因为薄叶京鹿把他心中的想法复述了出来,并且一字不差。 “如果你还不相信的话,我可以……” “不用了。”诸伏景光叹了口气,“我信。” “但是,你为什么想当线人呢?”到这个时候,他还是留了个心眼,没把公安两个字说出来。 “因为……”薄叶京鹿像是回忆起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一般,浑身止不住的颤抖了起来。 “我发现了……”他花了很大的力气才把接下来的话说出口,“我发现了组织Boss的秘密。” “就在研究所里。” 第24章 第 24 章 时间倒回到薄叶京鹿被带回研究所那一天。 诸伏景光刚刚离开, 薄叶京鹿跟着穿着白大褂的研究人员行走在冰冷昏沉的钢铁长廊里。 研究人员脸上都没有表情,就像是一堆提前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他们按照惯例把薄叶京鹿送去了□□实验体的房间,门“嘀嘀”两声锁上了。 深夜时分, 门突然打开了一条裂缝, 冒出一个粉色的脑袋。 薄叶京鹿确认走廊上没有人, 才小心翼翼地迈出了□□室。 开门方式是他之前在标签上看见的, 诸伏景光那边不一定有希望, 他还是要做二手准备,尽可能的探查一下研究所的情况。 他在路上的时候都有特别注意两边的房间, 发现经过某间转角房间时研究人员的标签是[这里面存放着重要机密,必须保护好]。 后面还跟了几句话, 好像隐隐约约透露着一丝恐惧。 那里可能藏着什么可怕的秘密, 薄叶京鹿内心挣扎了许久,最终决定要进那里看一看。 危险往往伴随着机遇, 说不定能找到如何逃出这座研究所的方法。 按照标签上的说法,监控系统会有每天深夜十分钟的调整时间, 这段时间监控影像往往会不太稳定, 是个很好的机会。 但同时也代表着时间非常紧迫,十分钟内他必须要回到□□室,不然很可能会被发现。 另一个让他敢跑出□□室的原因是研究人员对他的态度, 他感觉就算自己被发现,大概也不会被杀死。 按照记忆来到了那间神秘的资料室外,还没开始研究开门方式, 就听到了一阵脚步声。 薄叶京鹿心中猛地一紧, 迅速将衣服的小纽扣塞进了门底下的缝隙里, 然后躲到了转角的地方。 来的是个研究员, 应该是在例行巡查,他输了一串数字,将手掌覆在了一旁的扫描仪器上,打开了资料室的门。 他焦急地等待了几分钟,才听到了研究员从里面出来的动静,门徐徐关上,然后被一颗扣子卡住从而停顿下来,留下了一道缝隙。 时间所剩无几了!薄叶京鹿用力掰开了门,窥见了黑黢黢的房间内部,还有绿幽幽如同鬼火的荧光。 他定睛一看,竟见到了一副更为恐怖的景象! 房间里摆满了体型巨大的玻璃容器,福尔马林溶液里泡着各式各样的人体器官,模模糊糊的重影映在墙上,往左一看,两个如同蛆虫盘轧在一起的肉粉色大脑映入眼中,透明的液体中还混着丝丝缕缕的黄色浊液,似乎是脑浆。 一股恶心感冲上喉头,薄叶京鹿捂住胸膛,眉头紧紧地蹙了起来,脸色透出一丝苍白。 这根本不是什么资料室! 他迈着发软的双腿走了进去,翠绿的双眸在一个个玻璃容器上扫过,每个容器上都有一个名片,上面是不同的编号,从y001到y100。 薄叶京鹿越看越觉得难受,心脏像是被揪起来似的,手指抚过y100的标签,脑中忍不住冒出一个可怕的想法。 下一个变成这副模样的该不会就是自己吧…… 而那两个装了脑子的容器并没有标签,反而是一个小型的屏幕,旁边有着输密码的地方。 看来是要输密码才能看到信息,但是密码会是什么呢。 他沉思了一会,想起研究员在门口输的那个密码,决定赌一把。 微弱的“嘀嘀”响起,薄叶京鹿屈起手指敲下了几个数字,屏幕突然亮起,弹出“启动”几个字,绿色进度条满了之后,出现了一篇全英文的报告。 薄叶京鹿一目十行地扫完报告,瞳孔猛地涨大,双手开始微微颤抖起来。 报告上的专业术语和数据他看不懂,但是他看得懂标题和结论。 这是一份关于换脑手术可行性的报告。 换脑手术,顾名思义,就是把一个人的脑子从自己的身体里摘出来,换到另一具身体上,以此来延长寿命。 而y编号开头的这一系列实验,就是围绕这场换脑手术展开的。 而根据这份报告行文间的用语来看,想要进行换脑手术的应该是组织的上层人物。 他思索了好几天,又结合论坛的信息进行了分析,最终得出一个结论。 这个上层人物,很可能就是他还没见过的那个组织Boss。 y100之后就是y101,也就是说,等时机合适了,组织Boss很可能就会把脑子换到他的身体里面! 原本薄叶京鹿想当组织成员只是想报答诸伏景光的救命之恩,现在却没办法从组织这个泥潭里挣脱出来了,所以他才在深思熟虑后跟诸伏景光提出当公安的线人。 “组织Boss可能是个通过换脑手术活了很多年的老怪物。”薄叶京鹿将他在组织发现的事情一一讲给诸伏景光听,并且做出了结论。 诸伏景光眉头紧锁,组织至少存在了半个世纪,组织Boss的信息却从来没有外漏过,原以为Boss的人选是在他不知道的时候进行了更迭,没想到真相竟然是这样的吗? “即便这样,你也不需要做到这个地步,我可以帮你申请警方的保护,直到组织覆灭之前,他们都会保护你的安全。” 薄叶京鹿摇摇头,“组织能不能被摧毁还不是个定数,而且组织里还有会易容的人吧,要是那个人伪装成我的同学,来杀死我也是易如反掌的事情。只要我还在这片土地上生活,就很难一直躲藏起来。” “我想帮上你的忙,可以吗?”粉发少年眼眸里夹杂着一丝恳求与紧张。 少年的眼神让诸伏景光倍感煎熬,但他也很难立刻做出抉择:“……让我考虑一下,好吗?” 薄叶京鹿唇角耷拉了下来,像是有些难过,不过还是乖乖应到:“嗯……” 回到家的时候,薄叶京鹿已经浑身酸软,手臂都快要抬不起来了,一动就会传来阵阵痛意。 他练了一整天的枪,还跑了好多圈,运动量早就超标了,现在只想一觉睡到天荒地老。 手机却在这个时候亮了起来,还发出“嗡嗡”的振动声。 这台手机并不是琴酒给他的那台,而是他原来的手机,并且他刚刚才给这台手机充上了电。 之前被野村拓也袭击的时候,手机摔了一下,屏幕上还留着当时造成了裂纹。 不过没想到自己的手机居然没有被警方收走,而是好好地摆在桌上。 薄叶京鹿不情不愿地爬起来,扯过手机一看,上面是一个来电显示。 ———松田阵平。 第25章 第 25 章 “你这几天到底去干什么了。”松田阵平脸色有些担忧, “你家里一滩血,人又不见了, 我还以为你出事了”。 “抱歉, ”薄叶京鹿双手握紧咖啡杯,感受着上面传来的温暖,“让你担心了。” 但是松田阵平问的问题他也不能回答, 会给对方带来危险。 “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松田阵平在发现薄叶京鹿失踪那一天调过监控,但是监控被人动了手脚, 什么都没有留下。 所以他又往回调了几天, 想找找有没有什么蛛丝马迹,结果发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 棕发蓝眼, 下巴上还有一点彰显成熟的胡茬,这不就是他那警校同期吗? 而之后他又去房东那看了租房合同, 照片上的人赫然就是另一个行踪神秘的同期。 一个可以说是巧合,多个巧合加起来就很让人起疑了。 诸伏景光和降谷零这两人在毕业之后就消失了, 即便是内部系统也没办法调到他们的档案,虽然谁都没有说,但是松田阵平也大概能猜到他们应该是在哪个犯罪组织进行卧底行动。 松田阵平眼神暗了下,试探着问了一句:“是不是跟组织有关?” !!! 松田竟然知道组织的存在? 不, 警视厅和公安并不是一体的, 相反还经常起冲突,松田阵平应该不知道组织,只是在诈他吧。 薄叶京鹿眼中愕然一闪而过, 很快就冷静了下来, 但藏在桌底下攥在一起的双手仍然体现着他的慌张。 然而松田阵平已经从他脸上那一丝短暂的惊愕中得到了答案, 他心情非常复杂, 虽然跟薄叶京鹿相处的时间并不久, 但是他已经把对方纳入了自己的保护范围内。 [万一你是组织里的人,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 与其让对方胡乱猜测,还不如把事情直接摊开来讲,薄叶京鹿默默叹了口气,“其实……” 他把这几天发生的事全部说给了对方听。 “不行,就算那个老不死Boss的目标是你,你也不能去做这么危险的事情。”松田阵平语气比知道薄叶京鹿回来了时还要激动。 卧底可不是儿戏,一不小心就会丧命的。 “可是我……”薄叶京鹿已经做出这么多努力了,现在让他回头也不可能。 一声穿透力极强的尖叫在咖啡厅里响起,震得两人耳膜都有些发疼。 “死人啦啊啊啊啊——” 邻桌的壮男直愣愣地倒在地上,发出巨大的声响,桌上的饮品也被带着撒了一地,甜腻腻的气味弥漫在空气中。 壮男的手臂恰好砸在薄叶京鹿雪白清瘦的脚踝上,冰冷的触感让少年猛地挪开了腿,还起了一点鸡皮疙瘩。 他低头往地上看去,男人脸色狰狞发青,嘴角不停溢出白色泡沫,眼睛像是濒死的金鱼似的外凸,似乎是在注视着薄叶京鹿,又好像马上要从眼眶里掉出来。 薄叶京鹿心脏陡然发紧,脸色被吓得发白,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松田阵平迅速站起来捂住了少年的双眼,温热的掌心覆住柔软的肌肤,他声音低沉,却令人分外安心,“别看。” 眼前一片漆黑,薄叶京鹿心情却一点一点平复下来了,“我…我去叫救护车。” “等等。” 松田阵平松开了手,蹲下身探了下男人的鼻息,皱起眉头,“不用叫救护车了,报警吧。” 真的死了吗?! 薄叶京鹿深深吸了一口气,但是还是不敢去再去看死者的情况,“好。” 他转头向玻璃窗外看去,拨出报警电话时手还在抖。 松田阵平端详了一下死者的死状,嘴唇明显发紫,一手掐着自己的脖子,还呈现出窒息的痛苦状态,应该是毒杀。 他向刚刚尖叫的女人出示了警官证,“你跟死者是一起来的吗?” 女人摇摇头,“不是,我是这里的服务员,并不认识他。但是我记得有两个人是跟他一起来的,现在不知道去哪里了。” 这时,一个瘦瘦的戴眼镜的男生从卫生间里走出来,看着一片混乱的咖啡厅疑惑道:“这是怎么了?” 在看见地上的死者后,他猛地大叫了一声:“勇次郎!” “警官桑,就是他,他跟这个地上这个人是一起来的。”女人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说道。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怎么会这样!”男生跪在地上,想去触碰尸体。 松田阵平伸手拦住了他,“你是他的朋友?” “你又是谁,为什么要拦着我,赶紧叫救护车啊!”男生激动地大吼道。 “他已经死了,叫救护车也晚了。”松田阵平耐着性子安慰了一句,“节哀。” “我是警察。”他又出示了一次警官证,“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吗?” 男生的情绪缓和了些,但仍有些不可置信,“我……我是他的朋友。” 没过几分钟,两个染着黄毛,长相相似的青年推开了咖啡厅的门,再次在松田阵平面前上演了同样的戏码,一个赛一个难过,有一个更是直接哭了出来,还抱着松田阵平的手臂哭喊着“警官,你一定要帮我们找到杀死勇次郎的凶手啊,他平日里是个老好人,怎么好人久没好报呢!” “放心,我们会尽最大的力量找到凶手。”松田阵平试着动了动自己的手,但是对方抱得很紧,他咬咬牙道:“所以,你能先放开我吗?” “松田……” 少年悦耳的嗓音传入耳中,松田阵平扭头对上了粉发少年翠绿的双眸,虽然里面没有什么情绪,依然显得纯真且无辜,但他却莫名感到一阵慌张,立刻用力把手臂拔了出来。 “你先在这里坐一会,我很快就处理好了。” “好。”薄叶京鹿乖巧地点点头。 他小心翼翼地往与死者有关的三名男性头上看去,具有标签能力的他很快就知道凶手是谁。 知道真相后他无比震惊,凶手竟然是那个哭得最凶的人,也就是刚才抱着松田阵平的那个黄毛。 但是那人脸上又是真真切切的难过,不像是在演的。 “情况我已经大概了解了,你们现在这里等一会吧,但是不要破坏现场。”松田阵平问完话才回头去找薄叶京鹿。 粉发少年却二话不说把他拉到了角落,小声道:“我知道凶手是谁了。” 这么快?松田阵平有些惊讶,“是谁?” “那个人。”薄叶京鹿指了指脸上还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黄毛,“我刚刚看见他从地上捡了什么东西,好像是个吸管头。” 他当然没有看见,是标签告诉他的,凶手把毒涂在了吸管头上,又套了一个外壳,要用的时候就把外壳摘下来,替换掉原本的吸管。 黄毛刚刚出去了一趟,应该是把沾有毒物的外壳丢在外面了。 但没关系,薄叶京鹿只是想让松田阵平去诈一诈黄毛而已。 “就算捡了,也没办法证明毒就是他下的吧。”松田阵平同样把声量放轻了。 还没等薄叶京鹿解释,松田阵平就自己想通了,“他没戴手套,应该是直接用手接触吸管头的,指尖应该还留有被毒腐蚀过的痕迹。” “嗯。” 松田阵平脸色一凛,“那他刚才抱住我是想干什么,该不会想说手上的伤口是在我衣服上弄伤的吧?” “应该……不是吧?”薄叶京鹿有些犹豫地说道,松田阵平衣服上又没有钉子,怎么看也弄不伤啊,只是单纯在演戏而已吧? “不纠结这个了。”松田阵平转身走到几人面前,先对着眼镜男道:“你刚刚说把饮品递给死者的是你对吧?” 眼镜男点点头,又有些惊慌,“警官桑,你该不会觉得凶手是我吧?我和虎次郎从小一起长大的,肯定不会是我啊!” “冷静点,我只是问一问。”松田阵平继续道:“那分吸管的也是你吗?” 他刚才在问的时候理所当然的觉得饮品是和吸管一起被递过来的,但是也有可能是先递饮品,另一个把吸管发给每个人。 “不是,吸管是要自己拿的,拿吸管的是次二。”眼镜男回答道。 黄毛原名叫做天井次二,另一个是他的双胞胎哥哥,叫做天井次一。 见矛头转到自己身上,天井次二连忙解释道:“拿吸管的是我没错,但是我后面递给哥哥了,是哥哥再把吸管给虎次郎的。” “次二说得没错,但我也没有下毒啊。”天井次一也开始慌了。 “凶手肯定就在你们三个之中,既然你们每个人都说没有下毒,那他又是怎么死的?”松田阵平摆出一副冷脸,语气也颇有威压。 随后,他看向天井次二,“你手上是攥着什么东西吗?” “没有啊。”天井次二一脸无辜道。 “那你把手摊开来给我看一下。” 天井次二刚想照做,又突然想起了什么,又把手收了回去,“警官,我全程都在你的眼皮子底下,刚刚还抱住过你的手,要是手上真拿了什么东西肯定也掉下去了吧,你也不可能看不见。” “摊开手。”松田阵平只是再次重复了一遍命令。 天井次二这才慌了起来,“警官……” 松田阵平没有这么多的耐心,直接拽住了他的手腕,将他的手摊开,指尖赫然有着深红色的痕迹。 皮肤一旦直接沾到毒物,即便及时用水清洗,也还是会留下这样的痕迹。 “这是什么?” “就是刚才搓红了而已。”天井次二道。 “不对吧,”松田阵平眼神锐利,“等下警察来了,让监识员检验一下你手指上的成分,应该能检测出毒物吧?” “怎么可能?我真的不是凶手!”天井次二甩开松田阵平的手,把他哥哥的手也摊开了,“你看,我哥哥的手都干干净净的,如果毒是在吸管上的话,他手上肯定也会有痕迹吧?” 松田阵平突然笑了,“我什么时候说过毒是在吸管上了,谁都没有检测过,这件事应该只有凶手知道吧?” “我是猜的!”天井次二越说破绽越多,甚至连哥哥都开始怀疑起了他。 最后被松田阵平怼得哑口无言,承认了自己的罪行。 天井次二和虎次郎都报名了同一个项目,但是虎次郎被选上了,他却没有,他就认为是虎次郎和导师关系好,走了后门才得到这次资格。这时候又发现自己喜欢的女生向虎次郎表白了,新仇旧恨加在一起,就动了杀人的心思。 “完全就是由嫉妒心而引起的杀欲。”薄叶京鹿看着天井次二被警察押上警车的身影,忍不住感慨道。 而松田阵平不知为何松了口气,原来这个叫什么二的是个异性恋啊。 此时,一个金发黑皮的青年推门而入,还伴随着一阵风铃声。 他看着外面的警车,疑惑地向服务员小姐问道:“梓小姐,这里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第26章 第 26 章 是安室透! 薄叶京鹿不知为何有些紧张, 下意识躲在了松田阵平身后。 对了,之前安室先生说过他在咖啡厅打工,他怎么给搞忘了。应该就是这间咖啡厅吧, “安室先生, 你回来了!”榎本梓有些高兴地说道。 “我把黄油和吐司片买回来了。”安室透笑了笑, 举起手中的购物袋。 “辛苦了。”榎本梓接过袋子,才开始跟安室透说起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察觉到少年的动作,松田阵平疑惑地低头看了一眼, 然后又被门边的金发青年吸引了注意力。 这个人可谓是分外眼熟, 没有做任何的伪装, 松田阵平一眼就认出来了。 他的同期好友——降谷零。 但是身后的少年好像有点……害怕他? 说起来,降谷和诸伏潜伏的是同一个组织吧, 而且降谷租的公寓好像就在薄叶京鹿旁边。 松田阵平蓝眸中闪过一丝流光, 所以他们之间……应该是认识的吧? 是不想被认出来吗? “我们走吧……”薄叶京鹿轻轻拉了拉松田阵平的衣袖。 松田阵平本起了个坏心眼,想去跟好友寒暄几句话,吓吓薄叶京鹿,但看到粉发少年清澈的绿色眸子, 心又软了下来。 算了, 这么久没见面, 就不折腾他了。 “好巧,又见面了。” 少年眼前出现一张笑意盈盈的俊脸, 紫灰色的眼眸如同繁星般摄人心魄,他的目光在自己身侧的警官先生身上停留了一瞬, 又和自己对上了视线。 他莫名感觉有点痛苦,明明安室先生跟“薄叶京鹿”只是讲过几句话的陌生人, 怎么偏偏要逮住他聊天。 [他没想到你居然认识松田阵平] 薄叶京鹿松了口气, 原来只是因为松田阵平才对他起了好奇心, 不是因为对他的身份有所怀疑就好。 “好巧。”他礼貌地回应了一句,便没有再说话了。 安室透其实一进门就看见薄叶京鹿了,一头粉毛在人群里实在是太靓眼了,就算躲在松田阵平身后也很显眼。 他看了眼两人桌上的食物和饮品,笑了笑:“草莓蛋糕是新品,味道怎么样,薄叶君觉得有什么需要改进的地方吗?” “没有。”虽然薄叶京鹿因为中途死人了,只吃了一半蛋糕,但是:“做得很好吃,可以当招牌了。” “谢谢你的夸奖。”安室透笑眯眯道,“这是我自己研究出来的新配方,还加了酸奶,本来以为大家会很难接受呢。”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安室透视线短暂地和松田阵平交织了一瞬,对方的眼神像是在说“没想到你在这里打工”。 安室透投回去一个“你现在知道了”的眼神。 松田阵平表示无语。 安室透接着说道:“刚刚我不在真是可惜了,不然还能给你们打个折。” “没事,我们也不差这点钱。”松田阵平无所谓地耸耸肩,“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没有的话,我们得走了。” 他一口一个“我们”,喊得非常亲密。 安室透总感觉他是在向自己炫耀什么,一时间有些失语,但他本来也是在没话找话,就让对方离开了。 不知道为什么,总有种很微妙的感觉。 他跟薄叶京鹿搭话,最主要的原因确实是好奇他为什么会和松田阵平认识,但是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原因,他觉得自己好像和薄叶京鹿认识。 他的动作,声音,还有某些小习惯都有点熟悉。 安室透看着樱发少年清瘦的背影,忍不住拧起了眉。 到底……在哪里见过呢? ------- 两人在街边漫无目的地走着,松田阵平又接回了之前的话题,苦口婆心地跟薄叶京鹿讲当卧底到底有多危险,说到底连各国警方精心培养的卧底都经常面临着暴露的危险,薄叶京鹿这样没接受过特殊训练的人更加不行吧。 薄叶京鹿认认真真听了每一句话,对方说的不无道理,但这些他早就已经考虑过了。 “那你来帮我吧,松田。”少年眉眼蓦地舒展开来,脸上竟然带上了浅浅的笑意,“我知道这很危险,但是如果我能做到的事,我能帮上忙的事,我却选择袖手旁观的话,之后肯定会感到后悔的。” 松田阵平一怔,心中仿佛被什么东西触动到了一般,一阵又一阵心悸。 仅仅是几天没见而已,薄叶京鹿好像改变了很多。 但那笑容只是昙花一现,很快就消失了,薄叶京鹿的表情又变得淡淡的。 “松田,你还记得我之前拜托你找的那个孩子吗?” “记得,怎么了。”松田阵平猛地回神。 “我在组织里见到了一个跟他长得很像的人,我感觉我有可能要找到他了。”薄叶京鹿说。 谁都知道《名侦探柯南》讲的就是高中生工藤新一变成小学生的故事,在这个世界身体变小是有可能的。 当初在和黑泽相处时他就发现了,银发小少年身上有一种不符合他年纪的成熟。 所以薄叶京鹿在想,黑泽是不是就是变小了的琴酒。 但是两人的性格并不一致,琴酒要更肃杀一点,而且他对自己的态度非常陌生,标签也没什么反应,薄叶京鹿已经搞不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组织啊。”那可是个麻烦事啊,松田阵平有些烦躁地挠了挠自己的黑色卷毛,在哪遇到不好,偏偏是组织。 京鹿应该会难过的吧。 他突然有点想抽烟了。 烟瘾是很难戒的,当初萩原研二成了植物人后,他就染上了抽烟的恶习,一抽就是七八年。后面萩原研二醒了,他也没能戒掉,毕竟萩原研二自己也抽烟,两人半斤八两。 不过,他也在努力中了。 松田阵平从口袋里掏出一根棒棒糖,平时这里放的都是烟盒,现在变成了三四颗不同味道的棒棒糖,他都怕自己哪天得了蛀牙。 “吃吗?”他剥开糖纸,把棒棒糖含进了嘴里,又递给了薄叶京鹿一根。 薄叶京鹿没有拒绝他的好意,尝了一下,是蓝莓味的。 气氛有些沉郁,天空也不知何时变得灰蒙蒙的,然后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水,水滴很快将两人的衣服打湿。 “怎么偏偏是这个时候!”松田阵平含糊地咒骂了一句,他脱下外套盖在薄叶京鹿头上,然后拉上少年纤细的手腕,“快跑!” “哦……好。”薄叶京鹿后知后觉跟着跑起来。 雨水渗进两人肌肤交叠的地方,很快就变得滑腻起来,为了不让自己被落下去,薄叶京鹿反扣住了松田阵平的手,两人也顺势变成了牵手,火热的手心相贴着。 “先找个地方躲一下吧。”松田阵平模糊的声音穿过雨声传到耳朵里。 “好!”薄叶京鹿尽量大声地回应道。 雨势很快就变大了,两人的身影在冰冷的雨幕里穿梭,路上的行人也跟他们一样狼狈。最后两人只能躲在街边的屋檐下。 身后是某个储物仓库,大门紧闭着,只有墙上突出的一点屋檐能帮他们遮挡风雨。 松田阵平把自己的外套拿下来用手拧了一下,外套就像湿毛巾一样哗啦啦流出水。 “你还好吧?”他回头关心的问道,少年粉色的发丝被打湿,黏在雪白的脸蛋上,看起来像是一只被淋湿的小猫咪,还可怜兮兮的。 薄叶京鹿抹了下脸上的水,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几滴晶莹的水珠,“我没事。” “天气预报好像说过今天不会下雨来着,真倒霉。”松田阵平叹了口气,又看向眼前遮天蔽日的瓢盆大雨,“看来一时半会是走不掉了。” “那边……”薄叶京鹿指了指马路对面,“是不是有个便利店。” 松田阵平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便利店完全隐藏在大雨之中,只露出一点熹微的暖橙色光芒。 他勉强辨认了一下,的确是一间便利店。 “京鹿,你视力真好啊。” 可能是因为最近练枪练多了吧。薄叶京鹿在心里默默回答。 “那你待在这里吧,我去买把伞,很快就回来。”松田阵平不想薄叶京鹿再淋一次雨了,少年看起来病怏怏的,说不定会生病。 “好。”薄叶京鹿点点头。 “注意安全。”他有些担心的说道,这路上车还挺多的,而且下着大雨也容易看不清红绿灯,可能会发生什么事故。 “知道了。”松田阵平把外套盖在自己头上,冲进了雨幕里。 身上潮湿又黏腻的感觉让薄叶京鹿感到极为不舒服,他掀起衣服下半截,拧出了水,白皙劲瘦的腰腹一闪而过,然后又用手掌擦了擦脖子上的雨水,樱粉色发丝尖不停滴着水珠。 风在大雨的加持下也变得寒冷了起来,吹在湿漉漉的肌肤上,传来阵阵寒意。薄叶京鹿忍不住把自己缩成一团,此时最清晰的感受是从口腔里传来的属于糖果的酸甜味。 糖果这种东西本质上味道都差不多,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安慰作用,薄叶京鹿反倒觉得自己嘴巴里这颗好像要比以前吃过的都要好吃一点。 “你这家伙,原来在这里啊。”一道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伴随着脚步踩在碎石上发出的声音。 “那个警官不在吗?那算了,就拿你下手好了。反正你们俩也是一伙的!”这道声音里夹杂着极为强烈的狠厉与愤怒。 薄叶京鹿心脏猛地颤抖了一下,心中升起一阵不妙的预感,他迅速转过身,却见那张不久前才见过的脸已然丧失了理智,变得狰狞丑陋起来。 而他手里寒光凛冽的,是一柄足以把人身体捅穿的尖刀,刀尖仿佛闪烁着恐怖的血光。 第27章 第 27 章 [天井次一, 和弟弟关系很好,小时候弟弟每次去邻居家偷桃子,都是他去道歉赔礼的] 不久前在咖啡厅里看见过的标签再次在眼前升起, 薄叶京鹿原本觉得这条标签没有什么问题, 就是正常的兄弟关系,顶多是溺爱了一点,此时却反应过来这背后代表着什么。 他一开始想着弟弟多次去邻居家偷桃子, 是因为屡教不改, 天生叛逆, 所以出于妒忌心杀死勇次郎在逻辑上也能讲通, 但他忽略了另一种可能性,就是也许天井次一根本没有告诉弟弟这是一件错的事,没有管教过他,甚至于是纵容他去做坏事。 表里不一的人他已经见得很多了, 说不定天井次一和他弟弟沆瀣一气。 刀尖已经挥到了鼻尖,黄毛青年健壮的手臂也已经抵达腹前, 再过一秒就会重重地撞在皮肉上,薄叶京鹿猛然回神, 向后迈了一步,刀尖堪堪从脸前划过。 因为动作得太急, 少年还用手撑了下墙壁才得到了缓冲, 同时手心也被擦得开始泛红。 薄叶京鹿是有计划想向诸伏景光求教一点防身术,但他也仅仅只跟诸伏景光练了半天而已,所以他选择转身就跑。 天井次一看着逃跑的小老鼠更加愤怒, 立刻跟了上去。 他一直跟踪到这个地方才下手, 一方面有下雨的原因, 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这个地方很偏, 就算薄叶京鹿跑了,也跑不到哪去。 大雨让视线变得模糊,也成为了一道很好的屏障,薄叶京鹿爆发出最大的力量冲进大雨里,已经被淋湿得透彻。 他一边喘息着,一边飞快转动着脑子,只要找到一家在营业的店铺,天井次一应该就不敢动手了。 但不巧的是,他站的这一边店铺基本上都关门了,反而马路对面每家店铺都亮着光,横竖都是死,薄叶京鹿一咬牙,迈动双腿冲到了马路上。 衣服吸了水变得越来越沉重,紧紧地粘在肌肤上,脚也如同被藤蔓缠住了一般越动越缓慢,薄叶京鹿能清楚地感知到自己的体力不断削减,大脑也因为缺氧开始晕眩起来。 他不知道天井次一还有没有跟在自己身后,也看不清周遭的景色,只能凭着模糊的印象向对面跑去。 白炽的光线突然照在了如同绿宝石的眼眸上,雨水混合着脆弱眼球渗出的生理泪水一同从眼尾落下,白光越来越亮,雨声瞬间被大货车尖锐的喇叭声所覆盖。 薄叶京鹿后知后觉地转头,才发现有一辆巨大的货车正在向自己驶来。他的心脏顿时像是要爆炸一般疼痛起来,立刻扯动着沉重的双腿向前跑去。 不能停下,不能在这里停下,绝对活不下来,会死的! 而此时,一只手却揪住了他的衣领,伴随着一阵猖狂的笑声。 “跑啊,继续跑啊,跑又有什么用,还不是被我逮住了。” 天井次一追上他了。 薄叶京鹿顿时惊慌失措,这时候再不用防身技巧,就再也没有机会用了。他用尽全身的力气给了天井次一一个肘击,又狠狠地踩了他一脚,趁他吃痛松手时立刻跑开了。 货车离他仅剩两米的距离,而天井次一却还留在货车的行驶路线上,眼看就要被撞成一滩肉酱。 刺耳的喇叭声像是要将他的耳膜震出几个窟窿,薄叶京鹿猛地向前扑去,摔在了人行道扑的石砖上,新增的伤口浸泡了水,泛着辛辣的疼痛感。 与此同时,一道挺拔的身影出现在眼前,长相英俊的卷毛警官将天井次一从马路上用力拉了过来,并迅速将他的双手绞在背后,顺势夺过了他的刀,而后又屈肘压住黄毛青年的脊背,让他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天井次一痛呼出声,嘴里不停地咒骂着什么,完全没有刚才在咖啡厅里谦逊理智的模样,变成了一个疯子。 货车如同离弦的弓矢在马路上奔腾而过,溅起巨大的水花,全都洒在了街边三人身上。 但所幸没有造成任何伤亡。 “京鹿,你能自己起来吗?”松田阵平眼神凌厉,将刀扔到了地面上,并且一脚踢远,“我这边腾不开手。” 薄叶京鹿忍着身上的疼痛从地上爬起来,喘了两口气,“可……可以。” “那你先把刀捡走,然后去便利店里报个警,伞也在里面。” “好!”薄叶京鹿没有丝毫犹豫,按松田阵平的吩咐做了。 在进便利店的时候,薄叶京鹿已经完完全全变成了一只落汤鸡。 “你好,请问是来买伞的吗?”便利店的店主阿姨看着他这狼狈的模样,关心地问道。 然后看见了他手里的刀,又猛然被吓了一跳,以为他是来抢劫的。 店主阿姨立刻举起了身边的板凳,准备进行防卫。 薄叶京鹿注意到阿姨变得惊恐的视线,也慌乱了起来,“不是……这,这是在路上捡到的。” 他连忙把刀收了起来,然后小心翼翼地说道:“刚刚我的朋友落了把伞在这里,我来拿一下。” 粉发少年四处张望了一下,然后在结账的地方看见了一把还没有拆开包装的新伞,“就是……那个。” 他指了指伞。 店主阿姨并没有完全相信他的话,全程都举着板凳,脸上全是戒备。 薄叶京鹿也不敢在店里久留,拿了伞之后就准备离开,但是他发现自己的手机打不开了,可能是进水或者摔坏了。 这个手机并不是新的,当初买的是二手机,很便宜,使用时间也有好几年了。 等组织发工资了,再买一台新的吧。 薄叶京鹿叹了口气,心中又升起了一丝紧张的情绪,转身向店主阿姨问道:“我……可以借用一下店里的电话吗?” “我会付钱的。” 望着粉发少年眼巴巴的可怜模样,阿姨心一软,把凳子放了下来,“不用付钱了,你用吧。” 连续出了两趟警,而且报警人都是同一人,高木警官在赶到现场时都忍不住感慨了一句。 “薄叶同学你这体质和毛利侦探有得一拼啊。” 虽然知道毛利侦探是谁,薄叶京鹿还是礼貌地问了一句。 高木警官也立刻给了他答案:“就是大名鼎鼎的毛利小五郎啊,他的侦探事务所就在你刚刚报警那间咖啡厅上面。” 薄叶京鹿只是随便选了一家咖啡厅,根本没记住名字,也没有去看它上面有什么东西,所以才没发现他选的咖啡厅就是安室透工作的波洛咖啡厅。 “没受伤吧?”松田阵平把天井次一押上警车之后就火急火燎地回到薄叶京鹿身边。 薄叶京鹿摇了摇头,他身上就只有一点擦伤而已,顶多破了点皮,并没有什么大碍。 “那就好。”松田阵平长舒一口气。 随后,他转向高木:“高木,那家伙不应该一起去警局做笔录的吗,怎么跑出来了?” 第28章 第 28 章 提到这事, 高木有些尴尬地搔了搔脸颊,“他……他说要去一趟洗手间,时间比较久,就让我们先走了, 等会再到警局做笔录。” “啊?”松田阵平有些不可思议, 眉眼流露出一丝凶气, “他说你就信了?” 高木哑口无言。 不过松田阵平也知道自己只是在迁怒而已,谁也无法预料到一个表现正常的人怎么会去突然袭击别人。 他叹了口气,低头认真打量了下薄叶京鹿的状况,“全身都湿了,你家就在附近吧, 赶紧回去洗个澡休息。” “那你怎么办?” “我先送你回家, 其他的之后再说吧。” 雨还是没有停,似乎要下一天一夜, 整个世界都变得灰雾雾。 薄叶京鹿身上盖着新的外套,身上湿透的衣服已经不再滴水了,但风吹的时候还是会被冷得瑟瑟发抖。 他握紧手中的伞柄, 眼前是拆弹警官高大挺拔的背影, 思绪却不自觉飘了很久。 发现黑泽失踪那天也下了很大的雨,他匆匆赶到黑泽就读的小学, 却被告知黑泽已经被接走了,但是老师也没有看清楚接走他的人是谁, 只知道是穿着黑西装的。 那时薄叶京鹿已经有了不妙的感觉,但他还是先赶回了家,不出所料, 家里空无一人。 屋外的雨势逐渐变大, 像是从天空裂开的口子直接灌下来的般, 狂风呼啸,激烈地拍打着窗户的玻璃,砰砰作响。 他把家里翻了个遍,弄得一片狼藉,依旧没有找到黑泽的踪迹,恐慌快要将他淹没。 “我不可能穿这么幼稚的衣服,你死了这条心吧。”银发小少年抿了抿唇,如同祖母绿宝石般的双眸里充斥着抗拒。 薄叶京鹿举着亮黄色的可爱背带裤,“这是学校发的制服,你必须穿。” “如果你敢把那件丑到爆炸的衣服套到我身上,你就死定了。”黑泽拧起眉头,脸上浮现出一丝愠怒。 过往的一幕幕开始在薄叶京鹿眼前浮现,他的心脏愈发揪痛。 来到陌生世界这半个多月,他只认识黑泽一个人,他不能缺少黑泽。 薄叶京鹿拿了把伞急匆匆地跑出门,白色球鞋踩过路边的水洼,沾湿了裤脚,也染上了些脏污。 门有没有锁上他早已记不清了,他在狂风大作的街道上找了很久很久,之后还发了两天烧,但是那个小少年已经再也回不来了。 直到今天,他也没再见到那俊秀而又熟悉的眉眼。 薄叶京鹿的思绪在飘散,没有注意到前面的青年已经停住了脚步,额头直直地磕在坚硬的脊背上,鼻尖闻到了一丝雨水的潮气,又感受到警官紧实的肌肉和火热的温度。 他连忙抬起头来,揉了揉有点发疼的鼻子,“不好意思,刚刚走神了。” “走神?”松田阵平挑了挑眉,“在想什么?该不会是你新认识的朋友吧?” “没有,在想黑泽。”薄叶京鹿老实答道。 松田阵平恍然大悟,“你好像说过那个黑泽很聪明对吧?最近的小朋友都是这种风格吗,班长也跟我说过犯罪现场老是有一个自称侦探的小学生跑来跑去。” 这个特征很明显,一直在论坛追更的薄叶京鹿很快就猜出来那个小学生是谁。 的确,黑泽和漫画的主角柯南一样拥有不符合年纪的成熟,甚至当初还是黑泽在隐隐照顾薄叶京鹿,大人和小孩的身份完全相反了。 薄叶京鹿心中一直存在的那个猜测在此刻又涨大了许多。 如果说柯南是吃了组织的药从高中生变成了小学生,那黑泽会不会也是某个人“返老还童”的呢? 如果同样是用组织研发的药造成的,诸伏景光也提到过之前研究所发生过□□事故,还有人失踪了。 失踪的人,是…… 一个名字在脑海中浮现,薄叶京鹿心中升起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但是,还不能完全确定。 而且要是琴酒真的就是黑泽的话,他就不会跑到琴酒面前去“认亲”了,那可是个不折不扣的冷血杀手,是他们的敌人。 即便感情再深,再难割舍,他也不会脑子糊涂到和要残害自己的组织站在一边。 他在心里默默期许,真心希望这两人不是同一个人。 内心掀起惊涛骇浪,薄叶京鹿表面却平静无波,“现在的小孩子都很聪明。” “你也很聪明。”松田阵平推开公寓的门,回头朝少年笑了笑。 薄叶京鹿愣了一下,然后扭过头去,有点不敢和松田阵平对视,“但我不是小孩子了。” “我当然知道。”松田阵平笑容还挂在脸上,“快回去吧,我就先走了。” 看着薄叶京鹿已经走了进去,他转身就想离开,樱发少年下意识拉住了他的衣袖。 薄叶京鹿抿了下唇,“起码换件衣服再走吧,风太大了,会着凉的。” “……好。”这次松田阵平没有拒绝,他的确也被这场雨搞得很狼狈。 两人上了楼,薄叶京鹿给松田阵平拿了双拖鞋,又去拿了两条毛巾。 “先擦一擦吧,我找找有没有适合你穿的衣服。”他拿着毛巾擦拭着头发上的水珠,把另一条递给松田阵平。 即便来了这里很多趟,松田阵平再次来到薄叶京鹿的家,还是觉得很有新意,四处打量着。 这里还是能看出曾经有两个人生活过的痕迹的,杯子,餐具……都是两份。 他突然灵光一闪,朝着从卧室里走出来的樱发少年道:“你这里应该有那个叫黑泽的小孩用过的东西吧,要不要试试提取dnA录到警方的系统去,或许这样能找得更快。” 薄叶京鹿醍醐灌顶,黑泽消失了,但他家里黑泽生活过的痕迹并没有被消除,如果能拿到琴酒的dnA,再和黑泽比对一下,不就能知道琴酒和黑泽到底有没有关系了吗? 他把自己的想法隐藏在心底,把手中的衣服递给松田阵平,“这是我这里最大号的衣服了,应该能穿上的。” 只是有点小而已。 “谢谢。”松田阵平去浴室里把衣服换上了,有点紧身,裤腿也短了一截,但暖和了很多,还有一股淡淡的清香。 “衣服我帮你洗吧,之后再还给你。”薄叶京鹿看着换下来的西装道。 “不用……”松田阵平拒绝的话还没说完,薄叶京鹿就道:“你帮了我很多,这点小事就让我来做吧。” 不是这个原因啊,让别人洗自己的衣服什么的,总感觉好像家里面有个贤惠的妻子。 得亏薄叶京鹿没有注意他头上的标签,不然就会看到特别不得了的东西了。 三天时间一闪而过,薄叶京鹿身上的擦伤好得很快,基本上第二天就完全愈合了,可能是跟他的体质有关系吧,每次受伤都不需要修养很久。 之后的几天他一直重复着和诸伏景光一起训练的生活,和安室透碰到的次数也增加了许多。 前者让他的枪法突飞猛进,基本上已经可以稳定用□□射中十环了,但其他枪支还处于初学阶段,只是刚刚上手。而后者好像觉得他接近松田阵平意图不轨,一直对他旁敲侧击,还老是想让他点评一下自己新研发的菜品。 薄叶京鹿不吃陌生人做的饭菜,但他也知道安室透不会害他,就当了几次小白鼠,结果三天过去,好像还长胖了点,但看着还是非常瘦弱。 “琴酒大人。”一大清早,他就到了琴酒指定的位置和他汇合。 琴酒瞥了他滋润的模样一眼,“看来你这几天过得不错?” 29. 第 29 章 琴酒从不允许任何人触碰…… 薄叶京鹿一下子梗住了, 感觉这句话好像暗藏着一丁点不爽的意味。 他犹豫了一会才回道“没有,我一直在完成您交代给我的任务。” 虽然表情还是冷冽的,但琴酒的心情貌似好了一些, 不过嘴上依旧不饶人“那不是任务,是基本要求,你要是这都完不成,就趁早滚出去。” 薄叶京鹿抿着唇, 这个人的性格, 果然很阴晴不定。 “跟上。”琴酒没再多说, 直接转身走了。 他腿很长, 看着好像走得不快, 还有点悠闲,但是薄叶京鹿正常步伐追不上他的速度, 必须要小跑两下才行。 樱发少年默默跟在男人背后,长长的银色发丝在自己眼前飘过。 他想起来了自己还要得到琴酒的dna,这就意味着他起码要把琴酒用过的东西拿走, 还有一个最简单的方式获得琴酒的头发。 但是他发现琴酒发质很好, 貌似也没见他掉过头发,难度一下子就提升了。 要不趁现在拔一根再道歉吧 薄叶京鹿刚抬起手又僵住了, 心脏砰砰跳,这可是琴酒, 要是不谨慎点真的会被一枪崩掉的, 他不敢啊。 琴酒似乎有所察觉, 淡淡地偏过头来瞥了他一眼。 微风吹起他的长发, 银白的发丝在柔嫩葱白的指尖蹭过,薄叶京鹿下意识弯起了手指,竟然真的夹住了一根发丝。 琴酒很快就收回了视线, 不知道他在干什么,只是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然而那根被夹住的发丝却很自然地留在了白皙纤长的手指间,不是拔下来的,是薄叶京鹿刚好抓住了一根马上要脱落的。 原来琴酒真的会脱发 薄叶京鹿感觉自己对琴酒杀人不眨眼的大佬滤镜破灭了。 他壮着胆子两三步并一步走到了琴酒旁边,然后用视线偷偷打量男人的俊脸,眼下居然真的存在着淡淡的青黑,像是没休息好。 “不要用这种视线看着我,显得你更蠢了。”薄叶京鹿自以为动作很小心,其实早就被琴酒看在眼里,而且还看得一清二楚。 被发现了薄叶京鹿突然慌了起来,说话也语无伦次的“我我” “好。”他有些丧气地垂下头。 但同时,心中对琴酒的熟悉感和既视感却越来越强,琴酒简直就是翻版的黑泽,连说话风格都一模一样,同样毒舌,并且字字锥心。 琴酒先带着他去了组织的枪击训练场,那里面已经有了两个人,而且还开着全息模拟模式。 短发的女狙击手瞄准目标一枪爆头,脸上露出自豪的笑容,眼睛周围鲜红色的纹身也如同鲜花般徐徐展开。 而一旁的男性狙击手则显得冷静老练多了,只是淡淡地报出了女狙击手的数据,又在后面加了一句“和你的最高纪录持平,还是没突破,基蒂安。” “切,那换你来,科恩。” 被唤作“科恩”的男人刚摸上自己的老搭档狙击枪,就听到了琴酒让他们停止的声音。 “g,你怎么带了个小不点过来”基蒂安从台上跳下来,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跟在琴酒身后的清瘦少年。 她思索了一会,恍然大悟“噢,这就是giet对吧” 基蒂安还没见过吉姆莱特,但是这个代号已经在组织里传得沸沸扬扬了,“吉姆莱特是琴酒亲自挑选的下属”的小道消息满天飞,很多人都好奇这位神秘的新成员,想知道为什么他能得到组织第一杀手的青睐。 没想到今日一见,感觉和想象中的大不一样。 有点弱 除了一张堪比明星的漂亮脸蛋,基蒂安看不出来吉姆莱特有任何特殊之处,不过她也并不存在什么蔑视的情绪,组织里这样看起来平平无奇实际上实力不俗的人有很多。 科恩趁这个时候已经远程开了一枪,全息模拟了汽车在马路上川流不息的场景,目标就坐在红绿灯前的快速行驶的汽车里,车窗封闭着,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子,难度加倍了。 而车流的末尾居然坠着几辆警车,这不是巧合,是故意模拟出来的,他们和科恩有着同样的目标,但也有些不同,前者只是逮捕,而后者是要用子弹让他永远闭嘴。 薄叶京鹿翠绿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愕然,两秒后就成了了然,这是在模拟任务场景。 并且模拟的是最危急的状况,毕竟组织一直以来都倾向于悄无声息地解决任务目标,在大庭广众下杀死正处于警方紧急逮捕中的嫌疑犯不太符合组织的风格。 他认真记起场景里每一个细节来。 琴酒看见他的表情,幅度很浅地挑了下眉,如蛇般暗绿的眼眸变得更加深邃了些。 他确实变了很多,变得好像都有点陌生了。 科恩瞄了将近一分钟,手非常稳,没有一丝抖动,眼睛专注地盯着瞄准镜里的目标。 一击射出,目标的头颅就如同烂西瓜般爆开 中了 “好厉害”薄叶京鹿细声呢喃道,语气里是压抑不住的激动。 在真正握过枪后,他非常清楚要狙中人有多难。 但很快,他又紧紧闭上了嘴唇,现在是全息投影,以后就是真的人命了。 “你去。”琴酒突然开口道。 “我”听到这句话,薄叶京鹿用手指了指自己再次确认道,语气里夹杂着惊讶。 琴酒颔首。 薄叶京鹿心跳加速,诸伏景光擅长狙击,也教过他,但是理论和实战是不一样的,更何况他也并不是很熟练。 他心惊胆颤地走上了高台,别人三两步风风火火跨上去,他却要一步一步地走上去,还要强忍着不让自己害怕的情绪暴露出来。 狙击枪是狙击手的命根子,基蒂安和科恩都没有把自己的狙击枪借给薄叶京鹿的打算,薄叶京鹿在原地踌躇了一会,却看见戴着黑帽的银发男人跟着上来了,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把狙击枪。 基蒂安猛地瞪大了眼睛,那把枪,她不会认错的。 那是属于琴酒的枪,琴酒从来不允许任何人触碰它。 看来那小道消息不是空穴来风啊。 薄叶京鹿深吸了一口气,回忆着从诸伏景光那里学到的东西一步步做好了准备。 这一次全息模拟的场景发生了变化,车流的速度变慢了,目标的距离也近了许多,车窗处于降下的状态。 透过瞄准镜,视线中出现了目标的长相,薄叶京鹿轻吸了一口凉气,目标的样貌非常眼熟。 竟然是福山堂 , 30. 第 30 章 更像是……真爱?…… 薄叶京鹿纤细的手指扣上了枪把, 手心像是被烧了一下似的有点发热,脸上表情也愈发紧张。 莹白的脸颊靠近漆黑冰冷的狙击枪,如同上好的羊脂玉, 全息模拟的蓝色光芒撒在翠绿的眸子上, 荡出粼粼波光。 琴酒望着樱发少年熠熠生辉的眸子和漂亮雪白的侧脸, 眸色暗了下。 薄叶京鹿专注地望着瞄准镜, 调整好角度,目标的样貌在视野中越来越清晰,脸上仿佛出现了一个十字准心, 而这一刻,他瞬间扣紧了手指,枪膛砰地一声暴鸣。 子弹飞出之后, 薄叶京鹿就完全看不清轨迹了,他内心十分忐忑, 仿佛被一只大手抓着。 但他的忐忑没有持续几秒, 就被兴奋所替代了。 瞄准镜内目标身上爆出了血花, 中了 开完枪之后, 手中散发着丝丝清冽冷香的狙击枪就变成了烫手山芋, 他放下枪,弱弱地问了一句“可以了吗” “没打中脑袋啊,这个位置不能一击必杀。”基蒂安看了一眼就知道情况。 听见这句话,薄叶京鹿立刻又紧张起来了,那这要怎么办会不会被骂 不能一击必杀,很多时候就相当于任务失败了,之后再补一枪,那出现意外的几率就会大大升高。 “你这姿势”科恩好像发现了一点不对劲,有些疑惑地问道“你是初学者” 虽然每个狙击手都有不同的习惯, 但是这么变扭生硬的他还是第一次见,不太像会狙击的样子。 “嗯。”薄叶京鹿点了点头。 科恩“学了多久” 薄叶京鹿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三天。” 这下轮到科恩和基蒂安惊讶了,如果真的只花了三天时间,那这可不是一般的有天赋啊。 薄叶京鹿小心翼翼瞄了一眼琴酒,发现他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有点拿不准他的心思,便再问了一句“我算是合格了吗” 琴酒沉声道“科恩,基蒂安按原计划,你” 他看着少年暗含期盼的眼神,“找出目标的位置。” 薄叶京鹿忍不住露出一点激动的神色,他终于不是担任什么镶边的角色了,他可以慢慢组织的核心了。 “好” “知道了,g。”基蒂安道。 “你们两个最近很怠惰都退步了。”琴酒的矛头转向了两位老成员。 基蒂安本想反驳一下,她只是没破记录而已。但是对于琴酒来说,没有进步就是退步吧,于是作罢了。 “那你来展现一下,反正都已经来了。”她选择了最明智的一种说法。 琴酒瞥了她一眼,还真拿起了枪,枪身仿佛还残留着少年柔软掌心留下的一丝温热,却又转瞬即逝,恍若只是幻觉。 端着枪的银发男人气质瞬间变得狠厉起来,如同一只蓄势待发的猎豹,他的目光充满攻击性,全息模拟的场景也一下子变得宽大广阔起来,目标所在的车辆甚至已经变成了一个如同蚂蚁般的小点。 他甚至没有瞄准多久就开了枪,手稳得不行,子弹从枪膛爆出,以超越猎鹰的超高速度直直地贯穿了目标的头颅,艳红的鲜血瞬间喷满了车窗,看起来像是某种恐怖的血色涂鸦,玻璃也如同碎裂的万花镜般稀里哗啦落了满地。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还不超过十秒。 薄叶京鹿瞪大了眼睛,记录好像被刷新了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流畅的狙击,并且准度还是顶级。 这一幕甚至勾起了他的回忆,当时在废旧仓库里森山辉哉被一枪爆头那一幕又重新浮现在眼前。 漫画里曾经说过那一枪并不是警察开的,难道 少年咬了下嘴唇,觉得琴酒就是黑泽的可能性越来越大了。 回去之后,薄叶京鹿又找了个时间将把琴酒的头发和水杯上提取出来的dna去做了个对比鉴定。 然后开始调查起了福山堂的行程。 安室透把福山堂的犯罪记录匿名寄给了警方,本来是要立即将他带走调查的,但是福山堂提前收到了消息,目前行踪不明。 看来全息模拟那一幕并不是空穴来风,是真真实实有可能发生的场景。 有标签的帮忙,虽然不能直接找到福山堂的所在位置,却也能给他很多信息,薄叶京鹿分别去和福山堂的秘书、保姆见了面,他们都不知道福山堂去了哪,但知道福山堂的一点近况。 福山堂着急忙慌地跑路,但他不可能扔下自己辛辛苦苦打拼出来的公司,大笔资金还没流转出去,他应该还在东京。 他名下有三套房产,但里面都没有人,小区监控也没有拍到任何疑似福山堂进出的视频画面。 除此以外,他还有好几个情妇,这还是明面上的,暗地里应该还有不少。薄叶京鹿把他们都调查了一遍,排除之后就只剩下三个比较有可能性的。 这三个都收过福山堂送的房产,地段都比较豪华,但福山堂不是那种会苛待自己的人,就算是在这种情况下,也会选更加优渥的条件。 所以薄叶京鹿锁定了其中综合条件最好的一处房产,这个情妇比较低调,是一位普通的上班族,在某公司做销售,工资还算不错,但是在东京这个高消费的城市也称不上多好。 薄叶京鹿左看右看都不觉得这个情妇是为了福山堂的钱财或者地位,自己有积蓄,有工作,也没什么生活压力,更像是真爱 虽然这个猜测很扯,但是薄叶京鹿调查得越深,就越是肯定这个想法了。 但奇怪的是,这处房产同样没有福山堂的踪迹,薄叶京鹿直觉这里一定有问题,发现情妇有个弟弟,是个天天游手好闲的无业游民,但他名下竟然也有一套房子。 在看见戴着帽子全副武装的福山堂出现在监控里的那一瞬间,薄叶京鹿松了口气,他这两天的努力总算没有白费。 他又花了一点时间摸清楚了福山堂的日常轨迹,并且选定了一个极佳的行动时间。 这次行动琴酒也会参与,不再是充当接人的“司机”了,薄叶京鹿摸摸跟在高大的银发男人身后,身旁是神色轻松的基蒂安和科恩。 四人一起登上了一座废弃的高楼楼顶。 这里距离福山堂所在的小区还有蛮远的距离,对两名狙击手来说颇具挑战性,但也在狙击射程内。 福山堂早上七点左右会坐车出门一趟,这个时间人不多,外面的大部分也是老年人,是个比较保险的时间点,毕竟福山堂已经上了通缉令,也不敢贸然掉以轻心。 但同样的,早上五点就起床的薄叶京鹿脑袋已经被困意充斥了,小声地打着哈欠,与一旁兴奋的基蒂安形成鲜明的对比。 , 31. 第 31 章 看了做三天噩梦。 薄叶京鹿眸子里盈着水雾, 擦过眼尾的指腹染上了一点濡湿,困意席卷了脑袋。 为什么这群人精神都这么好他早上起来看见还没亮的天,就已经想睡到天昏地暗了, 现在精神也很颓靡。 但琴酒在旁边, 薄叶京鹿总有种被虎视眈眈的感觉,只能揉了揉自己的脸,硬打起精神来。 不巧的是天台的风很大,现在又是有点冷的早晨, 薄叶京鹿有些涩意的眼睛一直被风刮着,导致眼角一直是湿润的,有点止不住了。 琴酒表情看着冷肃, 其实一直在关注着薄叶京鹿的动向, 在看到他泛红的眼尾和鼻尖时表情还有了点轻微的变化, 认真打量了两眼才发现他不是哭了。 “去楼下。”银发男人突然开口道。 薄叶京鹿花了两秒才反应过来这是在对他说话,但是他才刚上来,怎么就要他下去 他一句话都没说,站位也很后, 一直缩减着自己的存在感,应该不会是嫌他碍事这样没一点信服力的理由吧。 樱发少年心中微动,好像察觉到了什么, 嘴唇动了下“好。” 他也没有什么一定要留在这里的理由, 该报告的都已经报告完了, 这一趟不来也是可以的。 薄叶京鹿默默走到了楼下, 站在黑色保时捷不远处等着。没有组织成员看着他,特别是没有琴酒,薄叶京鹿感觉身上的压力骤然一松,变得无所事事了起来。 他成为“吉姆莱特”的时候, 并不会把自己的私人手机带上,工作的手机又没有什么联系人,于是薄叶京鹿去看了下论坛。 在论坛里能得到的信息,他都已经通过各种方式透露给了公安的人,评论里的言论也都是能猜到的,没什么新意。 但是新一话的末尾,竟然让漫画的主角那位小侦探得知了“吉姆莱特”的名号告诉柯南这个消息的人是fbi的赤井秀一,在薄叶京鹿苦恼如何加入组织的时候,比他早些加入组织的基尔已经遭到了琴酒的怀疑,但是在柯南的帮助下已经渡过了难关。 经此一役,赤井秀一和代号为“基尔”的cia卧底水无怜奈搭上了桥,有了联系,也因此从水无怜奈口中得知了吉姆莱特的存在。 新人物这次应该不是卧底了吧我盲猜一手,是官方给黑方补强的,平衡一下双方的力量 说不准的,重制版和原版差别太大了,好几次交锋都是有来有往的,黑方这边现在不弱了,还真有可能又是一个卧底 那官方图什么呢卧底已经满员了 前面的是不是要笑死我,又有点心疼老琴了 你们没发现吗现在还有一种身份的人没在名柯里出现过黑转红的说不定吉姆莱特是改邪归正的双面间谍 你这脑洞也太大了吧,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薄叶京鹿抿了下唇,某种程度上,这条评论还真的真相了。 他并不觉得组织里卧底多有什么不好的,这样才能更快地捣毁组织,漫画迷们希望剧情精彩,而薄叶京鹿只希望赶紧脱离这个恐怖的组织,他待在这里的每一天心情都很沉重。 这个地方是废弃楼,但不代表周边一带都是荒废的,路上还是有不少行人。薄叶京鹿关掉论坛,抬起了头,突然发现路对面的一个女人好像有些眼熟。 他认真辨认了一下,这不就是福山堂那个情妇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自从福山堂藏身在这里之后,情妇就没有出现过,薄叶京鹿调查过她几天,生活很规律,并没有什么跟福山堂私下见面的举动。 她出现在这里,除了去找福山堂以外别无他想。 不好,情况有变 薄叶京鹿立刻就想给琴酒打电话,但转念一想,以福山堂谨慎的性格,是不会让情妇上门来找自己的,应该是情妇私自行动,并没有跟福山堂提前沟通过。 所以福山堂那边的行动应该不会有变化,那他要做的就只有拖住情妇 不能让她破坏计划,否则她的生命安全可能也会受到威胁。 脑子转过来后,薄叶京鹿立刻动了起来。 “你好,请问xx小区怎么走啊”薄叶京鹿僵硬地勾起一抹笑容,心里不仅替自己捏了一把汗。 xx小区就是福山堂藏身的地方。 为了增强说服力,薄叶京鹿还把他临时关机的手机拿给了女人看,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我的手机没电了,看不了地图。” 她叫做野坂奈绪子,公司职员,二十八岁 标签里将薄叶京鹿提前调查过的资料又展示了一遍。 她思考了很久,还是决定去找福山堂,再劝他去自首 警方还没有披露过福山堂犯了什么罪,野坂应该还不知道福山堂的危险之处,不然应该不会这么莽撞地直接去找他。 那可是手上沾了不少人命的通缉犯。 野坂奈绪子犹豫了一会,但薄叶京鹿的长相非常无害,没有令她起多少戒心,“我刚好也要去那里,可以带你去一趟。” “谢谢你”薄叶京鹿眼睛亮了亮,语气有些激动,洋溢着感激,但很快又变得腼腆起来。 “我的姐姐刚搬到那里了,我平时都在米花那边上学,第一次到这边来,所以不太认识路”聊了几句之后,薄叶京鹿情绪已经稳定下来了,虽然扯谎的时候声线还有点抖,但这一点恰好很符合他表现出来的怕生性格。 野坂奈绪子没有给予多少回应,毕竟两人并不熟悉。 但薄叶京鹿又编了一个父母双亡姐姐含辛茹苦带他长大的苦命故事,还说他准备毕业了,已经弄好了工作简历,等他一找到工作就报答姐姐。 这个故事融了很多野坂奈绪子的个人经历进去,听着听着,野坂奈绪子表情有了波动,像是被触动了,也开始慢慢回应起薄叶京鹿的话来。 等两人气氛变得缓和了,薄叶京鹿才状似不经意地提起“最近通缉犯好像有点多,我看到那个什么药业集团的社长也上榜了。” 野坂奈绪子愣住了,几乎是瞬间就意识到薄叶京鹿讲的是哪个人。 福山堂说他是有一笔资金出了问题,但那笔资金不是他的,他只是给别人担保,然而那人跑了,责任就要交给他这个担保人来担,所以他就想先躲一会,趁这个时间找出那个跑掉的人。 薄叶京鹿鬼鬼祟祟地看了周围一圈,然后小声和野坂奈绪子说道“我听我朋友说,那个什么社长干的事可不简单啊,网上都有的,那照片真的很恐怖,是看了做三天噩梦那种程度” 野坂奈绪子咬紧了嘴唇,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