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季汉,诛曹灭吴》 第一章 偏要与天争! “师兄,曹操南征汉中,魏军已攻破阳平关!” “那曹贼听说我长得好看,早早下令要将我绑去邺城,给他小儿曹宇配房。” “师兄,你再不来,我就要成曹家人了!” 一封封密信,自汉中穿过绵延蜀道,传至青城山上。 此刻,睡在竹榻上的刘云,辗转反侧,如遭梦魇。 “师妹……” 刘云猛的惊醒,好似丢了魂儿一般仓惶起身,梦醒惊觉,方知世事沧海。 “转眼间,已到建安二十年,时光东逝如滚滚江河啊。” 刘云轻轻支开窗户,望向窗外,清风徐来。 一轮皎洁明月当空,似是照出了师妹的倩影。 他望定孤月,沉吟良久。 “穿越到这大乱世中,命途多舛,这些年入了五斗米教,多亏师君与师妹细心照拂,我才有今日,此恩此德,没齿难忘。” “今日收到师妹密信,见其措辞斟酌,只怕汉中局势要比她说得还要危险。” “十万魏军压境,五斗米教势单力薄,我若不去,汉中迟早被灭啊……” 刘云深知时局危机,无心入睡。 他穿好衣裳,推开门,步入中庭。 一边行走,一边暗暗思考着当下局势。 建安二十年,乃是一个大争之世。 朝堂上,大魏公国已建,曹操自逼死荀彧,进位魏公开始,吞汉之心,昭然若揭。 只差再扫灭一方诸侯,便能赢得进位为王的契机。 建安十八年,曹操在董昭等人的‘推举下’,正式进位为魏国公! 在献帝的官方文书中,便称呼此阶段的魏国,被称为【魏公国】。 没错,【国公】是汉代的篡位者独享的一种爵位。 前有王莽的【安汉公】,后有曹操的【魏国公】。 所谓:进爵国公,九锡备物,以彰殊勋。 走到国公这一步,接下来,只需不断积攒军功、威望,镇压中外反对势力,便可打破刘邦的非刘姓而王,天下共击之的白马盟约。 进位为王,乃至篡位为帝,都只差一步之遥。 魏晋南北朝时的权臣篡位模板,无不是如此。 可如今,中原诸侯荡尽。 唯有这汉中一隅,还剩下五斗米教的张鲁割据此间。 如今刘备已得蜀中,曹操也已平定凉州,汉中刚好夹在曹刘这两家势力边缘。 两者皆有进取汉中之心。 若想保全五斗米教,必须在曹刘之间做出选择。 投刘,还是投曹? 作为穿越者,还是蜀汉党,刘云自然偏向于投奔刘备。 然而,大势非我愿,汉中已遭魏军入侵,师君张鲁能否扛得住内部压力,也尚未可知。 刘云且思且行,初行几步,便见清辉洒在青城山上的青石小路上,如是银光泼撒,满地星辉。 这孤山大林,向来幽静曲折,少有人烟。 凡是在此修行诵经的道士,身上都显得有几分清冷落寞。 他本人的容貌也便是如同这林间青松,天上游云一般孤寂脱尘。 不远处,林中,偶有一女子抬眼看来。 未多时,便听闻女子轻咳一声,恭敬的传禀道。 “大祭酒,师君传来密信。” “阳平关为曹军所破,汉中危如累卵。如今外有强敌,内有细作,我教已是存亡之秋。” “师君立下血书,急招蜀中各方祭酒回汉中增援。时局之危,只怕已超乎祭酒预料。” 刘云蓦然回首,没有丝毫迟疑,眼见师君血书,立刻从屋中取出兵刃。 他是五斗米教的青城山主事祭酒,师君张鲁于他而言,既是师尊,亦是主君,没有见死不救的道理。 更何况,若是放任曹军入境,师妹岂能逃脱魔掌? “那还等什么?” “师君与师妹乃是我在这世上的至亲。我怎能眼睁睁的看着曹军犯境而弃之不顾。” “五斗米教历时三代,不当毁于曹贼之手。” 那女子无奈摇了摇头。 “青城山上,兵不足百,士无甲胄。” “魏军强兵十万,祭酒怎可以卵击石?” 以卵击石? “呵……” 刘云凝眸望向一夜清辉,挑灯看剑,竹影筱筱。 长风吹过蜀中各地,虽是寂静无声。 但刘云心里,却看到了一场狂风暴雨,将要颠倒这个乱世。 “男儿当提三尺剑,立不世之功。” “曹军虽强,然,我刻苦修心二十载,欲入八百里汉川,以身做饵,料天下群英如之奈何?” “况且,此番北上,不仅是为了护我师妹一家平安,也为还天下一個海清河晏。” “你们若不愿动身也罢,我纵使一人,也要去的。” 那女子闻言,眼眸微张,她妙曼的身躯从林中走出。 随后,青城山上的全部人手,亦是紧随其后。 “祭酒才智高绝,自负有平天之策,我等自知拦不住你。” “可此番北上,我等必定随行,以保护祭酒周全。” 刘云见众人皆已收拾好行囊,便微微颔首。 “时不我待,今夜便启程吧。” …… 人不停歇,马不释鞍。 众人星驰入汉中。 正逢刘云赶来时,黑云已压城。 南郑城,巍峨大殿上,秋风骤起。 “师君,阳平关失守!副将杨昂战死,大将张卫遁走!” “魏军先锋张郃已于昨日出发,朝南郑杀来,所过诸县皆克!凡遇抵抗者,老少不留!” “我汉中兵马主力已覆灭!此时不降,更待何时?” 说话的男子穿着黑袍深衣,深鼻短目,言谈之际,嘈杂如蜂。 此人正是五斗米教军师阎圃,此刻以他为首的汉中大小官吏,皆是站在张鲁身后拱手静候。 ‘师君’是对第三代五斗米教天师张鲁的尊称。 然而,这些人的眼中已没有丝毫尊敬,唯有威逼。 就连他们身上所穿的袍服都已不是五斗米教的道袍,而是魏国的官服。 曹操人未至,南郑城内已满是‘米奸’。 阎圃拱手长拜道:“魏军彪悍,魏公所征皆克,天下无敌,在不早降,西凉马家灭门之祸近在眼前!” “此时献出妻女,倒戈去降,亦不失封侯之位!万望师君三思!” 众人齐声迎合:“万望师君三思!” 冰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张鲁背对众人,静静地望着祖父张道陵的画像,默默流泪。 “鲁在汉中二十余年,广布义舍,施粥救民,也算是积德行善了。” “当初百姓劝我当这汉宁王,尔等百般阻挠。” “竟不料,是想将我这王位,当做献给魏公的投名状啊!” “悠悠苍天啊,汉川有户十万,胜兵数万,难道竟无豪杰一人,敢于抗曹吗?” 诸将已是烦躁至极,只想献出南郑,早日投曹,哪里愿意听这张鲁啰嗦。 汉中军司马李休,手握重兵。 更是如今哗变的主角。 他见张鲁犹豫不决,放声怒斥道:“张鲁,休得拖延!魏公大军已至,限你一日之内,要么自戕!要么献出妻女开城乞降!你没有别的选择!” “谁说没有选择!” 话音未落,却只听五斗米教大殿之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之声。 踏、踏、踏。 龙骧虎步的青年,器宇轩昂,言辞凿凿。 阎圃、李休齐声望去。 却只见,殿门之外,甲仗森森。 刘云飒沓流星,箭步行来。 这青年穿着一身苍蓝云纹袍,头戴青灰儒士巾,目似寒星,身如劲松。 屹立在这群穿着黑袍的懦夫面前,恰似夜幕下的寒月孤星。 “好俊的儿郎啊!此人莫非就是那青城山祭酒?” 诸多祭酒皆是赞叹不已,然而那李休闻言,眼中却满是惊恐。 青城山祭酒,这五个字,在蜀中几乎成了神话。 三年前,张鲁与刘璋大战时,作为五斗米教圣地的青城山首当其冲。 刘璋几乎不费吹灰之力便击败杀上任祭酒,霸占圣山。 整个青城山只剩数百五斗米教子弟,躲入深山之中负隅顽抗。 张鲁知道此事之后,便破格提拔十七岁的刘云为祭酒,主持蜀中兵事。 此人一到,不到半年时间,连败蜀中各路军马。 硬是在刘璋眼皮子底下,抢回了圣山。 刘云自此扬名蜀中,但也因为能耐太过可怕,被教中人忌惮,一直被李休、阎圃排挤在外,整整三年,不得回归。 若不是今日突然到来,李休甚至都以为他已死在青城山了。 他擦了擦眉头冷汗,见刘云上殿,马上令下人拦住。 “刘云小儿?高堂之上,丈夫之间,议的是国家大事,尔不过是区区青城山祭酒,安得在此造次!” “左右,与我轰打出去!” 一声怒喝,两侧小卒拥剑带盾,朝着那青年劈去。 李休目带寒意,紧握腰间缳首刀,暗生杀心。 刘云却是不闪不避,立于原地。 眼中波澜不惊。 “殿上衮衮诸公,见利忘义,逼迫主君退位,也是丈夫所为?” 那两个小卒闻言大怒,早已不是单纯的想把刘云驱逐。 手中刀芒一闪,分明就是刀口朝心,要取他性命! “竖子,借汝头一用,为魏公践祚献上贺礼!” “杀!” 话音未落,电光火石之间。 只见两道弩矢飞速从刘云身后射来,径直射穿这俩小卒喉咙。 二人喉间一甜,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众人还未察觉发生何事,却见刘云已拔出李休腰间佩剑,架在他的面前。 “我现在够资格上殿了吧?” 李休汗流浃背,惶恐道:“你这是兵变!是兵变!刘云,你要反了不成!” 众人闻言大惊,望向殿外,却只见刀光剑影,人马嘶鸣。 青城山死士已与门外埋伏的刀斧手相互对峙,剑拔弩张。 大战将至,肃杀之气弥漫全场。 在场官吏皆是面色落寞的立于原地,手抖如筛,不敢动弹。 唯有大堂上的张鲁见到刘云到来,连忙驱步向前,倒履相迎。 他走下台搀扶着刘云双手不放,激动地念着他的表字。 “升之,鲁知晓,你会来!你定会来救我!” 刘云横剑作揖,又搀扶着张鲁慢慢走回殿上。 “在下本是徐州一乞儿,从小游荡南阳、三辅无依无靠,这些年全赖师君收留才有今日。” “如今汉中遭难,师君被逼,在下定当助师君扫平内乱,外除曹贼!” 刘云保护张鲁脱离危险过后,便转身回眸看向台下众人。 “方才有言降曹者,立于左。” “有言抗曹者,立于右。” 左侧人影如云,右侧寥寥无几。 “古人云:麋鹿兴于左,刘升之,你好生狂妄,竟敢当庭羞辱我等!” 降曹派的领衔军师阎圃讪讪一笑道:“我素闻你有勇有谋,也知道你镇守青城山,杀出了些名气。然而,你区区一郡之才,安能抗衡天下?” “魏公兴十万王师而来,若不降魏公,师君岂有活路?” 刘云眸光微眯,看向阎圃。 此人乃汉宁(汉中)郡功曹,五斗米教军师,更是巴西郡的豪强,在五斗米教地位仅次于张鲁。 这些年,阴养死士,外结曹操,与军司马李休二人几乎把张鲁架空。 张鲁唯一能依仗的弟弟张卫倒是个主战派,可惜能力不足。 带着汉中两万大军在阳平关全军覆没。 如今收集败兵,举城不足五千。 阎圃、李休见此时机,带兵上殿,便是要逼迫张鲁降曹。 “刘升之,不降魏公?安有生路!” “说啊,你倒是说啊!” 一众豪强皆是附和再三。 分明是早就串通了曹操,为自己铺好了后路。 显然,刘云的到来,出乎了他们所有人的预料。 不过这不要紧,只要把刘云也威逼利诱,加入曹营,一切问题就迎刃而解。 况且,阎圃不认为刘云会不知天数,冒险用残兵败将去对抗十万雄兵。 阎圃、李休的嘴角已露出一抹笑意,示意众人再度示威,就等着刘云屈膝下拜,跪着给出他们想要的回答。 “刘升之,没话说了吧。” “老老实实给莪跪下!说不定,我心情好了,还会在魏公面前替你美言几句,饶你不死!” 刘云冷笑一声,看向阎圃,抚剑沉吟道。 “师君不降曹贼,还可投奔大汉刘皇叔!” 而你们这群蠹虫,也都可以……去死了!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二章 以汉中为棋盘,令天下英雄尽低头! 不降曹操,降刘备? 阎圃、李休互相对视一眼,眼中满是不屑。 “你放屁!”李休指着刘云破口大骂道。 “魏公英明神武,岂是织席贩履的刘备能比?” 刘云闻言反喝道:“汉中乃是益州门户,对于曹操而言,实乃鸡肋。然而对于刘皇叔而言,则是肱骨!” “诸位不会不明白何为锦上添花,何为雪中送炭吧?” 刘云缓步走到殿中,目视众人。 “曹操名托汉相,实为汉贼,囚君弑后,饕餮虐民!此番南征汉中,只不过为了积攒声望,篡汉自立!” “一旦夺得汉中,必会尽拔当地百姓,与诸位家眷一起迁徙关中。到时候,军马践踏,人死草肥!遍地骸骨,民不聊生。诸位岂能心安?” 张鲁闻言双手颤栗,有了刘云支持,也是直呼道: “升之所言是也!听闻曹孟德入徐州,杀得泗水不流。入冀州,百姓狼奔塞外背井离乡。入荆州,十万百姓渡江去。如今曹操南征,蜀中各地百姓更是一日十惊,不得安宁。” “若非升之提醒,我在汉中守护了二十余年的百姓和教众,只怕将十不存一了!” 刘云拱手道:“师君高见!诸位,还有异议否?” 那李休仍是不饶,为了投曹,这些豪强处心积虑,日盼夜盼,怎么可能在这最后关头放弃! “寻常百姓死便死了,与我何干?” “我只问诸位,想不想封侯拜将,荫庇子孙,魏公有令,诸位凡是投降者一律封侯!” “凡不降者,三族诛灭!你们,看着办吧!” 恩威并施,汉中大小豪强官吏,皆是闻言震恐,不敢抗曹。 刘云见那李休仍是贼心不死,无奈的摇了摇头。 尔等地方豪强投奔曹操,自然是封侯拜将,可你们想过汉中的十万户百姓吗? 想过在阳平关马革裹尸的五斗米教将士吗? 想过张鲁投奔曹操会有什么下场吗? 曹操略施小利,便勾得你们蒙昧良心背叛旧主,真到了曹营,岂能受用? “好一个封侯拜将,好一个荫庇子孙,你们有何功德,能让曹操高看你们一眼?” “真以为献出南郑城,就能赚够从龙之功?随曹操鸡犬升天?” “试问,为曹操征战沙场的北地枪王今何在?” “为曹操谋定官渡的南阳许子远今何在?” “为曹操运筹帷幄的颍川荀文若今何在?” 字字诛心,刘云此问若雷霆炸响。 全场鸦雀无声,官吏豪强面面相觑。 “这些有惊天之功的宿将老臣,尚能杀,诸公不过饱食相从,曹操就杀不得?” “既无尺寸之功,却想坐卧高堂,攀龙附凤,岂不可笑?” “便是曹操给尔等封赏個百户侯。那么,尔等打算置师君于何地?” “想学刘琮献荆州,师君可要想明白,刘琮可不长寿啊……” 张鲁被这一席话吓得额头冷汗直冒,连连称是。 本来心中还有几分降曹之念,这话一出,顿时消散全无。 事实上,作为穿越者,刘云自然是对张鲁的命运了如指掌。 建安二十年,冬十一月,张鲁率众投降,曹操大方的封了张鲁食邑一万户。 结果第二年春天张鲁及其弟张卫就全死了…… 既然已有前车之鉴,刘云自然不会放任张鲁自取灭亡。 “有升之在此,鲁必不降曹!鲁,宁为皇叔膝下奴,不为曹贼坐上客!城中凡我教子弟,当与鲁并力击贼。” 张鲁言辞振振。 然而,此刻的汉中郡早已是四分五裂,覆巢之下,鸟雀各飞。 阎圃、李休见张鲁不愿降曹,杀心已起。 即刻招呼甲兵上殿! 张鲁见状大骂:“阎圃,李休,你们二人要造反吗?” 阎圃彻底撕下了伪装。 “造反?天命在大魏,你真以为你当的了汉宁王?” “如今天下三分,九州之中,魏公得其六!孙刘也不过冢中枯骨,待死之徒。区区汉中一郡,安敢与天争!” “你既然自寻死路,莫怪我等不念往日恩情。” “左右,给我拿下!” 刘云闻声,拔出腰间汉剑,一道剑鸣冲出,血溅大殿。 那左右二人,尚不见刘云出手,便喉间一甜,命绝倒地。 刘云握剑护在张鲁身前,对着门外死士,厉声高喝: “诸公皆言,与曹相争,乃逆天而行,然我刘云此番北上,偏要与天争!” “传令全军,殿上群贼,伏地者生,乱动者斩!凡投曹背主之人,满门诛灭!” 我给过你们重新选择的机会了…… 既然把握不住,那只好送你们一程了。 “反了,反了!” “你区区一介祭酒,安敢陈兵上殿!” “左右死士,先杀刘云,再擒张鲁!” “与我投奔魏公者,皆封赏!” 李休拔刀出鞘,双目猩红。 一声喝令之下,门外五百刀斧手齐发,冲上殿来。 “杀!!!” 密密麻麻的杀声,响彻南郑。 殿上,甲士林立,各带兜鍪,如鱼群涌来。 刘云所带青城山死士只有百余人,很快退入府中坚守。 “升之,反贼势大,我军甲兵尚在营中,不知消息,我困在此间,难以脱身。” “你快快离开府邸,将我女儿带走!” 张鲁推攘刘云,刘云却是巍然不动。 “师君放心,我入城之前,已派部将何平护住师妹宅邸。” “并令句扶,通知营中鬼卒,料想须臾之间,大军就将前来绞贼。” 之所以跟你们浪费口舌,就是为了等候援军到来。 现在该收网了! 刘云令死士以偃月阵护卫张鲁,亲自拥盾在前。 饶是李休亲自在后督战,甲兵们亦冲不破刘云布置的防卫。 在刘云沉着反击之下,李休帐下亲兵反而折损数十人。 李休心下一惊,却怎生也想不到这刘云哪来的手段。 “难怪,青城山下的那些东州兵都说刘郎如虎,无人敢冒犯山门。” “如今一看,此子果真有虓虎之勇!” “今日不杀他,日后必成大患!” 李休亲自抽刀上前,砍杀了几员青城山死士。 随后绕到刘云身后,猛然刺出一刀。 刀口向肾! 刘云只觉背后一凉,本能的挥剑格挡。 铛!的一声,刀剑相击,火星四射。 二人双目相对,多年积怨爆发,互有杀意。 李休趾高气昂,俨然一副不屑姿态。 “贱奴!你本是徐州野人,先前游荡南阳、三辅之间,不知在哪偷得一身本领!” “若非张鲁提拔你为祭酒,你这种下人焉能跟我同堂而坐!我本以为把你驱赶到青城山,你便会死在山中,没想到三年了,你居然还活着!” “你连兵书都没读过,如何抗衡得了蜀中大军,到底是谁,暗中在教你!” 刘云横剑在前,与李休角力。 “呵呵,你就这么好奇我的本事是在哪学的吗?” “那我告诉你好了!” “八岁那年,我与南阳张仲景学医。” “十二岁,我去荆襄跟徐元直学剑!” “十四岁,酒泉杨阿若教得我杀人之术,天水姜伯奕教得我偃月阵。” “十六岁,我去汉中随三代天师,学《老子五千言》!” 他学什么都会,学什么都快!两世为人的灵魂,让他获得了与生俱来的天赋。 过目不忘,博闻强记,惊人的悟性几乎让他在学习技能的过程中没遇到任何瓶颈。 李休倒是无心细听刘云的过往,但眼中已生出一丝恐惧之色。 因为他敏锐的察觉到刘云的力道越来越大。 他便是双手握住缳首刀,亦无法阻挠越来越近的剑锋。 仅仅是几个回合的交手,刘云以近乎将他所有的招式、路数全部看清。 任由他李休百般施为,也丝毫破不了刘云的剑围。 “你听清楚了?那我俩的恩怨也该结束了!” 刘云震退李休,旋即抽剑直刺。 李休心下大惊,只得高举刀锋在上,作势要同归于尽。 然而刀锋却还没来得及落下,李休便被刘云之剑贯穿胸膛…… 滴答…… 滴答…… 三尺剑锋穿膛过,鲜血四溢,人影倒地。 李休双目难瞑,眼中唯有深深地困惑。 他只是一个二十岁的竖子!还远在蜀中,怎能将局势搅扰至此? 纵使他心有不甘,却已身死名灭,叛军见李休身死,士气大减。 刘云收剑起身,又回眸看向殿下的阎圃。 “当年,好像还有一个人跟李休联手,暗中将莪排挤在外。对吧,军师大人。” 阎圃登时心下大乱,他深知刘云向来做事果决,有恩必回,有仇必报。 今日既然撕破脸面,不拼杀下去,只有死路一条。 “别管张鲁,先给我杀了刘云!” 话音方落,却不料,殿外竟传来一阵甲兵攻杀之声。 营中将士已收到消息前来围杀叛军! 他们一到,阎圃劫持张鲁的计划彻底破产了…… 阎圃满眼不甘,明明布局多年,只差这最后一步。 却不料,在最关键的时候,他们还是漏算了一人。 尽管他手上只有区区百人,可却在这最后一刻,打破了他们所有的部署。 “我命休矣!” “刘升之你坏我大事!” “我实在是想不明白,你麾下不过百人,怎敢冒然前来汉中?” “不投魏公,不图封侯之赏,你,你到底想干什么?” “想干什么?”刘云不介意临死之前,给这自诩多谋的军师上一课。 刘云眼里满是星霜,他望向穹顶外的万里游云,隐隐有风雷之声,酝酿其中。 “封侯非我愿,我只想以这汉中为棋盘以身做饵……” “让天下英雄,尽低头!”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三章 俏皮师妹,巧变张郃! “疯子!” 阎圃凝滞良久。 他只觉得眼前的青年已经无可救药,居然要逆天而为,岂不可笑。 “你会毁了五斗米教!” “你要将我等举族老小拖入黄泉啊!” 阎圃疯狂的抽刀杀来。 刘云目光淡然,就静静的站在大殿之上,手中剑随意举起。 等待二人错身之际,寒芒一闪,剑鸣收束之际,血溅三尺。 那阎圃的身体僵硬不动,片刻过后,只听咚的一声,人头已落地…… ———————————————————————— 明月高悬,陆陆续续有尸体被抬出大殿。 宽厚的张鲁看着躺在地上的军师,眸中竟有一丝不舍。 “阎圃与我相识多年……我对他不薄啊……” “是,但曹操能给他的更多。”刘云擦洗了一下利剑上的鲜血,随后收剑回鞘。 “师君,事已至此,没有回头路了。” “曹操大军将至,当务之急,应该速速联系刘豫州,请蜀中兵马入汉川对抗曹操。” 张鲁长叹一声:“鲁知晓,我并没有拓土开疆之才,因此这些年只是苦守汉中,并无攻略之念。” “只求膝下儿女及汉中百姓能得到刘豫州妥善处置,如此便好。” 刘云默默的点了点头。 事实上,若刘云不来汉中郡,张鲁定会像历史上那样听从阎圃的建议投靠曹操,然后得个万户侯的临时封赏,不明不白从人间消失。 不过,现在,一切都变了。 南郑城在刘云手中,守兵虽然不多,但是粮草充沛,将士死战。 由此拖住曹操十万大军,或许可让历史上的汉中之战提前到来,从而改变关二爷被两面夹击的惨剧。 自时,局势改逆,匡扶在望。 师君不会死,师妹也不会沦落曹贼之手,大汉更不必留下种种遗憾。 “南郑虽小,却能影响整个三国的命运啊。” 刘云站在城楼之上,望着高高的月牙,身如孤月,皎洁如霜。 而张鲁看着满地的尸体,亦是默默地吟诵着老子五千言。 “鲁已派人走米仓道入巴中求援,消息很快就会传到成都。” “但是在这之前,南郑不会有任何援兵。” “五千人,南郑只有五千残兵,升之,你能守住几天?” 刘云默默一笑,既然立下了天下英雄尽低头的豪言,岂能就此作罢。 “城高池深,粮草充沛,我能守到老死!” “曹操虽举十万大军而来,能奈我何?” “师君宽心。” 张鲁点了点头,他对这個爱徒,向来信任。 只是望着地上这群死去的叛徒们,张鲁眼中却是一片灰暗。 曾几何时,这些人也是他忠心的教徒,张鲁为他们施过粥,给过衣。 竟不料,曹操一来,这些人就转头要他的命! 世事难料,生死无常,五斗米教的未来,张鲁已经无法掌控了。 “有你这句话,老夫就放心了。” “我已决心继承祖父遗志,回到阆中重新布道,从此不问世事。” “唯一让我担心的就是琪瑛……曹贼闻其美貌,偏要将她掳走给曹宇配房!老夫怎么可能同意啊!” 张鲁瞥了一眼刘云,心道是,此子有勇有谋,深得我心,今后或可照拂女儿。 “琪瑛自幼娇宠惯了,性格顽劣,还望升之多多照顾。” 刘云拱手道:“师君放心,师妹天真可爱,云作为师兄,一定保其周全,绝不让师妹沦落曹家之手。” “如此便好……”张鲁挺直腰杆,在月下拿出印绶,严肃道。 “五斗米教青城山祭酒刘升之接令!” 刘云恭敬行礼:“弟子在!” “自今日起,老夫便将汉中诸军事委托与你,凡城内教徒,无论老少。见此印绶,如见天师本人!” “你定要守护好汉中十万户百姓!” 刘云默默接过印绶,轻声道:“刘云,定继承三代天师之志,护我汉川百姓,战死方休!” 张鲁看着这个可靠的弟子,一时间心中懊悔万分。 当初,若是不受阎圃等人逼迫,刘云又怎会在青城山苦守三年。 说到底,还是他这个师君,没有顶住压力啊。 “孩子,这些年,苦了你了。” 二人刨心而谈,过后,张鲁再看了一眼汉中的美景河山,轻声道了一句。 “如此汉川,岂不让人留恋啊。” 这方山水,曾经属于他,可今后,便与他再无瓜葛。 张鲁是个聪明人,也知足常乐。 他只带着些许的落寞,慢慢走下了城楼,然后带着家眷,乘车离开了他治理了二十余年的汉中。 有老人离开舞台,就有新人登场。 月尽天明之际,汉中的新统帅,便高高的立在城楼,挥舞长戈。 脚下是五千鬼卒(五斗米教的士兵)。 远方是旌旗蔽天。 黑压压,乌泱泱的魏军甲士金戈朝天,似要撕破汉中的天空。 无穷压迫滚滚来,城内老少皆心悸。 在那晨昏的分界线上,敌军中军大纛之中,一个威武的张字迎风飘扬。 刘云知道,过不了多久。 大魏的五子良将——巧变张郃,这个在正史中,让整个雍凉大地都为之颤抖的名将就要来了…… —————————————— 咚咚咚! 擂鼓阵阵,似苍雷滚滚。 一万魏军先锋,已至沔阳。 未多时,哨骑来报。 “报,将军,南郑城闻我军杀来,并未开城投降。” “反而日夜修葺城墙,加强战备。” 坐在羽盖车之下的军官闻言大震。 此人相貌堂堂,威严肃穆,正是大魏五子良将张郃,表字儁义! 他本是河北名将,作战以机巧百变闻名,从不坐羽盖车彰显身份。 但是这一次入汉中郡,除了在阳平关受到点像样的抵抗之外,整个汉中郡,几乎是传檄而定。 他这个先锋官走一路,招降一路,就连沔阳都不战而定,张郃慢慢也生出了一丝骄纵之心。 可出乎预料的是,前边一路畅通无阻,结果在最后的南郑城,居然出了问题。 “难不成,阎圃没有说动张鲁?” “不可能啊,此贼的弟弟张卫带兵在阳平关全军覆没,南郑无可战之兵,除了投降还能如何?” 冷静下来的张郃,慢慢察觉到了此事有些诡异。 “阎圃、李休是魏公在汉中部署了多年的棋子,应该不会有变。” “怯懦的张鲁更没胆子对抗我军,莫不成蜀中还有高人?” “速速派游骑去查探,到底是何人在城中主事!” …… 南郑城头,羽檄交驰。 城内聚拢了躲避魏军抄略的汉中百姓,街道上拥挤不堪。 何平与句扶穿过拥挤的人潮,跑了半天,才成功进入主府。 “祭酒!前方来报,张郃大军已驻扎于沔阳。” “兵马在万人左右。” 刘云端坐高堂,已开始处理各方战报。 他面前的两名男子,各穿筒袖铠,内里还有白虎皮衣镶边。 这二人并非汉人,都是巴西郡的板楯蛮。 左为何平,字子均。 右为句扶,字孝兴。 五斗米教在巴西郡势力最深,又擅长宣传巫妖道术,因此当地的蛮人大多都是五斗米教信徒。 “子均,孝兴。此番我从青城山北上汉中郡,有劳二位千里相随了。” “接下来与魏军鏖战,外无援兵,更可谓艰难异常。” 何平、句扶皆是摇头道。 “我等皆是板楯蛮人,自高祖入汉中以来,跟随高祖灭暴楚,兴大汉,四百年间,从未变心,但凡大汉兵锋所指,我等必定舍命相随!” “祭酒若有所需,我二人可招引族人入南郑共抗曹贼!” 刘云也正有此意。 “板楯强兵,著名益州,若有勇士相助,魏军可破!” “我已修书一封,劳烦二位代为传给巴西七姓夷王。” “如能破敌立功,我定上书刘豫州,予以重赏!” 二人心下大喜,连忙接过密信,派人沿米仓道南下巴西郡。 等二人走后,刘云方才放松戒备。 现在别说上书给刘备了。 等候蜀中大军,可谓遥遥无期。 就在曹操动手南征张鲁的同时,刘备和孙权为荆州撕破脸面,各自陈兵备战。 刘备亲统大军五万驻防荆州。 听闻曹操攻破阳平关,两家已于湘水划界,平分荆州。 但刘备的大军来来回回也是需要时间的,现在估计才走到江州呢。 等到大军修整完毕,北上抗曹,至少也得两三个月以后了。 也就是说,在这几个月的时间里。 南郑一座孤城,几乎要面对的是魏军十万主力! 就是十万多头猪…… 那也是曹操亲自带的猪。 曹操帐下,夏侯渊、张郃、徐晃、朱灵、这等一线名将都在场的硬仗,可不是投机取巧就能赢得。 在此关头,哪怕板楯蛮的七姓夷王能多派一个人,那就能多一个人战斗! 战况危急,汉中已经成了引爆曹刘大战的火药桶。 刘云现在的处境就如同长平之战前的韩-国上党太守,只要献上党于赵,秦赵大战必不可免。 汉中地形险峻,乃是关键要冲,无论是曹操,还是刘备都势必要争。 如何在刘备援军到达之前拖住曹操主力,将其困死汉中,则是个最大的难题。 刘云苦苦深思,修长的五指轻敲案牍,缓缓地打着节拍。 时间缓缓流逝。 屋外,天云流转,日头高升。 一缕阳光错落的打在青年身上,他抬起头眯着眼,微微伸出手掌,去阻挡前方强烈的光线。 目光稍移之际,视线中,只见一道惊鸿倩影,快步赶来。 这少女的身段和容姿都是难得一见,近乎是冰肌玉骨,白嫩无暇。 一身青衣留仙裙,头戴凤角飞仙髻,天真活泼,俏皮可爱。 刘云竟不料,些许年头不见,师妹如今已是亭亭玉立,娇柔更胜往昔。 “五千对十万!” “师兄,这仗根本没法赢啊!” “我看南郑你也别守了,跟我一起去阆中避难吧。” 叮叮,铛铛,熟悉的铃铛交击之音响起。 刘云正眼望去,那腰间悬着铜铃的俏皮少女,正眨着波光明眸,脚迈莲步而来。 这少女天生丽质,美的惊心动魄,又是这般娇艳花季,也难怪曹贼惦记。 刘云愣了片刻,旋即大为震动。 “师妹……你怎么会留在南郑,你不是跟师君去阆中避难了吗?”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四章 百骑劫魏营! “师妹,你可知,那曹操正挖地三尺,四处找你呢!” “你……唉,真让人头大。” 张琪瑛迎着刘云的视线走来,一身青衣美如画。 她见刘云有些生气,连忙坐到师兄身边,为其捏肩捶腿。 “师兄你们都没走,我一个人去阆中又没人陪我玩,那多没意思啊。” “嘿嘿,我趁着阿翁没注意,半路偷偷跑回来的。” “你!” 刘云对这个师妹,也是无可奈何。 她的父亲,乃是五斗米教、天师道第三代天师。 人家是可正儿八经的天师道圣女啊…… “罢了,现在吵你也没用,何平,你速速带几個人,把师妹给我捆回阆中。” 话音未落,门外便传来何平的声音。 “祭酒,只怕圣女走不了了。” “张郃的游骑已经在城南断道了……” 刘云闻言速速起身,即刻朝着城墙走去。 南郑城头,放眼四望。 汉水南岸,一望无际的平原之上,到处都是魏军游骑兵的影子。 没有百姓供他们抄略,魏军便在山林中放火。 似是故意在威吓城中守军。 “不愧是张郃,大军在沔阳安然不动,哨骑都已经深入南郑腹背打探情报了。” 何平顿了顿:“师君才走不到一日,城头旗帜仍是师君的大旗,料想张郃猜不到这城中守将究竟是何人。” “祭酒如要破敌,可以从此下手!” 刘云笑道:“临阵不惧,反思良谋,子均真乃将才也。你说得对。” “我在暗,张郃在明,我知己知彼,张郃却对我一无所知,此乃破敌之机!” “传我军令,让营中将士都打起阎圃、李休二人旗号,不得走漏风声。” “今夜子时,出城劫营!” “此战,定要杀其锐气!” “让这不可一世,纵横关中无敌手的张郃知道我等的厉害!” —————————————————————————— 魏军关中主帅,是号称虎步关右,所向披靡的曹魏宗亲夏侯渊。 自潼关之战过后,夏侯渊领军扫平凉州无敌手。但背地依仗的,其实是张郃。 魏军破梁兴,击马超,平宋建,张郃说好听点是先锋,说难听就是给夏侯渊积攒军功扫平障碍的工具人。 脏活苦活他全包,夏侯渊过来走个场子,就赢得了虚名。 若说张郃心里没有怨气,是假的。 在大魏,名将多如过江之鲫。 他们这些人拼死拼活,也都只是曹氏宗亲扬名立万的功狗而已。 “黑夜慢慢,何时才能熬出头啊……” 张郃肃立在军营之中,望向漆黑的夜空。 一身玄甲黑袍被冷风吹的猎猎作响。 他望向远方的南郑城,城池渺小的如同地平线上的一个小黑点。 看似近在咫尺,可却遥不可及。 自白天,劝降使者被杀后,城中再无反应,就连派出去的哨骑在城下放火守军也没有理会。 这让张郃产生了一丝顾虑。 “太安静了。整个汉中,安静的可怕。” 在陌生环境下,看着营寨被周遭的黑夜包围,张郃的心中产生了一种本能的不安。 这是顶级名将的直觉。 好像在这汉中盆地中,注定要发生一场惨烈的血战。 尽管他的队伍到目前为止还没有遇到敢抵抗的敌军,可是他的鼻子却隐隐闻到了埋藏在这片土地里的血腥味。 希望,是错觉吧。 “将军,游骑回来了。” 张郃闻声望去,营帐之外,阑珊灯火下,几名轻骑兵纵马而归。 “禀报将军,南郑城并无异样。” 张郃急问:“可查清如今谁在南郑主事?” 那骑兵摇头道。 “城头只见五斗米教的天师大旗,张鲁应该还在城内。” “知道了……去吧!” 张郃转过身来,走到微亮的营火旁,坐在随军携带的小马扎上。 他盯着那团火,怎么也想不明白城中守军在搞什么古怪。 “张鲁怯懦,汉中兵马损失殆尽。依照他的性子,定会南下米仓山,躲入巴西郡,去投奔那些板楯蛮。” “就算他愿意守城至死,阎圃、李休也不见得会陪他送命。” 副将疑虑道:“难不成,阎圃、李休背叛了魏公?” “呵。”张郃不屑一笑。 “这些走狗,若真有这个胆量,我倒是要高看他们一眼了。” “目前尚不知城中虚实,还需谨慎为上。传我将令,众将士不可劫掠妇女。” “今夜小心护住营寨,待天明,前去攻城。” 副将傲慢道。 “将军何须如此慎重,城中残兵败将,安能威胁得到我军?” “将士们再外征战多年,妻女都被软禁邺城,好久没碰过女人,也该让他们快活快活。” 张郃看了一眼副将,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无奈。 “我军可还没拿下南郑呢。” “玩玩可以,但别松懈了警备。” 张郃丢下这句,转身便回到了营中休息。 副将闻言大喜,招手一挥,魏军将士们便兴奋的掀开了一座营帐,里面尽是被捆绑起来的良家妇人。 “还好,咱们没在于禁将军手底下当兵!” “张将军宽厚,有些事儿,向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 沔阳,魏军营寨外。 鹿角森严,望楼密布。 眼见张郃营垒坚固,刘云目光一寒。 “张郃果然是名将,打了一路顺风仗,营垒却戒备依旧。” 何平已经开始打起退堂鼓。 “祭酒,我军人少,张郃又有防备,莫不如先退回南郑,改日再议。” “不!” 刘云深深的摇了摇头,指向张郃大营深处。 那里依稀可见,几名甲兵,正卸甲脱衣,一脸邪笑的排着队朝着营帐走去。 如今已是夜半三更,这些魏军正偷摸干的什么事儿,众人自然是一清二楚。 “该死的魏狗!居然劫掠良家妇人!” 众将士齐声怒骂,这些五斗米教徒在汉中生活了几十年,爱惜这里的一草一木。 如今,见魏军糟蹋平民姑娘,更是气得胸胆开张。 “什么样的主帅,就能带出什么样的军队。曹操贪好美色,天下皆知,因此他治下整支军队都沾上了这样的风气。” “每逢破城,必要取掠城中妇女,曹操还会亲自剥夺那些百姓妻女,分配给士兵享乐。” “魏军向来如此,已在军中形成铁律,饶是张郃也无法约束部下。” 乱世百姓贱如狗,在南阳、三辅流浪的那些年,曹军的军纪是什么样的,他最为清楚。 可是这些纵情劫掠的魏军不会想到,今夜,他们将会为自己的暴行付出惨痛的代价! “在强大的营垒,一旦露出破绽,就有机可乘。” “此番劫营,我军必胜!” 刘云随即吩咐道。 “张郃并非易与之辈,一旦我军攻营而出,曹军铁骑必来追赶。” “何平,你带一百兵马,提前在汉水边安排渡船接应。” 何平闻声道:“唯!” 刘云又转头看向身后的一百死士,这是他从汉中精挑细选的百战猛士,有不少凉州健儿。 “诸位,百骑劫魏营,功震天下英!” “扬名立万,就在今日。” “随我冲阵!” …… 夜幕、三更天,浓雾蒙蒙。 望楼上,睡眼惺忪的士兵望着灯火通明的香帐,打了个哈欠。 “踏马的!这群狗人,怎么这么慢,什么时候才能轮到老子啊!” “下次等你们轮值,老子也赖在里头不出来。” 话音未落,远方传来一阵密密麻麻的马蹄声。 黑雾蒙蒙。 那士兵警觉地回过头去,却只见黑暗之中,一群战马踏破大地,奔向魏营! “是敌袭!鸣金!快……” 咻!一支冷箭,射穿喉咙。 这士兵尚未反应,便从望楼摔下。 百骑奔驰,一匹匹战马高高跃起。 如风一般的杀穿营门护卫,迅速分散到各营之中。 他们快的像风,烈的像火,一个个钻进军官营帐里,见人就杀! 香帐之内,正在享乐的魏军将领尚未察觉,便被身后刺来的一剑,扎穿心脏。 刘云手持火把,骑马闯入营中,屋内满是衣衫不整,满眼惊惧的妇女们,他下意识的回过了头去。 “姑娘们,快趁乱跑吧。” 他没有太多时间救人,留下这句话过后,转身便杀向黑夜。 …… “走水了!” 安静的夜色之中,魏军被一声急呼惊醒,大帐外围道道营火被掀翻在地。 片片火苗绵延大帐。 皮甲、粮秣、棉衣尽数点燃。 火势冲天起,大风更相助! 一瞬之间,火烧魏兵,全营聒噪! 正在营中挑灯夜读兵书的张郃察觉四面风火声,只当是军中发生了营啸,匆忙带上宝刀出营。 “传令,营啸者杀!” 被大火熏得满脸黑炭的副将急忙来报:“将军,不是营啸,是贼军劫营!” “火势已蔓延全军!”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五章 此贼不死,张郃誓不为人! “劫营?哪来的敌人?” “汉中军马在阳平关几乎全军覆没,堪用的敌将要么被杀,要么被擒。他五斗米教难不成还能请出埋在地底下的张道陵来统兵?” 张郃拔刀四顾,却只见军营一片火光,将士奔走。 “荒谬啊!” “我自投奔魏公以来,向来是我袭敌军大营,还没有人敢袭击本将军的大营!” 那副将心有余悸,手抖如筛,只是指着帐外敌军,冷汗直冒! “将军,那批贼人个个膘肥马壮,神出鬼没,而且专杀军官,如今敌人已朝中军杀来。” “当下我军大营已乱,士卒狼奔,一时难以纠集兵马,还请将军暂且避让!” “让本将军避让?”张郃眼瞳震怒,横刀而立。 “来人,牵马来!” 左右侍卫匆忙牵马赶来,那副将却是拉住马缰不放。 “那领头的米贼武艺了得,已杀我军两员校尉,曲军侯五人,将军莫要以身犯险啊!” 魏军向来瞧不起五斗米教的杂兵,将他们蔑称为米贼。 这副将不说还好,说了张郃就更愤怒了。 张郃一把扯回马缰,回头四望:“要是让魏公知道,区区一群米贼羞辱了我大魏士兵之后,还能从容离去,整個天下都会将我张郃视为笑柄!” “河北亲兵,穿好甲胄,上马随我击杀贼匪!” “驾!” 亲兵护卫们听到张郃号令,迅速集结完毕,着甲持刃,头不回的朝火海杀去。 扬尘过后,大营只留下了副官逐渐模糊的身影。 “儁义将军!千万小心啊!” ———————————————————————————— 一片火光中,骑兵冲杀。 刘云手持长槊,沿途收割着溃逃魏军的生命。 这一场夜袭,比他想象的要轻松得多。 外部营门被迅速冲破之后,内部的魏军几乎都在酣畅大睡,或是糟蹋女子。 一闻火起,这些军官甚至连裤子都来不及穿,就吓得四处狼奔。 殊不知,身后的骑兵也就只有百人而已。 魏军啊,这些年顺风仗打多了,也失去了对危机的嗅觉。 “前方就是张郃中军,随我砍杀张郃!” “杀!” 骑兵奔驰如龙,在混乱的魏军中穿行,直扑中军大帐。 受到惊吓的魏军残部,指挥混乱,彼此相互践踏,血肉成泥。 刘云所部势如破竹,所向无前。 百步! 五十步! 三十步! 就在刘云冲进张郃大帐之时,却只见四下空虚。 他一槊挑开大帐,内部空空荡荡,唯有一盏油灯,一卷兵书而已! “张郃,跑了!” “不……张郃没这么无能!” 劫营胜在速战速决,放火既走。 令敌军自相困扰,消耗士气。 而这张郃故意空悬中军,估计已稳定部分近卫,开始反包围了! “快快撤回南郑!” 刘云拨马便走,身后将士刚要冲出。 却只见一片黑雾之中,人马嘶鸣。 上百魏军甲骑已在营帐外围! 甲骑们个个身穿玄甲,头戴铁胄,手持河北青铜弩,腰悬冀州缳首刀。 “这定是张郃亲兵无疑了!” “河北张儁义果然知兵,就是趁乱劫营,也占不到便宜。” 踏、踏、踏。 一片火光升起,魏军骑兵自动分为两行,有一玄甲黑袍的上将纵马而来,轻骑身后随,寒刀照铁衣。 “整个汉中,闻我名无不丧胆。” “你是何人,居然敢袭我张郃的大营!” 张郃提刀而出,眯着眼望向阵中青年。 刘云横槊身前,缓缓笑道。 “汉中军师,巴西阎圃是也。” “放屁!”张郃暴怒;“你不说也罢,来人,给我生擒此贼。” 两名什长纵马而出,直朝刘云杀去。 三人错马之间,二人顿时人头落地。 扑通一声,两具无头死尸,连人带马扎进火海之中。 张郃目露震惊之色。 “好武艺,副将诚不欺我!” “罢了,放箭格杀!” 咻咻咻! 数十支弩箭袭来。 刘云急忙抄起那什长的骑兵盾,护在身前,待一阵箭雨落幕后,丢下盾牌蓄势反攻。 刘云回首扬声高贺。 “诸位,还活着的,随我陷阵。” “生擒张郃!杀!” 剩下的五十余人,随刘云冲杀而出,直奔张郃。 张郃饶是百战名将,亦被这番不怕死的气势所震,坐下马匹不自觉的倒退三步。 “此子骁勇,究竟是何人部将?” “整个汉中未闻其名啊!” 片刻思虑之间,刘云已纵马杀来。 “拦住他,保护将军!” 左右护卫弃弩拔刀,一拥而上。 两军骑兵正面冲击,怯战者稍稍避让,不畏死者尽数被突骑刺于马下。 人马对冲,乱战间刀光剑影,不时有骑手被斩落马下。 骑手奔涌如潮,互相突击侧翼,双方互有损伤。 一片乱战之下,刘云单手执槊,势如破竹,挡者人马俱灭。 他杀败几人,便直朝守备空虚的张郃杀去。 就在长槊距离张郃仅有五步之际,在张郃侧后方,那魏军副官忽然杀出,以身挡在张郃身前。 长槊刺入胸膛,深可见骨。 这副官以命相护,死死用手勒住长槊,痛苦喊到。 “儁义将军,杀了他!” 张郃见副将受创,眼中冒火,拔刀砍向长槊,沿着木杆削向刘云手指。 刘云丢下长槊,改换腰间佩剑,迅速挡住张郃手中刀。 铛的一声,火星四溅。 “该死的米贼!闯我营垒,杀我副将,我张郃势要杀你!” 两人拼杀数合,刀剑相击。 张郃刀法狠辣果断,招招致命。 可是却怎么也破不了刘云的防。 反倒是十个回合之后,张郃像是被刘云看穿路数一般,被这青年抓住破绽,险些被斩于马下。 二人酣战之际,周遭闻风赶来的魏军却是越来越多。 袭营的将士见状不妙,连呼道。 “祭酒,魏军聚集,人数已不少,我军任务已经完成,速退为上!” “再不走,今日纵使杀了张郃,我们这支队伍估计也得全军覆没。” 刘云也不想纠缠,只与张郃拼杀几刀,拨马便走。 谁知那张郃却是头一回遇到这样的对手,早已顾不得其他,继续持刀追杀。 “小儿休走!” “驾!” 刘云一剑刺向战马,战马受惊极速狂奔,稍稍与张郃拉开身位。 未行多步。 却见前方地上插着一柄西凉长矛。 刘云掠过之际,抽起长矛,转身朝着那张郃回马一枪。 张郃躲闪不及,眼中一道寒芒刺来,他连忙勒住马缰。 “吁!” 战马高悬马蹄,落下之际,却被回马枪刺穿喉咙。 一声哀鸣之下,张郃连人带马倒在地上。 噗通!人落马亡。 一阵灰尘扬起。 “将军!” 左右护卫不敢深追,连忙下马护住张郃。 “将军,你无恙否?” 张郃摔了个狗啃泥,吐了一嘴的灰土,满脸怒意。 起身四望之时,那队人马已杀出营门。 “可恶,此人劫了我张郃的营,还当着我的面杀我副将,天下岂有这等荒唐事!” “不要管我!速去追杀!” “若是让这米贼逃脱,我张郃颜面无存!” …… 踏踏踏。 沔阳县外,汉水河畔。 秋风四起。 何平在河岸等候良久,未闻动静。 “怎么这么久了还没回来。” “张郃乃是百战名将,祭酒不会出事了吧?” 话音未落。 却只见,远方一队满是是血的骑兵从黑蒙蒙的雾中飞驰而来。 “祭酒,怎么这么慢?” 刘云匆忙下马,吩咐将士上船。 “顺路救了几个姑娘,没想到半道上遇到了张郃围堵。” “莪只能匆匆杀了他的副将,强行冲出来了。” 何平心下大震。 劫营便是劫营!区区百人,放把大火扰乱军心就不算吃亏。 你居然还阵斩了敌军副将? “祭酒胆略太大了。” 刘云没多说:“虎口脱险,张郃必定心有不甘,会派亲兵追杀,速速沿河而下回到南郑。” 何平点了点头,顺水行舟。 等众将士全都上船,重整旗鼓的张郃果然纵马杀来。 不过汉水悠悠,而今唯剩孤舟。 刘云端坐舟楫,与张郃隔河相望。 “米贼!可敢留下姓名!” 河对岸的张郃无能狂怒,纵横雍凉这么多年,他百战百胜,就连马超也在陇上被他带着五千人打的弃军而逃。 张郃在雍凉的威望,此时可以说达到了顶峰。 但他没想到,居然在这给曹操刷声望的汉中,栽了跟头,还栽在一个不知名的小将手中! 张郃紧握弓弦,弯弓搭箭,目中满是不甘。 小舟上传来了刘云的声音。 “之前在营中其实诓骗了儁义,在下乃是南阳李休!” “胡言乱语,死来!” 张郃暴怒之下,一箭射出,箭矢却因距离太远偏离了目标,嗡的一声,扎在小舟的桨上。 刘云冷静的拔出白羽箭,随手折为两段,丢入江中。 似是在蔑视张郃。 “世人都云,河北义士多。” “先有沮授不降身死,后有审配面北而亡!我还当河北义士皆如此。” “竟不料,今日方知,还有‘不侍二主’张儁义,官渡战时投曹贼。可是让在下长了见识。” 张郃狠狠的丢下弓箭,手上青筋暴起。 正所谓,忠臣不事二主,投敌之人,在汉末素来遭到轻视。 何况,张郃还不单单是降将,更是阵前倒戈,背刺旧主的叛将! 此番话,可谓杀人诛心,气得那张郃气血翻涌。 “狂徒,休得逞口舌之利!” 刘云拱手笑道。 “好。” “那我就在南郑等候张将军来攻。” “张将军乃是一世之杰,便是战败,也可效仿当年官渡,倒戈来降。” “在下,定当提前烹羊宰牛设宴,以待来日共击曹贼!哈哈哈……” “你!!!” 悠悠汉江水,碌碌世上人。 见那刘云从容离去,消失于汉水之滨。 张郃蓦然胸口一震,脸色黑如焦炭。他以手抚膺,额头满身青筋。 “此贼不死,我张郃誓不为人!啊!!!” 听闻汉水边上的一声咆哮。 刘云坐定舟中,安然自若。 “我看与张郃一战,我军已赢了七分。” 何平不解。 “祭酒,这是为何?” 刘云轻声道:“因为,我在暗,他在明,张郃的心,乱了……”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六章 天命在魏?不,天命在胃! 翌日天明。 阴云流转,明暗交替,一抹阳光断断续续打在南郑城头。 城上的青衣少女把栏杆拍遍,美眸望向远方,却怎么也看不到归来的士兵。 这少女虽只是十五岁的年纪,却已是容姿俏丽,冠绝天下。 毫不夸张的说,她是那种完全突破了次元壁,从画卷中走出来的可爱女子。 额间一缕远山眉,两鬓粉黛嫩无双。 柳腰蛮臀折腰步,飞仙髻下作愁妆。 停驻在城头的身影,从远到近,不管怎么看都无可挑剔。 “白虎蛮,师兄还没回来吗?” 张琪瑛有些焦虑的看向穿着白虎皮甲的句扶。 这位板楯蛮愣了一阵,看了看身上的虎皮,尴尬一笑。 板楯蛮,乃是生活在巴中的賨人,因擅长用坚固的长木盾作为武器,因此得板楯之名。 又因族中男儿人人骁勇,擅长猎虎,所以又被称为白虎复夷。 “沔阳距南郑不过百里(汉里)路,祭酒又是乘舟而行,看这时辰,此时应当归来了。” “或许是张郃难以对付,路上耽误了一点时间。” 张琪瑛柳眉微弯,在城墙上来回跺着步子。 “我听城里的鬼卒说,张郃骁勇善战,入阳平关之前,连败氐族大军,所向披靡。” “就是被你们吹上天的马超,也在陇右被他打得落荒而逃。” “你说师兄他该不会……” 句扶顿了顿,没敢接话。 现如今汉中危如累卵,诸将士气低迷,天师张鲁又已入巴西避难。 整个汉中就只有刘云一人是主战者,一旦刘云出了什么岔子,用不着曹军大军压境,南郑将会不攻自破。 师妹蛾眉紧蹙,不知师兄情况,心神不宁。 她紧握细剑,声音渐冷。 “我且提醒你一句,若是师兄出了什么岔子。” “哪怕汉中倾覆,我道灭亡,我也要下令全城教徒出城围杀张郃!” 那句扶见张琪瑛动了怒火,心下一颤。 也担心刘云再不回来,只怕这小圣女真要闹出大动作了 “圣女乃是天师之后,如今天师不在汉中,你应当鼓舞士气,切莫胡言乱语。” “祭酒自幼起于微末,在南阳、三辅磨练多年,学得一身好本领,区区劫营,应该不在话下。” “若真是祭酒不能归来,我等也应召集城内三老、豪杰,带汉川百姓撤出南郑,归附刘豫州。” “切不可让曹军抄略百姓才是。” 张琪瑛明眸紧紧看向远方,没做理睬,只是好看的眉间,满是愁云。 不仅是师妹担心,整个南郑也已提心吊胆到了极点 饶是现在仍是白天,可南郑却满是黑云压城的压抑氛围。 侥幸从阳平关逃脱归来的将士皆是日夜躲在城墙后,面容悲戚。 仅一战,就打垮了他们所有的斗志,以至于现在连拿起兵刃对抗魏军的勇气都没有了。 “魏军这些年所向无敌,不可战胜,真可谓天命在魏。” “就连阳平关那样的天险要塞,都有麋鹿神军助他们冲垮,南郑一座孤城又能守得了多久……” “唉,曹操来了,又一座城池要沦陷了……” 城内满是压抑的氛围,听闻前线败报,就连不谙兵事的张琪瑛也觉得纳闷。 阳平关四战之地,乃是走祁山道与陈仓道进入汉中的必经之路。 此地易守难攻,就是十万大军前来也只能望关兴叹。 却没想到,曹操打不下来都准备撤军之时,汉中军马却被一群麋鹿冲垮了营寨…… 如果说这不是個笑话的话,一定是天意吧。 所有人都这么想,慢慢的,沮丧的情绪萦绕全城。 原本听闻魏军将至,遁入城中避难的百姓们,也都老幼相扶,躲在城中落寞的看向天空,寂静的等待着曹军的屠戮。 他们似乎认命了。 张琪瑛想说点什么,但是看着满城凄怆,又默默地抿了抿嘴。 汉中现在无依无靠,太需要一场胜利,来鼓舞军民的士气了。 未过多时,一行轻舟入南郑。 劫营而归的健儿们乘坐舟楫而下,意气风发。 “是师兄!师兄回来了!” “开城门!!!” 砰…… 坚固的吊桥缓缓落下。 刘云迎着一抹阳光,缓缓走入城中。 光线顺着他的脚步,逐渐趋散了城中的阴霾。 百姓们抬头看向俊朗青年,眸中仅有三分期待,剩下七分全是绝望。 “祭酒,此番出城,可有斩获?” 城上的句扶咽了咽口水,看着满身是血的健儿们,心脏都快跳到了嗓子眼上。 所有人都等待着刘云的答案。 “此番劫营……” “我军胜了!” …… 嚯! 举城震动! 垂首的士兵们仓惶抬头,近乎用不可置信的目光看向这个青年。 “胜了……真的胜了???” 刘云一把丢下魏军旗帜,那是张郃的旌旗! 余下的将士也纷纷丢出魏军甲胄上的负章,那是他们地位的标识。 “我军不仅胜了,而且是大胜!” “斩获魏军大旗十杆,枭首校尉两人、部司马三人,曲军侯五人、什长数十!杂兵不计!” “魏军粮秣大半被烧,死于火伤践踏者无数……” 话音一落,举城震动! 刘云之言,似是润物春雨,悄然抚慰着城内败军的内心。 “天啊……名将张郃的大营被劫了?” “祭酒居然还能全身而退……幸有天助!幸有天助啊!” 原本低落的士气迅速高涨,越来越多的士兵朝着刘云团团聚拢,目光中都带着敬佩之色。 “我等在阳平关占据天险,雄兵两万都被打得近乎全军覆没。” “祭酒仅以两百勇士,便搅得张郃鸡犬不宁,祭酒真乃奇才也!” “我等不才,愿随祭酒抗曹!为死去的兄弟们报仇雪恨!” 众将士齐声伏地,一夜之间,对这个来自蜀中的小祭酒刮目相看。 自李休、阎圃叛乱之后,五斗米教自相残杀,无人领衔。 张鲁走后,更是人心惶惶,不可终日。 直到今日,终于有人高举大旗,领导城中战事。 混乱的局面总算得以收拾。 这便是重整旗鼓的最佳时期。 守军人少不要紧。 战阵之要,不在兵多,而在于擅长调略,激发勇气。 将士三寸气在,就不怕固守不了城池。 昨日夜袭,只是前菜,为的只是让城内士兵重拾士气。 但将士们和城内百姓如果没有亲眼看到胜利的希望,是不会决心死守的。 “如今唯有一战破敌,之后方能徐徐守城!” 对此,刘云心中已有计较。 张郃重整军队过后,必来围城报仇雪耻。 当前唯一的胜算,只有效仿张辽守合肥,破敌再守城。 如若不然,南郑孤城一座,迟早生出变乱。 “将士们,魏军暴虐,诸位应有所闻。” “但凡不降者,入城之后女子尽数抢掠,青壮贬为屯田奴,余者鸡犬不留。” “既然已决心驽力抗曹,当固守城池,与我共存亡。” 诸将闻言振奋。 “愿随祭酒守城!” 刘云见士气可用,亦是拔剑振奋道。 “好!今日既能得胜,可见魏军并非天下无敌。” “我能胜一战,便能胜十战、百战!” “魏军远道而来,连续奔波作战数月,千里悬粮,其势如鲁缟,正是破敌之时。” “我愿亲自披坚执锐,陷阵在前,我若前进,诸将随我。” “我若后退,诸将杀我!” “愿与我诛曹兴汉的勇士,左袒!” 城中将士陆陆续续露出左臂,望向阳光普照全身的刘云,如同看到了神明。 “我等愿往!” “好!” 刘云精选了其中八百健儿,厉声高贺:“来人,备酒,令城中庖厨烹羊宰牛!” “让勇士们吃饱喝足!再破张郃!” ……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七章 曹军虽十万之众,吾破之必矣! “让道了,让道了!” “肉羹来咯!” …… 满头热汗的庖厨陆续端出好酒好肉。 整个军营充斥着肉汤的香味。 虽然大汉严令不准杀牛。 但,眼下局势窘迫。 若不让出城野战的将士们吃饱喝足,谁有信心前去搏杀。 虽则,刘云昨夜已败了张郃一阵。 但那毕竟是偷袭,真正两军交锋正面决战,谁胜谁负,还是个未知数。 在一番激情演讲下,汉中守军士气提高了不少,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就拥有了能与魏军野战的能力。 在正面对决的情况下,张郃仍然是天下最难缠的一流将领。 想要正面冲破张郃的军阵,达到张辽合肥破孙权的效果并不容易。 刘云深知。 在合肥,张辽能赢,那是因为魏军和吴军的陆战水准压根就不是一個等级的。 这南郑城中的五斗米教的士兵虽然被称为‘鬼卒’,但那也只是披上宗-教外衣的别称,并没有任何士气加成…… 真正比拼起来,五斗米教的鬼卒可能连吴军的陆战水平都比不上。 如果在想极端点,直接像关羽斩颜良那样突死敌军主将呢? 很显然三国战争走到了今天,各大诸侯对主将的防护意识都提高了,军队的质量也在不断提升。 关二爷的战绩到现在,已经无法复刻。 想要在饱经战阵的魏军之中击杀张郃,除非他是个傻子,像夏侯渊那样主动暴露在敌军面前,若不然真没啥机会…… 而且,现在摆在刘云面前的,还有一个最致命的问题。 城中有五千鬼卒,可都是编制散乱的溃军、败兵,彼此之间互不统属,基层军官几乎在阳平关被一网打尽。 这支残兵烂了…… 没有合适的副将委派下去调整指挥的话,很难维持军心。 之前,城中的那些官吏,各地祭酒们大多都跟阎圃、李休造反,一股脑被刘云杀了个干净。 当时是解气了,现在却留下了隐患,在城内几乎刘云找不到有经验的人手充当军官。 再要组织起来,还需要一段时间磨合。 “何平、句扶是将才,可堪调用。” “可,光靠他们俩却是远远不够。” 刘云看向了二人。 这句扶膀大腰圆,长了一身的腱子肉,正吃着肉汤,满嘴抹油。 何平则是沉默寡言,眉头紧皱,他望着缴获来的魏军大旗,用手指撵着一杆树枝儿,在泥地上照模照样的划着什么。 “子均,你在做什么?” 何平窘迫的丢下了树枝儿,摇了摇头。 “没什么……” 刘云侧目望去,只见地上写着一个歪歪扭扭的张字,笔法糟糕透顶…… 刘云心知,这何平是板楯蛮人,不识汉字也正常。 “子均,你若是想学兵书,我可以教你识字。” 何平眼中大喜,可没一会儿,这份喜悦就消散在眼底。 “谢过祭酒……不过,只怕我是学不了几天的。” 刘云笑道:“你认为,我们守不住南郑城对吗?” 何平眼眸低垂,没有说话。 他是一个极端谨慎,自轻自狭的人,从不相信会有命运眷顾。 “你的想法其实没错,这军营里的八百健儿其实也都是你这么想的。” “他们没有天真到觉得城内五千人,就能击败曹操十万大军。” 何平点了点头。 “可他们还是相信你,能带着他们像昨夜一样创造奇迹,守住南郑。” 刘云摇头了。 “他们不是相信我,而是觉得反正都是一死,死了也不能憋屈在城里。” “他们还有血性,还有要保护的人家,有要保护的财富和土地。” “他们知道,即便投降了曹操,也会被强行迁徙到关中,全家变为奴隶,所以拼死反抗。” “我只是给了他们一个不当懦夫的理由。至于能否战胜魏军?没人考虑过。” 一席话落,正在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的健儿们闻言,皆是蓦然停了下来。 原本的斗酒喧闹声,戛然而止。 众人看向了刘云,激情散去过后,浑身的热血顿时冷了下来。 句扶吞了口酒,擦了擦满嘴的肥油,开玩笑似的问道。 “祭酒,你真的觉得就凭我们这群东拼西凑的人,能打得过十万大军吗?” “我们这群人,有蛮夷、有流氓、有无家可归的三辅野人,有从凉州逃难来的杀人犯、死囚徒。唯独没有一个打过硬仗的兵。” “只有祭酒你……” 刘云突然打断了他,他眼神有些失落。 “我和你们没什么不一样。” “我原本是徐州的流浪儿,一出生就遇到兵灾,与父母离散,是一对农户收养了我。” 句扶擦了擦手上的油脂,似乎想为刚才的话道歉。 但话到嘴边,又不知从何说起。 将士们闻言,这才察觉,这个二十岁的祭酒,平日里看起来高高在上,指挥若定,却和他们这些最底层最下贱的人一样,眼中都埋藏着悲凉的过往。 他们只是静静地听着,吃着,没有发出一丝的声音。 “八岁那年,养父家中的田被豪强占了,他成了流民被曹操拉去当屯田客,日夜辛劳,最后累死在了地里,养母也被曹军掳走,不知所踪。” “我没了养父养母庇护,不久便被人贩子卖到南阳。那户人家把我当成奴隶。一不高兴,就拳打脚踢,不给饭吃。他们家的傻儿子心情不好了,还会拿鞭子抽打,打到皮开肉绽。” 靠在角落中的张琪瑛身子抖了个激灵,像是鞭子打在自己身上一样,眼神忽的一软,她连忙用葱指轻轻压在朱唇之上,生怕发出半点动静。 她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师兄娓娓道来。 来汉中的这些年,她很少听师兄说自己的过往。 “我终于找准机会复仇!那是一个冬天,我穿着单衣去打柴,只要手里有一把镰刀,我就无所畏惧。” “在半夜,我割了他们一家的喉咙,放了一把大火,然后逃之夭夭。” “是一个老医工收留了我,他教我识字,教我学医,教我分辨药材,教我在乱世要凭良心而活……” “我把这些告诉诸位,不是想博取你们的同情,而是我知道,莪们这样的人想好好的活着究竟有多难。” 刘云看向军营中的八百健儿,他们已不吃肉,肉汤放在嘴边,良久又放了回去。 “你们觉得此次出城,是去以命换命,是去送死!” “但我不觉得!我想活下来!想整个汉中五十万百姓都活下来,所以我要去战斗!” 刘云拍了拍句扶的肩膀,然后依次拍着在场所有士兵的肩膀。 他们看向刘云,无语凝噎。 不知不觉间,所有人竟觉得,这个年轻人身上有一种与生俱来的魅力。 他浑身都散发着领袖般的强大魄力,但是这种感觉并不据有压迫感,反而温和如玉。 刘云望着健儿们,拊心说道。 “我很惜命,但我绝不怕死!” “在将曹操击败之前,我也不允许你们任何人轻视自己的生命!” 掷地有声的话语,令人动容,所有的健儿都抬头看向这个年轻的祭酒,他眼中满是热忱。 “这一战,我不仅要赢,而且我要带着你们活着回来!” “每个人,都给打起精神,睁开眼睛看好了。” “刘云向天发誓,只要我三寸气在,绝不让一个魏兵进入南郑!也绝不再让妇孺老幼遭魏军毒手。” “若举城齐心,曹军虽有十万之众,有何惧哉!” “纵使他曹操亲至,我破之必矣!” 慷慨激昂,哑口无言…… 何平、句扶二人感觉头脑发胀,呼吸都快要停止了。 营中的健儿们,也都是想起过往,热泪盈眶,心底里的酸酸楚楚尽数随着眼泪滴落到了肉汤里。 欲以残兵破曹贼!这是有多大勇气才敢说出来的话! 且不看他做不做得到,光是能说出这番话来的人,如今在南郑都找不到第二个。 众人愣了良久,被震惊的口不能言。 良久过后,也不知是哪边突然传来了一声大笑,打断了这般沉默。 这嗓门极大,吵得旁边的健儿都开始瞪眼。 刘云循声望去,那发笑的健儿穿着一身西凉甲胄,披着羌人的毡帽,笑声不停。 在他周围,也皆是这般打扮的凉州健儿。 “有意思,你是我在自凉州入汉中以来,见过最有意思的人了。” 那健儿笑完起身,走到刘云面前,健壮的体格宛如一尊小山,挡住了刘云面前的所有阳光。 他定睛看向刘云,郑重的拱了拱手,嗓音粗犷,但是听起来让人格外有安全感。 “升之,你说的我心里头好痒痒!说的我浑身的每一块骨头都想出去报仇!” “自陇右兵败以来,我朝思暮想,做梦都想跟他张郃分个高下,如今是时候了!” 他顿了顿,热血涌进全身,眼中满是刀光剑影。 “南安庞令明!愿随阁下驱驰!”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八章 赌上三十年功名!荣辱看今朝! “庞令明?可是河东斩郭援,渭水战曹军的南安庞德?” 这凉州猛汉活动了一下粗壮的手腕,左顾右看。 “哈哈哈……难不成,南安还有第二个庞德?” 刘云大为惊奇! 竟没想到,这人就是那个抬棺将军…… 哦,不对,是白马将军! 仔细想来,也没啥毛病,当初马超被曹操击败过后,便南下投奔张鲁,借兵伺机反攻陇右。 庞德及马超的夫人董氏,就是那时被扣为人质的。 马超后来入蜀跟随刘备,也没管庞德和夫人,庞德自然就留在汉中,成为无主之人了。 “今日相遇,简直是天助我也!”刘云欣喜不已。 正好军中缺乏一名擅长骑兵作战的突将! 有了这凉州人庞德带队冲锋,或许可以增加胜利的机会,一举击破张郃! “好!给庞壮士上酒!” 庞德摆了摆手,一副不沾的样子。 让人差点以为他要来一句,酒且斟下,某去去便回…… 谁知…… “我凉州的酒烈,益州酒水喝不惯!” 庞德从腰间拿起酒囊,咕噜咕噜的灌了几口。 “好酒!升之,你不尝尝?” 刘云接过酒水,匆匆饮下。 果然要比汉中的寡淡酒水烈的太多。 好在汉中不在曹刘管辖之下,国富民殷,没有禁酒令,多余的粮食也酿了不少酒,这些人才能如此畅饮。 不过,比起凉州烈酒的滋味,汉中水酒的确差了不少。 “果然是好酒!” “等此番征战归来,定要向令明多多讨要几坛!” “好!”庞德慷慨大笑,凉州的汉子说话痛快得很。 几番畅饮之下,杯盘狼藉。 众将士且酒且歌,士气已振奋,只待敌军到来,便能好生酣战。 …………………… 魏军方面。 经过一日休整,张郃一边清点损失,一边抓捕逃兵。 总算是将军队稳定了下来。 “将军,昨夜我军损失兵员超过千人。” “大部分都是遭遇火烧,自相践踏而死,还有不少逃兵趁乱跑进了大山里。” “另外,校尉、司马以下军官被杀十数人,粮草也被烧毁不少。” “这些米贼明显是有备而来,专挑军官下杀手。” 张郃闻言,眉头紧皱。 “这個米贼可当真是诡计多端。” 军队再多,没有基层军官集结,也是一盘散沙。 昨夜,魏军之所以乱成一团,就是因为刘云下令专挑军官和传令兵下手,遇到就杀。 这些人身上的负章都有特殊标识,甲胄也不同,很容易分辨。 一番突击之下,仓皇失措的魏军群龙无首,直接被打杀了一大片。 军官被杀的另外一个原因是,这些军官都享有先享用妇人的权利,不用在帐外排队。 对此,劫营的健儿们几乎是一抓一个准,一进入男人少,女人多的大帐,不用想,那人肯定是个校尉,最次也是个曲军侯! 就这样,魏军在此次阵亡列表之中,军官的比例高的吓人。 张郃简直没眼看。 “一群色中饿鬼!这辈子就没碰过女人吗?” 部将们被吓得瑟瑟发抖,不敢多言。 “传令,先让所有副官接替阵亡的上级。” “等我拿下南郑,在上表魏公。” 诸将喜忧参半,皆道是:“唯!” 八千多人,对五千人。 张郃已经没有耐心拖下去了。 “敌军虽然都是败兵,但那个米贼实在太过狡猾了。” “我的任务是在魏公到达以前拿下南郑,决不能有任何疏漏!” 关系到自己军功的事儿,张郃都十分上心。 毕竟是已经背叛过原主的人,名声已经臭了,战绩上就不能在留下任何污点。 “南郑就在眼前,我带大军正面攻坚,我倒要看看,你这米贼怎么带一群残兵败将与我相战!” 再厉害的米贼,毕竟只是贼寇。 征战多年的张郃,麾下兵强马壮,自然不可能把他们放在眼里。 然而,他忘记了,当一支部队的主帅心态发生变化的时候,胜负的天秤就已经开始偏移。 先激怒之,再骄纵之。 最后,等待这只队伍的,唯有败之。 …… 一日后,魏军兵马拔营出沔阳,水陆兵锋向南郑。 万里晴空下,鸟瞰大地。 平原上,只见魏军甲胄森森,金戈朝天。 气势森严的军队,配上威声震天的鼓吹,令整个南郑城都为之颤抖。 张郃还是那个张郃。 饱经战阵,机巧多变。 寻常的计策,根本奈何不了他。 唯有在会战上正面击破,方能退敌。 “用兵之法,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分之,敌则能战之。” “张郃不是不懂用兵之人,却单单带着八千多人马前来寇关。” “看样子,那一场夜袭,让他动了真火了!” 何平闻言,默默看向刘云。 “胜败乃兵家常事,张郃不是输不起。” “只是刘郎之舌,比锋矢更利,骂的那张郃将心动摇。” “今日,他是前来要债的!” 刘云淡然一笑,三尺青锋在握,何惧天下英雄? “酒无好酒,宴无好宴,他来要债,我未必赏他脸。” “我回应张郃的,唯有一剑!” 张郃是厉害,他在战术上鲜有疏漏,能跻身当今一流名将之列。 可是,他真的完美无缺吗? 不! 他好名!自官渡背叛袁绍之后,他为世人所嘲,为英杰不耻。 所以他拼了命的去争功名,不怕死的一次又一次的当先锋。 哪怕是给夏侯渊这种白地将军打工,他都忍了。 只要能给他带兵打仗,洗刷污名的机会,他都去做! 就像同为五子良将的张辽那样的疯狂。 那个不怕死的疯子就在今年,在张郃进入汉中的同一个月份。带着八百人杀穿了孙权,赢得了小儿啼止的威名。 天下震动! 这给了张郃一个极大的震撼! 因为自此之后,历史上无人会在意张辽是不是降将!哪怕张辽换的主子,比他还要多,还要勤! 但人们只会记得张辽八百破十万,只会记得逍遥津的那一声长叹! 功与名,在染血的刀上,在敌人的人头铸成的京观里! 张郃已不再年轻,他深知今后自己没有多少机会再立下滔天的功名。 如果错过此战的机遇,他这辈子都只会是个杂号将军! 入汉中,为曹操的封王之路献上的大礼,将是命运最后的转折点。 “呼!” 张郃沉重的喘了口气,回想着几十年来的血雨腥风。 在刀尖上舔血,摸爬滚打。 只差一步,就能洗刷冤屈。 只差一步,他就能踏进南郑,像张辽一样,为魏王的进阶,献上从龙之功! 从此,他将不再是袁氏叛臣,而是大魏的开国功臣! 南郑已迷惑了他的眼。 他只看到狂风在呼啸!风暴要降临!他就在风暴的正中央,他要摧毁过去的一切! 张郃紧握缳首刀,目光振奋的看向城头,声音沙哑而低沉。 “赌上三十功名,荣与辱,就看今朝!” “传令,三军迫近南郑,准备夺城!” “另外……魏公在汉中布置了多年的细作们,今日也该现身了……”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九章 曹魏校事府,细作迎王师! 南郑,城西酒肆之中。 光影穿梭在窗棂之间,酒肆里的男子脸色阴晴不定。 这里是汉中杨家的酒肆,作为当地最大的地头蛇,杨帛并不担心魏军破城之后会烧杀劫掠。 他只觉得,张郃的那点兵力破不了城,会让他白白期待一场。 吱呀。 黯淡无光的酒肆迎来了新的客人。 他一身黑袍,扎着赤色帻巾,径直朝着杨帛的坐榻走来。 “上酒。” 小厮端来食案,酒水,野味俱全。 一口烈酒下肚,那人慢慢睁开了阴鸷的目光。 “兄长,城外射了支箭进来。” 杨帛接过箭杆,仔细端详了一眼上面的图案。 两个象形的東字并列在上,一尊灵台在下,这个图腾是個曹字。 曹姓是祝融八姓之一,故而魏军用此图腾作为隐秘部队识别身份的记号。 “建木并立,灵台在下,日出汤谷……是校事府的人传的消息!” 杨帛眼中露出了深深地忌惮。 校事府是曹操所设的情报部门。上察宗庙,下摄众司,官无局业,职无分限。 凡是与曹操暗中有联络的各州细作,都有校事府的官员负责直接联系,其中往来印信、封检在校事府都有备份。 一旦细作叛变,校事府会先杀人质,在公布叛徒信息,最后派刺客截杀叛徒全家。 因此,曹军在外的刺客、密探,大都低调行事,不敢背叛曹操。 …… 见杨帛看着密信目露迟疑,那黑袍的男子连连劝阻道。 “张郃已带八千兵马前来寇关,急需我等作为内应。” “此时不发兵,更待何时?” 杨帛脸色不佳,微微有些抗拒。 “阎圃、李休才被杀几天,你也不是没有看到。” “刘升之并非易与之辈,现在他掌握南郑各营军马,百姓归心,一旦有风吹草动,必会传到他耳中!等到魏公大军压境我在动手,岂不更稳妥?” 黑袍男子长叹了一口气。 “那我们就眼睁睁看着功劳被这张郃夺走?” “兄长,你不妨想想,你在张鲁帐下这么多年,何曾立下过尺寸之功。” “去年,你趁刘备、刘璋争夺蜀中,带一万兵马南下葭萌关,结果被那霍峻以区区数百人吓退,让我汉中杨氏声望尽失!” 杨帛脸色难看,但他并没阻止这人继续说话。 “如今魏公口含天宪,来汉中只为取得称王霸业,这是我们杨氏投奔大魏的最好时机!” “谁能献出南郑,谁便是大魏的功臣!若是阎圃,李休这等人还活着,岂能轮到我们献城?此乃天赐良机啊!兄长!别再犹豫了。” 杨帛沉重的吸了口气。 “若张郃真有把握拿下南郑,我做内应也不是不行。” “只是怕他兵力太少,拿不下此城,反让我杨帛蒙受无妄之灾啊。” 黑袍男子抖了一下身子,满脸得意的从腰间拿出一块儿刻着校事府图腾的腰牌。 腰牌是铜制铁皮镶边,还有云雷纹样雕刻其上。 上面写着,汉中校事杨白六个大字。 “兄长放心,魏军彪悍,只要入了城,城内残兵必不是对手。” “更何况我早已是校事府的人,魏公征汉中之前就许诺我,只要我杨氏做内应,魏公便保举大哥做冯翊太守,小弟也可入邺城封侯!” “如今张郃主力埋伏在西城门外,等候接应,大哥应立刻调集咱们杨家死士,只要攻破西门,就凭刘升之麾下那群残兵败将,焉能挡得住大魏天师?” 杨帛思前想后,贪念最终战胜了理智。 没人相信一群败兵能斗得过魏军。 也没人相信,一个米贼小祭酒,能跟大魏名将张郃掰腕子。 杨帛拍案而起,所有的宝都压在张郃身上了。 “好,那就依贤弟之计!” “我杨家五百死士,在城中举火为号,正午便攻西门!” “贤弟尽可在城中散布流言,以搅乱军心!” 杨白拱手暗笑:“兄长所言甚是,这滔天的富贵啊,就要落到我们兄弟手上了。” …… 正午时分,汉中将士正在用饭。 东汉军营,一日两餐。分为朝食和夕食。 但在战时,为保证将士体力,在余粮充足的情况下,也有军官会组织军队用午餐,这一顿饭被称为过中。 不过,这顿午饭,南郑守军注定吃不踏实了。 “师兄,你不吃点嘛?” “魏军反正还没开始攻城,你作为三军主帅,吃饱了才有力气打仗啊。” 看着小师妹递来的粟饭,刘云没什么胃口。 他仍是站在城楼上,望着城北方向。 南郑城,南邻汉水,唯有东、北、西三面可攻。 魏军从阳平关西来,兵力不多,主力定在西、北两面。 张郃的牙旗在北,可此处的兵士却不多,八成是疑兵。 “张郃到底在等待什么?” “魏军的援军?” 显然,不太可能。张郃是先锋军,一路在前开道,不曾停歇。 魏军主力远在阳平关休整。 几天之内根本无法到达。 “难道是……等内应?” 阎圃、李休两个反贼皆已被杀,杨昂战死在阳平关,张卫不知所踪。 他张郃还能策反谁? “对了,师妹,汉中可还有哪些豪强没有跟随师君去阆中避难?” 张琪瑛是半路跑回来的,对随行的人倒是有些印象。 “没有反叛父亲的幕僚,只有杨帛兄弟,不过这俩人也不会打仗,他们留在南郑也没用啊。” 杨帛、杨白……就是演义里张鲁麾下松、柏二圣的原型。 和里一样,这两人本事不大,却处处勾心斗角,排挤马超。 “杨帛的府邸在城西……该不会……” 一个突如其来的念头充斥在刘云的脑海,他立刻警觉起来。 “孝兴!” 正在大口吃着粟饭的句扶差点被呛的断了气! “末将在!” “你带一千人守西门加强戒备!非我军将士,靠近者斩!” “现在就去!” 句扶连忙扒拉了两口粟饭,旋即抄起兵器就走。 “唔唔唔(咀嚼中)……唯!” “子均!” 一脸严肃的何平立刻上前。 “若我没猜错,魏军定还有内应在城中,你速速带兵巡查。” “令明!你带一千人从城北绕袭敌后,若敌军退走,就将魏军驱逐向汉水之滨!” “其余各部,固守城门,八百健儿立刻随我出城迎战!” 诸将放下食物,起身皆曰:“唯!” …… 刘云的猜测是对的。 城西门内。 杨家五百死士已蓄势待发,聚集一处。 杨帛望向城头,却只见四面都是汉中军士。 “西门守军应该都在用饭才对,此地兵马怎会如此之多?” “现在别说放下吊桥迎魏军入城,若是轻易动手,只怕我杨家死士也得尽数被格杀于此。” 杨帛已经心生退意。 然而就在此时。 砰!的一声巨响从西门传来。 吊桥落地,沉重的桥梁砸起一阵烟尘。 究竟发生何事,无人可知…… “怎么回事?”杨帛愣了半响,他的人马都还没动手,西门怎么就打开了? 一头雾水的杨帛,毫无察觉。 但在城西等候多时的张郃,此刻却是目光微眯,嘴角含笑。 “校事府的人做事就是果断。” “今日城门一破,南郑已在掌中,一群残兵败将不足为虑。” “诸将前去格杀米贼,凡有抵抗者,皆斩!” “杀!” 将士狂奔,风烟四起。 魏军将士鱼贯而出涌入城门! 原本整齐的军阵瞬间松懈,所有人都在争先恐后的抢夺先登之功! 然而,还不等他们冲入瓮城。 幽暗的城门洞中,却传来了轰轰隆隆巨响。 “什么声音……” 魏军校尉扬了扬手,身后的甲士,顿时驻足! 众人循声望去,却只见,那城门之内的车声滚滚,越来越响,等到冲入魏军面前之时。 竟是一个用虎皮板楯装载的高大刀车,迎面冲来! 寒刃如霜,刀芒刺眼。 人高体壮的句扶如蛮牛一般在后拼命推动刀车,所向无前。 这校尉没想到迎接他们的不是内应,而是守军的反攻! 魏军突遭变故,心慌失措,全军狼狈的向后撤走。 “是刀车,是塞门刀车!” “快后退!”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十章 南郑会战,火牛做先锋! 城内刀车滚滚破残贼。 城外的张郃却是志得意满,全然不察。 一处荒丘上。 张郃驻马暂歇,望着大队魏军踏破吊桥,鱼贯入城。 已有三分喜色跃上眉梢。 他也并非是傲慢之人,只是面对一群不成编制的败兵,外有强军压境,内有细作开城,任谁都想不到,这仗该怎么输。 “米贼士气低迷,一见我军入城,必会作鸟兽散!” 诸将闻言皆喜。 “将军所言甚是,南郑城不过数千残兵,我军唾手可得!” “将军扬名之日,就在今朝!” 张郃望向天空,层云渐染,一时意气风发。 “司马,给魏公的奏报就这么写。” “八月既望,郃所部八千兵马,与贼鏖战南郑城下。” “米贼数万人出城与战,郃亲冒矢石,奋马扬威,贼人溃不成军,堕入汉水溺死者无数。” “现我部正追亡逐北,以期全灭贼兵……平狄将军河间张儁义再拜。” 那军司马坐于马上,手录张郃言语,说到数万贼兵时,顿时眼神一震。 不过一想到汉中之战乃是魏公封王的垫脚石,自然要把战报写的漂亮点。 更何况东汉末年军功爵制基本崩塌,各地军官谎报战功之事不可计数。 斩首记功时,往往以一当十,无论是汉庭,还是后来的曹魏,都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张郃还算有点良心,没有杀良冒功。 不然若是遇到董卓之流,汉中百姓必遭大难。 “奏报皆已写完,将军请看。” 张郃接过司马手中的竹简,心中快意。 正在二人商讨,哪些笔墨要更改之际。 却只听闻西门传来一阵喊杀之声。 张郃眉头一挑,纵目望去。 却只见,闪闪刀光从城内杀出。 “塞门刀车!” 轰轰轰! 布满利刃的刀车在句扶的推动下,疯狂前进。 刀车前方有板楯掩护,魏军根本无法靠前。 着这样狭窄的城门中,魏军前后拥挤,人马践踏。 在最前方的将士瞬间被刀车上的刀片活活刺穿。 “把魏军赶出去!” “杀魏狗!” “杀啊啊!” 守军急声高呼,奋死拼杀。 魏军竟是被刀车寸寸杀败。 被堵在吊桥上的魏军前进不能,后退不了,只能狼狈的跳入护城河中。 扑通!扑通! 上百魏军掉入河中,刚要上岸,迎头又遭到城上弓弩袭杀。 密密麻麻的弩箭飞射而下,护城河水被鲜血染红。 “怎么回事!” 张郃放眼望去,却只见阵型散乱的魏军被守军逐出城门,顿时怒意上头。 “杨帛、杨白到底在干什么?” “城门不是被控制了吗?” 魏军司马震恐道:“将军,城内未见举火,难道不是杨帛……” “不是杨帛……难道是那米贼?” 张郃愕然大惊,连呼:“鸣金收兵!” 铛铛铛! 金鼓敲得震天响。 魏军受到撤退的命令,迅速后队改前队,准备撤离。 然而……还是晚了…… 守军并没打算把魏军驱逐,他们要的是全歼! 蒙蒙蒙~ 无数野兽的嘶吼声,在城门内传来。 黑压压的城门口,野兽嘶鸣,战马咆哮。 张郃刚要撤走,穆然回头。 却只见,一群猛牛尾缠薪火,咆哮而出。 发了狂的牛群追着溃败的魏军后队横冲直撞。 牛蹄踩踏,牛角横掠,整个魏军后队被野牛冲的四分五裂。 魏军将士连续受创,军心惶恐,四散奔逃! “是牛啊!哪来的火牛啊……” “将军救我……” “啊啊啊……” 话音未落,一队骑兵从群牛之后飞奔而出。 为首的青年,挺槊持剑,一马当先,在乱军之中纵情驰逐,所向披靡! “健儿们,追杀魏军,一兵一卒都不要放过!杀!” 战马重蹄,甲兵曜日。 迅如雷火的西凉健儿纵横呼啸。 手中关西大刀,西凉长矛尽数朝着溃兵刺去。 “杀魏狗!杀啊!” 再强的军队,连续遭到三波士气打击之后,也会陷入溃败。 尤其是野兽的嘶吼就在身后的时候,没有任何人能阻止他们本能的求生。 这个时候,守军已经不再需要砍杀。 只需紧紧的跟在魏军身后陷阵。 他们自己就会丢盔卸甲,互相践踏。 “不好!这米贼是想趁乱杀败我军,大意了!大意了啊。” 张郃心下大震,连忙摇旗,示意军队变阵。 后军已败溃,唯有没有受到损失的魏军前军掉过了头来,这队人马刚准备整顿反击,却只听北面一阵沙尘四起。 竟是西凉庞德带着兵马从北面包抄,无边风烟滚滚来。 “南安庞令明在此!张郃,今日该让我报陇右之仇了!” 上一场战争的耻辱,庞德铭记在心。 他双目猩红,手中长戟毫不留情的厮杀着魏军败兵,与刘云前后堵截。 在两面夹击之下,魏军仓惶四窜,人逃马踏,被挤入汉水中,溺死者无数! 群兽、战马的呼声和踩踏之间,魏军后队土崩瓦解。 等火牛、骑兵冲到前队之际,整個魏军阵型都已被冲散。 只剩下少许精锐形成盾墙,就地自守。 骑兵和牛群穿梭在大大小小的盾阵之间。 凡是散乱在外的魏军尽数被砍杀掀翻。 逃兵、溃兵、已无法阻止。 张郃急声下令,锦旗一挥。 还在坚守的魏军方才稳固士气,结成阵型团团后退。 “这米贼诡计多端!险些被他打乱!” 看着刘云带队在魏军中央如砍瓜切菜,所向披靡,张郃眼中冒火。 在这么下去,一旦魏军建制被骑兵冲散,全军崩溃只是时间问题! 他蓦然望向身后的五百精锐弩骑。 这是他征战多年的河北近卫,不到危急关头是绝对不会派出来的。 “诸位,你们愿意看着这个米贼将我军击垮吗?” 河北弩骑之中,领头的副将纵马而出,此人名为高贺,乃是当年官渡时,与张郃共同投奔曹操的名将高览之子。 高贺相貌威严,使得一手卜字戟,闻名全军。 “将军放心!” “此次,我等必不让这米贼走脱!” “诸君,随我杀贼!” 五百装甲森严,武器精良的河北健儿直冲乱军。 他们毫不顾忌溃败的乱军,只要敢挡在马前,一律视作敌军,全部砍杀。 “后退者斩!都给我回去迎敌!” 刘云见一群铁骑杀来,匆忙勒马。 这支部队,他见过。 上一次劫营之时,唯有这支军队稳如泰山,不仅护住了张郃,还对劫营的勇士造成不少杀伤。 “令明,敌众我寡,不可恋战。” “只要随我击败张郃,此战必胜!” 庞德狠狠刺死一名魏军,鲜血飙了他满脸。 他一听张郃之名,整个人都振奋起来。 “好,凉州健儿们,就让这张郃瞧瞧,我们西凉铁骑的威风!” “所有人都听好,穿黑袍玄甲者为张郃!其他人都别管,全力给我追杀此人!” “杀!” 两队骑兵对冲,杀声震天。 枪矛刺入腹中,骑手穿肠倒地。 高贺策马追杀,不顾其他,手中长戟直奔刘云。 “小贼,当日侥幸让你走脱!今日我必杀你!” “来的好!今先杀你,在擒张郃!”刘云拨马直冲,手中长槊直驱高贺! 两马对立,冲到彼此面前之时,双双勒马。 马蹄高高扬起,戟,槊趁机交锋,火星四射! 刘云稳住战马,在马蹄落地之际,手中长槊拨开卜字戟,锋芒直刺高贺喉间。 一道寒芒闪来,槊出如龙,高贺闪避不及,只能望着长槊刺穿身体。 噗嗤一声,血涌而出,人马倒地。 “敌将高贺授首!” “彩!” 守军士气大振! 张郃闻言惶恐的望向战场,却只见败兵如潮,敌军骑兵正裹挟败兵冲他杀来。 河北亲卫虽然奋死拼杀,却很快被乱军冲散。 “这……怎会如此,怎会如此啊!” 张郃心有不甘,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打了一辈子胜仗,哪怕是面对马超也能从容击败。 竟不料一时大意,栽在了这个小子手上。 战场瞬息万变! “仅是一时疏忽,一世英名,毁于一旦啊。” 张郃仰天长啸,满面痛苦。 “掩护将军撤退!” 河北亲兵见大势已去,连忙拨马护住张郃。 刘云见张郃溃逃,连声高呼。 “张郃败了!还活着的人随我追杀张郃!” “杀!” 密集的鼓声和惨烈的嘶吼声传到城内。 吓得杨帛、杨白二人心下大震。 “竟不料这刘云如此了得,敢以残兵败将对战张郃?” 杨白心慌失措,连呼道。 “张郃若真败了,单凭我杨家又岂能拿下南郑。” “兄长,趁现在守军都在与张郃缠斗,你我速速带兵杀入府中!” “圣女张琪瑛就在城内,只要擒住此女!南郑唾手可得啊!” 杨帛心乱如麻,只道了一声:“好!我这就去!” 啪啪啪…… 话音未落。 角落处,三声掌声响起。 杨帛、杨白循声望去,周遭已满是甲兵。 眉头紧皱的何平穿越众人走上前来,他手握缳首钢刀,冷眼相看。 “祭酒说的没错,你们留在南郑果然心存不轨!” “左右,给我诛灭叛军!” “凡是汉中杨氏族人,尽数枭首示众!” “杀!”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十一章 无小无大,从公与战 “杀啊!” 刀斧相杀,城西酒肆血如泉涌。 剑戟穿透破烂的窗棂,勾出里面的反贼,当即绞杀! 弩手们随后破门而入,弯弓上弦。 黑色的箭矢穿透屋内,杨家老少,尽数殒命。 杨帛见家人身死,目眦尽裂。 “刘升之!怎么坏事儿的又是这个刘升之!” “给我杀!” 两队甲兵搏杀,城内四面火起。 加上先前杨白四面传播魏军入城的谣言,已是让城中百姓人心惶惶。 整个南郑都陷入了动荡。 就连府邸的守卫们也不明真相,惶惶不安。 “圣女,魏军已经破城,还请早些离开府邸!” “城中守备不足,一旦敌人杀来,我等恐怕保护不了你啊……” 张琪瑛端坐在木榻之上,旁若无人的品茗吃粥。 即便屋外已满是刀剑交加之声,仍是没有丝毫退意。 “我乃是第三代天师之女,有神灵加护,谁能伤我?” “祖父当年一人一剑,斩尽蜀中巫妖,创立天师一脉。” “六天妖魔尽臣服!” “魔见了他的后人都得跪下磕头,更何况区区几個反贼!” 她端的是个正经模样,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 实际上,白嫩嫩的手心儿早已流下了汗来…… 只因师兄告诉过她,虚则实之,实则虚之。 作为五斗米教的圣女,想要让教徒诚心效命,就得学张道陵宣扬些巫鬼道术,才好忽悠人入教。 故而,她尝尝扮作一股神棍姿态,对外人清冷孤高,令人难以捉摸。 “下去吧,有事再报!” 那侍卫连忙作揖而去。 良久,府邸外再传杀声,门口侍卫已是汗流浃背。 “圣女……听说贼兵已杀至府门,我军大败!” “张郃骁勇,我军多是残兵败将岂能是敌手!圣女,快走吧。” “不走!” “师兄尚且在外杀敌,我岂能把南郑让给反贼!” 张琪瑛紧咬银牙。 “魏军破城又如何?” “给我一把剑,你可以走了。” 那侍卫惶恐的哆嗦了一下。 旋即留下佩剑,跪地一拜,扬长而逃。 府邸之外不时传来两军厮杀之声,更有百姓奔走嚎哭,一片混乱。 “祭酒败了!张郃杀入城了!快跑啊!” 张琪瑛缓缓抽出长剑,凝眸望向府邸大门。 心跳已加速到了极点。 正待此时,一杆魏军大旗飘扬在门外。 张琪瑛眼中大震,还当是刘云战败,手中锋刃已出。 锵的一声,她拔出利剑,便朝着那大旗刺去。 利刃斩断魏旗,旗杆落下,一个剑眉星目的青年映入眼帘。 张琪瑛眼瞳大震,急忙丢开长剑。 “师兄!你吓死我了!” 她一头扑到了刘云怀中,梨花带雨。 师兄一来,她便又是恢复了本性。 “呵呵呵……师妹表现不错,听到城内谣言,居然没跑。” 刘云揉了揉小师妹的头发,这小妮子装的淡定,实际上早就吓得魂儿都没了。 一见到刘云就跟兔子一样钻到他怀里,缩成一团。 “满城的人都在说张郃所向无敌,说他麾下有一支无坚不摧的亲卫……” “我还以为我们真的败了,呜呜呜……” 这小妮子抬起头来,眼睛里湿湿润润,全是晶莹的泪水。 张郃这么多年纵横凉州,给整个汉中带来了莫大的压力。 因此一见张郃大旗,城内所有的百姓自然而然就都相信了杨白的谣言。 没人相信,刘云能真的击败张郃。 “张郃确实厉害,他手下的那支精锐也的确了得。” “不过,他还是漏算了一点。” 张琪瑛连忙将刘云拉到府邸中,细细盘问。 “漏算了什么……师兄你快说啊,急死我了。” “他漏算了汉中百姓对魏军的厌恶与恐惧,也漏算了以庞德为首的那些凉州健儿,对复仇的渴望!” “张郃自武都入汉中开道以来,沿途了屠杀羌氐无数。” “这些从武都逃难而来的健儿们,对魏军恨之入骨,因此这一战,他们玩命也要弄死张郃!” 张琪瑛眼中大惊。 “难道,师兄打赢了他的亲兵?” 刘云摇了摇头。 那支部队可是跟张郃饱经战阵的百战老兵,刘云精选的八百健儿,也都是临时凑齐,没有真正形成战斗力。 真打起来,最多是个四六开!张郃六,他四…… “啊,那你是怎么回来的?” 刘云摆了摆手,坐在榻上,将茶水一饮而尽。 “那些凉州健儿一见张郃,就跟发了疯一样的狂飙突进,根本就没人和那群亲卫搏杀。” “我冲上阵前,一槊就把高贺刺死了。” “然后,我军绕过对方的护卫,所有骑兵围着张郃狂追猛打……那些亲卫护不住,魏军败兵又多,队伍直接被乱军冲散了。” 刘云回想起张郃狼狈遁走的样子,现在还觉得可笑。 “乱了就照乱的打,反正我军将士本就编制混乱,他们眼里只有张郃!所有人一股脑冲向敌将,裹挟火牛冲阵。魏军一见张郃逃走,军心大乱,很快就溃败了。” 张琪瑛吓得捂住了嘴巴,干净的眸子闪烁出了一丝光亮。 “所以说……师兄,你打败了名将张郃?” 刘云点了点头。 张郃是属于典型的在雍凉顺风仗打多了,根本不把米贼当人看。 一路在前开道,带着士兵狂飙突进,都不带休息的。 他以为,兵临城下,内外夹击,南郑唾手可得。 可实际上,他根本不知道,南郑内的兵员早已经被整合过了。 “算是吧……张郃所部全军溃败,仅以身免,魏军败兵大都跳入了汉水喂了鱼。庞德现在正带着骑兵搜山检海,追捕张郃的残部……” 张琪瑛心头狂喜,高兴地一下子从榻上跳了起来,藕臂紧紧缠着刘云的脖子。 “赢了!师兄真的赢了!” “那是张郃,张郃啊!” “你打赢了他,南郑就守得住了!太好了!” 刘云柔声安慰了几句,便缓缓将师妹放下。 回头之际,何平已带着两名俘虏上殿。 “祭酒,杨帛、杨白二人串通魏军,预谋夺城,证据查实!” “还请祭酒发落。” 刘云看向跪在地上的两人,默默一笑。 “你们二人与张郃串通,阴差阳错之下,反倒让张郃疏于防备,这才被我军大败。” “说起来,你们才是此战最大的功臣啊……” 杨白闻言赔笑,连忙屈膝向前。 “祭酒饶命!我等都是奉命行事,实在是受张郃威胁,不得不做。” “如今祭酒大败张郃,扬名天下,我等愿弃暗投明,跟随祭酒对抗魏军!” 刘云笑了。 “你们这样的狗贼,留之何用?” “何平,将此二人推出去斩了,与阎圃、李休等人首级共同悬于西门!” “唯!” 杨帛兄弟仓皇求救。 “祭酒饶命……祭酒饶命……” “啊……” —————————————————————————————— 血战一日,汉水之滨,满是魏军尸体。 残阳如血。 刘云高坐于城楼之上,目视芸芸众生。 细作被杀,魏军败走的消息传开。 南郑城内数十万百姓闻声大震。 所有人眼中的绝望,慢慢变为质疑、惶恐、震惊!最后是无以言表的欣喜! “张郃败了……” “魏军全军覆没???真的假的啊……” “那还能有假?你出城看看,汉水边上全是魏军的死尸!” “先前散播谣言的杨帛兄弟也被挂在城门上啊……” 话音一落,满城唏嘘! 知兵者,皆是惊呼天人! “天哪……内忧外患之下,能以残兵斗败张郃,祭酒真乃天人也!” “今日一战,不下田单守即墨,祭酒当功炳史册,垂名青史了!” 城内三老、豪杰闻声而拜,百姓得知张郃败走,亦是激动地涕泪连连。 “祭酒力挽天倾!大恩大德,我南郑百姓没齿难忘!” 城中士卒盎然抬头,先前战败的低迷情绪几乎被这一战的大胜一扫而空! 所有人脸上都恢复了色彩。 “黄天后土,还是眷顾南郑的百姓。给我等派来刘郎这样的奇才,对抗魏军。” “我等岂能不效命至死呼!” 城中老幼齐声伏地,看着刘云,如视神明。 此刻,这个带兵守卫了南郑的青年,在五斗米教教徒心中的地位高高的立了起来。 他在城楼上的身影,似乎要比师君张鲁还要高大可靠。 “刘郎不弃南郑,殊死拼杀,我等方有今日。” “汉川五十万百姓。” “无小无大,愿从公与战!” 数十万百姓闻声齐呼。 “有刘郎带我等守护汉川!莪等誓不降曹” “守护汉川!誓不降曹!” “守护汉川!誓不降曹!”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十二章 张郃落败,曹操痛失大才! 一败涂地的魏军,给了城内军民抗衡曹操的勇气。 哪怕仅是一次胜利,就足以把刘云推向众人心中最高的神位。 这些米教徒本就崇信巫鬼道,见刘云英姿不凡,自是把他当做张道陵转世,前来救济汉中了。 刘云对于各种揣测谣言,也没解释。 现在五斗米教徒最需要的就是战胜魏军的信念。 只要还有这口气儿在,刘云就不怕守不住城池。 “士气已经高涨,接下来就要开始整顿兵马,招收青壮参战了!” 彼时,汉中百姓有户十万,人口五十余万。 南郑作为首府,人口最多。 夏侯渊攻略雍凉期间,大量凉州、三辅流民涌入汉中。 阳平关陷落之后,各县百姓畏惧曹军抄略纷纷逃奔南郑。 使得此地,短期之内竟是拥有了超过二十万人! 刘云听到这个数字,也是被吓得不轻。 二十万百姓人吃马嚼,本来充裕的粮仓,一下子就显得没那么充实了。 而且,这些逃难的流民大多是老幼妇孺,根本没有战争经验,青壮也需要训练。 阳平关之战后,汉中军械武器损失殆尽。 南郑府库里的武器储备不够,就算缴获了魏军的装备,满打满算如今也仅够装备上万人。 这时候的汉中可不是诸葛亮北伐时期的汉中兵工厂。 张鲁治下的汉中,就是个流民聚集地,除了南郑和阳平关以外几乎没有坚城。 因此,阳平关一破,各地的豪强就迫不及待的跳出来逼迫张鲁降曹了。 好在,张郃之败,使得南郑得到了喘息之机。 只要在这段时间里,加固城防,操练新军,打造军械,未必守不住此城。 “一旦张郃战败的消息传到曹操耳中,魏军必会大军压境!” “子均,速速把南郑战报快马传到成都。” “等刘豫州的大军返回,怕是等不及了。” “且看诸葛孔明,有没有办法派出援军吧!” 何平接过密信,迅速安排人手南下。 “汉中之战,乃是与天争时!” “哪怕蜀中能派来一万兵马,我就有把握守住南郑!” …… 数日后。 阳平关外。 一蓬头垢面的落魄中年,从马上摔下。 魏军将士连忙出城相迎。 “儁义将军……你怎么会如此狼狈啊!” 张郃满目血丝,紧握着那士兵的手,气若游丝。 “快禀报魏公!” “张郃无能,前军败溃,速速遣兵攻打南郑。” “若不然,让那米贼加固城防,招兵买马,我军短期之内便拿不下汉中了!” “张将军!张将军!快传医工!” …… 幽暗的中军大帐内。 片片薪火燃起。 满屋子都是香腻的肉味。 张郃缓缓张开双眸,却只见一须发灰白的黑袍老者正在烤炙鹿肉。 这位老者其貌不扬,但举手投足之间,却有着吞吐日月星辰的气魄。 饶是张郃这样的百战名将,在他面前,却连大气儿都不敢喘。 “魏公!” 张郃刚要起身,却被曹操拦下。 曹操只是拿着缳首小刀,一寸一寸的将新鲜的鹿肉割下,然后小尝了一口。 这只鹿半個月前,还帮魏军冲垮了张卫的大营。 本因粮草不足,准备撤退的曹操,借此机会不费吹灰之力攻陷了阳平关。 作为奖励,曹操吃了他们领头的雄鹿…… “儁义好生休息,莫要起身。” 曹操似是对张郃的情况了如指掌,他没有追问前线的情况,只是静静地割肉。 饶是如此,张郃更是心慌了。 看着那道并不高大的背影不断地宰割鹿肉,张郃咽了口唾沫,几度觉得,那些刀子也即将割在自己身上。 “魏公……末将无能,损兵折将。” “没能拿下南郑……” 曹操一口咬下鹿肉,到了他这个年纪,见过太多大风大浪,已不像年轻时那样冲动易怒。 不管听到什么消息,都是心静如水。 “你是孤的先锋,便是败了,也要知道败在哪里。” “打听清楚敌军主将是谁了吗?” 张郃惭愧的摇了摇头。 如果不是曹操提醒,他甚至没发现自己连续打了两次败仗,居然连那人的名姓都不知道。 “不知己不知彼,百战必殆!” “子扬,告诉儁义,是谁击败了他。” 魏公的大帐外,一位身穿褐袍,头戴进贤冠的中年谋士缓缓入内,将一份青布囊包裹的密信献给曹操。 “不用给孤看,给儁义。” 那谋士低头道了声:“唯。” 旋即把青步囊拆开,递给张郃。 张郃定睛一看,竟是一道木制封检,上面还刻着校事府的曹字图腾。 这青囊封检,在汉代属于绝对机密的信息才会使用。 封检是由多块木牌拼接而成,机密在最中心的木牌之内。 外边还覆盖着武都紫泥作为封口,一旦有人查看过,封泥便会碎裂。 这封密报,连曹操都没有看过,张郃一时不敢轻动。 那褐袍谋士瞥了一眼张郃,轻声道。 “儁义,魏公既然决心让你看,你就无需担忧。” “只管打开就行。” 张郃默然点了点头,旋即拆开封检上的绳子,掰开封泥。 “青城山祭酒,名刘云,字升之。” “现今,督南郑诸军者也。” 刘云,刘升之。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的张郃眼瞳大震。 “区区一个小祭酒,能败我张郃?” “子扬,此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张郃面前的谋士,淡然一笑,缓缓将张郃扶起。 他的笑容,宁静中带着几分儒雅。 让张郃觉得此人有几分荀令君的影子。 “刘云便只是刘云,没有什么特殊的身份,既不是士族,也并非豪强,好像还是个徐州乞儿。” 张郃恼怒了。 “也就是说,一个没打过仗,没读过书的竖子,将我大魏精锐打的全军覆没?” “这不可能!” “他的父辈一定是个知兵者!” 再厉害的将军,也是需要不断地经历战争磨练的。 除非他是霍去病转世!是个天生的将种! 那谋士笑道:“仗,他倒是打过,如果你把带着几百米贼,跟刘璋麾下的东州兵绕在青城山里转圈圈也算打仗的话……” “书,大概也读过,如果读老子五千言,也叫读书……” 知道真相的张郃更怒了。 他不是不能接受战败。 而是不能接受一个连寒门都算不上的竖子,就这么不明不白的将他击败了。 “耻辱啊……” “张郃惭愧……” 良久不言的曹操突然笑出了声来。 “不用惭愧。” “儁义若只是觉得这刘云稀松平常,那反倒应该觉得耻辱。” 张郃大惊:“魏公,这是何意?” “呵呵呵,一个没打过仗的竖子,能带着区区几百个米贼,在刘璋眼皮子底下大摇大摆的活动这么多年。” “一个没读过书的竖子,能连杀阎圃、李休,劫你张郃的营,还能识破孤的细作,布出火牛阵将你打的全军崩溃。” “是什么样的竖子有这样的能耐,儁义,你就不好奇嘛?” 经过曹操这番说来,张郃顿时感觉毛骨悚然。 在刘云劫营之前,他就感觉到了一种莫名的不安。 没想到,这名将的直觉,最后居然指向了一个二十岁的竖子。 哪怕是跟自己同等级,甚是差一级的将领击败了他,张郃都觉得还能接受。 “魏公!末将还是不服。此番攻打南郑,未能查明敌情,的确是张郃大意了。” “下次交锋,张郃必定雪耻!” 曹操闻言笑了。机会给你了,没把握住,就别想再来一次了。 大魏有败军之法,在建安八年,邺城之战失利后,曹操颁布命令,惩治将领战败和失利之罪。 诸将出征中,战败者抵罪,失利者免去官爵。 像张郃这种情况,如果不是赶上曹操即将封王的好时机,曹操早就把他免了。 “这个刘云让孤想起了某位病逝的故人。” 那人同样的年纪轻轻,却有着超出常人的才干。 曹操曾想将大事托付于他,可惜他走的太早啊。 听到刘云也是个祭酒,曹操眼中缓缓浮现出了那位谋士的影子。 人老了,就是念旧。 “儁义,你不服就对了,才能这种东西,不是看门第高低就能分得清的。” “你败在了这米贼的手上。孤也不得不重新考虑,要不要继续进军南郑了。” 褐衣谋士拱手道:“魏公,我军已粮草不多了,如果短期之内不能拿下南郑,获得补给。这个冬天到来之前,我军就不得不得离开汉中。” 曹操点头称是,他要的其实不是南郑,而是击败张鲁,获得称王的口实。 从战略意图上来讲,占领了阳平关其实就已经达到了曹操的需求。 曹操已经年迈,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勿论能否拿下南郑,他都得回邺城,完成自己的封王大典。 不过,这个突然出现的刘云,还是让曹操有些好奇。 “除了南郑以外,其余汉中各县已基本归降。” “一座孤城而已,他能守多久?” 张郃拱手道:“魏公,那刘升之颇有胆略,并非易与之辈。” “先前末将大意轻敌,不知汉中虚实,这才被他偷袭。还望魏王再给末将一次机会,末将一定除去此贼……” 曹操只冷哼一声,仅是威逼一眼,便吓得张郃将剩下的话全都憋了回去。 “儁义好生休息吧……此战不必在参与了。” “孤自有决断。” 甩下这句话后,曹操便拂袖离开大帐。 “魏公!” 无力辩驳的张郃,留在帐中独自抑郁,他明白,从今天开始,他的功名之路是越走越窄了。 …… “来人,备马!”曹操起身上马。 这位不可一世的诸侯,来到阳平关附近的白马山上,双手负于后背。 他并不高大的身躯,却似乎蕴含着将整个汉川踩在脚下的力量。 “孤曾言:周公吐哺,天下归心,想将天下英雄、才子揽入壶中。” “却不料,蜀中还有如此青年才俊不为我所得,可惜啊,他终究只是个米贼而已……” “子扬,我军当中,可有青年才俊能与之一战?” 身后谋士低眉拱手道:“魏公幕府之中,人才济济。年轻一辈当中,在下推举太原郭淮,可与此人一较高下。” 曹操目光唏嘘的望向南郑,幽幽一叹。 “郭伯济啊……在孤帐下听教多年,也是时候放出去历练了,就先拿这个刘升之练手吧!” “传令,护军将军夏侯渊,督郭淮、朱灵、路昭、王忠等十军,克日启程,兵发南郑!” “若此子愿降,倒也免遭兵戈,若他不识时务……” “那孤便将南郑荡作荒丘!化汉水掩作坟冢!” 不可一世的曹操昂首挺立,望向山川,话语冰冷而决绝。 “自孤起兵伊始,没有人能阻挡得了孤的脚步,从来没有……”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十三章 薛定谔的胜利,曹孟德的阿Q胜利法! 张郃返回阳平关的第二日。 夏侯渊带领十军出城,对外声称是去白马山狩鹿,随后大军不知所踪。 与此同时,魏军各处铺天盖地的传来捷报。 “南郑捷报,张将军于数日前与汉中贼军会战南郑。” “米贼数万人出城逆战,为张将军所破!” “贼兵星散流离,溺死于汉水者可达数万!” 话音一落,满堂皆惊。 战报会骗人,战线可不会…… 张郃一路从沔阳平推到南郑城下,若真是大胜,岂能狼狈而归? 薛定谔的胜利,让不少魏军将士们狐疑、惶恐。 然而这些质疑,很快就淹没在一片庆贺声中。 “彩!” “为张将军寿!” 魏军法令严苛,行军禁酒,因此将士们多是以水代酒,略尝滋味。 一杯甘泉下肚,周遭不明真相的将士皆是面有喜色。 都以为贼兵破败,拿下南郑指日可待,不久便能回乡与妻女相会。 推杯换盏,在一片喧呼声中。 唯独张郃一人坐在角落之中,满脸冷汗。 那褐衣谋士见张郃闷闷不乐,缓缓走来,举起酒器与张郃对饮了一杯。 “魏公此次南征汉中势在必得,不容失败。” “即便是将军败了,也要装出大胜的样子……别忘了,朝廷里的那些人,都在看着魏公呢。” 张郃端起羽殇,半天却入不了口。 他心知曹操为人,此次兵败非同小可,自然不敢走漏风声。 “子扬,你老实告诉我,魏公打算如何处置末将?” “哈哈哈……” 那褐袍谋士轻轻拍了拍张郃的肩膀,细声安慰。 旋即走到大帐之中,与诸将宣读曹操的军令。 “平狄将军张儁义,屡立战功,自征战关中以来,讨梁兴,逐马超、平宋健,功劳滋多,数日前,又以先锋,尽败南郑米贼。” “魏公特此迁儁义为荡寇将军,以彰其功。” “儁义,今后好生奉公,莫要自满啊!” 张郃闻言眼瞳大震,听这道公文,简直比要了他的命还难受! “荡寇将军……” 这不还是个杂号将军。 而且,还是张辽刚刚退下来的官职! 张辽在合肥大破孙权,数日前便被曹操擢升为征东将军,彻底脱离了曹魏中层军官的行列。 曹操这时候把张郃迁为荡寇将军,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既没有封赏、也没有增加食邑。 就因为南郑一败,张郃这么多年在雍凉立下的功勋几乎被这一纸公文全然抹平…… “时运不济,命途多舛……” 同是五子良将,可张辽怎么就那么好命…… 张郃幽幽长叹。 在这即将称王的最后关头,曹操的眼里容不得任何沙子。 是建立从龙之功,还是从此泯然众人,就看这最关键的几个月啊…… “偏偏在这时候,栽在了一個米贼手上!” “自此功名皆作土,可恨啊!” “唉……” 张郃无力的垂下了头,从此之后,雍凉格局已定。 若夏侯渊不出事儿,他张郃大概一辈子都只会是个杂号将军了。 “张将军?” 那褐衣谋士回头看了看满脸悲伤的张郃,默默将公文递给了他。 “儁义,莫要妄自菲薄……” “功名寿禄尽是无尽迷津,越是穷追,越是难得。” “早些迷途知返,或许今后还有被魏公垂青的机会。” “机会?哪来的机会。”张郃痛苦之余,悠然一笑,似乎想起了当年官渡的那一场大战。 如果他不阵前投曹,现在会不会还是个杂号? 袁绍待他不薄,颜良、文丑死后,他张郃就是一线大将。 若是当时顶住压力,猛攻曹营,或许现在的命运也未可知。 “这就是叛将的代价吧……保住了性命,丢掉了荣誉,这辈子都要被人轻视了。” 褐衣谋士听出了张郃的意思,旋即走到张郃身旁,试探的问道。 “儁义……你后悔过吗?” “后悔?”张郃毕竟是张郃,就算命途沉沦,也不会给人留下把柄。 他望着这个气质儒雅的男子,哑然失笑。 “我倒是更想问问子扬你,你后悔过吗?” “作为汉室之胄,却成为了魏公的谋主。百年以后,天下人不止会骂我张郃背主,你刘晔也是一样。” 谋士刘晔轻声笑了笑,他年纪轻轻,还有着汉室血统,这样的人理应被排挤在幕府之外,但此人硬是凭借八面玲珑的手段,成为了当今曹操身边最为依仗的谋士。 因此,年轻的刘晔,也常常遭人揶揄,境况与张郃无二。 “呵呵……儁义,你喝多了。喝多了。” “今日的话,就当在下没说过。” 张郃冷哼一声,蓦然起身将羽殇中的白水一饮而尽。 他到希望这是酒……至少大醉之后,心里就没那么不舒服了。 ———————————————————————————————— 数日后,蜀郡,成都! 宽阔的州治府邸之中,陈设相当简单。 主府的幕僚,也是衣着简朴,他们慢慢将一箩筐的竹简搬上公堂,旋即行礼而退。 坐在主座上的男子,着一身文士黑袍,头戴进贤冠,他正手握刀笔,端坐于案前。 此人身高八尺,容貌甚伟,眉宇之间颇见风雅之色,言谈之际已有隐士之风。 “自随主公驱驰,已过多年。” “幼弟曾言,当年隆中稻田多半荒芜,庭前桑梓,已成枯木。” “万望弟,勤加耕锄,谨守家业,待汉室匡扶,亮定归于南阳,再行耕织。” 这男子名为诸葛亮,字孔明。时任益州军师将军,总览左将军幕府诸事。 他匆匆写过家书,令下人转送襄阳,旋即掀开竹筐上的幕布,开始批阅各方公文。 厚厚的一沓竹简摊开,尽是来自汉中急报。 “数日前,巴西太守张翼德从阆中传来消息,曹操大军已攻克阳平关,汉中各县望风而降。” “又闻张鲁弃城,走米仓道,南下归附巴西七姓夷王,张鲁另派使者来成都求援。” “主公远在江州,大军未归,事急从权。” “因此,亮特请孝直与公衡前来商议。” 诸葛亮定睛望去,左边衣着华贵,穿蜀锦衣裳,头戴纶巾者,乃扬武将军——蜀郡太守法正,其人表字孝直。 右边面相忠厚,灰袍髯须者,乃偏将军黄权,字公衡。 刘备不在。 诸葛亮、法正、黄权便是蜀中三巨头。 大小事务,咸决于三人之手。 “孔明,曹军势大,志在鲸吞汉中。” “汉中乃益州门户,一旦失守,魏军便可趁势南下,扫略三巴,危及蜀中。” “此时发兵,有何疑虑?” 黄权正襟危坐,信誓旦旦道:“张鲁一家三代,经营五斗米教近百年,在蜀中信徒颇多。汉中更是膏腴之地,有户十万!” “张鲁既有意投奔主公,此乃天赐良机!急击勿失!” 诸葛亮深知黄权乃是坚定地主战派,会意的点了点头,旋即看向法正。 “孝直,你的意思呢。” 法正眼窝深陷,面容惨白,有些病态之相,他咳嗽了两声,指着坤舆图上的汉中说道。 “汉中势在必得,但此刻魏军势大,近乎十万兵马已入平原。” “现今主公在外,蜀中兵力又不多,强行争夺,恐怕连阳平关都攻不破。” “更何况,魏军先锋张郃乃是百战名将,张鲁弃南郑而走,南郑几千败兵,岂能挡得住张郃神威?” “恐怕,还不等我军援兵到达,南郑便已沦陷了。” 黄权刚想辩驳,良久之后,又无力的坐下。 “孝直所言甚是。” “汉中兵马暗弱,主力又在阳平关覆灭,想守住南郑,除非另有天助!” 诸葛亮闻言亦是轻摇羽扇,沉默不语。 好不容易得到了进军汉中的机会,却没想到这样的机会便是来了,也抓不住。 三个人心里都窝着火。 “对了,翼德还说了什么没有?” 诸葛亮将竹筐抬上。 “这几日阆中急报连连,我特地等二位到来,一同裁决!” 法正点头称是,旋即打开密信查探。 不看不知道,这一看,竟是让法正眉头紧皱。 “不好……半个月前,张郃已发兵南郑,不费吹灰之力攻克沔阳。” 诸葛亮闻言,已是放下羽扇,目光中充斥着一丝忧虑之色。 “沔阳一破,便是南郑啊……” 法正沉重的点了点头,旋即打开第二道竹简。 他顿时脸色紧绷,看的黄权心惊不已。 “翼德说了什么?” 法正揉了揉眼睛,再三确认。 “南郑守军出城劫营,火烧张郃大营,全胜……而归!” “这……怎么可能?” 黄权、诸葛亮二人亦是闻声大惊。 “这可是张郃的大营,汉中守将到底是何许人也,居然敢带着残兵出城劫营?” 黄权顿时好奇起来,急不可耐。 “孝直,第三封密报写的什么?” 法正缓缓打开第三封密报,更让他吓得冷汗直冒的消息传来了。 “张郃率军逆战于南郑,南郑守军出城拼杀,将八千魏军杀得全军覆没!” “张郃仅以身免,狼狈逃回阳平关……” 鸦雀无声,三人如同木雕,凝滞良久。 …… “这……莫非是我看错了?” 良久过后,法正才慢慢放下竹简,呼吸都显得有些不匀了。 “张郃乃时之名将,蜀中唯有翼德可与之相战。” “张鲁麾下没什么能战善战的大将,到底是何人有如此胆略,能以残兵败将斗破张郃?” 诸葛亮轻摇羽扇,缓缓起身走到大堂之外,目视汉中,眼瞳之中满是好奇之色。 “看来,蜀中出了一个绝世英才。” “此人胆略,定不在那张郃之下。” 可这人究竟是谁? 法正、黄权、诸葛亮互相摇了摇头,全然是一头雾水。 “此子究竟是何方神圣,整个益州都想知道!”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十四章 蜀中发兵,师妹问心! 诸葛亮四面打听,确认南郑守将并非益州人士,就更为好奇了。 “孝直、公衡久在蜀中,却不闻张鲁麾下有何名士,这就奇怪了。” “难不成,张鲁还能临时变出一个英才去对抗张郃?” 法正摇头道。 “我追随刘璋时,也常与五斗米教相战。” “汉中兵马不强,堪用的大将也就只有张卫一人,不过,此人已在阳平关战败被俘,其余诸人,类似阎圃、李休之辈,都是背主求荣之徒,不可能与曹军拼杀。” 诸葛亮顿了顿:“看来,只好请五斗米教的天师前来一叙了。” “左右,请汉宁郡太守张公祺入府中一会。” 左右侍卫皆道:“唯”。 半个时辰过后,一辆豪华车马停在成都大城之内。 满脸富态,一身道袍的张鲁缓缓下车,走入府中。 “南阳野人,疏懒成性,早闻天师到来,不曾远迎,还望府君见谅。” 张鲁连忙扶起诸葛亮,宽厚一笑。 “军师将军笑话老夫了。” “老夫这汉宁郡太守,乃是当年曹操所封,今曹操大军已至,我已尽弃印绶,何谈府君?若非刘使君收留,鲁亦不过是蜀中野人耳。” 诸葛亮笑谈间,将张鲁迎入府邸。 旋即,下人端来蜀中瓜果美食,野味美酒,应有尽有。 “实不相瞒,亮今日请师君前来,特有一问。” “如果师君有为难之处,可不必尽言。” 张鲁自知汉中战事估计已传到蜀中,故而也不遮掩。 “军师将军所问,可关乎南郑?” 诸葛亮点头道。 “正是如此,亮听闻汉中诸军大败于阳平关下,军械兵马损失殆尽。” “城中兵卒亦不过五千之数。” “前些日子,张翼德又从阆中来报,张郃所部一万精兵在城下全军溃败,令亮大为惊奇。” “敢问天师,麾下何人有如此能耐?” 张鲁看着好奇的三人组,轻拢胡须,颇为自得的笑了一笑。 “诸位定是觉得我五斗米教无甚能人,故而张郃一败,才让诸位大惊失色吧。” 诸葛亮摇头道:“天师多虑了……我等只是好奇。” 张鲁也不拆穿,只是笑道。 “实不相瞒,鲁在汉中有弟子二十万,如今守南郑之人,孔明可能不知。” “但孝直却理应不陌生。” 法正闻言,左顾右盼。 “不知令徒是何许人也?” “青城山祭酒,刘云,刘升之!”张鲁抬起手臂,指向蜀郡青城山。 “当年,刘璋与我五斗米教鏖战蜀中,孝直尚在东州兵,那时庞義攻青城山之事,难道这么快就忘却了……” 法正闻言,轻拢胡须,连连咳嗽三声。 蜀郡青城山祭酒…… “莫非是他?” 说到这,法正可就不陌生了。 青城山乃是五斗米教发源地,张道陵传道授业的根基。 张鲁与刘璋连年大战。 这青城山就在刘璋眼皮子底下,可是东州兵们却怎么也攻不下来。 “想起来了,三年前,刘璋令庞羲为大将,孟达、吴懿、吴班兄弟为副将,带两万东州士猛攻青城山。” “结果,不知天师从哪派来一個少年,担当青城山祭酒。此人计略了得,骁勇善战。” “带着五百鬼卒,硬是跟庞羲在绵延大山里鏖战了一年多,庞羲穷尽计略,也拿不下此人。” 诸葛亮闻言就更惊讶了。 庞羲乃是东州兵宿将,孟达、吴懿、吴班更是全明星阵容。 居然被一个少年耍的团团转? “孝直,后来如何了?” 法正无奈的看向诸葛亮。 “庞羲打了一年半也没能拿下青城山,反倒损兵折将,粮秣辎重被烧毁无数。” “直到刘豫州拿下蜀中,青城山仍然屹立不倒。” “这刘升之,果真奇才也。”诸葛亮闻言大喜。 “难怪能守住南郑挫败张郃,有此子在南郑,亮就放心了。” 张鲁见众人对刘云夸口称赞,也是连连拱手道。 “孔明,虽说我这爱徒本领了得,但魏军毕竟势大。” “魏军名将如云,南郑内部又有宵小作乱,只怕难以持久。” “还望孔明看在鲁的薄面上,速速发兵。” 张鲁朝着诸葛亮微微一拜,情真意切,毫无保留。 诸葛亮见此,亦是连忙扶起张鲁,宽慰道。 “天师远道而来,投我主公,亮岂能舍弃南郑百姓于不顾。” “孝直、速速调拨蜀郡、巴中各地兵马,由公衡领兵北上迎接汉川百姓。” 黄权拱手领命道。 “军师放心,黄权即刻准备,明日便发兵北上!” …… 鹰飞于天,穿越蜀中,直达南郑。 此刻,南郑城中,军民一心。 二十万流民,抛去老弱病残、鳏寡孤独。 精选了上万青壮,参与守城。 刘云特地下令,由何平、句扶二人分班操练。 白天演习战阵,夜晚教读经书。 全军上下,士气勃发。 城下,铁匠铺中,叮铛不断。 城楼上,两道人影并立。 晚风吹拂下,张琪瑛的秀发随风乱舞。 她很喜欢跟师兄两个人站在城楼的时间。 从高大的城墙上可以俯瞰整个汉中平地。 遥远的定军山就在西边冒头,脚下是一眼望不到头的绵延汉水。 水似少女的裙间细带,山间峰峦似是少女娇躯。 在这小小盆地之间,本氤氲着不属于乱世的世外桃源。 可如今,在北方一个姓曹的色中饿鬼,非要掀开汉中的裙摆,来糟蹋这方美色。 无论是这里的人,还是山川草木,都是不答应的。 “师兄,有了这么多兵员,曹贼再来,就不怕他们了。” 少女轻哼一声。 “谁要嫁给他曹操的小儿配房啊!” “让他曹贼死了那条心吧!” 刘云望着古灵精怪的师妹,淡淡一笑。 自从刘云入青城山以来,二人阔别多年,竟不料当初那个跟在他屁股后面撒泼打诨的小妮子,竟也长得这般亭亭玉立。 师妹美名传动蜀中,除了曹贼以外,还不知有多少人暗中惦记。 师君临行之前嘱咐过他,要他好生照顾,刘云自然不敢懈怠。 “师妹,此番魏军落败,曹操必定心有不甘。” “我猜过不了多久,魏军大军将至。” 张琪瑛美眸看向刘云。 “师兄,那我有什么能帮你的吗?” “只要你开口,我会尽力去做!” “有!”刘云泼了盆冷水。 “现在,你就收拾细软,立刻回阆中!回到师君身边,不要再回来了。” 张琪瑛柳眉微皱,轻哼道。 “我还当什么事。” “原来是嫌我这五斗米教圣女碍手碍脚,阻挠你独揽大权了。” “行行行,我走就是,免得惹师兄生气,到时候还要怪我跟你抢第四代天师的衣钵。” 刘云被这小妮子揶的说不出话来。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南郑一座孤城,随时都会被魏军围困,师妹从小锦衣玉食,受人照顾,没有受过苦难的日子。” “我怕到时候师妹你会受不了。” “我受不了?师兄,你怎么如此小瞧人?”张琪瑛憋着小嘴,隐隐有些生气。 一想起,刘云屡次要将她送回阆中,更是气得泪珠直冒。 “你以为我锦衣玉食,你以为我一出生就拥有一切,所有的人都拼命讨好我,献媚我,我就真的很开心?” “但师兄你有没有想过,我并不想这样,从莪小时候开始,所有的男人都用那种恶心的眼神看着我。” “他们都想利用我,占有我,然后爬到父亲的身边,夺取第四代天师的权位啊。” 少女的话里带着几分落寞悲怆,她一人站在寒夜之下,背后一轮弯月入云。 少女的身姿也被这轮模糊的月光渲染的朦胧诱人。 “我并不想当什么五斗米教的圣女,我只想做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子……” “也只有师兄你把我当成一个普通的师妹,我做错事,你会吵我,我惹你生气,你会打我的头。” “我知道,师兄把我和父亲当成亲人,无论遇到什么困境,只要我和父亲一纸书信传来,你哪怕在万里之外,都会来救我们。” 师妹一头扎进了刘云的怀中,就像小时候那般亲密。 “我不走!说什么我都要留在这。” 刘云只是揉了揉张琪瑛散乱的头发,望向无尽的夜黑。 “师妹,你不明白,围城战会有多可怕……” “我明白,琪瑛全都明白,可是不明白的是师兄你啊。” 张琪瑛探出头来,双眼里噙满了泪水。 “我想待在师兄你的身边,哪怕在危险,我也不想和师兄你分开。” “当年你去青城山,我追了你一百里,你宁肯狠心地把我打晕,也不让我和你一起。” “难道这一次,还要将我一个人抛在阆中?” 刘云被问得哑口无言,诚然他做的并没错。 可是,由于没有照顾到师妹的情绪,心底多少还是有些亏欠。 少女可不管刘云说不说话,她只是步步紧逼,寸寸追问。 “刘升之,我问你,曹操要将你的师妹抓去给小儿曹宇配房,你愿不愿意。” 刘云摇头道:“绝对不愿意。” “刘升之,我问你,一个名叫张琪瑛的米教信徒,想扶汉灭曹,你允不允许!” 刘云眉头紧皱:“也不是不允许……” “那我再问你,还打算把我一个人丢在阆中吗。” 刘云望着张琪瑛呼之欲出的眼泪,无奈的叹了口气:“罢了……罢了,怕了师妹了。” “留下就留下吧,说不定还能帮上忙呢……”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十五章 白地将军的破敌妙计,一个字莽! 星天外,苍穹如墨。 一队快马疾驰,碾落尘泥。 马上的骑手面容清瘦,身骨挺拔,眉间常带着一缕抑郁之气。 他身不着甲,只穿着一身黑领深衣,身后的大氅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咳咳咳……”那青年咳嗽了三声,把身后的大氅裹得更紧,幽邃的目光紧紧望着前方灯火通明的营寨。 “夏侯将军的军营到了!” 骑手们陆续下马,这青年快步走入营寨当中。 两侧卫兵,立刻交戟阻拦。 “站住,你是何人?” 青年缓缓的手伸出大氅,将一块木牌拿出。 “太原郭伯济?我等只知张儁义,郭淮是谁?没听过。” 青年见这两个卫兵有眼无珠,故意刁难,直接从袖中拿出曹操军令。 “在下乃是护军将军的新任军司马,魏公军令在此,你们也不认吗。” “左右,给我抓起来,带到魏公面前问罪!” 那两名卫兵见状心下大震,连忙匍匐在地。 “我等不知司马到来,还望司马赎罪。” 青年也不理睬,只是轻咳了三声,便旁若无人的走入营中。 临走之前,还不忘狠狠地踩了一脚那阻拦的卫兵的手指。 那卫兵手掌生疼,却不敢大呼小叫,见青年走远方才起身怒骂。 “呸,什么东西,这郭淮不过是个毛头小子,只因魏公所青睐,才被破格提拔。” “他有什么本事,做这军司马?” “真按军功资历,张儁义不比他强百倍!” “哼,全看他是太原郭氏大族出身才有今日,这狗仗人势的东西!” 另一卫兵也是不满道:“自从荀令君死后,魏公这些年可谓性子大变,老将们慢慢都已退出幕府。” “像那刘晔、司马懿、蒋济之辈,皆受重用,掌理要职。及这郭淮、曹休、曹真之徒,都是挂名参军,实则为帅。” “谁知道,魏公到底是怎么想的……张郃将军倒也真可惜了,打了一辈子胜仗,就因输了一场,便被这郭淮取代,只怕今后再无翻身之日了。” 众人暗暗为张郃抱不平。 …… 这等言语,郭淮倒是听的不少,不过他也并不在意这些底层小兵作何想法。 时代变了,英雄们都在陆续老去。 曹操已是风中残烛,自然要把幕府中的重要位子都给腾出来,留给新生代的青年才俊。 这些小人物看不清时代的洪流,郭淮也懒得与他们白费口舌。 他只是稍稍停顿,旋即冷哼了一声,又朝夏侯渊营帐走去。 未行多步。 夏侯渊中军大帐已在眼前。 郭淮缓步上前,掀开大帐。 只见帐中歌女娉婷,蛮腰轻舞。 这些陇右女子,個个衣衫轻薄,透析可见。 不时举杯劝酒,投怀送抱,令空气之中满是淫糜。 “太原郭淮,见过护军将军。” 坐于主座之上的长髯将军,满脸风霜,嗓门极大。 见郭淮到来,并没有特别照拂,只是令下人端来食案,与诸将共食。 郭淮缓缓落座,依次给诸将递过名刺过后,便开始打量关中军团的各路将帅。 主将夏侯渊,表字妙才,宽肩长臂,体格健硕,穿着一身灰色短打,朴素干练。 他只是静静的用刀搁肉喝酒,也无歌女侍奉。 左侧排名第一,与郭淮相对而坐的,乃是宿将朱灵,字文博。 此人穿着一身河北大黄袍,脸色正经古板,与诸将没什么交谈,也不抬头看歌女跳舞,只是独自喝着闷酒,看起来有些不得志。 左侧第二人名为王忠,一身邋遢,浑身酒气缠身,抱着怀中歌女,油腻的手在歌女身上肆意游动,不时还露牙大笑,口水乱飞。 郭淮乃是大族出身,自然不愿多看。 至于路昭之流,多是寻常凡夫,只在酒宴上溜须拍马,无甚可言。 郭淮摇了摇头,旋即端上羽殇放在鼻尖,只轻轻一闻,便知这羽殇之中是真的酒,而不是水…… 行军禁酒,禁的是底层兵士,难道还能禁曹氏宗亲? 瞬息之间,郭淮已对关中军团的风格了解了个大概。 这里的军官多半沉默少言,但都性急如火,脾气刚烈,稍有口角,便会拔剑相对。 除了路昭,基本都是闷葫芦。 郭淮初来乍到,没有赫赫战功,只怕很难服众。 难相处啊…… 郭淮苦苦一笑,或许已被雪藏的张郃才是这群人中最有人情味的家伙。 “郭淮初到,听闻夏侯将军素有三日行五百,六日行千里的美誉。” “将军一接军令,就连日奔袭至褒城,想必是已有破敌之策。” 夏侯渊闻言停止切肉,缓缓将满手油腻擦了个干净。 “伯济,对付区区米贼,何须计策?” “此战,我当亲冒矢石,三日之内,必定攻克南郑!” 郭淮早听闻曹操说夏侯渊有勇无谋,故而每战必要先派张郃为先锋,才打的这么多年顺风仗。 今日一看,果真如此。 这样的莽夫哪里知兵啊,真要遇到行家,这三万魏军就是去送死的…… “将军骁勇,郭淮敬佩,但那刘云诡计多端,魏公临行前特地嘱咐将军,不可硬拼啊。” 夏侯渊冷哼一声,对于这等年轻小辈的话自是不屑。 就算他有计策,也不会跟一个初来乍到的毛头小子商量。 “魏公令我督十军,足足三万多人,难不成连小小南郑也攻打不下?” “米贼新败阳平关,又在南郑与张儁义拼杀,损伤不小,此乃天赐良机。” “我军米谷不足,冬日又将至,此番杀来,某便要轻取南郑,解我燃眉之急。” “伯济莫要多言,只看我破敌便是!” 为防不测,郭淮仍是试探的问道:“南郑乃是坚城,不知将军如何破城?” 夏侯渊闻声抚须大笑。 “前日,我已拜托子扬督造霹雳车十台、云梯、高橹若干。” “待攻城器械运来,某一声令下,南郑可破!” 好一个妙才啊…… 如果真能这么简单拿下南郑,他张郃也不会全军覆没了。 郭淮含笑举酒,他初来乍到,也不敢贸然献策,只得八面玲珑,好生与夏侯渊共饮。 “那在下就静候将军佳音了……” …… 南郑城下,汉水涛涛。 城南渡津,不时有木屑滚滚留下。 心思缜密的何平迅速将木材拦截,禀报府中。 “祭酒,这几日从上游水中浮下了大量木材。” 刘云闻声,立刻来到城南汉水之滨。 “魏军近来可有动向?” 何平拱手道:“护军将军夏侯渊,昨日已驻扎褒城。” “其部,旌旗蔽天,锅灶炊烟不断,庞德回报,魏军至少有三万人马。” 三万人…… 刘云目光唏嘘,经历了南郑一战过后,城内冒头的细作被斩尽杀绝。 魏军估计也不会贸然攻城。 如今夏侯渊驻兵褒城,估计是在等候攻城兵械制造完毕,再行强攻南郑。 魏军劳师远来,不可能携带重型军械。 攻城兵器多半是临时打造,再以工匠拼接而成。 “白马山中林木众多,是制造兵械的最佳取材之地。” “魏军估计已经锻造了不少攻城器械,准备让木材顺流而下,等候夏侯渊拦截拼装。” 何平、句扶闻言大惊。 “祭酒,一旦敌军带云梯、霹雳车兵临城下,我军守备不足,新兵也才刚刚开始训练,很难挡得住魏军啊。” 刘云点头称是。 “不能再坐以待毙,传令。” “让庞令明带一千人马,打造竹筏,今夜我等逆流而上,奇袭敌营。” “子均、孝兴,你们假装前去褒城劫营,切记,敌进我退,敌退我扰,莫要让夏侯渊派兵来救!” 诸将闻声领命。 刘云望望天色,日落西斜,夜幕将至。 一场血腥的野战,就要开始了……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十六章 反计诈夏侯! 八月渐过,汉中已有几分凉意。 蓊郁青葱的山林,也染上了些许枯黄。 魏军战马游荡在矮林间,寻觅着可以食用的一切草料。 这些马儿,吃得多,拉得多。 晚上还得加餐,否则一到冬季就会掉膘。 俗话说,一马顶十汉,光是养一匹马所需的豆、麦、精粮,都不知能养活多少士兵了。 “畜生,都少吃点。” “在照你们这么个吃法,魏公又得小斛分粮咯。” 路旁的魏军随意的开着玩笑。 实际上,自曹操三月份下令远征汉中以来。 就没人想到过这场仗能打这么久。 无论是西线总司令夏侯渊,还是大魏公国的幕府臣僚都一致宣称张鲁暗弱,弹指可定。 外有强兵压境,内有细作开城,大军一到,汉中唾手可得。 曹操闻言,也想借此轻取汉中,赚的登王大业,故此所带兵粮不多,预计年底就能返回。 关西诸将也都是从容行军,不少将军还私下拐带着不少女眷婢子,跟游玩似的来混一趟军功。 却不料,一入阳平关,看到那险峻的山势地貌,就连曹操也惊呼汉中乃妖妄之国,八百里石穴,为防晚节不保,准备撤军。 可撤退当夜,天降神鹿大军,为魏军开道,轻取阳平关。 以至于张郃一路几乎没遇到抵抗,就直达南郑。 谨慎了一辈子的张郃,几乎从不犯错的五子良将,只大意了一回,就栽在了这近在咫尺的南郑城下,真可谓骄兵必败。 饶是如此,夏侯渊依旧没把那南郑守将看在眼里。 南郑还是一群败兵溃卒,兵力不多,缺乏训练。 他只当刘云击败张郃只是侥幸,故而并没把曹操嘱咐放在心上。 反倒是初来乍到的郭淮,并不如夏侯渊那么乐观。 “张儁义乃是一时之杰,在关西诸将中威望最高。他会战败,理应不是能力问题。” “毕竟先锋军自武都开道以来,一路星驰,未曾停歇,到了南郑城下已是强弩之末。” “又因战事顺利,将骄兵惰,故此,被那刘云侥幸击败,到也在情理之中。” “可魏公此时换上夏侯将军……他能赢吗?” 郭淮对此深表疑虑。 他站定在褒城的城楼之上,环顾四周山谷。 褒水在身后绵延流淌,滋润着汉川的土地。穿越褒水,破败崎岖的褒斜道便在眼前。 当年张鲁割据汉中,为阻道路,断绝朝廷,便将褒斜道毁坏。 自此,雍凉大军想要入汉中只能穿散关,过故道,经由陈仓道进入汉中。 这一条路不仅远,而且没有水路可用,千里运粮,途中消耗又增添不少。 若是褒斜道仍在,魏军粮秣便可由渭水转运褒水,由此以来,汉中军马便不会乏食了。 “呵呵……张鲁当年的叛逆之举,反倒成了我军最大的难题啊。” “冬日将至,我军粮草渐稀,若是不能赶在年前夺取南郑存粮,我军必退。” 最让郭淮担忧的还不是粮草,而是远在蜀中的刘备。 “听闻孙刘两家已在荆州湘水划界,刘备大军已然返回蜀中,再拖延下去,等到刘备进入汉中,这场仗就没法打了。” 郭淮悠然一叹,身后传来了一男子的声音。 “伯济,没想到你年纪轻轻,却颇有远略。魏公派你来,我军有救了。” 郭淮回首望去,竟是朱灵。 “文博,有话不妨直言。” 朱灵喉间哽咽,半响却也没说出话来。 见他畏畏缩缩,郭淮也没追问。他在曹操麾下担任兵曹议令史之时,就听闻曹操不喜朱灵,屡次夺他兵权。 朱灵与张郃又是故交,还都曾是袁绍旧部。 因此听闻张郃之事,朱灵不免兔死狐悲,整日借酒消愁。 作为百战宿将,朱灵名望仅在五子良将之下。 若非不讨曹操欢心,早就是第六子了。 “我知儁义之事,对文博打击不小,然身为将帅,大敌在前,我等岂能不思退敌。如此愁眉故作女儿态,岂不惹人发笑?” 朱灵瞥了一眼这个初来乍到的青年,看似体弱多病,怎生口舌如此厉害。 “既然伯济话已至此,某便直言,妙才刚猛,却计略不足。” “我军攻城军械,顺水漂流而下,虽然快易便捷,不用徒隶、民夫运输。” “可是截留之处,据此却有几十里地远。” “夏侯将军把大军带到褒城,一旦我军兵械为贼人所得,便是派遣轻骑,也未必追捕得及。” 朱灵长叹道:“粮草将尽,南郑关乎全军存亡。值此关头,妙才却不听劝,如之奈何?” 郭淮这才明白,为何昨日宴会,诸将皆是冷冷清清,无人言语。 原来这几人早生龃龉,故而气氛异常。 “文博莫急,我猜夏侯将军另有他想。” 朱灵闻言,好奇道:“伯济,此话是何意?” “文博不妨想想,夏侯将军虽然并非张儁义那般饱经战阵,但是统兵多年,也并非全然不知兵事。” “你我都能想到刘云会去截击,妙才未必想不到。” “不信,你且看看,营中可还有妙才踪影?” 朱灵放眼四望,果然不见夏侯渊旌旗。 此人做事,向来专行独断,不与他人商议。 此番出征,还瞒着朱灵、郭淮二人,俨然是对他们不太信任。 朱灵心底里憋着气,可他一见郭淮仍是沉静如水,喜怒不显形于色,又大为惊奇,对这青年的器量越发钦佩了。 “伯济,你的意识是,这些军械是妙才抛出去的诱饵?” “为的就是引出米贼前来争夺?此计甚妙啊。” “若能杀败米贼,就能报儁义兵败之仇了。” 郭淮闻言淡然一笑,眼中露出一抹狡黠之色。 “这米贼轻易上钩,自然是最好。” “可是,他若只有中人之才,又怎能击败张儁义?” “到底是侥幸,还是真有才干,只需这一战便可辨明。” “文博,拭目以待吧。有夏侯将军投石问路,我们才好摸清敌情啊。” 朱灵回过神来,看向这個年纪轻轻的军司马,这才发现此人眼中满是对权力的渴望。 但他隐藏的极好,只是一瞬这种微弱的情绪便无声无息的消失了。 “不愧是魏公看中的年轻人。” “伯济,若是妙才也败了……我看能撑起汉中局势的人,就只剩你了。” 郭淮咳嗽了三声,好像微凉的长风快要把他瘦弱的身躯吹垮。 他将身上的狐裘裹得更紧,慢慢露出了苦涩的笑容。 “文博,谬赞了。” …… 夜晚,汉水渡口,魏军营寨。 漂流而下的木材,很快被魏军打捞上岸。 满船垒木堆积,只待工匠制作。 “快快快,夏侯将军有令,所有器械一律就地打造。” “不日,我军便要围攻南郑,不得有误。” 渡口的魏军校尉趾高气昂,营中守军也是稀疏散乱,或在生火造饭,或是打造器械,全然没有一丝防备。 随着天色渐晚,层云渐染。 魏军营中灯火渐渐升起,打造器械的声音也越来越少。 云梯车、霹雳车、攻城高橹之类,渐渐成型。 这些攻城器械就杂乱的摆放在营中,无人收检。 一片夜色降临,整个大营无甚防备,像极了正在卧榻之上春光乍泄的游女,摆出了一副任君采颐的媚态。 前来劫营的健儿在对岸远观,见魏军大营兵力稀薄,这就要冲杀而出。 然而,此时的刘云却发现了一丝诡异。 “敌军军械如此之多,前来看护的守军却不足千人?而且我观他们个个懒散成性,分明就是一群杂兵。” “夏侯渊就不怕我们前来劫营吗?” 张郃之败就在眼前,夏侯渊就算再不把他刘云放在眼里。 也不可能再吃一次劫营的亏吧。 “升之,这是诱饵吧。” 老练的庞德在雍凉跟魏军作战多年,自然深知魏军战略。 魏军一般都是杂兵、降将在前开道,死了也不心疼,他们的主力不可能轻易暴露。 “令明所言极是。” “估计夏侯渊的伏兵,就在周围埋伏呢。” 庞德抄起长矛,冷声道。 “看我绕到他后面,狠狠地捅他一枪!” “且慢。”刘云阻拦道。 “敌众我寡,不可恋战,我军的目标是摧毁敌军的攻城兵械,而非与敌军死战。” “我有一计,令明且听我言!”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十七章 程氏肉铺,食人将军。 寒夜如幕,林中鸟雀聒噪。 伏杀于此的魏军兵马皆是膘肥马壮,甲胄精良。 一位腰缠包裹,刀柄悬着骷髅头骨作饰的中年将军策马走出林中,他望着寂寥无人的大营,不屑一笑。 “动用三千精锐骠骑,堵他区区南郑小米贼,岂不大材小用?” “夏侯将军倒是多虑了,此战,我王忠带本部兵马便可擒贼。” “那米贼若是出城,今晚就拿他下酒!” 一脸阴鸷,眉眼外翻的男子,乃是轻车将军王忠,他从深衣下边掏了几只跳蚤,然后丢进嘴里狠狠地嚼巴了起来。 这该死的小东西,没事儿就往他衣服里钻,还专盯那活儿计。 要是给叮坏了,今后还怎么碰女人。 作为跟随曹操征战多年的老将,王忠对酒与色有着极其变态的执著。 不管走到哪,都得带着营妓。 饶是在这打会伏击,脑子里也在想着待会儿怎么去南郑附近搜罗几个妙龄女子。 嘶!怎么有地方好痒啊…… 夏侯渊瞥了一眼浑身酸臭的王忠,坐下的战马都牙齿打着哆嗦,自动朝旁边跺着步子。 夏侯渊虽然常与营中将士同住,但是也没闻过这么臭气熏天的味道。 “你身上怎么这般难闻。” 平日里有女人味掩盖,夏侯渊也没感觉有啥。 一到这密林之中,人马相靠,距离又近,这才发现王忠真是臭不可闻。 作为三军统帅的夏侯渊很难想象,大魏的将军身上居然会臭的招跳蚤、苍蝇…… 那王忠见周遭将士都被臭的远离,也抬起咯吱窝。 轻轻一闻。 啊,这该死的甜美。 “呵呵,快三个月没洗澡了,夏侯将军见谅。” 王忠边笑便从包裹中拿出肉干,撕下一块递给夏侯渊,当做赔礼。 夏侯渊接过肉干,总感觉有些怪味,不忍下嘴。 见那王忠吃的满嘴流油,方才放在鼻尖闻了一闻。 “夏侯将军放心,这肉干绝对是香的!” 夏侯渊浅常了一口,的确不臭,但吃完之后,却感觉胃中一阵恶寒,却不知这是什么滋味。 “这是哪位庖厨做的,我怎么感觉……有些熟悉。” “熟悉就对了,这肉干的做法啊,是我在初平年间,跟兖州的一位老智者学得。” “制作之法简单精妙,容易随军携带,而且吃过以后啊,那味道就让我永生难忘。自此我每次行军,都要提前准备一些。” 初平年间…… 夏侯渊脸色渐渐黑了起来,他嘴唇抖了抖。 “你说的那人,该不会是……” 王忠说起那人,脸上充满了敬佩之色:“东阿程仲德也!” “程昱!呕……” …… “啊,夏侯将军你别浪费啊!这可是我最喜欢的姑娘啊!” “前几天,你还看过她跳舞呢。” 夏侯渊擦了擦满嘴唾液,只感觉全身上下都有种说不出来的恶心。 魏军之间,一直流传着王忠食人的说法,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夏侯渊自认倒了大霉。 关键是,王忠这样的奇葩在他麾下还不是一個两个。 那郭淮,就是一个装病的小狐狸,一心想着往上爬,遇到大事儿跑得比谁都快。 朱灵,典型的摸鱼大师,只要看你不顺眼,他就出工不出力。 至于路昭之流,更是万年酱油王…… “仔细想来,还是张郃用的顺手……” “等我拿下南郑,回头便让魏公把张郃给我调回来。” 夏侯渊摆了摆手,现在不说也罢。 “都已等了大半夜,怎么还不见米贼前来袭营?” “莫非这刘云小儿没这胆量?” 王忠冷冷一笑。 “将军,别看那小子击破了张郃,名动一时。” “那是没遇到我王忠!” “真到了战场上,真刀真枪干上一场,他要是能挡得住我十合,本将军就把自己剁成馅儿,给他包过去下酒。” 夏侯渊冷冷瞥了王忠一眼,越发的想把这野人送回老家去。 “闭嘴,有哨骑回来了。” 踏、踏、踏。 一匹黑马,停驻在林外。 马上的骑手利落的翻身下马,来到夏侯渊身旁。 “禀报将军,褒城之外出现米贼,数量不明。” “什么?”夏侯渊闻言大震。 “米贼敢偷袭褒城?我军主力都在褒城之内。” “他刘云小儿,哪来的胆子夜袭褒城?” “贼军有多少兵马?” 那部将摇了摇头,只是紧张道。 “漫山遍野都是火光,根本数不清啊。” 夏侯渊心下大怒,望着布置已久的陷阱满眼不甘。 “这个小米贼,莫非真有胆量袭击褒城?他那点兵力也攻不破啊……” “不过,我军粮秣都在此地,那郭淮初来乍到,朱灵又积怨多年,此二人并不堪用,一旦褒城出事,各军恐怕难以为继……不得不防啊。” 王忠闻言,提矛上马,急忙喊道。 “夏侯将军,末将愿领半数精骑回救褒城。” “不可!” 夏侯渊抚须深思。 “我军军械都在此处,一旦撤兵,小心中了那米贼调虎离山之计。” “再探!” …… 远方,庞德见夏侯渊无动于衷,焦躁不已。 “升之,夏侯渊真会中计吗?” 刘云笑道:“令明放心,夏侯渊性急如火,事必躬亲。子均一动手,他必定耐不住性子。” “若是张郃在此,尚能耐得住,但是夏侯渊么,你等着瞧好了!” …… 未过多时。 又有哨骑禀报。 “将军,褒谷口大火漫天!想必是我军大营遇袭了!” 夏侯渊纵马而出,向褒谷方向望去,果真绵延矮林尽数被烧,火光在几十里外都看得清清楚楚。 他心跳如麻,虽不知前方境况,却已是着急万分。 “莫不成,那米贼真敢袭营?” “张儁义虽然与我不对付,但是为将多年,勇略不差,刘云小贼能击败张郃,料想也有些手腕的。” 夏侯渊已经开始怀疑了。 “路昭,拨你半数兵马回营!” “速速前去。” …… 路昭行至半路,却又闻骑兵来报。 “夏侯将军!援军在半路遭遇敌军埋伏。” “现今路将军已突破敌军,回救褒城!” 什么? “连援军都有人堵截……莫不成,刘云这小子真要打褒城?” 夏侯渊本就性急,连续听闻哨骑催促,更是心乱如麻,早已将伏杀之计抛在脑后。 张郃被雪藏之后,他对麾下诸将更不信任了。自然不敢把营中安危赌在郭淮、朱灵身上。 “褒城要紧!决不能有任何疏忽。” “王忠,我自帅铁骑回营稳定军心,你带千骑继续潜伏于此。” “切记,但凡遭遇米贼,立刻举火为号,不多时,我便带兵杀回。” 王忠手里还有一千人马,加上守营将士,足足两千人。 就算遭遇到敌军袭营,料想也能支撑一时半会儿。 夏侯渊做好布置,便迅速杀回褒城。 见夏侯渊旌旗一走。 隐藏在黑暗之中的刘云便探出头来。 “夏侯渊果真性烈如火,我让何平、句扶布置疑兵,晃他三下,他便回去了。” 庞德拱手道:“褒城离此地不过几十里路,敌军数量仍然不少,我等还需速战速决。” “一旦夏侯渊半路上发现端倪,定会返回。” 刘云拔剑振奋。 “令明所言甚是。” “传令三军,随我杀上前去放火烧营。” “焚烧敌军器械过后,便乘船南下,不得拖延!”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十八章 勾人毒妇,女色最易杀人。 汉水,魏军大营之外。 两队兵马陆续赶来。 那营中校尉见是魏军甲胄旌旗,稍稍放下戒备。 “尔等是那位将军的部下?” 为首的青年靠近营寨,低眉拱手道。 “我等乃是荡寇将军的部将,张将军担心有贼军前来袭营,故而令我等前来加强防备。” 那部将看了一眼营外将士的负章,的确是张郃的部署不假。 他稍稍迟疑了一阵,便打开营门。 但等到那青年走到身边之际,才突然想起来。 “不对啊,张儁义的部曲不是被那刘云小贼杀得全军覆没了吗?” “尔等究竟是何人?” 刘云冷笑一声,寒芒一闪,手中剑顿时将那校尉抹杀。 “我!便是刘云。” “全军冲杀!” “杀啊!” 突如其来的喊杀声,震动全营。 营中魏军将士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被抛来的火把活活砸晕。 火光四起,箭矢冲天。 这营中魏军本就数量不多,遭此袭击全军惶恐。 “敌袭,是敌袭!快鸣金!!” 铛铛铛! 金鼓震天响,伏杀在林中的王忠闻言,掏了掏耳朵,拔出腰间利刃。 “弟兄们,有活儿干了!” “跟我去宰了那群不知死活的米贼!” “杀啊!” 王忠骑乘战马,未行几步。 却只见汉水之边,一阵芳香袭来。 “女人香?” 王忠定睛一看,河边竟是一群衣衫单薄的妙龄少妇,正在水边浣纱嬉闹。 美妇眸中含波,蜂腰蛮臀,千种风情,不由人说。 “今儿个月色正美,不知将军要往哪里去啊。” 那美妇见王忠策马而来,亦是莲步娉婷,走到战马之前,轻抚马额。 “要是将军不忙,可以跟小女子去林中耍耍,奴家可是很干净的。” “只要五斛小米,今晚包将军满意。” 王忠搓了搓鼻子,见这美妇胸怀广大,低头不见脚趾,顿时心猿意马起来。 从军多年,这种狮子大开口的姘妇他可见多了。 “妇人,休要挡我,待我灭了那群米贼,再回来与你讨教一二也不迟!” 那妇人却是毫不理睬,反而顺势翻身上马,如游鱼一般,躲入王忠怀里。 那勾人的手就揽在王忠身后,一对傲人的波涛也起伏可见。 “既是区区米贼,又怎会劳烦将军出手。在说了,大魏王师天下无敌,将军稍歇一时片刻,也不打紧么。” 王忠眼中满是春色,但他仍是咽了口唾沫,冷喝道。 “本将军若是闹腾起来,可不止一时片刻!” “是不是一时片刻,还得试试才知道,不信将军你摸摸奴家,摸摸不就知道了。” 那妇人媚态勾魂,惹得王忠心下烦躁,当即也不管前方战火,伸手就朝着她心窝探去。 却不料,那妇人眸光一转,满眼杀意冰冷寒彻。 王忠伸手摸去,却只触碰到一块冰冷的铁器。 “毒妇!” 话音未落,那妇人从胸口衣间抽出手戟,当即便勒在王忠喉间。 王忠匆忙向后倒去,脸上却也被削得大片血肉。 疼得他急忙翻身下马,在地上滚了几个周天。 他抬头一看,方才那美妇哪还有半点娇娘之意,头发盘起,便是個杀人的女罗刹。 而她身后那些勾引魏军的妇人,也都是当即下死手。 凡是被这群女子缠上的魏军骑兵尽数被割喉落马。 王忠眼瞳满是血色。 “你究竟是何人?” “呵呵,你不是说了吗?” “我就是你要灭的米贼!” “庞将军何在?” 随着妇人一声喝令。 从林后一阵火光四起。 密密麻麻的火矢打在魏军骑兵的身上,这些骑手回头之际,却只见一群西凉健儿奔驰而来。 “南安庞德在此!” 头戴毡帽,披发左衽的羌氐兵马瞬间掩杀而出。 这只骑兵,乃是当初马超留给张鲁作为抵押的人质。 数日之前才在南郑城下杀败张郃。 如今士气高涨,见王忠兵马不多,更是想将这只军队彻底吃干抹净! “杀啊!” 密密麻麻的呼声从林中传来。 那群魏军调转马头之际,迎头遭到了西凉骑兵加速冲杀。 西凉长矛穿刺一片,硬生生将魏军冲垮。 那王忠见士气受损,心下大惊,连忙爬上战马,朝着魏军大营杀去。 “快撤!撤回营中。” 庞德挥舞战戟,左右拼杀,等到王忠入营之际。 却已见四面火起,到处都是乱军砍杀的场面。 关键是两边都是魏军甲胄,根本分不清谁是谁啊。 “守营校尉何在?” 话音未落,一位身穿魏军甲胄的黑袍小将从乱军之中策马杀来。 王忠见其来者不善,连忙拔出缳首刀,逼问道。 “汝可是那米贼祭酒?” 回应他的只有一杆长槊。 槊风乱扬,尖锐的矛头刺向王忠,那王忠目中大震,侧过身躯,欲抽刀断杆! 然而就在刀口对准木杆之际,刘云却主动放开手中长槊,让那王忠扑了个空。 二马交错,刘云反手抽出腰间汉剑,一剑掷向王忠。 噗嗤一声,血飙三尺。 王忠痛苦哀嚎,二人错身之际。 那柄汉剑正中命根! 大片污血沿着王忠下身滚滚流下。 “啊啊啊啊……” “你这米贼,怎敢伤我命门!” “给我杀了他,杀了他!!!” 目尽撕裂的王忠摔下马来痛苦倒地,狼狈哀嚎,便是沿着地面翻滚数圈,也难以忍受割阳之痛。 …… 两军交锋片刻。 只闻战马急蹄,西凉健儿扫荡伏兵过后,也迅速杀来。 余下魏军见主力已败,主将被擒,迅速土崩瓦解,作鸟兽散。 “贼军休走!” 庞德还没杀过瘾,这就要追杀败兵,却被刘云一把拦住。 “穷寇莫追,先行销毁军械,夏侯渊识破我军佯攻之后,很快就会杀回。” 庞德勒住马缰,点头称是。 旋即,袭营将士皆是手持火把,泼上猛油,一把滔天大火烧光全营。 剩下尚未使用的木材,全都一口气丢入汉水之中,任由其漂流而下。 “祭酒,这王忠怎么办?” 刘云看向卧在地上半死不活的王忠冷冷一笑。 “早闻魏军之中有一轻车将军,喜食人肉,尤其是酷爱残虐妇人,可是你?” 那王忠垂死之际,摸向胯间,却已空荡无物,顿时满眼血泪。 看向刘云的眼神,势要吃人。 “你这米贼,敢用那天杀的毒妇诱我,本将军定要将你们吃得骨头都不剩!” “哈哈哈,好大的口气。不过,这辈子你是没这个机会了。” 刘云眼波一冷,把目光看向那群妇人。 “辛苦诸位姑娘了。” 为首的妇人,目光冰寒,对着刘云连连再拜。 “当日在沔阳,若非祭酒相救,我等险些被魏军玩弄致死。” “我曾与姐妹语之,但凡祭酒有求,我等死不足惜。” “今日,正好报恩!也为死在魏军营中的姐妹们报仇。” 刘云点头道。 “好,王忠就交给你们了。” 说完这句话后,刘云便转身离去。 黑夜漫漫,有些痛苦的经历,只能以血来偿。 “狗贼!受死!” 十几名女子手持利刃,纷纷朝着王忠刺去。 王忠惊魂未定,又见利刃寒芒,扑面而来。他顿时吓得手足无措,倒爬而出。 没多久,却又被无数的手掌拉回黑暗。 “不不不!” “刘云,你这可恶的米贼!” “可恶的毒妇,一群贱人!我王忠死了也不会放过你们!啊啊啊啊……” 黑血四溅,打在这群女子的身上,却像是天降甘露般的洗礼。 道道火光照亮黑暗,妇人们眼中的暗淡绝望渐渐消散。 新生的火光即将焚烧过去所有的不堪。 一堆薪柴落下,十束火把落地。 那妇人挺起脊梁,吐出了胸中恶气。 “畜生,化成灰吧!”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十九章 初战小败,妙才垂首。 夜色渐深,行至半路的夏侯渊快马疾驰。 尚未走到褒城,便听闻部下来报。 “将军,你看,汉水大营失火了!” 话音一落,夏侯渊急忙勒马,回头一看,果真是火光连连。 未过多时,一阵快马急蹄从褒城方向转来。 竟是路昭领军杀回。 “夏侯将军,大事不好。” “褒城大营根本没有遇到敌袭,那群米贼只是放火烧山,我军人马并未损失。” “郭司马担心将军中计,连忙让末将快马赶回,与将军合兵回救大营,说不定还能救回一些军械。” 心知中计的夏侯渊大叫不妙,满中满是震怒之色。 “遭了,中了那米贼奸计!这下要被那郭淮小儿笑话了!” “全军速速回救!” 骑兵们调转马头,两千骑兵沿着原路返回,昼夜星驰。 可等到魏军赶到之时,汉水大营已被大火烧穿。 营中甲士死伤殆尽,埋伏在这里的一千精骑也被杀掠大半。 只剩下三四百骑兵趁乱逃出。 夏侯渊见状,勃然大怒。 拔刀击石恨未泄,只剩余怒空呲嗟! 他明明只是个米贼,怎能看穿我的计谋! “可恨啊!我自负才计,却被那米贼捉弄,气煞我也!” “此贼不死,我岂有面目回见魏公!” 路昭闻言长叹,无奈望向营中。 却只见王忠残躯挂在营门之上,死相极惨…… “妙才,你看是轻车将军啊!” 夏侯渊纵目望去,果真是王忠。 “王将军……哎呀!” “我夏侯渊一时疏忽,让那米贼得逞!” “将军枉死了……” 路昭见夏侯渊掩面长叹,也是深感不安。 “那米贼虽有些小谋略,但未必长于战阵。” “我军人多势众,还是早些围城,正面决战,以免再被那米贼抓住机会,损耗我军士气啊。” 夏侯渊满眼冒火。 “这小米贼诡计多端,待来日,战场上一决雌雄!定让此贼后悔与我为敌!” “传令,将战死的将士就地掩埋,全军回城。” …… 回到褒城大营之后,全体魏军皆是面带苦涩,气氛异常冰冷。 出征之前,夏侯渊夸下海口,不把刘云放在眼里。 却没想到机关算尽,反被贼人戏弄。 素来要面子的夏侯渊,就差把窘迫写在脸上了。 好在,郭淮也是机敏之人,早已告诫诸将不得再提此事。 全军将领迎回主将之后,便没做声张,只是静静地喝着酒水,等候夏侯渊开口。 片刻过后。 夏侯渊无奈起身,朝着郭淮微微欠身。 “我夏侯渊才疏智短,冒然出兵,折了轻车将军,此乃我之过失。” “如今我军兵械损失殆尽,如之奈何啊。” 郭淮见夏侯渊已有歉意,也连忙回敬道。 “将军莫要气馁,我军虽败,但主力仍在。” “由此一战,也可看出那刘云并非徒有虚名,他对战场局势可谓洞若观火。” “你仅仅走了半个时辰的功夫,他便能趁机劫营,可见此人智术不弱。” 夏侯渊见郭淮毫无顾虑之色,顿时心下大惊。 “莫非伯济已经料到我军有此一败?” 郭淮掩面长笑。 “自然是希望将军能胜,但若不能胜,也算是给我等提了個醒。” 夏侯渊点头称是,吃了一次亏后,也不再傲慢自大,轻视守军了。 “伯济,依你之见,我军如何是好?” 看着夏侯渊示弱的眼神,郭淮心中明了,此时正是他在关中军团建立威望之时。 “我军兵多将广,将士堪用,此乃我军之长。” “刘云虽然善战,但此人麾下兵马不足,将士羸弱。” “将军可修书一封,令子扬再造军械,这一次由路昭将军带五千兵马亲自护送,不给敌军任何袭击的机会。” “等到军械一到,我大军四面攻城。在日夜向城内放出降书,乱其军心。” “自时内外交困,外无援兵,他南郑守军扛得住吗?” 夏侯渊亦点头称是。 “善。” “传我军令,大军修整五日。” “等军械一到,征伐南郑!” …… 次日,天明。 刘云与何平等人会合,一同入城。 大军刚到南门渡津,却只见,沿岸满是百姓,正在拉绳捕捞。 刘云还在纳闷,他也没下令将士在河里捞鱼啊。 “这是怎么回事?” 话音未落,城外报道。 “是圣女见上游漂下来了不少木料,便令我等打捞。” “如今所有木材,已尽数收归府库。” 哟呵,这个师妹到还挺聪明。 刘云当时,只想着把剩下的木材丢进河中,至于下游的将士们捞不捞,他也没下令,只当是打个赌。 没想到居然被师妹猜到了他的心思。 “嘿嘿,师兄,我一看河面上漂来这么多木材,一想便知是你得手了。” “我聪明吧。” 刘云摸了摸师妹的脑袋,笑道。 “师妹果真与莪心有灵犀。” “这次算你立了功了。” “他夏侯渊纵然是死也想不到,费尽心机设下计谋诱我入圈套,没把我抓住,反而把这些器械送来资敌。” 何平闻言,却面带忧虑道。 “祭酒,昨日我与句扶前去褒谷口放火。” “却见那魏军将士皆是营垒整齐,军令严整,我等搅动半夜,也不曾遇到魏军惊慌。” “只怕这营中将帅不是一般人也。” 能做到群贼在外,而军心不扰,的确是有些本事的。 “魏军营垒立着谁的大旗。” 何平尴尬的拱手道:“我……不认字。” …… 南郑,主府之中。 为了实现当日承诺。 刘云每日都来教给何平识得几字。 一开始何平还写的歪歪扭扭,练过几天过后,才开始有所改善。 “祭酒,魏军大旗上写的就是这个字。” 刘云探过头来,仔细一瞧,那竹简上只写着一个郭字。 “郭……莫非是太原郭淮。” 那可是个难啃的骨头,自小就跟随曹操,耳濡目染研读军事。 等到青年时,就已经成为了夏侯渊帐下最有判断力的将才。 夏侯渊死后,更是和张郃二人成为了曹魏西线顶梁柱。 刘备、诸葛亮在他手上都讨不到便宜,姜维也屡屡被这郭淮阻挠。 “郭淮擅长奇谋,军略也是当世一流。” “最可怕的是,此人非常敏锐。” 在古代战争中,兵贵神速,谁能将部队快速地带到战场,就意味着占据了天时地利。 而这种行动力,主要取决于主帅对于战场形势变化的敏锐嗅觉。 郭淮正是拥有这种天赋的将领。 打胜仗,他追的最快,打败仗,他跑的最快。 你带兵进军,他总能比你先一步到达战略目标。 就算你能追到他的尾巴,他也能保全主力安然撤退。 这种打又打不死,还能用计策恶心你两下的敌人,往往是最难打的。 因为你很难破他的招儿。破招了,他也总有后手…… 如果三国人物有属性评分的话。 刘云愿意给郭淮的机动力评上五颗星。 “张郃、郭淮、夏侯渊、” “逆魏的一线将领都出来了。” “这一场仗,越来越有意思了。” 刘云会心一笑。 他们魏国的援兵一波接一波的来。 蜀中援军差不多也要登场了吧。 “何平、句扶,之前让你们给七姓夷王送信,他们可有回复?” 何平眼神低垂,默默拱手道。 “祭酒放心。来自巴西的兵马,不日便到!” 刘云默默点了点头,旋即又灵机一动。 “等等,且让他们先不要入城,我另有安排。”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二十章 剑指南郑,静心守城。 数日后,魏军军械已达。 南郑城外,东、北、西三面各有敌军,围城三匝。 郭淮守西围,朱灵守东围。 夏侯渊亲率中军坐镇北门。 三万大军旌旗蔽日,威武魏军日夜在城外连声高贺,气势滔天。 大军旌旗飘扬,一杆夏侯大旗之下,装备精良的魏军严阵以待。 “禀报将军,城南有一支兵马正靠近南郑!” 话音方落,夏侯渊心中大震。 “莫非是刘备大军已至?” 那部将摇了摇头道。 “非是蜀中兵马,而是巴西郡的板楯蛮人。” “其渠帅何彦,率两千人前来归附我军。” 夏侯渊闻声大喜。 “哈哈哈,天助我也。” “素闻板楯蛮骁勇善战,如今我军军械齐备,再有外兵相助,南郑唾手可得!” “速速请何彦入营!” 未过多时。 一群身穿虎皮大衣,腰缠灵蛇布袋的散发蛮人来到了魏军营中。 “小蛮,巴西郡宕渠人何彦,见过夏侯将军。” 夏侯渊心下大喜。 自官渡之战过后,魏军所向披靡,来投者不计其数。 别说些番邦小蛮,就是那带甲十余万的荆州刘琮,不也是倒戈来降? 夏侯渊对此并无怀疑,只当他们是来索要封赏的。 “诸位快快请起。” “今日来投我大魏,实得天助!” “待城破之后,我必奏请魏公,加封汝为巴西太守。” 何彦拱手而笑。 “谢过夏侯将军。” 夏侯渊打量了一眼何彦,看此人面貌憨厚,也没多虑。 加上四面围城确实损耗兵力,他也想借着板楯蛮冲阵,来减少己方损失。 “城东,朱灵处只有五千兵马,还请诸位前往城东助阵。” 那何彦闻言,道了一声:“喏!” 旋即领命而去。 待这蛮人走后,夏侯渊军中诸将方才哄堂大笑。 “妙才,他刚才说什么?喏……果真是板楯野人。不知上下礼数。” 夏侯渊闻言也是脸色大变,冷冷瞥向帐外。 “这等蛮人,连个‘唯’字也道不出来,如此倨傲无礼。” “等开战之后,便让他们当先锋!” 路昭点头称是。 “将军,云梯、冲车、高橹、霹雳车都已完备,子扬发动数万徒隶,连夜赶制,数量虽然不多,却都按时运来了。” “何时开始攻城?” 夏侯渊竖起剑指,直指南郑。 “当下,便开始攻城!” “吹角!” 嗡嗡嗡! 吹角连天,战鼓齐鸣。 三万魏军渐次逼近南郑城。 整个南郑如临大敌。 这也是二十多年以来,南郑百姓第一次遇到敌军带着攻城器械兵临城下。 整個城中弥漫着恐慌的情绪。 三万魏军,三面包围,名将云集。 这一次魏军给南郑带来的压迫感,比上一次张郃到来还要大得多! “魏军开始攻城了!” “城西守备,上城楼!” …… “北面遭遇敌军,求祭酒增兵。” “东面有敌军出现,城东告急!” …… 南郑城中羽檄交驰。 各级军官来回奔波。 这些人都是近来选调,士兵大都也是刚刚训练几天。 一遇到魏军仍是手忙脚乱。 各处狼烟四起,厮杀不断。 将士们在城楼上与魏军浴血拼杀,血积刀柄,滑不可握! 其中西门战况最为严峻,守将句扶兵器尽断,满身是血。 魏军三度冲上城楼,却都被句扶赶走。 趁此空档,句扶连忙入府求援。 可此时的刘云却仍在主府之中,与张琪瑛品茶斗棋,并不心急。 “祭酒,这都什么时候了,别玩了。” “夏侯渊三面围城,你不出现,我军皆是人心惶惶啊。” 心急的句扶匆忙从府外赶来。 他身上满是敌军鲜血。 刘云望着句扶,给他端来了些茶水。 “城西境况如何?” 句扶将茶水一饮而尽。 “郭淮甚是不好对付,此人诡计多端。” “先用高橹在远处压制,又派云梯准备登楼。” “待我军弓弩手被压在女墙之后不敢冒头,这厮又开始填平护城河,安排勇士攀城。” “再这样下去,西城迟早要失守啊。” 话音未落,庞德也从殿外闯来。 “升之,大事不好了,那夏侯渊造得霹雳车,不断轰击北面城墙。” “靠近的魏军又躲在冲车板楯之后,不断攻门。” “北城门已有裂缝,我军将士多半还是新兵,一旦短兵相接,是守不了的。” 刘云见众人皆是面有惧色,继续在棋盘落子。 “守城第一天,就觉得守不住,今后岂能应对夏侯渊大军日夜围攻?” “越是在这个时候,越是不能心急。” “若是连我这个主将都急了,那将士们就更害怕了。” 庞德、句扶二人皆是面面相觑。 “魏军大军压境,该怎么对敌,升之,你倒是说句话啊。” 刘云紧紧看向棋盘,胜负已分,这可怜的小师妹,连输了一下午,脸都气青了。 刘云淡淡一笑,但他最后一子却全然不落。 “时候差不多了,魏军也已疲软,我出去看看。” “师妹,这残局且先留下,等我回来再行布局。” “你可别耍赖啊。” 张琪瑛嘿嘿一笑:“师兄,放心。我可是很听话的。” 刘云轻轻揉了揉师妹的脑袋,旋即起身离去。 望着刘云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庞德侧目愣了半响。 “嘿,你是真不急啊?” …… 西城外。 高橹台上,魏军弩手连翻压制,箭如雨下。 城头的守军被弓弩压制的不敢抬头,稍稍露头之人,皆是被弩箭爆射而死。 不少弩箭跨过城楼,砸向城内。 刘云沿途经过,周遭已是满地羽箭。 他穿行到城中一处小巷里,令人将早已备齐的霹雳车推出。 “师妹前几日,拦截了不少木材。我暗中令人组装,又备齐了石块。” “有此霹雳车可攻破敌军高橹,孝兴无须担忧。” “云梯、冲车靠近,则以猛油火烧!” “城北方向,再给令明调一千守军,五万弩箭,待曹军靠近,多抱落石滚木,在行反击。” 句扶、庞德闻声大喜。 “既然准备充足,祭酒何不早言!” “快快快,这就去反击敌军!” …… 西门外,郭淮在后督战。 望着高耸的云梯车架上城头,已是露出笑容。 职业军队和流民组成的守军只需一战,就能看出差别。 “南郑群贼,势单力孤,又不习战阵,果然一经交锋,败相已生。” “我本以为,还需略施小计方可破城,可不料,今日一战,方知这守军当真不强。也不知那刘升之是怎么带着这么一群废物,斗败张郃的。” 郭淮无奈的摇了摇头,从战车前抽出旌旗挥舞。 “传我军令,先登者赏!” “杀啊!” 密密麻麻的魏军攀登云梯,朝着城楼攻杀而去。 正待此时,天穹一抹火球划过,宛如流星碎空。 顿时引得众将士扭头回看。 咻!咻!咻! 无数的燃烧的火石径直朝着远方高橹台抛射而去。 巨石砰砰砰的砸向楼中,脆弱的高橹台顿时被碎石砸穿。 这些碎石上包裹着桐油烈酒,在以火把点燃,投射而出真有群星璀璨之象。 “这是什么东西?” 那台上的魏军将士,瞪目唏嘘之时,只感台柱倾斜,连人带甲怦然摔倒,随后活活被断掉的木桩扎穿身躯。 满是桐油的火焰也溅射一地,点燃四面杂草。 “啊……橹台倒了,走也!走也!” 台下魏军稍稍闪避不及,皆是被一片落木掩埋。 哐啷的一阵响声过后,烟尘四溢,火烧死尸。 在一片浓烟之中,魏军高橹台下血肉四溅。 无数碎末打在了郭淮白净的脸上,他咳嗽了三声,旋即不慌不忙的擦去了脸上的污血。 别看郭淮年轻,他的心理素质,却是极强。 便是面前尸山血海,依旧能面不改色。 “我军督造的霹雳车,唯有子扬知晓制作之法,这米贼怎会刨制?” “真是奇了。” 不由郭淮思虑。 只消得片刻,便听闻云梯车上也传来噩耗。 “米贼抛……抛火油了!” “速退!速退!!!”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二十一章 师妹,你又输了! 火油满满,从城头倾泼而下。 还在云梯车上的魏军将士如临大敌。 “快走!” 不待这先登勇士撤走。 城楼上,一支火箭上弦。 刘云对准那先登甲士,紧绷弓弦,咻的一声,箭矢脱手而出。 羽箭径直刺穿了那名魏军的身体,那甲士哀嚎一声便摔下台去。 紧随着,越来越多的火矢飞射而出,火焰漫步云梯。 轰的一声,城下燃起道道火舌。 未来得及退避的魏军尽数被火海吞噬,四处狼奔逃散。 “啊……水,给我水!” 被火焰覆盖的魏军四面溃散,互相拥挤践踏,不时有人脱下燃烧的衣物,朝着护城河里跳去。 但西面的护城河几乎已被郭淮填堵,便是这些魏军挖地三尺,也找不到丝毫水源。 无路可走的魏军满地攀爬,最终尽数被城上的弓弩收割了性命。 郭淮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似乎已见惯了死亡。 他眼中古井无波,直到看到了城头上那个同样年轻气盛的青年将领,眸中方才生出些许峥嵘。 “咳咳。”郭淮冷冷的咳嗽了两声,端详了一眼这身不着甲的俊朗男儿。 其人,风骨傲然,通达毓秀,完全不像是出身寒微,郭淮甚至觉得他身上不仅没有贫苦之态,反倒有一种超乎常人的孤寒淡漠。 刘云静立城头,如青砖重石,巍然不动,仅仅是在各处战场露个面,各地守军便会士气倍振。 每到一处,满城山呼。原本危在旦夕的局面,也因此人出现,困境全解。 “有意思……果真是耳闻不如一见。” “也不枉儁义和妙才在他手上吃了亏。” 郭淮冷冷咳嗽三声,忽想起魏公临行前,特地点名要让他与这刘云斗上一斗。 他担任魏公兵曹议令史多年,饱经曹操教导,已隐隐成为曹操最为得意的作品之一。 如今曹操将他郭淮调来夏侯渊麾下,已是有意在培养新的西线统帅了。 他刘升之不是击败了张郃,戏耍了夏侯渊吗? 这就是個天然的垫脚石。 只要在此杀败刘云,郭淮便能借此扬名雍凉。 “魏公深谋远虑,我不能有负魏公期许啊。” 郭淮苦苦一笑,既然已经试探了城中虚实,接下来就要回去巧思对策了。 强攻从来不是他的目的,只是他投石问路的石子而已。 “传令,攻城部队徐徐后撤。” “盾卫在后,阻挡追兵。” “唯!” 铛铛铛! 西门魏军鸣金收兵,很快全线撤离。 句扶杀败登上城楼的最后一队魏军,刚要继续追杀,却见魏军主力已然撤走。 顿时间,众人都摸不着头脑。 “祭酒,郭淮就这么走了……” 刘云看向撤离的魏军,这只军队军阵严整,进退有序。 便是全军撤走,将士的脸上也丝毫没有沮丧之色。 此人能力不差啊…… “别看郭淮攻城的架势摆的不小,他是在试探我军虚实。” “如今,他已经得到想要的答案了,不会再浪费兵力了。” 句扶闻言,挑眉看向郭淮大营。 “此人年纪只比祭酒大上几岁,他能有什么能耐?” “张郃、夏侯渊不都在祭酒手下吃了亏吗?” “那不一样。”刘云对局势看得很清楚。 “张郃败给我军,是因为他在明,我在暗,攻守之势掌握在我军手中。” “夏侯渊则是自作聪明,急于立功,反被我军占得便宜。” “但是这郭淮就不一样了。” 句扶挠了挠头,还是看不出端倪,他困惑道:“哪里不一样。” “郭淮比其他人更年轻……也更聪明,更谨慎。” “曹操,倒是教了个好徒弟啊……” …… 南郑被围,尘埃落定。 密报传到曹操手中,他并没细看。 只是默默地将封检放下,负手而立,笑着望向远方。 “魏公似乎心情很好。” 刘晔轻声慢步上前,恭敬的朝着曹操行了一礼。 “想必是南郑传来消息了。” 穿着一身黑色狐皮大氅的曹操,静立良久,眼神中透露出些许期待。 “伯济今日见到那刘升之了。” “哦?”刘晔颇为好奇:“伯济怎么说的。” “龙凤之表,社稷之器。若在大魏,可为三公才。” 听完此话,刘晔轻抚胡须,悠然一笑。 “伯济倒是过誉了。” “便是真有些本事,可他毕竟只是个米贼。” “又怎能与魏公亲手调教的将军相提并论呢。” 曹操蓦然回过头来,拍着刘晔的肩膀大笑了一声。 魏国的幕僚不少,善谋之辈更是多如同过江之鲫。 但是,既有远谋,又能把马屁拍的这么舒服的,也就唯有刘晔了。 “子扬所言甚是。” “伯济在密信中有言,若要攻克南郑,他有三策!” 刘晔闻声好奇道。 “不知,是哪三策?” 曹操没有多言,只将刘晔带到坐榻之上,二人相对而坐,面前摆着一张案几,一副棋盘。 黑子、白字间隙相隔。 黑子占尽先机,白子苦苦求生。 眼看,白子就要被掐去退路,只差一步,满盘皆输。 曹操雅兴大开,便想对弈一局。 “子扬观之,可有何解?” 刘晔怅然道。 “此局势宛若汉中战局,黑者为魏公,白者为刘备。” “我军之兵,荷戟十万,龙骧虎步,踏破汉川,只在朝夕。” “而那刘备之兵,散乱棋盘,如困兽犹斗,几无生路。” 曹操点头笑道。 “子扬之言,是也。” “刘升之虽坏了孤入南郑的大计。” “然,蜀中诸军远在千里之外,他孤守南郑岂有生路。” 曹操看定棋盘,在棋中翻然落子,一子定音。 “孤若是伯济,这第一策,便能要了他的命。” 啪的一声。 黑棋落子,竟将白棋合围,堵在其中。 …… 在曹操落子的同时。 回到府中的刘云来到案几之前,也想与师妹结束这场残局。 不过看着满盘棋局已被改的不成原样,刘云亦是眉头骤然一紧。 “师妹,说好了不许耍赖。你怎么还是动了棋子?” 张琪瑛装作无辜的样子,左瞟右看。 “师兄,你执白棋都赢了一下午了,也不差这么一把了。” “权当让我一回,好不好嘛?” 刘云无奈一笑。 此盘棋局,白棋如韩信背水,若无奇招,必被黑棋所吞没。 “你执黑子,将我的棋路处处封死,只差一子落定,我就满盘皆输。” “这般无赖,还有什么可玩的。” 张琪瑛双手托着雪白的下巴,嘿嘿一笑。 “谁让你是师兄,我明着玩不过你,暗着还下不过嘛?” 师妹悄然落子,已将白棋最后的生路堵住。 “这一局,是我赢了。” 刘云看着师妹可爱的笑容,无奈的摇了摇头。 “真的是你赢了吗?” “你翻开左手边的那枚棋子,好好看看。” 张琪瑛一头雾水,连忙拿起师兄所指的棋子,翻开一看。 圆面为黑,平面为白……此子,竟是被那刘云提前染过的。 “这颗棋子,是我布下的。” 啊! 张琪瑛捧着小脸,满脸诧异,竟不料都摆弄到这一步了,竟还是斗不过他! “师兄,你诓我!” “兵不厌诈么。” 刘云淡淡一笑,双指悄然落子。 仅仅是一枚棋子的改变,竟让濒临绝境的白棋反败为胜。 张琪瑛惊讶之际。 啪的一声,白子落定,刘云轻笑着结束了这场对局。 “师妹,你又输了!”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二十二章 困龙得水,拨云见日,大吉! 魏军围城一日,未能拿下决定性战果。 本来扬言三日之内拿下南郑的夏侯渊,也不敢冒然夸下海口了。 “竟不料,这刘云颇有能耐,这么短的时间里,就重组了那群败兵。” “那群守军战力明明远不如我军,可是个个都死守城门。” “只要这刘升之一到,整個南郑山呼海啸,所有人都跟不怕死了一样,玩命与我军奋战啊。” 不是夏侯渊一个人有这样的感觉。 在西线的郭淮也深有同感。 唯有在东线的朱灵一直浑水摸鱼,没怎么派兵。 “朱文博,今日你部伤亡最少,进展也最慢。究竟是怎么回事?” 面对夏侯渊的责问,摸鱼将军早就准备好了措辞。 “妙才,并非是我不愿攻城。” “你把那群板楯蛮放在我这边,让他们在前压阵,结果一遇到守军放箭,板楯蛮就躲在板楯之后,全不冒头。” “我军想要前去攻城,也被他们挡住了道路。” “好不容易把冲车推上去,结果这些蛮兵一听城内霹雳车的呼啸声,便被吓得四处乱逃,还把我军给冲散了!” 朱灵无奈的摊开手掌,满肚子怨气。 谁不知道你夏侯渊故意给我朱灵穿小鞋。 你把那群刚归附的蛮兵分给我这边是啥意思? 不就是怕他们阵前倒戈吗! 行吧,你跟魏公都不把我当人看,我也没必要死心塌地。 一个月,就这点俸禄,谁玩命啊! “这么说……倒是我错怪文博了。” 夏侯渊冷哼一声。 这丫的朱灵,就跟张郃玩得来。 张郃一走,直接开摆。 “既然文博驱使不动这些板楯蛮,明日我便将何彦所部调往北城吧。” 朱灵拱手道:“那就多谢妙才了。” 夏侯渊不想理会,转头看向郭淮。 “伯济今日你在城西打得最狠,几度都要攻陷西门。” “为何在最后关头,忽然撤军?” 郭淮闻言,端起羽殇回敬道。 “围城之战,向来历时弥久,一日之内,难分胜负。南郑城高池深,外郭长达四十二里,城内还置有小城,若要强行攻城,只会白白折损我军兵力。” “所谓,攻城为下,攻心为上。妙才莫要急躁。” 夏侯渊饮酒长吁。 “不急不可啊……巴西细作来报,黄权已在板楯蛮的引导下,带一万兵马走米仓道北上。” “若是让他们和汉中守军会合,再要破城,就没那么容易了。” 从蜀中进入汉中,金牛道是主路,历来行军皆走此地。 但是阳平关已被魏军所得,若走金牛道入南郑,黄权将面临被魏军突袭的风险。 与此相对的米仓道虽然地形崎岖多变,重山叠嶂,可要是有当地向导引路,保证一万人规模的军队通行还是不成问题。 听闻巴西已有蜀中兵马的踪迹,诸将皆是面有忧虑。 唯有郭淮,仍是镇定自若。 他挥挥衣袖,令部将端来汉中舆图。 “黄权北上一事,想必米贼们也应知晓。” “诸位无忧,我已有一计,可破南郑!” 夏侯渊闻言大喜。 “伯济速速说来!” 郭淮走到诸将面前,手指舆图。 “明日,诸军仍是白日攻城,夜晚叫骂。” “稍后两日,攻战渐歇,全军做出疲兵之态。” “待敌军信以为真,在令一将军假扮蜀中兵马,约定夜袭我军大营……” 夏侯渊拍案而起,连连叫好。 “这南郑守军困守多日,必定早想杀败我军。” “等待他们前来袭营,某便杀将而出,将米贼一网打尽!” 郭淮连声夸赞。 “夏侯将军聪明,自时,我军兵马便趁机杀入城中。” “还不待黄权到来,南郑已破!” 诸将齐声道好。 唯有朱灵仍是小心劝诫。 “万一此计被那刘升之看破,我军岂不又白忙活一场。” 郭淮看向朱灵,微微点头道。 “所以,我军不能只伪装,得真的找一支蜀中兵马,让他们信以为真!” 夏侯渊眉头一皱。 “我从那去找蜀中兵马?” 郭淮望向大帐之外。 “那群板楯蛮!他们人人都是蜀中口音,刘云定不会怀疑。” “将军若是信不过这群蛮兵,也可将他们随军子嗣扣为人质。” 夏侯渊点头道:“那以什么名义扣押?” “子嗣送入太学读书,为我大魏郎官。” “凡是战场立功的渠帅,皆封侯,拜为太守。” 郭淮冷冷一笑:“只要妙才你想,方法多得是!” 诸将闻声大笑,皆是对这个初来乍到的军司马交口称赞。 “嗯……伯济果真多谋。” “不枉魏公多年栽培。” “这一次,刘云小儿,死定了!” …… 翌日,天明。 一封密信传达。 “祭酒,城外有蜀中使者射来密信。” “说是偏将军黄权已带兵马到来,其所部人马埋伏在旱山之中。” “只等魏军人困马乏,在与我军合击夏侯渊。” 刘云闻言,眼波忽转。 “那人长得什么模样?” 句扶思虑道。 “与何平的容貌颇有几分相似,还是蜀中口音,不像是假的。” 哦? 刘云眼眸微眯,看向了案几之上的舆图。 旱山是南郑南面的一处山岭。 山间有河,名为池水,由此山发源汇入汉水。 山上还有十二石牛,乃是当年秦惠王打造,特送于古蜀国的。 “旱山地形隐蔽,黄权伏兵于此,的确不容易被魏军细作发现。” “回报来使,三日之后,我军将倾巢而出,共击夏侯渊!” “另外,把子均叫来。” 句扶闻言称是,很快离去。 没过多久,门外的何平便从屋外缓步而来。 他脚步很轻,处处谨慎,生怕搅扰到刘云。 “祭酒,你叫莪?” 刘云放下手中的竹简,缓缓抬头看向了这个年轻的军官。 “近来学会了多少字?” 何平面色尴尬。 “不足两百……有些还不熟络。” “足够了……”刘云缓缓起身,走到何平面前。 这个板楯蛮虽然文化不高,但是骨子里更像汉人。 他虽然不识字,却喜好听人读书,每每刘云在营中宣读经书之际,何平必是听得最仔细的人。 “我听句扶说,你本不姓何?” 何平点头道。 “家父早亡,我幼时寄养于外祖父家中,承其恩情,故而改姓何。” 刘云见何平乃是孝顺忠厚之人,越发想将此人带入仕途。 “也是时候了,改回来吧。” “你有统军大才,不当一辈子埋没于板楯之间。” “此战过后,我会为你正名。” 何平闻言,眼前一亮。 “祭酒,愿为我在外祖父面前说情?” 刘云没有推辞,笑容微展。 “那是自然,我还为你卜了一卦,卦象:见龙在田,利见大人,吉也!” “从今日起,你便是王平,王子均!潜龙多年,该振翅高翔了。” 王平闻言大喜,他对刘云向来敬佩。 “祭酒还会卜卦?” 刘云笑道:“略知一二。” 王平心中振奋:“那不妨,占卜一下三日之后的那场大战?” 刘云点头道:“好。” 片刻过后,王平又问。 “祭酒,卦象如何?” 刘云闭目沉吟,片刻过后,缓缓睁开星目,面如春风。 “困龙得水,拨云见日。” “大吉大利,我军必胜!”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二十三章 郭淮定计平南郑! 却说魏军依郭淮之计,连战三日不歇。 南郑日夜不得安宁。 白昼迎雄兵,夜晚遭大骂。 但凡城内甲兵歇息片刻,不过半个时辰,又传来魏军袭击的声音。 四面扰攘,不仅是兵士无法安然入睡,城中百姓也是惶惶难安,不可终日。 好在,刘云早已在南郑打出名气。 百姓一见刘云到来,便如见泰岳,望尘遮道。 所部守军也士气倍振,拼死搏杀。 那城外魏军见刘云牙旗飘扬,便识趣儿的自相退却。 如此这般,三日以来。 夏侯渊可谓使劲浑身解数。 或是挖掘地道,或是井阑攀城。 尽数被刘云略施小计,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不消得数个时辰,魏军损兵折将,便惶惶而退。 到最后一日,魏军甚至也不再强攻,只选得杂兵在城下袒胸露腹,醉酒大骂。 这些個魏军兵卒连甲胄也不穿戴,全然醉醉醺醺,满嘴污言秽语,惹人盛怒。 城内守军连败魏军,因此每日士气倍振,也都以为魏军不过尔尔。 城内骄兵之气,日益炽盛。 “祭酒,魏军连战连败,士气已衰,何不出城相战?” “有祭酒坐镇,我等必能击破夏侯渊!” 诸多兵士,皆是忍不住城下吵嚷,皆有死战之心。 就连句扶、庞德也受兵士呼应,前来讨战。 不过,这些请求,一概是被刘云拒绝。 他这些时日与张琪瑛就只在小城主府之内,赏风晨月夕,看阶柳庭花。 露面的次数也是越来越少了。 不过,南郑城内的伙食却是越发可口。 不仅每日有粟饭酒水,偶尔还有猪羊烤炙。 将士们吃的足,又憋着气儿,不得刘云军令,也不敢贸然出战。 因此,只得在城中喷饭供酒,醉馀饱卧,纷纷盼着出城与魏军决一雌雄。 如此,到了第三日。 刘云见守军士气已足,方才召见王平、句扶、庞德三将来主府听令。 “你们日催夜催,我也被搅扰得不胜其烦。” “今日就随了你们的愿,出城截杀那夏侯渊!” 庞德闻言,自是喜不自胜。 “升之,我庞德等你这句话好久了!” “等我抓住夏侯渊,定要拔了他的舌头!看他还敢不敢犬吠!” 庞德是西凉人士,并未入五斗米教。 在此作战只是客将,并不像王平句扶那般对刘云尊称祭酒。 二人倒像是朋友关系,彼此并无利益牵扯。 “好,传我军令,今夜由令明带西凉健儿为先锋,直指夏侯渊中军。” “王平、句扶,各带兵马袭扰郭淮、朱灵二部。” “此战,我军要全军出动,与蜀中兵马合力,定要彻底杀败魏军!” 诸将齐声道好。 很快,城内守军便传来一阵山呼海啸的声音。 “诸位,祭酒下令了!今夜出城彻底剿灭魏军。” “此言当真,我等受辱已久,如今终可出城死战。” “今夜,定要报那魏军羞辱之仇!” …… 南郑城内的消息,很快传到魏军耳中。 一杆白羽箭悄悄射出城外。 很快被城下骂战的魏军杂兵截获。 “快!把消息禀报夏侯将军!” …… 褒城,夏侯渊大营。 “禀报将军,城内细作来报。” 那小卒恭敬的将箭矢献上。 夏侯渊接过箭矢,摆了摆手,帐内的士兵全部散去。 “伯济,诚如你所料。” “城内守军连败我军,早已成了骄兵。” “那刘云受不住士兵催战,已决心今夜前来袭营。” 郭淮暗暗一笑,眼眸微敛。 “是吗?那可真是好事一桩。” “这些米贼,自以为击败了张郃、也在我军手中讨得些便宜,便不知天数。” “真要与我军野战,不消得两个时辰,我军定能让这城内兵马尸骨无存。” 夏侯渊闻言,亦是点头称是。 “刘升之,不过是个充数沽名之辈。” “此战,某定要轻取此人首级,以报当日之耻!” 郭淮没有多言,只是默默行了个礼,便退出大帐。 临战之前,他还有一桩要事要去部署到位。 所有的布置,都需检查再三,这是他素来的风格。 “文博,随我去一趟板楯蛮的大营。” 朱灵点了点头,二人跨上战马,便朝着七姓夷王的军营奔去。 板楯蛮的军营,并非是魏军那样严整坚固。 营垒都是乱七杂八,用各种动物毛皮、木架随便搭成。 郭淮一入营中,尽是茅橼蓬牖、瓦灶绳床。 便是七位渠帅的住所,也都无甚陈设。 那何彦见郭淮到来,立刻招呼其余渠帅起身相迎。 “小蛮见过二位将军。” 郭淮扶起众人,环顾打量。 见这些板楯蛮人皆是兽衣毛毡,面有菜色,想必他们在巴西生存定然艰难。 “诸位远道而来,自巴西郡投我大魏,魏公感念诸位跋涉深山,故而特行封赏。” 板楯蛮各部渠帅闻言大喜。 七部夷王,本是张鲁旧部,族中子弟多是米教信徒,对汉中有些感情。 但南郑之危,众人也有所耳闻,并不想趟这趟浑水。 各部夷王,只是带来些许青壮在南郑城下坐观成败,并不想卖力作战。 一旦刘云大胜,他们便可借机抢掠魏军。 一旦魏军大胜,他们便可倒戈曹操,保全一族。 郭淮见七人都是墙头草,深知不给够好处是不会为魏军卖命的,于是开始宣读魏公敕令。 “朴胡、杜濩、袁约、杨车、李黑、李虎、何彦,七部夷王,归义来投。” “魏公特许,尔等子弟送入邺城为大魏郎官,诸位此战若并力破贼,也可各封蜀中太守。” “自此恩泽百世,绵延不绝,岂不比在张鲁麾下受用?” 朴胡闻言狂喜。 “当真能当上太守?” 郭淮见这朴胡满眼金光,已是暗自发笑。 别看这些板楯蛮暂时归附了五斗米教,可这些蛮人却精明得很。 早先依附于刘璋,见刘璋暗弱,又依附张鲁。 如今魏军势大,他们自然是要良禽择木。 尽管有些渠帅可能还在犹豫。 但郭淮相信,只要给够足够的筹码,他们必定会跟随大魏。 “魏公一言九鼎,岂能有假。” “我知诸位心中存疑,但张鲁已是残兵败寇,遁入蜀中已久。” “南郑一座孤城,岂能长久?” “诸位再追随五斗米教,已是自寻死路。” “莫不如跟随魏公,享尽封侯美事。” 这一席话了,七姓夷王已是多半动心。 郭淮又笑道。 “到时候,诸位不必在躲入深山,狩猎虎狼。举族尽可迁往三辅膏腴之地,入那昌明隆盛之邦,也可成诗礼簪缨之族。岂不美哉?” 七部夷王顿时拱手长拜。 “我等愿为魏公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好!” 郭淮将印绶逐个颁发给七姓夷王,语气凝重道。 “今日子时,尔等按计划扮作蜀中援兵,在旱山举火为号。” “待米贼倾巢而出,诸位便与我军伏兵趁机攻破南郑。” 七部夷王皆道是:“喏!” 郭淮嘴角抽了抽,看着这群未服王化的蛮人,强忍着心中不满,指教道。 “以下对上,以卑对尊,该曰:唯!”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二十四章 将计就计,暗度陈仓。 商议已决。 郭淮便带着七姓夷王家中的质子送往阳平关。 虽然口中说着是送去太学读书,为大魏郎官。 可是这些蜀中板楯蛮人,却是全然不信。 尤其是听到了那郭淮最后的话。 七姓夷王脸色已然大改。 在板楯蛮之间,并没什么特定的叫法。 中原礼教的规矩在益州、凉州之间的蛮夷也没太大影响。 在凉州,和益州,仍是有不少人,道着一个喏字。 蛮人打心眼里,没觉得有什么尊卑大小的观念。 当日,七姓夷王从夏侯渊帐中走出,不多时便听闻诸将一阵讥笑。 如今又见郭淮指教,心中自是生出不满。 “好一个太原世家,果真瞧不起我们这些南州蛮夷。” “师君虽然败走,可这二十年来,在五斗米教哪有人因为这個喏字连翻嘲笑我等的!” 面阔口方,直鼻权腮的夷王朴胡满脸愠怒。 见那郭淮离去,早已将手按在腰间缳首刀上,紧握良久。 诚然,郭淮给出的条件很优厚。 但是他忘记了,自己出身大族,言谈细语早已有礼教规矩。 可这些东西在蛮人之间却是不存在的。 他一生有太原郭氏做背书,娶的是太原王氏的名门之女,自幼未遇过挫折。 对于上流名门,自然是以礼相待,可是对待蛮夷寒门,却有种发自内心的鄙夷不屑。 尽管他一路上已经隐藏的很好,但是在这最后一刻,还是没能全始全终。 其余渠帅也是心有不甘,可是如今已派出质子,在想反悔,恐怕也无济于事。 “何彦!怎么唯独你一言不发?” “我等可是听你之计,聚集部众北上,结果你把我等带入了曹营。” “今后若是真能封侯荫庇子孙,忍此大辱倒也算了。” “可若是没能取胜,我等岂不白白被这魏军羞辱?” 何彦闻言看向众人,轻抚胡须,笑道。 “诸位莫要急躁。” “今夜且看胜败,再说不迟!” …… 褒城,魏军大营。 夏侯渊早已布置陷阱,等候守军前来袭营。 只是旱山方向,还没有主将坐镇。 他环顾四周,麾下诸将皆是有心抢夺这入城之功。 夏侯渊还没布置,便已争得头破血流。 “路昭!此番袭城事关重大。” “你向来为副将,不曾单独领军过,还不快快让与我。” 那路昭虽是身材短小,站在朱灵面前却是全然不让。 “朱灵,你乃袁家降将,岂能担此重任。” “夏侯将军,我路昭虽然才干不高,却是一直追随魏公,如今已有二十余年。” “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我已年老,若在没有大功,这辈子都无法出人头地,还望将军给我个机会。” 朱灵怒意更甚,已是紧握腰刀,满眼杀意。 他本不愿争此大功,但是念在此计出自郭淮之手,或许另有机缘在内。 这几日,他与郭淮走的近,看的出来曹操对郭淮有意培养,便想趁此机会立下些名头。 就算夏侯渊和曹操有意打压他,可这二人年事已高,终将离去。 郭淮若是有朝一日掌理西线大权,很有可能帮他朱灵洗刷冤屈,从此位列重号。 在曹操麾下一直郁郁不得志的朱灵,决心抓住这最后一个机会。 不惜跟同袍动手,也要抢夺这入城头功。 “路昭休狂!我虽背叛过袁绍,可之后却对魏公忠心耿耿,屡立战功。” “你这碌碌之辈,岂知兵法?” 二人争吵不休,最终齐声望向夏侯渊。 “还望将军裁决!” 夏侯渊沉思良久,看向这两员大将。 路昭资历很老,可是能力平庸,在他麾下也有不少时日,二人关系不错。 至于朱灵么……能力次于张郃,此番攻袭南郑,有他万无一失。 可此人,却是个降将…… 夏侯渊情愿让能力一般的路昭获得军功,也不愿让朱灵赚得便宜。 毕竟,曹操也不喜欢朱灵。但凡魏公再世,朱灵这辈子都不可能位列高官。 “今夜,米贼将倾巢而出,我军右翼离不开文博指挥。” “再者说了,破城之事,有板楯蛮协助,想必不会多难。” “便由路将军领五千兵马,并板楯蛮两千余人,伺机破城吧。” 路昭闻言大喜,即刻领命前去。 “多谢将军!” 朱灵大失所望,如同泄了气儿一般,独自喝着闷酒。 郭淮看在眼里,可并未多言。 如今他在关中军团地位也不高,只有立下一场大胜,方能稳固自己在军中地位。 朱灵胸中郁闷,还不等酒宴过半,便醉意熏熏的回到自己的营中。 刚入营门,便见月色下,一位丰腴美妇正在疏懒的坐在踏上画眉。 “这是……” 身旁的两名小卒嬉笑道:“将军,这是整个褒城里最漂亮的女人。” “兄弟们给你留的。” 朱灵眸光一闪:“不用了,下去吧。” 士兵们贼溜溜的眼睛泛着光,旋即各自退下。 “你也下去吧,本将军心情不好,要休息。” 朱灵走进帐中横躺在卧榻之上,刚要入睡,却见那妇人闪入帐中,利落的吹灭烛火,一身衣衫尽褪。 “你!” “将军,小女子很干净的。” “请务必让我留下……” …… 朱灵积攒多年的不满,消散在一波又一波的绵延攻势中。 褒城外,诸将用过饭,便布下天罗地网,等候敌军到来。 日头东升西落,光影灿灿。 打在褒谷山头,染上片片余晖。 郭淮坐定营中,缓缓闭目。 他曾上表魏公,立下了破城三策。 第一道计谋为主,其余两道权作后手,这是他一贯的风格。 “所以,刘升之啊刘升之。” “若只是败在这第一道计策之上,你就太让我失望了。” “魏公将你作为我的垫脚石,你够不够这个资格呢……” “呵呵,今夜我等着看你的表现。” …… 明月高悬,飞彩凝辉。 是夜,寒夜如幕。 道道火光自南郑城头升起。 守军将士皆是士气振奋。 “祭酒,我等早已等候多时。” “一鼓作气北上褒城,好破了那夏侯渊的大军!” 在众将士喧呼声中。 青铜铃响,一袭白衣,缓步从阁楼走出。 其人如皓明之月,仙姿风骨,卓然一身。 在月华披拂下,美的不可方物。 来者并非刘云。 “圣女?” “都已子时三刻,祭酒怎么还不现身?将士们都已等候多时了。” 没见到刘云出现,众人都已焦躁不安。 可是吵嚷多时,也不见刘云的影子。 “师兄已安然入睡,诸位不必再等,今夜且回营好生休息吧。” 话音方落。 城中将士闻声大震。 “什么,我等忍辱多日,早想冲杀出去与魏军决战。” “祭酒已经答应我等,为何又临时反悔?” 张琪瑛美眸轻眨,葱指扶上栏杆,声音轻柔空洞,安抚人心。 在这个城中士兵躁动不宁的时候,也就只有她这个圣女能镇得住场子。 “师兄做事,自是有他的方略。” “诸位莫急,明日晨昏交际之时,自见分晓。” “散去吧!” 那些营中将士,这些天来被潜伏在内的细作搅得踌躇满志,都觉得自己有贲育之勇,想出城会战。 如今见刘云不出战,所有守军皆是心头一凉。 可刘云毕竟立下大功在前,众人对他也是颇为敬重,不敢违背军令。 在张琪瑛一番劝诫之下,大部分守军都已退回营中。 唯有那些阎圃、李休旧部仍是喋喋不休,暗中散布些搅弄是非的虚假消息。 阁楼上的张琪瑛秀耳倾听,早先她便望见这些贼人暗中向城外射箭。 只不过,为防计划泄露,刘云没有打草惊蛇。 如今计划已成,这些人也该清算了。 “王子均,跟着他们。” “看看他们要搞什么鬼。” 王平闻言领命,不多时,便跟随这些人到达城北驻地。 “也不知这刘升之搞什么鬼,说好今夜出战,却临时改易。” “这几日也不见他踪影。” “莫不成,他又有什么阴谋诡计?” 其余的甲士也纷纷摇头不解。 “不管怎么说,咱们之前也是隶属于阎圃、李休麾下。” “我等虽被编入城北守军,但万一哪一天他刘云要暗中清算,我等岂不死路一条。” “还是早早将消息发往褒城,让夏侯渊多多注意一些。” “是也,是也!我这就向城外放箭!” 话音未落。 一柄刀光寒彻。 月光拨云,照亮营中。 那明晃晃的刀光闪过,众人皆是心下一惊。 “何平???你怎么会在此地!” 王平暗暗一笑,手中寒刀当场便将那手持弓箭的守军斩杀。 “我不叫何平,我叫王平!” “你们不是想知道祭酒在哪吗?告诉你们这群死人也无所谓。” “祭酒他早已人在旱山!” “多谢你们,替祭酒完成了这暗度陈仓之计!” 噗嗤。 刀光四落,守军将士尽数朝着城北叛军攻杀而来。 一阵哭嚎声中,叛军尽灭……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二十五章 成事将军,路昭难封。 时维九月,序属三秋。 寒风吹来,深秋的冷意逼人。 旱山上的魏军将士打了个寒颤,望向南郑的稀疏灯火,眼中满是贪婪和渴望。 只要入了城,他们就不必待在这大山之中忍饥受冻。 说不定,还能趁机捞个好看的小女娘过把瘾。 至于被软禁在邺城的妻女啊……这些人早就不抱希望了。 连年征战雍凉,已是数年不曾归家。 家中田业早已荒芜,那孤女寡母难免遭人惦记。 前段时间,就有不少魏兵收到消息,离家四年,喜得贵子。 这些没经过风雨的小伙子,本就年轻气盛,受此消息,一时之间怒火攻心,便当场昏阙过去了。 早已见惯世间凉薄的老兵们,早是心灰意冷,对此不抱期待,莫说是自家妻女被某家将军霸占,就是妻女过不下去,主动给人当了姘妇,也实属常情。 在这著名的曹魏换-妻俱乐部,要是事事认真,岂不得把自個儿气死。 “人生多艰,如不息长河,关关难渡啊。” 崇山峻岭之中,魏军甲兵已悄然冒出头来。 旱山之上,乃是魏军营垒。 板楯蛮的两千蛮兵部署山下,与魏军互成犄角。 路昭观其军阵尽数朝北,并未多疑。 他身在寒夜之下,只感浑身冰冷。闲来无事之际,便在山中寻了一截儿树干,削起木人儿来。 身旁的年轻小卒看那路昭削了一夜,方才见到木偶成型。 “将军再雕自己的心上人?” 路昭瞥了一眼那小卒,不过十六七岁模样,眼睛里还有一丝光亮,不像其他老兵,早已是满眼弃世厌恶,一身疲态。 “不是心上人……这是路某的女儿,方才十一岁。” 那小卒哦了一声,颇感好奇的露出了笑脸。 “路将军为人宽厚,如今又要立下大功,想必家中妻女定是会过上好日子的,嫂嫂有福了。” 路昭苦笑着摇了摇头道:“我非你所想的那般正直,这女娃的母亲,是当年我随魏公入冀州平袁尚,在邺城掠得的。” “那女人自诩名门,性格刚烈,开始百般不从,我便强硬了些。事儿后,她是寻死觅活,偶然间得知了腹中已有身孕,方才消停了。” 营中将士,多闻路昭宽厚长者之名,没料想将军年轻时还犯下过这档子事儿,心中更为好奇了。 “将军,那后来呢?那小女娘可归了心?” 路昭苦苦一叹。 “我当她是已经认了命,竟不料,生完女儿,她当即便朝着石头撞去,宁肯死了,也不愿随我。” 路昭回想起那女子撞石而死的那一天,眼中尤是惊恐。 手中的刻刀竟也扎入掌心而不自知。 “将军……你的手。” 路昭回过神来,松开刻刀,但眼中却满是深深的遗憾。 “我四下打听,方才得知此女乃是河北名士审正南之女。审正南面北而亡,其膝下儿女莫不从之于地下,真乃满门豪杰啊。” 营中将士闻言,皆是面面相觑。 路昭亦是长叹良久。 “从此之后,我便不在劫掠妇人,一心照拂女儿。如今随夏侯将军远征关中,多年不返乡,也不知女儿如何了。” 诸将士闻言,皆道是:“将军福禄方至,令爱必定安稳一生,莫要担忧啊。” 路昭知道这是营中将士的宽慰之语,只是无奈苦笑。 “按我大魏军法,若是战死在外,军户家中的妻女,将尽数没入奴籍。今后也不知配与谁家。” “唉,我若是地位再高一些,便能脱离这番掣肘,便是战死沙场了,女儿也可衣食无忧。” “今日,朱文博与我相争,我百般争执,原因便在此处啊。” 路昭轻抚着那木偶小人,满脸笑容。 说来命运也着实不眷顾他,路昭早年跟随曹操征战至今,向来是被人呼来喝去,从未当过主将,甚至连先锋都不曾有过。 每遇战事,曹军要么大败而归,他带队抱头鼠窜。 要么,贼军太弱,直接便被五子良将杀个七零八落,根本轮不到他去捡军功。 如今人过半百,身上却连一处伤疤都不曾有过。同龄的宿将早已功成名就,唯有他还是官在旧职。 因此路昭屡遭魏军讥讽,在军中素有“成事将军之称。” 和“完体将军”夏侯惇、“食人将军”王忠并列。 乃是魏军揶揄他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意思。 如今夏侯渊可怜他半生羁旅,家中唯有孤女,这才特地赏他一个功名,路昭自然是感激涕零。 “我曾告诉女儿,只要我在大魏当上了有头有脸的人物,便与她寻一处好夫家,自此便归隐山林,看膝下绕孙,金玉满堂,再也不用管这肮脏乱世。” “如今破城之功在即,某终于可以了却心愿了。” 那少年小卒闻言已是满脸笑意。 但稍过片刻,脸上的笑容却又消失不见,只剩下紧皱的眉头。 “将军好福气啊,真让人羡慕。” “可照将军这般说来,若是我死在南郑,那我家中娇妻岂不是……唉。” “生为军户,我自当为魏公效死沙场,可我家中妻子何辜啊?” 路昭感伤实事儿,也是无奈长叹:“这便是生来的命运啊。” “小子,我看你年纪轻轻,与家中娇妻相处时日尚浅,不忍你家中离散。” “此战特许你追随在我身边,或可免遭战火。等到攻克南郑,战事休矣,你也有机会再与妻子团聚。” 那小卒闻言大喜,连着对路昭磕了几个响头。 “谢过将军,将军大恩,小子没齿难忘!” 路昭点头一笑,这也是他对麾下将士最后的帮助了。 “如今已到子时,传我军令,举火为号。” “令两千板楯蛮为先锋,进驻汉阴城!” …… 七千雄兵自旱山杀出,沿着碧波池水北上南郑,一路星火茫茫。 汉水南岸,土地肥沃,田舍俨然。 透过旱山望去,大片平原上,粟谷充盈饱满。 这本是秋收好时节,却因魏军犯境,各地百姓仓惶逃入山中,自然也没管田间庄稼。 一路上魏军闻着粟香,早已生出思乡之念。都想早日破城,好去享受一番,在待来日轮休之际,返回故乡探望家人。 路昭下山之际,手捧了一抹金色的粟穗,放在手心间细细摩挲。心中越发渴望回到邺城,与女儿相见。 “我曾语女儿,此行远征雍凉,至多四年乃归。” “自建安十六年,潼关平马超伊始,已有四年。” “我路昭当了一辈子缩头乌龟,就是等着有朝一日可以功成名就,以免女儿沦落贱籍,如今心愿终可了却!便是死,我也要死在南郑城下!” 路昭眼中满是熊熊烈火,他拔剑而出,锋指寒夜。 这缩头的将军一旦伸出头来,将会比任何人都要勇猛,便是妖魔鬼怪在前,也挡不住他的功名之路。 “全军听令,随莪踏破南郑!” “杀啊!”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二十六章 汉阴城,吕后所居也! 汉水南岸,汉阴城下,门巷倾颓,墙垣朽败。 此城原本是高祖刘邦在汉中时,为妻子吕雉所筑。 两汉四百年已过,如今的汉阴城,只剩断壁残垣。 可饶是如此,此地仍是进军南郑的必经之路。 南郑城南,靠近汉水,对岸只有这座汉阴城可为桥头堡。 只要占据汉阴城,南城近在咫尺! 何彦奉命与六大夷王两千健儿前来破关。 却只见汉阴城空无一人,城内也无守军。 只有一面汉旗,旗上语云。 “既是汉乡人,莫为曹氏鬼。” 朴胡等人见了这旗子,知道这是刘升之故意留下。 乃是讽刺他们背叛五斗米教,暗中降曹之事。 不过朴胡并不羞恼,这些七姓夷王,权势相当,也没个主帅,谁知道他们心里边是打算投曹还是投刘。 权当是作壁上观,也不出力,谁赢就跟谁罢了。 “城中无人,速去占领!” 板楯蛮兵径直闯入那残城之中,见四下无人,当即便把城中旗帜换作魏军大旗。 不多时,便迎接路昭入城。 “将军,汉阴城内并无守军。” 路昭闻言,即刻带兵入城,四下望去,果真寂寥一片。 “虽搁着汉水为屏障,我军难以围城,可那刘升之怎会愚蠢到连汉阴城也不派兵驻守。” “哪怕是只在此地安插五六百兵士,也能阻挠我军啊。” 魏军将士皆是摇头不解。 不过,一想到今夜守军倾巢而出,奔袭褒城,这一切自然就解释得通了。 “定是那米贼识不破郭伯济的计策,果真上当受骗,带领全军袭击褒城去了。” “真乃天助我也!” “传令,各部兵马快快渡过汉水,随我奔袭南郑!” 魏军以板楯蛮为先锋,先行渡河北上。 又令半数兵马镇守汉阴城作为后援。 随后各路校尉带兵渡河北上,一切安泰。 火把高举,把整个汉水照得透亮。 正在魏军乘坐小舟,渡河过半之际。 却只听闻旱山池水汇入汉水的交错之地,一阵阴风吹来,刮得人骨子一寒。 路昭哆嗦了一下,悬在腰间的木偶啪的一声摔到了地上。 “好古怪的风啊……” 路昭翻身下马,怜爱的拾起那小木人,正欲上马之际。 汉水池水交汇的河畔,一阵地崩山摧之声传来。 那是,三更鼓角声悲壮,汉水星河影动摇。 路昭心下大惊,抬头四望。 只见兵马滚滚,胡骑飞扬。 西凉大将庞德提刀杀来。 身后羌氐健儿狂奔驰射。 无数火矢如漫天星火尽数打入汉阴城中。 城内本是破败残垣,四面堆满杂草枯木,一遇大火,狂风吹拂,竟是化作一面火墙将那出口堵得严严实实。 城内守军还来不及出城,便被火矢烈火焚烧大半。 “啊啊啊啊……” “何人将这城门堵住,还不放我等出城!!!” 砰砰砰! 城门敲得震天响,可是周遭已无魏军兵士。 除去先渡河的板楯蛮外,大半魏军都在汉水之中,哪里会有人用巨石去堵住城门? “军中有奸细!” 路昭惊恐四望,却为时已晚。 率先渡河的板楯蛮,此刻却是谨守河岸,全然堵在对面,不让魏军渡河。 路昭人在舟中,望向这群蛮人,眼中满是怒火。 “尔等受了大魏金帛,难不成要当叛徒?” “今日若是我有個三长两短,定教尔等断子绝孙!” 那朴胡见状也是大惊,连忙解释道。 “将军息怒,我等全不知情啊,莫要杀我儿。” “何彦,到底发生何事,你说话啊!” 何彦闻言冷笑,看着城中魏兵被火焰烧虐大半,缓缓看向了身后。 南郑城下,一位身穿虎皮,腰缠蛇带的青年缓步而来。 他只有区区一人,却不怕两千蛮兵。 月光披拂下,此人瘦小的身影,却也显得越发的威严肃穆。 朴胡见状大惊,连忙抽出缳首刀,准备杀贼。 谁料,那何彦却是上前挡住,一步,两步、三步。 何彦举着火把渐渐地迈向了那青年,他的面容方才暴露在火光之中。 朴胡等人心下大惊,竟没想到这两人相貌如此相似…… “何彦,你到底打算做什么,还不从实招来?” “我等要被你害死了!” 何彦闻言扭头一笑,身后的青年箭步而来,与他并列齐驱。 两把缳首刀齐声出鞘,二人便是动作也是一模一样。 “平儿,老夫教你的刀法,你可还记得。” 王平点了点头,眼中坚决而果烈。 “外祖父之言,我时时刻刻记在心头。” 何彦点头大笑。 “好,那你看清楚了,老夫今天再教给你一套刀法!” “此刀法,名为灭义刀,专杀这些背信弃义的鸟人!” 王平横刀而立,与何彦齐声朝着那朴胡杀去。 这六大夷王见状大惊,竟不料何彦还有个外孙就在这汉中任职。 “难怪你这厮屡屡诓骗我等北上,难怪你将我等骗入魏军大营!” “你是故意为之,你要独霸宕渠!” 六大夷王多是巴西宕渠人,部众也多在此地,见那何彦背叛,已是心知此人用意。 众人皆是满眼血怒,竟不料本想北上赚些便宜,竟没想到被这何彦算计。 “给我将这爷孙俩全都杀了!” “杀!” 河岸边,两派板楯蛮兵交相冲杀。 王平、何彦两人如入无人之境,刀法狠辣,搓敌无数。 麾下板楯儿郎紧随其后,连杀数十人。 那人在舟中的路昭见状更是心下大震,恼怒大呼。 “何彦,你这歹毒老头,敢背叛大魏,就不怕质子被杀吗?” 何彦闻言仰天大笑。 “老夫膝下只有一女,家中男丁唯有这个外孙儿,你如何让我断子绝孙!” “老夫生平最恨背信弃义之徒,你们这些孽障,先背叛大汉,又背叛师君,乃是罪不可赦!” 朴胡、杜濩等人闻言更怒,迎面厮杀更是不留情面。 “胡言乱语,你分明是想独霸宕渠!把我等灭了,你好一统七部,做这宕渠王!” 何彦却也不啰嗦,手中缳首大刀直冲朴胡首级。 且战数十回合,王平一马当先,连斩杜濩、袁约等数名渠帅。 贼军大乱,何彦又与王平合力,斩杀朴胡,河岸蛮兵顷刻尽降。 方才上岸的路昭见那板楯蛮人数不多,装备不齐,先前在东门又逡巡不前,还当是这群蛮人并没什么胆量,连连下令道。 “贼兵人少,又是无胆之辈。” “速速上岸斩杀贼兵,随我突围!” 两军交兵,賨人兵马,皆是虎皮板楯列阵在前,魏军难以攻破。 那何彦听闻路昭的话语,更是想笑。 “有汉四百年以来,若无我部镇守此地,益州百姓几度近乎披发左衽,沦为胡虏。” “高祖都盛赞我部兵马强悍,你道是我等无胆?” “好啊……好啊!” “平儿,让这些魏贼开开眼!” 王平闻声道了一声:“喏!” 旋即板楯蛮兵列阵开来,脚踏巴渝舞步,板楯长矛搁置在前。 奇怪的阵型和战法,让魏兵耳目一新,可他们却没把这些巴蜀蛮兵放在眼里,只是乱军冲杀,火速交战。 谁料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何彦麾下五百板楯蛮兵便将魏兵堵在汉水边,硬生生杀翻了八百多人…… 这板楯如山,长矛似雨。铜墙铁壁之间,枪芒如暴雨梨花,尽数将阵前魏军虐杀。 魏军被板楯逼得练练退却,到了河岸边上,已是推搡拥堵,溺死于汉水之中者不计其数。 路昭竟没想到,这些板楯蛮平日里装的偷生怕死,一遇野战竟有如此勇力! 路昭人傻了……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二十七章 明月照沟渠,新造大汉的蓝图。 “好好去打听打听,白虎复夷在益州是什么样的狠角儿!” “今天你死的不冤!” 何彦爆喝一声,麾下兵马顺势掩杀而上。 “杀啊啊!” 四面杀声更紧。 路昭回头望去,却只见五斗米教大队兵马从旱山方向杀来。 如今前有堵截,后有追兵。 便是路昭也已看出,自己这是被半渡而击了。 莫说对面板楯蛮战力强悍,就是寻常兵士堵住对岸,魏军此刻再想突围也是难如登天。 “人困马乏,无路可走……竟不料郭伯济处心积虑的计策,竟被此子早早识破,还布下了圈套反计诈我,我军败的一塌涂地啊。” 路昭从怀中抽出小木人,轻轻的放在脸上贴住良久。 随后,眼中的怯懦全然消散,只剩下浓烈杀意。 “小子,你若能活着出去,将这个木人交给我的女儿。” “告诉她,她的父亲,不是缩头乌龟!” “将军!” …… 路昭一把推开那年轻的小兵,将他丢入舟中,头也不回的朝着岸边杀去。 此刻,这‘成事将军’的背影是如此高大,龟缩了几十年的路昭而今终于觉得自己活得像是个汉子了! 他怕死,但是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五千将士就这么白白死在汉阴城。 一個人逃走,他做不到! “打了几十年的仗,我未曾有过一处伤疤,竟不料多年的运气,到今天,到头了……也够本了!” “哈哈哈哈……来吧!” “刘升之!来!” 星天下,千弩齐发。 无数的箭矢朝着路昭射来,他抬头。 他看见密密麻麻的箭雨打在魏军的身上,全军已崩溃。 作为主帅,唯有一死! 他跳下小舟,拼尽最后的力气朝着敌军杀去。 朝着他一辈子都迈不过的那条河狂奔。 可长风呼啸而过,路昭还是倒在了河中。 百箭穿心过!满身血迸裂。 “我这一生如履薄冰,却没想到最终还是没能走到对岸啊。” 黑夜漫漫,箭矢寸寸撕破甲胄,将河水染成一片血色。 箭落而人亡。 一生不曾受伤的将军,在生命中最后一战百箭穿心…… 噗通! 汉水波涛溅起。 路昭孤寂的沉入了汉水之中。 他双目凝滞,在水中伸手捞月,最后却只能看见月影下女儿娇小的背影。 “我是个无能的将军,也终究是个无能的父亲啊……” …… 死寂。 除了汉水流动的声音以外,尽是一片死寂。 魏军尽数败亡,沉于汉水者上千。 烧死于汉阴城里的,也有一千多人。 余部在王平、庞德两路大军前后夹击之下,全军覆没。 刘云骑乘战马,来到河边之际,却只见满地尸骸。 浓烈的血腥味萦绕在空气之中。 五斗米教的不少新兵闻到河岸上的青草泥土里混合着内脏的气味,顿时间喉咙发痛,当场吐了出来。 “这就是战场的味道,一片腐烂、腥脏、满是粪便外溢的臭味。” “你们早早催促着出城决战,结果一场小战,便吐成这样?” 那些求战的新兵,只感觉胃中翻腾,呼吸都不流畅了。 “我等不知兵事,还望祭酒莫怪。” “谁曾料想,守城战屡屡大胜,可真到了战场上,却是这般恐怖。” “魏军野战的能力太可怕了。” 刘云点点头,高望明月。 “我带你们来,是希望你们明白。” “战场是一座炼狱,而我们每个人都活在这炼狱中,不要心存侥幸,也莫要骄横自大。” “从踏上战场的那一刻起,你们就不是孩子,所有人都会被这无穷无尽的大乱世吃干抹净。” “想要保全家人让后代儿孙平安成长,就只有等待战乱结束。” 众将士闻言,眼中生出一丝落寞:“自我年幼记事开始,大汉便一直是父子相食的乱世。” “战乱永远不会结束。” “会的!”刘云跳下战马,走到汉水边,洗净了剑上的污血。 波光粼粼的水面,倒映出他白皙的面庞。 他看着水中的自己,神思似是回到了少年时的徐州老家。 那可怜的养父、养母啊,一生谦卑,兢兢业业。 最后全都死于这无情的乱世当中。 从那一刻起,他就发誓,一定要结束这个动荡的时代。 “战乱终会在我们的手中结束。” “和平的大汉,盛世的大汉终将如闪电般归来。” 新兵们摇头道:“我等自幼便不曾见过大汉的美好。祭酒,你见过那是一个什么样的时代?” “我当然见过,在书中,在心中,在青史中。” “那是一个遍地桃源,人尽思贤,将不畏死,士不偷生,举国安宁,夜不闭户的盛世……” 刘云望向夜空,一轮明月在上,照亮沟渠。 也照亮了将士们心中,回归太平年代的渴望。 可实际上,那样的时代根本就不存在。 他告诉了将士们一个虚无的幻象。 那是他心中的大汉…… 也是他要重新缔造的大汉。 噗通! 就在众人沉湎幻境之际。 河中忽然传来一阵扑腾,那舟中的年轻小卒居然躲入水中避过了箭雨,如今还侥幸活着。 “祭酒!还有个魏兵!” “杀了他!” 周遭将士尽数涌来。 刘云看着这个年纪尚小的魏兵,他浑身吓得发抖,眼睛里却满是求生的渴望。 “你手里抓着的是什么?” 那魏兵将木人儿藏得更严实了。 “路将军的遗物!” “哦?路昭到死也不曾有过投降之念,虽是敌将,倒也令人敬佩。” 刘云令人将这小卒捞起。 “把他的遗物带回去吧。” 那小卒感激道:“谢过将军不杀之恩。” 见刘云没有为难,他转身便跑。 可没走几步,却又被刘云猛地叫住。 “等等!” 那小卒回过头来,心下紧张。 “将军还是要杀我?” 刘云摇了摇头。 “大可不必。” “饶你一命,你帮我带句话给郭淮。” 小卒不敢违背,点头道。 “将军请说。” “郭伯济自是一世雄才,将来可位至三公,我刘云姑且奉劝他一句,莫要再与我为敌。” “否则,太原郭氏一世清名,就要摧折米仓山下,遗臭巴汉之间。望君自重!” 那小卒闻言,看向刘云,却见此人目光炯炯,天生贵相。 信口言谈之际,似是万仞千刀,割人心肺。 这番话,表面是劝诫之语,实则是给郭淮下了战书。 郭淮名门出身,岂能自甘人后? 先破其计策,在诛其心智,果真是连环相扣,深谙人心。 这小卒愣神片刻,越发感觉刘云智术可怕。 匆匆答应了这话,便策马而去。 …… 哒、哒、哒。 三更已过,子时落幕。 褒城大营之中,诸将士皆是困意已生。 全都歪头斜身,在坐榻之上打着瞌睡。 唯有郭淮一人闭目凝神,用手指轻敲着案几,打着节拍。 他在计算时间,从子时开始,便一直在心中演练这即将发生的各种可能。 可无论怎么推演,到这个时辰,也总该发生点什么的。 蓦然,他猛地睁开双眼,眸中露出了一抹震惊之色。 “时间已到。” “路昭失败了……” “什么?” 夏侯渊猛然惊醒。 “伯济,究竟发生了何事?” 郭淮还不等哨骑到来,便已推测出了大概。 “计划出了疏漏,我军之中定有细作。” 夏侯渊等人闻言大惊。 “不可能啊,知道这个消息的将领,只有寥寥数人,除了路昭基本都在这了。” 郭淮摇了摇头,脸色痛苦道。 “还有那颗最关键的棋子,也知道我的计划。而且,不在褒城。” 朱灵追问道:“谁?” “宕渠七姓夷王……”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二十八章 以黑变白,郭淮,输了! 阳平关,魏公营垒。 牙旗被北风吹的猎猎作响。 深夜之中的曹操却是深陷梦魇。 他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的前半生,是他纵横天下时,大风起兮云飞扬的场面。 那时,袁绍、张邈、许攸都还在。 他坐在洛阳北门楼上,一边杖打阉宦,一边和几个兄弟飞鹰走狗,游荡无度,何其快哉。 可稍过片刻,梦境破碎。 昔日好友尽数朝他伸来魔掌,面容狰狞,如鬼似魅,要将他拖入那无间地狱中去。 “不不不……本初、孟卓、子远!尔等退下!退下!” 在这般阴森恐怖折磨数個时辰过后,曹操心力憔悴。 就在他将要昏阙之际。 且听得一声“明公”响起,周遭乌云尽散。 一缕春风拂面,那面如冠玉的温厚青年,缓缓将他拉出了地狱。 来自颍川的绝世王佐,与他并肩奋战,帮他扶摇直上,看尽天下繁华。 然而。 这般美好也只在须臾之间便破灭了…… “文若!别离开孤!” 梦中的曹操满头冷汗,望着那曾经志同道合,相约共辅汉室的至爱亲朋为理想宁肯粉身碎骨,自投火海,也不愿再回头望他一眼。 听着那一声声憔悴的明公,到最后竟寂寥无声,化为了这王佐之才的满腔幽怨。 曹操的心中如有刀割。 他踉跄一步,刚要追随那挚友一同葬身火海之中。 可梦醒时分,却看到,昔日的朋友们,已将他重新推回悬崖边上。 “你到底想要什么啊,明公、孟德、(阿瞒)、(吉利)。” “你知道的,只差一步之遥啊。” …… 曹操吓醒了,晕晕乎乎之间,荀彧的面庞似乎就在眼前。 他满头大汗,再睁眼,已不是荀彧。 “是子扬啊……你还没歇息。” 刘晔见曹操醒来,连忙远离了曹操卧榻三尺远。 这是剑锋能够到的距离。 “在下听闻魏公梦魇,担心魏公又头痛,特地备好了汤药。” 曹操看着跪伏在地的刘晔,默默地招了招手,让他靠近。 可刘晔只是看了一眼兰锜上悬着的倚天剑,便吓得满头大汗,不由自主的向后退了两步。 “啧,孤好梦中杀人,这是为了吓唬刺客,特地编出来的。” “你把汤药拿的那么远,孤怎么喝?” 刘晔心下长叹,旋即靠近几步,扶起曹操,饮下汤药。 “魏公方才又梦到荀令君了……” 曹操将汤器放下,只觉满嘴苦涩。 他又吃了几颗蜜枣,方才压下苦涩带来的后劲儿。 “不止梦到文若,本初他们也在梦中。” “年纪大了,就是念旧啊……” 刘晔端起食盒,将汤器收拾完毕,方才徐徐坐在殿下。 “明公英明神武,扫荡寰宇,澄清海内。” “如今只差拿下汉中,大魏王国便能绵延后世,国祚不绝了。” “不……” 曹操忽然起身打断了刘晔。 “孤的梦向来很准,先前梦到三马食槽,孤便灭了西凉马家。” “而今的这个梦,恐怕又是不祥之兆。” 刘晔知道曹操素来多疑,也不敢细问,只是跟在曹操身后,在屋内转悠着。 “孤梦到,当年在洛阳北部尉时,与本初等人把酒言欢。但在那梦中,还有一个也喜好飞鹰走狗,华服美衣的青年,他就站在北门之下,抬头仰望着孤。” “他起于微末,本没有资格和孤站在一起饮酒作乐。” “可,自从许下青梅煮酒过后,此人却如鱼入大海,鸟上青霄,不可受制。” 刘晔早听闻曹操多有此话,不用猜便知道此人身份。 “那人可是涿郡刘玄德?” 曹操不复多言。 只是眼中充斥着复杂的情绪。 “孤把他从徐州撵到冀州,再从冀州撵到荆州,又从荆州撵到江夏,可他怎么这么能活?” “不仅屡败屡战,百折不挠,如今已跨有荆益,更是要染指汉川!” “孤,打压了他一辈子,难道在最后关头,却要压不住了吗……” 曹操情绪颇为激烈,以至于额头青筋直冒,冷汗涔涔。 刘晔连忙将曹操扶着坐下。 “明公勿要多虑,只是一个梦而已。” “刘备织席小儿,偶得天幸,岂能长久?” 曹操倒抽一口凉气,头痛稍稍缓解之时,方才察觉这刘晔满口明公,又浑身熏香,涂脂抹粉。 俨然是学得那荀彧的样子,可惜只得其表,未得其神韵。 “子扬,文若不必涂粉熏香,亦是一身君子之气。” “你这般费心临摹,反倒是显得小人心术了。” 刘晔谦卑拱手,低声道:“在下,让魏公失望了……” 曹操幽幽长叹。 “世间独有一个文若,死了便在无从寻找其踪迹。” “子扬,你日后不必在临摹文若的样子,复归本心吧。” 刘晔深吸了一口气,眼中稍作惊厥,旋即这一抹情绪便消散不见。 他身为汉室骨血,本就遭曹氏众人排挤,若是不学会八面玲珑,岂能混到今天。 “魏公既然有令,晔必定遵从。” 曹操点了点头,令刘晔扶他起身。 只是侧目之际,却发现案几上,前几日摆弄的棋盘仍是原样。 再看定棋局之时,反倒生出了一丝好奇。 “子扬,你说这刘升之若想反败为胜,他该如何去做?” 刘晔摇头道。 “大局已定,刘升之岂能逆天而行?” “白子命数将绝,便是姜尚、张良来执此棋局,也无力回天。” 曹操抓起一把黑子,思虑道。 “孤是问,如果他想赢,到底怎样才能赢。” 刘晔深深迟疑的片刻。 旋即将棋盘上的一枚黑子挪开,摆上了一颗白子。 “除非黑子变白,否则,他注定只有一死!” 黑子变白…… “哦?” 曹操闻言目光唏嘘,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身子突然一抖,若非刘晔搀扶着,几乎都要站不稳了。 与此同时,帐外一阵狂风呼啸,吹入帐中,卷的那灯火飘飘渺渺,几度熄灭。 刘晔连忙去护住大帐,可回首之际,那灯火还是灭了,只留下余烟一抹,缓缓浮空。 黑暗之中,曹操的眼睛发着寒光,他凝滞良久,这才想明白什么。 “子扬……孤是不是大意了。” 刘晔连忙点上灯火,回首之际,却见曹操又抚须大笑起来。 “先前孤还笑话张儁义,而今郭伯济只怕也要丢人现眼了。” 刘晔迟疑良久,看向棋盘之间,眉头却紧紧皱了起来。 “魏公,你的意思是……” 不待刘哗说出口来,帐外一阵快马急蹄。 “孤没睡,直接进来!” 门外汉中校事府的幕僚闻言,很快将密报传来。 其人手抖如筛,面颊带汗。 刘晔见他半天不说,连声催促道:“发生何事,快快说来!” 那幕僚左顾右盼,见两人面色不佳,只敢轻声慢说。 “禀报魏公。” “宕渠板楯蛮背叛大魏,与刘云里应外合,已在汉阴城下杀败我军……” 曹操脸色大变,竟不料梦中事居然真的要应验了。 “还有呢,继续说!” 那幕僚心下紧张,声音颤抖道。 “路昭将军中箭殉国,麾下五千兵马全军覆没……” “魏公,郭伯济输了……” 啪嗒啪嗒…… 长风再度吹灭烛火,曹操回首四望之际,手中的棋子落了一地……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二十九章 即断汝头,汝如之奈何? 月落日升,已是第二日天明。 阳平关有校事府传禀消息,自不必说。 可褒城收到汉阴城之战的消息,已是日上三竿。 魏军苦守一夜,不见守军袭来。 郭淮便早早下令,诸人散去歇息。 这半夜过去,果真不见守军袭击。 第二日,但见一狼狈小卒跑入营中。 “旱山急报!” “快让我见护军将军!” …… 褒城,大营中。 夏侯渊面如灰土,眼眸低垂,见这小卒单剩下一身湿漉,宛若落汤鸡一般瑟瑟发抖,便令人带来衣裳,让其换上。 “汝是何人?速速报上身份。” 那年轻小卒,拱手长拜道。 “回护军将军。” “小人本是冀州无极人,家中父辈皆是士人,年初三月随魏公远征汉中,归属路将军麾下。” 夏侯渊又问道:“既是军户,为何擅自逃离战场,难道不知我大魏军法?” 那小卒痛苦的摇头道。 “小人并非私自脱籍!还请将军听我辨明。” “昨夜我军渡过汉水,被板楯蛮人堵在河岸,进退不能,那刘升之半渡而击,我军全军覆没。” “路将军身中数箭,壮烈殉国!” 话已说完,那小卒便抹着眼泪,含恨将路昭雕好的木人交给夏侯渊。 “将军临终前,将此遗物交给小人,说是要转呈其女。” “小人身负重托,这才苟且偷生。” 夏侯渊闻言大震,起身拿起那木人,眼中如有雷光闪过。 路昭雕刻的小女娃惟妙惟肖,上面还沾着两行鲜血,顺着木人的眼角滴落…… 如今血迹已干,可夏侯渊心中却久久不能平静。 他与路昭相处已有多年,路昭为人谦逊,很少争功,也几乎不与人争吵。 便是在这人人脾性暴烈的关中军团,他也一直扮演着和事佬的角色。 军中都骂他‘成事将军’,缩头乌龟。 但只有夏侯渊知道,这路昭并非怕死,而是担心死了之后,自己的女儿沦落贱籍…… 路昭人在‘士籍’,一家都是军户,在大魏法令之中,军户的子嗣只能当兵。 军户家中的女子也只能嫁给‘士人’,也就是同是军户的士兵为妻。别想通过嫁去别家来改变自家身份。 要是嫁与外人被人查证出来,就算已经成婚,怀胎六甲,也得被拉来配与士人,法令可谓残忍。 最可怕的是,一旦军户家中的男子死去,其妻女将会被重新分配给单身的士兵为妻…… 战场残酷,常有兵士死亡。 这样一来,家家户户的妇人轮流交换,可谓真成了大魏换-妻俱乐部。 今日汝家女,明日我家妇。 殊不知,后日我家新妇,竟是当年自家女。 荒诞又可笑,这便是大魏底层士兵的命运。 …… 为了防止士兵携家眷逃亡,曹操还颁布了‘错役法’和‘士亡法’。 凡是军户子弟,必须在外籍当兵,不得回归本地。 只有轮休之时,才能返回家中和妻子相见。 可是大魏疆土辽阔,不少士兵的屯驻地距离邺城千里之遥。 光是在路上就要费尽大半时间,这也就相当于,士兵归乡刚给妻子播完种,立马就得回归军队。 上述的情况还算是好的。 更荒谬的是,还有些兵士新婚燕尔,便被拉上战场,等好不容易归乡准备与妻子相会,却见孩子都老大一群了。 这些底层士兵也顾不得是有人偷骚扒灰,还是家中妻子被哪家将军霸占。 大气儿都来不及喘上一口,便得强忍恼怒回归军队。 因为,一旦晚归失期,则又触犯了军法。 人生多艰。 你当他们真是不想逃离大魏? 可惜没那个机会。 魏军法令严苛,士兵违反军令、或是逃亡、私自归乡,其全家男子杀尽,女子尽将没入奴婢。 两汉又是以孝治天下,但凡士兵稍有良心,就绝不敢害得家族败亡。 …… 乱世无情。 身在士籍,便是天生命苦。 唯有踏上封侯之路,才可保家人脱离此籍。 路昭打拼了半辈子,既不敢早死,也不愿后代继续受苦,就是想抓准时机,立下军功封侯。 只要脱离了士籍,便能离开这底层的牲畜场,保护家人安然度日。 可如今呢……功业未成,只剩下一只木偶而已。 夏侯渊捏着木人,紧闭双目,回想起当初在邺城和路昭初见的场面。 “十一年前,我路过审配的府邸之时,偶然间看到了路昭,他抱着个刚出生的小女娃,跪在一個女人的墓前,发誓要脱离士籍,绝不让这孩子悲苦一生。” “我看他可怜,走过去拍了拍路昭的肩膀,告诉他:跟我去打仗,我保你封侯!我保你女儿一生无恙……” 这一句承诺,在十一年后,仍隔着时空回荡! 夏侯渊向来重情义,他忍过饥受过冻,在兖州最缺粮的那几年,为保弟弟的孤女,他宁肯舍弃自己的幼子。 人皆有两面,对待降将,对待敌人,夏侯渊可谓心狠手辣,可一看到同袍、亲人的不幸,他也会软了心肠。 “是我夏侯渊食言了。” 诸将士闻言,皆是长吁默叹。 又一位同袍战死沙场,可他们却连同袍的后代都保不住。 这是什么世道? 朱灵先前还想跟路昭争抢,如今知晓原委后,却掩面长叹。 诸将皆是陷入深深的悲伤之中。 可正待此时,营中的军正却悄然走出。 “你这小卒,临阵脱逃,按我大魏军法,合该被杀!” “汝死后,家中妻子一律没归奴籍,待来日重新分配给有功将士!” “左右,拿下!” 瞬息之间,满脸古板阴冷的军正便将小卒押走。 这军正,便是军队中的执法官,向来不通人情,只按军法条例,因此在军中最是受人忌惮。 那夏侯渊见军正就要拿人,连忙拉住军正的手,厉声问道。 “军队既然全军覆没,他已奋战到最后一刻,如何还要拿他?” 那军正挪开夏侯渊的手臂,挺着腰杆严肃道。 “主将身死,全军覆没,如何独他一人平安归来,此人定是米贼细作!” “待我审问完毕,将奏报呈上,一同交由魏公发落!” 夏侯渊猛地身子一震,望着手中的木偶,眼如闪电般瞪来。 “那……路昭家中孤女,如何安排?” 军正冷眸道:“夏侯将军不是不知大魏军法,路昭及其战死的五千兵马,寸功未立,反折我大魏士气。” “按律法,不得封侯,其家中妻女仍在士籍,全当没入奴籍。” “夏侯将军这么关心这个小姑娘,不妨早些拿下南郑,等破城立功,也可优先纳了此女为妾啊!哈哈哈……” 那军正大笑三声,旋即令人压着小卒前往阳平关。 正待此时,那朱灵却是拦在大帐之前,满眼杀意。 “军正,路将军为国捐躯,身中百箭,尸首无存!” “你如此判决,岂能服众!” “今日不留下手中刀笔,别想离开!” 那军正闻言冷笑,从袖中亮出了校事府的牌子。 “怎么?朱文博你想动手?” “我受命于大魏校事府!行事决断,皆按大魏律法。” “今日秉公办事,谁敢阻挠?” “要么,你拔出刀来,一刀杀了我!” “要么,就乖乖给我滚开!” 见那朱灵不敢作声,军正一把推开朱灵,便拽着那小卒闯出营中。 “且慢!” 军正回头一看,却是满脸赤红的夏侯渊拔刀杀来。 那军正心魂跌宕,正要抽刀反抗之际。 夏侯渊手中缳首刀寒光一闪,军正人头落地…… “某即断汝头,汝如之奈何?” 夏侯渊收刀回鞘,冷冷瞪了军正的两名副手,这二人吓得双膝一软,便伏跪在地。 “哼,此事,我必定一五一十传禀魏公。” “要是哪个不长眼的,给我乱嚼舌根,别怪夏侯渊刀下无情!” “滚!” “是是是……” …… 尸体清扫,帐内无言。 唯有郭淮率先开了口。 “妙才……你太冲动了。” “校事府的人,不仅盯着敌人,对自己人可是更狠呢。” 郭淮语气淡泊,显然他并不觉得夏侯渊做的是错的。 朝中有言官,军中有军正,这两种人走到哪都不遭人待见。 “人我已经杀了,今后将功折罪便是。” “路昭就这么一个女儿,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被送入虎口。” 听完此话,郭淮不知为何,居然罕见的大笑了起来。 “老实说。” “刚来这的时候,莪只觉得,这整个军中就只有张郃一个正常人。” “接触久了,才慢慢发现……果真如此。” “为了一个没有血缘的女童,甘心冒此大险,妙才,我真是越来越看不懂你了。” 夏侯渊,朱灵皆是相视大笑。 “郭伯济,之前我也百般看不上你。” “经此计略之后,才知晓你果真有经世大才,昨夜只是敲敲手指便已知晓我军兵败,夏侯渊佩服。” 郭淮舒了口气。无奈道。 “可惜,计划还是出了疏漏,让那刘升之又胜了一场。” “无碍,输了这一场,咱们去赢下一场!” 夏侯渊摊开双手,自觉犯了大错。 “我已杀了军正,若不能取胜,就该引颈就戮了!” 郭淮避开此话不谈,慢慢掀开大帐,望向天际。 “此番虽然兵败,但刘升之却出人意料的送了我等一份大礼。” “什么礼?” “人心……之前我等人心不齐,互相猜忌,这才让他找到机会。”郭淮目光看向夏侯渊,眸中再无轻视之意。 “如今,我等冰释前嫌,全军将士皆有复仇之心,待来日攻城,南郑必破!”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三十章 计谋百出,口如利剑! 魏军诸将趁着杀了军正的机会,凝聚了军心。 彼此之间的嫌隙也减轻不少。 郭淮便开始思考,接下来该如何破城。 他见那小卒对夏侯渊顶礼膜拜,顿时又心生疑问。 “你独自归来,可是那刘升之故意放你的?” 那小卒不敢隐瞒,只将前因后果陆续说来。 “那刘升之还有句话,让我代为传禀,只是话语刁钻,只怕司马不愿听……” 郭淮不用想也知晓,定是刘云在明讥暗讽。 “你尽管说来。” 那小卒瞥了郭淮一眼,唯唯诺诺的说道。 “那刘升之说……” “郭伯济自是一世雄才,将来可位至三公,我刘云姑且奉劝他一句,莫要再与我为敌。” “否则,太原郭氏一世清名,就要摧折米仓山下,遗臭巴汉之间……” “望君……自重!” …… “伯济……伯济?” “这是刘升之的激将法啊!你切莫中计!” 眼见郭淮凝滞良久,朱灵还当他是气火攻心。 谁料,郭淮却是面色不改,只是望着南郑方向,眼中意味深长。 “好个刘升之啊……” “我来到褒城之前,便听张儁义说,这刘升之有两把利刃。” “一把为计谋,诡计百出。” “一把为唇舌,口如利剑!” “今日听之,果真如此……” 夏侯渊还没听出其中端倪,只是不解的问道。 “他哪里骂将于你了?” 郭淮幽幽一笑,暗自揣度着内里乾坤。 “所谓一世之雄,位至三公,表面上在夸我有才干。” “实则暗中揶揄得是我的妻叔——大汉司徒公当年灭董之后,掌握天下权柄,自诩雄儿,却弄巧成拙被李傕郭汜所杀之事。” “又说我太原郭氏一世清名,亡于巴汉,是在说我太原郭氏,世代为大汉两千石,到了我这一辈却投奔魏公,既暗讽我自污家门,又代指魏公有不臣之心。” “此人之舌,果真比其剑更利!” 夏侯渊、朱灵二人闻言,这才知晓郭淮居然与王允有着这一层关系。 “既如此,何须与这米贼饶舌,今日便带兵马冲杀过去。” “搅得他南郑不宁!” 郭淮一把拦住夏侯渊,且先稳住了诸将。 “刘升之并非易于之辈,我等先前皆是小瞧了南郑兵力。” “经历这一战过后,城内守军士气更旺,想要强攻,只会徒劳无功。” 夏侯渊急躁不已。 “攻也攻不得,退也退不得,如之奈何?” 郭淮环顾诸将,慢慢说道。 “妙才莫要着急,且让我先与那刘升之会上一会。” “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只有摸清此人,我才好设下方略。” 诸将皆是不解道。 “那刘升之会来见你吗?” 郭淮笃定道。 “他定会见我……” “为何?” “因为我军想要拿下南郑,他刘云也想拿下褒城啊……” …… 南郑,主府之内。 刘云等人歼灭魏军,清理战场。 等回到南郑之际。 整个城中皆是大为惊奇。 “怎么回事?祭酒昨夜不是早早睡下了?” “哪来的这么多魏军尸首啊……” “看这数量,只怕不下五千啊!” “莫不成,祭酒还能梦中取人头颅?” 米教信徒本就迷信,见城中多了不少魏军旌旗甲胄,更是满心臣服。 “昨夜圣女阻挡我等出城,我还当是祭酒胆怯怕了那夏侯渊。” “今日看来,果真是我等鼠目寸光也!” 还不等刘云露面,整個南郑已是人声鼎沸,满城欢呼。 庞德、王平等人如英雄般陆续归城。 满城高呼,望尘遮道。 “祭酒!” “祭酒来了!” “祭酒昨夜好梦啊!哈哈哈。” 刘云自阁楼走出,如临风玉树。 环顾台下,芸芸众生脸上喜笑颜开,刘云顿时感到莫名的欣慰。 他刚刚来到汉中之际。 所有人脸上都写着凄惨悲凉,士无斗志,人尽哭丧。 如今仅仅一个月的时间过去,城内二十万百姓却已面色尽改。 真可谓是逆天改命了。 “师兄,你看,信徒和鬼卒们看到你,都跟看到了我父亲一样。” “现在,你已经成了整个汉中的英雄了。” 师妹静立在刘云身旁,好看的眸子里泛着些许泪光。 “师妹,你怎么哭了……” 那小妮子揉着眼睛,眸光宛如晶莹雨露。 “之前我还以为,师兄你去了青城山三年,早把我和父亲抛之脑后了……” “我那时听到叔父在阳平关战败,真的以为我们都完了。” “莪都想好了,要是那曹贼敢来抓我,我就悬梁自尽!” 张琪瑛撅起小嘴,看向刘云时又揉了揉眼睛,破啼为笑。 “没想到,我都搬好板凳准备上吊了!结果在最后一刻,师兄还是来了。” “师兄,你救了我,救了天师道,我替父亲,替南郑二十万教徒谢谢你。” 见那小妮子当即便要跪拜行礼,刘云心下一颤,连忙搀扶着师妹。 “师妹,这我可受不起。” “你是天师道圣女,岂能下拜。” 张琪瑛哪里是要下拜,分明是故意躲入刘云怀里,偷偷用师兄的衣服擦拭着眼泪。 “师妹,我可是才换的衣服。” 师妹吐了吐舌头,抬起头来又扮了个鬼脸。 这丫头别看她生的纤巧婀娜,仙姿玉骨,实则是个不折不扣的小精怪。 她和别的大家闺秀都不同,天师道没那么多礼教规矩。 汉中又是少有的世外桃源,师妹从小生活在安逸闲适的环境下,自然是这般活泼。 现今又是少女时节,正是多愁善感,亦不知一天能变脸几回。 “略略略,我就试探试探,师兄还以为真要拜你啊……哼,别得意了!” “我要是有这么好看的师妹,也不舍得被曹贼掳走啊!” 她挺着隆起的酥胸,双手放在纤细的楚腰之上,歪着小脑袋,全然不见方才那副感激的模样去哪了。 刘云默默一笑,目光空悠。 “那,我若是真的击败了魏军,解了南郑之围,师妹总该谢我吧。” 古灵精怪的小师妹走到一旁,葱指轻点着雪白的下巴,思考道。 “若真能以寡击众,败了天下无敌的魏军,师兄可就是名震青史的大人物了。” “到时候不管想要什么,父亲不都得满足你?” 刘云低头看向师妹。 张琪瑛虽是已有十五岁,但是个子却比刘云矮上一头,刘云低头之际,嘴唇刚好能触碰到师妹的发梢。 “我问的是,师妹你……怎么谢我。” 温热的气息打在张琪瑛的头上,将她的头发压低。 张琪瑛只觉得师兄的气味很好闻,干干净净,温温热热。 他的声音也是温润细腻,让她像是置身摇篮,被人哄睡一般,令人安心。 “呃……怎么谢呢,以身……相许?”张琪瑛故意挑了挑眉,一股香甜的气息在少女的身旁萦绕。 “师兄,少做些怪梦呢!哎呀,该不会真有人对朝夕相处的师妹感兴趣吧?” 刘云白了她一眼,用手指敲了一下这丫头的脑袋。 “疼!” 这师妹与他从小嬉闹惯了,开玩笑都不讲分寸。 “师妹不该是圣女,该是魔女才对。” “等打赢了魏军,我便把你送回阆中去。” 张琪瑛见刘云转身离开,生怕刘云动了真怒。 连忙迈起脚丫,抱着师兄的手臂撒娇不放。 “啊……师兄,别啊!” “师妹错了……真的知错了!” ┭┮﹏┭┮ “师兄!我就开个玩笑嘛,你别赶我走!” ———————————————————————————————————— 下午,日光正盛。 一辆轺车停驻在南郑城前。 位置不偏不倚,刚好停在射程之外。 城上的守军,见状大骂。 “可是魏狗的使者?别想来劝降!” “在往前一步,让你万箭穿心!” 身穿黑色狐皮大氅的郭淮咳嗽两声,下车之后,便令下人各自散去。 他只在地上铺着席子,摆好炊具,便端坐于此,仰望城头。 身后也无魏军,唯有一片原野,空空荡荡。 郭淮用手遮挡了一下日光,声音里带着几分慵懒闲适。 “在下并非前来劝降,只是路过而已。” “劳烦诸位去禀告一声,太原郭伯济,请青城山祭酒刘升之,前来煮酒!”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三十一章 煮酒论计,见微知著! “祭酒,郭淮诡计多端,万万不可轻信!” “此人几番设计,若非被祭酒识破,我南郑险些城破人亡。” “祭酒命系汉中安危,岂能涉险与贼人共饮?” 王平、句扶、庞德等人皆是力主不去。 反倒是刘云对此颇有兴致。 “郭淮计略不俗,可他身旁毕竟只有一名护卫而已。” “若是我不出城,岂不让魏军小觑我军。” “诸位无忧,这郭淮身子骨奇差,平日里便病病殃殃,真要有什么歹念,我一人足矣灭他。” 庞德等人深知刘云也有冲阵劫营之能,自然对他的武艺不做担忧。 “升之去意已决,我等也不阻拦。” “不过,他既然带了一名护卫,升之岂能不带。” “我庞德愿意带刀侍奉左右。” 刘云见庞德去意已决,只得点头道。 “如此也好,不过,令明莫要冲撞,凡事多看我眼色。” 庞德欢喜道:“唯!” …… 吱呀一声。 南郑北门大开。 未过多时。 刘云与庞德出城而来。 郭淮见刘云意气风发,便上下打量一阵。 果真是满身英雄气,俊朗好儿郎。 而他身后的那名西凉猛将,也是一身腱子肉,高大如小山。 “虎痴,别让客人站着。” 郭淮身后的孟浪少年,很快便端来一副马扎,随手抛向刘云。 可马扎还没靠近刘云的身子,便被庞德截下。 庞德瞪了一眼那孟浪少年,方才将马扎放稳,请刘云入座。 “郭司马的部下,可当真不讲礼数。” “再敢冒犯升之,休怪我庞德不留情面!” 那孟浪少年见状,也是撸起拳头,作势欲打,却被郭淮起身拦住。 “这少年本是虎卫军中子弟,只知舞刀弄棍,不知礼数。” “升之莫要见怪。” 刘云闻言,困惑到。 “方才伯济叫他虎痴,又是大名鼎鼎的虎卫军出身,莫非此人与虎侯许仲康有关?” 郭淮拉出那少年,回首引荐。 “此子名为许仪,其父正是虎侯。” “因其莽撞孟浪,在军中便被叫做小虎痴。” “我见其有不下贲育之勇,特地请魏公调拨给我的。” 刘云闻言轻轻哦了一声,竟没想到这郭淮与自己初次见面,没有被激怒,反倒是和颜悦色,可见此人着实是有些器量。 在曹操帐下研习兵书那么多年,果真不是白学的。 “那么,伯济今日请我前来,可是有何见教?” 郭淮没有明言,只是缓缓端上火炉,令许仪温酒。 “今已入秋,天气渐冷,在下从小体弱,喝不得冷酒,故而早升暖炉,望升之莫怪。” 刘云看了看天色,对他这样的体格来说,就算入秋喝些冷酒,也是无碍。 不过念在郭淮面上病弱,也没有拒绝。 待酒水温热,那郭淮便将酒水盛入羽殇杯中,第次推来。 刘云接过羽殇,只见上面写着‘君幸酒’三字。 又见郭淮仪态儒雅,野炊用具皆是上品。 可见为了今日之会,郭淮也是用心准备了。 “昔日魏公与刘使君青梅煮酒,竹林听雷,论遍天下英雄。” “今已入秋,虽没有梅子,但有野味。” “我令下人提前在白马山中狩猎,猎得白鹿一头。” “又闻褒水东南,有一丙穴,其中盛产嘉鱼,此鱼味道极鲜,只在三月出穴,十月入穴。” “在这入穴最后一月,能品尝此等美味,也算生平快事。” 肉羹具备,余者便是些许山中野菜。 郭淮为证明无毒,都先尝了一口,举筷示意。 刘云与庞德方才就坐马扎之上,与二人分案同食。 “既有美味,岂能没有好酒。” “令明,将西凉烈酒拿来。” 庞德点头启封,甘冽的酒水,充盈羽殇。 四人齐声举起羽杯,对饮三回。 “果真是好酒。” “可惜,我这身子自幼羸弱,不能多饮。”郭淮咳嗽三声,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把肺都给咳了出来。 刘云也不拆穿,这一套小伎俩也就忽悠那些魏军同袍。 谁不知他郭淮机敏,处处小心,事事谨慎。 装病只是保护色,若要论病理之学,望闻问切,他可是跟张仲景学过医的。 “我幼时学过医,不妨替伯济诊诊脉。” 那郭淮探出右手,还不等刘云把脉,却又缩了回去。 “无碍……无碍,小病而已。” “今日前来,只因心中困惑难明,还望升之为我解惑。” 刘云心中暗想,终于说到目的了。 “伯济,既然大费周折请我赴宴,有话不妨直说。” “那就,悉听遵命了。” 郭淮眼中的病弱之态,瞬间消散全无,眼眸化为毒蝎,死死盯着刘云不放。 “前夜,我军被板楯蛮背叛,大败于汉阴城下。” “此计,乃是郭淮一手安排,自认为绝无缺漏。” “我已扣下七姓蛮王家中质子,又许以重利,分化众人。” “你如何调动那板楯蛮为你所用?单凭五斗米教的鬼神之说,恐怕难以安抚人心吧。” 刘云取酒自饮,两盏烈酒下肚,方才开口道。 “伯济计策的确高明,可你不知道的是,这支板楯蛮兵,是我从巴西调过来的。” “在与张儁义大战之前,早就暗中布置了。” 郭淮还是不解:“可是,你无法保证他们会为你所用,七姓夷王皆是狼子野心,谁能给他们最大的好处,他们便会归附与谁。” “哪怕七人之中只要有一个蛮王愿意归附大魏,你的计划,便会为我所知。” “没错……”刘云饮了口酒。 “所以,我从一开始就没把计划告诉他们。” 郭淮愣住了…… 他猜得到这支板楯蛮或许有可能是南郑方面的援兵。 但没想到,刘云居然算到了这一步,根本就没把计划告知这群夷王。 “你的意思是,他们是自己来的?” “不,我还是放出了一些消息。”刘云淡淡一笑,回想起了当初给王平的那几封信,王平不识字,自然看不出蹊跷。 “我只告诉他们,南郑将有大战,对于他们而言,战争便意味着发财的机会到了。” “所以,七姓夷王会带着族人北上。他们作为墙头草,看到哪边强盛,便会追随哪边,人心便是如此。” 郭淮恍然大悟。 “所以,你不放他们进城,任由他们投奔莪军,任由我军扣押人质。” “甚至猜到了旱山之中并非是黄权的兵马也装作不知,就是为了埋下这颗棋子?” 哪怕是最高明的棋子,在郭淮、曹操这等人物面前也不可能完全不露出破绽。 除非那人根本不知道自己是一颗棋子,那他才会全无破绽。 “懂了……”郭淮苦苦一笑。 现在想来,那黄权将要到来的消息,估计也是刘云提前散布的! 等到魏军陷入不得不快速破城的窘境之时,唯一的办法就只有用板楯蛮装作蜀中兵马去骗开城池。 饶是郭淮百般谨慎,最后还是陷入了刘云的思维陷阱当中。 如今想来,不必急于破城,围点打援,才是最优解。 可当时,怎么偏偏就被刘云饶进了圈子里。 郭淮思虑片刻,还有一个疑问。 “阁下把黑白不明的棋子抛出去,你怎么知道,这枚棋子最后是黑,还是白。” “如何能保证,在最关键的时候,他们传递给你的消息不是假的,如何保证,他们在战时一定会帮你?” 刘云尝了一口鲜美的鱼肉,缓缓道。 “很简单,不明黑白的棋子虽然有七颗,想同时满足他们所有人的野心,我的确做不到。但我只要保证其中一颗是白色的,我就能知晓你们的全部计划,提前部署。” 说到这,郭淮已经感觉有些毛骨悚然。 “所以,你选择的人是?” “何彦!七人之中地位最低,但也是最想翻身的那一個!” 郭淮嘴角抽了抽,又问道。 “理由呢。” 刘云嘴角微弯。 “他……没有子嗣。唯一的外孙儿,在我麾下任职,何彦别无选择。” “你必须满足七姓夷王所有人的利益,才能保证他们归心魏军,而我却只要保证何彦能够独霸宕渠。这……就够了。” 作为防守方,刘云有天然的选择优势!最重要的是,二人之间存在信息差。 郭淮不知道王平的存在,校事府也不会在意一个不认字的米贼。 这就是破局的关键! 而且作为进攻的一方,郭淮必须要满足所有夷王的野心,否则只要有任何一个人露消息,他就会陷入被动。 诚然郭淮给出的条件足够丰厚,可是这也仅能收买其余六人,何彦和他们有本质的区别。 魏军的许诺再大,也只是战后才能兑现的支票。 而刘云许诺给何彦的,却是看得见摸得着的。 只要将其余六大渠帅杀灭在此,何彦便能借助五斗米教的力量,一统宕渠。 这样的利益摆在何彦面前,他根本就不需要思考。 既然能一人吃饱,何必再跟六人共享? 人心的贪婪,现实的诱惑,没有人质的拘束,外孙子的亲情加分。 一切都让何彦理所应当的倒向刘云。 这一颗棋子,盘活了全局! 啪、啪、啪…… 水落石出。 郭淮勉为其难的笑着,脸色苍白的鼓着掌。 他本以为自己做到了最好,想尽一切手段,推敲各种可能,已经排除万难,得出了最优解。 却没想到,这个最优解却是刘云正想让他推出的答案…… 你以为的,只是我想让你以为的! 就像试卷考了满分,不意味着你学透了所有的知识。 那只代表着,出题人允许你考一百分…… 看破全局后,一种深深地压迫感堵在了郭淮的心头。 “布下七枚棋子,最后只用一颗,便反转局势。” “刘升之,你可真是见微知著,滴水不漏啊。”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三十二章 无法在棋盘内战胜的对手,便在棋盘外致他于死地! 酒宴过半,杯盘狼藉。 庞德和刘云吃的心安理得。 对面的郭淮却是坐卧不安。 和刘云接触越深,他就越发觉得此人并非是池中之物。 什么徐州乞儿,三辅浪子。 真是个没有背景的破落子弟,能有这番禀赋? 郭淮长吁了口气,眉头上冷汗涔涔。 饶是仍有两道计策备用,可是谁又能知道,这两道计策会不会又被他刘云看穿,然后反过来利用? 郭淮踌躇了。 他默然望向刘云,眼中满是不甘之色。 明明这个青年只比自己小上几岁? 他怎会如此老成稳重。 太奇怪了…… 刘云见郭淮眼中波澜已起,旋即放下筷子,扬声说道。 “酒酣宴罢,伯济请我吃了此等美味,我也还伯济一個人情吧。” 郭淮嘴角抽了抽:“愿闻其详。” “五天后,黄权将会到达南郑。” 郭淮眼中大震。 黄权即将到来,这已是板上钉钉,他不会怀疑。 他担心的是,刘云抛出这个情报的目的何在? 威胁,恐吓,还是别有图谋。 “黄权要抵达汉中,我已知晓,升之这是在威胁我吗?” 刘云看了一眼庞德,浅声笑道。 “自然不是威胁,只是有时候,假话能骗人,真话更能骗人。” 他站起身来,看向万里晴空,风吹草低,一身衣袂飘飘。 “五天后,我将会出城决战,届时,褒城所有魏军,将一个不留!” 郭淮满腔愠怒。 “我魏军兵马强悍,纵然你得到蜀中兵马相助,也未必能赢吧?” 刘云淡淡一笑。 “你知道的,我并非虚张声势。” “你若真不相信,放在案下的左手也不必发抖了。” 郭淮低眉看向左手,果真如刘云所说,不断地抽搐着。 他眼神低迷,立刻想到了刘云放出这话的目的。 “你是想让我放出六大夷王的质子,放他们回巴西组织兵马阻挠黄权北上,对吧?” 六大夷王虽然已死,但是这些质子在巴西仍有一定的话语权。 只要让他们回到宕渠纠集兵马,必定能惊扰得蜀中鸡飞狗跳。 到时候,刘备大军北上,就要冒着被这些板楯蛮攻击补给线,断去后路的危险。 这是一张王牌!如果运用得当,甚至可以让蜀中数年不宁。 可若是在这个节骨眼上抛出去,让他们临时召集兵马去阻挠黄权,岂不大材小用? 更何况,质子们根本没有时间准备,未必挡得住黄权多久。 稍有不慎,一张王牌,便会变成废牌。 郭淮细思极恐,看向刘云,已有所领悟。 这人表面上放出情报,实则就是逼迫郭淮提早打出这张牌。 他是为了刘备带大军北上扫除后顾之忧。 他是为了把魏军全部赶出汉中,提早布计! “一环套一环,环环相扣……此人当真可怕。” 可是,郭淮明知有此预谋,他能不去做吗? 也不能…… 正如刘云所说,一旦黄权大军和南郑守军会合,城内的战斗力将大大提高。 真到了那个时候,魏军要思考的就不是拿下南郑,而是如何活着离开褒城了…… “一招失利,便受制于人啊。” 高手对决,比拼的就是双方谁能更少犯错,进而诱导对方先犯错! 已经棋差一招的郭淮,自知无法扳平这一子之失,不得不抛去质子,来换取时间。 “缜密的心思,出人意料的手段。” 郭淮眸光紧凑,突然看向了这个二十岁的青年。 他心中还有最后一问。 “刘升之……你来汉中到底所为何事?” 又是这个问题。 这个问题,阎圃问过,郭淮也在问。 但无论多少人去问,他的答案都只有一个。 刘云缓缓起身,随后将羽殇中的酒水泼向大地,似是在祭奠死在这片战场上的将士。 一股寒风袭来 他抬头看向天空,天色已改,风云乍起。 朦朦胧胧的云雾之中,银蛇舞空,电闪雷鸣! 隆隆雷声之中,只听青年舌绽春雷。 “我要让天下英雄,尽低头!” …… 轰隆! 裂缺霹雳,撕裂天穹。 郭淮惊愕之际,手中的筷子竟也吓得掉到了地上。 他似乎看到了,当年曹操煮酒论青梅时,从刘备身上所看到的那股英雄之气。 只不过,刘云身上的这股气焰更加锋芒外露。 这是何等的狂妄,冷傲,目中无人! 何等的视天下英雄如无物! 你让天下英雄尽低头,可低头能看见什么呢? 带着更大的困惑,郭淮沉思良久。 直到雷声过去,滴滴小雨已打在郭淮脸上。 他冷咳了三声,回过神来,那青年已经纵马离去。 南郑城门吱呀一声,慢慢打开,未过多时,一辆棺椁马车从中出现。 刘云身影已不见,唯有一句话留存。 “路昭虽是敌人,却是个不折不挠的好汉。” “他的尸首,劳烦伯济带回去吧。” …… 阳平关,大雨倾盆而下。 曹操帐中观雨,郭淮身后伏跪。 “魏公……末将无能,一败涂地。” 窗外,雨打落叶,点点细雨溅在了曹操满是风霜的脸上。 “一计失败而已,你应该还有良策。” 郭淮苦笑着摇了摇头。准备再多,也已无用。 “我从一开始,就落入了他的陷阱,如今一招失利,处处受制于他。” “他不会再给我赢的机会了。” 曹操缓缓转过身来,看向了帐中的棋盘,那盘棋还是原样。 不过,白棋已经起死回生,黑子再想一招制敌,没有机会了。 “伯济,你在孤帐下听教这么多年。” “难道出山第一战,便要自甘认输?” 郭淮自然不愿认输。 可是时局至此,他手中底牌尽失,还被刘云抽去了能反败为胜的质子团这张王牌。 在想破局,谈何容易。 “末将自然不愿认输,可如今受制于他,如之奈何?” 曹操看向棋盘,手中捏紧黑子,却全然不落。 “伯济,你猜猜看,孤若是想击败刘升之,下一步,会怎么落子。” 郭淮眼神低迷,看向棋盘之际,却怎么也找不到落子的地方。 “末将愚钝……看不出来。” 曹操收起袖子,左手啪的一声,将黑子落在了棋盘之外。 “魏公,这是?” 曹操看着满眼震惊的郭淮,抚须长笑。 脸上满是不可一世的孤傲。 “如果你在棋盘之内无法击败敌人,便要在棋盘之外战胜对手。” “刘升之不是逼迫你放弃六大夷王的质子吗,给他便是!” “善用兵者,致人而不致于人!你要用尽自己掌握的一切资源来对付敌人。” “地牢里,关押着张卫,关押着五斗米教的所有俘虏,该怎么做,不用孤去教你吧。” 在棋盘之外,战胜对手? 回过神来的郭淮,顿时茅塞顿开。 刘升之以汉中为棋盘落子,是因为他手中的资源有限,仅能在汉中布局。 可魏军却不一样,曹魏家大业大,可以天下为棋盘! 汉中、蜀中全是战场,为何非要拘泥于南郑一座孤城? 郭淮想的透彻过后。眼中满是欣喜,他跪伏于地,感激道“多谢魏公提点。” 曹操点了点头,衣袖一挥,尽数将棋盘上的棋子扫落在地。 棋子落下,啪嗒啪嗒散了一地。 “先前一盘棋,张儁义下了一半,你已失了先手。” “如今,孤将棋盘打扫干净,一切由你重新来过。” “现在,你和刘升之均势了。” 对待自己的宗亲和学生,曹操还算是宽容的。 他慢慢走到郭淮身边,缓缓将他拉起。 转头又看向帐外的褐衣谋士。 “子扬,近来蜀中太过安宁了。” “在刘备回到成都以前,去让他们乱起来!” “去让整个益州,动荡不宁!”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三十三章 师妹我呀,最听师兄的话了。 大雨入南郑,雨声稀疏,洗净了城外的血腥气。 张琪瑛撑着青伞,站在刘云身侧,听雨无声。 “未觉池塘春草梦,阶前梧叶已秋声。” “如今已是九月中旬。” “知晓蜀中兵马将至,魏军的反扑定会越发激烈啊。” 城中池塘边,枯莲败藕一片。 唯有一朵娇莲,还剩些许红叶。 张琪瑛见其花瓣娇艳欲滴,眼中满是欣喜之色,便急忙前去采来,戴到了自己的头上。 这小妮子,只要跟在师兄身边,她就什么也不担心。 哪怕是城外大军压境,也依旧一副活泼可爱的样子。 “师兄,你看,这还有一朵荷花没有衰败呢。” “好看吗?” 刘云轻轻摸了摸师妹的脑袋。 “师妹说好看,自然是好看的。” 张琪瑛撇了撇嘴。 “我的意思是,是花好看,还是我好看?嘿嘿。” “师妹好看,师妹最好看。” 青伞下的少女,绝美动人,盈盈一笑之间,竟让刘云也感觉心情舒顺了不少。 他本是不喜欢下雨天的。 乌云盖顶,容易让人透不过气。 更会让他回忆起在徐州的那几年,与养父母离散的痛苦经历。 “师兄,先前听你说过,你是徐州人,有一对养父养母。” “那你可知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 刘云看着雨中漫步的张琪瑛,眸间微微一软。 “四岁前的记忆,早已忘却了……” “我只记得,养父曾经与我讲过。” “那年徐州连遭兵灾。” “先是袁术跟刘使君在广陵作战,其后吕布又带兵夺了徐州。那一场仗,打得很惨。” “泗水河畔,满是尸骸,彭城国里,尽是刀光。” “养父就是在泗水河中将我捡到的。” 张琪瑛闻言,轻轻嗷了一声。 “徐州啊,说起来我和师兄的家乡离得还很近呢。” “我祖父是豫州沛国人,那可是大汉的龙兴之地呢。” 刘云点头一笑。 “自从天师道建立后,师妹和师君,应当都没去过沛国吧。” 师妹如小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 “只听父亲说过几句,他一辈子都在益州,哪里会知道家乡是什么风景。” 刘云笑道。 “那,等到战乱平定,我便带师妹回沛县去看看。” “那里的狗肉,可是一绝呢。(爱狗人士轻喷!)” “好哇,好哇。” 一听有机会去回沛县游玩,小丫头的眼神瞬间亮了起来。 她高兴地执着青伞在雨中翩迁起舞,完美洁白的双腿宛如玉轮。 刘云也好久没见师妹这么高兴过了。 本打算将她从雨中拉回,怕她淋雨受冻,可仔细一想,还是算了。 这丫头,难得这么高兴。 …… 院中雨声滴答,少女独舞。 张琪瑛仙袂翩然之际,鸟雀惊庭树。 吱吱呀呀的鸟儿尽数朝着城北飞去。 动物有灵。 刘云见状,已是有一丝不妙的预感,萦绕心头。 果不其然,没一会儿,院外便传来一阵急切的脚步声。 还未等句扶火急火燎的闯入殿中,刘云便将他推了出去。 “师妹还在,出去再说。” 句扶看了一眼正在翩翩起舞的张琪瑛,默默点了点头。 “祭酒,借一步说话。” 角门之外。 句扶脸色铁青,浑身颤抖,看得出来情绪很差。 “城北发生何事?” 句扶痛苦道:“祭酒,大事不好了。” “魏军将我教在阳平关抓获的俘虏,尽数压往北门外,逐个斩首。” “魏军声称,我军再不出城迎战,他们每个时辰都会在北门杀人。” “如今,已有数十人,惨遭屠刀啊。” 刘云慢慢拍着句扶的肩膀,让他理顺了气再说。 “仅是如此,你不会这么紧张。” “还有什么事?” 句扶不敢隐瞒,连忙禀报道。 “俘虏之中,有一人身份尤殊。” “谁?” “师君的亲弟弟,圣女的叔父,张公则。” 张卫…… 刘云蓦然回过头去,在廊下走了几步。 这张卫在五斗米教之中地位很高,城中不少将士都是他的旧部。 一旦被魏军斩首,城中必然生乱。 魏军将此人作为人质,就是想逼迫刘云出城决战。 他若不战,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城外的教徒们逐個被杀,最后士气瓦解,军心败溃。 若是出战,以现在城中守军的战斗力,根本不可能在野战中对抗魏军。 这个计策很精明…… 完全拿捏着人心。 刘云当然可以严令部下不出战,可是城内的百姓会怎么想,五斗米教的教徒会怎么想,师妹张琪瑛会怎么想? 是战争将刘云捧上神坛,带给了城内守军战胜魏军的信心,也是刘云无往不胜的这个先决条件,这才压制了城内所有的肮脏和阴谋。 一旦,刘云从神坛跌下。 城内的细作、动摇的百姓、失去信心的守军,可有整整二十万人啊。 他们要是发了疯,会去做些什么?天知道! 没人敢揣测人心。 “这是魏军的攻心之计啊……” “出战,我军必败。” “不出战,士气沦丧,民心不稳。” “两难的选择。” 刘云咂了咂舌。 魏军知晓刘云的性子,绝对不会放任张卫被杀。 必定早就布置了天罗地网。 一旦刘云出城,将是层层埋伏,四面杀机。 这一次,凶多吉少啊。 可是,能不去吗? 师君一家,对他恩重如山。 当年在汉中之时,更是张卫一手把他和张琪瑛带大的。 这等恩情,刘云不得不报啊。 如果今日,他放任张卫被杀,别说是师妹会痛苦伤心。 他自己的良心也是过不去的。 “我现在才明白,什么叫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句扶,我们走!” 二人不待商议,便快步朝着大殿奔去。 临行前,刘云又默默的看向了小院,不忘对着院中的师妹嘱咐一句。 “师妹……” “我去找令明讨一坛好酒,去去就回。” “雨太大了,你在府中,不要乱跑。天黑了,就早点回去。” 屋中久久没有回答。 刘云还以为这小妮子又生气了。 “你知道的,令明向来喜欢喝酒,一时半会儿我是回不来了。” “今夜,你就代替师君,给城内的教徒们好生讲授《老子五千言》吧。” “天师道的圣女,也早该宣读经书了。” …… 一片寂静无声。 片刻过后,屋内方才传来师妹的回声。 那声音里带着些许的憔悴,但很快,又随着少女的声音一转,淹没在了少女银铃般的笑声里。 “哈哈,师兄,你怎么能把我抛下不管。” “说好了,不管去哪,都要带着我的。” 刘云满脸苦涩,他从没骗过师妹。 这还是第一次。 “师妹!再不听话,我又要把你赶去阆中了。” “别别别啊!师兄!” “我不去就是了。” 回廊后,张琪瑛娇躯颤抖。 在刘云看不到的方向。 师妹早已哭的梨花带雨,她用双手捂住满是泪痕的脸颊,强忍着悲伤的情绪。 她不敢回头,生怕被师兄发现。 “师妹听话,听话。” “师妹我啊,最听师兄的话了……”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三十四章 绝境见祥瑞,好一场大雨来。 满天大雨,洒落褒谷。 在狭窄的山谷中,泥泞满满。 穿着蓑衣的魏军将士,已在山头布满落石滚木,天罗地网。 这些穿梭在雨中将士,眼中皆有复仇之火。 做起事儿来,自然不像以往那般拖沓。 “我军这些年所向披靡,何其强大?” “自赤壁战后,我等再也没遇到过这么大的屈辱。” “在这小小汉中,我等被一个没读过兵书的小米贼连败,何等惭愧啊!” “呵,此番若不能报仇雪恨,路昭将军岂不白死了!” “报仇!报仇!!!” 军有不克,哀师必胜! 路昭的死,激化了魏军的仇恨。 刘云之名,在整个魏军之中,已然成为公敌。 一败张郃。 二杀王忠。 三讨路昭。 放在某個峡谷之中,这就是战绩连续一片绿后,突然出现的三连红。 所有魏军将士都想复仇,恨不得将刘云生吞活剥,以消心头之恨。 先前因为战败而消弭的士气,被一扫而空。 所有的魏军都如狼似虎,都想等着破了南郑之后,好生屠戮抢掠,报复到底。 “时机到了。” 大雨中,头戴斗笠,身穿蓑衣的郭淮缓缓张开双眼。 跪在他面前的,体格健壮,需要三四个魏兵才能按的住的男人,便是张卫。 “张公则……后悔吗?” “你没有战死在阳平关下。” “现如今成了我军的俘虏,也成了我军攻克南郑的大功臣。” “我会上表魏公,赐你个好死。” 张卫倔强的抬起头来。 雨水淋湿全身,他身上的甲胄早已破烂。 他很想站起身来,哪怕是用嘴也能咬下这人一块肉来。 可惜,腿还没直起来,便被身后的魏军用长矛刺穿双腿。 “啊……” 鲜血顺着雨水流了一地,与地上的泥浆融成了黄红色。 郭淮早有防备的退后了两步,冷漠道。 “整个汉中,除了刘升之,也就只有你敢对抗魏公。” “你这么个厉害人物,我不能不防备啊。” 张卫满脸吃痛,狰狞的看向郭淮。 “升之定会为我报仇。” “你们都得死!我在底下等着你们!” 张卫青筋暴起,刚要咬舌自尽。 左右的魏兵却野蛮的扒开了他的舌头,塞了一块破布进去。 “看好他,别让他死了,这可是个关键人物啊。” 郭淮一脚踹翻张卫,令人将他丢尽山洞之中。 张卫喉咙里发出嘶吼,被魏兵拖行着渐渐远去。 郭淮目视天穹,只见一片阴暗。 雷云在阴暗中放着些许电光,可很快,便消散不见。 自幼年起,他便以豪杰自居,想要长大之后,成为镇守一方的传奇。 却没想到,成为豪杰的第一步,居然是要用这等卑劣的手段。 初出茅庐的郭淮,感觉到了,走出今天这一步后,他将会离过去的自己越来越远。 曾经的誓言、理想,都将被踩在脚下。 “兵者,诡道也。” “越往高处爬,就越是不择手段……越是一片黑暗啊。” 大雨沿着蓑衣滴落一地。 没过多久。 夏侯渊、朱灵二人也缓缓来到郭淮身旁。 “计策已经敲定了?” 郭淮点了点头。 纵然这等手段不光彩,可是,想要赢得光明磊落,何其困难。 或许,曹操的方略,才是最快的破城之法! 不能在棋盘内战胜对手,那便在棋盘外制敌于死地。 “校事府的细作,已经把消息传开,如果刘升之不想城内动乱,必定来救张卫。” “况且,抛开这个原因不谈,我认为以他的为人,也绝不会眼睁睁看着张卫被杀。” 夏侯渊瞥了一眼郭淮。 “那他又怎知,你把张卫藏在哪里?” 郭淮从身后的竹筐里捞起来一条嘉鱼。 随后走到山洞里,将它丢在滚烫的汤水之中。 鱼在汤中挣扎,火上的油锅左摇右晃。 看着这条鱼慢慢死去,郭淮的眼神逐渐冰冷。 “他知道……” “他,必然知道。” …… 南郑,主府案几之上。 一盘熟悉的鱼肉摆在食盒之中。 庞德看着盘中鱼,似有所悟。 “祭酒,这是郭淮派人送来的。” “他是什么意思?” 刘云坐在主座之上,环顾诸将。 “盒者,四面围方。乃是城也。” “嘉鱼,产自褒水东南的丙穴。” “郭淮先前与我等说过的。” “他这是摆明了告诉我,公则师叔被囚禁在褒城后面的丙穴中。” 丙穴? 王平闻言大震。 “如今汉中大雨,褒水涨满,我等入了丙穴,便两面环山,两面环水,根本无路可走啊。” “郭淮此计,分明是看准了祭酒不得不救,他定会在丙穴布下天罗地网!” “就算知道,能不去吗?”刘云看了一眼众人。 几人皆是摇头不语。 “我等是知道祭酒的。” “当初见到师君血书,便连夜星驰来汉中,如今师叔被困,料想前方便是神魔当道,祭酒也要杀出一条血路的。” 刘云苦苦一笑。 “知道,便不必多言。” “我意已决,只选精锐,连夜奔袭丙穴。” “尔等若是担心,大可不去。” 王平、句扶早就跟随刘云,自不必说。 这庞德身为客将,却也毫不推辞,他只喝了口烈酒,又擦了擦满嘴的酒水。 大笑道。 “都看着我干嘛?” “我已不是第一天跟你出生入死了,大不了临死前多杀几个魏狗,值了!” “这一趟,我也去。” 刘云笑着看着这个不善言辞,但是心底忠义的西凉猛汉。 此人还好没有投奔曹魏,若不然真是屈才了。 “令明好仗义,不枉我等相识一场。” “今夜,诸位便带领各部兵马与我前往褒城。” “子均攻郭淮,孝兴攻朱灵。” “令明带着我的大旗,冲击夏侯渊本阵。” “等到魏军乱作一团,我便救出师叔。” 刘云面色凝重道。 “诸位,此战不同以往,危机莫测,成了,回南郑请诸位喝酒。” “不成,就随我喝魏兵的血!” 众将士齐声道好。 也不管能不能救出人,他们都已经把性命交托在刘云手上。 真男人,从不在意计策有几成胜算。 他们要做的,就是把绝望,变为重生的希望。 三人各自离开,都闷不作声的暗中准备去了。 殿内孤寂。 唯有刘云一人,坐在殿中,远观满山风雨。 这一场大雨卷的整个汉中纷纷扬扬。 漫天落叶飘荡。 一只好看的红鸟儿迎着风暴飞翔,它翅膀尽湿,只能落在大殿之中避雨。 滴滴答答的雨水沿着这鸟儿的羽毛落下。 声音惊动了刘云。 刘云回眸一看,竟是只红腹锦鸡。 在古代,不少人见了这等瑞兽,也要忙呼一声“凤凰”,当做祥瑞上表天子的。 不过,刘云却是不觉新奇。 只慢慢试探的伸出手去,给这鸟儿梳理毛发。 鸟儿高高的扬起头颅,将圆润柔顺的腹部露出,任由刘云把玩。 刘云见了这象征着祥瑞的鸟儿,心中也松了口气。 鸟且不避风暴,更何况人呢。 管他前方风雨多大,遇山开山,遇河断流便是。 莫不成,一场大雨还能淹了青云之志? 刘云雅淡一笑,只是静静的看着屋外将至的风暴。 满山风雨映在眼中,寒意浸透眸光。 他怜惜的理顺鸟儿的毛发,语调清雅幽玄。 “好大的一场雨,好一场大雨啊……”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三十五章 天崩地裂的大杀局,刘升之,你如何化解? 秋雨绵绵无尽期,百鸟争鸣枝头间。 阳平关外,一棵枯木上,乌鸦停驻。 它们黑色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屋中的烤炙,还扑腾着翅膀上的雨水,发出呱呱呱的躁动声。 天气阴沉沉,曹操本就心烦,见鸟雀惊扰,很快放下了手中的刀子,他眸光锐利如刀,死死地望向那颗枯木,眉头拧出了一个井字来。 “虎侯!” 话音方落。 帐外,弓弦紧绷。 三支白羽箭横空飞去。 三只乌鸦应声倒地。 鸦群在空中扑腾半响,旋即尽数飞散。 身宽体硕的黑甲猛将,缓缓走入帐中。 他壮如泰山,体格魁梧。 光是护卫在侧,就足矣吓退一切豺狼虎豹。 虎侯许褚,字仲康。 曹操身边最忠心的护卫,同时也是除了夏侯惇以外,唯一一个能在曹操身边自由出入的人。 “明公。” “这些畜生,要一起烤了吗?” 曹操看着许褚手中的三只乌鸦。 每一只白羽箭都正中乌鸦的喉咙。 “不必了……” “虎侯自行处置吧。” 曹操摆了摆手,笑着目送许褚离去。 俄顷,眼神又恢复了冰冷。 “子扬,孤让你办的事,进度如何了?” 刘晔拱手道。 “魏公放心,何彦留下的假质子,已被杀灭,剩下的质子已尽数骑乘快马,返回宕渠招揽部众。” “想必去挡住黄权几天,应该不是问题。” 临时所为,事不周全。 这些质子虽然在宕渠也有些威望,可毕竟不是渠帅,临时去动员部落,能召集的人手有限。 魏军也没指望这些人能拖住黄权多久。 因为,南郑,已经被曹操视为囊中之物了。 “蜀中情况如何?” 刘晔是魏军方面的情报大师,最擅长分析敌情,往往一觅即中,几乎从不出错。 “刘备定蜀,不过一年,各地归附未久,如今有诸葛亮这样的能人坐镇蜀中,以法度治蜀,向来跋扈的蜀中豪强大姓岂能忍受?” “更何况,蜀人听闻魏公在北,一日十惊,不需校事府煽风点火,蜀中豪右也会将益州搅乱。” 曹操抚须大笑。 “善,刘备带五万主力在外,南中又需守军弹压,他诸葛亮这时候调遣黄权统兵北上,想必蜀中已没有多少守军。” “益州,安定不了。” 刘晔点头陪笑。 “魏公此计可谓高明,借刀杀人,让蜀中豪强搅得益州天翻地覆。” “自时,刘备便是入了成都,也无法调兵北上,南郑已是魏公囊中之物了。” 说到此处,曹操甚至觉得有些遗憾。 若是早日拿下了南郑,补充完粮秣。 魏军完全可以趁此时机,一举直捣蜀中。 就算打不下来几個郡县,也能按照历史路线,趁机将巴西郡的百姓迁走。 可如今,魏军被卡在南郑城下,这一切都成了泡影。 一时之间,曹操也不由得心生怨念。 “对了,有张鲁的消息吗?” 刘晔摇了摇头。 “据说是入了成都,被诸葛亮护卫起来了。” “之后,就没了消息。” “不过,近来,在南郑却传来了一则喜报。” 曹操闻言看向刘晔,好奇道:“何喜之有?” 褐衣谋士,缓缓从袖中掏出一卷帛布,缓缓将其摊开。 妙龄芳华的绝美少女便画在帛布之上。 “这位,便是魏公一直在找的天师道圣女,张琪瑛!” “据城内细作称,此女就在南郑。” “哦?”曹操眼神微眯,看了一眼那画像,旋即便摇了摇头。 尽管这少女的容貌身姿都是人间极品,可却不在曹操的兴趣之内。 “太小了,年纪再大些,才有少妇风韵。” 刘晔轻声道:“魏公所言甚是。” “不过,此女在五斗米教地位尤殊,如是能趁机生擒此女……城内的教徒岂能不降?” 曹操闻言,眼中闪过一抹奸诈。 他之所以要逼迫张鲁投降,并且和他结成亲家,便是要利用张鲁的威望,将蜀中五斗米教信徒全部迁走。 一个人都不给刘备留下。 换句话说,张鲁也好,张琪瑛也好,都是曹操用来控制米教信徒的工具。 张鲁虽然暗弱,但可别小看了这五斗米教。 自第一代天师张道陵入蜀布道开始,五斗米教已发源数十年,其间巴蜀、南中、武都各地都有五斗米教信徒。 至今日,已有教众数十万。 蜀中有户二十万,汉中有户十万。 加起来足有三十万户百姓,将近一百五十万人口。 米教信徒几乎占了三分之一。 若能挟持张鲁,引导教徒迁移三辅、凉州充实边塞,这些人就全在曹魏掌控之中。 现在,张鲁跑了。 张琪瑛作为代替品,也不是不行…… “那便行动吧,等候刘升之去救援张卫。” “自时,城内空虚,想擒住此女,岂不易如反掌?” 说到这,刘晔就为难了。 “魏公,刘云那小子手段高明,先前剪除了阎圃、李休,又杀灭杨氏,校事府已没有余力在南郑搅弄风雨了。” “校事府没有,但孤有!” 曹操把玩着缳首小刀,看向烤架上的野鹿,他目光阴鸷,狠狠一刀刺中了那小鹿的心脏。 “子扬,有时候,敌军,可是要比自军更容易使唤。” “城内几十万百姓,可不都是米教信徒,还有很多逃难来的凉州、三辅的流民。” “这些人本就贪生怕死,畏孤如虎。” 曹操眼神狠辣,用刀子将整个小鹿的心脏刨开。 新鲜肥美的鹿肉便在其中,油光四溢。 “你说若是孤下令,只要生擒此女,便能免除他们的罪,允许他们返回故土,举家封侯,这些人会怎么做?” 刘晔眼中惊喜,似乎已经看到了即将破灭的南郑。 “魏公威名远播,这些利益熏心的贱奴必定会倒戈来降。” “自时再派一支兵马,持魏公大旗,在城外佯攻,南郑必失!” 刘晔恭敬的跪伏在地,满口称赞道。 “魏公高明啊!这一招,虚实相间,内外交击,定让刘升之首尾难顾,我军已得汉川矣!” 马屁拍响,曹操扬声一笑,缓缓将鹿肉送入嘴中。 天穹一声霹雳落下。 他苍老的面上,满是阴翳。 “孤已经没有耐心再陪刘升之玩下去了。” “既然,他不肯归附大魏。” “那,孤,便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轰隆! 雷光炸裂,半面天空都是无边电网。 不可一世,孤高深谋的北方霸主终于出手。 一招落子棋盘外,全局已动荡! 整个巴蜀、汉川,都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危机。 “孤,说过。从来没人能阻挡孤的脚步。” “刘升之啊,刘升之。” “这天崩地裂的大危局,你要怎样化解?”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三十六章 魏军造绝境!而我要踏破青史,创造奇迹! 南郑城下,大雨磅礴。 八千守军,全员斗笠蓑衣。 竞向褒城去。 满地泥泞,骑兵不敢快马扬鞭,只得下马慢行。 行至半路,沔阳的百姓快步来报。 “祭酒啊,大事不好了,沔阳方向出现了新的魏军。那旗帜上,写着一个曹字啊!” “魏军在沔阳?” 察觉到魏军用意的刘云,回头看了一眼南郑。 他心中仍然挂牵着师妹。 “曹操这一招虚实相合,果真了得。若非我军在沔阳救过当地百姓,差点就被他算计到了。” “我这一走,南郑城内无主,一旦出了差错,师妹可就危险了。” 庞德等人到没有想到这一点,只是盯着瓢泼大雨,怒骂着老天爷。 “夏侯渊守株待兔,就是为了将你堵在丙穴,岂会在这个时候分兵攻城。” “你对魏军的威胁,可要比这座城大多了。” 刘云紧握剑柄,慢慢的摇着头。 “令明忘了。” “我等在南郑布局落子,以此为棋盘。” “可是,曹操却能落子在整個汉川,甚至整个天下。” “夏侯渊驻兵褒城,已败了两阵,连折王忠、路昭两员大将。攻城战,也被我军陆续打退。” “曹操深知此事,却在阳平关按兵不动,你不觉得奇怪吗?” 素来敏于军事的王平闻言也意识到了曹操的意图。 “曹操这是在用夏侯渊、郭淮做局,想将祭酒堵在褒城。” “然后,他在沔阳的大军便可以顺着汉水之下,攻取南郑!” 如今正是秋雨连绵,汉水大涨,流速极快。 沔阳的魏军若是乘船顺流南下,只需一夜便可直达南郑。 “天啊……” “我军不走,则张公则必死,若是走了,南郑必失。” “就算救走张公则侥幸逃生,我军又得面对两面夹击。” “曹操,是处心积虑要致我等于死地啊!” 句扶仰天大怒。 自南郑守城战进行一月以来,这已经是他们被逼的最狠的一次。 几乎看不到生路,完完全全的绝望。 魏军用兵力和资源上的优势,几乎碾压式的扑向南郑。 你再聪明,再有谋略,再能打仗,又能如何? 历史上的刘备刚刚回到成都,马不停蹄的去迎接张鲁,都没来得及,最终还是让汉中落入曹操之手。 你以为,单枪匹马入南郑,杀灭了阎圃、李休就能反败为胜? 你以为,败了张郃、夏侯渊就能改变历史洪流? 刘云望向天空,那天上的阴云,好似是曹操在冷冷的发笑。 不愧是雄踞北方的霸主!不愧是乱世奸雄。 可是,就算你是曹孟德,又能如何? 我欲让天下英雄尽低头,你以为,单单只有你,不在其中吗? “曹孟德,既然你已经拔刀,那这一战,我刘升之唯有亮剑来回!” 刘云将斗笠压下,雨水沿着两旁流落一地。 冰冷的容颜下,冷毅果决。 “诸将听令,原计划不变。” 王平心下震惊。 “祭酒,你若不在,那南郑该如何是好?” “莫不如让我等前去营救,祭酒你坐镇南郑吧。” 刘云轻轻摇头,眼中满是坚韧和不屈。 “夏侯渊、郭淮、朱灵并非易于之辈,我不在,你们很难攻破。” “至于南郑,沔阳的魏军就算再快,在明天天亮之前,也无法赶来。” “一个下午,加上一个夜晚。杀个来回,够了!” 众人都被刘云疯狂的话语吓得不轻。 连续在大雨中奔袭夏侯渊,还得连夜杀回来拯救南郑? “疯了,祭酒绝对是疯了。” “可是……疯了又如何呢?” 句扶用重拳拍击胸膛,爽快大笑道。 “我们,就陪祭酒疯一次!” “好!” 刘云难得的畅快大笑,这一场雨,这一只红腹鸟,这一群追随他至黄泉路上的铁血健儿,让他坚定了胜利的信心! 敌强我弱,又如何? 大雨淋漓,满地泥沼,魏军的骑兵优势便无法发挥。 而在蜀中山岭、盆地之中生存的汉子,他们脚力可是魏军想不到的。 诸葛亮,带着这支山地兵团,迈出祁山,打得魏军节节败退。 姜维,带着这支山地兵团,走出甘陇,绕得魏军头昏眼花。 如今,上天送来一场大雨,将魏军最大的优势弥平。 接下来,就看谁更在雨中狂奔的更快了! 刘云看向众将士,挨个鼓舞着他们的士气。 “在南阳学习医药的那几年,我常常跟师父上山采药。” “也是这样的大雨倾盆,我攀山越岭,满地荆棘。” “天寒地冻,手指都不可伸屈。” “师父告诉我,我这样的孩子,出生便没有伞。” “想要不被大雨淋湿,就得在雨中快跑。” “我快快跑,快快跑,最后练的一身脚力,跑的比谁都快。” 刘云停下脚步,大雨未消英雄气,反让他身上的气势更为磅礴。 “同龄的儿郎,大多衣着绮绣,朱缨宝饰,白玉腰环。” “而我则缊袍敝衣,负箧曳屣,往来深山巨谷,迎面便是穷冬烈风。” “不过,我并不羡慕他们,我知道,我的命运终不会沉沦于此。” “和我有着相似命运的你们,也不会一辈子被他们踩在脚底下。” 刘云拔剑而出,剑指褒城。 “曹操,志在踏破南郑,杀光你们的亲族,蹂躏你们的女眷。” “让你们子子孙孙,无穷无尽的沦为屯田奴。曹家的子孙,要一辈子骑在你们的头上,让你们男子为奴,女子为婢!” “你们愿意吗?” 大雨中,将士满眼大雨,奋力嚎呼。 “莪等不愿!” 刘云侧过身,左手剑换回右手。 “褒城里,曾经在阳平关为南郑浴血拼杀,却没能逃出魔爪的道友们,能放弃吗?” “不能!” “祭酒,带我们救出他们!” “杀了这群狼子野心的魏狗!” 风云之气席卷全场,纵使大雨满天,全军将士的心弦却也被刘云拨动。 话到此处,将士们哪还管什么敌强我弱,什么十面埋伏。 善用兵者,其气为势!山林水火,皆可为兵! 都已到这个氛围,全军唯有一战。 “褒城里,丙穴外,埋伏的都是魏军精锐!” “个个都是以一当十的好汉!” 刘云咧嘴一笑,既是尊重,又是不屑。 他歪了歪头,面上很快又恢复了冷峻。 “跟随我!” “杀光他们!杀光他们!杀!” “杀杀杀!!!” 万众一心。 滔天杀意迎风起。 大雨磅礴众志成。 刘云一人当先,将马缰丢下。 然后,头也不回的朝着大雨冲去。 全军将士也尽数弃甲、丢盔,抛下细软。 身上所有能扔掉的负重全部丢下。 这群疯子,一路朝着褒城狂奔而去。 他们眼里已没有对死亡的畏惧! 曹操要杀我! 郭淮埋伏我! 魏国要奴役我! 好啊!横竖都是死! 那便同归于尽!杀他个血流成河! 杀他个天崩地裂! 此去已无回头路。 八千健儿踏破满地泥浆。 步步脚印。 风声。 雨声。 狂呼声。 呼啸汉川! 你魏军不是用铁桶牢笼打造了一个绝境吗! 那我偏要用这八千人,凿穿青史,创造奇迹!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三十七章 夏侯猎虎,刘升之,我要你死无葬身之地! 朦胧天色下,骤雨不歇。 褒城内外,甲兵稀疏。 偶有一群女子穿梭其间。 那领头撑着伞的美妇,媚眼含波,走起路来,腰臀叠晃,惹得城内魏军一阵眼热。 “别看了,那是朱灵将军的姘妇。” “要是被他知道你们在这动了歪念,等他回来,不得扒了你们的皮。” 听着营中校尉的话,这群饥渴的魏兵方才收敛眼眸。 不过,那雨中的美妇走到那群魏兵面前之时,却故意停顿了脚步。 一颦一笑,皆是勾人心魄。 “谁说我是朱文博的姘妇?” 眼神冷冽如刀,登时看的那校尉脊背一凉。 “末将多嘴了……” 那妇人也不见怪,反而走到哪校尉身旁,纤手勾弄着他的胡子,轻声细语道。 “我好看吗?” “好看……好看。” 香风袭来,那校尉暗自偷乐,却不敢抬头。 “好看,还等什么,只要五斛小米,我便与你去那屋中耍耍。” “像你这般的汉子,很久没碰过女人了吧。” “真……真的!” 这校尉惊讶地张开嘴巴,激动地刚要说些什么,却被一根葱指压在嘴尖。 “嘘,别声张。” “跟我来,保证让你美得肝肠寸断~” “呵呵……呵呵。”那校尉被妇人牵着左手,朝着屋中走去,嘴都要笑歪了,哪还顾忌什么朱灵,他只想早些纵享鱼水之欢。 在这等美色面前,寻常人只是被看上一眼,魂儿都要被勾走了。 这区区魏军校尉,哪里忍得住寂寞。 “切~,方才还不让我们看,原来只想自己偷腥!” 屋外的魏兵们恨得牙痒痒,心里不知多失落。 不过,这些人也不会失落太久。 因为那校尉,刚进屋没多久。 便有一阵撕心裂肺的悲鸣响彻褒城。 “啊啊啊啊……你这毒妇!我的命根啊……” “来人,快来人!” 屋外的魏兵们闻声大震,刚要闯进屋子。 却只听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杀声。 “杀啊啊!” 砰的一声巨响。 几名被砍死的魏兵倒飞而出,撞破营门。 一群身穿蓑衣的米贼杀入城中。 “是米贼,快鸣金!” 话音未落。 两道流矢飞来,正中这群魏兵的喉咙。 咕噜咕噜,鲜血直流。 刘云闯营而入,却只见褒城之中,人影稀疏。 只剩下些许残兵还在负隅顽抗。 “不对啊,魏军怎么可能就这么点人。” 俄顷,那盘起头发的美妇已经拿着鲜血淋漓的手戟从屋中走出。 这些女子,都是刘云一个月前在沔阳所救。 为了报复魏军,给南郑通信,一直潜藏在褒城打听魏军动向。 “祭酒。” “夏侯渊已经带领主力,前往丙穴设伏。” “褒城已经是一座空城了。” 刘云闻言,冷哼一声,甩干了剑上的鲜血。 “为了置我于死地,连褒城都不要了。” “我的人头还挺值钱。” 周遭将士皆是一阵大笑。 “丽娘,这些时日潜伏在魏军之中,委屈你们了。” “如今大战在即,你们快返回南郑,免遭兵戈。” 那美妇眼中唯有恨意,已无偷生之念,她轻轻摇头道。 “谢过祭酒好意。” “只是,我举家被杀,丈夫已死,身子也被魏军玷污,我若不能报仇实在不愿回去。” “我必要让这群狗贼,全部死在汉中!” 丽娘从袖中掏出一卷帛布,缓缓递给刘云。 “这是我在朱灵房中偷到的魏军布防图。” “夏侯渊在丙穴中布置了三道关卡,五路伏兵,十八处陷阱。” “还望祭酒多多小心。” 刘云接过帛布,暗暗点了点头。 天知道这群女子为了这个情报究竟付出了多少。 “汉中军民同心,誓与天争,这场仗就是再难胜,也得胜!” “全军听令,攻伐丙穴!” …… 丙穴,地势低洼。 自西向东有大丙、小丙二山,山势南北相向,各自高百余丈。 在两山以北有一穴,方圆二丈有余,有丙穴水交错其间。 两面大山,山前水流。 入了这丙穴,便是入了牢笼死地。 “如此险峻的地形,莫说他刘升之带着一群残兵败将。” “就是把天下最精锐的兵马拨给他,他也闯不出去。” 大丙山上,夏侯渊与其三子盘山设伏。 大雨泼在这些年轻人的蓑衣上,他们却依旧挺拔着身子,静立雨中,纹丝不动。 长子夏侯衡,字伯权。老练沉稳,跟随他征战多年。 次子夏侯霸,字仲权,深谙军事,有统兵之才。 三子夏侯称,字叔权,年仅十八岁,却力能伏虎。 夏侯渊最骄傲的,从来不是他虎步关右的美名,而是膝下的这三個儿子。 “今日,我们父子四人一起来猎刘升之这只猛虎!” “我要他死无葬身之地!” 三子齐声高呼,手中刀剑已隐隐作动。 正待此时。 一阵密密麻麻的脚步之声,踏破泥浆,朝着丙穴冲阵而来。 沿途关卡挡不住,周遭魏兵陆续败退,将这支军马引入埋伏。 夏侯渊目光紧缩,左手高扬在上,就在兵马冲入山谷之际。 健壮的臂膀猛然挥下! “放箭!” 砰! 山中炸响。 落石滚木沿着山岭层层砸下。 暴雨中,弓矢如流星射来。 整个谷中如霹雳大作,轰隆巨响席卷天际。 先闯入山谷的汉中兵马陆续被落石滚木砸死。 大雨泥浆溅射一地。 无尽的哀嚎声传上大丙山。 夏侯渊闻声冷笑。 “刘升之,不过如此……” 山谷口半响不动。 俄顷,又是一阵地崩山摧之音从谷中传开。 那群米贼,扒开挡道的落木,滚石,竞向丙穴冲去! 夏侯渊表情愕然,放目望去,汉中兵马竟是用层层盾牌,交叠而行。 形成了一个巨大的龟甲阵冲出山谷! 密密麻麻的箭矢,裹挟暴雨狂风,呼啸的打在这些盾牌之上。 可是尽数插在了板楯之间,无法破防。 夏侯渊看向那群白虎皮包裹的蜀地板楯,眼中大惊! “这是……那群巴西板楯蛮!” “可恨的叛徒!” “伯权、仲权、叔权、给我围杀他们!” 大雨下。 夏侯三子,齐声拔刀,会合郭淮部下,四路伏兵杀出! 这体魄远比常人健壮的三员猛将,大袍一挥,便带兵朝着龟甲阵冲锋杀去。 夏侯霸冲阵在前,见板楯难破,厉声高呼。 “上锤戟!” 魏军狂奔,半道上,军队变阵。 一群拿着锤状长戟的魏军冲上阵前。 其后,便是拿着斧状长戟的钺戟兵。 这两种兵器都是汉代长戟的变种,增加了锤击和劈砍效用。 夏侯衡则与三弟对视一眼,朝着他迎面抛来铁锁,丢向夏侯称。 “挡!” 这二人各执一头,嘶吼着朝着龟甲阵冲去。 两军正面冲击之际,铁锁击盾。 巨大的冲击力让阵内的板楯蛮停滞脚步,砰的一声巨响传开,阵内已有不少人重心不稳,跌倒在地。 “锤!” 砰砰砰! 锤戟兵重锤高扬,似乎要砸穿大地。 板楯再三受到冲击,已有不少将士双臂发麻,板楯破裂。 “辟!” 钺戟在后,朝着破碎的板楯仰天高落。 斧刃直指苍穹,似要划破天空! “破阵!” 砰! 无穷巨力落下,第一道板楯终是扛不住锤击斧撬,最终尽数破裂。 阵中板楯蛮兵狼狈倒地,龟甲阵开。 夏侯衡眼中大喜,持着锤戟便朝阵中杀去。 谁料,他刚刚前行几步。 在那破裂的阵中,再度生出一层板楯。 板楯蛮之中的句扶,踩过一名士兵的肩膀,手持板楯朝着夏侯衡高高跳起。 大雨咆哮而下,那猛汉如虎冲击。 夏侯衡双目大惊,锤戟还没落下,便被句扶撞飞三尺。 人影落下,满脸泥浆。 鲜血喷涌一地。 “伯权!” “兄长!!!”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三十八章 翻越摩天!出奇制胜,就在当下! 夏侯霸见兄长受伤,满目怒意。 抄刀便朝着句扶杀去。 句扶刚要补刀,却被夏侯霸手中锋刃挡住。 铛铛铛,双刀互劈,刀口撕裂。 夏侯称连忙将大哥拉走。 “杀灭魏军!” 王平撤开盾牌,迎面冲击。 大雨淋漓之下,板楯蛮松懈阵型,直接撞向魏军锤戟兵。 噗通! 噗通! 噗通! 这些人已不顾自身受伤,完全是用蛮力将魏军压倒,把他们按在泥浆里活活憋死。 随后大队兵马,便踩在这些人的背上朝着后续的魏军冲杀过去。 “亮刀!” 唰唰唰! 魏军缳首刀兵装备精良,整齐划一,列阵冲锋。 而他们面前的这些米贼,衣不遮体,满脚草履,浑身泥泞。 大半连盔甲都没有,冲锋起来甚至都没有阵型。 完全是一群没有经过多少训练的新兵蛋子。 站在小丙山上的郭淮,满眼都是不可置信。 他很难想象,这样一群败兵、溃兵是抱着怎样的勇气,才敢和魏军野战的。 在他眼里,这是群最底层的畜生啊。 之前还只是一群野人、逃犯、杀人犯、无家可归的流民。 一遇到魏军掉头就跑的懦夫。 可仅仅一个月,就只过了一个月! 这群家伙,就跟换了人一样,居然敢嗷嗷叫的朝着魏军冲锋! “他们不要命了!” 郭淮心中震惊了良久。 完全无法想象,刘云到底做了什么,才能让这群懦夫,去面对他们最害怕的魏军。 可是,事实就摆在眼前。 这群人,近乎是不怕死的跟魏军拼命。 他们满身都是恨,满眼都是仇。 砍烂了武器,便用牙齿,用拳头,用指甲! 只要身上还有能动的部分,就还在战斗。 魏军甲胄精良,武器精锐,可以毫不留情的把这群新兵蛋子按在地上刺穿心脏。 可那些人即便是死了,也要用手死死的抓住魏兵的武器,等待身后的同伴继续杀死魏兵。 他们在以命换命!!! 战斗进行到这里,郭淮已经痛苦的摇着脑袋。 尽管他已经看惯了屠戮。 可是,这群接连倒下的米贼,却是他见过的最可怕的敌人。 将不畏死,士不偷生。 他们的每一寸血流在大地上,都将这片土地染的血红一片。 郭淮根本就想象不到,这些米贼为什么这么痛恨魏军。 明明在徐州、在冀州、在荆州、在凉州。 在所有曹操屠戮过的地方,百姓们都是引颈就戮。 便是刀架在脖子上,当面玩弄他们的妻女,这些贱民也不敢反抗。 可在这区区汉中,区区一群米贼,凭什么敢反抗大魏天兵??? 这些下贱的人,天生就该是任人鱼肉的畜生啊! 刘升之到底有什么妖术,能让这群畜生,拿起武器反抗? 他凭什么能啊??? 郭淮的手慢慢松开了剑柄,这场仗他已经不知道该怎么打了。 俄顷,风暴更甚。 许仪指着山下,满脸惊讶。 “郭司马,大事不好了!” “这群米贼,已经连续冲破了第三道关卡。” “就要冲进丙穴了!” 郭淮回过神来,大惊失色。 望向战场,已经满是血水。 这群米贼,硬生生从魏军面前撕开了一道口子。 魏军刚要赌上,米贼们又把他冲开。 就这微弱的,不到五丈的缺口,却堵满了双方将士的尸体。 王平、句扶,以及所有板楯蛮在前开道,靠着蛮力用板楯撞开魏军,杀出了一条生路! 魏军拦不住了…… 尽管他们可以将这些米贼击杀。 可是,只要还有一個人站着,他们就没有停止冲锋。 他们是在自杀式的冲击魏军序列! 为了阻挡这支不要命的敢死队,魏军山上的预备队一队一队的调上前线。 两山之间几乎堵满了尸体。 “太可怕了。” “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真不要命吗?” 郭淮哑口无言,愣了良久。 可这惊心动魄的大雨,满是血腥的战场,并没有让他丧失理智! 他敏锐的察觉到,战场上还缺少了两个人的踪影。 “庞德,刘云,去哪了?” 他站起身来,在小山上纵目四望。 可是山谷中怎么也没有这些人的踪影。 他不相信刘云会躲起来,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部下流血拼命。 如果不在正面战场出现,他会不会在某个不为人知的地方突然出现? 他又在耍什么阴谋诡计? 一贯的谨慎作风让郭淮心中惶恐。 他苦思冥想也得不到答案。 就在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曹操对他说过的话,悄然在耳中回荡。 “不能在棋盘内战胜对手,便在棋盘外制敌于死地!” 若山谷、丙穴为棋盘。 棋盘之外,指的便是…… “不好!” 郭淮心下大惊,刚刚回过头去。 却只见,两座丙山的山腰之处,五斗米教的精锐正攀山爬林,从背后杀来。 庞德嘴中咬着西凉缳首刀,顺着林木攀登,从山后的丛林中一跃而上。 “魏狗,受死!!” “杀啊啊!” 惊天动地。 鬼哭神嚎。 意料之外的方向,汉中将士突然出现! 这些在益州山岭之中连年攀爬磨练起来的脚力,是这些常年在平原乱战之中成长起来的魏军所想象不到的。 就在所有人都把目光看向了山谷之中的绞杀之时。 这些米贼,却在悬崖峭壁上,在大雨磅礴中,完成了魏军近乎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等到魏军回过神来之时,寒刃已经贴近了魏军的后背! …… 没有伞的孩子,只能拼命在大雨中奔跑,在山谷中穿行,在穷冬烈风之中攀岩爬岭! 在过去的二十年里,刘云每一天学到的东西,都不是无用之物。 命运在馈赠他之前,已经让他获得了比这赠礼更为重要的东西。 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 从小立下的志向,如今便要搅乱苍天,颠覆一切! 踏、踏、踏。 沉重的脚步攀上高山。 刘云登上大丙山,鸟瞰山谷。 丽娘交给他的帛布已被他削为两半,化作风吹絮。 魏军天算地算,可最终还是如同当年曹操在宛城一样,因为女人,失去了一切! 山谷的地形,魏军的布置,已全在眼中。 刘云带领的精锐暗中避开封锁,攀山越岭,出奇制胜! 一如历史上的邓艾翻越八百里摩天,直指心脏! 只要迈过群山! 胜机!转圜!就在当下! 刘云豪气万丈,剑指天穹,发号施令。 “杀光魏军,一个不留!” “杀!” 无数的汉中精锐从他身后陆续杀出。 望着如潮水般涌来的米贼,夏侯渊心下大震。 环顾四周。 魏军大多在山下被王平句扶拖住,山上已没有多少护卫。 只有察觉到事态严重的夏侯三子带着兵马连忙冲上山去保护主帅。 可还没上去,这支魏军便被俯冲而下的汉中精锐迎面冲垮。 大雨下,脚步重踏。 稍有脚滑落地的魏军,尽数被迎面冲击而来的汉中军队踩踏致死。 泥浆、鲜血、头盔散落一地。 前后夹击,满山呼啸如风声鹤唳! 山谷中的魏军士气大减。 “将军!快走!” 夏侯渊满眼震惊,他拔出刀来,却被魏军将士驾着双腿,强行带下了大丙山。 “放开我!放开我!大纛还在山上啊!他是要夺旗啊!给我抢回来!” “快抢回来!” “刘升之,老子要跟你拼命!” “老子不服!!!” 不服? 刘云冲到大丙山上的魏军主旗的旁边,一剑刺死掌旗官。 这旗帜是夏侯渊的中军大纛! 大纛旁,左边立着一面白虎图腾的兽旗。 雍凉在西,按汉五行,西方属白帝,军旗颜色尚白,瑞兽为虎。故而是虎形旗。 右边,又有对应的参、井两分野的星宿旗帜在雨中飘荡。 这两面旗帜,曾经庇护了夏侯渊扫荡关中无敌手,入主汉中无阻碍。 而今,这旗帜在这大雨下,却显得如此萎靡。 只差一剑,过往的辉煌就将烟消云散! “魏军气数已尽!” “夏侯渊!败北!” 刘云横剑在手,朝着那大旗猛然劈去。 咔的一声落下。 三面大旗齐声从山头坠落。 象征着军心和荣耀的中军大纛悠然飘落山谷。 紧接着这道回声从大丙山传来,山谷下混战的魏军心头大震,纷纷侧目而望。 山头空无一物,唯有奔驰而下的汉中将士! “夏侯渊溃逃了!” “夏侯渊溃逃了!” “夏侯渊溃逃了!” 大旗不在,意味着主将败走! 呼声!天崩地裂! 惶恐,溃逃,哗变已无法阻止! 魏军士气溃散!阵型大乱! 夏侯三兄弟连斩数名逃兵,也阻止不了军心的崩溃。 “都给我坚守阵线,回去都回去!你们看错了!那是我军!” “根本不是我军旗帜!那是敌军从山上杀来了!” “主帅败走了!逃吧!” 紧随着,庞德、刘云各自带兵从山上冲下。 势如猛虎下山! 曾经所向无敌的关中魏兵,一触即溃……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三十九章 摸鱼将军朱灵的奋战,先登死士!陷阵! 踏、踏、踏。 丙穴外围,尸山血海已不可计数。 八千健儿用命开出了一条血路。 眼见汉中兵马已经要冲入丙穴。 守护此地的几名魏兵,迅速拔刀,要将困在此地的俘虏处决。 “张卫,你真该死!” “真该死啊!” “因为你这么个废物,害得我军被那群米贼羞辱!” “我杀了你。” 这守门的魏兵,犬牙差互,狠狠的拔出缳首刀。 既然无法杀死刘升之。 那么,杀了张卫泄愤也不错。 “我倒要看看,他刘升之费尽心机,死了这么多人,却只换来一具尸体,他会是什么表情。” 哈哈哈! 刀锋一闪,那魏兵大笑着当即便要刺向张卫。 却只听,噗嗤一声。 一柄利刃从他的喉咙穿过,这魏兵带着满口鲜血,倒在了地上。 “笑,继续笑!” 刘云一脚踹翻这人,旋即便来到张卫身边,用剑割断了他手上的绳索。 “师叔,你没事吧。” 张卫迷迷糊糊的睁开双眼,先是满眼惊奇,随后又无奈长叹起来。 “升之!” “唉……你糊涂啊,明知道这是郭淮的计策,你怎么还是来了。” “你快走,别管我!” 刘云一把拉住张卫,慢慢宽慰道。 “师叔放心,魏兵已被我军击退。” “来,我带你走。” 在十面埋伏下击退了夏侯渊? “我的天啊!” 张卫又惊又喜,尝试着踉跄起身,可是双腿已被魏军刺穿,根本站不起来。 “升之,我的腿断了……走不了了。” “这里还有几百个随我被俘的兄弟,你带他们走吧,我已经是個累赘了。” 刘云回头看了一眼句扶。 句扶很快安排人马,在阴暗潮湿的地穴之中找到了他们。 魏军竟残忍到把捕捉到的所有嘉鱼,和这群俘虏丢在一个池子里。 不少俘虏因此身体被泡涨,伤口腐烂,让人不忍卒视。 “师叔,魏兵虽败,但他们人多势众,等夏侯渊收集败兵很快便会杀回来。” “我们得赶紧离开。” 刘云慢慢扶起张卫,可是他的伤势太重,根本走不了。 这一个月来,魏军近乎是没日没夜的折磨张卫,他已脸颊消瘦,满头白发,身上更是千疮百孔。 “升之!别管我了……我走不了的。” “不行。” 刘云的性子向来倔强。 “当初,我从凉州亡命,逃到白马山中。” “无路可走,无粮可吃,差点饿死,沦为虎豹之食。” “如果不是师叔你救了我,刘云焉能有今日?” 刘云永远记得十六岁的那一天。 滴水之恩,涌泉相报。 血海之仇,百代不忘,这是他作为华夏人的禀性。 “当初师叔背着我,去了南郑!” “如今,我背着师叔,回南郑!” “走!” 刘云找来一根麻绳,将张卫捆在自己的背上。 一手持剑,一手扶着张卫,便朝着丙穴外杀去。 临行前,又望了一眼地穴中的嘉鱼,眼光微微一亮。 “把鱼也带走!” “唯!” …… 丙穴外。 失去旗帜的夏侯渊好不容易稳了下来,一脚便将抬走他的士兵踹开。 “谁让你把我抬走的!” “大旗还在山上,我一走,我军岂不大乱!” “一旦让刘升之救走张卫,我军前功尽弃啊!” 夏侯三兄弟闻言也是苦恼万分。 “父亲,别怪他,他做的是对的。” “再不走,只怕那群米贼就要把父亲你格杀于此,到时候更是不可收场。” 夏侯渊望着求情的夏侯霸,无奈的长叹一声。 “布下如此天罗地网,三道关卡,五路伏兵,十八处陷阱!” “怎生还是被他刘云给闯了进去?” “老夫,这下颜面无存了!” 众人皆是士气低迷。 魏军都以为自己野战天下无敌,不把那群残兵败将放在眼中。 却没想到,精心准备的一战,占据了天时地利,最后居然打成了这样…… 夏侯衡、夏侯称的脸上都露出了一抹惭愧。 唯有老二夏侯霸敏锐的察觉到此事的蹊跷。 “父亲,有一事,非常奇怪,我军布阵严密,伏兵、陷阱也就只有几位将军知晓。” “刘升之一路避过了我军陷阱,还反过来打了莪军一个措手不及,上山后,更是直奔父亲的帅旗,这分明就是知道我军部署啊。” 这话一出,夏侯渊眼神微眯。 “嘶,仲权不说,老夫一时倒也没想到。” “难不成,我军之中有细作,给刘升之透露了消息?” “那就不奇怪了。” 可是,这人会是谁呢。 高级军官之中,夏侯三子是他的血脉,不可能是细作。 剩下的也就只有郭淮、朱灵二人。 郭淮是魏公的学生,将来前途都在大魏,也不可能走漏消息。 那唯一的可能,就只有…… “怎么不见朱文博?他怎么还不出手?” 夏侯三子纷纷摇了摇头。 刚刚狼狈而归的郭淮,进屋开口道。 “他的兵马,在大丙山,小丙山外围!是我设下的最后一路伏兵!” “我特地安排他在地处,作为后手,以防不测。” 一道计策为主,两道预备保险。 郭淮向来这么谨慎。 可夏侯渊已有些急躁。 “如今,我部兵马和伯济所部都被冲散,聚集败兵还要需要时间。” “而这群米贼也已经损伤大半,整个战场上唯有朱灵的军队完好无损。” “不过,他的部曲向来浑水摸鱼惯了,不会连一群刚刚血战完的残兵都收拾不了吧。” 他按住刀柄,满眼杀意。 “朱文博啊,是忠是奸,就看你的表现了。” “你最好可别让我知道你是内奸!否则……” 锵的一声,缳首刀劈开身后案牍。 夏侯渊眼神逐渐狠辣。 郭淮深知夏侯渊一直对朱灵有偏见,他只是公允的说到。 “现如今,大敌当前,莫要自相猜疑。” “我特地给朱文博调拨了一支最精锐的河北兵马。” “不出意外的话,刘云这次必死无疑!” …… 丙穴外围。 大丙山、小丙山出口处。 朱灵八千兵马严阵以待。 大雨冲刷在他的脸上。 他紧握腰间缳首刀,下令全员下马。 在这等泥泞低洼的地形,用骑兵冲锋简直就是找死。 不过,他对郭淮拨给他的这支强兵很有信心。 就算没有骑兵,以他们精良的武器装备,收拾这群米贼,还是绰绰有余。 八千人,褒城魏军的三分之一。 全被压在丙穴外。 这一战,为了彻底不留后患,郭淮可谓是谨慎的过了头。 “来了!” 大雨声中,传来一阵脚步声。 汉中兵马已尽数出了山谷。 朱灵缓缓睁开双眸,腰间缳首刀已出鞘。 “所以,这个人就是大名鼎鼎的刘升之吗?” 朱灵打量了一眼刘云。 “的确是龙凤之表。” “可惜,今日就要死在这了!” “先登死士!” “唯!” 砰砰砰! 无数的盾牌落地,形成一面盾墙。 其后,穿着河北甲胄的精锐弩手,手持劲弩,腰缠利刃,目光冰寒。 全军肃穆,寂寥无声,这支兵马俨然是精锐中的精锐。 “听说你先前击败了张儁义麾下的燕云弩骑,还杀了高贺侄儿。” “从那天以后,我就一直日思夜梦,想找个机会,跟你斗上一斗。” 向来板着脸的朱灵罕见的笑了。 “如今,终于到我了。” “刘升之!你能击败张儁义的兵马。” “能击败得了,我这支纵横河北的精兵吗?” “今天,我要为张儁义报仇!为高贺侄儿报仇!” “为我大魏,彻底剿灭你这逆贼!”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四十章 炎汉四百年凝聚的火种!今日,必要破魏! 轰隆! 天雷咆哮,狂风怒吼。 在两山交错的平地上。 魏军甲仗森严,阵型齐整。 放眼望去,如一片黑潮。 八千人。 其中有三千都是先登死士。 这支部队曾经隶属于北方霸主袁绍。 在界桥他们以寡击,为袁绍众破了公孙瓒,扬名天下。 自此成为河北最精锐的一支兵马。 袁绍败亡后,这支队伍便归属于曹操麾下。 如今虽已过十数年,但锋芒犹在。 刚刚突围出来的汉中将士,望着整齐的军队,坚固的盾牌,所有人都已知晓,这是一场你死我活的血战。 正所谓围师必阙。 其意便是为了防止敌军陷入死地,无路可走之下鱼死网破。 所以在围困敌人之时,一定要露出缺口给敌人逃生的机会。 可朱灵偏偏不想放过任何一个敌人。 他把所有的路线全部堵住。 他要全歼! 他要一个活口都不留! 在朱灵的眼中,这就是一支等待屠杀的米贼而已。 衣衫褴褛,经验不足,身负重伤,气喘吁吁! 你凭什么跟我斗! 刘云看出了朱灵眼中的杀气和傲慢。 他将背上的张卫颠了一下。 “师叔,要冲阵了,你低下头,小心被流矢所伤。” 张卫看向魏军军阵,眼中已露出一抹寒意。 “升之,你冲不出去的!” “我当初带着两万大军都被魏军冲垮了,你身后就剩三四千人,怎么破阵啊。” “放下我,你还能走!” 刘云没有作答。 他的眼中从来就没有不可能! “子均,丙穴中的嘉鱼,都带出来了吗?” 王平点头道。 “按照祭酒吩咐,先锋军人手一条。” “好!”刘云下令道。 “朱灵想让我们死,那就跟他鱼死网破!” “板楯蛮列阵在前,全军呈锋矢阵突击!” “自古狭路相逢勇者胜,两军交锋怯者败,全军冲杀!” “杀啊啊阿!” 气势如虹。 全身没有负重的汉中将士,在大雨中快速狂奔。 用喉咙嘶吼,山呼海啸! 步步脚印,满地泥浆深陷,在这低洼的泥地中,雨水没过脚踝。 可这些常年在山中雨中穿行的健儿,却跑的极快。 便是在大雨中依旧能保持身体平稳。 纵然一路上有人摔倒,可摔倒了再起来。 趴下了,再冲锋! 所有人紧随刘云,跟着这個带他们杀得七进七出的统帅,一往无前! 虽千万人吾往矣! 浩浩荡荡出山谷。 两军交接。 将士们距离先登死士只有两百步! 一百五十步! 百步! 在朱灵看清敌军之后,却勃然大怒。 “一个徐州流浪的乞儿,带着一群野人、逃犯、奴仆、流民。” “就妄想冲破我大魏天师?可笑!” “你们拿着几百条鱼,是想黄泉路上做个饱死鬼吗?” “放箭!” 咻咻咻咻! 无尽的弩矢直射而去。 如大雨穿空! 弓弦颤声不断,急速飞驰的箭镞也撕裂空气,发出尖锐的呼啸声。 在这么近的距离上,根本用不着抛射,直射便可击中目标。 虽然天空下有大雨会对弓弦造成一定影响,但是对于经验丰富的先登死士来说,这点影响微乎其微。 在近距离的冲锋下,只需射出两三轮羽箭便能对敌人造成较大减员,之后用近战解决便可。 嗡嗡嗡! 弩矢穿透板楯,箭尾传来一阵颤音。 巨大的冲击力振飞不少盾牌。 板楯蛮手臂发麻,顿时察觉到这种弩机的威力可谓相当之大!并非是寻常弓弩。 不过不由他们分心,稍加停顿过后,这些人便又扛起盾牌继续突击。 噼里啪啦的箭雨打在盾牌之上,一轮射击,所有板楯蛮的盾牌都已插满白羽箭。 还有些许流矢穿透而过,盾牌后的将士尽数倒地。 可活下来的将士没有时间默哀,唯有以血来祭奠死去的兄弟! 两军越来越近了! 刘云背着张卫,看准时机,一声令下! “把嘉鱼都丢出去!” 咻咻咻! 漫天的鱼儿飞快砸来。 打在魏军军阵之中。 起初魏军还以为是什么暗器。 仔细一瞧,竟是到嘴的鱼肉。 先登死士中领头的裨将忍不住笑了。 “可笑!” “南郑米贼连武器都没有,竟然拿咱们地穴里的嘉鱼当兵器!哈哈哈哈!” 那阵前领头的裨将放声狂笑,一口咬穿手中鱼儿的肚皮,恶狠狠的撕下大块鱼肉。 尽管那鱼儿痛苦的挣扎摆尾,可他全然不顾,眼中只有残忍的杀意。 “重新上箭,再来一轮,灭光敌军!” 先登死士们闻言立刻上弩拉弦。 先登死士,皆是河北精锐,装备着技艺精良的蹶张弩。 这种弩机顾名思义,需要用脚踏弓身,臂拉腰拽,以全身之力才能上弦! 威力虽然巨大,但是上弦很慢。 问题就出在这! 就在这群先登死士低头上弦之际。 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被丢在地上的鱼儿像是找到了求生的希望,拼了命一般的钻入泥中。 鱼尾在泥水之中疯狂摆动,浑身激烈的乱颤,掀起一地烂泥。 湿漉漉的泥浆高高扬起,尽数打在魏军的眼中,低头的魏军捂着双眼撕心裂肺的惨叫。 弓弩、盾牌散落一地。 “啊啊啊……我的眼睛!” 满嘴、满鼻子、满脸都是泥浆的先登死士,已经看不清方向! 魏军前阵混乱大半! 可还记得吗? 嘉鱼可是穴居动物,三月出穴。 快到十月时,便要钻入泥穴中…… “郭淮,多谢你的提醒!” “孝兴、令明!破阵!” 庞德、句扶从左右开冲! 趁着这个空挡,锋矢之阵,瞬间撞向了先登死士的阵中。 砰砰砰砰砰! 蜀中板楯与魏军盾牌正面相冲。 在一条水平线上,板楯蛮一字排开,用尽全力撞击着魏军军阵。 他们拼了命的用盾牌冲击,肘击、推挤,脚踹! 用尽一切手段! 尽管先登死士是精锐军队。 可是在方才乱入的鱼群扰动之下,坚固的盾阵仍是出现了缺口。 庞德抓住时机一个高跳,杀入了裂缝之间,环首刀当即刺死那名裨将。 “敌将授首!” 凉州的健儿横冲直撞,瞬间杀出一条血路! 缺口越来越大,所有的将士全部一拥而入。 扰的整个战线一片混乱! 朱灵心下大惊,望着越来越近的米贼,连忙将预备队投入一线。 “快堵上!快堵上!” 喊声淹没在大雨中,淹没在米贼们的狂呼声中。 军令下达! 为时已晚! 这些预备队刚要冲上前填补阵线,没走几步,便踩在了湿滑的鱼儿身上。 脚底打滑,魏军身上又穿着铠甲,落地便很难起身。 一个人摔跤落地!便能拌住身旁两三人一起在泥中摸爬滚翻。 泥浆溅射飞空,打在四周魏兵的脸上,又让他们迷失方向,浑浑噩噩一头撞向身边的将士。 噗通! 噗通! 泥水、血水,破碎的鱼鳞满天飞溅,纷纷扬扬。 等这群魏兵好不容易稳住身形,站起身来之际。 汉中守军已经撕开一条裂缝,踏着先登死士的尸体朝着他们杀来。 那眼神,充满浓烈的杀意、恨意。 他们一边冲锋。 一边怒吼! 这群不怕死的凉州人,三辅人、汉中人。 已经被魏军剥夺了一切。 门庭破落,背井离乡,妻女散尽,家破人亡! 他们已经没有什么可失去的了。 失去一切的人,死都不怕,还会怕魏军的刀子吗? 这些人平日里聚在一起,并不起眼,就像是灶火旁腐朽的干柴。 可是一旦有人能够点燃他们心中的复仇之火。 即便是遇到最微弱的火苗,也能燃起焚山巨火! 对魏军来说,最不幸的是。 刘云不是那一粒火苗。 他是四百年炎炎大汉,厚积薄发的火种! 一火升起,满天燎原! 囚犯、野人、流民们跨过山谷,迈过溪流,冲垮一切! 这群向来被魏军所瞧不起的底层牲口向魏军发起了决死冲锋! “魏狗!纳命来!”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四十一章 刘升之,他是魔鬼,是不可战胜的妖孽啊! 魏军要的是军功,要的是脱离士籍,要的是封侯拜将荫庇子孙,自此享受余生! 但这群米贼,要的只是魏军的人头! 狭路相逢勇者胜! 两军交锋怯者败! 在冷兵器时代,除了武器、铠甲、训练、作战经验这些外在要素之外。 衡量一支军队强弱的内在因素,唯有军心! 拥有强大内心的军队,往往能以寡击众,以弱胜强。 面对一群疯子,一群鱼死网破的狠人,失去了斗争信念的军队,即便在强,也是土鸡瓦犬! 魏军以金帛功名稳固军心,却因魏法严苛,将士皆不愿死后妻女为奴。 所以他们在面对南郑将士不计代价的誓死拼杀下,近乎被这种气势压垮。 胜在兵甲,败在人心! 故而,王者之师,所战必胜。 不义之师,终将败亡! …… 倾盆大雨下。 望着这群不怕死的米贼冲垮魏军军阵。 朱灵整个人失魂落魄的站在雨中。 头上的斗笠掉在落地。 尽管魏军的预备队陆陆续续从他身后冲出。 可是他明白。 不怕死的人,你是怎么都拦不住的…… “保护升之!我断后!你们快走!” 庞德撕开魏军,冲出一道血路。 所有的汉中将士,便沿着这条路猛冲而出。 背着张卫的刘云快步赶来,看了一眼庞德,郑重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魏军还很多,令明当心!” 庞德咧嘴一笑。 “老子这把刀还没杀过瘾呢。” “升之,快走!” “我还等着你回南郑请我喝酒呢!” 血性男儿之间,没有多余的废话。 刘云和庞德交换了一个眼神,便背着张卫头也不回的朝着大雨冲去。 天色渐晚,四面杀机。 本就阴暗的天空下,八百凉州健儿面对将近十倍兵力,死死拖住。 魏军疯狂反扑,满地血腥。 没有人能接受,刘升之用这样一场戏剧的方式冲出了包围网! 一群残兵,带着一群鱼,戏弄了大魏将士。 这要传出去,将会沦为天下笑柄! “杀了他们!” “杀!” 用雨水洗干净脸庞的先登死士奋力狂呼,丢掉手中的弩机,拔刀杀来。 他们已经不在乎伤亡,两边都杀红了眼。 先登死士用缳首刀刺入敌人的胸膛,拨开肋骨,刨开肝胆。 血红色的内脏碎落一地。 没有甲胄护身的凉州健儿,逐渐消亡,他们是用自己的命在断后! 魏军掩杀而上,将这八百人团团包围! 战场血腥四溅,满地残肢。 在远方观战的夏侯三子看着这可怕的一幕,眼中都露出了一抹惊悸。 …… 片刻后,汉中将士已远离战场。 突然听闻句扶来报。 “祭酒,大事不好了!” “庞令明他被困在阵中,没能突围啊!” 全军将士心中惶恐。 刘云眼神一凌。 随后果断的将张卫放下。 “子均,带着师叔回南郑!” 王平跟随刘云已久,他太明白刘云是個什么样的人了。 “祭酒!” “你不能再犯险了,南郑二十万百姓不能没有你,整个汉中不能没有你啊!” 刘云眸光锐利,怒喝道。 “难道要抛下令明不顾?” “是他舍生断后!我绝不会放任他死于魏军之手。” “对!救出他们!救出他们!” 全军将士早已被刘云感染,这只军队虽然装备不足,武器残缺。 可每个人都活成了主帅的样子。 杀出重围之后,这群健儿对刘云的佩服、敬仰已经达到了无可比拟的高度! 所有人都相信刘云! 句扶慷慨道。 “祭酒说得对,不能放弃令明。” “我们既然一起杀进去,就要一起杀回来!” “哪怕他不是我教中人,他也是我们的兄弟!” 刘云义气振奋,拍了拍王平的肩膀道。 “我知道子均做事稳重,你带着大部人马护送师叔。” “我和孝兴只带一千人,去救出令明!” 王平深深一叹。 一千人,如何破得了魏军的围困啊。 “祭酒,你太固执了!” “不……不是固执。” “我已有方略!” 善战者,不在兵多,在于调遣尔! 天色已晚,夜幕将至。 刘云看向了满地泥沼,大脑高速运转了起来。 “传令,去砍树!” 王平、句扶: “砍树????” …… 两山脚下。 战场已是血红一片。 八百健儿战至最后一兵一卒,也没有投降。 朱灵就这么看着庞德身后的勇士一个个倒下,他的脸上写满了震惊。 “庞德,就剩你一个了,还要顽抗吗?” 庞德身中两箭,满身刀伤,几乎都快要站不起来了。 可是,他望着层层包围的魏军,眼中并没有丝毫的怯懦。 他一只手撑着长矛,用尽全身气力,将这支长矛掷向朱灵。 噗嗤! 准头不佳…… 矛头连穿两名魏军,最终停在了朱灵面前。 “找死!” “了结了他!” 两名魏兵冲上前去,朝着庞德胸口刺来。 庞德眼瞳暴怒,一把扯过那魏兵的长矛,转头朝着另一人刺去。 矛头刺穿胸甲,那魏兵口吐鲜血,倒在地上。 身后那被夺了长矛的魏兵拔出缳首刀,趁机一刀砍向庞德腰间。 刀锋却被他那酒囊挡住大半,鲜血四溅,酒囊落地。 庞德受到冲击,狼狈的倒在地上。 他翻过身,躺在地上扬起头来,看向黑蒙蒙的天空,啵的一声,将那酒囊打开,让雨水和酒水全都灌倒了喉咙里。 “老子这辈子,真是眼瞎啊。” “给马超卖命这么多年,可是一遇困境,他却自己跑了,把我和嫂嫂丢在南郑。” “可惜了我一身武艺,要是还有下辈子,老子想遇到个明主啊。” …… “刘升之……倒是不错。这小子重情义,敢打敢拼,很合我意。” “可惜啊,这辈子没机会了。” “下辈子,再认你为主公吧。” 庞德气力衰竭,认命般的闭上了双眼。 那魏兵小卒见庞德已不反抗,恶狠狠地抽刀刺来。 “凉州贼人,受死!” 刀芒一闪。 危机间,一支弩矢穿越层层魏军,正中此人胸膛。 那魏兵扑通一声,倒在了大雨中。 “庞令明!别放弃!” “我来救你!” “杀啊啊!” 背后杀声又来! 所有的魏军都没有预料到,都已杀到这个份上了。 那群米贼居然还敢回来! 朱灵脸上不止震惊,现如今已经写满了恐慌! 他不能理解,不能明白。 一个流浪乞儿,短短一个月,是怎么做到把这支残兵打造成这样的! 麾下士兵不怕死也就罢了,如今就连他这个主帅也要亲自陷阵? 明知敌众我寡! 明知陷阱重重!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此人是何等的可怕啊…… 朱灵头皮都要发麻了! 回头望去,那青年一袭蓑衣,满剑鲜血。 宛若战神一般杀破重围。 他高高跃起,踩着死去魏军的尸体一跃而入! 全体魏军回头之际,汉中健儿已呼啸杀回。 黑夜之中,他们狂声呼啸,像是无数匹野狼一般撕裂了魏军后背! 一个共同的心声如破堤之水一般,迅速在魏军心中满眼。 “刘升之!” “他……他……他是带了一群鬼兵吗?” 魏兵不知道的是,这些米教中人本身就叫鬼卒啊…… 不过,不同的是。 刘云的出现,让他们成为了真正的鬼! 从今天开始,蜀中鬼兵将震动天下!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四十二章 夏侯渊:朱灵简直带着八千头猪啊! 寒蝉凄切,降于草中低鸣。 有人在黑夜中掀起狂风,在乱军之中披靡。 他,最擅长的不是槊。 而是剑。 十岁时,跟师父学剑。 剑法,叫《单福杀人剑》。 刘云初识剑谱,曾问过师父。 “为什么不用徐庶这个本名,要用单福这个名字。” 师父回答:“为人报仇,杀了人,惹了祸,得改名。” 刘云又问:“杀了多少人?” 师父答:“月黑风高夜,一個人,一把剑,灭了一个家族!” …… 黑夜,是刺客的掩护! 往昔剑招,刘云不曾忘却。 如今临敌,昔日所学,尽数在脑中回顾。 单福的剑法,乃是刺客之剑。 出招狠辣,一击必杀。 每一剑出手,便有一名魏兵的喉咙被割破。 这剑法招式,不似汉军中的刀法那般大开大合。 全然是专挑破绽,喉咙、腋下、后颈。 所有铠甲无法覆盖到的地方,尽是被一剑横掠,当场毙命。 周遭魏兵见状,如见鬼魅身影,早被吓破了胆,哪敢靠前。 “鬼!鬼啊!” 还不等刘云杀穿,先登死士以外的魏军杂兵已经撤出一条道路。 毕竟,一旦自个儿死了,家中的妻女就得尽数为奴。 捞不到半点好处,谁会去跟这个疯子玩命啊…… 饶是朱灵在阵后气得破口大骂,可是他麾下的部曲们这些年来已经心头麻木。 “将军,我夜不能视,又没月光,根本看不清人啊!” “将军!我也看不到!” 这支部曲,跟摸鱼将军朱灵混久了,也学精了。 知道咱们是杂牌部队,专门给夏侯渊打杂的,谁真的去卖命。 再加上黑夜茫茫,谁也分不清谁。就是躲在后面摸鱼,也没人管的住。 古代底层人饮食很差,营养不良,军中士兵多有夜盲症。 一说夜不能视,你总不能黑灯瞎火让人家乱砍自己人吧! 倒是偶尔还有几个不怕死的魏兵悄悄绕到刘云身后,想从背后给他一矛。 结果,刘云仅是一道冷眼瞥去。 这士兵便吓得心头惶恐,悄咪咪的各自退散…… 事实上,不止是朱灵的这支队伍这么摸鱼。 魏军除了中军以外的杂牌部队,普遍有这种心理。 若不然,历史上赵云在汉水之战,也不至于摆个空城计,靠着几十个骑兵就能把魏军冲垮。 文鸯也不可能杀得七进七出,无人敢挡。 由暴力机器和强制控制人质的法律体系组建的军队,天生就有这样的士气短板。 打顺风仗人人如虎,一旦逆风,都想着各自保命。 只不过,魏军杂牌兵的短板,一直被他们庞大的兵员数量和实力强大的中央军所掩盖。 如今夏侯渊的中军被大败过后,这样的短板才逐渐暴露。 …… 就这样,刘云横眉冷对千夫,在夜色的掩护下一阵杀伐,很快便冲入中央,将地上的庞德拉起。 庞德眼神迷糊,抬头望向那青年。 “升之?” “令明,别说话,我们走!” 庞德浑身重伤,已无法站立,只能和刘云勾肩搭背,一瘸一拐的走出包围。 庞德看了一眼身旁的这个年轻人。 英姿飒爽,无人敢敌。 当真是一席白袍开道间,千军万马莫敢前。 庞德心中酸涩,早已打算赴死,没想到最后关头,还是没死成。 “你小子……可真敢来啊。” 刘云扛着庞德的手臂,执剑四顾。 “我说了,要一起回南郑喝酒。” “谁也挡不住我!” “走!” 刚走几步,一群魏兵围杀而上。 句扶也迅速从侧翼杀入阵中,与刘云会合。 “祭酒,先登死士围上来了!” 刘云点头道。 “那就按我计划行事!” “分头突围!” “唯!” 啪啪啪。 一排怪异的木板落地。 汉中将士脚踏木板,用两侧的草绳系住脚掌。 魏军见这米贼行为古怪得很,思前想后也不知他们到底想做什么 “难道这个米贼,又有什么新花招?” 朱灵满头雾水。 …… 远方,夏侯渊大帐。 细微的灯火亮起,外边是瓢泼大雨。 昏暗之中。 急促的脚步声响起。 正在前方督战的夏侯衡迅速从雨中跑来。 “父帅,那刘云已经突破朱灵包围,大部兵马已经冲杀出去……” 夏侯渊愣了一刻,气得拍案而起。 “什么?他朱灵带着八千人啊,他是干什么吃的?” “郭伯济就是担心他扛不住,还给他调遣了三千先登死士。” “就这样还能被他冲出去?” 夏侯衡气喘吁吁的摇了摇头,神情无奈。 “父帅,你先别急,听孩儿说完……” “米贼断后的队伍被我军包围。” “那刘云又杀了回来。” 那不更离谱了! 夏侯渊脸都被气绿了。 “又杀进来了?” “把我魏军当成什么了?他想来便来,想走便走?” “他带了多少人马?” 夏侯衡苦涩道。 “看不太清,大概只有几百人,最多千人……” “哈哈哈,几百人?他这是来送死的?” 夏侯渊顿时又气又喜。 朱灵本部的兵马虽然不靠谱,但先登死士可不是开玩笑的。 “那还等什么,快去给他收尸吧!” “不是……唉。”夏侯衡这下真不知该怎么开口了。 “除了先登死士,剩下的兵马都是朱灵的旧部,父亲也是知道的,那些人向来浑水摸鱼,被杀穿防线后,根本不敢靠前啊!” “眼看着刘云又要冲出去了!我这才跑来禀报。” “父帅,快去堵他吧!” “什么?荒唐啊!” 砰! 案牍被暴怒的夏侯渊一拳打烂。他心脏几乎都要爆炸了! 一群精疲力尽的米贼,踩着八千以逸待劳的魏军的脸上冲过去了? 就是就是八千头猪堵在路上,也不至于…… 唉…… 夏侯渊无奈长叹。 可是这事儿他能怪谁? 谁种下的因,必然结下谁的果。 曹操素来不喜欢朱灵,屡次剥夺他的兵权,抽调他军中的强兵为己所用。 后来给朱灵分配的部曲,也都是战斗力最低的杂兵。 因此,不得志的朱灵常常带着这只部曲浑水摸鱼,这已经过了好多年了。 有这样的主帅,整支军队就是这个鸟风气。 更遑论关中军团的将士已经在雍凉连续作战了四年不曾归家。 他们心里早有怨言。 如今全军战场摆烂,军正官也被夏侯渊杀了,朱灵想管也管不住。 “朱文博……我早就怀疑此人有问题。” “果然,降将都没什么好东西!” 夏侯渊目光凶煞,拔刀而出,环顾左右道。 “召集附近所有能联系到的部曲,全都来给我截杀刘云!” “此乃天赐良机啊,决不能放走他!” “现在就去!”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四十三章 气杀夏侯渊,病杀郭淮! 寂静的战场忽然出现几声擂鼓。 夏侯渊的大旗,再度在雨中飘扬。 郭淮聚集的部曲,也在向战场赶来。 四面八方的魏军残兵,云集于此。 形势越发危机。 战场上,健儿们与剩下的先登死士奋死拼杀,双方都损失惨重。 刘云在夜中死战,带队陆续突围。 不过这些突围的兵马并不急于撤走,刚刚杀出重围又继续朝着魏军侧翼发动猛攻! 黑夜漫漫,下着大雨,没有灯火,根本分不清敌我。 一片混乱之下,魏军的杂兵们甚至开始惊慌的踩踏和互相砍杀。 凡是在眼前亮出武器的,全都格杀勿论。 “刘升之逃了!” “不!他又回来了!在左边!” “明明在右边!” 明晃晃的白衣在黑暗中格外亮眼。 刘云左突右冲,七进七出,让魏军根本搞不清敌军突围的方向。 双方皆是疲于奔命,厮杀良久。 好在魏军围困三匝,最内围的是先登死士,纪律和战意都比较高昂,这才稳住了战线。 这时候不管哪一方能将预备队加入战场,那一方就能获得完胜! 朱灵很想调动杂兵补上先登死士被冲破的缺口。 可外围的魏军杂兵却眼神冷漠,在黑夜之中踯躅,迟迟不敢发动进攻。 朱灵都快要绝望了。 “功业,就在眼前!后退者斩!” 他一剑斩杀了后退的校尉,其他的魏兵被鲜血刺激浑身一抽。 可就是这一剑的杀戮,让这群本就脆弱的杂兵心里更慌了。 一声狂吼从魏军之中传来。 那是刘云的声音。 “文博将军何故杀我?” “朱文博叛变大魏!” “我军败了!” 分不清的敌我声回荡,紧接着四面八方都传来了哭喊声,喧闹声。 以假乱真,真假难辨。 “我要回家!” “让我走!” 四年了,自潼关之战后,这些杂兵一直在凉州征战。 打韩遂,斗马超、平宋健,辗转千里,整整四年没有回家了。 思乡之念,军法严苛的的压迫,被中军瞧不起的失落,以及无从脱离士籍而产生的绝望,在这一瞬间全都涌了出来。 所有杂兵内心都压抑着暗火,若是魏军一直能保持胜利,还能勉强压制住将士们心里的不满。 可一但战败,这薄弱的心理防线便会瞬间崩溃。 如今在刘云鬼魅般的攻势之下。 真的夜不能视的许多魏军官兵,根本看不见,摸不着! 更分不清真相。 在极度的黑夜中,惶恐不安。 一人发疯,接连震动! 就连张郃都十分惧怕的营啸,出现了! “啊啊啊啊啊!” 鬼哭狼嚎,杂兵们发了疯的逃走。 遇到人就砍杀。 黑夜之中,谁也看不清谁,谁也不信任谁。 长期紧绷的情绪,一朝失控,如破堤之水,再也无法遏制。 说到底,曹操自己种下的因果,也将由自己吃下恶果! 这一场夜战,暴露了魏军所向无敌的外衣下,埋藏着的隐患! 从今日起,关中军团再也不是虎步关右,所向无敌的神兵! 魏军编造的不可战胜的神话破灭了…… “都镇定!那是谣言!” “剑戟士在后督战!所有营啸者!斩!” 朱灵拔刀冲进人群,刚准备控制乱兵,却被精神崩溃的乱军冲倒在地。 人群踩踏,泥浆四溅。 朱灵一倒,再也没人能掌控全局。 乱了,全乱了! 意外之喜发生! 汉中健儿们也已经做好了突围准备。 冲出先登死士的包围过后。 健儿们又碾压着崩溃的杂兵,一路冲出。 他们将随身携带的木板泥橇放置在泥地中,按照刘云事先吩咐的计策,开始极速滑行! 泥橇是一块前端翘起的木板,中间有扶手,可以在泥泞中借力而行。 明代戚继光抗倭时,便用这工具在滩涂穿行自如,大败倭军。 如今满地泥泞,先登死士身带甲胄本就行动不便,更是追不上带着泥橇逃脱的将士了。 “走!” 刘云脚踏泥橇单手执剑,且杀且冲,如入无人之地。 挡在面前的先登死士也尽数被泥橇大队迎面冲翻。 层层包围第次冲开。 无可阻挡! 朱灵狼狈起身,却发现三层重围已被完全冲开。 他傻眼了,从没见过这样的战法。 丢鱼当暗器、滑泥橇板突围?这都是什么战术? TM的,兵书上根本就没有写过啊! “放箭!别让他们跑了!” “别让他们跑了!!!” 被冲散的先登死士连忙上弩射击,弩箭朝黑暗中射去,却只留下了三十几具尸体。 等第二轮弩箭射出之时,剩下的健儿们早已脱离射程,扬长而去。 等到夏侯渊大军到来之时,刘云已带人突围……那泥橇的速度,魏军根本追不上。 “混账啊!” “朱灵,你打得什么仗!” “整整八千人,留不住几百号米贼??” 夏侯渊气急败坏,拔刀击石!刀口震断! 他甚至没指望朱灵单独消灭敌人,只是让他拦住啊! 这都做不到吗?你还说自己不是内奸? 急忙赶来的郭淮见四下都是乱兵,也是心下抑郁。 “来的这么快,却还是被他逃了……” 郭淮痛苦的仰头四望。 灰色的雨水打在了他眼中,滴进了他的心里。 魏军有三倍的优势兵力,带着最精良的装备,占据着最好的地形! 做了最全面的计策,施展了最完美的部署。 结果呢? 这个刘云带着一群野人、囚犯、流民、败兵,用着见都没见过的战术,撵着魏军的脸上杀了进来,冲了出去。 然后,又杀了进来,又冲了出去??? 这是关中魏军四年以来唯一的一次大败啊! 也是大魏公国建国以来最大羞辱……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明明计划都百无缺漏,还留有后手,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郭淮心头郁结,苦闷无比,五指深陷在掌心之中,血液咕咕作响。 不知不觉间,痛苦的流出了鼻血…… 他向来有两手准备,可刘云也有两把利刃。 一把为剑,一把为舌。 先前的激将法,只让他稍动心神,可这一次,则是完完全全的将他羞辱到了极致。 远方,暗沉沉的天空下。 刘云远去的声音,顺着满天雨水落下,也打在了魏军心中。 “太史公曾云,水行乘船,泥行乘橇,古人智慧不俗,果真便捷。” “看在今日时辰已晚,尔等狗命我且先留着。” “来日,我必让你夏侯满门覆灭汉川,太原郭氏遗臭巴汉。” “再会了!” 字字诛心! 夏侯渊心脏狂跳,满面赤红,本就脾气暴烈的他,今日情绪激动,一再受辱。 怒火攻心之下,竟是一口鲜血喷溅而出。 “刘升之!刘升之!刘升之!!!” “小儿……气煞我也!噗……” “父帅!” “父帅啊!” 与此同时,夏侯渊身旁披着狐皮大氅的青年,也是目光晕眩,口鼻流血。 汉中战役,是郭淮的初战,魏公对他寄予了厚望啊! 在魏公麾下听教多年的他,自负天资,却没想到两次败给了一个连兵书都没读过的米贼。 作为名门出身,这是他不能忍受的,可是他又能怎样。 面对突出重围的刘云,他根本追不上,也不敢再追了。 郭淮闭上眼,这一天来发生的事情全都如巨石一般压在他的心口。 你郭伯济的确是人中龙凤,你的确智谋百出,不愧于曹操教诲! 你已经做到了你能做到的一切,绞尽脑汁,用尽全力,可你就是打不败这個被你瞧不起的米贼。 你调动所有的军队,全部被打穿,所有的围困,全部被突破!所有的计划,全部被打乱! 甚至就连人质都给他救走了! 战术上一败涂地,战略上满盘皆输。 这次,真成了彻头彻尾的败犬。 羞辱、愤恨、不甘。 郭淮望着远去的泥橇,双手颤抖,一股莫名的酸痛感袭上心头。 “为什么?为什么啊!魏公,我到底哪里比他差?” “谁来告诉我!” 年轻的郭淮目光绝望,终是受不住心头压力,噗通一声倒在了磅礴大雨之中。 “伯济!伯济啊!快传医工!” “快!”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四十四章 收束战线,输掉整场战争的开始! 昏暗的大帐内。 郭淮心力交瘁的张开了双眸。 “伯济,伯济,你醒了。” 脸色苍白的夏侯渊坐在马扎上,见郭淮醒来,连忙起身。 夏侯三子,则是面带怒色,显然对此次战败心存抱怨。 “伯济,那米贼可真可恨啊!” “我恨不得生啖其肉!” “如今败军已陆续归营,我这就带兵追杀,必要让他付出代价!” 夏侯渊刚要起身,却被郭淮拉住。 “追不上了。” “我们常年在雍凉作战,气候干旱,未曾遇到过这般大雨。” “将士们不习惯在山地、雨中行军,如今士气已落,须知,穷寇勿追啊。” 夏侯渊气的心发痛。 “那就这么让他们走了?” “我们部署了这么多天,岂能无功而返啊。” 郭淮苦苦一笑。 “就算你去追,又如何追得上这群山中野人啊。” “在山岭之间作战,并非我军强项。” “若是晴天,我军骑兵在平原驰逐,必能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可惜……” 郭淮无奈的望向天空。 连老天爷都在帮他。 作为出生在北方的古人,他自然不知道,这一场缠绵大雨,乃是暖湿气流所致。 雍凉地区,有秦岭大巴山阻挡水气,故而较为干冷。 可是秦岭以南,水汽丰沛。 每逢秋日,便会迎来持续数个月之久的华西大雨。 整个汉水流域、乃至川蜀、云贵都受其影响。 自时,大雨落下,水流暴涨,满地泥浆,道路难行。 魏军最擅长的骑兵战在烂泥里根本就没有用武之地。 魏军厚重的铠甲,反而成为了在雨中行动的阻碍。 …… 夏侯三子闻言皆是沉默了。 魏军在引以为傲的野战中输了,还输得这么惨。 将士们士气衰落,军心已动摇。 可问题是,除了天时这不可控的因素以外,到底还输在哪了? 郭淮躺在卧榻之上,陷入苦思,久久难眠。 窗外大雨渐歇,唯有水珠滴下。 “要非怪下雨的话,那我们都一样在雨中。” “就算没有骑兵,我军的总兵力仍在米贼三倍以上。” “朱灵且不说,父帅的中军,和伯济的左路军皆是装备精良,训练有素。” “至少,地利在我军。” “凭什么这刘升之能赢?” 十八岁的夏侯称满腔怨气,一屁股坐在马扎上。 他伸手靠近中央的炭火。 随着郭淮轻声一语。 微微的火光,照亮了所有人的眼睛。 “天时不可控,地利已失去。” “可是,他控制了最重要的人和啊……” “你们大概没仔细看那群米贼的神情。” 郭淮幽幽一叹。 “我看到了……那是很可怕的眼神。” “我跟随魏公多年,先前也以为霸道定胜负,武力决天下。” “只要精于庙算,长于布阵,工于心计,谨守本心,就能必胜。” “可是,这次战役过后,我突然觉得战争没这么简单了。” 郭淮是第一個发现魏军体系出了问题的人。 一个政权的制度、法令、军队的气势、甚至是民心,都是影响胜负的关键。 军队看似是一个整体,实际上都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组成的。 既然是人,就有野心,就有需求,就有各自的想法。 即便是再厉害的统帅,也无法掌控每个人的心思。 人性本就是复杂的,不可控的。 一旦这些不可控的因素,扭曲到了极致,对于军队而言,将是覆灭性的灾难。 关中兵团看似强大,可是内部不和早已显露。 将士四年军旅不得返乡,本就怨气颇重。 战死后还要被强行剥夺妻女的严苛法令,已让人人自危。 多数魏军根本不敢死,一旦遇到逆风仗,就会本能的退缩。 加上,打下了大半个雍凉的张郃,因为叛将的身份不得提拔,反被夏侯渊等人排挤,这也被将士们看在眼里。 立下张郃这样的功劳都还只是个杂号将军。 那我们出征多年,到底为谁而战?为了把妻女送给隔壁老王? 为了给曹氏宗亲混面子? 将士们打心底里瞧不起夏侯渊这个靠着宗亲关系上位的统帅,私下将他称为‘白地将军’。(不谙兵事) 把王忠骂作‘吃人将军’,路昭笑话为‘成事将军’,朱灵混成了‘摸鱼将军’。 郭淮初来乍到,更是连营门口的小兵都要故意刁难。 除了靠真本事杀出来的张郃,士兵们谁都不服,这便是人心不和的表现。 为此,在丙穴一战,本来占据绝对优势的魏军,只是一见中军大旗倒下,便各自逃离了战场。 说到底,还是士兵们厌战了…… 既然明知,只有夏侯渊和深受魏公青睐的郭淮能在战争中捞到油水。 那么,除了夏侯渊自带的中军,谁还会去拼命? 郭淮总说布置两手计划,结果把最精锐的中军,和自己的左路军抽调到中央,把朱灵一个人丢在外面不参战,真的只是另有部署? 说白了,剿灭米贼的军功有限,夏侯渊要大头,郭淮拿小头。 朱灵这样的外人根本就没有分羹的机会。 把先登死士这样的袁绍降兵,派给一个袁绍派系的降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这杯羹,只有自家人能吃。 郭淮就是有足够的信心,即使没有你朱灵我也能吃下刘云。 等我吃不下,才轮得到你。 事实上直到中军被冲垮后,郭淮才不得不依赖这些忠诚度较低的外系兵马作战。 朱灵倒是想抓住机会,甚至不惜用督战队监斩。 可没想到反而起激化了军队营啸,被刘云借机冲垮。 他的兵质量最弱,士气最低,还是夜战,说起来也算是倒霉到了极点。 反观南郑方面,抛去刘云屡次逆转局势的小机灵不谈。 南郑将帅齐心,整个军民都充满了对魏军的仇恨。 不管是凉州、三辅逃难来的流民。 还是本地被抄略的百姓、被淫掠的姑娘。 所有人都想把魏军赶出汉中。 曹操有校事府提供情报。 可刘云却有整个汉中,五十万百姓为他提供情报。 他总能比魏军更快的获得消息。 就这样,天降的大雨下消除了魏军的骑兵优势。 丽娘手中的布阵图提供了情报优势。 誓死拼杀的鬼卒,强悍的巴西板楯蛮,靠着奇袭中军,前后夹击,不仅救出人质,突围成功,还顺带摧毁了夏侯渊最得力的中军。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郭淮目光悠然,这一次败的心服口服。 曹操已经给他了重新做局的机会。 这一次,郭淮处处占尽先机,可还是败了。 他已无法用天时这两个字,来遮掩自己的失败了。 这一次会战是刘云获得了完胜。 …… “父帅,伤亡清点出来了。” 夏侯霸带着阵亡将士的战报,递到了夏侯渊面前。 “此战,丙穴内外,留下了五千多具米贼的尸体。” 由于抛弃了大半甲胄,并连续作战,以寡击众,汉中军队伤亡不低。 可让夏侯渊费解的是,顶着如此高的伤亡率,这只军队居然还没有崩溃,刘云的御下之能简直逆天。 “那我军呢?” 夏侯霸哆嗦着嘴唇,尽管他想把战报写的好看一点,可是魏军的尸体却是不会少的。 “大概五、六、七、八千……” “那就是八千咯!”夏侯渊呼吸都要停止了。 如此精良的装备,近乎完美的伏击,三倍兵力,以逸待劳。 不仅被敌军冲脸杀了出去,居然损失还超过敌人? 简直离谱啊! 出发之时,他从阳平关带来十军。 按汉制,每军大概三千到五千人。 但夏侯渊的军队常年在雍凉征战,除了摸鱼将军,和缩头将军的部曲,都不满员。 全军只有三万多人。 先前,在军械争夺战中,折了一千多人。 在汉阴城之战,又折了五千。 佯攻围城,损失数百。 剩下的兵马也就两万四。 其中一万六千军马,全部布置在伏击地点,以最精锐的两倍兵力对抗刘云。 这一仗双方都在玩命,损失最大。 王平、句扶的军队为了吸引魏军主力,差点被郭淮击垮。 直到刘云带精锐突袭本阵,夺旗之后,前后夹击,局势才逆转。 魏军士气崩溃自相践踏,又被米贼疯狂追杀,伤亡大增。 至于朱灵的军队,除了三千先登死士在黑夜中死战之外,其余的杂兵损失,都是夏侯渊为了稳定军心,令督战队杀的。 可饶是如此。 魏军还是损失惨重…… 近乎三分之一的精锐覆灭在此。 这些可都是甲胄精良,饱经战阵的中军。 不是南郑的那群匪盗顽贼可以比较的。 刘云一个月就能拉出一支战力不俗的新兵跟你对战。 你夏侯渊敢拿临时征募的新兵去攻城吗? “天意啊。” 郭淮痛苦地摇了摇头。 小败两场,大败一场。 关中魏军的精锐力量损失大半。 已经无法继续围城了。 一旦刘云恢复元气卷土重来,关中魏军的末日就要到了。 夏侯渊震怒不已:“胡说,伯济,我军只不过遭遇了一场大败而已,你怎么能如此沮丧?” “你可是魏公的学生!” 郭淮目光低垂,无奈道。 “妙才,清醒点,你没发现,我们已经在慢慢输掉这场战役了吗?” 众人皆哑口无言。 夏侯渊猛的站起身来刚想反驳什么,却又堵在了嗓子里,说不出话。 刘升之! 就因为这个不知哪来的刘升之! 魏军不仅没有拿下南郑,如今连一身的傲骨都要被打断了! 诸将长叹短嘘。 昏暗的大帐内,灯火飘零,几乎熄灭。 郭淮算是看清了汉中局势,但他不知道的是。 魏军不止是在慢慢输掉汉中这一场战役。 他们更是在慢慢输掉,汉魏之间的整场战争……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四十五章 刘升之,他是大魏的噩梦啊! 写完战报过后。 夏侯渊、郭淮忧心忡忡的在上面覆盖上了护军将军和军司马的大印。 他们还不知道,曹操要是看到这封战报究竟会怎么处置。 夏侯渊是血脉宗亲,早已定好的西线统帅,不可能惩罚。 郭淮是曹操的学生,未来西线的顶梁柱,也不可能轻易撤下。 唯一能用来顶罪的就只有…… “朱灵怎么办?” 夏侯渊开始摸向腰间缳首刀。 “杀!” “不可!” 郭淮摇了摇头。 “先关起来吧,等查清细作是谁,再杀不迟。” 夏侯渊满脸不情愿。 “那就依你之计吧。” 朱灵的能力没什么问题,他战败的主要原因,还是在曹操身上。 负责布阵的郭淮也有次要责任。 这一点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但是不会有人把这些话挑明。 魏军能犯错,统帅军队的夏侯渊、郭淮都能犯错。 但只有魏公是不能犯错的。 领导永远得是对的。 在魏公进位魏王的这个节骨眼上。 曹操不会允许他的军事生涯有丝毫瑕疵。 就算有瑕疵,无所谓。我会公关! 曹老板的公关套路,一千多年后都不会过时。 赤壁之战输给周瑜? 不可能! 那明明是我曹丞相自己一把火把船烧了! 让他周瑜白白捡了个便宜。 那是曹丞相我不想赢! 汉中败给了刘备?不对! 是法正太厉害,夏侯渊是個补鹿角的二愣子!我曹某怎么会输给刘备? …… 关羽、张飞敢号称万人敌? 不存在,你看,我魏国的史书里,他们的战绩空白一片啊! 他们打了一辈子败仗! 遇到曹丞相从来都是弃甲而逃,狼狈败走! 但凡能让他们的记录多一笔胜仗,我都不姓曹! …… 郭淮深知曹操的手腕。 还不等曹操的文人团开始宣传舆论。 郭淮已经想好这一战,该怎么给魏公一个交代了。 首先定性,这一场仗不能输。 就算输了,也不能写着,是被米贼击败的! “天降大雨,冲垮山谷。” “我军将士被水冲败,给米贼捡了个便宜。” 赤壁遇火,南郑遇水。 很合理吧? 魏军胜利转进,米贼狼狈突围! 主帅夏侯渊,怜悯苍生,不愿多造杀戮,允许他们逃回南郑! 我军将士士气充足,很有精神!随时能再战一场! 太妙了~ 完美的措辞,再让海内名士王朗、华歆之徒去小小修饰一番。 我大魏王师的功德,就遍布天下! 一场大败,便能轻而易举的涂描成小败,甚至不败! “只能如此了!” 夏侯渊虽然耻于提笔,但这等重要的情报,又不可能让那些刀笔小吏看到。 最终只能亲自手抄,按照郭淮的意思又写了一份奏报,传禀阳平关。 第一份,是给曹操看得。 这一份,是给朝廷和将士们看得。 褒城的魏军已经士气锐减,阳平关就更不能出问题了。 “那,南郑的米贼该如何收拾?” “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啊。” “如果不能攻克南郑,全天下都会知道,我军在汉中吃了败仗啊。” 郭淮长舒了一口气,缓缓道。 “我们该做的都已经做了。” “刘云纵使突围,可麾下兵马也损失不小。” “魏公还有一路兵马就在路上。” “城内还有内应攻袭府邸。” “他能赢得了你我,可又该怎么对付另一路大军呢。” 夏侯渊眼神一亮,顿时感觉心也不闷了。 “伯济所言是也。” “这刘升之就算再能打,也已是强弩之末。” “南郑将会是他的葬身之地。” “是吗?” 郭淮对此不敢确信。 他已经好几次见过刘云反败为胜了。 但他希望这一次真的能在南郑除掉刘云这个心腹大患。 如若不然,一旦让这个家伙背靠蜀中,壮大起来。 他将会变成大魏的噩梦啊…… “派遣人手把战报送去。” “顺便……” 夏侯渊看了一眼路昭留下的小木人,又给曹操另写了一封密函。 “一起送去吧。” “唯!” …… 汉中将士,回军的路上。 大雨已止。 可刘云却不敢松懈,一路行军不停。 “升之,将士们鏖战了一天,已经到极限了。” 庞德一瘸一拐的走在泥地中,浑身是伤。 尽管已经做了简单的处理,可伤口还是疼痛难忍。 “不能停啊……我们能歇息。” “魏军可不会等我们。” “那沔阳老翁说,一万魏军已经出发。” “最迟明天天亮之前,必会赶到。” 最可怕的还不是来自于外部的威胁。 刘云一旦不在,城内的细作会暗中动什么手脚,无人能知道。 这段时间,刘云一直坐镇南郑,才把这些细作和城内的投机分子压了下来。 一旦离开久了,事情就会超出掌控了。 “我军还剩三千人。” “就算赶到了,也无法在作战。” “况且,城内还有三千新兵。应该能撑到天亮吧?” 守军人数的多寡还是其次。 最主要是,刘云这根定海神针必须在天亮前抵达。 南郑的百姓只相信他。 圣女张琪瑛镇得城内的教徒,却镇不住其余的流民。 他们不是米教中人。 更不信奉天师道。 这些人,还有不少是被夏侯渊击溃后,从凉州、三辅逃来的贼匪。 一旦生变,问题可就大了。 “这样,令明,句扶,你们带着后部兵马赶路。” “王子均那边还有两千人护送师叔。” “我带着这支休整过得队伍,先行一步。” 句扶搀扶着庞德,点了点头。 “祭酒当心啊。” “魏军诡计多端,只怕到了南郑也还有一场厮杀等着你。” 句扶冲杀了一整天,满身是伤,实在是冲不动了。 但凡这支队伍,还有一丁点力气,也绝不会让刘云一个人走。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兵力实在捉襟见肘。 这支队伍从白天开始赶路。 跟夏侯渊杀了一整个下午。 到了天黑,还得突破朱灵。 他们已经到了人体极限。 好在刘云在第一次突围中一直在保护张卫,保留了一些体力,这才能坚持赶路。 “那我们南郑再会!” 刘云一人先行。 庞德和句扶在身后目送。 众将士皆是义气振奋道。 “升之/祭酒,保重啊!” “你还欠我们一顿酒呢。” 刘云回眸一笑。 “好!走了!” 白衣远去。 夜空下的青年,俊逸脱尘。 虽无月光。 可在所有人眼里,他就是光。 是照亮整个汉川的皎皎月光……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四十六章 天官赐福,圣女烨然若神人!(求月票) 夜色更甚,已至三更。 刘云从后追上王平。 前军已在半路等候。 “是祭酒回来了!” 王平立刻起身相迎。 但很快就察觉到了刘云是一个人来的。 “令明和孝兴呢?” “难道……” 刘云喘了口气。 笑道。 “放心,他们在后队歇息。” “我担心南郑有失,故而先行一步。” 众将士这才松了口气。 眼中又出现了一抹亮色。 “不愧是祭酒,祭酒从来没让我们失望过。” “这一仗,真是险象环生啊。” 战后余生的鬼卒们皆是喜极而笑。 可是张卫的脸上,却满是忧愁。 “为了老夫和几百个俘虏。” “害的这么多将士葬身杀场,老夫真是罪该万死啊!” 刘云紧握张卫满是老茧的双手,宽慰道。 “师叔,且莫这么说。” “《淮南子》有云,诸天气荡荡,我道日兴隆。” “今日一战,不仅为了救出师叔,也为了让那群不可一世的魏兵,知道我道的厉害。” “昔日大汉为了十三将士归玉门,都不远万里派兵相救。” “师叔就在咫尺,我等有什么理由不救!” 在场汉家儿郎闻言,皆是义气振奋。 大风起兮云飞扬的豪气充斥心头。 “对!” “祭酒做的大快人心!” “我军虽死伤不少,那魏军也好不到哪去。” “等回了南郑,我等还要给魏兵再来一击!” 说到这,王平开始担忧起来。 “南郑局势凶险,只有三千新兵。” “圣女她能守住府邸吗?” 刘云愣了一秒,然后笑着看向了王平。 此人性格向来自轻自狭,和句扶的莽撞完全相反。 “子均,你是不是以为,师妹就是個只会哭哭啼啼的爱哭鬼。” 这…… 王平不敢私议圣女,但是从平日的表现来看。 圣女的确是这般姿态。 在其他鬼卒面前,冷冷清清。 一到师兄面前,就撒娇卖萌,嬉笑哭啼。 但实际上,这丫头向来古灵精怪。 这只是迫于天师道圣女的身份,在教徒面前,不能表露心迹而已。 且莫忘了,她那一双晶莹明澈的眼睛,可是看穿了不少事儿。 刘云在上游抛下木材,她第一时间发现,迅速截留。 士兵们躁动不安,她立刻出来镇场。 城内有细作告密,也是她洞悉查获,令人捕杀。 即便在大战前,知道师兄有意瞒着她。 可是她也不会拆穿,宁肯躲在屋子后面担心的啼哭,也不会出去给师兄添麻烦。 之所以这少女看起来无忧无虑,那是因为她的身边站着最信任的师兄,她不用考虑那么多。 只要每天欢欢喜喜,跟师兄品茶斗棋,看看风景,去缓解师兄的压力就好了。 这丫头,心思细腻得很。 作为谋圣张良的后代,怎么可能不会下围棋? 她是想让师兄开心啊…… 想到这些,刘云满眼温柔,笃定道。 “子均,莫要小瞧了师妹。” “相信天师道的圣女,相信师君的女儿。” “在我们到达之前,她一定能守住南郑!” …… 五里外。 南郑城。 数十支火把在府邸周围亮起,火焰被冷风吹得呼啦作响。 祭台前。 天、地、水,三官大帝的旌旗迎风而立。 这三官是东汉祭祀中的最高神。 原本只有皇家允许祭祀,可汉末以来,天子流离,皇纲失统,道教大兴后,在民间的禁制慢慢就解除了。 除了三官以外,还有一尊张道陵的天师木像坐镇台中。 台下的弟子,看到这尊木像,皆是神情肃穆,莫敢嬉笑。 天师道,乃是张道陵依据道家经意在青城山所缔造的教派,入门者需要交纳五斗米。 天下人士,因此将其称之五斗米教,教内中人,被蔑称为米贼,或米巫。 天师一脉,历经三代。 第一代自然就是张道陵。 其子张衡为嗣天师。 其孙张鲁为系天师。 另外,天师道内,本没有圣女一词。 这个圣女的称呼,或来源于蜀中原始的巫鬼道。 历史上的张道陵早年入蜀传教,单纯的老子五千言,根本无法吸引蜀人。 但他发现,蜀中人特别迷信巫鬼。 张道陵便因地制宜,根据道德经,自写了一本《老子尔想注》。 为此,创造了不少神鬼之说,尽数吸纳其他巫鬼道教众。 经过两代人的融合,传到了张鲁手中,蜀中各大教派,除了还存在些许记载的巫鬼道,基本都被五斗米教吸收。 张鲁的母亲——卢夫人,便是巫鬼道的圣女。 卢氏,史书记载,素有少容,兼挟鬼道! 说得通俗点,就是一个精通驻颜术,而且会跳大神的女巫。 巫鬼道融入天师道之后,二者逐渐合二为一。 这便是‘鬼卒’、‘鬼兵’乃至青城山鬼城传说的由来。 张鲁之女,张琪瑛,就是巫鬼道和天师道融合后的第一代圣女。 为此,每逢遇到危难,张琪瑛便会设下祭坛,拜三官神。 并以巫鬼道的祝由术,祈祷上苍。 也别管有没有用……这是规矩。 …… 夜色下。 身穿白色道袍的少女登上道台,目光清冷。 一身袍服上写得满是金色的道家铭文。 她左手九节杖,右手白鹭羽,头上还戴着各式各样的青铜装饰。 奇异的装扮,让这绝美的少女看起来颇有一种来自古蜀国的神秘缥缈之感。 一席鼓声、缶声齐声响起,巫女旋舞,身姿妙曼,窈窕清瘦。 她在祭台上轻歌曼舞,如翥凤翔鸾,惊艳游龙。 台下虔诚的天师道核心子弟们,倒是莫敢抬头仰望圣女。 唯有心怀不轨之人,一直躲在黑暗中,看着台上的细柳扶风,妖娆绝美的身影,双目猩红,口舌发干。 “艹!(一种植物)” “老子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美的女人,真想把她……” 贼首闻言,狠狠地锤了一拳那小贼。 “这等姿色是你能碰的?” “都给老子记住,千万别伤了她,魏公要活的!而且,要完整的,明白吗?” “唯!” …… 狂风大呼,台上陈设翻倒。 圣女看向黑暗中窜动的人群,眼眸微亮。 不过她却没停下祈福,面上仍是一片冰冷。 “顽徒张琪瑛,求天官赐福,保佑师兄避凶趋吉,转危为安。” 张琪瑛合目凝神,默默颂完咒语,又咬破玉指,沾血写下手书,令人将手书埋在高山上,上供于天。 “求地官赦罪,恕我师兄性情懒惫,不常侍奉。” 手书再写,鬼卒将其掩埋于地。 “求水官解厄,护我师兄迁善远罪,脱灾避难。” “如弟子能幸得三官垂怜,待每年三元节气,我教中人必诚心供奉,莫敢违逆。” 教徒收好手书,最后藏之于水。 仪式作罢,张琪瑛才收敛了庄重的仪态,面容冰冷的看向贼兵。 黑暗中,蠢蠢欲动的叛军已冲到台上。 “不是说好了今夜讲经吗?” “圣女这是在做什么?” 张琪瑛冷淡的侧过身去,一头青丝如瀑,沿着道袍柔顺滑落。 便是没有月光披拂,在灯火的照耀下,师妹也是灿然若神女。 朱唇微启,清雅幽玄的声音传来。 “祈福而已,你们来此,难道是想入我天师道?” 那领头的盗匪大笑一声。 “怎么,圣女瞧不起我?” 张琪瑛转过身来,将九节杖握的更紧。 “先交五斗米。” “然后得从五斗米课开始学起。” “务农、治病、占卜。学会了这三样,你们才能入这道场听教。” 群贼们满眼都是张琪瑛完美的身躯,哪里还听得下这些废话。 狂热的血丝在眼角蔓延,他们咽着口水,喉咙滚动,血脉喷张。 “这些老子都不学,今天老子要学房中术!” “大胆!” 张琪瑛柳眉紧蹙,眸光冰寒,已动杀心。 师妹最讨厌别人用这种眼神看着她。 大风呼啸,吹起少女的白袍,三千青丝随风飘扬。 少女迈出修长光滑的玉腿,莲步轻移,开口斥道。 “我再给你们一次活命的机会。” “现在,给我滚出南郑,滚出汉中。” “否则,我会让你们知道,惹怒了天师道的圣女是什么下场!” 那群贼闻声大笑。 “一个女娃,年纪不大,口气倒是不小!” “给我抓住她!” 话音未落,道场四周,杀声滚滚,弩手蜂起。 一排黑色箭矢齐刷刷的瞄准了这群不知死活的贼兵。 “有埋伏!” 贼兵止步大惊。 忙乎饶命。 可张琪瑛望向这群心生退意的贼人,目光悠然冰冷。 “我给过你机会了。” “可惜……你不听。” 少女雪藕般的纤手高高扬起,从空而落。 “放箭!” 无尽弩矢滚滚来。 羽箭噼里啪啦的穿透人体打在道台,墙壁,砖瓦之上。 哀嚎声过后,一片血色弥漫,全场死寂。 寒风吹起少女道袍,三千秀发迎风而舞,她轻拢云鬓,又默默回过头去,不想再看。 只朝着那天师木雕,复拜再三。 天师道礼法不重祭祀,重在修心。 你以为,摆下祭台是为了祭奠三官神? 这,是给你们超度送行的鸿门宴啊……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四十七章 风起,剑来!我亦护汉川! 南郑古城,自秦代便开始修筑。 到了汉代扩建更甚,外部大城周长42里,城内还有小城。 所谓南凭流津,北结环雉,金镛漆井,甚为坚固。 汉中郡治的府邸,便在小城之内。 方才那番贼寇以为刘云一走,城内便无防备,于是冒然入侵,未曾巡查,故而被乱箭射杀。 三百多人,尽数死绝。 “大帅!” “小城里,半天没动静……” “弟兄们是不是失手了?” 城墙下。 阴影斑驳。 三辅贼寇们举着火把,列阵在外。 俄顷。 一位头戴赤色帻巾,身穿两当铠的贼帅缓步而出。 “先前阎圃、李休的旧部作乱被诛,我就猜到了这小妮子没那么简单。” “一经试探,果真如此。” 这中年贼匪名为侯选,乃是河东贼匪。 四年前,曹军远征凉州,他与马超、韩遂等人聚众潼关。 部下被曹操击破。 无路可走的侯选便遁入汉中地,依附张鲁。 “曹操老儿说了,只要拿下这天师道的小圣女,就对咱们兄弟既往不咎!还能破例封侯。” “今夜,刘升之主力不在,区区一个女子,带着几个新兵,还能拦得住我们两千多健儿?” 侯选冷笑一声。 “走!” …… 两千三辅贼寇齐声朝着主府杀去。 此刻,小城内外已是四面交兵。 天师道的鬼卒们都是新兵,与这些老练的贼寇巷战,根本占不到便宜。 不多时,便被突破三阵,朝着最后的壁垒杀来。 道场上,血迹未干。 鬼卒们刚刚把战死的贼匪拖走,又听闻部下来报。 “圣女,大事不好了。” “那侯选杀进来了!” “还请圣女早些离开,若不然,我等保不住你啊!” 保不住我? 张琪瑛眸光一凛,冷若冰霜。 “我什么时候,需要你们保护了。” “贼上带尺兵上殿,你等尽力摧杀便是,不必顾我。” “师兄既然把南郑交到我的手上,我绝不会把这座城让给魏军!” 心有灵犀。 不需提点,张琪瑛便已知晓师兄的意思。 只要坚持到师兄返回,这些贼人一個都跑不了! “擂鼓,击贼!” 砰砰砰! 小城内,鼓声大作。 张琪瑛坐定道台,手撵《老子尔想注》,一字一字的通读全书。 可外围拼杀不断。 不时有流矢射入道台。 在张琪瑛身前的护卫们一个个不断倒下。 道台上已是尸骸遍地。 咻咻咻! 弩箭射穿大旗。 水与地,两位神官的旗帜怦然倒下。 唯有一面白色的天字旌旗屹立于世。 张琪瑛便跽坐于旗帜之下,白旗飘舞,白袍飒飒,其身如冰雪寒梅,傲然挺立。 一支流矢擦肩而过,秀发一缕飘然落地。 张琪瑛微微侧过头去,瞥了一眼后,便又重新入定。 尽管她脸上仍是保持着平静如水,可是握住九节杖的小手,却已经不由自主的微颤起来。 贼兵越发靠近。 箭矢呼啸声穿透道场。 如今已经雨停。 外部的贼兵便用火矢射向场内。 密密麻麻的火箭穿空,将道场里烧的一片火光。 四面都是哭喊声,哀嚎声。 尽管这群新兵已经用尽全力战斗。 可最终,经验丰富的贼兵还是破了门。 刺啦……刺啦。 侯选将缳首刀拖在地上,划出一道火星。 他眼神炙热,漫步而来,每走一步,张琪瑛绝美的面容,便在他眼中越发清晰。 “难怪魏公费尽心思也要把你弄到自家去。” “到底是想给小儿娶媳,还是这个公公想自己扒灰,真说不准啊,哈哈哈……” 贼匪们满嘴的骚话,令张琪瑛的面容更为冰冷。 她捏紧九节杖,从坐榻起身。 这一起来,才可见少女全貌。此番容颜,风月霁现。 “真白嫩呢……老子没来错。” 身边的贼兵眼见侯选动了心思,连忙劝告道。 “大帅,这可是魏公看中的女人。” “使不得啊!” 侯选狠狠瞪了一眼那贼兵。 “曹操看中的女人,你们不敢要,老子敢!” 刀尖亮出,一番怒骂,身后的贼兵也不敢冒头,只得悻悻而退。 “滚出去,把门关上。” 侯选一脚踹上大门,穿过满地残骸,朝着少女步步逼近,眼光越来越火辣。 “自从逃入汉中,第一次在南郑城头见到圣女的风采之后。老子是日思夜想,每日寝食难安。” “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想把你弄到手。” “只要达成这个目的,老子可以不择手段!” “本来,只等阎圃李休一动手,老子就能趁乱把你掳走。” 说到这,侯选的眼中满是不甘。 “可没想到,这群废物啊,连个刘升之都对付不了。” “呵呵……又忍了一个月,老子已经受不了了。” “今天,谁也拦不住我!” “是吗?” 少女清冷的声音传来。 侯选脸上的笑容戛然而止,脚步骤停。 “呵呵呵,难道你还想嘴硬?” “没了刘云,这座废城,什么都不是。” “你错了!” 少女不仅没有后退,反而朝着侯选走来。 侯选不明白这个少女哪来的底气。 谁给她的胆子这么猖狂? “我可从来不是什么娇滴滴的圣女。” “只是师兄在时,我从不需要独自面对什么。” 张琪瑛美眸中的清冷令侯选不寒而栗。 他握住缳首刀的手,不由自主的颤了一下,刀尖上的鲜血啪的一声滴落在地,绽放出一朵战地血花。 不知为何,这个少女身上的气势,却是丝毫不输男儿。 明明她已经技穷,周遭也没有护卫,她怎么敢说出这样的话。 “没时间跟你啰嗦!” 侯选甩开刀剑上的鲜血,满面凶光的指向那少女。 “老子现在就要你为自己的冷傲而后悔!” “呵呵呵……狂妄!” 张琪瑛轻声一笑。 冷傲脱尘,和那刘云的笑一模一样。 侯选已经气的忍受不住。 老子今天非要征服这个傲慢的女人,让她知道本帅的厉害! “且慢!” “我还有一句话,在临终前,你听清楚了。” 侯选听完这话立刻紧张起来,他还以为这少女为保清白要自杀。 可是低头一看,她手中只有一件九节杖,侯选又松了口气。 “你说。”他已准备享用盛宴。 在这闲余的时间,不管能听到这圣女卑微的挣扎,还是屈膝求饶,或是她想留下遗言都无所谓。 无论怎么做,都让他感到快意。 可是,那少女却丝毫没有自戕之心,反而坚定了杀他的念头。 她微微一笑,回忆起幼时往事。 “年少时,我在林间第一次见到师兄的时候,我就知道。” “我会成为那青城山上的唯一女道。” “天师道中万中无一的圣女!” 大风吹起,少女的道袍在空气中猎猎作响。 周遭似能听到风中传来的滚滚颤音。 她紧握九节杖。 这是一支琉璃制成的棍字,模拟青竹的形状,一共九节竹节,长约三尺。在节仗的尾端,还有一串白鹿麈尾。 这是师兄远去青城山的那年送给她的礼物。 离去时,她曾问师兄:你什么时候能回来? 师兄知道此行遥遥无期,便告诉她:勿问归期,但,只要师妹遇到困难,哪怕是千里之遥,哪怕是妖魔挡道,师兄也必将亲至。 回忆一片暖色,冰冷的秋风却将她吹醒,张琪瑛深吸了一口气道。 “你说得对,师兄是我的保护伞,一直为我遮风避雨。” “可是……你又怎知,我只是那伞下娇弱不堪的花蕾呢?” 言谈之际,那少女眼神坚定,奋力挥出九节杖朝着侯选刺去。 侯选大惊之余,连忙抓住杖尾,嘴角得意一笑。 可还不等他笑完,这少女修长的小腿已踢向他的要害。 啪……鸡飞蛋打。 侯选竟没想到,这看起来冷清寡淡的圣女,动起手来居然会这么狠…… “艹(一种植物)老子今天要弄死你!” 侯选强忍痛苦,刚要抓着那九节杖,把少女一起拖过来。 谁知,少女却主动放开九节杖,只抓着白鹿麈尾,向后一抽。 咻的一声! 一柄细剑竟从斑斓的琉璃杖中应声而出! 闪电般的攻势,一击即中! 剑芒瞬息之间,便刺入侯选心脏! 单福剑法第一课。 藏剑于器,令敌不备。 “你……” 侯选喉咙腥甜,不敢置信的望着少女绝美的容颜,眼球爬满了血色。 我当你是临终前想说几句话。 结果,你却让我侯选临终? “啊!” 扑通一声,侯选倒在地上。 少女收剑而回,利落的甩干九节剑上的鲜血。 阴云散去,一轮皎洁的明月照拂在少女身后。 张琪瑛如孤高冷月般的看向即将死去的贼人。 她朱唇微启,仙袂飘然。 杀完人后,握住细剑的手,便不再颤抖。 “以前师兄告诉我,无论遇到多大困难,他都必将亲至。” “可是,我也对他说过……” “师兄不在,我一样会守护汉川!” “莪之前从没杀过人……恭喜你,你是第一个。”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四十八章 明月照汉川,万家灯火燃!(求月票) 道场外。 贼匪们久久不闻内部声响,顿时狐疑起来。 “大帅?” “大帅?你说句话啊?” “遭了,里头一点动静都没有……这妖女莫非会使什么妖(腰)法?” 旁边的贼首一巴掌拍在那小贼的脑袋上。 “你在那胡扯什么!” “不过……好像是有点奇怪。” “不管了,你们几个随我进去看看。保护大帅性命要紧!” “冲!” 砰砰砰! 贼匪们三脚踹开屋门,刚冲进道场。 却只见侯选安详的躺在了地上。 “大帅啊!” 那贼兵喉咙嘶哑,看着张琪瑛,眼神几近疯狂。 “妖女!” “给我拿下!为大帅报仇!” 还不等贼兵冲杀,小城外火光四起。 黑暗中一片杀声传来! 最危险的时刻,竟是刘云带兵杀回。 “祭酒回来了!” “祭酒到南郑了!” 黑暗之中,无数条小巷的灯火如雨后春笋,竞相点亮。 原本躲在屋中避难的百姓听闻刘云归来,眼中顿时充满了希望。 竟是瞬息之间,整个南郑,家家户户灯火通明! 黑暗被光明点燃,照亮了汉中将士回家的路! 阁楼上的少女们听闻此声,急忙支开窗棂,欣喜的望着脚下的军队,眼中满是泪光。 “爹,娘,是祭酒!” “祭酒回来救我们了!” “南郑有救了!” …… “当真,祭酒回来了?” 口口相传,门户尽开,街头巷尾满是呼声。 所有百姓喜悦的夺门而出,如同一股洪流一般从四面八方涌向刘云。 “他奈奈的!这群狗贼兵,吃里扒外,真是畜生!” “现在祭酒回来了,看他们怎么跑!” “家里的娃儿都拿上锄头,镰刀跟俺走!俺们去帮祭酒杀贼!” 哐啷! 哐啷! 百姓们翻箱倒柜,屋中的锄耰棘矜,棍棒竹竿,凡是能拿来做兵器的全都带上。 短短一刻之间。 数万人的洪流便跟在刘云身后。 王平从没想过,刘云居然能有这么大的能量。 光是百姓们听到他的名字,就充满了信念! 跟在这样的人身后,仿佛这黑暗的世道都不在可怕了。 乱世靡靡。 有人被黑暗裹挟,化身夜魔,吞噬天下。 也有人,燃烧自己,成为了照亮黑暗的一轮明月。 王平知道,自己不是月亮。 但他这只萤虫,正追随着月亮,为驱散黑暗发光发热。 全军,全民,全南郑,热血沸腾。 “剿灭贼军!” “杀啊!” 呼声涌来。 小城内千余贼兵闻声惶恐。 站在城楼上的哨兵低头一看。 密密麻麻的人群如波涛翻涌。 整個南郑二十万人,不分老少,不论年龄,尽数朝着小城涌来! 铛铛铛! 铛铛铛! 没有吹角金鼓。 孩童们便拿着铜锣、竹板,四面敲打。 到处都是杀声,到处都是敌人。 不到两千人的贼兵被整个南郑包围了! “天哪……” 那贼兵何曾见过这种架势。 本以为只要攻破小城,杀败新兵,就能迫使南郑投降。 没想到这刘云一呼百应,竟化二十万百姓为兵! 这是何等手腕??? “跑啊!” 砰! 城门大开,满城贼兵乱窜。 “完了……全完了!” 那贼首心头大震,放目四望,全是敌人。 他们爬墙而来,翻越院子闯入。 到处都是人。 不…… 到处都是鬼卒! “头儿,挡不住了!” “快跑吧。” 那贼匪心下大怒。 “挡不住,也给我挡住!” “老子去抓住那妖女做人质,就能活命!” “都给我拦住了!谁敢后退,老子杀了他!” 砰! 话音未落,大门破开。 刘云裹挟二十万百姓将道场团团包围。 无数双眼睛,死死的看向那贼首。 “你……知死吗?” 冰冷的声音传来,贼兵们心下大颤。 十把刀子瞬间对准了张琪瑛。 “刘云,老子知道你有点本事。” “不过,圣女在我手上,你敢杀我吗?” 刘云眼眸冰寒,五指在掌心响了一轮。 “我最讨厌别人威胁。” “放开师妹,我给你个好死。” 那贼兵冷冷一笑,将刀子逼得更紧。 “是吗?” “你大可以杀了我,可是,这个女人也得死!” 王平见状,立刻从士兵手中抢来了弩机,对准那贼兵的脑袋。 “不可……师妹在他手中。” 刘云按下了王平的弩机,向后招了招手。 王平会意的将几柄环首小刀藏在他的袖中。 “你们都退下,我来解决。” 城内的百姓闻言,面面相觑,可随后还是按照刘云吩咐,各自退却。 那贼兵冷笑道。 “看来,你还不想失去这个师妹啊。” “啧,听着,让你的人都退下,把门关上。” 众人照做。 吱呀一声,门扉关闭。 无数双眼睛看着刘云孤单的背影消失在门缝中,百姓们顿时紧张万分。 “哎呀,祭酒可不能出事啊……” 眼见百姓们就要冲进门去营救,王平连忙横刀拦在门口。 “相信祭酒,他从来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情。” “放心吧,这几个毛贼死定了!” …… 贼兵冷冷的看着刘云,四周的确没有护卫,只剩一人。 “走过来。” “把剑丢下。” 哐啷,长剑落地。 刘云满眼都是这贼子的死相,他缓步而来,袖中暗器蓄势待发。 张琪瑛美眸一颤,紧张万分。 “师兄,别听他的!” “妖女,闭嘴!” 那贼首冷喝一声,见刘云并无兵器,这才放下心来。 只留下了一个人看着张琪瑛,其余九人瞬间上前,将刘云团团包围。 那贼首挑衅的横过刀子,架在刘云面前。 “本来以为,拿下这个妖女就能去魏公那里讨赏。” “现在好了,老子直接能把南郑献给魏公了。” “兄弟们,把他给我捆起来!” 一声令下,周遭贼兵就要上前。 危急时刻! 张琪瑛猛地踹向身旁那贼兵的裆部,全力将手中的九节杖丢出。 “师兄,接剑!” 突如其来的变故发生,贼兵们蓦然回首。 刘云借此时机,踹翻贼首,凌空一跃,握住九节杖。 师妹亦是夺过那贼兵的环首刀,将那落单的贼兵刺死。 一气呵成,心有灵犀,配合无间。 “艹!你小子果然诡计多端!” 贼首捂着胸口,狼狈的站起身来。 “拿着一根破棍子,还想以一打九?” “老子今天非要杀了你!” 刘云满眼杀意,他压低身子,做好俯冲姿态,缓缓地抽出杖中细剑。 “错了,不是棍,而是剑!” 咻! 黑夜下,剑鸣长啸,风声大作,吹灭周边烛火。 一道黑影闪掠而出。 片刻过后,刀光对剑影。 刘云抛出袖中暗器,尽数打在敌人身上。 前方贼兵,陆续倒下。 尚未死绝的,也被剑锋割喉! 单福剑法,乃是刺客之剑,专门,以寡击众! 利剑杀至,贼首吓的喉结一滚,一阵冷风扑来,他额头的汗水滴在了胸前的九节剑上。 “别……别杀我……我是被逼的!” 刘云摇了摇头,现在道歉,晚了! “你以为,你能拦住我?” “算错的事情太多,去黄泉路上好好想吧!” 噗通…… 剑影落,人倒地。 刘云一路奔袭,精神紧绷,疲惫至极,他也总算是可以躺下休息了。 “师兄!” 张琪瑛连忙从后方抱住刘云。 刘云杀了一天一夜,全身精疲力尽。 他倒地不起,却没感到地面的冰凉,像是枕在了师妹光滑柔软的腿上。 “师妹……” 张琪瑛娇躯颤抖,香肩哆嗦着,眼眶都熬红了。 她捧着刘云面庞的双手也是冰冰凉凉,颤颤巍巍。 “师妹,想哭就哭吧,别逞强。” 还不等刘云说完,豆大的泪珠便滴在了他的脸上。 张琪瑛紧紧的抱着师兄的脑袋,趴在他的肩膀上,梨花带雨。 “师兄……” 藕臂环抱,刘云咳嗽了一声,快要喘不过气来。 “师妹,我没死在敌人手上,也得被你勒死了。” 张琪瑛被逗乐了,笑着抹了一把眼泪。 没想到,这天大的危局,真的被师兄化解了。 人们心头所有的压抑,全部烟消云散。 整个南郑又迎来了一片欢庆。 不过,快乐是他们的,刘云眼神迷糊,他只想枕在师妹的腿上好好睡一觉。 “师妹,离天亮还有几个时辰?” “一个时辰。” “好,让我睡会儿,一个时辰之后,再叫我。” 张琪瑛看着师兄的睡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不行,你可是拯救了整个南郑的大功臣,所有的百姓都等着你去庆贺呢。” “师兄?不许睡!” 温热的呼吸打在张琪瑛的手上,师兄已经半梦半醒。 只是还在梦中小声的呓语着:“师妹……听话。” 张琪瑛抿嘴轻笑,身躯微弯,轻轻地将额头抵在师兄的脸上,在他耳边小声说道。 “骗你的,你呀,就好好休息吧。” “师妹我,可是最听师兄的话了。” …… 吵嚷的城中,四面欢腾。 王平将张卫、庞德、句扶等人迎入城中,劫后余生的人们喜极而泣,彼此相拥。 万家灯火之上,阴云尽散。 庭院中,一只红腹锦鸡攀上枝头。 欢喜的凤鸣声中,明月照亮汉川。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四十九章 焚香煮琴,万难具消! 南郑夜战过后。 翌日,天明。 守城将士从城中陆续拖出了两千具贼兵的尸体。 城内的吵嚷声将刘云唤醒。 他微微睁了睁眼,天际线上,一抹鱼肚白浮上苍穹。 “师妹?” 刘云感觉浑身难受,刚要起身。 却发现这小妮子居然嘴里吐着泡泡,趴在他身上睡着了。 “让你一个时辰后叫我,你倒好,睡得比我还香。” 刘云无奈的摇了摇头,轻轻地将师妹抱回房中歇息。 等到,他刚刚盖好被褥,走出大门之时。 满眼血丝的句扶急匆匆的跑了过来。 “祭酒……” 他声音沙哑,看来还是没睡好。 “我知道,是沔阳的魏兵来了吧。” 句扶点了点头。 “昨日一战,我军虽然大胜,可是损失也不少。” “将士们疲倦不堪,再与魏军作战,只怕……” 刘云也没想继续作战。 “无忧,我还备有大军,随时能击退这支魏兵。” 大军? 哪来的大军? 句扶摸不着头脑。 …… 南郑西城门前。 魏军主力从汉水乘船而下,很快聚集在南郑城下。 甲仗森严,金鼓震天。 黑压压的旌旗似要遮天蔽日。 “华丽的军队,稀烂的指挥,他们以为拿着曹操的中军大纛就能吓唬我开城?” “呵呵呵,可笑。” 王平、句扶也是随着笑了一阵。 “他们估计还不知道,侯选的军队已经被我们杀干净了吧。” “曹操派这样一支仪仗队过来,就是想风风光光的接收南郑,可惜,曹操要失望了。” 刘云扭头一笑。 “把侯选的首级带过来。” “唯!” …… 曹操的仪仗大队,由将军刘岱指挥。 此人并非是汉末的那位兖州刺史,二人只是同名。 这个刘岱,乃是豫州沛国人,表字公山。 他穿着一身筒袖铠,背上披着黑风大袍。 骑乘马上,耀武扬威。 麾下儿郎也個个精神抖擞,锦衣环佩。 “侯选,魏公大军已到,此时不开城,更待何时?” 话音未落。 砰的一声,侯选的尸首从城头上坠落于地。 刘岱见状大惊。 “候选死了?这怎么可能……” “魏公算无遗策,刘云小儿已在丙穴覆灭,难不成城内还有高人?” “呔!城中守将,可敢报上姓名!” 风吹草动,良久无言。 刘岱见状大怒,大手一挥,麾下将士便要冲杀。 正待此时,忽闻风声大气,城楼上角弩森森。 “在下,刘云,字升之!” 咻咻咻! 无数弩箭射下,第一排的魏兵顿时人仰马翻,旗帜倒地。 刘岱见状大惊,连忙挥旗,禁止前进。 “刘升之???你不已经是个死人了吗?” “难不成郭伯济、夏侯妙才以三倍兵力,还拿不下你?” “这不可能!” “我大魏向来天下无敌!怎么会输给你这个米贼???” 刘云悠然一笑,只是坐定中楼,道袍轻冠,焚香弹筝。 古筝幽幽,似有山泉流水之声,隐秘悄寂之感。 整个南郑被笼罩在古筝声中,万籁俱寂,看起来神秘莫测。 “你比那张儁义、郭伯济、夏侯妙才如何?” “此三人尚且是我手下败将。” “公山闻我名,何不早退?” 刘岱勃然大怒。 “好你个米贼,何等猖狂,居然敢瞧不起我!” “你城中兵将本就不过万人,就算侥幸逃来,也必是精疲力尽,折损大半。” “某,这便攻夺南郑,取你项上人头。” 刘云没做回答,只是淡定弹筝。 余音绕梁,久久不绝。 他紧闭双目,似是沉浸在高山流水之间。 两侧的小童手持拂尘,轻轻摇头晃脑,清新悦耳的古筝声中,不断有人抚掌击节。 “弦危中妇瑟,甲冷想夫筝。自古征战几人归?何须为了曹氏功业,捐躯沙场?” “诸位皆是天下俊杰,须知君子不立危墙之下。郭淮已败,夏侯垂首,魏军败局已定,前方战火频仍,诸位何故要抛妻弃子,来此异乡?” “切莫怪我没提醒,在往前一步,便是死路!到时候黄泉路上,可没几人为尔等啼哭?” 声音传来,如梦似幻。 鸟惊山空。 一群红腹锦鸡自天边游弋而来,竞相落到门楼之上,随筝而鸣。 魏军全军震恐。 “是凤凰!是凤鸣啊!” “这……这刘升之怎能吸引祥瑞???” “他莫非是神人?” 刘岱恶狠狠地回头怒骂。 “什么神人,分明是妖人!” “不许乱!” “不能拿下南郑,谁也别走!” 可是,人皆有心。 刘岱能控制他们的妻儿,却无法制止他们的惶恐。 不到三息之间,全军震动。 “将军,这米道妖人,有祥瑞相助,打不了了,咱们撤吧?” “撤你个头!” 刘岱一剑砍掉那魏兵的脑袋,鲜血溅了他一身。 “剑戟士在后督战!” “敢言退者,按军法处置!” 呼…… 刘云看着大乱的魏军,悄悄瞥了一眼躲在门楼后的张琪瑛。 “师妹,你少撒点谷子……小心被魏军发现了。” 张琪瑛蹲在地上会意的嗷了一声,轻轻摸着那红腹锦鸡艳丽的羽毛。 “话说师兄,你是怎么把这小凤凰驯化的啊。” “嘿嘿,红红火火的,真可爱。” 刘云没有作答。 还记得那天,下着大雨,有一只红腹锦鸡碰巧跑到了主府的屋檐下躲雨。 刘云见它可爱,不仅没有伤害它,还给它擦干净羽毛,投食喂鸟。 之后,这只红腹锦鸡好像就赖上了他,不管走那都跟着。 今天它不仅自己来了,好像还把七大姑八大姨全带来了…… 嘶~ 这就是主角光环吗? 刘云轻声一笑,此事还只是个插曲。 魏军奉命而来,不可能被一群祥瑞就给吓退。 但他刘云掐算了一下时间,估计大军将至。 “刘岱,打了一夜,我也乏了,今天懒得杀你。” “带着你的这群少爷兵,早些滚回阳平关!” “否则,等我大军一到,要你片甲不留。” 刘岱闻声大笑。 “笑话,你当我校事府的眼睛是瞎的啊?” “黄权被质子们缠住,如今才过五天,根本来不了!” “你别想玩些米教手段,装神弄鬼!我可不是这些蜀中蠢人!” 唉……自以为聪明的,才是真的蠢啊。 刘云苦恼的摇了摇头,拂尘向南一挥。 “那就请公山上路吧!” 拂尘落下。 蒙蒙雾气之中,埋伏在汉水南岸森林中的甲兵尽出! 一面汉字大旗居中迎风招展。 左旋黄字大旗,右旋严字大旗。 蜀中兵马,列阵河南! 一声吹角响起,大雾散尽! 一万蜀中健儿,金戈朝天,弓弩高举。 无尽弩矢射来,穿透魏公大纛,人马嘶鸣,依仗倒地。 刘岱战马受惊,高扬马蹄,砰的一声,他摔倒在地。 “将军!将军,蜀中兵马来了!” 士兵们扶起刘岱,满眼震惊。 “不可能,这才第五天!这才刚刚五天啊!” “就算那些质子再无能,总不可能一天都挡不住吧?” 城楼上,王平句扶等人看到蜀中援兵,也是震惊良久。 所有人都不知道黄权是怎么这么快到来的。 “祭酒,莫非你告诉郭淮的情报是假的?” 刘云摇了摇头。 “当然不可能是假的,郭淮是何许人物,假情报怎么可能骗得过他?” “那这些蜀中军队怎么才五天就来了……” 刘云望着满眼震惊的王平,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没发现,南郑城里,从始至终,有一个人都不曾出现吗?” “谁?” “你的外祖父!” 王平倒抽了一口凉气。 何彦乃是渠帅,六姓夷王死后,他就是宕渠第一人。 区区几个没有继位的质子,怎么可能玩的过他。 想必,在黄权进军的路上,何彦已经派人挡住了质子们的军队了。 想明白一切的王平,顿时嘴角抽搐。 他深知刘云做事,向来滴水不漏,估计当初逼迫郭淮甩出质子团这张底牌之时,便已早早布下方略。 郭淮人在第一重,我们祭酒在第五重,你拿什么跟他去斗啊。 “祭酒智略过人,王平佩服。” 刘云没有回答,只是轻笑一声,奏筝依旧。 周遭百鸟争鸣。 风轻云淡。 青年焚香煮琴之际,阴谋尽败,万难具消。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五十章 以身为饵,魏兵折戟沉沙! 在蜀中兵马的打击之下,刘岱终是吓的狼狈而逃。 他手上虽然有一万魏军。 可是黄权带来的军队也有万人。 真要打起来,胜负难料。 更何况,城楼上还坐着一个鬼神莫测的刘升之。 刘岱就是再有胆量,也不敢冒险。 “祭酒,刘岱跑了,要不要追击?” 句扶看着败溃的魏兵就起了劲儿,刘云轻轻地拍了一下他肩膀上的伤口。 这板楯蛮顿时疼的龇牙咧嘴。 “你都这样了还去追?” “别老想着占便宜,我军将士鏖战一夜,需要修养。” “更何况,你以为他不战而逃,回去了,曹操能放过他?” “走吧,去迎接黄公衡入城。” 砰! 一声巨响,南郑吊桥落下。 蜀中兵马一路行军,不分昼夜的穿越米仓山,将士们也十分疲惫。 黄权深谙兵法,也并未追击。 两军很快会合。 “天师道青城山祭酒刘云,见过黄将军。” “这位是……” 刘云看向黄权身旁的老将,此人虽庞眉白发,年过六旬。 可仍是腰杆挺立,英武不下健儿。 那老将字字铿锵,长手抚须道。 “巴郡严颜,字希伯。” “老夫在蜀中久闻升之大名,今日见升之临敌,只用一张古筝,两位小童,便让魏军踟蹰不前,果真英雄少年也。” 刘云与这二人客套几句,便宴请众人入城。 “诸位远道而来,乃是贵客。” “师妹,令庖厨烹羊宰牛,备好宴席。” “令明,你的西凉好酒,也都拿来吧。” 嘿! 庞德眼神一惊。 说好了回来请我喝酒。 你小子,居然是想拿我的酒去喝…… …… 宴席上,高朋满座。 蜀中诸将,皆是分席而坐,各自面前摆上食案,酒肉具备。 宴中,觥筹交错。 言及丙穴破敌之事,严颜和黄权脸上皆是冷汗涔涔。 竟没想到魏军布下天罗地网,杀机四伏,竟被这刘升之迎刃而解。 “升之有统军之才啊。” “主公得此良将,何愁汉室难兴!” “来,某借此酒,为升之寿!” 严颜也是闻声而起:“老夫在蜀中征战多年,早闻升之当年在青城山上,斗破庞羲,杀败东州兵之事。” “今日我等相见,也是有缘,当浮一大白!” “善!” 酒酣宴罢,刘云又突然想起一事。 “米仓山道路曲折,需当地板楯蛮为向导方能知晓进退。” “不知公衡将军,从何处找来的向导?” 黄权放下羽殇,回忆道。 “黄某去巴西,经宕渠北上,当地蛮人首鼠两端,的确不愿为我军向导。” “但,我碰巧遇到了一个米教中人,他年岁比升之大些。” “一听是升之你在城中主事,便亲自寻来几個板楯蛮与我等带路。” “哦?” 刘云颇为好奇:“不知此人名姓?” 话音未落。 府外,一位手执黑毛麈尾扇的温雅青年,信步而来。 他横斜羽扇作揖,彬彬有礼。 “南阳郭攸之!表字演长。” 刘云惊讶地望着那青年,连忙起身相迎。 “大师兄!怎么是你。” “大师兄?” 王平、句扶、黄权、严颜全愣住了。 …… 主府,内室之中。 张琪瑛趴在坐榻之上,把玩着红色的鸟儿。 刘云和郭攸之各自坐在案牍两侧,熏香煮茶,攀谈良久。 这郭攸之,乃是蜀汉名臣,出师表里便记载着此人。 他本是南阳人士,汉末避祸汉中,与刘云,张琪瑛,皆是张鲁入室弟子。 “自从汉川一别,师弟去了青城山,我亦被阎圃等人排挤到巴西传教。” “本以为,此生注定终老林泉,却没想到三年后,汉中惊变,世事难料。” “我听闻阎圃、李休要献出南郑,立刻就要发动教徒北上救援师君。” “可是,朴胡等人鼠首两端,根本不愿发兵。” “好在,师弟你手段通天,外御魏军,内除贼寇,我教这才转危为安。” 刘云听完此话,默默点了点头。 “那师兄你怎么现在才来,师君一个月前,已经南下了啊。” 郭攸之点头道。 “我与师君在阆中也已见过的。” “稍住了几日过后,我便将师君护送至成都,半路上恰好听闻黄权等人要发兵北上。” “我担心那些板楯蛮会暗中在米仓山阻挠,便提前在巴西布局,没想到师弟你心细如针,与我想到了一处。” 刘云领会的笑了笑:“何彦,乃是我派去铲除六姓质子的,师兄应该已经见过他了。” 郭攸之点头道。 “我们二人趁敌不备,已悄悄将各部质子全部除去。” “等处理完宕渠余孽之后,我就北上来到南郑。” “今日,方才见到师弟、师妹啊。” 角落里的张琪瑛百无聊赖的逗了逗鸟儿。 “哦,原来你是想见师弟,顺便看看我啊。” 郭攸之被张琪瑛怼的说不出话来,只得无奈一笑。 这个师妹啊,只管刘云叫师兄,他这个大师兄却是理都不带理的。 “师妹,不得对大师兄无礼,他年长我们几岁,又是师君第一个入室弟子。” “你当以礼相待。” 张琪瑛翻了个白眼:“好好好,我知道了。” “你们两个了不起,名字里都带着‘之’字,就我这个入室弟子,是便宜捡来的。” 五斗米教精英弟子,以名中带之,作为暗记。 例如东晋王羲之一族,尽是如此。 郭攸之几番被这师妹揶揄,也是面上尴尬,连忙换了话题。 “我等虽是入室弟子,师妹却是独一无二的圣女,名字里带不带‘之’字,都是无所谓的。” “不过,升之啊,当初师君为你取字的时候,为何要用升这个字?” 说到这,师妹就来了兴致,她连忙跑了过来,歪着小脑袋嘿嘿笑道。 “哎嘿嘿,我知道。” “师兄本名乃是养父母所取,他是念恩之人不愿更换,所以父亲只能在表字上改易。” “当初师兄被莪捡到的时候,饿的饥肠辘辘,一口气吃了十升米(汉升,一升200g左右)!” “父亲看了被逗得大笑,便将他称为‘阿升’。” 阿升,带上五斗米教的暗记,便是升之! 素来和煦的郭攸之,也是忍俊不禁,差点把茶水都喷了出来。 师兄妹三人其乐融融。 自三年前一别,终于算是圆满相聚。 “往昔,我们四处离散,不得相见。” “如今师叔也已救出,等魏兵退去,今年的上元节,可算热闹了。” 说到过节。 张琪瑛是满心欢喜。 “上元节可是师妹的生日,父亲说,我是天官的女儿,两位师兄要早些备好礼物。” “若不然,天官的女儿,明年可就不保佑你们了。” 刘云和郭攸之相视一笑。 “你这个师妹啊!” 茶香浓密,白雾饶饶。 说起汉中局势,郭攸之的脸上又有些担忧。 “听闻升之在丙穴大破魏军,可是你也知晓那曹贼禀性。” “受到如此大辱,只怕他是不会让我等过个好节的。” “师兄说的没错。” 刘云望向茶器中的碧绿茶水。 目光幽幽。 “可是,我此番北上汉川的目的,便是要以身为饵。” “令天下英雄尽低头!” “就算他是曹操,他是奸雄,他是中原霸主又如何。” “当他踏入汉川开始,就注定会折戟沉沙!” …… 益州,蜀郡,广都县。 夜半三更。 房舍外,群贼涌动 “头儿,你确定这里面有大鱼?” “那还能有假!校事府得人给的情报,刘备令大军前往梓潼。自己只带着一百个护卫前往成都收拾局面。” “这广都县长乃是个酒鬼,我早已派人将其灌醉。” “今夜是咱们下手的最好机会,只要杀了刘备,咱们也好将蜀中献给魏公,封候拜将啊。” “是也是也,那诸葛无谋,法正少智,定想不到咱们会在半路劫杀!” 黑暗中,一抹寒光亮起。 还不等这群小贼笑完,一柄漆黑的环首刀已经抵在那人喉间。 寒刀冰冷,那贼人惊恐回头,身后那人竟是一位穿着白甲的老练军官 “主公的亲随的确只有百人,不过,你是哪头蒜?几百个毛贼也敢来夜袭白毦兵?” “都动作轻点,主公已经休息了。” 话音未落,刷!那军官一刀横掠,鲜血溅了满窗。 瞬息之间,贼匪们陆续被身后的白毦兵抹脖子而死,一切都办的悄无声息。 饶是如此,屋内的主人仍旧醒了,他翻了个身,一阵坚毅铿锵的声音传来。 “叔至,发生何事。” 抱着长刀倚在门口的悍将缓缓闭上双眸,令将士把贼人尸体悄悄拖走。 “无事,抓了一群硕鼠而已。” “主公好生歇息,明日,便可至成都。” 屋内再度传来回应。 “叔至,你也好几夜都没合眼了,去歇息吧。” “调遣广都县兵来护卫便可。” 汝南陈到,字叔至,时任刘备帐下白毦督。 “只怕大半夜找不到那醉鬼啊。” 那陈到冷哼一声,似是对今夜之事有所迁怨。 “零陵酒鬼蒋公琰,此人日夜枕醉,不理政事,如何去找他调兵。” 言罢,屋内传来了男子沉重的呼吸声。 刘备起于寒微,幼时曾织席贩履,知晓世事艰难,因此最恨庸吏。 每每巡查,遇到贪官污吏,必会严惩! “身为县官,不顾百姓死活,任由匪盗猖獗,留之何用?即刻修书给孔明,将蒋琬下狱格杀。再调南阳王文仪出任广都令。” “唯!”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五十一章 九月授衣,征西将军之梦破碎! 七月流火,九月授衣。 一场大雨过后,天气渐寒,阳平关内的魏军,皆是深感衣装单薄。 寒风吹进铁甲,能把人冻得直哆嗦。 魏公的大帐倒是早已升起碳火,每日又有营妓舞女相伴。 士卒在外多冻馁,魏公帐中歌尤舞。 就连刘晔这样的谋士,都是美酒美人伴身。 膏粱玉脂吃得多了,便没人会去体察黎民饥寒,将士疾苦。 士兵们手指蜷缩,打着喷嚏。 未几,一丝冷风吹入账中。 “料想今日宴罢,南郑已归我军,冬日到来之前,便能回邺城了。” 曹操脸上满是笑意。 九月授衣,乃是惯例。 作为魏公,他要早早准备新得官服,为夏侯渊和郭淮备好庆功宴。 “合肥有张文远,如今已为征东将军,威压江东,出不了事。” “南郑也有妙才,只待他将刘云小儿带回,某便正式封他为征西将军。” “自时,天下大定。再令曹文烈,曹子丹各为副手,主政东西。” “不出二十年,刘备孙权麾下人才凋零,我大魏便可定鼎江山。” 曹操很现实,看得出来三足鼎立之势,在他这一代已经无法改变。 既然如此,那便早做谋划,把江山留给儿孙后代们来打。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把大魏的根基打牢。 那群汉臣们,该死的死,该杀的杀。 一步一步把汉献帝的子子孙孙,皇后嫔妃全部绞杀殆尽。 到时候,只剩刘协一个孤家寡人,他又能如何? 你身边睡着得只能是曹家的女子,护卫你的将士,全是曹家的眼线。 你生活的一切都是我曹操安排的。 只要我想当皇帝。 一杯毒酒,一碗毒粥,就足以置你于死地! 荀彧已经死了,在大魏没人能保得住他。 至于孙刘? 呵,两家加起来的体量都不如我大魏,私下里还勾心斗角,能如何? 我曹操只需一步一步,把新生代的将领们培养起来。 凭借大魏的人口和人才优势,哪怕再过一百年,都是曹家压着你们两家打。 正待曹操为未来的美好前程而高兴之时。 帐外,刘晔来了。 “子扬啊,你来看看,这是孤为妙才准备的新衣。” “他这征西护军,总算是要成为正式的征西将军了。” 护军将军夏侯渊的官职,全名为征西护军,说白了虽然是杂号将军,但却是西线统帅预备役。 只差拿下南郑这个功劳,妥妥的从杂号将军变成重号将军。 所谓重号,在大汉乃是最有品阶的官职。 最高为大将军,位在三公之上,地位尤殊者,也会加衔大司马。 其次,为骠骑将军、车骑将军、卫将军,此三者位同三公。 往下,便是四方将军,依次为前将军、左将军、右将军、后将军。 在往后,汉魏易代之际,配合都督制出现了第四等重号,便是四征、四镇、四安。 张辽的征东将军便在此列。 张郃搏命一生,就是想混到個重号,好在朝廷混个编制。 可外姓将领想掌权谈何容易。 便是那张辽在逍遥津打出那般威风,不还是得受夏侯惇节度,别忘了,彼时的夏侯惇也只是个杂号将军呢。 …… 刘晔见曹操正是志得意满,不敢在此扰了曹操的雅兴。 便是曹操追问:“子扬,有何要事?” 他也只是默默顿首,将袖中的情报藏了回去。 “回魏公,在下无事……来取暖耳。” 曹操嗷了一声,他深知刘晔八面玲珑,既然在这个时候不说话,肯定是出大事了。 “行了,你们都出去吧。” “唯。”帐中亲卫们,依次离开。 刘晔这才急忙跪在地上,将实话说来。 “魏公,大事不好了!” 曹操脸上抽了抽。 “说。” “刘升之突破包围网,救走了张卫。妙才所部损失惨重,如今十军损伤大半。” …… “荒谬!” 魏公一怒,帐中震动。 刘晔把头磕在地上,浑身战栗。 曹操眉头青筋皱起,可他极力保持着心情平和,慢慢抚顺心情。 “三倍兵马,占据地利,还有伯济亲自布阵,他刘升之怎能杀出天罗地网?” 刘晔颤抖道。 “据说是有细作走漏了消息,妙才已开始怀疑朱文博,并将其软禁。” 朱灵…… 好一个替罪羊。 “败了就是败了,把朱灵杀了都没用!” “即便他能突破包围,救走张卫,可他的兵力长途奔袭,必然也损伤大半。” “侯选拿下南郑还是轻而易举!” 曹操深吸一口气。 败一仗,不打紧。 只要拿下南郑,一切都可以遮掩过去! 你夏侯渊还是能混到征西将军的位子。 刘晔悄悄抬头瞥了一眼曹操,见他怒气消散,方才又开口道。 “魏公还有一事……” “侯选被那米教妖女,杀了……” …… 沉默,持续良久的沉默。 刘晔已经感受到倚天剑的锋芒,尽管这把剑压放在兰锜根本没出鞘。 “子扬,你是不是还有事没说?” “有话就一次说完,不要一遍又一遍的惹恼孤!” 冰冷威严又奸诈的声音传来。 砰的一声。 刘晔的脑袋重重的磕在地上,吓得都磕出血来了。 “魏公!在下死罪!” “前方哨骑来报,蜀中兵马已赶到南郑,刘岱带着兵马不战而退!” “南郑困境全解!” 啊!!! 曹操大怒之下,狂啸起来。 晚年的曹操难得的如此盛怒。 他一把掀翻案牍上的棋盘,棋子噼里啪啦掉落一地。 哐当一声,案牍倾倒。 倚天剑锋芒出鞘,棋盘被一剑斩断。 曹操手持倚天剑,重重的喘着气。 他和刘备打交道已有二十多年了。 二十多年来,只要曹操亲率大军,他必是屡战屡败。 结果呢,在这小小南郑。 一个刚投奔刘备的米贼,居然打出了这样的战果? 毫不夸张的说,这一战,乃是赤壁之战后,曹操遭遇的最大的一场惨败。 “荒唐!荒唐!荒唐!” “瞒不住了……整个天下都将知道!” “一个二十岁的米贼,带着一群流寇,羞辱了大魏十万大军!” 余怒未消。 刘晔本来不想再添伤痕,可是,这些话只能由他传递。 “魏公,他们已经知道了……” “刘备大军已经前往梓潼。” “他本人也已快赶回成都。” “一旦刘备进入蜀中安稳局势,不出半个月,刘备便能重整军心,朝南郑增援。” “魏公!我军粮秣即将见底。在不早退,只怕……” “住嘴!” 曹操自然知道汉中局势的窘迫。 魏军主力被卡在南郑,这座核心城池拿不下来,魏军便无法补给粮草。 魏军的补给线长达两三千里之遥,需要从邺城转运到洛阳敖仓,在经长安运输到陈仓道,便是走水路也压根来不及补给。 光靠抄略周边几个小县,粮草能撑到什么时候? 一旦刘备率大军到来,士气衰竭的魏军还能是蜀中兵马的对手吗? 可是作为大魏的主君,他却深知,这一战如论如何也不能退。 这一退,大魏将士用四年时间在雍凉积攒起来的威望,就将荡然无存。 这个刘升之仅仅用了一个多月,便将局势彻底逆转了! “退下吧。” 曹操悠然一叹,帐中唯有他一人, 黑暗的大帐里,炭火熹微,煤烟升起。 曹操的目光骤然一狠。 “刘升之!都是这个刘升之。” “明明一盘死棋,却被他给盘活了。” “孤,恨之!” 曹操五指在掌心响了一轮。 “难道,那个梦要成真了。” “孤碾压了一辈子的刘备,到最后关头竟压不住了吗?”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袁本初、袁公路、吕奉先、刘景升,天下英雄全都败在孤的铁骑下。” “孤不信,你能例外!” 奸雄眯眼深深一凝,瞬息之间,凶狠、阴险、毒辣的目光在眼中变换。 曹操终是曹操,盛怒过后,马上警醒。 “那米贼太过侥幸……可就算他凑巧胜了妙才,胜了伯济,他也只是一个米贼而已!” “孤坐拥天下膏腴,精兵数十万,良将千余人,虽焚山蹈海又有何难?” 曹操目露凶光,看向那件为征西将军准备的袍服,这衣服,夏侯渊没机会穿上了。 曹操猛地抓住袍服,一下子丢尽了炭火之中。 微微冒起的火星儿逐渐吞噬袍服,燃烧旺盛。 火光倒映在了曹操奸狠的眼中。 “刘升之,你以为你这一介贱民,侥幸胜了几仗,就能改变什么?” “天命在孤!你执意要逆天而行。” “那,孤,偏要你美梦破碎,身死名灭!” “刘备,这辈子都别想得到汉川!”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五十二章 老伙计,借你一物,以安军心! 曹操幽怨的声音从帐中传来。 帐外。 刘晔望着天空上灰蒙蒙的白雾,也是凝滞良久,百思不得其解。 魏军皆精锐。 张郃乃是公认的百战名将。 夏侯渊虽然一直被人说有勇无谋,但毕竟是扫荡雍凉无敌手,作战能力也是极强。 至于郭淮,更不必说,他受曹操教诲多年,谨慎善断,在西线魏军无出其右。 这三个人怎么会输给一个米贼? 还是说,他不只是個米贼呢? 刘晔搞不清楚了。 不过,魏军的惨败却是板上钉钉的。 派去的先锋军全军覆没。 吃人肉的被钉死在杆儿上。 缩头乌龟淹死在河里。 仗着人多势众的,被自己人冲垮。 派去练手的人反被练了两回。 至于嚷嚷叫着三天拿下南郑的,到现在中军都被打没了。 荒谬啊。 校事府的细作都说他刘升之只是个乞儿,只是个不足为虑的米贼。 可就是这个米贼,把整个汉川都要掀翻了。 魏军先西面的汉水大败了一场,接下来在南部的旱山大败了一场,更在北面的褒城又大败了一场。 十万魏军入汉川。 如今仅仅一个多月过去,直接损失了四分之一的兵员。 往好处想,粮草的压力倒是小了……至少用不着小斛分粮了。 …… 没多久,魏公帐外又走来一位富家子。 此人步履轻巧,怡然自得,一边走,一边还嚼着酥糖,甚是不拘礼数。 他绕过刘晔也没搭理,可刚往前走上几步,又倒退了回来,瑟瑟一笑。 “哟,子扬啊,你这是脑袋在哪方汉阙上磕成这样。” “要不,我去寻一位医曹,替你治治?哈哈哈。” 医曹,乃是主掌医官的职务。 这男子巧舌如簧,唇枪舌剑。 字里话外尽是揶揄那刘晔背离汉室,投奔曹操之事。 刘晔听了也反唇相讥。 “刘晔薄德,又无功绩,自是不如德祖这般洒脱,要是我日夜出入临淄侯府,魏公定要见怪了。” 临淄侯,便是受曹操喜爱的曹植。 如今大魏公国建立,曹家兄弟阋墙,世子之争越发激烈。 杨修,字德祖,弘农杨氏出身,自幼灵思敏捷,如今乃是曹植府中的谋主。 刘晔此言,既是反击杨修投机取巧,又是暗骂他与曹植有龙阳之癖。 杨修身为弘农杨氏中人,历代长者多为三公,门第不输于那汝南袁氏,他自然是无法忍耐这刘晔如此胡言。 “当看门狗,就好好端正身子,别门口一来人就汪汪狂吠!” “是吗?”刘晔讥笑道。 “能当魏公的狗就是最大的荣幸啊。” “不像有些狗,标榜名门,自诩汉室忠臣,遍地犬吠,可到头来,还看不清自己的主人是谁呢。” 杨修勃然大怒。 “刘子扬!” 刘晔没在理睬他。 他平日性格寡淡,一心揣测上意,并不愿多与人争执。 可这不代表他能一再忍受他人羞辱。 将那杨修激怒后,刘晔便摇头离开了。 “魏公就在里面。” “不过我劝你最好别进去。” “呵。” 杨修不屑一笑,当即便朝着帐中走去。 “米贼归天,南郑摧破,恭喜魏公,贺喜魏公。” “听闻魏公近来喜欢下棋,在下特地学了些棋术,不知魏公大胜之余,可有闲暇?” 死寂。 一片死寂。 满地的棋子映入眼帘,杨修瞬间汗毛倒竖。 他不提下棋还好。 这一提起来,曹操更为暴怒了。 落子棋盘外,可是他的手笔。 “你是刻意来羞辱孤的?” “滚!” 伴君如伴虎。 杨修吓得连滚带爬,跌跌撞撞的爬出门外。 “魏公让你滚,不是爬!” 许褚冰冷的眼睛看向杨修,这九尺高的男儿如同泰岳,威压震天。 杨修心中恼怒,可还是在许褚的逼视下,原地滚了几圈,慢慢消失在了大帐外。 杨修走后,未多时。 大将刘岱,半身赤裸,跪在帐外负荆请罪。 “罪臣,刘岱,有辱魏公英明!” “罪该万死!” 曹操冰冷的声音从帐中传来。 “进来。” “唯!唯!” 刘岱满眼欣喜,只要容他辩驳。 料想曹操念在他跟随多年,也应该不会追责太过吧。 “魏公!” “郭伯济的情报有误!” “那黄权根本就没有被板楯蛮挡住,哪怕是他晚来一天我也能拿下南郑啊……” 曹操没有听他狡辩,只是静静地看着刘岱。 他在回来的路上想尽了百般说辞,已经在心中演练了无数遍。 这是刘岱唯一一次没有磕巴的表演。 他觉得自己一定得救了。 “郭伯济的情报有误?” “是!”刘岱找到了推卸责任的借口。 但他哪里知道,郭伯济是何许人也,他是魏公的门生。 你推责给谁不好,推给郭淮? “校事府都是孤的人,情报也都先经过了孤的手。” “你的意思是,孤错了?” 砰。 刘岱绝望的跪在了地上,背后的荆条刺的全身血流不止。 “魏公……” “末将不敢!” “还望魏公念在末将跟随您征战多年的份儿上,饶过末将!” 曹操眼眸凝滞,他望着炭火中被烧的干干净净的袍服,伸出手去取了取暖。 就是这征西护军犯了错,也得撤了他的重号,更别说你一个区区杂号。 “公山,你随孤多年,孤也知晓你的忠义,可目前我军情况危矣。” “孤,想向你借得一物,以安军心。” 刘岱欣喜若狂,连忙磕了三个响头。 就是嘛,我是大魏忠臣,还是老臣。 岂能因为这点小错就乱杀。 “别说是借了,末将的东西,生来便属于大魏,但凡魏公有令,末将万死不辞。” “好!那便借你人头一用。” 曹操在炭火旁翻了翻手。 “虎侯,动手吧。” 刘岱愕然大惊,猛地回头之际。 许褚如同捏着小鸡儿脖子一样,将他一把丢出营帐,随后抽出缳首刀,一刀劈来。 噗嗤! 血溅满地。 许褚拽着刘岱的脑袋,狠狠丢在归来的魏军面前。 “按我大魏连坐法,一人避战,余者连坐!” “刘岱及其副将、亲随,举家男子杀尽,女子没入奴籍。” “再有不战而脱逃者,犹如此人!” 全军震动! 此刻,他们对魏公的恐怖,畏惧已是达到极点。 曹操,用这种威压的手段,再度让魏军看清现实。 不拼命,就等着清算吧! “传孤军令,搜刮沔阳、阳平、褒城周围所有村庄的粮秣,百姓一律迁移雍州境,凡有抵抗者,皆屠之!” “另调三辅民夫、徒隶,加紧运粮。” “孤要让汉川,彻底成为刘备的葬身之地!”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五十三章 刘备、张飞、诸葛亮,季汉活宝儿天团。 蜀郡,郡治成都。 金城石郭,雕楼玉宇。 街衢闾阎,玉题相晖。 站在江桥门下,向西望去,检江环流,岷山嵯峨。 一队骑兵便从此门穿过,直入大城。 飞檐复道之下,朱门雕栏。 一位身穿赭黄色袍服的男子,步履匆匆,穿行廊道之间,坚毅的背影后,十名白毦兵紧紧相随。 此人乃龙凤之姿,天日之表,手按佩剑而行,英姿勃发。 纵然沿途羽檄交驰,府邸内外忙成一片,可他面上仍是平静如水。 不多时,左右,便有官吏团团来报。 “禀报主公,听闻曹操扬兵汉川,蜀中百姓一日十惊,蜀郡商人囤居奇货,如今谷价一石涨至两千余钱。” 那男子脚步不停,边走边下达指令。 “令零陵刘子初,开仓济民,以今年秋收米谷平抑物价。” “所有散播谣言,囤积奇货者,皆斩!” 这小吏恭敬行礼,旋即领命而去。 “主公越巂郡夷王高定元聚兵谋反,郡守焦璜战死,夷兵已围困新道县!” “报!主公,蜀郡属国的青衣羌人作乱,羌兵已进军汉嘉县。” “主公,蜀郡北部都尉南阳陈孝起急报,汶山羌响应青衣羌,急攻绵虒道!” 四面起火,刘备终是停下脚步。 他新得益州,统治未稳。 如今魏军南下,百姓害怕抄略,纷纷避难山中。 黄权带偏师北上之后,蜀中守备空虚,这些南中蛮夷及北部羌人也找到机会,开始四处作乱。 “令犍为郡太守李正方出兵攻伐高定元。补巴西龚谌为越巂郡太守。” “着汝南陈叔至、常山赵子龙各带三千兵马,扫略诸羌!” “三天之内,备,要收到捷报。” 简短、严肃的军令下达。 小吏们先是一愣,旋即,整个左将军府的幕僚以最高效率运转了起来。 蜀中会乱,一是因为主力在外,二是因为刘备不在。 一旦龙归巢穴,周遭豺狼,尽将蛰伏。 “主公!” 府邸门口。 诸葛亮、法正等人列队相迎。 “此番远征荆州,旅途遥远,辛苦主公了。” “亮已令庖厨备好酒宴,为主公接风洗尘。” 刘备与众人嘘寒问暖一番过后,便进入府邸,就坐府中。 他从荆州一路赶回,就是担心魏军占据汉中,顺势南下扫略巴蜀。 “听闻阳平关失陷,南郑危如累卵。” “备心下焦急,便令黄汉升督诸将先行至剑阁。” “等到蜀中安定,再行北上。” 诸葛亮看着刘备紧张的神色,旋即轻摇羽扇,愁眉道。 “主公,南郑已失……” “军师此言,当真?”刘备心下大震,当即起身,便要前往剑阁。 谁知此时。 诸葛亮与法正却是对视一眼,掩面而笑。 “哈哈哈,主公,方才戏之耳。” 满堂欢笑,唯有刘备一人还懵懵懂懂,不知发生何事。 他心知诸葛亮最爱逗弄他人,平日里老爱与翼德斗气。 如今翼德远在阆中掌兵,竟不料还开起他这主公的玩笑了。 诸葛亮连忙起身,将刘备扶着坐下,细细宽慰道。 “主公放心,不仅南郑未曾有失!” “天师道师君张公祺,也有意率众归降。” “如今,其部正在南郑阻击夏侯渊。” 刘备闻言,方才稍定心神。 “哎呀,军师吓我!” “此真乃汗流浃‘备’矣!” “哈哈哈哈哈……” 百官大笑,刘备自己也是摇头苦笑。 本以为汉中局势危急,他一路不分昼夜赶回成都。 却不料,南郑仍在掌中。 季汉天团的快乐日常,便是如此。 君臣之间,亲密无间。 “备听闻,曹操已攻克阳平关,南郑只剩下残兵败将。” “其先锋张郃扫略各境,未逢敌手,难不成张郃拿不下南郑?” 刘备早先入蜀,便听闻马超言说雍凉战局,他对张郃的忌惮,远在夏侯渊之上。 法正闻言,立刻将前段时日的奏报呈上。 “主公请看,这是翼德从阆中传来的密报。” “张郃一万精兵在南郑城下全军覆没,魏军又陆续派去了夏侯渊、郭淮、朱灵等十军,驻扎褒城。” 刘备看着详细战报,目中生出一抹震惊之色。 “张郃败了?” “备在蜀中也有四年,未曾听闻张公祺手下有什么能征善战的大将。” “南郑守将何许人也?” 诸葛亮轻摇羽扇,正色道。 “此人乃是徐州彭城人也,姓刘,名云,表字升之,乃是张公祺的高徒,时任青城山主事祭酒。” 青城山主事祭酒刘升之…… 刘备目光唏嘘,听到徐州这个熟悉的词汇,眼神稍稍动了一下。 “张郃为曹军先锋,长途跋涉,战败倒也可以理解。” “可是那夏侯渊虎步关右,又有郭淮、朱灵这等人物辅佐,带数万兵马围城,只怕南郑还是危矣。” 诸葛亮点了点头。 为了增援南郑,他已经尽力抽调各郡的守军北上了。 没办法,刘备的军队有限,刚得蜀中不满一年,立足未稳,各地仍然需要驻兵维持秩序。 除去刘备带领的五万主力以外,巴东也需要驻兵策应关羽。 南中要面对蛮兵,守备更是少不了。 黄权手上这一万人,已是勉强拼凑出来的。 “好些天没有收到翼德的消息了,不过,料想此刻,黄公衡已经进入汉中。” “主公莫要太过忧虑。” 正在刘备一筹莫展的时候。 咚咚咚。 沉重的脚步忽然从殿外走来。 刘备不用抬头,便能听出此人是谁。 “定是翼德!” “大兄!军师!哈哈哈哈,俺在阆中想死你了!” 季汉有两個活宝儿。 一个是爱捉弄张飞的诸葛孔明。 一个是被捉弄了还笑哈哈的三将军张飞。 听到这喜悦的声音,刘备和诸葛亮就高兴地起身相迎。 “三弟/翼德,快快进来。” 众人稍稍叙旧,诸葛亮便问起了正事儿。 “翼德,你在阆中掌兵,肩负巴西要务,一旦南郑有失,曹军必会顺米仓山南下抄略三巴,你怎么冒然回到成都了。” 张飞偷偷跑到诸葛亮的坐榻后面,一把夺过诸葛亮的羽扇,憨厚一笑,随后将羽扇往身后一藏,也不知从哪变出来两坛好酒,放在诸葛亮的案牍上。 “孔明好不近情面,许久不见,俺想念大兄和军师,来探望大家有何不可。” “更何况,有俺在阆中,曹贼岂敢来犯?” 刘备见张飞又不讲礼貌,连忙呵道。 “翼德,不得对军师无礼,快把羽扇还给军师。” 张飞又蹑手蹑脚的跑到刘备身边。 “先前入蜀,军师几番戏弄俺,俺岂能不找回面子。” “孔明,你猜猜看,俺为什么突然回成都,猜中了,这扇子就还你!” 诸葛亮最喜欢逗弄三将军,自然是抚须而笑。 “翼德并非不知轻重之人,这么多天不传回消息,又带着两坛酒来。” “亮猜想,定是曹军没能攻下南郑!你故意想与主公戏之耳!” “哈哈哈哈……” 张飞本就憨愚,被诸葛亮这么一拆穿,直接瞪着大眼,满脸乏味,看起来更是好笑。 刘备见三弟又吃了瘪,也是拍着张飞无奈大笑。 “你这个翼德啊,快把为兄吓死了!” 张飞的反射弧向来比较长,等众人笑完了,他才开始大笑起来。 “瞒不过孔明,俺又输了。” “罢了罢了,这是黄公衡最新传来的密报,兄长、军师、孝直,你们且看看吧。” 法正闻言,亦是提心吊胆。 “翼德……你且先透个底,南郑之战是成是败?公衡境况如何?” 张飞负手而立,脸上俨然一副笑意。 见他这番模样,诸葛亮更是确定了南郑无忧。 “不用猜了,定是捷报!” 刘备闻言大惊。 “军师如何得知?” 风起成都,诸葛亮白衣胜雪。 衣袂飘然间,似有龙吟惊天。 “因为,汉川有一青年俊杰,纵然曹军雄兵十万,无奈他何!”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五十四章 鸟上青霄,翻飞梁益!刘备启程! 听到诸葛亮对刘云有如此之高的评价。 刘备对这青年越发好奇了。 “军师先前听说过此人?” 诸葛亮深深得摇了摇头。 “未曾听闻,只是第一次见翼德密报。” “亮便有一种直觉,此人绝非池中之物。” “能在曹军压境,内外交困之下,斩杀阎圃、李休,重整军心,更是在野战中大败张郃,可见此人能耐绝不在张郃之下。” “有此良将坐镇南郑,只需等到黄公衡兵马达到,共同守城,南郑必然无忧。” 众人闻言,皆是恍然大悟。 反倒是张飞眼前一亮,他一边笑,一边拿着诸葛亮的扇子不断在耳边扇风。 诸葛亮见这张飞满脸得意,困惑到。 “翼德?难道亮说错了?” 张飞一手叉腰,一手扇风大笑? “哈哈哈,俺原以为,军师从不出错呢。” 刘备、法正又愣住了。 “莫非,南郑丢了?” “没有!” 张飞哈哈大笑。 “只是那刘升之并未等公衡到达,便已经在野战中击破了夏侯渊啊!” 满座震惊。 高朋哑然。 “没有援军相助,就凭汉中的残兵败将,杀败了夏侯渊十军?” “翼德,你此言当真?” 张飞指着封检里的密报笑道。 “兄长,你打开看看不就知晓了。” 刘备拆开封泥,打开封检一看。顿时双目震动,环顾众人,凝滞良久。 “军师说对了,益州当真出了一个奇才啊。” “能以残兵败将、草寇流民,屡次杀败夏侯渊、郭淮、朱灵,真乃将才也。” 夏侯渊、郭淮自不必说。 那朱灵、路昭、王忠、刘岱可是刘备在徐州时期的老对手了。 这些人跟关张比起来,就是给他们刷战绩的。 但是放在寻常将领当中,却也是堪用之人。 结果,一到了这汉川。 王忠授首、路昭殒命、刘岱身死。 朱灵也被软禁……全员be! 刘备念及此事,目中已满是欣喜。 “不待援军赶来,便以残兵败将立下如此野战之功!备,从军数十年,这等稀奇事儿简直闻所未闻。” “此子可是出自徐州名门?” 法正摇了摇头,刘云的名字,他比刘备他们更早听过。 “此人乃是徐州乞儿,少年时浪迹中原,四年前才投奔张鲁。” “显然是个无父无母,不曾受过教诲的白身。” 白身? 区区白身,能有这般能耐? 刘备虽然用人不拘一格,可他深知统兵斗战可不是一般人干的来的。 要么像关张一样,多年军旅,磨练出带兵的本事。 要么就是生于富贵人家,通过饱读兵书,积累经验。 然而,这样一個二十岁的青年,又没有门第傍身,如何能有这般神通? 在场众人皆是难以理解。 “这则密报是黄公衡传来,此人性格敦厚,必定不会隐瞒。” “这十万魏军入汉川,如今损兵折将,士气大减。” 诸葛亮拱手长拜。 “恭喜主公,贺喜主公,一则得了五斗米教五十万教众归心。” “二则得了如此贤才,匡扶汉室,可谓事半功倍矣。” 刘备闻言,目光望向南郑。 他本就求贤若渴,担心下一代没有可用人才。 如今听闻南郑还有这般人物,自然是喜不自胜。 而且此人还出身徐州,或许他的父母,自己还认识呢。 “徐州、彭城人。” “孝直,你可知晓他年岁几何?” 法正思索道。 “三年前,此子十七岁入青城山。” “如今想必已是弱冠之年,我料想此子应当是建安元年生人。” 建安元年。 张飞心头一跳,顿时想起了那段不好的回忆。 “咋就这么巧呢……唉,要是俺当初不丢了徐州,兄长的孩子,也当二十岁了。” 想起当年往事,刘备突然心头一阵绞痛。 尽管他抚膺良久,自己都还沉浸在悲伤中。 可是看着张飞满脸愧疚,他依旧是走上前去,先宽慰三弟。 “翼德,过去的事儿,不可追悔。” “徐州本非我有,得之何幸?失之何悲?” “你切记,今后勿要鞭打士卒,肆意滥饮,这就够了。” 张飞收敛悲伤,不愿再提及往事,很快将酒坛开封,为几人满上。 “不说了,不说了,来!” “难得大胜曹贼。” “大兄、孔明、孝直,喝!” 见那张飞抱着酒坛就要开饮。 诸葛亮突然将酒坛挪走。 “哎哎哎!” “翼德,你可是跟主公保证过不再滥饮的。” “再说了,这酒是给主公接风洗尘的,你怎么也喝啊?” 张飞左抢右抢,诸葛亮却是全然不给。 看得众人哄堂大笑。 “好你个孔明,俺不喝酒,喝水便是!” “拿水来!” “哈哈哈哈哈……翼德,戏之耳。” “来来来,亮亲自给你满上。” “哼,军师这还差不多!” …… 酒酣宴罢。 刘备便要领兵北上。 诸葛亮协同百官,出城相送。 “主公,此番北上,有孝直作为谋主,翼德为大将,汉中必然可定。” “曹操远道而来,千里悬粮,又遭大败,料想不会持久。” “亮猜想,年末之前,曹操必然遁走。” 刘备点头道:“成都仍需军师坐镇,运筹帷幄。” “如有急事,军师可令人快马急传,备在蜀中留两万兵马,以防南中失火。” “军师也可居中调度。” 一行人出了成都朔门,前面不远便是武担山。 刘备令诸葛亮等人在此止步。 “千里相送,终有一别,此番若能夺得汉川,则当年隆中之对已成。” “假以时日,云长出江陵,主公出汉川,两道夹击,汉室可兴。” 刘备闻言,望了一眼蜀中大好河山,顿时感觉匡扶在即,那满江秋水也都融入眼帘。 “若真如此,孔明则立了擎天之功也。” 诸葛亮轻摇羽扇,摇头道。 “立功者,非亮也,乃南郑刘升之也。” “此子有大才,可年纪轻轻,尚未有威仪,主公需诚心待之。假以时日,此子必成重器!” “在此之前,主公务必小心,莫让木秀于林,被风摧之。” 刘备是从底层摸爬滚打起来的,自然知晓其中利害。 这刘云虽然立下了守城之功,但是他的身份尤为特殊。 毕竟之前跟东州兵结下过梁子。 刘备集团之中的东州人士,是否会容得下他呢? 难说。 “军师宽心,备,已有分寸。” 诸葛亮说完此事,又嘱咐甚多。 “主公,蒋公琰之事,亮有所耳闻。” “此人非百里之才,荆南贤良无出其右,将来必能成就一番大事。” “只是此人与庞士元性格颇像,平素好酒懒惫,还望主公切莫杀他,再给他一个机会。” 刘备闻言,也是想起了在雒城下战死的庞统,心中不胜哀伤。 既然有诸葛亮担保,自然也不会再杀蒋琬。 “那便依军师之言,让蒋公琰与王文连互换,暂且调任什邡县令。” 诸葛亮羽扇轻挥,拱手送别。 “亮替公琰谢过主公。” “主公一路保重。” “军师亦要保重!” …… “驾!” 的卢飞快,扬鞭北上。 大风吹拂,黄袍作响。 夕阳下,刘备、张飞、法正快马疾驰。 当年的鸟上青霄,鱼入大海的幻梦。 如今,便要实现! 刘备此行满眼期待。 不知为何,他总感觉心中有一股莫名的力量,催动着他向汉中奔去。 “刘升之。” “徐州刘升之。” “备,从未见过他,可怎么感觉这三个字,如此的让人心安呢。” “翼德、孝直,再骑快些!” “备,马上便要去汉中,飞一般的去汉中!”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五十五章 杜袭迁民,曹魏六等爵。 得知刘备大军已从剑阁北上。 魏军各部都加快了迁徙百姓的进度。 曹操更是下令让长史杜袭负责此事。 不多时,杜袭便来到褒城。 “驾!” 一匹黑马穿越营垒。 马上的骑手缓缓下马,令下人拴好马匹,便朝营门走去。 夏侯渊、郭淮已在此等候。 “子绪来了。” “快快请进。” 褒城内,酒肉具备。 主座之上,一身黑衣,面容刚毅的中年儒士正宣读魏公诏令。 “奉魏公军令,为防蜀中滑虏北上,劫掠百姓。” “公欲拔褒城、沔阳、阳平三县民,充实三辅。” “由在下负责迁徙民众,列位将军务必要小心南郑米贼,前来抢民。” 夏侯渊、郭淮见杜袭身上穿着九月新衣,而他们却没收到魏公赏赐,可见魏公对此次大败,已有芥蒂。 郭淮心知,此番损兵折将,已是瞒不住了。 若是迁徙民众再出了意外,别说他郭淮了。 就是夏侯渊也得出来抗罪。 看来得提前把朱文博拉出来,万一真出事儿了,说不准他还能顶一波罪…… “那,魏公对路昭之事,作何安排?” 夏侯渊急切不已,作为宗亲,他倒不担心曹操会迁怒。 再打了这样一场大败仗的情况下,还敢向曹操求情,夏侯渊也是第一人了。 杜袭收起军令,默默走到了次等席位就坐。 “夏侯将军,曹公此次派我前来,一则是为了迁徙百姓。” “二则,也是为了前来稳固军心。” 杜袭,表字子绪,年少出名,被誉为颍川四大名士之一。 年轻时曾带领县兵五十余人,突破刘表上万大军的包围,因此战,名满豫州。 褒城魏军见此人手持魏公符节到来,这才稍稍安定。 “路昭之事,魏公已有所耳闻。” “虽然他麾下兵将并未取得战果,可魏公念在路昭乃是宿将,为大魏征战多年。” “特赐路昭为关外侯。其家中妻女,享受大魏恩泽,不必在没入奴籍。” 夏侯渊闻言大喜! “末将替路昭谢过魏公!” 在大魏侯爵分级当众,有以下几等。 最高一级名为列侯,从大到小分为:县侯、乡侯、都乡侯、亭侯、都亭侯。 都乡侯与乡侯的区别,也就在于距离城市中心的远近,靠近城区者,加一个‘都’字,以做区分。 以上五等列侯,食邑不等,最低的亭侯只有一两百户。 食邑:既是这些户口的租税由侯爵享受。 乡侯、县侯,一般意义上要比亭侯的食邑多,但也因实际情况各自有差。 例如曹操时代,分封的最大的县侯,莫过于张鲁的阆中侯,食邑高达万户。 不过,东汉的侯爵,不享受侯国的治理权。 所有百姓的租税征收上来,会统一由中央财政拨款分发。 张鲁的万户侯,对于早期的曹魏政权是一笔巨大的财政支出,因此在历史上他选择投曹,是绝对活不到第二年的。 按汉制,列侯,都需要‘剖符定封’。 正所谓裂土封侯,国君分封功臣爵邑时,要把信符一分为二,双方各执其半,作为侯爵享受这些食邑的凭证。 列侯往下的侯爵,还有关内侯、名号侯、关中侯、关外侯、五大夫,这五等。 如此加上列侯一共六等侯爵,便是曹操在今年十月新指定的侯爵制度。 不过,与大汉的侯爵不同的是。曹操为了减少财政支出,整出了一些野路子。 侯爵自列侯以下便不用‘封’这个字,而是用‘赐’。 这些被‘赐’予的侯爵,仅为爵位的一种品级,多是虚封,无食邑,不能世袭。 曹操给路昭赐予的关外侯,也就是個摆脱士籍的路径而已,仅有爵位虚名,还不需要朝廷颁发饷禄。 典型的,今有付费上班,古有付命封爵。 将士们心甘情愿为我大魏流血牺牲!孤看心情赐你一个名号。 至于普通士卒死了,给家中孤寡一点赏赐就够了,你儿子还得继续当兵。 啥,你不会以为死了就能封侯,脱离士籍了吧,不会吧?不会吧? 普通士卒就是光荣战死,这一个虚名也不能便宜给你。 只有你杀出了名,或者死后被名士举荐,闹出大动静,能成为大魏的模范代表,才能被大魏看中。 模范代表们经过邺下文人团宣传一波,弘扬完我大魏士气后,你的妻女就不必在被贱卖了! 你的子孙也能脱离士籍,从奴隶变成正常人类了。 感动吗?好好跪下叩谢我曹氏恩典,激动地流泪吧! 话说,刘备这边也有军户,但是双方的政策,相差太多。 没有曹魏那么多灭绝人性的制度,也没有委派质子的惯例。 曹魏这边的军户制度,臭名昭著,历史上,便是大魏吴王看了都直骂娘。 (历史资料来源于陈寿、裴松之、卢弼。魏粉们去喷这三个人吧,他们太卑鄙了!大魏这种黑料怎么能留下来呢!为什么不销毁!) …… 正如路昭所说,人生如长河,关关难渡。 在曹操设置的这番律法之下,大魏多少将士流血沙场,也换不来这样一个虚名。 如果运气不好,碰不到夏侯渊这样的上级,他们子子孙孙,永生永世都将暗无天日。 事实上,若不是此番魏军大败,军心不稳,曹操也不会破格将路昭拔出士籍。 只有用路昭作为道德表率,褒城的将士们才有信心继续打这场仗。 望梅止渴、画饼充饥,只需用一个虚名就能勾动最底层将士脱离牢笼的信念。 何乐而不为呢? 路昭的案子算是告一段落。 杜袭很快布告全军,整顿士气。 褒城魏军有了新得希望,这才重新稳定下来。 很快,大魏将士便要开启了二哈般的拆迁旅途。 “所有的存粮全部征收,百姓由夏侯三子分批看护,依次迁往阳平关。” “其余的事情,自有子扬负责安置妥当。” 褒城内,百姓惶恐,老少不安,皆是不愿背井离乡。 饶是杜袭说破了嘴皮子也没用。 历史上杜袭能说服八万百姓迁走,那是因为五斗米教的师君张鲁带头投降。 师君都走了,这些教众自然也跟着张鲁离去。 可如今张鲁投奔刘备,魏军又在褒城四面劫掠,百姓们哪里肯走? 一开始杜袭还是好言相劝,可发现这些五斗米教的教徒冥顽不灵之后,杜袭便冷着脸离开了。 接下来迎接他们的,便是夏侯渊的屠刀! 他在雍凉就是靠着这一手本事虎步关右。 百姓不从命?好啊,太原、兴国、枹罕的老百姓怎么被屠的,这就不长记性了? “放火!” “该杀的杀,该烧的烧。” “把整个褒城周围的村聚全部化为灰烬!” 人口,是三国时代最紧缺的资源。 魏军之所以走到哪,拆到哪,就是不想把任何一户人家留给孙刘。 哪怕是这些人全死在路上糟蹋了,也比资敌好得多。 夏侯渊干这样的事,已得心应手,旁边的郭淮却是满眼震恐。 他还不太适应,甚至感到胆寒。 不过,他会适应的,迟早都会习惯的……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五十六章 袁氏降将朱文博,神技巧算郭伯济。 滴答、滴答。 阴暗的地牢里,朱灵斜靠在墙角。 默默回顾着这么多年以来的为将生涯。 “袁公,我这一生,百般不顺,如今要到头了吗。” “哈哈哈哈……” 似是自嘲般的苦笑。 朱灵幽幽一叹,望着暗无天日的地穴,目光幽邃。 不多时,吱呀一声,地牢的大门被人打开。 一道光线照入牢中。 熟悉的咳嗽声传来。 朱灵回头看了那青年一眼。 “伯济……你是来杀我的?” 郭淮打了个哆嗦,只感觉这地牢里阴冷无比。 “谁要杀你?” “妙才下令屠城,我一介书生,看多了会吐,这才到你这里来躲躲。” 屠城? 朱灵久在雍凉,自然知晓夏侯渊的秉性。 一旦真的大开杀戒,只怕褒城周遭的村聚无一能幸免。 “那丽娘岂不是也得……” “伯济,你为何不劝劝妙才。” 郭淮无奈的摊了摊手。 “你不是不知道魏公定下的军法。” “围而后降者尚且满城屠灭!更遑论,刘升之还不肯投降。” “当刘升之决心对抗我军的时候,汉中百姓的命运就注定了。” 朱灵闻言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诚然,这样的军法能保证一般的敌人望风胆寒,不敢拼死守城。 可是,一旦遇到硬骨头稍稍抵抗。 便会加剧守城百姓奋死抵抗之心。 为什么呢? 因为守军已经跟魏军交战了,哪怕是战后投降了也得死,那为什么不拼个你死我活? 曹操定下这個军法,好处坏处都很明显。 但凡遇到软骨头,还没开打就足以吓得对方就投降了。 历史上,张郃带着五千人一路杀穿汉中,根本没遇到阻碍,原因就在这。 可惜,自从刘升之北上南郑之后,一切都变了。 百姓们不想被魏军屠戮,就只有跟随刘云死战。 想明白这一点的朱灵,越发的感到战局有多危险。 曹操现在甚至开始迁徙褒城的百姓了,那也就意味着刘备的大军不久将至。 尽管曹操嘴上还说着要拿下汉中,可是他的行动已经表明,魏军已经开始止损了。 冬日将至,粮秣不足。 抄略了三县百姓又如何? 你就算把他们全家的种子粮都抢走,也养不起七万五千魏军人吃马嚼啊。 看着朱灵陷入深思,郭淮又不知在思考些什么。 “对了,文博,你跟随魏公这么久,难道就不知道魏公为什么如此讨厌你吗?” 朱灵还当郭淮只是闲谈,随口道了一句。 “当年魏公让我去带冀州新兵,闹出了兵乱,如此便遭魏公嫌恶。” “真是如此吗?” 郭淮常年在曹操身边,岂能不知曹操是何许人也。 “你什么意思?若是真觉得我是内应,杀了我便是。”朱灵猛地抬起头,眼中生出一抹无名之火。 他总感觉郭淮今天话里有话。 “文博别动怒,河北素来多忠义之士,我岂能怀疑你。” “毕竟,文博的心里从来都只有一位明公。” 郭淮缓缓就坐牢门之外,幽幽道。 “袁本初!” 朱灵听到这三个字,如晴天霹雳,顿时身子一抽,他嘴唇发白,喉咙干哑,竟被这句话吓得浑身战栗。 “文博和儁义还不一样,他张儁义在两军阵前背主投敌,乃是不折不扣的叛将。” “而你,对袁绍的忠心日月可鉴!当初为了帮袁绍攻下鄃城,你宁可坐视自己的全家老小被贼军杀害,都要完成袁绍的军令。” “一个对旧主如此忠心的人,后来怎么就突然投奔了魏公呢……” 朱灵脸色发白,没有回答。 “袁绍野心不小,智略也不低,早早就布计将最信任的部将打入曹营,果真是高瞻远瞩。” 郭淮狐狸一般的眸子盯着朱灵不放。 见对方默认了,他又继续开口。 “其实,在官渡之战前,魏公也没有证据。” “可惜,从建安五年开始,你暴露了……” “衣带诏事发前,魏公令你带兵监督刘备远征袁术。” “结果呢,刘备一路夺徐州、斩车胄,还从袁绍那里借来了骑兵,太顺利了吧,顺利的像是提前预谋好的一样。” “当时文博你在干嘛呢,全无作为,直接逃回了许昌。” “从那一刻起,魏公就知道你的身份了。” 朱灵没有否认,他嘴唇干裂,喉咙沙哑。 “既然知道,那为何不早杀我?” 郭淮又笑了。 “官渡之战,背叛魏公,串通袁绍者,何止千、万。” “这时候杀了你,岂不是动摇人心。” “魏公一把火烧光了所有背叛者留下袁绍营中的书信,唯独你的那份,他一直留在馆藏之中,引以为戒。” 说完这些,郭淮拍了拍手,怅然起身。 “真说起来,你朱文博从来不是袁氏叛将。最多只能算是个降将。” “你也从未真心服从过魏公。魏公也绝不会以诚待你。” “你的一身功业,都将伴随袁氏死去。” 朱灵闻言懊恼的垂下头来。 作为一个无间道,他的命运从袁绍战败之后就已经注定。 曹操不会杀他,而会永远的折磨他。 让他亲眼看着旧主打下的江山寸寸崩塌。 让他看着周围的所有将才步步高升,让他被宗亲监视,被军官打压,一辈子不得出头。 这可是一生的惩罚啊。 事实上,历史中,直到曹操死去,朱灵也未曾真正受过重用。 和大多数降将一样,要么战败了留下断后,要么当先锋开道,反正不是自家人,死了也没人心疼。 好在,他还算运气不错,在曹魏世子之争中,主动站队曹丕。 又赶上了汉魏易代,大封官爵的好时候,这才混到后将军的位子上。 只不过,曹丕也跟朱灵开了个玩笑,像是故意讽刺一样,打算将他封为鄃侯。 你不是袁氏忠臣吗?你不是一家子都在鄃城为袁绍而死吗? 大忠臣啊,带着这个侯位,死后好好去见袁绍,尽你的忠吧。 …… 郭淮说完这一切,望着心如死灰的朱灵,缓缓打开了牢门。 一道光线照入朱灵眼中,他愕然大惊。 “伯济,你不杀我?” 郭淮无奈苦笑。 “袁氏已经灭了这么多年了,你也该像张儁义那样重新做人了。” “这一次屠城,我是百般苦求妙才,他才愿意给你这个机会。” “去做吧,证明你的忠心,把军中所有的细作、米贼全都揪出来。” “我不想下一次大战时,军中还有人走漏消息。” “伯济!谢过。”朱灵看向郭淮,眼中满是感激,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可他哪里知道眼前这个二十多岁的小狐狸,心里究竟想着什么。 他可是郭淮,是太原名门出身。 他是要封侯拜将,功耀门庭的人。 或许,他偶而会良善一回发发慈悲,偶尔会体察百姓疾苦,偶而会感叹士卒艰辛。 可是,一个人永远不会背叛他的阶级。 他的利益在世家豪族之中,在庙堂丹陛之上,生来便是要踩着黎民百姓,往上攀登的。 你和他交心,他得知了你的全部。 你呢,除了被玩弄掌中还能得到什么? “可怜的文博啊……” “别怪我利用你。” “从落子棋盘外的那一天起,我就不再是我了。” 郭淮长吁一口气,旋即目光中的柔软全部被一片冷毅替代。 他快步走出牢门,吩咐道。 “许仪,跟着朱灵。” “揪出所有的细作。” “我要把刘升之藏在褒城的眼睛全挖出来,一个都不留。” “唯!”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五十七章 少年从食百家饭,而今迈步护乡关! 褒城,朱灵宅邸中。 吱呀一声,屋门大开。 屋内的丽娘闻声望来,满眼欣喜。 “文博,你回来了,我还当你出了什么事呢。” “来,你先歇息着,我去给你热一坛酒,煮两个小菜。” “且慢。” 朱灵浑身冰冷,一把抓住丽娘的手腕,将她拉进怀中死死抱住。 “怎……突然怎么了。” 朱灵喘着气,眸中满是柔情。 “自从第一次见到你开始。” “我就觉得,这辈子能拥有你这样的女人,值了。” “这么长时间里,你为我洗衣做饭,为我缝补衣裳,多好啊,我是真想和你就这么一辈子过下去。” 丽娘已经察觉到朱灵的语气不对,她默默地将手伸向了朱灵腰间的缳首刀。 “可是呢……你为什么要骗我。” “你一开始接近我,就是为了盗取布防图,对吧?米贼!” 锵! 缳首刀突然出鞘。 但丽娘还没来得及杀死朱灵,便被他一把掐住喉咙,高高举起。 哐啷,缳首刀掉落在地。 丽娘悬在半空中,双腿乱蹬。 朱灵眼神一片猩红,满是怨恨。 他用尽全力,想把这个骗自己的米贼杀死。 可是,到她即将断气的最后关头,朱灵还是心软的放下了。 呼! 朱灵大口喘着气,往昔的温存,肌肤的香味犹在眼前,朱灵眼神迟疑。 “我马上就要将这里的人屠光。” “滚吧!滚远些,滚到我永远看不见的地方。” 丽娘闻言大惊,她挣扎起身,痛苦的闯出门去。 …… 屠城的消息传开了! 米贼们很快在丽娘的召集下,拿着锄耰棘矜,开始攻打城邑,四面火起。 米贼一路杀至褒城夏侯渊的府邸外,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 “不好……中计了。” 唰唰唰! 无数的弩兵从四面八方涌来。 “放箭!” 咻咻咻! 密密麻麻的弓弩射穿米贼们的尸体,一片箭雨落下。 众人毫无还手之力,全都倒在血泊中。 一片死寂,唯有一個女子还活着。 啪、啪、啪。 尘埃落定,郭淮拍着手慢慢走到营中,瞥了朱灵一眼。 “文博,谢谢你。” 朱灵望着身中两箭的丽娘,满眼大惊。 竟没想到,这郭淮居然是在利用他引出反贼。 “伯济!你!” “丽娘,你听我解释,我不是……” “住口!我只恨才智不足,不能多杀几条魏狗。” 英姿飒爽的沔阳女子,吐出一口鲜血。 她费力的用长矛撑起身子,满眼杀意。 这眼神看得朱灵眸中一颤,和以往的温柔相比,她简直换了一个人。 他不明白,既然丽娘这么恨他,那她为什么要委身于一个自己所痛恨的男人。 “你何苦啊……我什么也没做,你为何要这般对我?” “什么……也没做?哈哈哈哈!” 丽娘仰天长笑。 “你们这群魏狗在沔阳,杀了我的爹娘,屠了我的丈夫,虐待了我的姐妹,糟践了我的清白。” “现在有脸告诉我,你们什么也没做?” “呵呵,我死了,这不要紧,我会诅咒你们所有人一起陪葬!我诅咒曹操子孙夭折短寿!莪诅咒逆魏亦为奸贼夺国!” “祭酒终有一天会替沔阳的百姓报仇,会替褒城的百姓报仇!” “你们,等死吧!” 朱灵被吼得呆住了,整个人顿时怅然若失,浑浑噩噩。 他也没想到,自己居然会被恨到这个地步。 可是魏军的军纪是怎样的,朱灵心里难道不清楚吗? 他清楚得很,魏军所过之处,如蝗虫过境,妇人绝无残留。 早些年魏军还只会大规模抢掠寡妇。 可后来,曹家甚至动用官方手段大规模劫掠“生人妇”。 将原本恩爱的夫妻拆开,把男子掳为屯田奴,将人妻掳走沦为生殖工具。 此行,真可谓丧尽天良了。 曹魏终其灭国也不曾取消此制,可笑的是,最终废除这等苛政的,居然还是司马家。 其实要是曹魏只抢孙刘两家的妇人还有的洗,关键是曹家三代人连自己国境内的人妻也不放过。。 历史上,曹魏抢掠妇女得数量,是要算入各地太守的政绩考核的。 在这等恐怖的制度之下,曹操几乎每年都得应对此起彼伏的农民起义。 因此,屠杀,也终成了惯制。 暴虐的手段,令天下百姓痛苦不堪。 曹操的子孙短寿真不是没有原因的。 …… 褒城内。 面对丽娘满眼的恨意和质问。 朱灵根本反驳不出任何一个字来。 当年跟随袁绍之时,他多少还像个人,可如今呢,却成了人人恨不得生啖其肉的走狗。 就连接近他的女子也都是只为了复仇。 “朱灵啊朱灵,这些年你到底在做些什么啊。” 朱灵满脑懊悔,丢下兵器愣在原地。 此刻,他的三观彻底崩塌。 “朱灵,你怎么还不动手!” 夏侯渊见朱灵不为所动,勃然大怒,当即弯弓搭箭指向朱灵。 “朱文博,我给你最后一次证明自己的机会,我数三声,亲手杀了她!” “如若不然,我这支箭,就指向你了!” 朱灵缓缓拿起弓箭,可是箭矢在手中,怎么也舍不得脱弦。 他的双手都在颤抖。 “三!” “二!” “一!” 夏侯渊盛怒之下,牙口紧咬,这就要放出此箭。 谁料,在最后关头,一支箭矢穿透了丽娘的心脏。 伊人倒地。 朱灵失了魂儿一般的回过头来,竟是郭淮。 “郭伯济!”夏侯渊瞪了他一眼。 “算了吧,妙才将军,别逼他了,这次算他将功赎罪了。” 郭淮朝着夏侯渊拱了拱手,随后慢慢放下弯弓,旋即扬长而去。 长风吹过营垒,军营内满是米贼的尸体。 夏侯渊冷哼一声,这才下令诸将士散去。 人影落寞,茕茕孑立。 朱灵回忆着往昔快乐的时光,默默流下泪来。 曾经的甜言蜜语犹在耳畔,可面前只剩一具冰冷的尸骸,一个男人从此彻底的心死了。 “丽娘,等战争结束后你想去哪?” “我啊,想去长安,想去洛阳,阿翁再世时,常说那里是大汉最繁华的地方,我可一辈子都没出过汉中呢。” “那好,等汉中之战结束了,我带你去,我朱灵保证带你去!” …… 汉中,南郑城。 急躁的句扶突然满眼含泪的闯入殿来。 “祭酒,大事不好了。” “魏军在褒城屠杀百姓。” “丽娘和姑娘们带人反攻夏侯渊,三千人啊,全死了……” 刘云心中愕然一震。 丽娘和这群姑娘们,是他在沔阳所救。 为南郑守军提供了不少情报。 杀王忠,她们立功最大。 闯出丙穴,没有丽娘手中的魏军布阵图,他们根本完不成。 竟没想到,魏军攻不破南郑,居然拿各地百姓开刀了。 “逆魏这是在迁徙百姓!” “他们是要把南郑以西的一切村聚都化为灰烬,不让我军获得给养。” “阳平、沔阳、褒城,均在魏军手中,少说也有七八万百姓,而且都是我道众人。” “一旦被魏军劫走,他们的结局不堪设想。” 刘云登时起身,吩咐道。 “孝兴,别哭了。” “子均、令明,立刻召集城中兵马,前去截杀夏侯渊。” 四人刚走到门口。 黄权便来此止住。 “升之,万万不可啊。” “我军兵力少于魏军,一旦中了埋伏,南郑就危险了。” “主公的兵马最迟三天就能到达!忍耐三天,主公一定会救回这些人。” “三天?” 三天时间……会有多少五斗米教的子弟死在路上。 会有多少妇人,惨遭蹂躏? 会有多少孩子流离失所? 刘云自己就是个乞儿。 在徐州那么多年,他多次看到过曹军屠杀百姓,最清楚这些同道中人有多么危险。 “黄将军,你是巴西豪右出身对吧。” 黄权不明所以,愣了一愣。 “是,升之此话何意?” 刘云抚剑自顾,悠然道。 “公衡将军出身豪门,不知人间疾苦,而我不同,我只是一个出身寒微的乞儿。” “我从徐州逃难,一路至南阳、三辅、凉州!路途全靠百姓接济才有今日。” “将军你是吃膏粱长大的,在下却是吃百家饭长大的!” 少年从食百家饭,而今迈步护乡关! 这一席话振聋发聩。 黄权竟被这青年吓得一颤。 “自古,欲成大事者,莫不以民为本,莫不以民为重!” “当年当阳长坂坡前,曹军铁骑汹涌,刘皇叔尚且不避斧钺,携民渡江。” “如今南郑,有兵有将!有何惧哉!” 刘云闯出大殿,义气大震。 “传令,城内所有我道将士,皆出城与魏军死战!” “蜀中将士,就好好守护南郑吧。” “全军出发!” 意气风发的少年郎,英雄之气震慑全场。 黄权竟被说得冷汗直冒,连忙追上前去,拱手致歉。 “升之且慢。” “这一番话,当真开人愚驽,令在下无言以对。” “升之能体恤主公爱民之心,我黄权岂能作壁上观。” “严老将军,立刻派轻骑向主公求援,再留些将士守城,余者随升之出城杀贼!” 刘云点头道:“好!事不宜迟,即刻出发!”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五十八章 我要魏军灰飞烟灭,血债血偿! 汉中,褒县。 荒村凋敝,百家无遗。 白骨宿野,尽无鸡鸣。 “驾!” 一队兵马赶来。 乌鸦在枝头啼叫,群鹰啄食残躯。 满地的血腥味,引来了豺狼虎豹。 野兽们张开饕餮巨口,将路边骸骨分尸。 满眼荒芜破败映入眼帘。 “来晚了……” “这群畜生啊!” 句扶破口大骂,连忙用弩箭击杀野兽。 一声低鸣响起,野兽尽散。 可等将士们冲到各处乡村之际,除了反抗而死的教徒尸体之外,什么都看不到。 没错,魏军把整个褒县周围的村落全部付之一炬。 这里只剩下一片灰烬。 满目疮痍啊,刘云的胸口一阵作痛。 他快步闯入褒城,却只见三千具天师道信徒的尸骸被钉死在城墙上。 满满一片墙…… 这是威慑,也是警告。 凡是为南郑提供消息的那些女子们,皆是被扒光衣服,万箭穿心,挖尽双眼。 这一幕,让所有从蜀中赶来的将士如遭雷击,全军震恐。 “这就是魏军的手段吗……” “天啊,我们要跟这样的军队作战吗?” “这怎么可能赢得了!” “让我走,我要回巴西!” 还未开战,这些蜀中将士就已经士气溃散。 他们本就多是刘璋旧部,刘备入蜀后直接投降,基本没打过硬仗。 后来这些降兵被分配到巴西、梓潼、广汉等郡当做郡兵留守。 此番诸葛亮为了驰援汉中,万不得已才把内地的守备力量给调来。 虽然战斗力不足,但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城下,刘云没有理会这些蜀中兵马,他连忙令人将城上尸体放下,为他们盖好素布。 这群百姓是英雄,不该遭到如此对待。 “唉,子均、孝兴,就地掩埋吧。” “唯。” 空气中满是沉郁的气氛。 鬼卒们一边掩埋乡亲的尸体,一边咒骂曹魏的无道。 大军一路向西,追到天黑,方才扎营。 黄权看了看天色,看起来有些忧心忡忡。 “升之,今日天色已晚,不宜在追击了。” “我猜想那魏军要沿路迁走百姓,行军速度定是快不了。” “等到明日,我军便能追上魏军。” 刘云点头道。 “公衡将军所言甚是。” “我猜想,我军明日将会在沔阳与魏军碰上。” 郭淮不是傻子。 他知道一旦魏军开始迁民,刘云定会前来追击。 与其在褒城周围的复杂地形与鬼卒交锋,还不如去沔阳的平地上阻击。 魏军最强大的,可是骑兵! 在平原的地形下,将会对蜀中兵马造成致命打击。 “此事,也是我最为担心的。” “沔阳距离阳平关不远,一旦我军与魏军开始交锋,阳平关的魏军必定轻骑驰援。” “到时候,又要击败夏侯渊,又要保护百姓,更要躲避魏军轻骑兵追杀……” “难啊……” 黄权是蜀中少有的战术大师,历史上刘备入汉中,他与法正功劳最大。 对局势的判断,可谓一针见血。 战斗力不足还只是一个方面。 这一次魏军在各地屠杀,迁徙,清理细作。 让刘云失去了原本的情报优势。 现如今,沔阳的城防,桥梁,渡口是個什么状况根本无人能知。 魏军骑兵多,在平原上,能侦查到南郑方面的一切部署,而刘云这一次则是完完全全的被动。 魏军就是摆明了布下陷阱,只要你来救人,就注定无路可走。 你能想到的一切退路,魏军都帮你断绝了。 完完全全的绝境!天时地利人和,都在魏军手中。 刘云看得出黄权的顾忌。 他的任务本来是守护南郑,至于百姓死不死,其实跟他没有关系。 而且,他带的这只军队战斗力不强,士气低迷,要是没打赢,很有可能因此背上战败之责。 可黄权明知如此,还是义无反顾的跟刘云出城,说明他也并非那么泥古不化。 刘云对这个巴西豪强,顿时有了不少好感。 “明日之战有多困难,我也知晓。” “可是,这些百姓都是师君临走前托付给我的,我答应过师君,会守护好汉川的一草一木,我不能放弃。” 黄权无奈一笑。 “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承诺,以身犯险,升之,我不懂你。” 你当然不懂。 刘云淡淡说道。 “自古皆有死,人无信不立。” “不管公衡明日愿不愿出战,我都必将亲临战阵,告辞。” 一席话完,青年离去。 黑夜下,营火寥寥。 严颜望了一眼那青年,暗叹道。 “好个刘升之!公衡,此子,未来必成大器啊。” 黄权点了点头,静静地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目中满是欣赏。 “你说得对,希伯,他很像一个人。” “骨子里像!” …… 蜀中军营,营火熹微。 暗淡的火光旁,一群益州兵满脸惊恐。 “你们是不知道,那魏军的战斗力有多可怕!” “马超你们知道不?去年刘璋在成都城下,看到他吓得跟鬼一样,直接开城投降。” “可是那魏军要比马超还可怕十倍!” “所过之处,屠戮殆尽,就跟今天你们看到的那群人一样……那些女人眼睛都被挖空了……太可怕了。” “真不知道明日开战,我们会怎么死啊。” 益州兵哀叹不断。 “赢不了咯……咱们为什么要来汉中送死啊?死的都是那些米贼而已。” “咱们还不如晚上悄悄跑了得了。” 话音刚落,一股寒风吹来,将营火的火星吹得四处飘散。 刘云不知何时出现在这群益州兵的身边,他们顿时看的一愣。 “刘……刘升之!我们刚才是胡说的……都是玩笑话。” “玩笑话?”刘云紧握长剑,冷冷一笑。 “真好听的玩笑,汉中、蜀中皆是益州之地,诸位皆是州里人也。为何如此薄情?” “你们以为曹操能杀灭汉川百姓,就不能杀灭蜀中百姓了吗?” 那群益州兵眼见刘云执剑走来,顿时吓得向后一缩。 “你要干什么?” 锵!长剑扎在那名益州兵的双腿之间,怕的他呼吸都快凝固了。 “放心,我的剑,只杀敌人,不杀自己人。” “看看吧,从这把剑的倒影里,好好看看你自己是什么模样?” “缩首如龟,断脊之犬。” 那兵士看了一眼剑上的自己,顿时恼怒不已。 “我不是怕死!我只是担心,死后家中老母无人奉养,妻女无人照看。” “那汉中百姓谁不担心自己的家人被魏军抄略,谁不担心妻女老母无人照看?单单就你有老母妻儿?” 刘云的声音比他更大。 “同是益州人,我只带着五千汉中儿郎,就连败他魏军五战!” “如今,蜀中兵将足足万人,反倒还怕了魏军残兵。” “天下,还有这等荒唐事吗?” “那魏军今日抄略汉川,明日劫掠蜀中,魏军不败,整个益州没人能安心度日。” “唇亡而齿寒,今日不顾汉川,明日蜀川将大祸临头!” “怕死之徒,就早早滚回去吧,滚回你老母的怀中含乳,滚回你妻子的榻上求欢,早早滚到黄泉路上等死,又何必苟活于世?” 刘云冷哼道。 “反正你们也只会眼睁睁看着州里人被杀,反正你们也只会伸出脑袋让魏兵去砍。” “魏军杀到蜀川,当着你们的面羞辱你们的妻女,说不定诸君还要亲自为他们端茶水松,开门揖盗呢!” “你!刘升之!!!” 被激怒的益州兵血性翻涌,当场便将刘云团团围住。 “我杀了你!” “好啊!”刘云拍了拍手,主动放下了兵器。 “杀啊,杀了我就能洗脱你们的怯懦?杀了莪就能掩饰你们的无能?” “你们在魏军面前连武器都不敢拿起,却敢对袍泽刀剑相向!真是了不起啊。呵呵呵。” 一阵苦涩的笑声传来。 顿时间,益州兵的脸上皆是面色羞愧,无地自容。 不远处,一群益州兵也闻声聚来。 越来越多的人围在刘云身边,如众星拱月。 “升之,我们知道你不怕魏兵,也打过硬仗。” “可是我们没有,我们之前都是种地的,这些军官都是从州郡佐吏中抽调的,根本没带过兵。” “我们这样一群人,真的能打赢魏军吗?” 刘云见众人齐聚,默默笑道:“当然能,我带着一群野人、流寇、囚犯、贼人都能击败魏军,更何况诸位?” “你们比南郑的士兵拥有更精良的装备,更充足的给养,更长时间的训练,凭什么觉得自己打不赢魏军。” “只要你们想保护自己的妻儿老小,想把魏军赶出益州,我刘升之对天发誓,我绝对能带你们战胜魏军!” “愿意跟我杀败魏军的好汉,报上名来!” 慷慨激昂,誓言果断。 这群益州兵们顿时脸上有了色彩。 “升之战胜过魏军,我相信你!” “巴西阆中佐吏狐笃,愿意随升之破敌!” “巴西南充功曹张嶷,愿为升之效劳!” “广汉郪县镡承!” “梓潼涪县李撰!” “我也来!” …… 善用兵者,其气可成万军之势。 先激之,再抚之,后用之! 一夜时间,益州兵归心。 誓师完毕,默默回到军营的刘云,也开始为明日的战局卜卦。 王平、句扶皆是神色紧张。 “祭酒,卦象如何?” 良久后。 刘云缓缓睁开双眸,剑眉之下,星目灿然。 “谦卦第六爻,卦象:鸣谦。” “利用行师,所征必克!” “明日,我要魏军灰飞烟灭,血债血偿!”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五十九章 蜀中儿郎,有死而已! 南郑,张卫府内。 绝美的青衣少女身旁百鸟争鸣,叽叽喳喳。 这少女却不心烦,反而细心地给鸟儿们理顺毛发,投来粟米。 躺在四轮车上的张卫,被吵的烦躁不堪,终于是忍不住道了一句。 “侄女儿,你就不能到远一点的地方去喂这些祥瑞?” “满屋子的叫声,吵死了。” 张琪瑛望着闲暇养伤的张卫嘿嘿一笑。 “好,叔父,我叫它们散去便是。” 少女一把撒完谷物,旋即便来到张卫身旁,将他的四轮车推向阳光充足的地方,供其晒太阳。 “升之也真是手巧,造出这四轮车,老夫也能好生休养了。” 张琪瑛闻言,骄傲的点了点头。 “那当然。” “我师兄可是什么都会,织席、编履、结帽、针灸、行医、耍剑样样都精通……” “只要你听从师兄的话,好生涂抹这金疮药,腿上的伤几个月就养好了。” 张卫自是不知那金疮药有何妙用,不过自从涂药以来,伤口的确好转不少。 他的腿本就只是伤及肌肉,并没损害到骨头,加上这等后世良药辅助,自然好得更快了。 “对了,这两日怎么不见升之,他去哪了?” “师兄吩咐我好生照看叔父,这两日他军务繁忙,也不让我找他。” “说起来,也是奇怪,师兄怎么又不见了。” 张卫随口道:“该不会是出城了吧?听孝兴说,魏军在褒城有什么动作来着。” 张琪瑛忽得柳眉一颤。 “坏了,师兄定是担心我跟他去冒险,故意想法子把我留在城里。” 少女心下紧张,连忙朝着府外跑去。 “唉……侄女儿,小侄女儿啊,你去哪?” “先给老夫推进屋啊!” …… 沔阳县,石马乡。 南郑守军于黎明时分启程追击。 终于在此地赶上来魏军的部队。 魏军已将劫来的妇人用车运马载,与粮食一起运往阳平关。 其余的百姓,则由魏军分批押运。 “报!禀报将军!” “二十里外发现蜀中兵马!” 平原旷野,魏军骑兵有着侦查优势,很快便查清了敌情。 夏侯渊闻声大笑。 “没想到这刘云动作挺快,真追上来了。” “伯济,如之奈何?” 郭淮双手抱在胸前,沉思一阵。 “来的正好!” “往昔,我军被山地大雨所困,骑兵无法施展。” “而今在这平原旷野之上,正是我军骑兵大展神威的时候。” “敌军追击而来,我军便在石马布阵。此地,乃是我特地选定的战场!” 石马,位在阳平关之东,与此关相距六十里。 现在乃是早晨,魏军刚用过饭,正是精力旺盛之时。 一旦两军在石马交战,阳平关的魏军只需轻装奔袭,最晚到下午,援军便能赶来。 自时,蜀中兵马鏖战已疲,魏军援军一波反击,就足以吞灭这只军队。 “我不怕他追击,我就怕他不敢入瓮!” “他敢来救这些米教中人,就得留下命来!” 夏侯渊听闻郭淮计策,笑着点了点头。 说实话,上一场大败过后,他心里一直憋着气。 早想在平原上用骑兵驰逐,彻底击垮刘云。 如今正好逮到机会。 夏侯三子也是纷纷摩拳擦掌。 老三夏侯称,对刘云最是不服。 “父帅,这一战孩儿愿带领骑兵,摧垮那米贼!” “若不斩下此贼头颅,孩儿誓不为人!” 夏侯渊点头道。 “好!” “我倒要看看,是我们夏侯满门战死汉川,还是他刘云小儿殒命石马!” “传令,三军布阵!” 嗡嗡嗡! 军号吹响。 杜袭带着五千部曲,继续押送百姓。 褒城方面的一万六千魏军部队很快完成集结。 魏军将士在平原展开,不多时便遇到了蜀中兵马。 这是黄权带领的益州军第一次与魏军交锋,他显得有些谨慎。 “夏侯军阵,何其严整啊。” 刘云笑道。 “看似雄壮,实则土鸡瓦犬,公衡无忧。” 严颜也是军中宿将,他一眼便能看出益州兵和魏军之间的战力差距。 “升之你屡次大破魏军,自然是瞧他不上。” “然而,我益州军多是刘璋时期的旧部,战力如何,你应知晓。” 刘云点了点头。 他在青城山上的那些年,打遍刘璋兵将。 这些蜀中将士的战斗力说实话……嗯,也就那样。 不过,真正战斗起来,还是得分人。 毕竟同一支军队,在刘璋手上,和刘备诸葛亮手上的作用是完全不一样的。 黄权作为蜀中最顶尖的战术参谋,能力也不是庞羲这种人能比的。 “公衡,此战关系全局!务必得胜!” “阳平关距离石马不过六十里,时间一长,魏军援军必然赶到。” “得在魏军援军到来之前击破夏侯渊,截回百姓!” 黄权点头,执旗挥舞。 益州兵很快在军旗的统一指挥下完成布阵,两军东西相对。 以下,是益州史学家陈寿(存疑)所著,石马之战的两军布阵图。 魏军16000 vs益州联军10000 乌丸骑(夏侯称1000)—凉州骑(庞德300) 左翼郭淮(4000)—右翼刘云(2500) 中军夏侯渊(7000)—中军黄权(5000) 右翼朱灵(3000)—左翼严颜(2000) 雍州骑(夏侯霸1000)—益州骑(狐笃200) 双方军阵相对,彼此左翼对右翼。 益州军不仅数量上大大少于魏军。 两翼骑兵也很难挡住魏军的冲锋。 一旦正面交锋,魏军骑兵几乎能以碾压之势,迅速突破益州军两翼。 然后顺势包抄侧翼,完成绞杀。 事实上,郭淮在制定战略时也是这么安排的。 “夏侯将军只要按我计略,在平原上野战,大魏将无往不利!” 夏侯渊闻言浑身抖擞,与诸将一齐斟满了酒。 “诸位,我军几次被刘云小儿羞辱,此战正当讨回颜面!” “与我饮了此酒,之后,再去饮那刘云小儿的血!” “善!” 咕咚咕咚。 酒器摔破,夏侯渊意气风发。 “哼,老夫纵横雍凉四年不曾遇到敌手。” “你小子还真敢追!” “老夫今日非要让你瞧瞧,我军骑兵的厉害!” “擂鼓助威!” 砰砰砰! 中军金鼓车上,鼓手奋力。 吹角连天,战鼓动地。 声音远远传来,益州军中的将士见状多半脊背发凉,浑身冷汗。 “真不知南郑的守军是怎么战胜魏军的。” “这等架势,当真如马超所言,魏军简直不可敌也。” 这些益州将士多是刘璋麾下降兵,而且还是守备地方的郡兵。 根本没见过这么大场面。 还不等双方交兵,益州军马便士气大减。 黄权亲自坐镇击鼓,方才稍稍稳定士气。 “升之,我军将士多是降兵,他们根本无法战胜恐惧啊。” “公衡将军放心,他们不能,我能!” 刘云纵马而出,沿着军阵前一路疾驰。 “我有一言,诸将士静听。” 经过昨夜的誓师,益州兵对他的好感也是增加不少。 刘云策马中军前,一路传颂。 “大汉国祚衰微,诸侯蜂起,黎庶倒悬,已累有二十余年矣。” “曹贼跋扈庙堂之上,欺君弑后,虐流百姓,公等所知也!” “如今,贼兵进犯益州,乃欲窃夺社稷,妄称天数!” “也意在播撒祸乱,染指蜀川。” 本来士气衰弱的益州兵听闻曹操要南下蜀川,顿时精神紧绷。 “此诚益州存亡之秋,蜀中危如累卵之时。” “此战若败,则逆魏尽得汉川,不出一月,巴、蜀各地,将尽遭屠裂!” “父老亲友,流血大江。” “岂不闻,逆魏河东太守杜畿,专掠寡妇,关中护军赵俨,得生人妇?” 惶恐,军中不安,纷纷为家中妻女担忧。 “是啊……我也听闻魏军过境,无不是掠夺人妻为奴。” “真要是魏军入蜀,莪家妻女岂能有好日子过。” “可是……我们根本打不过魏军啊。” “兵力不足,军备不整,我等如之奈何?” 刘云驻马不前,马蹄急躁的刨着地上的土,掀起一阵扬尘。 “诸君请看,此马尚知,两军交锋,冲阵为先,尔等畏畏缩缩,岂不令人齿笑?” “大丈夫,当携三尺之剑,立不世之功,岂能容人掠夺妻小,做那缩首乌龟,断脊之犬!” “身为蜀中男儿,此战,如昨夜之言,有死而已!” 锵! 意气风发,利剑出鞘,长矛在握。 刘云矛指敌阵,益州兵马已人人含怒。 “尔等,可愿为世世代代为逆魏屯田奴?” “不愿!” “尔等,可愿妻女终身为曹家营妓官婢?” “不可!” “好!怕死的缩头乌龟,就一辈子躲在你们妻女的身后吧!” “昨夜立下壮志,愿意保家护民的勇士,随我破阵!” 狐笃,张嶷等人齐声高呼! “随升之破阵!” “破阵!破阵!破阵!”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六十章 引蛇出洞,欲擒故纵。 蜀中健儿的呼声,声嘶力竭。 传到魏军军阵之中。 郭淮的眼中生出一抹忌惮之色。 “勿论带的是什么样的兵,这小子总能调动他们的士气。” “那又如何?” 夏侯渊满脸怨怼。 “士气再旺盛,打不了胜仗也没用!” “全军听好!” “魏公有令!” “诸将分尸刘云者,各得关内侯!” “斩杀刘云者,封亭侯!” “生擒刘云者,封乡侯!!!” “前进者赏,后退者斩!” 夏侯渊亲自带队在后督战,扬声高呼。 “左翼,进军!” 铛铛铛! 军旗摇动,掌旗官发出指示。 左路郭淮军四千人,率先朝着益州军发起远程攻势。 与电影战争中一拥而上的混乱战场不同。 魏军军阵整齐划一,皆是按照军中旗令有序进退。 在如此宽阔的平原之上,两军交锋便是比拼战意和耐力。 谁能稳住阵型,保持己方不被对方击溃,并在关键时候投入主力,便能获取胜利。 堂堂正正的正面对决。 没有那么多花招可以使用。 你的一举一动都在对方眼中。 战前所有的阴谋诡计在此刻都没有发挥的余地。 战前谋划的再好,无法在会战中取胜也是白搭。 郭淮的战略水准,绝对是属于一流梯队。 料敌先机,占据主动,设伏破计,这一方面整个西线将领无出其右。 可是,历史上由他主持的会战,打法都很保守。 大族的出身,让他万分惜命,一遇战事不顺,便会想方设法保全自己。 而夏侯渊和他相比,又是另一个极端,战略水准基本是达不到一流。 但是在会战中敢打敢拼,身为主帅,却屡屡主动搏命。 遇到二流水准的将领,他自然是大杀特杀,可惜,遇到长于军略的将才,就力不从心了。 西线将领之中,真正在会战技巧和战略水准上,都是准一流的,唯有张郃。 可惜……此人首战既败,惹怒了曹操,被弃之不用。 如今,还未在战争中成完全长起来的郭淮,加上莽撞的夏侯渊,不可能达到最佳效果。 正如。 低攻高防+高攻低防≠高攻高防。 两者混搭,没有合适的战术,反而会让攻防都下降。 …… 分析完魏军军阵布局。 刘云便策马赶回右翼。 “板楯蛮!迎战郭淮!” 砰砰砰! 两军进入射程,战鼓响起。 五百板楯蛮先锋手持大盾,梯次而前。 这群蛮兵数量虽然不多,却都是百战精锐。 他们自带着奇特的巴西歌舞,为己方军队增强士气。 郭淮远远望去,对这支蛮兵记忆犹新。 “当初刘云,便是多次用这支部队突出重围的啊。” “锤戟兵!钺戟兵!上前!” 左路魏军列阵分离。 戟兵在前,弓弩在后,骑兵侧翼援护,完美的布局。 “放箭!” 唰唰唰! 密密麻麻的弩箭从高空抛射而下,打在板楯蛮的盾牌上。 “哼,不要浪费箭矢了,用蹶张弩!” “给我射穿他们身后那群鬼卒!” 蹶张弩兵上前,奋力拉起弓弦。 “抛射!” 嗡嗡嗡! 重弩的颤音从远方飞射而来,顿时间射穿不少鬼卒的身体。 “左右散开!” 一声令下,呈方队而前的鬼卒们,迅速形成散阵,避开大半箭雨。 魏军的远程武器对比鬼卒,呈现压倒优势。 如果远距离消耗,装备差一级的鬼卒迟早被消耗殆尽。 唯有肉搏战,方才有一战之力。 至于黄权、严颜一线,虽然士气稍差,但是武器装备可不差。 蜀中大弩士闻名天下,在和朱灵夏侯渊的交锋中,吃不了大亏。 能决定战场突破口的,唯有刘云这一边。 想要在魏军援军到来之前击垮夏侯渊,必须得先击败最难打的郭淮。 刘云深知责任重大,也不敢怠慢。 他紧盯着魏军的骑兵预备队,默默朝着郭淮靠近。 前军开始交锋。 五百板楯蛮对战两千魏军。 郭淮并不心急,还刻意留下了两千人作为预备队。 “拖吧,都慢慢拖吧。” “只要等到援军一来,刘云必败。” …… 郭淮的消耗之心,昭然若揭。 刘云却不上当。 魏军左翼真正可怕的,不是郭淮这四千步兵。 而是那一千骑兵。 “得想個法子,把魏军的腿先打瘸啊……郭淮是找不出破绽了。” “令明!把夏侯家的小子引出来!” “唯!” 庞德领命而去,一队凉州健儿绕袭夏侯称。 远方,年轻的夏侯称远眺战场,只见尘土飞扬。 凉州羌氐弯弓驰射,一轮箭雨射来,数十名骑兵倒在夏侯称面前,庞德叫骂了一阵,很快扬长而去。 夏侯称瞪了一眼远方的刘云,满眼的火星都要冒了出来。 “刘升之!我早想杀你了!” “你还敢与我的乌丸骑兵对战?笑话!” 汉末以来,幽州三郡乌丸骑兵,名动天下。 这些骑兵乃是曹操远征河北时,从幽州征募。 故而,魏军中常有‘胡骑千群’这一说法。 手握精兵的夏侯称,面对凉州健儿自然不虚。 刘云却是故意挑衅,他骑在马上,远远坐定步兵身后。 似笑非笑,蔑视中又带着几丝不屑。 至于,他到底是什么意思,也就只能任由夏侯称自己琢磨了。 “你那是什么表情,什么表情?刘升之!你是瞧不起我吗?” “我从小研习军事,十六岁骑马射虎!天下知名!魏公也道我是天下良才,我这样的人怎么会被你这个贱奴羞辱!” “不杀了你,我誓不为人!” 出身名门的傲气,让夏侯称自尊心极强,他绝不容许有任何人辱没他的名望。 在丙穴战败后,他最为愤恨,日思夜想,都想报仇雪恨。 夏侯称从小就一直被所有人宠溺,百般照顾。 家中长辈,包括曹操都对他的才能称赞有加。 因此,夏侯称儿时便沉溺于角色扮演,常常自任统帅,以军旅战阵之事做游戏。 身旁的亲随,稍违其意者,都是被他鞭笞棒打,莫敢违抗。 在无尽的谄媚和包容中,长大后的夏侯称真的以为自己是人中龙凤。 真的以为自己是年轻一辈之中的翘楚,大魏帝国的新星。 可殊不知……大族之间为了提高自家子弟在士林之中的名气,本就是互相吹捧,早已屡见不鲜。 当你的父辈居于权势最高峰。 哪怕你是个猪犬,有谁会不去夸耀你的才能呢? 你瞧不起一个流民出身的乞儿,却忘记了。 自己也不过是个活在父辈威名下的小人物罢了。 刘云看出了此子的傲慢,仅用一个眼神,便将他激怒了。 “子均,将咱们缴获的夏侯家军旗都烧给他看。” “唯!” 战场上,浓烟滚滚。 眼见夏侯家的大旗被如此羞辱,夏侯称眼眶欲裂! “刘云小儿,辱我太甚!” “骑兵!听令,随我冲杀敌军!” “给我宰了刘升之!” “且慢!” 副将连忙劝阻道。 “军司马还没下达军令!” “将军莫要冲动啊,战场局势瞬息变化,牵一发而动全身。” “我军布阵在此,便是为了等候援军,岂能冒然出击。” 夏侯称闻言大怒。 “郭淮?一个败军之将,他凭什么指挥我!要不是他这个没用的军司马,我军岂能屡战屡败!” “父帅令我为左翼骑督,我定要在杀出威名!” “此战,我当先斩庞德,再杀刘升之!” “驾!” “将军!不可中计啊!” 副官撕心裂肺的吼着,却毫无作用。 夏侯称还是年轻了。 十八岁的身躯,正值气焰最盛之时。 他双眼如火,疾驰杀来。 尾随着庞德的西凉骑兵,直入刘云军阵。 饶是郭淮见状,也是吓得浑身一颤。 他连忙起身,向前追了几步。 “叔权!快回来!” “不要过去!” 晚了…… 郭淮越是这么说,夏侯称就越是要去! 骑兵高速追击,庞德的骑兵在刘云的阵前,忽然拨马,左右分散逃离。 夏侯称的骑兵来不及掉头。 迎面便撞上了板楯蛮坚固的军阵。 “放箭!” 咻咻咻! 弩矢穿空,骑兵落马。 盾牌后,板楯蛮长矛呼啸,尽数将冲上前来的骑兵刺落马下。 战马被流矢射中,夏侯称狼狈的从地上爬起,抬头四望之际。 鬼卒大军,尽数冲杀而出!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六十一章 以身做饵,钓大鱼! “竖子,坏我计策!” 郭淮真是恨铁不成钢。 明明只要拖到援军赶来,在平原上对付这群益州兵,就是搂草打兔子的事儿。 你非要去追击干嘛? “天啊,亡我大魏者!乃夏侯称也!” 许仪见郭淮气的咳嗽,连忙将他扶住。 “司马,这左翼骑兵已经调动大半,步兵在不上前掩护,叔权必死啊!” 郭淮又气又恼,可是他毕竟精通人情世故。 夏侯渊的儿子若是战死在石马,对魏军的士气将是极大的打击。 到时候,夏侯渊也得追究他按兵不动之责。 可要是真的发兵相救,就又中了刘升之的圈套。 “如之奈何啊。” 许仪闻言拱手道。 “司马,末将愿意带领兵马前去救回叔权。” “只好如此了!” “余下的骑兵都拨给你,我会派步卒近战增援。” “唯!” 许仪正值少年,气力刚猛,一跃便跨上战马,前去领导那左翼按兵不动的骑督副将。 “军司马有令,余下的骑兵随我来!” “杀!” 益州军阵前。 板楯蛮声势滔天,枪矛如林。 稍有靠近的骑兵尽数被刺落马下。 夏侯称的部将连忙下马。 “将军!快骑乘此马离开战场!” “荒谬!大丈夫岂能临阵而逃!” 夏侯称刚刚骑上战马,又被板楯蛮冲击。 其麾下部众为了保护这个年轻的军官,不知死了多少。 鲜血、内脏、人头滚落一地。 第一次单独领军上阵的夏侯称顿时脊背发寒。 他从小就在家演练军事,让下人陪他玩乐。 每每模拟作战,百战百胜。 他以为打仗就跟放箭猎虎一样简单。 可他忘记了,战争从来不是游戏! 你在家中,左右近臣无不让你。 而到了战场上,你的任性将会把所有的将士全部葬送! 况且会射虎,就意味着会打仗吗? 江东也有一位射虎孙郎,他可是百战必败呢。 “王子均!出战!” “唯!” 一声令下,王平迅速带着鬼卒左右包抄,将夏侯称的骑兵围困阵中。 不过王平并不急于收拢阵型,他故意留下一个缺口。 任由许仪带着魏军援军进来增援,然后一步一步收拢包围网,将网中的魏军团团困住。 刘云远远望去,看着按兵不动得郭淮冷冷一笑。 “饺子皮儿已经包好,郭伯济,你还不把馅儿放进来?” 庞德闻声困惑道。 “这么明显的陷阱,郭淮会来吗?” “会!” 刘云笃定道。 “他必然会,他别无选择。” 夏侯渊在后边盯着呢。 …… 魏军中军。 夏侯渊眼见左翼战局乱成一团,顿时大怒。 “怎么回事?” “战前定好了计策,等援军到来再全面出击。” “这是谁下的令?我杀了他全家!” 夏侯衡急忙赶来,下马拱手道。 “父帅,是三弟!” “三弟被庞德引诱出战,左翼骑兵已经被敌军包围了!” 老三?那没事了! 夏侯渊心乱如麻。 他坐立不安,连忙从马扎上起身,向战场望去。 只见夏侯称的骑兵被鬼卒围困,旗帜已接连倒下。 他本就性急,阵中的又是自己的亲儿子,哪里还能坐得住。 “一旦左翼骑兵被灭,我军可就断了一条腿了。” “拿刀来!” 夏侯衡满目惊恐,连忙上前劝阻道。 “父帅,你身为三军主帅,不可轻动,小心那刘升之又像上次一样,突袭中军,还是让孩儿去吧。” 夏侯渊无奈的坐了回去。 丙穴之战,刘云的战术已经快把魏军打麻了。 “那好,拨你两千兵马,速速救出叔权!” “唯!” …… 大风平地起,荡漾至益州军阵。 夏侯渊中军分兵之举已经被黄权察觉。 “兵者,致人而不致于人。” “不愧是升之,现在我的中军和夏侯渊均势了。” “传令,诸将按兵不动,等候时机。” 黄权要比夏侯渊冷静的多。 益州军右翼已经在面对三倍的敌人。 饺子皮儿越来越薄,眼看就要被魏军这個馅儿撑破,甚至有被魏军反包围的危险。 可是,他仍然坚守中军,并没有派去一兵一卒。 严颜见此已经是冷汗夹背。 “公衡,再这样下去,升之就要被魏军三面包围了。” “不能再拖了!” 黄权回头看向严颜,点头道。 “正因如此,我才更不能派兵支援。” “为何?” 黄权点头笑道。 “你没发现,魏军原本整齐的军阵,已经开始乱了吗?” 一波波的援军不断向郭淮的左翼增援,必然减少魏军的守备兵力。 黄权和严颜现在要面对的压力,已经消除。 接下来,就能等待一个时机,彻底撕裂魏军了。 “升之,真乃奇才也,用他麾下两千多人主动出击,牵制了三倍兵力。” “不……不止三倍,肯定还会更多!” 正如黄权所料。 战线最前沿的刘云,已经陆续遭到了夏侯称、郭淮、许仪、夏侯衡四部兵马的冲击。 魏军开始撕裂鬼卒的包围,和夏侯称会合。 魏军左翼的兵力,达到了可怕的七千人,而且还在不断增多! 王平、句扶、庞德、乃至刘云自己全部投入战斗。 四面八方都是魏军。 乌压压的魏军大旗要将这支鬼卒吞噬。 似乎,整个益州军的右翼都要被打穿了。 “呵呵,刘升之,你也有今天!” “此战,我夏侯渊非要将你彻底撕碎!以报当日之仇!” “传令,在调遣三千兵马,给我彻底剿灭刘升之!” “只要灭了此贼,蜀中兵马不战自溃!” 夏侯霸闻言大震。 父帅这是上头了啊! “父帅,不能在调兵了。” “我军的侧翼已经很薄弱,一旦黄权他们杀来,左翼将士们陷入肉搏,来不及回援啊!” 夏侯渊眼见正在苦战的刘云,哪里会听。 他在凉州作战本就是这个风格,狂暴极端,动不动就奔袭千里,和韩遂玩命换家! 就逮着一点打!往死里打! 郭淮的战术跟他的打法压根就不配套。 “黄权、严颜这些蜀人素来胆小,在刘璋麾下常年唯唯诺诺,连米贼都打不过,能有什么本事与我军作战?” “更何况要是他们真敢打,怎么会眼睁睁看着刘升之全军覆灭?” “打了一个时辰还按兵不动,分明就是起了内讧。” “呵呵,刘升之在南郑立下大功,结果黄权一来,就兼任中军统帅,二者岂能不相争?” 夏侯霸闻言,也是深思一阵。 这话虽然不无道理,可是,他总觉得这刘升之不会这么容易就被魏军给灭了吧? 他可是面对三倍兵力,还能打出完胜的顽贼啊。 “嘶!” 夏侯霸吸了口凉气,望着被魏军四面冲击的益州军右翼,陷入了迷茫。 诚然,他觉得这事儿有些蹊跷。 可是,仔细想起来,刘云毕竟只是个二十岁的米贼,也没读过兵书,料想也不太可能一直走运下去。 “难不成之前被他突破重围,真的只是侥幸?” 夏侯霸还有一丝疑虑,不过,当刘云骑马出现在魏军当中所向披靡的时候。 魏军一切的顾虑全都消失了。 那颗人头,可是封侯拜将的垫脚石啊! 魏公有令,只要拿下了刘云,不管是活是死,都能封侯! 在这样的利益面前,谁不动心? 夏侯渊对刘云可是恨得咬牙切齿,在他眼中,刘云才是最该死的那一个。 在狂躁的情绪下,夏侯渊的作战目标,已经从救出夏侯称,改变为了剿灭刘云的生力军。 郭淮的计划被抛之脑后。 魏军将士为了封侯,已经杀红了眼,指挥开始混乱。 看着两个兄弟都已经开始杀敌,年轻的夏侯霸也热血沸腾起来。 “父帅,那让孩儿带兵去吧!” “好,你带着麾下的雍州骑兵和两千步兵,给我把这群米贼全部杀光,一个不留!” “只要消灭刘云,我军全军掩杀,黄权还能不跑?呵呵。” 夏侯渊胸中恶气尽出,似乎已经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老子不要活的,给我带死的回来!” “唯!” 又是三千兵马。 魏军骑兵尽出! 将近一万大军全力猛攻益州军右翼。 虽说在平原会战中,加强侧翼对敌一翼展开进攻在战争中很是普遍。 可是夏侯渊为了抹杀刘云,几乎把大半兵力都派了出去! 两千五百鬼卒这下要面对四倍的敌军! 三面围困,骑兵呼啸。 “骑兵?来了,列阵!” 鬼卒和板楯蛮二百五十人为一组,迅速组成十个圆阵。 彼此之间相互协同,盾牌在外,枪矛居中,弩手在后。 在刘云的协调下有条不紊的抵抗着魏军骑兵的冲击。 形势越发严峻,已有三个阵型被魏军踏破。 不过,他并不紧张。 望着越来越多的生力军涌入这边,反而会心一笑。 “来吧,都来吧。” 庞德、王平见刘云发笑,顿时大惊。 “升之/祭酒,魏军不是在拖延时间吗?怎么突然这么多人杀了过来。” 刘云抚剑笑道。 “因为我军现在三面都是破绽,战线已远离中军,黄权无法赶来支援了。” “你觉得,我以身做饵,魏军会放过这个杀我的机会吗?” 当然不会…… 魏军,没人不想杀他,也没人不想封侯。 所有魏军的注意力都在这个最大的敌人身上。 当他主动暴露破绽,以身做饵之时,便是魏军倾巢而出之日。 郭淮看得出刘云的战术又能如何? 他能管得住自己的左翼兵马,还能管夏侯渊的中军? 钓大鱼,得用香饵! 刘云目光幽幽,回头看向了黄权。 “接下来,到你了,黄公衡!”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六十二章 逆魏,败北吧! 为了封侯,为了摆脱‘士籍’的魏兵们疯了。 他们一看到刘云的身影,便不要命的冲向鬼卒。 封侯就在今日! 妻女摆脱奴籍就在今日! 只要杀了刘云,就不用在底层的牲畜场继续苦熬。 大魏的健儿们,不是没有斗志,不是没有热血。 他们缺的是晋升的渠道和机会。 一旦这层道路打开,所有人都将见识到魏军可怕的战斗力。 “天祚大魏!” “杀了刘升之!” “杀啊啊!” 整齐有序的魏兵开始不顾阵型肆意冲杀。 他们的眼中只有那颗人头! 伍长、什长、百夫长带头冲锋! 没人再去管下层士兵的纪律,所有人只为一个目标而去。 “升之,魏军步兵杀来了!” 好不容易挡住乌丸骑兵的冲击,魏军步兵接踵而来。 “锤戟、钺戟,破阵!” 铛铛铛! 板楯蛮的木盾被接连锤击,将士们皆是双臂发麻。 “放开缺口!” 一声令下,板楯蛮的列阵中央突然撤出一道缝隙。 在前开阵的魏军瞬间冲入阵中。 “戟兵!” 阵中隐藏的鬼卒迅速从通道两侧挥戟,卜字戟瞬间割裂魏军的大腿。 扑通一声,冲来的魏军倒在地上。 而他们身后的军队却止不住冲锋的步伐,就踩在这些倒下将士的身上硬冲过去。 “杀啊!” 百步、五十步、二十步! 魏军先锋距离刘云越来越近。 正待此时,一阵马蹄声响起。 “凉州健儿!” 庞德策马而来,一路持着关西长矛直冲魏军。 一名魏军被长矛刺穿,战马冲刺,连带着他的尸体一起倒飞而出。 正在冲刺的魏军突然遭到骑兵践踏,顿时恐慌不已。 西凉骑兵的突刺长矛,要远比中原的矛长的多。 在马上的急速冲锋下,骑矛,将会变为可怕的战场杀器! 噗嗤! 噗嗤! 矛穿人体,战马冲阵。 冲入阵中的魏军迅速被撕开了一道口子。 先锋锐气已丧,很快被赶出军阵,刘云这才下令反突击。 “冲阵!” 鬼卒们,白日学战阵,夜晚读经书。在刘云两个月的军事训练下,让这支鬼卒已经熟悉了战场的味道。 他们不再像当初那样见到尸体就吓得呕吐,也不再盲目自大,洋洋得意。 而是紧随着主将的身后,目光坚定的朝着敌军杀去。 哪怕面前的敌人是三倍、四倍又如何? 有刘云在,他们从来不缺士气。 砰砰砰! 鼓声大作。 这已经是魏军下令进攻的第二通鼓声。 在四倍的兵力,和骑兵的包围下,这支军队居然还没崩溃。 郭淮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夏侯渊也是人才,郭淮制定的战略,一开战就被这夏侯一家子给破坏完了。 如今魏军阵型已乱,郭淮也只能乱着打了。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最后一通鼓声响起时,再拿不下刘升之,我军就注定要败了。” 冲出阵来的许仪,又回到了郭淮身边,他是护卫,不能离得太远。 “司马,那些米贼,可真古怪啊。” “不管我军怎么围攻,他们就是不怕,这到底是为什么?” 郭淮摇了摇头,叹息道。 “天师道的妖法吧,我也不懂。” 他手里捏着两千预备队,还未放出。 之所以这么谨慎,他就是担心夏侯称盲动,会影响全局。 如今魏军各路兵马都已冲向刘云,再想撤回军令已经来不及了。 须知,在战争中想保持秩序的前进很容易,可是想要在敌军面前,保持秩序后退……呵呵,可是要比登天还难。 夏侯渊撒出去的军队,已经调不回来。 中军和右翼已经被严重削弱。 郭淮只能将最后一支预备队捏在自己手中。 “如果黄权真的不管刘云死活,直接冲杀妙才。” “我这支军队,至少能保证我军残部撤退。” 许仪瞥了一眼郭淮,心里暗想道。 是保证你自己撤退吧…… 不过,作为郭淮的部下,他并没有抱怨。 虎侯一家,忠心耿耿,性格直率。 但,他们也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砰砰砰! 第三通鼓响起了! 魏军骑兵、步兵再度一拥而上,四面八方开始围追堵截。 骑兵左右包抄截断后路,步兵三面掩杀。 鬼卒纵然骁勇,可是面对数倍于己的敌人涌来,已是危机四伏。 包围圈看似越缩越小,眼看就要拿下刘云。 但是,魏军在此时出现了一個致命的缺陷! 各部兵马互不统属! 左翼的魏军来自四支部曲,却没有统一指挥。 丙穴一战结束后,夏侯渊的军队损失惨重,如今各部都是重新打散组编,军官与将士之间也没有默契。 郭淮威望不足,也调不动中军的援兵,夏侯三子和他年纪相近,不会甘心听他的军令。 当所有人都朝着各自的目标进发时,刘云发现魏军臃肿的左翼实际上已经开始混乱了。 骑兵在抄后,步兵却还没来得及合围,夏侯衡也在左右运动,想让郭淮的兵马抗住正面,他好从侧翼夹击。 所有魏军指挥官都想把这只军队围住,彻底消灭在这里,不给黄权增援他的机会。 可是,黄权压根就没打算支援,他的军队已经开始冲击夏侯渊的中军了。 唯一能调动三军的夏侯渊被黄权死死缠住!魏军左翼却还在各自为战。 尽管战机只在一瞬,可刘云已稳稳抓住! “大丈夫正当死于沙场,马革裹尸而还!诸将士,以偃月阵冲击,不要管身后,随我冲杀郭淮!” “杀啊!” 刘云快马而前,眼见魏军步兵前进,立刻朝着敌军施展了反冲锋。 偃月阵,便是军队展开半圆形的作战序列。 在凉州这样的战法尤其出名,潼关之战后,马超围攻汉阳,汉阳健儿便是用偃月营对抗西凉兵的。 刘云跟随汉阳姜伯奕学过偃月阵,自然知晓其中精髓。 在他一声令下后,所有的鬼卒不再管左右和身后的敌人,全力朝着正面突击! 弯月般的阵型如一波刀锋横扫魏军。 魏军正准备合围,哪里想到,这刘云面对包围不仅不后退,反而向前主动冲锋? 夏侯称和夏侯霸正带骑兵抄略敌后,准备来一手掏肛绝技,结果骑兵跑了一半,刘云去冲杀郭淮了? 离谱啊! “这小子!完全不要命啊!” “他不向黄权靠拢,他要干什么?去送死吗?” 夏侯称勒住马缰,连忙下令骑兵回头追击。 “不好,他是要跟伯济同归于尽啊!” “快去救援伯济!” “不对!”二哥夏侯霸毕竟还是老练一些。 一眼就看出战局已经明显不利。 那黄权的中军和严颜的左军已经开始调动。 他们这是想趁乱冲杀中军啊! “不妙!” “骑兵,都跟我截杀黄权!” “决不能让他们威胁父帅!” 已经绕后的魏军骑兵迅速掉头冲杀黄权,全然不管郭淮死活。 郭淮被这些蠢货气得脸色铁青。 “此时不杀刘云,更待何时啊!你们救不了中军了!” “夏侯渊生子如猪犬!” “大好的战机,被尔等放走了!” 魏军左翼在正面就只有郭淮的一半步兵,在遭遇到鬼卒和西凉健儿这番决死冲锋过后,防线竟是土崩瓦解。 你夏侯渊喜欢换家是吧! 你换错了!我只是鱼饵啊! “郭淮!死来!” 战马冲破最后一关。 刘云身骑白马,高高跃起,手中长矛奋力掷向郭淮。 郭淮连忙闪开。 却不料。 咻的一声! 这长矛竟是刺穿郭淮大旗。 那旗帜上方用小字写着征西军司马,中间立着一个大大的郭字! 这面旗帜是他的将旗! 将旗一倒,他军中的将士便开始动摇。 “掌旗官,快把旗帜捡起来!” 半天无人响应。 郭淮回头一看,掌旗官居然被长矛刺穿喉咙,已是倒地喋血。 “坏了!” 许仪冲上前急匆匆的拾起旗帜,回头之际。 西凉健儿已冲杀到郭淮面前。 “司马快走!” 许仪下意识的一把丢下将旗,抽刀冲上前砍杀敌军,掩护郭淮上马而逃。 可这孟浪少年哪里想得到,就是这个举动,让郭淮的左翼彻底崩溃! 沿途的魏军骑兵不断远离。 落在后面的步兵还以为军队败溃,又看不到郭淮的旗帜。 郭淮本部的兵马,军心大乱! “难道司马他被杀了???” 军中校尉忙呼道:“不可能啊!乱言者,斩!” “可是!旗在人在,刘云已经冲垮我军,乌丸骑兵也已撤走,完了!” “我军败了!” 晴天霹雳! 饶是魏军左翼的校尉和曲军侯各自斩杀乱兵,可郭淮的部曲已经分寸大乱。 郭淮的乱军向后败走,不断摧垮士气还旺盛的其他魏军。 竟是片刻之间,整个左翼全乱了。 整整一万人啊! 郭淮一跑,两个骑督去拦截黄权,剩下的步兵在后无人指挥。 光靠夏侯衡手中的残兵根本控制不住崩溃的局面,全完了…… “壮哉!升之!” 黄权满眼惊喜,他抓住战机大喝一声。 “全军反攻!” “杀!!!” 养精蓄锐多时的蜀中兵马全军出动! 朝着夏侯渊的中军猛冲过去。 左翼的益州骑兵,在狐笃的带领下直冲朱灵后背。 而他已经的侧翼,夏侯霸被调走,朱灵已经完全没有骑兵护卫了! 益州步骑兵前后夹击! 朱灵在右翼本就羸弱的部曲,崩溃了! 纵使夏侯霸能拦住一部分益州军又如何? 魏军两翼已全部被打穿! 石马之战的胜利,只在咫尺! “逆魏!败北吧!”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六十三章 徐平寇,请战! 石马之战,已经进行到了最白热化的阶段。 双方短兵相接,骑兵飞驰。 弓弩手放下弩箭,抽刀冲阵,两方皆是毫不相让。 夏侯渊亲率中军掩杀而出,与黄权正面搏杀。 将士们血积刀柄,满地残躯。 另一边。 阳平关中。 两个时辰前,郭淮的密信便传到曹操手中。 曹操听闻此事,眼中生出了一丝奸猾。 他站起身来,眺望沔阳,袖袍被寒风吹的呼呼作响。 “刘升之此番前来追击,魏公必定早有预料吧。” 刘晔像往常一样,溜须拍马。 不过今日,曹操却没时间高兴。 “我令妙才屠城,就是为了将此子引出南郑。” “如今,只待孤的良将赶来,便能将此子彻底铲除!” 刘晔困惑到。 “不知魏公想派去何人?” 话音未落,许褚来报。 “魏公,徐平寇到了!” 曹操面带喜色,转身回到营中。 “走,孤的韩信、周亚夫回来了!” …… 营帐中,碳火升起。 帐外寒风呼啸。 很快走来一位八尺男儿。 此人浓眉大眼,阔面重颜,一身玄甲如墨,外套灰色大氅。 听其口音,乃是典型的山西大汉。 “末将徐晃,拜见魏公!” 曹操起身将徐晃扶起,端详着这个高大的将军。 “善,此番远征汉川,米贼猖獗,张卫败亡后,贼将陈福分兵聚守张鲁城、白马戍,连张顺将军也被围困其中,多亏了公明前往讨破。” “将军今日归来,想必敌军已败。” 徐晃,表字公明,时任平寇将军。 汉中之战随行,其后领偏师讨破陈福。 受到曹操密令,他迅速清理战场,赶回阳平关。 今日方到。 徐晃听闻曹操询问陈福之事,即刻伸手朝帐外示意,表情严肃道。 “承蒙魏公天威!张顺之围已解。” “贼将陈福授首,帐外另有一千零八颗敌军首级,还望魏公清点。” “不必了!” 曹操早已料到结果,他挥了挥手,立刻带着徐晃来到了汉川舆图之前。 “孤调遣公明回阳平关,乃是另有要事。现有一贼人,在南郑连败我军,孤深恨之!” “可张儁义已威风尽失,妙才功败垂手,现如今能剿灭此贼的,唯有公明了!” 听闻此言,徐晃的眼中生出一丝惊异。 张郃是何许人也,他最清楚。 虽然五子良将彼此互相不服,可是这些年徐晃在关西作战,也是知道张郃这個拼命三郎有多狠。 “连儁义都败了,没听说南郑有什么厉害人物啊?” 曹操也是颇为恼怒。 “此人乃张鲁亲传弟子,刘升之也。” “这些天搅得孤日夜不宁。” “刘升之……”第一次听说这个名号的徐晃不屑一笑。 “愿为魏公解忧,某必亲斩此人首级!悬之东门!” 曹操开怀大笑。 “诚如是,公明将名垂竹帛也!” “如今时辰还早,公明暂且用过朝食,再带兵出发。” 徐晃垂首道。 “谢过魏公好意。可末将的部下,从来都不会停下脚步!” “等杀灭米贼,末将再去南郑享食!” “壮哉!徐公明!” 曹操早闻徐晃治军严明,从不驻足。 军中将士都笑称:“不得饷,属徐晃。” 他的军队,连吃饭都是在行军途中完成的。 这样可怕的纪律,在魏军中简直是独一档。 最让人意外的是,同样治军严明的于禁,却不得将士喜欢。 徐晃如此治军,将士却少有抱怨。 这两者最显著的分明就在于,徐晃出身白波贼,早年以抢掠为生…… 他虽然治军严明,但获取战果后并不阻止将士劫掠,这样一来,士兵在战后,压抑的情绪可以得到有效释放。 于禁则恰恰相反,他不仅军纪严明,搜刮来的财产还全部充公…… 对比之下,士兵们更自然愿意跟随徐晃。 …… 此话且先按下不表。 这时,阳平关中,徐晃分析完敌情过后,便要出战了。 “魏公,那末将这就前往石马,增援妙才!” “且慢!”曹操还是不太放心。 临走前,又嘱咐了一句。 “虎侯,带上五营骁骑!” “此战,孤定要把那刘升之枭首示众!” “不容有失!” 二将齐声拱手。 “末将领命!” …… 曹操为诛杀刘升之,可谓是煞费苦心。 连夜调来了徐晃,又派遣许褚上阵,可见他加害之心。 不过,等徐晃带五营骁骑杀来,还需要一些时辰。 任谁也没有想到,因为夏侯称的一时盲动。 此时的石马战场,已经到了决胜负的最后关头。 “父帅!郭伯济的左翼全部混乱了。” “朱灵也要挡不住了!” 夏侯三子奋死拼杀,这才迟滞了黄权的进攻。 可是放眼望去,四面八方都是败溃的魏军。 只剩下夏侯渊的中军还在坚守。 “可恨啊!” “这才不到两个时辰!” “郭淮和朱灵打的是什么仗!” 败溃而回夏侯衡无奈的摇了摇头。 “郭淮?” “他就是不骑马,跑的也比骑兵快。” 能指望太原郭氏的后人,魏公的门生,和底层士兵同生共死? 不过,郭淮最终还是留了一手,用手中的两千预备队,拦住了刘云突进中军。 如若不然,刘云能裹挟魏军败兵直接把魏军左翼杀穿,然后捅到夏侯渊屁股后面。 “这个郭淮!真是只狐狸!” 你说他没用吧,他也的确办了点事儿。 你说他有用吧,他直接跑的没人影了。 关键是因为前两次战败,和朱灵事件,夏侯渊实际上已经不太信任他了。 整个调动军队的指令完全是夏侯渊独断专行,根本就没通知郭淮。 真要追责起来,他郭淮也有话说。 战前我制定好了战略,稳赢的局,结果你儿子瞎打,你还跟着掺和。 那不好意思,带不动!在下先失陪了! …… 这是郭淮最接近击败刘云的一次,可惜,夏侯一家都不认可他这个军司马。 夏侯渊不知道的是,郭淮的确没有打赢过刘云。 可是如果没有郭淮,关中魏军只会败得更惨。 如今郭淮一走,朱灵败北。 中军面临被包围的危险。 四面传来的杀声,让夏侯渊心慌不已。 “这还不到正午,我军就已经大败,岂能撑到徐晃赶来啊!” “也不知老二他们怎么样了。” 未多时,一阵骑兵策马而来。 夏侯霸杀得满身是血,他带骑兵七进七出,这才没让黄权冲垮魏军。 可饶是如此,他的骑兵也在巴蜀大弩士的射击之下,损伤大半。 “父帅,守不住了,硬撑下去,中军就要被敌人包围了。” “快上马吧!” “咱们得去和杜子绪会合,重整败兵,说不定还有机会杀回来啊!” “哎呀!” 夏侯渊心中苦涩,无奈的摇了摇头。 “撤吧……撤吧。” 进军容易,撤军难。 魏军左右崩溃,想在此时保持秩序撤走,简直是痴人说梦。 刘云一路碾压败兵,与黄权、严颜等人会合。 三军士气大振。 “夏侯渊败走了!” “别放过他们!” “所有骑兵,随我追击!” “杀啊!” 震天动地的杀声从魏军后队传来。 夏侯称回首望去,凉州健儿横冲直撞,已经在魏军后队撕开了一道口子。 那个年轻的将军持矛冲阵,所向披靡。 带领的军队一路破关斩将。 那个骑在站马上追击的人本该是我啊!!! 夏侯称双目猩红,嫉妒、愤恨、埋怨全部倾泻而出。 “啊啊啊啊!刘升之!” “我赢了那么多场仗!” “所有的家仆都败在我的手上!所有的人都不敢逆我之意!” “你凭什么能赢!” “我要把你用笼子关起来,当成狗一样的棒打锤敲!” “你给我死!!!” 夏侯称真是疯了。 沉溺在亲友骄纵中的人,永远长不大! 他策马转身,朝着刘云杀去。 他要赢,他绝不容许有人能胜过他! 正在断后的夏侯霸见三弟如此孟浪,刹那间吓得双目一颤。 “老三!你别去送死啊!”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六十四章 夏侯渊生子如猪犬!我军败矣! “疯了!老三,你绝对是疯了!” 夏侯霸作为二哥,平日里最为稳重,对三弟也是照顾有加。 却没想到,所有人的偏袒与疼爱,竟让这个三弟变得如此狂悖。 你已经酿下大错了,还不够吗? “老三,你给我回来!” 夏侯霸厉声狂呼,那夏侯称却也丝毫不理。 他逆着人群而回,沿途的魏兵尽数被他冲倒踩踏。 鲜血溅了他一身,可此人目中只有刘云,死上再多人又如何? “刘升之,我杀了你!” 两匹战马相对。 彼此不过二十丈! 马蹄飞扬,双方都加速到极限。 “你这徐州乞儿,米教贱奴!给我死!” 长矛刺出,夏侯称奋力出手。 就在此同一时间,刘云手中长矛却是轻而易举的便扫开了他的兵器。 砰的一声。 夏侯称右手被震得发麻,武器落地。 他只感觉时间都停止在了这一刻。 作为夏侯家的宠儿,整个大魏吹捧的新星! 竟是一回合,便分出胜负…… “你……这個贱奴,怎么会……” 在他满眼的震惊中,白马高高跃起,刘云手持长矛刺向夏侯称左肩。 噗嗤一声,矛头穿甲。 “三弟!!!” “老三!!!” 夏侯渊双目猩红,奋力拔出刀来,扭头便朝着刘云杀去。 “父帅!你冷静啊!” 夏侯衡死死抱住夏侯渊。 “来人,给我把父帅带走!快!” …… 汉末还没有双边马镫,只有单边的上马道具,被称为“跨蹑”。 在双马镫出现之前,马上的骑兵遭遇冲击,光靠高桥马鞍根本支撑不住平衡。 因此夏侯称一被长矛刺穿盔甲,便重重的从马上跌落。 他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狼狈起身,周围满是冲锋的鬼卒。 他原以为刘云会将他生擒狠狠地羞辱。 却没想到,刘云压根看都没看他一样,继续朝着败军追击。 面对这种货色,刘云都不想浪费口舌。 甚至,麾下的鬼卒也不把他放在眼里。 所有人就踩着夏侯称的身体冲了过去。 “本将军还没死……” “啊!” 无数的脚印踩在他的脸上,他只感觉浑身上下的每一根骨头都要被踩断了。 等到鬼卒们冲完过后。 黄权的蜀中兵马方才赶来。 “将军,抓到一个敌将。” “你是什么人?” 夏侯称披头散发,狼狈至极,语气却丝毫不减。 还摆出了一幅英勇就义的样子。 “我乃大魏征西护军的三子,夏侯称是也!” “今天我命有此劫,被尔等擒获,算你们走运,拿我的人头邀功去吧!” 谁知,黄权愣了两秒,左顾右盼。 “夏侯称……谁啊?” “不知道……估计是夏侯渊的哪个远方亲戚吧。” “夏侯渊虽然莽,但他生出来的儿子,不至于这么蠢。” “也对……” 夏侯称气爆了! “你们这群蜀中狗贼!” “闭嘴!” 严颜一拳便将此人门牙打碎。 “别乱叫了,我们没时间管你这废物,去!找根绳子把自己绑起来。” 夏侯称:“你们!啊啊啊,气煞我也!!!” …… 魏军一路且战且走。 被追杀二十余里,各部溃散四逃。 此时,正在沔阳负责拆迁的长史杜袭闻声一望。 竟是密密麻麻的败军四面涌来。 “怎么回事?” “郭淮?你们怎么这么快就败了。” “哪怕是一万六千头猪,也不至于才两个时辰就被打败了呀。” 郭淮狼狈的过来讨了一碗水,一口吞下。 这才喘了口气。 “夏侯叔权坏我大计!” “这夏侯渊生子如猪犬!如之奈何?” 杜袭气愤不已,他重重一拳挥打在身旁的枯树上,腐烂的木桩发出砰的一声,木屑碎了一地。 “沔阳百姓刚开始迁徙。” “褒县的百姓也留在此地,一旦被米贼追上,此地米教中人必然作乱!” “魏公下了死命令,无论如何,你们也得撑到徐晃到来!” “不许走,都给我回去!” 杜袭拔出腰间缳首刀,一刀斩杀了溃逃的败兵。 “区区一个米贼,把你们打成这样?简直荒唐。” “你们这些将军都是干什么吃的?” 郭淮被怼的沉默不言,脸色阴冷。 问我,这话你该问夏侯渊吧? 未过多时,夏侯渊也被夏侯衡和夏侯霸带到了沔阳。 “你们两个逆子!让老夫回去!” “老三还在刘升之手里呢!” “别提你家老三了!”杜袭有些恼怒。 他现在才知道这白地将军真不是乱说的。 “你的败兵都要把我的押运兵给冲垮了!” “护军将军,你快想办法集结败兵,挡住刘升之啊。” 夏侯渊恨得后槽牙都要咬平了 “我倒是想挡住!” “可这郭伯济坏我大事啊!” 郭淮侧过头去,愣了。 “我还挡了刘升之一阵,不然妙才将军的中军也得被冲垮。” “真正令全军崩溃的不是朱文博的右翼吗?” 朱灵也傻了。 合着,你们把我放出来,就是为了让我背锅? “夏侯叔权违背军令,冒然出击,酿成大祸。” “不追究他的战败之责,反倒怪我?真是稀奇!” 我朱灵手里才几个兵啊?我一个月才多少俸禄啊? 这就赖到我头上了? “够了!够了!够了!” 眼见众人争吵不休。 杜袭脑袋都要大了。 他手中只有五千押运兵,还得护送五万百姓去阳平关,本就压力极大。 本以为夏侯渊能击溃益州军,再不济,也能挡住吧? 没想到夏侯渊战前牛皮吹的震天响。 真打起来,两个时辰就被冲垮了。 “不指望你们了!” 杜袭满眼愤怒,他持刀上马,下令调兵反击。 众人见状,皆是连称夸口称赞。 “子绪素来骁勇,我等尽知,可那刘升之也有信、布之勇,不可轻敌啊!” “哼!” 杜袭大怒道。 “当年莪在西鄂担任县令,刘表一万大军前来围攻,我只带五十人就能冲破敌军。” “这刘升之敢来追击,我必手刃此人!” “驾!” 望着杜袭远去的背影。 朱灵、郭淮、夏侯渊皆是松了口气。 “杜子绪一路走好……” 杜袭一死,他们三个谁也不用争了。 毕竟死人是不会狡辩的。 …… 沔阳县外。 西凉健儿一路摧垮败兵。 杜袭带着兵马驰骋杀来。 却只见一群魏军败兵密密麻麻的朝着己方阵营冲来。 “啊啊啊……鬼兵来了!” “鬼兵来了!” 正所谓丢盔卸甲,弃戈扔矛。 由于武器盔甲很重,只有在战斗时,军队才会穿戴铠甲。 平日里铠甲武器都由铠曹用运输车装载。 当然,到了战败之时,为了跑的更快,士兵们也会丢弃一切负重。 当杜袭的队伍整整齐齐来到外边的时候。 这群衣衫不整的乱军直接从他们脸上冲了过去。 尽管督战兵不断斩杀败军,可是他们的阵型还是被冲散。 “这群废物啊!” “全军听令!给我冲杀刘升之!” “只要斩下此人首级,魏公许以封侯之赏!” “冲啊!!!” 杜袭一马当先,像当年面对刘表的军队那样奋勇冲阵。 可迎接他的,不是当年那支阵型散乱的荆州兵。 而是一支屡次从地狱中浴血杀出的米教鬼卒! 西凉铁骑冲锋在前,枪矛如林。 超长的骑矛统一向前,架矛冲刺! “挡我者!尽死!”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六十五章 无小无大,从公于迈 吁! 杜袭满眼大惊,刚要勒马转身,西凉长矛已尽数突刺而来。 噗嗤! 刘云手中长矛刺穿战马胸腔,红色的鲜血崩了杜袭一脸。 他还没看清来者是谁,对面的战马便歪头倒下。 这个人是谁来着? 看衣服好像是个文官? 一個文官又不穿铠甲,你冲什么阵? 搞笑。 “算了,不管了,全力追杀夏侯渊!” “追杀郭淮!” “给我冲!” 西凉健儿和巴蜀骑兵沿途追击,一路败兵如潮。 杜袭麾下的押运兵本就战斗力不强。 一面被溃兵冲垮,一面被骑兵驰逐,瞬息之间便被冲出了个窟窿。 “嗷嗷嗷嗷!” 武都羌氐们发出战吼,骑乘着战马高高越过趴在地上装死的魏兵,手中弓弩驰射。 一道箭雨射来,沔阳县城中到处都是魏军崩溃的身影。 “护军将军!大事不好了。” “那刘升之又双叒叕追来了!!!” “啊!” 还不等这小卒说完,一支白羽箭射穿了他的心脏。 夏侯渊被飙了一脸的血,他怒然起身,破口大骂。 “这个刘升之,欺人太甚!” “老夫我跟他拼了……” 还不等他说完,郭淮就无奈的摇了摇头。 “杜子绪把话说得这么满,结果片刻就被打崩溃了……唉,算了。” “伯权、仲权,快护卫主帅离开!” “唯!” 夏侯渊是关中主帅,部队可以被打散,副将都可以战死。 但是这个主帅不能出问题。 真要是夏侯渊战死在汉川,那就不是死伤一个将军的事儿了。 整个雍凉都将因此动荡。 虽说夏侯渊的能力确实不如郭淮、张郃这等良将。 但是他在雍凉的政治意义,要远比军事意义大得多。 郭淮就是心里再憋屈,也得扛着夏侯渊跑。 …… “祭酒!夏侯渊为了逃命,连中军大纛都给丢了!” “哈哈哈!魏军一时半会儿无法集结了。” 句扶扛着夏侯渊新打造的大纛旗,裂嘴大笑。 这才不到一个月,夏侯渊的大纛又被缴获了。 要不要给他颁个奖? 所有的鬼卒都忍不住笑出声来。 “哈哈哈……什么虎步关右,在祭酒面前屁都不是!” “就是!这一仗真打出了我军的威风!” “魏军所向披靡的骑兵,被我们一路追着跑,快哉!” 刘云默默点头,随后便安排人手,依次冲击魏军押运兵。 “别大意,救出百姓要紧!” “子均、孝兴、令明!你们将骑兵分散出去,将百姓带回来。” “其余的人马,注意监视魏军。” “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唯!” 在米教中人的引导下,各地的百姓陆续集结。 很快沔阳城中除去走散的一千多人之外,其余的五万百姓全在此处。 阳平关附近的村聚,都在曹操眼皮子底下,已经完成了迁徙这是救不回来了。 唯有稍远一点的沔阳、褒县百姓还在这里。 众多米教中人,眼见刘云星驰来救,皆是母子相抱,老少涕泣。 “没想到,为了我等贱民,祭酒居然亲冒矢石,力战魏军。” “祭酒真乃天人也!” “沔阳、褒县百姓,永远铭记祭酒恩德。” 噗通! 噗通! 万人下拜。 三老豪杰、鳏寡孤独,无不是满眼崇敬,如视神明。 刘云渐渐察觉自己的身份有些微妙,连忙扶起老人们,嘱咐道。 “非是刘云刻意涉险。” “此乃刘皇叔有爱民之心,特地下令而为。” “待众人见过刘皇叔,要感念大汉之恩,皇叔之恩,师君之恩。” “云,有何功德?” 这话一出,老者们顿时明白了刘云的意思。 现在,汉中归属左将军刘备麾下。 这些天师道教众便应该以刘备为主君。 当然,刘备不会在意这些细枝末节。 可是到了朝堂之上,一旦有人利用这些小事儿,恶意抹黑天师道,伺机挑起张鲁和刘备的矛盾。 那张鲁的处境可就尴尬了…… “祭酒果真心细缜密,是我等失言了。” 老者们先是面向长安,跪拜了汉高祖。 再面向成都,拜谒了左将军刘备。 最后才是师君张鲁、圣女张琪瑛和祭酒刘云。 安抚完百姓情绪,刘云这才带着五万人朝着南郑方向赶去。 才行不久,张嶷快马来报。 “升之,大事不好了,后方扬尘四起。” “魏军骑兵已至十里外!” “太快了!” 刘云抬头看向天空。 现在刚过中午。 没想到魏军的行军速度如此之快。 全场大震,百姓们刚刚躲过一劫。 没想到魏军又至! 恐慌的情绪在人群中蔓延。 “来者何人?” 张嶷急促道:“哨骑来报,旌旗上写着大魏平寇将军,正中乃是徐字。” 平寇将军徐晃? 必然是他了。 能在行军中解决吃喝拉撒的,天下独他一人。 “这就不奇怪了。” 黄权、严颜早闻徐晃闻名,也是脸色震动。 “升之,徐晃骁勇,又是带精骑杀来。” “我军刚战一场,十分疲惫,一旦交锋起来,骑兵抄略,百姓四逃,根本护不住啊。” 刘云也是深知此事艰难。 别说徐晃带得都是骑兵。 就算都是步兵也很难缠。 夏侯渊、郭淮和徐晃碰面之后,必然重振败军再度杀回。 到时候几面围困,根本跑不了。 沔阳距离南郑百里之遥。 这一路上又没有屏障,尽是平地。 百姓们拖家带口走的又慢。 一旦被魏军骑兵追上,蜀中兵马又将重复当阳长坂之败了。 难道……真的是命中注定吗? 巨大的压力,令人无法呼吸。 “升之,我军还剩下七千多人,想护住五万百姓,根本不可能做到。” 黄权面色郑重,语重心长。 “我知你素有谋略,才带着兵马随你出城。” “如今敌军骑兵将至,某已经毫无对策,愿听从升之号令,是战是逃,全听你的计略。” 严颜也拱手道。 “升之,下令吧。” “祭酒,下令吧!” “大不了跟他们拼了!” “对!” 不少百姓也纷纷站起身来。 “孩子他娘,照顾好女儿,我也跟祭酒打魏兵!” “祭酒,我也来!” “我们都来!” 一群群男子从百姓中站出。 大到六七十岁的老翁,小到十三四岁的孩童,无一不是目光炙热。 所有人都坚定地看向了这个二十岁的青年。 尽管不是领袖,可他已经在这一战中展现了超乎常人的才能。 为此,本来作为中军主帅的黄权也愿意屈尊听令。 所有被他拯救的百姓也愿意听他调遣。 将士尊令,百姓归心。 无小无大,从公于迈。 尽管如今局势危急,可是再坏的局面,也远远比不上当初他带着几百人就闯入南郑的那些日子。 他手中还有兵,战力不俗。 还有将,勇猛善战。 百姓愿意听从号令,将士舍生忘死。 比当初孤军奋战,不知好了多少倍! 面对芸芸众生炙热的目光,刘云静静地接过了黄权的指挥旗。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时至今日,他才明白,这二十岁的肩膀要挑起多大的担子啊。 “好,既然诸位抬爱,我便临危受命。” “诸位,若是信得过刘云,且听我一句。” “咱们,不往东走,渡河往南走!” 严颜震惊道。 “往南走,能去哪?” 刘云目视南方,汉水悠悠,巴山重重。 历史终于在此汇聚了焦点。 所有的求生路线,最终凝聚到沉重的三个字上。 “定!军!山!”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六十六章 逆风靠刘云,绝境靠师妹! 汉水南岸。 观子山前。 轻舟渡河。 竹筏上的少女迈步来到岸边。 回头看向了郭攸之。 “郭演长,你还不走快点。” “师兄他可是危在旦夕啊。” 郭攸之乘舟缓缓靠岸。 刚走得慢些,就被小圣女骂的不敢还嘴。 “唉……升之在时,你还管我叫大师兄。” “升之一走,你就变回原样了。” “哼。” 少女藕臂环抱,嗔怒道。 “谁让你骗我。” “我还当师兄真的军务繁忙呢。” 郭攸之也是无奈。 “师弟就是怕你乱跑,才让我拖住你。” “前方战火频仍,乃是一条不归路,你若是出了什么岔子,我等如何给师君交代?” “行了,我都来了,你就别啰嗦了。” 师妹用小手捂住耳朵。 二人很快来到观子山上。 山下只有零零散散的几个村聚,屋檐瓦灶之间,炊烟袅袅。 郭攸之也不知道师妹来此干嘛。 “就算要去营救师弟,也该走汉水北道,向西去沔阳城啊。” “你来观子山作甚?” 张琪瑛听着郭攸之一路絮叨不停,心烦不已。 “唉,你也不动动脑子想想,师兄是何等人物?” “他会傻乎乎的带着百姓原路返回吗?” 这话一出,郭攸之方才领会其意。 “师妹所言甚是啊,魏军骑兵骁勇,师弟若要躲过骑兵追击,只能渡过汉水,冒险向定军山进发。” “可是,秋雨刚刚结束,如今汉水河面还很宽阔,他带着好几万人,如何渡河啊?” 张琪瑛明眸微眨,俏丽的身影后,一只红腹锦鸡雀跃而来,它只攀附在少女的青衣上,便安然不动。 师妹轻抚鸟儿,解释道。 “你总算是想明白了。” “真不知道父亲怎么想的,我和师兄都这么聪明,父亲怎么就收了你做大弟子。” 郭攸之被揶揄的半响说不出话来。 他干咳一声,困惑到。 “那我等应该去准备渡船、皮筏,好让师弟过河。” “师妹,如何来这沔南的村落?” 张琪瑛怀中抱着祥瑞,面色略显骄傲。 “嘿嘿,渡船、皮筏,我早就准备好了。” “就在这观子山上的女郎庙中!” “啊……” 郭攸之心下大惊。 虽然都知道张琪瑛素来古灵精怪,却没想到她和刘云如此心有灵犀。 “难不成师妹你是升之肚子里的蛔虫变得?” “你才是蛔虫!” 张琪瑛气得娇躯乱颤。 “建安十九年,秋,大雨。” “沔阳南岸被洪水吞没,父亲让我带来南岸治水救民。” “我早早令人打造渡船、皮筏,开仓救民,当年所备的物资,全部存在这些村聚的义舍之中。” 义舍,乃是五斗米教在各地无偿供的行旅食宿的邸舍。 基本上汉中遍地都是。 郭攸之闻言大喜,可没一会儿,又摇了摇头。 “光靠我们几人,也带不走这么多皮筏和渡船。” “前方战火频仍,危机四伏,这里的百姓会帮我们吗?” “会!” 张琪瑛自信的挺起胸脯,笑道。 “我这天师道圣女在别的地方或许没什么声望。” “但是在沔阳,这里百姓们感念我的恩德,都说以后是要给我立庙的!” “哦?” 郭攸之眼前一亮。 “那我倒是要看看,师妹你能号召多少人呢。” 其实,也不多。 只有万人而已! “圣女有令!沔南家家户户前去沔南渡!” “快快快,祭酒在沔阳急需救援!” “家里有能动的,活着的,全部过来!” “当年,咱们立下过誓言的,沔阳百姓谁敢忘了圣女的恩德,天诛地灭!” 铛铛铛! 鸣锣敲鼓,很快整个沔南的百姓一传十十传百。 张琪瑛迅速组建了救援队,从观子山上搬下了皮筏、渡船。 青壮年则去义舍之中搬运粮米。 堪称东汉版的敦刻尔克大撤退,开始了! …… 另一边,沔阳,汉水旁。 沔南渡,乃是附近唯一的渡口。 这里本应有渡津和船只。 可是等到刘云带人赶来之时,却发现,魏军拆迁时,将所有的船只全部凿沉了。 大浪寒风扑在所有百姓的脸上,绝望的目光,冰冷而无力。 “祭酒,渡口被毁了,如何是好了。” “要不然……你先走吧,别管我们了。” 老者们满眼含泪,跪求刘云离开。 “祭酒,我们死了,你可以为我们报仇。” “但你要是死了,汉中就全完了。” “祭酒,快快离开吧!” 刘云久久凝望汉水,寒风刺骨。 他整個人都被风吹的全身发寒。 如果在汉水枯水季,河面还比较窄,熟悉水性的人可以游过去。 可是,不久前落下的那一场连绵秋雨使得两侧的河道被水流侵蚀,河床明显加宽。 就是在沔南渡,两岸相隔也有一百多米长。 没有渡船一般人根本过不去。 成也大雨,败也大雨啊。 东汉末年正值小冰河期,这鬼天气,谁也管不住啊! “有会游泳的吗?” 众人闻言,望着天寒地冻的河水,皆是摇了摇头。 唯有老将严颜主动站出身来。 “哈哈哈,这就到了老夫麾下的巴郡健儿出场的时候了。” 巴郡,比邻长江边上,这里的百姓多习水性。 著名的锦帆贼,便是在此处诞生的。 严颜脱下铠甲,活动了一下身子,面朝着刘云笑道。 “升之放心,等老夫游到对岸,在令将士砍伐竹木,打造渡船,定让百姓们安然渡过。” 刘云点头道。 “辛苦老将军了。” 严颜奋勇一跃,率先跳入河中。 冰冷的河水瞬间激的他浑身一激灵…… 这可是农历十月上旬…… 汉中比巴郡更靠西北,天气更冷。 严颜一副老骨头,刚准备下去冬泳,结果一入水,瞬间就掉进去冒了泡泡…… “快!救老将军上来!” 几个年轻的巴郡儿郎好不容易把严颜拖上来。 黄权给他用厚衣服裹住身子,严颜哆嗦了半天,才开口说道。 “这水……比巴郡的冷多了。” 废话…… “难道就没办法过河了吗?” 刘云冥思苦想,这回他倒真是没想到,魏军拆迁居然搞得这么干净? 真是二哈拆家啊? 连渡口都不放过。 你把渡口拆了,当棺材板吗??? 刘云呼了口气,苍凉的双眼中,满是对命运的抗争。 无论在多么绝望的环境下,他都不会放弃! 羁旅天涯二十年,哪一天不是危机四伏? 为命运所打不垮的人,终将会更为坚韧。 时间。 现在刘云最需要的就是时间。 “诸位,莫要担忧,我已有对策。” “若魏军追来,我自会将敌军击败。” 听闻此言,百姓们面上都露出了悲伤的神情,他们也知道当下的情况有多艰险。 几乎没有人相信,这一次刘云能够反败为胜。 “没想到逃难至此,还是逃不过天意啊。” “祭酒尽力了。” 这一条汉水,滋养了两岸无数的百姓,灌溉了无数的土地。 却不料,今日却拦住了他们生还的希望。 “都是那群魏狗!” “咱们跟他们拼了!” “对,拼了!” 刘云百感交集。 面对困境,人们本能的会选择放弃抵抗。 但刘云不一样,他在多年的羁旅生涯中,始终保持坚韧。 这一次,面对魏军四面截杀,他也一样,另有后手。 不过,需要时间! “一个时辰……再给我一个时辰,莪就能击败魏军。” …… 正待众人近乎面临绝境之时,一条竹筏从东面驶来。 小船推开江面寒波,满江荡起涟漪。 “师兄!” 这一声师兄,似是催破寒雾,驱散冷意,令人心肺温润 少女一身青衣,便立于竹筏之上,如画中仙子一般风姿绰然。 师妹?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刘云蓦然抬起头来,苍目回春。 “这回轮到师妹来救你了!” 竹筏靠岸,少女快步赶来。 南岸的百姓们也陆续带着皮筏沿岸而行。 老少皆至,各出其力。 整整万人前仆后继。 众人皆是被这番壮举所震惊。 正所谓,顺风靠庞德,逆风靠刘云,绝境靠师妹! 这下靠着师妹真的完成了敦刻尔克大撤退了! 师妹是什么人啊?堂堂大汉留侯之后。 谋圣张良的第十一世孙女! 果真是俏皮机灵,聪明伶俐! “师妹!” 刘云赶忙跑到张琪瑛身边,将师妹高高抱起,心里说不出的欢喜。 “不愧是天师道的圣女!” “我再也不赶你回阆中了。” 张琪瑛被师兄高举,瞬间小脸涨红,连忙甩手道。 “师兄放我下来!你放我下来!” “这么多人看着呢……” 刘云差点忘了,师妹在教徒面前是要保持高冷的姿态的。 他连连赔笑几句,眼中满是师妹绝美的容颜。 “师妹,谢谢你。” 随后,刘云大旗挥动,舟船竞渡。 一句。 “过河!” 欢天喜地,浩浩荡荡的人群,竞向沔南去!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六十七章 架起骑矛!黄泉路上再相见! 沔南渡,寒风刺骨。 对岸的百姓们将皮筏串联成桥,在两端用木材固定。 其余的竹筏则陆续在两岸接送百姓。 “黄将军,这样的速度还是太慢。” “你先带大部兵力过河,在对岸建立防线。” “顺便,掩护百姓入山!” 黄权点头道。 “如此也好,一旦魏军追来,我就在对岸摆开阵型,想必魏军也不敢轻易过河。” “严将军,你带三千人维持渡口秩序。” “以免百姓溺水踩踏,也防止魏军突袭。” 严颜道。 “好。” “剩下的骑兵分散出去侦查。” “一旦魏军骑兵靠近,速速回来禀报!” “唯!” 各部安排就绪。 百姓们携妻带子陆续渡过皮筏制成的渡桥。 两岸游船亦是来回运送,已有大半百姓顺利渡过。 …… 另一头,沔阳魏军在夏侯渊等人重整旗鼓之下,重新聚拢。 “晦气啊!” “又被这刘升之得逞了。” “这下再给他把五万人转移走,魏公非得降罪不可!” 夏侯渊已经被打麻了。 在凉州,向来是他追击敌人,没有谁敢追他。 没想到在这刘云手上,魏军连战连败。 当初曹操渭水避马超,也没被追的这么狠啊。 郭淮冷不丁的追问了一句。 “妙才将军,不听我言,如今可获胜否?” 夏侯渊大怒。 “够了!别说了。” “此番战败,是我指挥不当。” “大不了让魏公撤了我的职。” 你说的好听。 你打了败仗撤职就好。 我们怎么活命? 郭淮幽幽一叹。 每次对付这刘升之,内部都出大问题。 不是朱灵掉链子,就是夏侯渊犯病。 完整的执行一个战略就这么难? 说实话,还真是挺难的。 军队作战,不是玩游戏。 看似统一的整体,其实每个人都是变量。 历史上,魏军占据那么大的体量,还拿不下孙刘,内部问题是主要原因。 不管是西线战场,还是东线战场,魏军总有将领彼此不和,互相掐架。 尤其是雍凉战线,主要将领们从始至终,一直闹個没完没了。 哪怕蜀汉已经覆灭了,魏国人还在互掐。 郭淮算是魏国西线历代将领之中最精明的那一个,每次看到局势不对,就把队友一甩,掉头就跑。 这一次,要不是不愿关中军团全军覆灭,他也不会救夏侯渊。 侥幸逃生的将军们,心里都憋着怨气。 却也没啥办法。 军队被打散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刘云把百姓带走。 “援军呢,怎么还不到啊……” 夏侯渊仰天长叹,在此又等了一会儿。 没多久。 一支精锐骑兵很快赶来。 马上的将军威武高大,神情威严。 “妙才,怎么回事?” “你们的军队呢?” 夏侯渊连忙起身,无奈长叹。 “唉!别说了,我军被刘升之摧垮了。” 一万六千大军,其中有两千多骑兵。 就是一万六千头…… 徐晃咽了口气。 “罢了,现在说这些也没用。” “全军向东追击!” “且慢!” 郭淮立刻拦住徐晃,谨慎道。 “刘升之绝不会沿大路回南郑。” “我要是他,就南下渡河,逃入山中!” 徐晃心头大震。 “我军都是骑兵,如何渡河追击?” 郭淮摇头道。 “公明将军放心,临行前,为了以防万一,我早已令人拆了渡口。” “刘升之带着五万百姓,必将被困在河滩上,动弹不得。” “此时率骑兵追击,犹时未晚!” 这就是郭淮,从来都是两手准备,即便占据优势,他也会自己留退路。 徐晃闻言点头道。 “好!” “虎侯,我们走!” 五营骁骑奋马直追,一路扬尘四起。 郭淮见那支骑兵甲胄精良,战马彪悍。 甚至大部分战马身上也装备有马铠! 真可谓铁骑森森,甲光曜日。 郭淮目光唏嘘…… “这是魏公的五营骁骑?” “果然个个膘肥马壮。” 汉代已有马铠,不过,并不是南北朝时期那样的具装骑兵。 此时的马铠,包括“面帘”、“鸡颈”、“当胸”、“马身甲”,几个部分,能保护战马主要躯干,减少战马损失。 当然,装备马铠的部队乃是少之又少。 官渡之战时,曹操就感叹:“袁本初马铠三百具,吾不能有十具!” 作为精英兵种的专配,马铠造价昂贵,只有实力雄厚的曹魏能大规模列装。 此番,曹操将自己的近卫军——五营骁骑给派了出来,还派许褚出战,目的不言而喻。 夏侯渊已经看到了刘云的结局。 “哈哈哈,此子,必死无疑啊!” 许褚、徐晃、夏侯渊,曹魏三大冲阵名将一起上阵。 带着还是最精锐的五营骁骑。 郭淮甚至都想象不到,刘云最后会是什么死法…… “刘升之,这一次,你真的完了……” “我,会怀念你的,呵呵呵。” …… 沔南渡。 百姓过河,只剩下最后两万人。 马上就要脱离危险。 正待此时。 张嶷快马来报。 “升之,大事不好了!” “魏军骑兵全来了!” 刘云侧目望去,果真已经能看到魏军的身影。 “这只军队……居然有马铠?” “难道是曹操的近卫五营军?” 刘云纵马而前,向远方眺望。 只见军中大旗上写着大魏平寇将军·徐。 武卫中郎将·许。 以及,骁骑将军·杨。 徐晃和许褚太出名了,根本就不需要多想。 这骁骑将军定是杨恪! 此人乃是曹魏五营骁骑军统帅。 见到这一面旗帜,刘云顿时感到无比棘手。 “五营骁骑,乃是逆魏最精锐的部队之一。” “正面交锋,我军根本拦不住啊……” 兵员质量上的碾压,装备上的差距,让这些将士感到无比绝望。 一旦让五营骁骑追来,这两万人一个都跑不掉! 甚至,他们还没杀过来。 从远方传来的杀气,就已经令所有的将士胆寒。 黑压压的骑兵纵横呼啸,战马嘶鸣,踏破大地。 一片扬尘滚滚,这支军队宛若死神降临。 益州兵马尽是喉咙发紧,双腿打颤,呼吸都快要停止了。 尽管他们之前击溃了夏侯渊。 可是这支骑兵和夏侯渊的军队相比,明显是云泥之别。 哐啷! 不知是哪传来的一声。 长杆兵器骤然落地。 那些蜀中兵将,甚至已经吓得连武器都握不住了。 士兵匆匆拾起长矛,试图掩饰脸上的惊恐。 可是周遭的将士皆是如此,无人不害怕。 全副武装,人马披铠。 这样一支怪物冲杀过来,虐杀他们,简直就是砍瓜切菜! 士气早已崩塌。 还不等五营骁骑杀至,百姓已经混乱奔逃,不少人拥挤践踏,坠入水中。 心乱如麻,全员震恐。 听着越来越近的马蹄声,刘云望了望天空,突然这么问。 “令明!你怕死吗?” 庞德没有正面回答,只喝了口酒壮壮胆。 “你呢,怕吗?” “我当然怕!”刘云苦笑一阵。 担忧只在一瞬,片刻后。 他眼神一凌,一切负面情绪,全部被杀意冲散。 等待……只剩下半个时辰。 再给我半个时辰,我必能击败魏军! “身为大丈夫,纵然千军万马在前,唯有浴血拼杀,马革裹尸而还!” 刘云翻身上马,喝令道。 “骑兵!上马!” 唰唰唰,西凉健儿仅仅踯躅了片刻,就将心底里的畏惧全部驱散,齐声上马。 主将有令,哪怕前方是黄泉九幽,他们也会跟随到底! 老将严颜见刘云调动骑兵,下意识的冲到他的战马面前,连忙拦住。 他太清楚刘云想要做什么了。 他是想以身做饵,将魏军骑兵引开战场。 可是所有己方轻骑兵加起来也不足五百人。 如何去迎战五千精锐铁骑啊! “升之,你疯了!” “为了这群素不相识的人,你这么做值得吗?” “你有名将之风,将来前途不可限量,没必要把自己搭在这里。” “老夫能死,这里的百姓都能死,唯有你必须得活着!” 刘云闻言,只是谢过了严颜的夸赞。 “多谢老将军如此高看。” “不过,我刘云的命,并不比在场任何人的性命珍贵。” “而且,我也并非是想去送死!” 他低头看向严颜。 “老将军,相信我吗?” 严颜心里没底儿,不知道刘云还有什么手段。 “我……相信你。” “将士们,相信我吗?” 益州将士,皆是稍作镇定。 “我等,相信升之!” “好!” 刘云激励士气,纵马向前。 “我只带五百骑兵,还请诸位坚守渡口半个时辰。” “半个时辰后,我定让魏军全军败退!” 严颜重新振作,抚须长笑! “升之放心,老夫就是死,也会死在渡口边!” 全军士气重整,百姓有序过河。 刘云双拳紧握,眼中一片炙热。 “师妹在莪身后,汉川的百姓在我身后,整个益州的安危系我一身!” “今日之战,无论如何,我军必胜!” 锵! 剑出鞘,矛在手。 刘云大喝道。 “将士们,架起骑矛!” “鼓起勇气!” “如闪电一般,冲破魏军,冲破山巅,冲垮在你们面前的一切敌人!” “我军必胜!” “必胜!”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六十八章 骑白马者,刘升之也! 朔风狂呼,汉水咆哮。 远方林木摇动,鸟兽惊飞。 滚滚烟尘铺天盖地。 魏军骑兵即将赶至。 黄权、严颜一面安排人手保护百姓渡河。 一面用步兵在河对岸建立防御。 可谓争分夺秒。 正待刘云要率骑兵拦截徐晃之时。 张琪瑛亦是骑上马匹,紧随其后。 刘云侧过身来,装出大怒的样子,呵斥道。 “师妹,还不退下!” 张琪瑛被师兄吼得心头一颤。 “师兄!” “你就算吵死我,我也要跟你一起。” “胡闹!” 刘云焦急不已。 “王子均,快把圣女带回去!” 张琪瑛闻言果断的抽出九节剑,护在周身。 “我看谁敢!” “师兄,三年前你就丢下我一个人去青城山。” “这一次,我一定要跟你并肩作战。” “相信我,我不会拖后腿的。” 刘云无奈的看向师妹,他知道师妹这些年,也在勤加练习他留下的单福剑术,一般的毛贼根本近不了身。 可是战场危机四伏,他不愿让师妹受伤。 刘云骑着白马来到了师妹身边,轻轻地摸了摸师妹的脑袋,安抚道。 “师妹,你是圣女,既然去意已决,谁也拦不住。” “不过,你得回答我一个问题,回答对了,我就让你去。” 师妹仗着自己是谋圣的后人,智术超凡。 她也不怕刘云为难。 “好,师兄,你问吧。” 刘云手指苍天,开口道。 “看,天上有什么。” “天上有云啊……” 啪! 师妹抬头之际,一计手刀打来。 少女顿时眼前一黑,直接倒在了刘云怀中。 “师兄!” “劳烦你照顾师妹了。” 郭攸之跟刘云默契的对视了一眼。 “升之,保重啊!” “驾!” 五百健儿逆流而上,扬尘远去。 在一個英雄诞生的时代,总会有人会逆着历史潮流,迎难而上。 道路两旁的百姓正在逃难。 这支骑兵的奋战,成为了五万百姓的唯一希望! 他们像火把一样燃烧自己,将心底里的所有畏惧全部抛之脑后,朝着魏军骑兵发起了无畏的冲锋! “将士们,迎击敌军!” “半个时辰,我必让敌军溃败!” …… 远方,平原上。 五营骁骑已经捕捉到了天师道教徒们的踪影。 大将徐晃提着钺戟勒马在前,扬声高呼。 “米贼就在此处!” “骁骑将军!速速歼灭!” 骁骑将军杨恪,字仲义,西晋名臣杨肇的祖父。 亦是曹操麾下五营军的骁骑军统帅。 和许褚一样饱经战阵,负责统帅曹魏的禁军。 他见百姓遍野,立刻就要下令抄略。 正待此时,前方一阵沙尘四起。 五百健儿似是风暴一般,不惧死亡,直冲曹魏精骑而来。 杨恪满眼大惊。 “公明,你看,贼军不仅不逃,还朝我军杀来了!” 徐晃闻声冷笑。 “就这样一支破破烂烂的骑兵,也配跟五营骁骑决战?” “一炷香的时间,灭光他们!” “唯!” “驾!” 五营骁骑开始冲锋,精良的装甲、披风被风吹的呼呼作响。 杨恪一马当先,身后数千骑兵一字排开,形成一堵洪水一般的骑兵潮。 这番架势是何等恐怖? 五营骁骑似乎踏破大地,碾碎山川都是易如反掌。 这支骑兵的左翼。 夏侯渊、夏侯霸等人也带剩下的骑兵陆续赶来。 他眼中满是杀意,看向了正在疾驰的刘云。 “此人擒住了我儿,令我夏侯家颜面扫地,我定要亲斩此人!” “老大、老二!” “别的人都不要管!给我杀了他就行!” “杀!” …… 夏侯渊右翼。 许仪端坐马上,远远见到了许褚的军旗。 他拱手朝着郭淮告别。 “司马,我也随父亲杀敌去了!” 郭淮只带了几千步兵残军在此观察局势。 他在等候一个最佳的时机,彻底将这个大魏的心腹大患铲除。 “去吧。” “切记,其他的废物杀了也没用。” “魏公只要刘升之的人头!” “尊令!” 三股骑兵朝着五百健儿冲杀而来。 刘云持矛在前,距离五营骁骑不过五十步。 风暴呼啸,黄沙卷天! “骑矛,冲刺!” 战马飞腾,骑兵驰逐。 双方枪骑兵终于是正面冲击。 “呜呼呼呼。” 战马相撞。 长矛互刺。 技艺稍差者,皆是人马倒飞。 后续的骑兵无法停步,只能踩着落马将士的躯体继续冲击。 马蹄之下,血肉飞溅。 宽阔的平原战场上,碎尸万段。 倒地的马匹还没来得及站起身来,又被身后的骑兵撞飞。 全副武装的五营骁骑简直就是战场上的杀器,所过之处,只剩下断臂残躯! 不过蜀中骑兵并非冒然突击,他们的战马之后,都拖着燃烧的薪柴! 一入魏军阵中,火光四起,周遭的战马尽数乱作一团! 杨恪勃然大怒。 “米贼,诡计多端,各自散开!” 第一轮冲击过后,双方各自交错,拨转马头。 刘云回首一看,己方骑兵已只剩半数…… 不擅长马术的益州骑兵近乎全灭! 西凉骑兵也损伤不少。 “魏军精锐骑兵的战力太过可怕,不能硬拼。” 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长矛,刚才他突刺敌军之时,明显就感觉到手感不对。 一般的曹魏骑兵只穿戴两当铠,战马冲刺之下,用骑矛很轻易便能捅穿。 但是,这一次,他突刺过后,骑矛居然还卡了一下,才将那骑兵刺死。 长于战阵的庞德,一眼就看出了端倪。 他额头流汗,狠狠咬牙道。 “不对劲!” “这群魏狗穿的是双层甲!” “玄铠内部还套有小铠!” 王平、句扶等人闻言,脸色大震。 双层甲,内套小铠,在汉末,一般是全副武装的先登军才装备。 对方的骑兵,有马铠,骑手双层铠,完全是装备碾压。 仅仅是一波冲锋,战斗力的差距就很明显了。 在绝对的人数优势和装备、经验优势面前,再高的勇气,也无法换来胜利。 “别害怕,跟紧我,我们一定能赢!” 刘云目光坚定,抛去所有杂念,全体健儿壮怀激烈! 他抬头望向天空,掐算着战斗的时间,喃喃自语道。 “快来了!” “就快来了!诸将士,撑住半个时辰!我军必胜!” “想赢?笑话,你凭什么嬴!” 杨恪、夏侯霸、夏侯衡、许仪四将齐声杀来。 骑矛、骑戟直指刘云。 “刘升之,受死!” 西凉健儿一字排开,骑矛向前。 “刺他们的马腿!” “突破包围,分散向西急行!” “驾!” 为鼓舞士气,刘云一马当先,率先杀出。 余下的骑兵紧随其后,以雁形阵朝着魏军骑墙冲锋! 两股骑兵再度冲击。 夏侯双子联袂而来。 这一次刘云找到对抗的法门,面对直冲而来的里两夏侯,骑矛朝下,直指战马的大腿。 夏侯衡未曾防备,率先出矛。 刘云侧身一躲,手中长矛瞬间贯穿战马大腿。 呜呼呼! 战马哀鸣,扑通一声栽倒在地。 “大哥!” 夏侯霸为保夏侯衡不被追杀,挥戟力劈。 刘云急忙拨开卜字戟。 刚要回身刺死夏侯衡,许仪的锤戟便迎面砸来。 一股罡风乱卷,刘云眼瞳大惊,急忙勒住马缰,身体向后倒在马背之上,方才躲过一劫。 好在他年少时久在凉州,练过几年骑术,如今弓马娴熟。 “好骑术!” 骁骑将军杨恪大笑一声,纵马杀来。 双方骑兵已经由对冲,改变为了混战。 夏侯衡起身换马,再度冲击。 许仪、夏侯霸两面困杀。 刘云已是四面招架,他手中兵器已满是刮痕。 长矛刚拨开夏侯霸,又得侧身反攻许仪。 杨恪左突右杀,夏侯衡暗中突袭! 五匹战马驰逐,骑将们前后追击,杀得战场血流如注,天昏地暗。 远方。 徐晃、许褚、夏侯渊、朱灵站在高处远远眺望,皆是满眼震硕。 “此子果然骁勇!” 见那四人迟迟拿不下刘云。 夏侯渊心急万分。 “年轻小辈,还是技力不足,看我来!” 黑马飞驰而去。 许褚也是手痒万分,他紧握锤戟,满眼杀意。 “公明,文博,一起去了结了他吧。” 徐晃笑道。 “好啊,不过,此子的人头得归我!” “驾!” 曹魏八大骑将陆续上阵。 所有人围杀上前,只为杀死刘云一人! 一场针对刘云的骑兵战,席卷而来。 百姓对他们来说,已经不在重要。 “骑白马者为刘升之!” “诸将,围杀此贼!”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六十九章 致命的危机!暗箭难防! “杀刘升之者,封侯!” “杀啊!” 曹魏八将轮流杀来。 一股汹涌的骑兵潮尾随刘云身后。 骑兵战的奥义便是不能停马。 马停必死! 刘云深知这些魏将对自己恨之入骨,只得策马在平原狂奔。 一来可以将魏军骑兵引走,二来也可在更宽阔的战场突杀! 他一路向西,将魏军甩在身后。 在战马体力耗竭之前,决不能停下脚步。 “升之!” “祭酒!” 庞德、王平、句扶、狐笃、张嶷各自摆脱追兵,也朝着刘云增援。 百余骑脱离包围,却被一千多名五营骁骑尾随追击。 骑兵席卷,黄沙震天! 狂奔的马蹄快如残影。 魏军骁骑重重包围,魏军轻骑兵开弓驰射。 随后重骑兵轮流突击,铁一般的纪律和战法,令人胆寒。 “天啊……” 河对岸的黄权浑身震恐,竟不料骑兵厮杀竟如此可怕。 可他现在却没法过去。 骑兵对决,如诸神战乱。 这些步兵根本插不了手。 如果河对岸的防线不能快些构建起来,一旦魏军步兵也冲来,这五万百姓也是保不住的。 “太难了……” “快过河,都快点!” “哎呀,在出发前我就已派快马星夜求援,援军怎么还不来啊!” “主公!你再不来,我们就守不住了!” 黄权下令催促。 百姓们狼狈过河,不少掉入河中的百姓,冻死溺死。 他们却也无力相救。 时间太紧迫了。 刘云和五百健儿在用生命给他们拖延时间! 可是除了八骑将之外。 战场上还有一只狐狸,在等待时机。 太原郭淮! “步兵上前!” “剿灭米贼!” 魏军左翼的残部在郭淮的带领之下,陆续朝着河滨杀来。 严颜大惊! 回头一看,密密麻麻的魏军步兵已经从远方杀来。 “弩手!射击!” 一轮大弩士箭雨狂射。 冲锋中的魏兵逐个倒下。 但越来越多的魏军步兵补上缺口,长矛、长戟兵在前突阵。 “拔刀!” 严颜大喝一声,亲自在前奋战。 缳首刀兵在后,盾兵枪矛在前,围着唯一的桥头堡,进行守卫。 “出矛!” 在魏军冲上前的一瞬间,盾牌之后的矛兵挺枪突刺。 一轮血雨飞溅,魏军层层倒地。 然而,在下一轮的长矛蓄力之前,已有不少魏军抓住长矛,将盾牌后的矛兵全部拖住。 “先登死士!” “跃!” 第二排的魏兵迅速下蹲,用脊背作为先登死士的落脚点。 这些河北健儿拥盾持刀,高高跳去,直接从上方冲入敌军盾阵。 “砍!” 先登死士的缳首刀刺死长矛兵,直接从内部撕开了一道口子。 越来越多的阵线被突破。 严颜横刀掠杀了三名先登兵,一脚踹开了突入阵中的魏兵。 “守住!都给老夫守住桥头!”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益州兵无论是在数量上,还是质量上都远远逊色于魏军。 他们只能尽量拖延时间。 “跑啊……再跑快点!” 又有一万的百姓过河。 对岸的黄权、郭攸之极力控制秩序。 批次安排渡船。 饶是如此,还是不够! 还有最后一万人。 “撑住啊……升之,一定要撑住啊!” 郭攸之满脸担忧。 远远望去,骑兵已经远离了战场,根本看不到西凉健儿的踪影了。 或者说,战场上只剩下死去的残骸。 活着的,都在被魏军骑兵分头追击。 五营骁骑虽然是重骑兵,追不上西凉健儿。 但是,夏侯渊的轻骑兵可是能一直紧随其后。 骑兵狂奔不歇,双方的战马在紧张的驰逐之中,都消耗了不少体力。 唯有夏侯渊、徐晃、许褚、朱灵四将的快马,急速追上刘云,左右围困。 “小儿,受死。” 夏侯渊的长矛刺来,刘云横矛格挡。 朱灵见机高高扬起钺戟,一击力劈华山! 罡风吹动,刘云只感额头上一阵狂风呼啸。 眼见那钺戟就要劈烂脑袋。 他连忙一个侧身翻滚,跳下战马。 钺刃落下,白马受创,活活被劈开脑门,砰的一声头部被砸到地上,血浆四溅。 一片血沙之中,两道模糊的身影快马飞驰。 竟是许褚、徐晃两人双戟交叉成十字,联手向他劈来。 刘云眼中大惊,避无可避,只得横过长矛抵挡。 战马的冲击,配合两位猛将巨大的臂力迎面砸来。 砰的一声! 矛杆儿都要被震断。 刘云强撑双手,只感虎口崩裂。 饶是如此,后坐力仍是将他震飞出去。 刘云将长矛紧紧插在地面,向后拖行了七八步,长矛在地面拉出了一条长长的黑线,这才稳住身形。 一波未平,夏侯渊再度杀来。 “升之!” 庞德等人直冲朱灵。 王平、句扶、狐笃、张嶷掩杀而上。 却被敌军骑兵接连挡住。 “别妄想了!刘升之今天必须死!” 曹操已经不指望能拿下整個汉中了。 对于曹操来说,失去一个汉中不要紧。 但是刘云这样的将才!他绝不能让刘备得到。 刘云得以单战曹魏八将。 他一个翻滚躲过夏侯渊的长矛,随后将手中长矛狠狠掷向正在朝他突击而来的一名骁骑兵。 “啊!” 长矛穿头而过,那骑兵跌落马下。 战马冲到身前的一刹那,刘云拽住马缰翻身上马。 沿途拾起长矛,连挑诸将。 “别让他跑了!” 徐晃、许褚左右围攻。 刘云只有一人,每一击对抗,都在不断地消耗他的体力。 正待此时,杨恪抽出一柄长刀,朝着刘云的马腿砍来。 “唔!” 刘云连忙勒住马缰。 战马扬起马蹄,躲过长刀。 那杨恪又趁机策马横刀砍来,竟是劈向他的脑袋。 “哈哈哈,米贼的人头,我拿下了!” 夏侯霸同时从左翼杀来,放声大笑。 “是我拿下才对!我要为麾下战死的雍州健儿报仇!” 双面杀机! 刘云退无可退。 这般四面绞杀,让他想起了在凉州的那些年。 一个汉家儿郎,近乎要面对十几名羌氐骑兵,才能守住大汉的边疆。 可是,魏国何曾守护过凉州? 他们只会在凉州屠戮。 甚至曹操进位魏公之后,恢复九州制,直接把凉州除名了…… 雍州骑兵,骑着凉州马! 大汉帝国打下的疆土,你凭什么一句话就让他消失! 大汉儿郎,几百年来,以血肉之躯守护的这片土地,你凭什么抹除他们的战果? 一股怒意在刘云心中蔓延。 他之所以要与曹魏死战,不是为了自己。 而是为了,总有一天杀回凉州,让那片土地上的鲜血没有白流。 让这片土地恢复凉州之名! “你们……不配骑着凉州战马!” “只有大汉的儿郎才配!” 危急时分,刘云反手掷出一剑,剑锋掠过夏侯霸胸甲。 鲜血四溅,那夏侯霸连忙侧身闪躲,却没稳住身形活活摔下马来。 “杀!” 杨恪趁机突杀,刘云却双手持矛,径直刺向他的战马。 “呜呼呼!” 杨恪眼中大震,战马怦然倒地。 他匆匆站起身来,刚要挥刀。 西凉长矛却将其迎面挑翻。 兜鍪落地,杨恪披头散发,连退三步。 “此子……怎么突然发疯了!” “救我!!!” 话音未落,战马撵着杨恪冲飞而出! “受死!” 杨恪躲闪不及,迎面被战马撞飞,刚要起身又被踏破胸口! 噗嗤一声,血雾喷薄。 “逆魏骁骑将军杨恪,授首!” 三军震动! 五营骁骑,全军暴怒,加速朝着刘云冲来。 “为将军报仇!杀!” 四面敌军,骑兵驰骋。 刘云迅速拾起杨恪武器,左手持刀。 仔细一瞧,这居然是一把身长足有一米二的斩马刀! 好家伙。 有得用了! 许褚、徐晃、夏侯渊三人见刘云斩杀杨恪,盛怒之下又是策马杀来。 三柄兵器同时横掠而来。 刘云分身乏术,千钧一发之际。 他一矛勾起满地沙土,朝着周遭扫落一圈。 沙子、石砾打到战马的眼中,三匹马同时失去方向,互相侧撞,马上的战将急忙勒住马缰稳住身形。 借此时机,刘云快马冲出,专挑夏侯渊。 斩马刀!一刀水平掠过,刀锋断马腿! 血液飙溅,残肢碎裂。 夏侯渊狼狈摔倒在地,啃了一嘴的泥巴。 “好小子。” “有点本事。” 许褚耸了耸肩,脱去外甲,浑身强大的肌肉在此刻全部展露。 虎侯向来不喜欢穿着铠甲战斗,这会影响他的发挥。 可是,当他脱下铠甲的时候,这就说明他动真格了。 “若是来我虎卫军,下一任武卫将军保证是你。” 徐晃提起钺戟,冷笑道。 “可惜,他没有这个机会了。” “刘升之,受死!” 双戟交加。 数将迎面驰骋。 刘云横过斩马刀,却不正面迎击。 他只侧身虚晃了一下,用长矛拨开。 左手斩马刀瞬间砍向徐晃。 “公明小心!” 许褚连忙用左手拔剑招架。 砰的一声,火星四射。 刀锋、利剑之上顿时出现豁口。 徐晃心下震惊,刀锋只差丝毫就能取他首级。 二人角力之间,徐晃也丢下钺戟,拔刀相战。 铛铛铛! 三人绞杀之间,拼杀数合,刘云且战且退。 在数次搏杀过后,刘云也开始摸清对方路数,挥刀反击。 刀刀致命,专朝着喉咙、腋下、膝盖,简直防不胜防。 沿途诸将驰骋,卷起漫天黄沙。 不时有骑兵被长矛挑翻坠落马下。 刘云斗完徐晃,转身又朝魏军薄弱处杀去。 那许仪自负勇力,全然不怕,主动绕道在前堵截。 “刘升之,受死!” “竖子,滚!” 一矛突刺,长戟对拼。 斩马刀横扫长戟,啪的一声,戟杆断裂,连带着战马也被迎头被劈开。 “呜呼呼。” 死马坠地,许仪狼狈落马。 刘云纵横沙场,彻底杀疯了,这比他在凉州跟杨阿若驰骋沙场时,杀得更痛快。 全是高手,全是精锐骑兵。 杀一个够本,杀两个不亏! “来吧,来吧!全来吧!” 千骑卷风来! 无数道洪流汇聚,满带杀意,紧追其后。 刘云冲到最前方,忽然回马一枪。 从后追来的夏侯衡肩头撕裂,一抹鲜血溅射而出,激的他翻倒在地。 许褚、徐晃连忙策马援救。 “古怪的招式!” “这贼人越杀还越兴奋了?” 徐晃大怒之下,攻杀更猛。 许褚也彻底狂暴,招招索命。 而远方,老早从马上跌落的夏侯渊,起身晃了晃沉重的脑袋。 他朝着地上淬了一口,眼中布满杀意。 “此贼,万分难缠。” “再纠缠下去,我家儿郎,性命难保啊!” “行啊,老子不陪你玩了!” “来人,拿弓箭来!”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七十章 燕人张翼德,来也!(五千字大章求月票) 夏侯一门,乃是西汉名将夏侯婴之后。 世代长于弓马。 骑术、射猎,都是必修课。 夏侯渊还没当将军时,一直是曹操的运输大队长。 这肥缺,事儿少钱多,还能混军功。 夏侯三子的弓术也是在那个时候跟老爹学得的。 老三脾气的最像夏侯渊,弓术也最好,故而一直被捧在手心。 如今三子被擒,长子、次子皆是被这刘云打的身负重伤。 夏侯渊眼中浮现出往日种种,心中之恨,唯有付诸箭矢! 弓矢在手。 夏侯渊拉弓如满月,咬牙切齿道。 “刘升之!去死!” 一箭射去。 刘云正在与许褚死战,无暇分心。 好在那徐晃从左翼杀来,为避开徐晃锋刃,刘云稍稍策马向右退却一步,箭矢擦着肩膀而过。 还把徐晃的兜鍪给射掉了。 “夏侯渊,你这什么箭法?” 刘云察觉背后有暗箭,顿时脊背一凉。 他回头瞪了夏侯渊一眼,可许褚、徐晃再度爆杀而来。 “还敢分心!” 铛!兵器交加! 战场上骑兵纵横,不时有双方骑手略马而过。 许褚、徐晃挑死了两名西凉骑兵。 刘云也杀败一名骁骑兵。 夏侯渊刚要瞄准,却又被许褚挡住视线。 气得他重新上马,从后掩杀。 见那刘云越杀越欢,夏侯衡勃然大怒。 “刘升之小儿,休走!” “给我追!” “驾!” 快马疾驰,夏侯衡从侧翼一路掩杀而来。 他在前面领教了刘云的厉害,再也不敢正面对敌,只远远跟在刘云背后,伺机偷袭! 终于机会来了。 他趁着刘云正在和许褚、徐晃角力的功夫,快马冲刺。 就在刘云忙于招架的一刹那,夏侯衡的战马从侧面突杀而来。 “贱奴!还我三弟!” 长戟刺出,直指刘云首级。 “升之小心!” 庞德突破重围,在后追击,却已经赶不上了。 “卑鄙小人!” 庞德大怒之下,用尽全力将手中长矛投掷而出。 这一次,他准得很! 咻的一声,长矛刺入战马臀部。 马匹呜呼一声摔倒在地。 刘云迅速与许褚拉开身位,转身直冲夏侯衡。 奔驰的快马,撕裂长风,刘云满眼杀意,今日非要让夏侯家绝后! “你是找死!” 夏侯衡踉跄落地,再度起身之际,一柄斩马刀横扫而来! “父帅!救我!” 来不及了! 时间凝滞在此刻,夏侯衡的眼中一片虚无。 他瞳孔放大之际,寒刀挥动。 刀过,头断! 血如泉涌! 战马撞开他的残躯,下半身砰的一声倒飞而出。 “夏侯衡授首!” 千军万马之中,刘云再度阵斩敌将。 魏军,全军大震! …… “伯权!!!” “刘升之!我杀了你!” 夏侯渊发了疯似的狂吼,他弯弓搭箭,连续两箭朝着刘云射去。 却没想到,就在箭矢即将射中刘云身体之时,两道身影挡在了他的面前。 “孝兴!令明!” 噗通。 两位最忠诚的死士用他们的肩膀挡住了白羽箭,自己却落马,摔倒在地。 刘云快步赶来,将白羽箭的箭杆折断。 “撑住啊!” 句扶大笑道。 “穿得有铠甲,死不了。” 庞德也感觉整个脊背都要被摔断了,他咬牙苦笑道。 “升之,这回咱们真是跑不掉了。” “实力太悬殊了。” 王平等人被困在外围,根本进不来。 就是这一小会儿的时间。 轻骑兵、重骑兵已经将三人团团围住。 骑兵交互奔驰之下,沙尘如龙卷。 陷入风暴当中的刘云,搀扶着庞德、句扶起身。 “再问你们一遍,怕死吗?” 二人仰天大笑。 “既然都选择追随你了,岂能怕死?” “好!” 刘云气力耗竭,他再度抬头看了看天色,如今已是未时。 杀将这么久,要来的也该到了! “我说过,要带你们赢,绝不会让你们死……” 未时,乃是下午两到三点。 之前在南郑,刘备的大军还有三天才到。 如今只过了两天半的时间,还要算上南郑的信使去传递消息的时间差。 刘备的步兵肯定来不了,但是轻骑兵绝对能赶来。 蜀中轻骑兵走汉水南道,会经过米仓山北麓的山间小道,刘云来南郑时走的就是这条路。 这里道路曲折,却极其隐蔽,历史上刘备也是从此悄悄绕过魏军视线,到达定军山的。 先前他扎营等候一夜,就是掐算着刘备骑兵要穿行一段山路。 就算提前出发,星夜驰援,也至少会比阳平关的魏军晚一個时辰到来。 所以他处处拖延,故意将魏军引向西面,以期和援军早点相遇。 魏军重骑兵甲胄太重,沿途一路奔驰,又战斗多时,战马早已筋疲力竭。 如今只待蜀中轻骑兵一到,魏军必败! 天时啊!天时! 来吧! “升之,有声音……西面有骑兵赶来!” 庞德久在西凉,对战马声最为敏感。 “是魏军的骑兵?” “不!” 刘云心中喜悦,与他预计的时辰一致。 “是我军的骑兵,来了!” 三人立刻将战马摆在外围,形成防护,准备步战应敌。 刚刚丧子的夏侯渊没能及时前来追杀。 他快步跑到夏侯衡的身边,看着尸首分离的长子,满眼血泪。 整个人都被痛苦淹没,内心犹如蛇虫吞咬。 “伯权!” “伯权啊……” “你为什么要去啊!” “老夫一箭就能解决他,你怎么这么莽撞啊!” 可夏侯家的孩子,能不莽撞吗? 可怜的夏侯渊晚年丧子,这份痛苦,无人能理解。 良久后,他双目呆滞,面色无神的站起身来,望着刘云,撕心裂肺的嘶吼道。 “刘升之!你我之仇,不共戴天!” “所有人听令!我不要活人。” “给我把刘升之扒皮去骨,碎尸万段!” 刘云平静的望着夏侯渊,面上没有一丝畏惧。 他静静地闭上双眼,倾听着战马嘶鸣的声音。 倾听着披风、旌旗随风呼啸的声音。 那是胜利的凯旋之音,那是反败为胜的号角声! “从小流浪的经验告诉我,无论何时,都要预想到最坏的结果,做最坏的准备,所以我从不打没有准备的仗。” “夏侯渊,你以为你赢了。” “可我,也不打算输!” “大风!起!” 话音落下。 大风吹起,烈风呼啸! 狂风卷起平地沙! 千军万马,踏破沔南渡。 地震山摇。 一阵密集的马蹄声突然从西面传来。 徐晃蓦然回首。 却见那支军队,全然不是曹魏旌旗。 为首的掌旗官,手持一面‘汉’字大旗。 旌旗左右,悬着‘大汉征虏将军·张’,和‘大汉翊军将军·赵’! 在最危急的时刻,蜀中骑兵从后突破敌阵! “许褚休狂!燕人张翼德来也!” “徐晃退下!常山赵子龙,必取你首级!” 徐晃脸色大震。 竟没想到,刘备的骑兵会出现在他们身后。 更要命的是,王平等人已经突破包围和刘云会合。 短时间内,徐晃根本杀不了他! “怎么回事?刘备不是还在阳平关吗?” “他们怎么知道我军在此交战?” 许褚憨憨的摇了摇头。 “你问俺,俺怎么知道?” “刘升之小儿,你在玩什么花招!” 刘云的头发被大风吹的凌乱。 “徐晃,你猜猜看,夏侯渊带着百姓离开,为何我不连夜追击?却要休整一夜?” 徐晃闻言,眼中大惊。 “你在等援军?不可能!” “我军在平原行军,刘备的骑兵,根本追不上!” “是的!所以我在南郑出发前就已经派快马前去求援,我在汉川多年,这里的地形,我比你们清楚太多。” “军队何时能穿越山谷,何时能搭桥渡河,何时疾行,何时缓步,我了然于胸。” 一脸震恐的徐晃,身形凝滞,他没想到这世上居然有人能把时间把控到如此精妙。 “你……你在胡言乱语!” 刘云淡定自若道。 “那就让你输个明白吧。我之所以急于攻破夏侯渊,就是为了在你们到来之前,为转移百姓,争取时间。” “夏侯渊丢掉的这一个时辰,对我来说太关键了,就因为这一个时辰,你们失去了本该到手的胜利。” 可怕的算计让许褚心头发麻。 他从没想过,战争还能按时辰计算? 这得有多大的脑力?才能把沿途的每一条道路的通行时间,准确无误的记下来? 许褚和徐晃不知道的是,刘云是走过汉南小道的。 两世为人,他的学习能力和记忆力,可是比谁都要强。 “你率最精锐的五营骁骑杀来,我军根本不可能是对手,你若是直接屠杀百姓,我依旧无计可施。” “可是你为了军功,为了讨好曹操,失去了理智,宁肯选择向西追杀莪,也不去屠杀百姓。” “太妙了……徐晃,我最期待的,就是你们全冲着我一个人来。杀得越累越好,最好把体力全都耗光!” “而我,根本不需要战胜你们,只要等到我军骑兵赶来,人困马乏的魏军,就只有死路一条!” 徐晃和夏侯渊占据全面优势,至少有两次击败他的机会,可惜都被错过了。 “滚吧,徐晃,好好反省,你们漏算的太多,注定赢不了的。” “你!”徐晃怒火攻心。 这才察觉,这刘云还在拖延时间。 他其实早已油尽灯枯,气力耗竭。 “快,杀了他!” 骑兵交锋,王平等人誓死守卫。 仅是徐晃一愣神的功夫,蜀中骑兵已直接冲破包围网。 张飞、赵云率先破阵。 赵云身后骑兵大半皆白马白袍,长矛两头施刃,乃是使用的公孙瓒最为擅长的幽燕突骑战法。 一波冲锋,便摧破外围的骑兵。 赵云一马当下,槊挑徐晃。 徐晃没来得及杀向刘云,又被赵云纠缠,只得策马而退。 “这支骑兵莫非是白马义从?” “不对啊,公孙瓒覆灭后,白马突骑的战术早已无人问津,你的军队怎么会用公孙瓒的战术?” 赵云持槊大喝。 “你去黄泉路上,问袁绍吧!” 徐晃自是不知,当年刘备兵败徐州投奔袁绍后,乃是密令赵云重新组建过骑兵的。 《云别传》称,刘备在河北:密遣云合募得数百人,皆称刘左将军部曲。 这说得便是白马义从的旧部。 铛! 张飞也迅速杀入阵中,迎面便与许褚角力。 作为三国历史中,唯二的万人敌。 张飞丝毫不虚许褚,身材同样魁梧的两人,都身骑黑马,且战且杀。 早已疲惫的许褚,哪里斗得过张飞,不多时,便身体负伤,被迫撤出战场。 两路蜀中骑兵直接破开重重防护,将刘云保护其间。 赵云纵身一跃,来到刘云面前,白马白袍,虎威过人。 “辛苦诸位了。” “奉主公之令,赵云特地前来接应。” 刘云笑道。 “子龙将军,星夜疾驰,才是辛苦了。” 赵云向西面,拱手道。 “好在来得及时!” “我家主公前夜收到黄公衡密报,主公立刻将麾下所有骑兵派出,星夜驰援。” “我与翼德为了避开魏军视线,特地走汉水南岸,沿山道出发,又在上游的浅滩搭桥渡河,所以来的才晚了些。” “原来如此,不过也不算太迟,与我料想的时间大体一致。” 刘云呼了口气,和庞德等人重新上了马。 “果然,援军总是在最后关头才抵达啊……” 当夜,联军休养一夜,一来是因为长途跋涉,为了次日作战必须养精蓄锐。 二来刘云也要鼓舞军心,计算敌我态势。 他在卜卦过后,沉思对策。 依据之前穿行在汉南小道的经验,推算时间。 就算刘备的骑兵来的再慢,也不会相差太多。 刘云只要能保证在上午击败夏侯渊,阳平关的魏军再快也来不了。 掐着这个时间差,刘云便可转移百姓前往沔南渡。 等到魏军骑兵从后追上,又得耗费不少时间。 如此一来,拖不了多久,蜀中骑兵便会赶来。 之所以全力死战,以身犯险,并非全然是莽撞之举,而是每一步都有详细的考量。 在什么时间段,必须做什么事儿。 军队要抵达什么位置,粮草多少,战马多少,敌军多少,敌人援军在哪?我军援军可能在什么地方? 这是一个合格的统帅必须要考虑好的事情。 此战,可谓危机四伏。 曹操不惜派出禁卫军追杀。 双方战斗力差距太明显,不是一般的计策可以消除的。 这一战,南郑方面,在纸面上,几乎没有胜算。 黄权百般不愿出兵,就是因为根本赢不了。 如果不是刘升之坚持要救,黄权绝对不愿意进入这个圈套。 为什么?纵观战局。 沔阳一直在魏军手中,渡桥、道路,各地的瞭望塔,都被魏军掌控。 魏军不仅占据情报优势,还占据骑兵侦查优势,你的一切行动都在敌人眼中,根本无法提前布置退路。 你是完全被动,被逼着去救援百姓。 在击败夏侯渊之后,还得护卫百姓渡河,根本不可能像以前那样能来去自如。 魏军谋士团已经把常人能想到的都想到了,派夏侯渊、杜袭消耗,让徐晃带精锐骑兵收割,拆去渡桥断你退路。 南郑方面,既需要赶路,又需要应敌。 用以侦查的骑兵还不够,敌人的动向,敌人的部署,包括桥梁、渡口的状态,沔阳县城是否设防,完全只能靠刘云猜测。 这一场战役,从一开始就是个死局! 除非不救百姓,若不然你来了,就注定跑不了。 曹操的禁卫军,都是抽调天下最精锐的部队组建,其前身是虎豹骑,他们拥有最强的装备,最丰富的战斗经验。 在平原与魏军最精锐的禁卫骑兵作战,你的任何手段,都是笑话…… 他们能撵着你的脸冲破你的一切部署! 这就是曹魏的五营禁军! 刘云运气还算不错,几次死里逃生,战马都换了几匹了。 最让他感到棘手的徐晃,许褚大部分时间也只是匆匆交手。 魏军骁骑兵为了抓活的刘云,去封乡候,也没用弓弩。 说起来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 诸多限制,令刘云要想得胜极为困难,唯有把每一个时辰都算计到位,才能渡过难关。 好在刘云果断击败了夏侯渊、杜袭,及时转移百姓。 赵云、张飞也没有拖延,在刘云估算的时间内还是赶来了。 唯一意外的是,师妹带渡船赶来,提前挽救了不少百姓的性命。 三者结合,环环相扣,缺一不可。 事实上,在此战中,双方都犯了错。 夏侯渊的莽撞,彻底改变了局势。 刘云也由于缺乏骑兵侦查,让他无法判断渡口的状态,这是他在此战中唯一的失误。 不过,就算不去渡口,也没有别的地方可以走。 回南郑,只能向东。 在平原上与魏军骑兵会战,损失会更大。 五万百姓要渡河,刘云根本没法在南郑准备足够的船只。 南郑的渡船在历次作战中,最多也就运输过千人,救不了这么多人。 但是师妹却可以。 事实上,这里存在一个信息差。 建安十九年的大洪水,是张琪瑛处理的。 刘云常年在青城山,两个月前刚回来。 对汉中很多事物是陌生的,他根本就不知道观子山还有多余的渡船和皮筏。 唯一知晓这个信息的只有张琪瑛本人。 所以当她猜到刘云会南下的时候,第一时间就去了观子山。 能解救渡河难题的唯有师妹一人!这便是二人彼此的灵犀。 …… 刘云看着逐渐崩溃的魏军会心一笑。 “用兵之法,在于庙算。” “庙算多者,遇到再大的困境,也有机会反败为胜啊!” 少年郎步步为营,处处算计,还有智力逆天的谋圣之女来修补漏洞。 如今,局势彻底逆转! 反攻开始了! “赵将军,张将军,五营骁骑,已然疲惫。” “趁此时机,一举将敌军骑兵驱逐,再过河保护百姓!” 张飞闻声大笑道。 “年轻人,方才杀得好啊!看得俺都手痒了。” “俺也好久没打硬仗了!” “子龙,给升之露两手?” 赵云点头道。 “翼德,且看我先斩将立功!” “哎,子龙别想,头功是俺的!” 刘云拾起长矛,笑道。 “好啊,既然都不认输,那我们就一起杀!” “痛快!” “反攻魏军!” “不降者,尽斩!”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七十一章 汉川英才,无出其右。 白马义从和蜀中骑兵轮流冲杀。 由于长途驰援、战斗多时,人困马乏的五营骁骑根本抵挡不住。 纵然他们装备精良,可是装甲越厚,人体和战马的受累程度也就越高。 如果重骑兵无法在短时间内冲垮敌军,自己便会被敌军轻骑兵活活拖死。 如今想杀刘云已是不可能做到。 许褚苦恼道。 “公明,若是再把五营骁骑折了,魏公那边不好交代啊。” 徐晃也不愿己方精锐禁卫军遭到太多损失。 无奈之下,只得拨马而去。 “小子,你武艺很好,运气也不错。” 刘云冷笑道。 “徐晃,你本事不大,卖主求荣倒是学得精髓。” “当年背弃杨奉,转投曹操,如今也可,再投刘皇叔嘛。” “哼!” 徐晃自知说不过刘云,气得脸色铁青。 连最后的体面,他都不给保留! 好狠的嘴! “下次见面,就是你的死期!” “驾!” “哎,拿着这么大优势,都拿不下我军,下次见面你还想赢?” 五子降将,果真名不虚传啊。 刘云无奈的摊了摊手,这一战,他真的要累垮了。 …… 在蜀中骑兵的追击下,五营骁骑狼狈脱离战场。 唯有夏侯渊还带着雍州轻骑兵奋死搏杀。 “父帅!赵云、张飞杀来了。” “徐晃他们走了,快撤吧!” “撤!” 夏侯渊揪住夏侯霸的披风,大吼道。 “你兄长被杀了,三弟被擒了。” “你让我走?” 满身是伤的夏侯霸长叹道。 “父帅!” “你清醒点!” “再不走,我夏侯一家,真要全被那刘升之杀灭了!” “走吧!” 夏侯渊无能狂怒,且战且杀。 “我不走!” “不走也得走!” 忍辱多年的朱灵,总算是找到报仇的机会了。 他一拳向那夏侯渊后脑打去,夏侯渊顿时眼前一黑,翻下马来。 夏侯霸连忙将夏侯渊扶上马,然后狠狠地瞪了一眼朱灵。 他怀疑这人是故意打这么重的…… 但是没有理由。 朱灵:“看什么看。” “我是为了保护主帅!” “走!” …… 河畔旁。 郭淮扑杀更狠,眼看严颜的军队就要撑不住了。 关键时刻。 一队轻骑兵突然从魏军身后扑来。 为首大将,面容冷峻,身形魁梧。 此人持矛破军,魏兵望风披靡。 他身骑战马,直冲郭淮。 许仪此刻又不在身旁,周遭根本没有此人一合之敌。 “刘备的部下,怎么会在这?” “看来此事有蹊跷。” 郭淮不容思考,连忙拨马而去。 “撤军!” 魏兵后部早早撤出战场。 正在厮杀的前军被轻骑兵全部推入河中。 黄权乘船反攻,弓弩齐射。 魏军冻死、溺死者不计其数。 竹筏上岸。 黄权急忙朝着那将军问道。 “文长,升之他们怎么样了。” 牙门将,魏延,表字文长。 如今还只是刘备麾下基层军官。 他低声道。 “赵将军、张将军已经率骑兵前去增援,魏军主力已走。” “料想已经得救。” 黄权总算是松了口气。 “好啊!” “此战太过艰辛,若无升之血战,我等险些被魏军精锐骑兵全灭。” 魏延闻言,目中露出一抹好奇。 “公衡,你不是冒险之人,这等涉险之战,怎么会出于你手?” 黄权也是无奈的摇了摇头。 “唉……没办法,他那张嘴啊,说不过他。” “哈哈哈。” “好在,都已结束了。” “不……还没完全结束。” 刘云等人策马赶回。 很快下马来到黄权身边。 黄权望着满身是血的刘云困惑道:“升之,这是何意?” 刘云扫视战场,目中遗憾。 “严老将军他被俘虏了……” …… 沔南,河岸。 五万百姓全部渡河。 所有人皆是感念刘备恩德。 “若无刘使君派出援军,我命休矣。” “若无圣女派遣渡船,我等命死沔北。” “若无祭酒誓死拼杀,我等将沦为铁蹄下得肉泥矣。” 老幼相扶,百姓涕泪。 郭攸之一面安抚百姓,一面安排人手护送百姓避难山中。 山外,一处农舍内。 刘云、黄权、张飞、赵云四人合议。 “严老将军确定被郭淮掳走了吗?” 刘云无奈的点了点头。 “为了保护百姓,老将军挡住了郭淮的步兵主力,不幸力竭被擒。” “啊!” 张飞拍案起身。 “哼!俺这就去追杀郭淮小儿。” “来不及了。” 赵云总是沉稳些。 “魏军见我军援兵一到,就迅速撤回了阳平关。” “我军只有三千骑兵,与敌军主力征战,讨不到便宜。” 刘云追问道。 “那刘豫州主力何在?” “陈式、高翔两将军带领疑兵布置在走马岭。” “主公的主力,已经沿着汉南小道,朝定军山进发。” 定军山。 果然,汉中之战到了最后一步,还是要在定军山决一胜负。 “好地方!这定是扬武将军的计策。” 张飞惊奇道。 “嘿,还真给你小子猜中了。” “正是那法孝直的安排。” 赵云胳膊撞了一下张飞,陪笑道。 “升之莫见怪,翼德为人爽快,口无遮拦。” 刘云倒也没介意。 毕竟张飞就是这个脾气。 “翼德将军大名,我早有耳闻。” “是吗?”张飞环顾刘云,仔细的打量了一圈儿。 却见此子冷面白皮,一身道家风骨。 明明看起来冷冰肃静,战场上却是如此了得。 张飞啧啧称奇。 心道是:也不知怎地,明明是第一次见此子,俺却总觉得他面相亲善。 而且,一看他那眼神,还莫名有点心虚……嘶。 俺也没对不起他啊,心里怎会这么慌? 张飞吸了口凉气:定是连夜赶路太累了,趁大兄不在,偷喝口酒去吧。 吱呀。 张飞推开屋门,转身离去。 赵云问道:“翼德,你去哪?” “心里不舒服,去喝‘水’。” 赵云知晓张飞好酒,本要阻拦,但想想还是算了。 等刘备来了,他也喝不着了。 跟何况,张飞和严颜关系不错,料想严颜被抓,他心里也烦得很。 “升之,还是说回前面。” “老将军被抓,魏军凭空多了一个人质,如之奈何?” 刘云思索道。 “魏军就这一個人质。” “但我军手上,可有两个人质。” “曹操定然不敢为难。” 赵云好奇道:“哦,何人?” “夏侯称、杜袭!” 一个夏侯家子嗣,一个颍川名门。 换严颜,绝对足够了。 “善!” 赵云点头道。 “今日,诸将拼杀已累,升之也早些休息。” “待主公大军赶来,再行与魏军会战。” “唯!” 刘云、黄权拱手而退。 赵云目送刘云离去,眼中满是惊奇。 “先前听翼德说,此子计略过人,勇武非常。” “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为护百姓,能以数百骑兵,悍然赴死,这样的觉悟,千古少有。” 油灯下,火光昏暗。 赵云默默将今日的战报写在封检上。 张飞性格洒脱,他可不能不顾大局。 每逢战事,必定谨慎为上,及时传禀。 “主公如晤,云与翼德已解沔南之困。” “此番血战,魏兵在沔阳前后折损兵马应不下五千,余部已经撤回阳平关,黄公衡所部也折损不下四千。” “然,百姓渡过沔南,安然无忧,还望主公勿虑。” 赵云刚要用封泥包裹,临了,却又在木板上补上几句。 “今日,我观刘升之,其人器宇轩昂,有经世之略,信布之勇。百姓青睐,将士效命。” “虽明知危局而涉险,临山河覆灭而不惧。” “其谦逊爱民,文韬武略,纵观汉川,无出其右。” “主公得此大才,则汉室可兴。” 写完之后,赵云转手将封检交给副将。 “张著!连夜送给主公。” “谨防魏军劫道。” “唯!”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七十二章 定军山,定夺军国霸业的神山! 汉中,阳平关。 寒风吹入料峭山林,阴风呼啸。 黑夜漫长而无光。 魏公的大帐里,寂寥无声。 刘晔在帐外守候,丝毫不敢打扰。 他抬头看了看夜空,不知为何,竟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压在心头。 猫头鹰在枝头啼叫,鬼魅一般的鹰隼,盯紧了魏公的军帐。 “咕咕,咕咕。” 一支箭矢射来。 翅膀拍打,鸟雀四散。 这是许褚第一次失手,他心慌了。 “仲康、公明,你们怎么现在才回来。” 刘晔见徐晃两手空空,眉头紧皱起来。 “莫非……” 徐晃摇了摇头,他半边铠甲上都是鲜血。 “这小子,真是走运啊。” “刘备的骑兵怎么会突然出现在沔阳。” 许褚也是恼火万分。 “俺哪知道。” “刘备不是一直在走马岭吗?” 刘晔听闻此言,已经猜出了大概。 “走马岭的军队定是疑兵!” “不妙啊,若是让刘备主力进入沔南,我军可就陷入敌军包围了。” “此事,得马上传禀魏公。” 问题来了。 谁去呢…… 三人你看我,我看你。 在这个点儿,魏公早已熟睡。 可是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不禀报也不行。 禀报了,也难保是个什么下场。 万一,魏公真就借着睡意,来一出梦中杀人…… “嘶,子扬,还是你去吧。” “这……” 刘晔素来是八面玲珑,岂会在这個时候自触霉头。 “还是虎侯去吧。” “魏公最信赖你。” 许褚也没多想。 “你们怕,俺去就是。” 通!通!通! 沉重的脚步声在殿外传来。 满头华发的曹操斜睡在卧榻之上,单手撑着脑袋。 年纪大了,他睡得很不踏实。 却又不能不睡。 年华流逝,岁月蹉跎。 昔日在沧海碣石旁,吞吐日月的奸雄也不得不服老。 “是虎侯,回来了。” 许褚跪坐在榻上,惭愧道。 “魏公,末将无能……” “别说了。” “校事府已经知会过了。” 苍老的魏公缓缓起身,他浑浊的眼中满是不甘。 “刘备来了……” “孤,知道他来了!” “隔着一条汉水,孤都能闻得到他身上草履味儿,还有那涿郡屠夫身上的猪肉味。” “养虎为患,当初在许昌,孤就该杀了他。” 曹操收敛怒意,他尽量保持平和,不去动怒。 他比刘备要大六岁,还不想死在刘备的前头。 “公明、子扬,也进来吧。” 二人闻声而来,步步小心。 “末将无能,有负魏公期许。” 曹操令刘晔温煮茶汤。 刘晔处处谨慎,慢慢将茶叶放入茶釜,用盐巴和姜调味。 碳火煮沸,不多时便传来茶香。 曹操沉默良久。 方才抬头看了一眼徐晃。 “致命的陷阱,绝佳的死地。” “刘升之能想到的一切退路,都被断绝了。” “他如何能胜?” 徐晃苦恼道。 “这刘升之十分难缠,武艺非凡,计略过人。” “而且,运气也出奇的好。” “我到现在也搞不懂,他如何算得这么准。” “在哪交战,在哪等候援兵,什么时候援军会到来。仿佛一切都是他设计好的。” “尽管我军已经全力厮杀,可是还是差了一招。” 没错,表面上就只差一招。 实际上……差很多招。 太多细节,徐晃是看不到的。 他不服气,主要是刘云一直避开他和许褚,杀了一路全是年轻的小将。 对,只要没把他徐晃杀了,他心里就是不服。 刘晔也是无奈的叹了口气。 这一道诱敌深入,轻骑驱逐的计策,乃是魏公的幕僚河内司马懿所献。 侍中辛毗和刘晔都认为万无一失。 甚至在魏军出发前,司马懿还献计。 让郭淮将沔南渡的渡口都拆了,保证刘云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怎么还是被他跑了出去。 按理说,不应该会出什么岔子啊。 刘晔瞥了一眼徐晃,心道是。 他当真只是运气好吗? 张郃败了,你可以说他运气好。 夏侯渊败了,你可以说他侥幸。 如今,五营骁骑都派出去了,还没能击败他,他当真另有天幸? “只怕,不是运气好吧。” 帐外传来豺狼般的声音。 曹操闻言,开口道。 “进来吧。” 一位身穿黑衣,头戴进贤冠的谋士缓步而来。 此人蜂目豺声,颈脖狭长,虽然年岁未高,额头却有一缕白发沿着眉骨垂下。 “参见魏公,在下以为,此人绝对不可小觑。” 曹操狭长的眸子微微眯住。 “仲达,继续说。” 司马懿,表字仲达,河内温县豪强出身,与五官中郎将曹丕关系密切。 在魏公幕府中,时任主簿一职,常参军左右。 “杜子绪,夏侯妙才迁徙民众。” “预计褒县人口不下三万,沔北百姓不下两万。” “沿路还要征集粮秣,焚烧村聚,刘升之当真追不上?未必吧。” “他之所以在半路扎营等候了一夜,才进行追击,不是不敢追,而是计算好了刘备的骑兵会在什么时候到来。” 司马懿下意识的向前一步,越过众人,缓缓跪坐在曹操面前。 司马懿的本意是靠近曹操,为他指引舆图,方便详解。 但,就是这个小动作,引起了曹操的不满。 曹操只低头看了一眼,便杀心已动。 你一个小小主簿,居然敢迈过虎侯,迈过平寇将军,想坐在他们前面,跟孤说话? 你的野心也太大了吧! 司马懿看着舆图,并没有察觉曹操眼中的波澜,继续说道。 “事实上,刘备的骑兵来的已经够慢了。” “如果由擅长奔袭的妙才领队,今日上午,蜀中骑兵便能到达。” “赵云、张飞担心会与我军主力相遇,不想让军队太过疲惫,所以行军才稍显缓慢。” 在作战的同一时间,刘云和夏侯渊其实都在等候援军。 只不过,蜀中的骑兵既要保持战斗力,又要穿越一段汉南山道,自然是跑不过在平原行军的徐晃。 “此子,深谋远虑,恐怕远超诸位所想。” “单单说他走运,是说不过去的。” 徐晃闻言长叹。 “世上真有人能把时辰算到这个份儿上?” “有!” 司马懿眼波一冷。 “普天之下,能在庙算之中,推演玄机者,寥寥无几,其中便有南阳诸葛亮。” “已故的颍川荀令君。” “病逝的江东周公瑾。” “还有魏公。” “当然在魏公面前,此子,最多只能算出半步……” 在如今魏公的幕府里,人才只分两种。 会拍马屁的,以及既有能力、又会拍马屁的。 刘晔、司马懿属于其中的佼佼者。 “仲达所言甚是。” “不过,诸将此番又在沔阳再败一场,折损兵马不下五千。” “叔权,子绪被擒,伯权枭首,骁骑将军亦被乱军所杀。” “我先前只当这刘升之略懂兵法,却没想到此子还有虓虎之勇,如之奈何啊。” 最让曹操头疼的还不只是折了两员大将,五千兵马。 更要命的是,刘备的主力凭空消失了! 只留下了偏师,伏兵走马岭。 曹操如今是坐卧不安。 “这大耳贼不知所踪,诸位猜猜,他会在哪?” 徐晃、司马懿、刘晔同时看向了坤舆图上的一处山峰。 顶级战略家的直觉告诉他们。 刘备如果不在走马岭,他们的军队一定会沿着汉南小道,进入汉中。 “魏公,刘备远道而来,兵力不如我军,绝不会在汉水北岸,与我军对峙阳平关。” “大耳贼,必在定军山!”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七十三章 鹰视狼顾司马懿。 定军山!乃是米仓山北麓的山群之中的一座。 “大耳贼扼守定军山,显然是想把孤拖垮。” 曹操深以为恨。 “此贼定是想不出此等计略。” “背后可有高人指点?” 司马懿拱手道。 “扶风法孝直,素来多谋善断。” “诸葛亮留镇成都,刘备身边只有此人为谋主!” 曹操愤懑道。 “天下英才,独有法正不为孤所得呼?” “可,单单一个法正,又能如何?” “孤麾下有子扬,有仲达。” “刘备自来送死,孤岂能饶他?” 司马懿和刘晔二人面面相觑。 尽管魏军现在的局势已经很危险了。 可是,曹操好像还没有撤兵的意思。 尤其是听到刘云又将百姓劫走,还击败夏侯渊之后。 魏公的想法似乎变了。 这个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孤高霸主,心思深沉。 没人能弄懂他在想些什么。 “魏公……粮草。” “粮草的问题,是你们要解决的,若是大魏什么事儿,都离不开孤,要你们有何用?” 茶釜之上,汤水沸腾。 刘晔倒过茶汤,双手奉上。 曹操只浅饮了一口,便缓缓放下。 “程仲德若是在这,这些事儿,孤根本就不需要担心。” 徐晃、司马懿等人闻言皆是浑身发寒,双手战栗。 不过曹操也只是随口说说。 “军粮不必担心,孤已令关中护军加紧征集。” “预计月中,便能将粮草运来。” 司马懿担忧道。 “关中战乱多年,户口十不存一,百姓好不容易安定下来,若是强征粮秣,激起变乱……” 曹操放下茶器,砰的一声,茶水碎落一地。 “那是他赵俨的事儿!” “今年他在关中强征的妇人数量,可远远不够。” “河东太守杜畿,每年能送来五千妇人,他赵俨今年才送几個?” “不想孤去治罪,那就得把粮草的事情办好。” 司马懿不敢再言,只是为关中局势感到担忧。 为了给阳平关紧急输送粮草,关中那些屯田奴的家人如今也得服徭役。 一旦再强征粮秣,他们连明年的口粮都将不保。 最困难的还不是这,关中还得向朝廷供给妇人,一旦赵俨没有寡妇可送,他会直接掠夺人妻送来…… 真到了这个时候,天怒人怨,赵俨压得住吗? 汉中的局势,已经足够危险了。 关中可是魏军最后的退路啊。 “魏公……在下以为。” 刘晔刚想说什么,可是看到曹操冷酷的眼神,只得把话咽了回去。 曹操见众人不敢多言,又问道:“那些贱奴,都过河了吗?” 刘晔回答道。 “过河了。张鲁之女调动了渡船皮筏前来接应。” “哦……”曹操眯起双眼,顿时大为好奇。 “又是这个妖女。” “她可真不一般啊。” 曹操摩挲着手中的茶具,倒映在茶汤中的面孔,狰狞而阴森。 “去,传发丘中郎将,传摸金校尉。” “魏公……这是要。”刘晔目中震恐。 “刘升之是个乞儿,挖不了他祖坟,但张鲁一家可是大族出身。” “去,把张良的坟挖了。” “四百年大汉,过去的就都该过去了,不该留下任何痕迹。” 刘晔思索道:“可是张良的墓葬有很多……没人知道哪个是真的啊。” “那就全挖了!” 刘晔被吓得不轻,只得颤颤巍巍的拱手道:“唯……” 恐怖的气氛在帐中蔓延。 在场之人,除了许褚,皆是面色震恐。 魏公的确没因为这一次战败而生气。 但是不生气的魏公,往往是最可怕的。 曹操抽出倚天剑,步步朝着地图走去。 他看着地图上的定军山,眸光收紧,没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只是,每一步脚步声传来,都让在场中人心头一颤。 曹操只看了一眼地图,蓦然回首。 手中的倚天剑迅速压到了司马懿的肩膀上! 突如其来的变故。 让司马懿浑身一抽,连忙伏跪在地。 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话。 “魏公!在下死罪!” 不明缘由也无所谓,司马懿郑重的将额头磕在冰冷的地面上。 只要卑膝奴颜的臣服,只要低声下气,他总能活下来。 “知道这把剑多重吗?” 司马懿胆战心惊道。 “当荷天下之重!” “想要吗?”曹操眼神奸诈,嘴角却还带着一丝游刃有余的笑容。 玩弄这种小人,他是得心应手。 “在下,万死不敢!” “司马懿愿对洛水发誓,绝不敢背叛魏公,窥图神器!” “但有此念,当子子孙孙相互攻杀,永无宁日。” “若违此誓,子孙当为牲畜牛种!司马满门亦为金刀所灭!” 语速极快,像是背诵着早就准备好的台词。 司马懿汗流浃背,额头的汗水滴答落地。 他不敢抬头,鹰隼一般的目光中,既有畏惧,也有叛逆。 是的,他说了不敢背叛魏公,没说过不敢背叛魏公的子孙…… 曹操不知司马懿心中所想,只是大笑着,收起了倚天剑。 “知道孤,为什么要试探你吗?” 司马懿虚汗直冒,连忙起身回道。 “在下不知。” “那你记住。” “孤给你的,才是你的。不给你的,你要是动了心思,会死!” 司马懿这才想明白,原来就是自己在曹操面前多走了一步,这就引起了他的不满。 他连忙退到徐晃身后,恭敬道。 “多谢魏公提点。” 曹操转过身去,目光望向邺城,满眼担忧。 “还有,孤,不允许你再插手子桓和子健之间的事儿。” “再有下次,孤,真的会要了你的命。” 司马懿劫后余生,声音发颤道:“唯!” 曹操借机敲打过司马懿之后,便又重新看向了汉川舆图。 “定军山!” “定鼎军国霸业的神山!好名字。” “传令。” “各部兵马暂且修整。” “不日,孤,要与刘备决一死战!” …… 月明星稀。 乌鹊南飞。 司马懿浑身都被冷汗湿透,每一次出现在曹操面前,他都是九死一生。 “又多活了一天……” 他肆意的走在阳平关的城头上,目中满是野心。 在曹操面前,他从来不敢露出这样的姿态。 “仲达啊……呵呵呵。” “怎么如此狼狈。” 司马懿脖子细长,不用转身,头就能扭到身后。 鹰视狼顾之相,看得杨修格外不适。 “杨德祖……前些时日,你满地打滚的表演,也是让在下刮目相看啊。” 司马懿和杨修素来不对付,这二人在大魏世子之争中,分别押注曹丕和曹植。 一见面便是口诛笔伐。 “魏公已经下令,你不许再接近五官中郎将。” “若是被我抓住把柄,司马仲达,你可是会死的很惨。” 司马懿冷笑道。 “以德祖的智略,也是抓不到的。” “不过,我也得提醒你一句。” “临淄侯素来个性张狂,贪酒好事,你再不知分寸……” “马上就是死路一条。” 杨修和司马懿身影交错,二人肩膀互撞。 代表着大魏士族命运分歧的两个谋士,虽刀剑未出,却已暗生杀伐。 “走着瞧吧,杨德祖,即便没有我。” “曹植,也赢不了。” “他,从一开始就赢不了……”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七十四章 扰关中而激其民变,断陈仓以绝其粮道! 定军山下,房舍稀疏。 山中的百姓知晓是祭酒和圣女到来,都主动让出屋舍,供受伤的将士养病治疗。 一处偏屋中。 灯火摇摆,灰暗的光线下。 刘云解开甲胄,赤裸上身。 夏侯渊那一箭虽然没有射中身体,但是擦过肩膀,留下了一道血槽。 偏偏又在背后,不好处理。 吱呀! 屋门大开。 圣女莲步轻移,缓缓来到刘云身后。 “师妹……” “嘘!” 张琪瑛捂着眼睛,只在指缝间,偷偷瞥了一眼,便红着脸把手捂好。 这妮子来的路上还有些不高兴,心里暗怪师兄把她打晕。 可是一看到师兄背上的伤口,所有的情绪都变为了细腻的关怀。 “师兄,你小声说话。” “我这还有金疮药,叔父用过,就只剩一点了。” “我只给你一个人用。” 刘云无奈的苦笑。 “麻烦师妹了。” 张琪瑛蛮不好意思的伸出手来,轻轻地触碰刘云的肩膀。 虽说这师兄妹二人平日里较为亲昵,可张琪瑛却也没看过师兄赤裸上身的样子。 涂药之时,总是轻揉慢捏,生怕弄疼了师兄。 冰丝一般嫩滑的手指在背后轻抚,刘云感觉心里头麻麻的。 “师兄,包扎好了。” 刘云穿好袍服,点头道。 “谢过师妹……” “哎,你的脸,怎么突然这么红。” “没……没……没事!” “被冷风吹的!” 张琪瑛连忙转过身去,紧张的夺门而出。 “师兄你早点休息。” “我……我明天再来看你。” 刘云关切道。 “师妹慢点走,门外有阶梯……” “哎呀……” 刘云追出门来,看着脑袋上顶着个大包的小师妹,无奈的苦笑。 谋圣张良的后人,有时候也没那么聪明…… …… 翌日。 天明。 鸟雀啼叫,大雁南飞。 一队蜀中兵马沿着汉南小道批次而来。 旌旗昭昭,将领荟萃。 掌旗官高坐马上,一面黄边赤底的大旗迎风飘舞。 上写着,大汉左将军·刘。 “主公来了!” 赵云、张飞、黄权立刻下山相迎。 “末将参见主公!” 刘备环顾诸将,大都安然无恙。 “百姓可好?” “升之何在?” 一连两问。 赵云做了個请的手势。 引着刘备向前。 “主公无忧,多亏天师道圣女带舟船迎接。” “百姓顺利渡河,又有义舍之中的米谷充饥,大都安然无恙。” “至于升之……” 赵云引荐道。 “主公,这位便是名震汉川的青城山祭酒。” 刘备心下高兴,远远望去。 只见这青年冷面白皮,器宇轩昂。 一身苍蓝云纹袍,头戴青灰儒士巾。 正是目似寒星,身如劲松。 浑身还散发着一股不可名状的气息。 英雄相惜,气意相投。 仅仅是对视一刻,刘备便满眼震惊。 “真乃世间龙凤,天人之姿。” “涿郡愚夫、汉室末胄,早闻升之大名,今日一见,实乃幸会。” 刘备拱手行礼,看得众人心下一惊。 虽然所有人都知晓刘备礼贤下士,却没想到对这个小辈如此看重。 刘云也不敢怠慢,连忙扶着刘备双手,回礼道。 “徐州乞儿,汉川顽滑,怎敢令皇叔屈尊。” 刘备见刘云谦逊有度,更加欢喜。 心里头的那些疑惑,也呼之欲出。 不过念在当下时局动荡,还是暂且忍住了。 待熟络过后,细水长流,慢慢追问。 “这一位,便是天师之女吧。” 刘备打量了一下张琪瑛。 “果真仙姿玉骨,倾国佳人。” “此番,张天师愿与备驽力抗曹,真如韩信背楚,微子去殷。” “待汉川平定,备必要备上厚礼,登门拜谢。” 张琪瑛闻言,亦是恭敬道。 “谢过刘使君盛誉。” “使君远道而来,琪瑛招待不周,还望使君莫怪。” 刘备抚须笑道。 “不愧是留侯的后人,圣女聪明机警。” “能与升之一道护佑百姓,供其粮米已是大德。” 张飞见众人已寒暄良久,摆摆手道。 “大兄,军情紧急,闲话少叙。” “先上山扎寨再说!” “翼德所言是也!” 刘备麾下大军,顺势进入定军山。 诸将士砍伐树木,做鹿角、栅栏、护卫上山小道。 又令赵云、张飞各自调兵在群山驻扎,遥相呼应,这才进入主寨。 主寨中。 法正、黄权为刘备左右参谋,立侍两侧。 诸将看向地图,已是对汉川战局分析良久。 “曹贼远道而来,粮秣不足。” “昨日,我与升之在沔阳劫回百姓,逆魏劫掠的粮车,也尽数被一把火烧尽。” “想必曹贼的存粮将越发不足。” 黄权指向地图中的沔阳。 此地在定军山北方,如今百姓尽数迁走。 “如果曹操想与我军交战,必会渡过汉水。” “在定军山东、南两侧平原处扎营。” 法正亦是点头道。 “曹贼兵粮不足,意欲速战。” “我军兵马弱于曹贼,当坚守山中,待敌军疲敝,曹贼自破!” 刘备闻言,亦是满心赞同。 说实话,虽然曹操粮草不足。 但是刘备的补给线也没有那么通畅。 此番,刘备带三万益州军北上,沿途收拢葭萌关、剑阁、白水关各处守兵。 全军兵力为三万五千。 陈式、高翔在走马岭作疑兵,有五千人。 还得负责保卫刘备的粮道。 黄权的偏师折损四千,还剩六千。 加起来刘备在定军山主力也就三万六。 魏军的兵马至今还有七万。 五营骁骑的战斗力,益州兵已经见识过了。 真要在平原决战,刘备胜算不大。 刘云深知敌我战况,亦是对此没有多言。 看来还是按照历史路线,刘备守山应敌,目前不会有太大变化了。 “升之,备听闻你计略百出,连败逆魏名将。” “你可有良策?” 众人循声望来,皆是定睛看向刘云。 此人第一次加入军议,便能在刘备的军事会议中得到发言的席位。 可见刘备对他是十分尊重。 刘云不敢推辞,只得拱手道。 “扬武将军的计略乃是万全之策,在下并无异议。” “不过,在下还有另一计,可令逆魏火烧眉头。” 刘备欣喜道。 “升之快快说来。” 刘云抬头,目光穿越群山望向陈仓。 “扰关中而激其民变,断陈仓以绝其粮道。” “如此,曹操自败!” 法正摇头道。 “难,阳平关在曹操掌中,我军一有动作,魏军必然有所防备。” 刘云笑道。 “根本不需要我军出手。” “逆魏不得人心,宰割天下膏脂,鱼肉百姓。” “此番攻袭汉中,曹操屠灭羌氐,虐流关中。” “十万大军,算其粮道运输所需的徒隶、役夫,至少也得二三十万人。” “关中自董卓以来,战乱多年,百姓岂能负担如此课税?” “如果我没算错,不出一月。” “三辅必生动荡!”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七十五章 屯田奴,生人妇,关中乱! 关中,素来是膏腴之地。 可自汉末以来,战乱多年,董卓、李傕、郭汜、马腾、韩遂轮流抢掠。 又多逢灾年,蝗祸频繁。 如今已是生灵百无一,千里无鸡鸣。 为躲避战乱,不少百姓逃奔相对安定的荆州、益州。 直到四年前,曹操平定关中后,才慢慢招回人口,将土地分给百姓。 不过,这也不是白给的。 曹操招揽百姓给的宣传标语是:贷以犁牛,关中丰实。 可是十多万家流民一回到关中,情况就变了。 让你回来是给曹家当奴隶的,不是让你回来过日子的! 这些上当回来的人,被称之为“田客”,也就是后世所说的屯田奴…… 流民们家都没有,也没有耕牛,怎么种地? 那好办,曹家给你牛,但是你的收成大半得归我! 所谓:“兵持官牛者,官得六分,士得四分;自持私牛者,与官中分”。 也就是说,不管你用不用曹家的牛,你生产的粮食,至少有一半要交给曹家!余下的才是你的口粮。 可流民刚刚回到关中,一贫如洗。 曹操上场直接把一半粮食收走,百姓怎么活呢? 若是真能稳定的四六分账,那也还好,至少能勉强度日,可是曹魏屯田制到了后期,课税甚至高达二八分账! 你饿不饿死,跟我曹家有什么关系呢? 乱世苦,最苦是百姓。 世家豪强,写写诗,作作文,一边感慨生灵凋敝。 一边更加严厉的剥削奴仆,霸占田野,奴役百姓。 屯田奴,在这样的乱世中,就是地位最低的一挡人。 在沉重的务农剥削之外,屯田奴还要承担海量的其他徭役。 尽管魏国官方不把这些工作称之为徭役……美其名曰:农事! 所谓:夫农民之事田,自正月耕种,耘锄条桑,耕熯种麦,穫刈筑场。 治廪系桥,运输租赋,除道理梁,墐涂室屋,以是终岁,无日不为农事也。 没错,只要曹操说这些不是徭役!那屯田奴就是在种地! 甚至,到了战时,屯田奴偶尔还会被抽调去前线作战。 此番汉中战事不利,关中护军赵俨,一面剥削屯田客,一面征派他们服从徭役,还得从屯田奴的家中掠夺人妇。 如此暴政之下。 如刘云所说,关中天怒人怨,只差一个时机,该爆发的全都会爆发! 在蜀中,有一个人可以让这一次叛乱规模更大。 刘云定睛看向法正。 “听闻扬武将军,乃是扶风人士?” 法正闻言点头道:“在下世代,乃是扶风郿县人。” “升之的意思,我明白了。” 智者之间的交流,无需多言。 只是一個眼神,法正便已尽数领略。 众人皆是把目光望向扶风郡。 “乱吧,乱吧。” “冬日的一把大火,会彻底改变局势。” …… 雍州、京兆尹、长安。 一位身穿玄甲的将军步履匆匆。 快步来到府邸之中。 府中羽檄交驰,各方小吏来回奔波。 “让开,我要见护军。” 这军官快步闯入殿中,朝着周围的小吏们呼道。 “你们都先退下。” “我与赵护军有事商议。” “唯……” 小吏各自散去,吱呀一声,关上屋门。 黑夜中,灯火闪动。 坐在主座之上的中年男子,穿着一身黑色袍服,面貌威严,气质中正。 他见将军赶来,缓缓放下手中的竹简,起身相迎。 “殷平难,汝有何事,竟如此匆忙?” 魏将殷署,时任平难将军,常年驻扎雍凉,维持关中秩序。 “伯然,我军在汉川连败。” “粮草也大为不足,魏公已经是第三次下令催粮了。” “再不送去,汉中局势危矣!” 赵俨,字伯然,与阳翟辛毗、许昌陈群、定陵杜袭并称颍川四大名士。 时任大魏关中护军,兼任扶风太守。 此番曹操南征,将他留在关中总督后勤诸事,粮草一旦出了问题,他自然难辞其咎。 “怎么又败了……才两个多月,我军已经败了几阵了?” 殷署无奈道:“足足四阵,损兵三万。” “不仅没有拿下南郑,如今就连褒县、沔阳的百姓也被米贼带走了。” “魏公此番远征,徒劳无功,反而损兵折将。” “如今不仅粮草出了问题,士兵的数量也在日益减少。” “魏公催促护军,快快调遣兵员,拨发粮秣。” 唉…… 赵俨咳嗽三声,将案牍上的汤药服用下去,满嘴苦涩。 这关中护军,可真难当啊! “今年十月上计,扶风郡不仅妇人没有送够,屯田事宜也没能办好。” “魏公言辞之间,已是大为不满。” “要是粮草再出了问题,老夫干脆一死了之好了。” 汉制,各郡每年要向中央上“计薄”。 将各郡当年的政务情况,在九、十月间呈报到朝廷,这叫做“上计”。 朝廷会在次年岁首评定优劣,对官员予以升降赏罚。 “今年河东太守杜畿送了多少妇人?” 殷署无奈道:“杜畿之政绩历来为天下之最。就算是灾年,他也能凑齐五千妇人,发送朝廷。” 赵俨颇为不服,他冷哼一声道。 “那扶风也送五千!” “可是凑不齐啊……” 赵俨瞪了一眼殷署。 “不会去抢人妇?” “凡是在籍妇人,都给我送去邺城,若不然,真出了问题,我先要你脑袋!” 殷署苦苦一叹;“何必呢。”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你不懂。” 赵俨缓缓起身,与殷署来到了府邸外。 这些贱奴的死活,与他这颍川豪强有什么关系。 死的再多,他自己的田庄和奴仆也不会有任何损失。 大魏的墙角塌了又如何,大不了换个主子就是。 曹家灭了,还有那么多世家大族,换谁上位,他赵俨不是日子照样过。 “既要女人,又要兵员,还要粮草。” “魏公这是在要我的命……罢了,还是早些把政绩提上去,换个地方当官吧。” 在关中,赵俨是睡不踏实的,每晚都会梦到有屯田奴过来刺杀他。 因此,心里落了病根,每到深夜,都要服用药汤才能入睡。 “这样吧,平难将军带一千二百名士兵,前往阳平关协防。” “我再去扶风郡搜刮搜刮,指不定能在那些屯田奴的家里征集一些粮草。” “这一关过不去,我们谁也别想活命。” 殷署看向寒夜,眸中满是凉意。 为了争夺一个汉中,整个关中几乎都要被搜刮完了。 屯田奴已是怨气沸腾,再要将他们的余粮和妇人抢走,后果不堪设想。 “伯然……你太缺德了。” 赵俨眼神冷漠,寒风将他们的大氅吹得四面飘荡。 “这不能怪我……只能怪他们生来就是贱奴,生来就在大魏。” “去做吧。” 殷署接过密令,很快离去。 大风穿过长安城,凋敝的城市里,满是哀戚,不见一丝灯火。 赵俨行走在长安的城墙上,每一步都踏过无数冤魂,每一寸土地都埋藏着无数的白骨。 昔日的古都,如今是何其的阴森。 笼罩在长安上空的阴云,也在为这个城市里的亡魂哀鸣。 “当年李傕郭汜之乱,长安百万生灵,父子相食,遍地骸骨。” “如今魏公远征汉川,雍州的十余万户百姓,也将用他们的血肉,铸造大魏的胜利。” “这些屯田贱奴……最好乖乖认命,别想作乱。” “否则……我会让你们尸骨无存!”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七十六章 牛头也!曹君! 雍州、扶风郡、陈仓县。 渭水、汧水自西、北两面环绕。 县城有陈仓山,山中有陈仓水自县东南汇入渭水。 在此山水环绕之间的坚城,便是著名的陈仓城。 作为秦汉时代的关西要地,陈仓地位尤殊,乃是天然的易守难攻之所。 围绕此地的战事,亦是不胜枚举。 自魏军经陈仓道,南征汉中以来,陈仓县作为运输粮道的关键枢纽,当地的屯田奴被剥削最重。 近来魏军也是越来越不当人。 秋收一过,便将县中男丁当做徭役,安排去治理道路,修建桥梁,运输粮秣。 这些男子好不容易干完苦活儿,回家一看。 得! 老婆被赵俨掳走了。 就算再下贱,再卑微的人,遇到这样的情况,也是忍不下去的。 如此一来,田埂之间,满是哀怨。 关键是,在魏兵的驱使下,这些屯田奴还不得不忍着怒气,穿着单薄的衣衫,去种植冬麦。 田间老者,皆是面框枯瘦,终日不得安歇。 沉郁的氛围中,一片呜呼哀哉。 屯田客们饱受冻馁之苦,衣不蔽体。 终是忍不住道出几句中原流传已久的怨言。 “纪绝事止食,日夙且休干!”(记录一下快要饿死的人,每天从早干到晚不得休息。资料来自出土的曹魏石砖。) “牛头也!曹君!”(你是畜生啊,曹操!来自石砖。) 啪! 话音未落,屯田都尉刘龟顿时手起鞭落,将那些老者个个打翻在地,破口大骂道。 “一群牲口,胡言乱语些什么。” “若无魏公,尔等岂能活命!” “是大魏给你们这贱种一口饭吃,再敢啰嗦,要你小命!” “滚起来,今岁播种冬麦已迟!再敢拖延,让尔等死无葬身之地!” 那些老者踉跄的从地上爬了起来,一身的骨头都要断了。 “哈哈哈,自董卓入关以来,我等何曾有葬身之地?” “你打吧!打吧。” “我的儿战死在南郑,我的孙儿,修桥治道被乱石压死。” “我家新妇(儿媳),也被你们掳走,老夫孑然一身,还会怕死吗?” “陈仓的男儿啊,苍天乃死!当搏!” 刘龟满眼暴怒,抽出腰间缳首刀,刀口当即穿胸而出。 “畜生,还敢反抗!” “都给我看好了!再敢妖言惑众,一律处死。” 鲜血流入冰冷的田埂。 一具具老者的尸体被丢到田中就地掩埋。 就是死了,也不能浪费,他们的尸体将是这片土地上最好的肥料。 余下的屯田奴们在刘龟的压迫下,又怒又怨,却不敢逆其刀锋,只得苦苦坚持,埋头种地。 刘龟,曹魏臭名昭著的屯田都尉,所在之处,刑罚甚峻,屡次被下级告发朝廷。 可直到魏明帝时期,此人才受到惩罚。 陈仓百姓对此人已是恨之入骨,就差一根导火索,便能燃起滔天大火。 正待此时,一個身穿短谒的少年,目光四望。 他谨慎的避开了魏兵的视线,耕作之时,偶尔小声交谈。 “这位壮士,我向你打听一下,陈仓游侠吕并可在此处?” 那健壮的屯田奴谨慎的打量了一眼这人。 “我就是吕并,找我何事?” 那少年,名为法邈,乃是蜀郡太守法正之子。 其父避难蜀中时,他与家人走散,后来一直留在郿县。 这少年自幼见惯战乱,机敏过人,扶风法氏又是当地大族,曹家也没有太过为难。 几日前,他收到法正密信,知晓关中局势后,便立刻便来到陈仓。 “早听闻陈仓吕并,陇西李越,皆是当世豪杰。” “如今怎么忍辱吞声,让那刘龟如此猖狂?” “逆魏无道,饕餮虐民,在这么折腾下去,陈仓百姓都要被活活累死啊。” 吕并紧咬牙根,满心怨气的骂道。 “如此严冬,我等草履布衣,过冬都是问题。” “你以为我愿意给他娘的曹操种地?” “要不是妻女老小都被这曹操抓了,我早就反了他了!” 法邈见吕并已有反意,心下大喜。 这少年故意讥讽道。 “既如此,那就让他曹操把整个陈仓人全都折腾死吧。” “一群没骨气的东西!” “你说什么!”吕并及其暴躁,刚要扬起锄头打去。 却又被那刘龟一鞭子打来,迎面痛骂。 “干什么!老实点种地!” 啪的一鞭子,把吕并的脸打出一道血痕。 吕并心怒至极,这陈仓游侠,岂能任人打骂! 他恶狠狠地瞪向刘龟,刚要反抗。 却不料法邈先开了口。 “我从郿县远道而来,还以为壮士可成大业。” “却不料,你缩首如龟,任人鱼肉。” “好啊,你就眼睁睁的看着妻女被曹贼掳走。” “看着父老乡亲被活活累死,冻死吧!” “当我瞎了眼!” 法邈冷哼一声,扬长而去。 回头之时,却见那刘龟拔刀杀来。 “谁让你走了,屯田贱奴!” 刀锋直指法邈,这少年还没开始反击。 却见刘龟身后,一杆锄头砸来。 登时打的那刘龟头破血流,脑浆迸裂。 吕并胸胆开张,意气勃发。 他本就有反意,今日被这刘龟一打,更是坚定了反曹之心! “谁说我缩首如龟!” “他奈奈的!这群魏狗欺人太甚!” “弟兄们!起事了!” …… 魏国雍州、陇西郡,襄武县。 为了给魏军供给粮秣,雍州各境已经是民生凋敝。 陇西太守游楚,素来以恩德为治,不好刑杀。 可是,雍州刺史张既已是下了死命令。 各郡必须在十月下旬以前,将粮秣运到阳平关。 否则,便要军法处置。 “人生多艰啊……” “陇西民风彪悍,再压迫下去,百姓必定揭竿而起。” “如今,只好从大族手中取粮了。” 游楚此举可以说是火中取栗。 面对聚集到府中的各县豪强。 他也毫不掩饰此行用意。 “府君,今日找我等前来,所谓何事?” 游楚拱手道。 “大魏与蜀中贼寇在汉川交兵,想必诸位已早有耳闻。” 陇西大姓,以李氏为首。 秦汉之际,出了不少名将,秦代李信,汉代李广皆是此地人。 李越正是李广后人。 他和先祖李广一样,性情直率,不尊法度,又自恃弓马膂力,根本不把游楚放在眼里。 便是在宴席之上,也不跽坐,反而翘着大腿,酒食自若,一副谁也不怕的模样。 游楚眼神冰冷,开始宣读公文。 “奉雍州刺史之令。” “陇西各大豪族、羌人渠帅,皆出酒食,供给军资。” “待魏公攻克巴蜀,诸位尽可荫庇子孙,封侯拜将……” 李越没等游楚说完,便从坐榻上跳了起来。 汉末是什么世道,你曹操心里不清楚? 蹂躏那些屯田奴也就罢了,还敢把心思打到我头上? 你曹操不是大族出身?你怎么不把自家内库里的粮秣拿出来用? 缺钱缺粮了就找老子,搞笑! “真以为我陇西李氏,是曹家的狗呢!” 游楚手按剑柄,目带杀意。 “李越,你到底交不交粮!” 李越见周遭满是甲士,吓得匆忙摆了摆手,嬉笑道。 “交!我交就是!” “明日午时之前,我定当献出两万斛粮草,供府君使用。” “那我狄道牛氏……也给两万斛粮米。” “我襄武彭氏也愿为大魏效劳……” 游楚冷笑道。 “既然如此,都留下人质吧。” 众人心下一惊,暗骂道:竖子!等着吧! …… 出门之后。 李越箭步上马,迅速逃离主府。 周遭豪强皆是满眼不甘。 “李越,这魏狗欺人太甚。” “难道就让他这么得逞了?” 李越大骂道。 “去他娘的曹阿瞒!老子才不陪他玩。” “诸位,今夜就回去各自召集兵马。” “咱们反了他娘的曹操!” “善!”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七十七章 陇右大乱!只手布局荡雍凉。 雍州、扶风郡、武功县。 武功水自南向北汇入渭水,著名的古战场五丈原便在此处。 赵俨一路向西前往陈仓。 半夜,在武功县与雍州刺史张既相会。 华贵的小屋中,灯火阑珊。 面容俊秀的中年男子静坐在案牍之前,摆弄笔墨。 此人便是曹魏雍州刺史张既,表字德容,冯翊郡高陵人。 寒门庶族出身的张既在大魏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全靠他极为出众的才能,当然运气也还算不错。 “呵呵,年少时的刀笔小吏,一步步,脚踏实地走到这刺史高位,如今来治理雍凉,也算是荣归故里了。” 就在张既感慨之时,门外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德容。” 张既闻声快步出门相迎。 “伯然?” “你这关中护军不在长安,怎么到武功来了?” 赵俨缓缓入屋,浑身打了个哆嗦。 直到屋内的碳火烤上一阵,方才暖和了些。 雍凉的十月,不比中原,加上又是夜晚到来。 赵俨本就多病,这一路着实被冻的不轻,进屋后也连连咳嗽。 “带药了吗?” 赵俨摇头道。 “路途匆忙,不曾带。” “德容,出大事了。” 张既困惑不解。 “发生何事?” 赵俨指向南方。 “又是汉川!” 天啊,为什么汉川的战事总是这么糟糕? “平难将军带一千二百名关中兵前往阳平关,结果在半路上发生了营啸。” 张既手中的毛笔顿时掉落一地。 其人虽常在军旅,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儒将。 作为刀笔小吏出身,他尤其爱笔,而且每逢遇到同僚,都会赠送家中刀笔,以示交好。 这其实,是個小心机。 你用着我的笔,上面还刻着冯翎张德容的大名。 万一哪一天上级有事儿无人可办,说不定就能想到他。 此番,他本想借着和赵俨见面的机会,也赠他一支,却没想到赵俨一开口就把他吓得不轻。 “关中兵作乱了?” 赵俨不敢隐瞒。 “你是刺史,雍州局势如何,你应知晓。” “也不知怎地,这些兵士像是提前联系好的一样,我连续送去三批士兵,全都在半路上不走了。” “谁在背后搅弄风云?” 张既默默拾起狼毫,在屋内来回走着。 “此时,谁最想关中动荡?” “必然是刘备啊!” 赵俨苦恼道:“如果真是刘备方面的细作,雍州可就危险了。” “最危险的是魏公!”张既双手放在碳火上取暖,可心里却是拔凉拔凉的。 “建安十九年,陇右荡平。” “魏公欲迁徙民众以充河北,陇西、汉阳(天水)、南安三郡风闻大乱。” “我遣使三郡,免除百姓税捐,下令各郡小吏助百姓整治屋宅,筑水碓,再三宣称,魏公并无迁徙陇右郡民之意,百姓遂安。” “数日前,战事不顺,魏公又令我迁徙陇右……这等消息一旦传开,是压不住的。” 张既万分苦恼。 雍州是他的家乡,作为刺史,他的功绩传遍三辅,的确尽心尽力了。 可是朝廷的任务,他又不得不完成。 在乱世,做官难,做好官,更难啊。 “如之奈何……关中兵已然作乱。” “若是陇右再出事儿,我军真的危险了。” 赵俨摇头道。 “粮草不得不运,兵员不得不派,妇人不得不夺,我能怎么办。” “这群畜生,一离开长安,就开始闹事!” “等我去了,定教他们好看!” 张既知晓赵俨的手段,连忙阻止道。 “不可啊!” “你前后派兵已有万人,关中多是新征募的兵员,旧兵不多,你在半路上镇压,谁能保证他们会不会阵前作乱。” “你强征生人妇,已是闹得人怨沸腾,到时候,乱兵不杀了你就是好的。” “那该如何是好?” 赵俨困顿万分,若是汉中局势稍微顺利一点,关中的压力也不会这么大。 魏公的这群将军幕僚们都是猪吗? 两个多月的时间,连一个乞儿都拿不下? 这下刘备来了,我看你们如何收场! “唉,这样吧,我修书一封,连夜送往阳平关。” “请魏公从弘农调遣旧兵来镇压关中兵,你手上有了兵员,就算有贼人鼓动作乱,殷将军也能压的住。” 赵俨点头道。 “善,我也修书给殷平难,令他暂且扎营不动。” 二人各自修书,派往各地。 正待此时,更危险的消息从陇右传来。 “刺史、护军!大事不好了!” 张既心头一颤:“进来。” “禀报刺史,护军。” “陈仓屯田奴吕并作乱,其部占据陈仓城!我军粮草在陈仓被贼人烧尽。” …… “报!刺史,陇西太守游楚求援!” “郡中豪右李越起兵攻打襄武!” …… “报!刺史,大事不好,南安太守徐邈急报!汉阳、南安百姓听闻朝廷迁民河北,纷纷遁入山中,太守虽斩之不能绝啊!” 乱了…… 乱了…… 大半个陇右全乱了…… 张既胸口烦闷,眼前一黑,直接栽倒在地。 “刺史!” 赵俨连忙将张既扶到榻上,喂了汤药,这才好转。 “伯然……谁在雍凉有这么大本事,能一呼百应?” 赵俨大惊道:“德容,你的意思是,这是蜀中人所为?” 张既缓缓起身,心头压力巨大。 “若是这些贼人先后作乱,我也能一一应付。” “可是各地同时动乱,明显就是有贼人暗中挑动。” “谁在布局?究竟是谁!” 这样的场面,光靠张既、赵俨已经压不住了。 “必须把消息送往阳平关,如若不然,我大魏将士将死无葬身之地啊!” “啊……” “德容……德容!快传医工来!” …… 星夜,骑兵驰骋。 一处密林间,绊马索横过道路。 那马上的骑手穿越此地,噗通一声,连人带马翻倒在地。 “抓住他!” 吕并、法邈急忙将信使截获。 “哼,魏狗果然去求援了。” “这刘升之的确是料事如神。” 法邈点头道。 “此人可是在南郑连败魏军的奇才。” “有他的计略在,魏狗必败无疑!” “不过,升之信中也说了,不要全部拦截。” “过几天的哨骑就放他们过去。” 吕并困惑道。 “为何还让要曹操知道?” 法邈摇头笑道。 “曹操有校事府在,我们就算拦住几波哨骑,也不可能瞒住太久。” “时间长了,曹操收不到消息,必定会有所怀疑。” “而且,升之每每遇到绝境,总能想出些鬼点子,谁知道他在玩什么把戏。” “总之,按计策行事便好。” 吕并点头道。 “愿受教!兄弟们,把这魏狗捆回去!” “唯!”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七十八章 不读书的孩子,志在四方。 寒夜下,阴风滚滚。 孤星悬北。 定军山上,两道人影并立。 刘备望着脚下的汉川,心中感慨良多。 曾几何时,他还是个织席贩履之徒。 看到家中亭亭如盖的古树,也会不甘命途沉沦。 可是,发奋一生,从幽州跑到徐州,在从徐州跑到冀州、荆州。 半生蹉跎,如今方才时来运转,翻飞荆、益。 “天命,当真不可察也。” 当初手上兵不过万,不管逃向何方,都会被曹操追来撵去。 如今终于有了和曹操正面决战的资本,刘备胸中的抑郁全消。 “曹操举大军十万而来,升之单单以数千鬼卒,连败魏军名将,可谓英雄少年也。” “蜀中儿郎,可有出其右者呼?” 法正轻轻的摇了摇头。 “襄阳马幼常,多谋善断,至于打仗,就算了吧。” “零陵蒋公琰,宰辅之才,惜哉好酒无度。” “江夏费文伟,雅性谦素,乃肱股之臣,只是太过守旧,难成开拓大业。” 法正一席话,与刘备所想无二。 “备,最担心的就是这,诸将越发年老,蜀中人才凋零。” “没有一人能合我心意。” “如今,升之出现,真乃天助也。” 法正回眸看了一眼刘备,知晓这刘备乃是在试探他的口风。 法正先前是东州人士。 汉末大乱,南阳、三辅百姓入蜀后,被刘焉父子训练成兵,被称为东州兵。 这些东州兵为防蜀中豪右剥削,纷纷报团取暖,形成了一个利益集团。 东州人与蜀中本土豪强历来是争权夺利,年年厮杀。 刘备入蜀后,刘焉父子留下的烂摊子,仍然无法解决。 恰巧,刘云入蜀的那三年,几乎年年都在跟东州兵争夺青城山。 五斗米教和东州兵之间的矛盾,甚至要比东州兵和蜀中豪强之间的矛盾还要深。 “主公,升之乃是经世大才。” “在下以为,此人可用。” 法正留下了一句模糊的回答,但是这也就足够了。 有了法正支持,刘备可以慢慢化解这混乱的蜀中政局。 他得到蜀中才到一年,蜀中根基不牢。 此番拿下汉川,又要吞下一個新的利益集团,这些都是需要时间慢慢消化的。 “有孝直这句话,备就放心了。” “天凉了,孝直多加衣。” 法正拱手送刘备离去。 “主公慢行。” …… 军营中,刘备四处查营。 征战多年,马不释鞍,每夜巡营是他的习惯。 “主公来了!” 跟随刘备入蜀的荆州将士皆是兴奋至极,勿论刘备走到哪一处营垒,都是欢呼不绝。 到了益州兵的营垒,情况就大不一样了。 这些兵马都是刘璋势力的降兵,跟刘备感情还不深,对于他们而言,谁当主公其实都一样。 没有人为刘备的到来而高兴,也没有人憎恨,总之这支军队的态度就是平平淡淡。 赵云连忙解释道。 “主公,蜀中兵马向来如此。” “他们训练稍差,也没有精神,需要慢慢调训啊。” 刘备深知入蜀以来,他一口气吞下益州,势力扩充了好几倍。 麾下的兵员、领土都没来得及巩固,对他们也没有责备。 “令庖厨多送来些肉食。” “唯!” …… 巡查的第三个营垒,便是天师道的鬼卒。 这些人大多衣衫褴褛,穿的都是草履鞋,身上也没防寒保暖的衣物。 所有人都聚在营火旁,分食米汤。 靠着微弱的热量和火焰维持体温。 饶是如此,这些鬼卒面上却满带喜悦,彼此之间亲密无间。 板楯蛮围绕着篝火跳着蜀中的巴渝舞。 其余的鬼卒就围在他们身边击节鼓掌,一片欢庆。 “子龙……升之就是带着这群人击败的张郃、夏侯渊?” 刘备很难想象,这群人连甲胄都没有多少,武器也是破破烂烂,怎么能打穿魏国的关中军团。 赵云点头道。 “正是这些人,他们大多是凉州、三辅逃难来的流民、囚犯、盗匪。” “也有武都的羌人氐人和巴西的板楯蛮。” 这样一群人,打败了魏军? “子龙,你怎么看?” 赵云笑了一阵。 “与主公一样。主公怎么看,云就怎么看。” 刘备闻声忍不住笑出声来。 “你呀。” 话音方落,营中的健儿们忽然扭过了头来。 “是刘使君!” “刘使君来了!” 所有的健儿一拥而上,将刘备团团围住。 这些蛮人、野人虽然不讲礼数,但是刘备并没见怪,心中反而好奇起来。 “我与诸位初次相见,你等怎么如此热情。” 王平好歹是跟刘云读过书的,他稍稍拱手道。 “我等跟随祭酒在南郑白日习战阵,夜晚读经书。” “祭酒常常与我等说,刘使君携民渡江之事,又言及曹操三屠徐州,要我等引以为鉴,不可学逆魏抄略百姓。” “为此,我等一见刘使君,心里就欢喜得很。” 刘备眼中生出一抹惊异。 “我之生平,升之如何得知?” “刘使君之事,天下所知也。” 鬼卒们各自分开两行,刘云便从其中走出。 青年剑眉朗目,身姿非凡。 “自古乱世出英雄,说得不正是刘使君?” “刘云年少时,曾浪迹中原,听遍刘使君故事,故而在鬼卒们面前卖弄一番,使君莫笑。” 刘备见此子恭谦有礼,不似伪装。 料定其羁旅多年,应是吃了不少的苦。 谦逊其实是一种难得的品质。 只有历尽沧桑,饱经磨炼之人,方可领会其精髓。 刘备之所以宽仁下士,原因便在此处。 他是吃过苦,受过累的。 年轻时跟随卢植大师读书,他还有些傲气,后来慢慢在不断地失败中慢慢成长,才将劣性抹去。 如今已是喜怒不显行于色,可谓练出了境界来。 而眼前的这个青年,不过二十岁,却能练出这等性子来,着实让人惊异。 刘备心中暗赞,问道。 “听闻升之尚是白身,可识得字?” “在南阳受教于张神医,大字识得几个。” 刘备点头又问。 “可曾读过书?” “自是读过《老子五千言》及《伤寒论》除此经卷,别无所览。” 言及此事,刘备更好奇了。 一个连兵书都没读过的年轻人,如何懂得行军用兵之法? 不过,汉末以来,天下大乱,董卓焚烧洛阳,书籍荡尽。 其余经卷尽数被世家大族掌握,寻常百姓根本读不到书,刘云没读过兵书,也在情理之中。 “闲暇时,还是要读些书的。” “备府中存有《汉书》、《礼记》、《六韬》。” “待汉中战事平定,升之可自取。” 刘云闻言,已是看出刘备心存培养之念,连连感激道。 “那就谢过刘使君。” 不知为何,刘备对此子是越看越满意。 “子龙,令有司带来些衣物布帛,供升之部下过冬。” “另外,军中庖厨一切肉食,优先供应此营。” “他们是汉川的英雄,不当受冻。” 众将士闻言,心中涌入一股暖流。 “谢过刘使君!” 板楯蛮歌舞更欢。 一片喜庆中,刘备与刘云相视一笑。 “刘使君,明日曹操必亲率大军到来。” “我军士气正盛,可在汉水列阵,以求将严将军换回,再布阵破曹!” 刘备念及此事,亦是心中忧虑。 “升之,你看,我军能胜吗?” 刘云星眸中微光点点,看着这个已是半头华发的宽厚长者,坚定了信念。 这个问题,其实刘备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自赤壁之战后,他朝思暮想盼了整整七年,就是想等候一个与曹操正面决战的机会! 如今,占尽地利,刘备又岂会退缩。 刘云知晓刘备心意,也没揭穿,只回应道。 “在下与子龙将军先前所言一致。” “刘使君怎么看,我就怎么看!” “哈哈哈哈哈……” 刘备与赵云对视长笑,这刘升之不仅谦逊有礼,还擅长揣摩心思。 几句话就让刘备开怀大笑。 “好个刘升之。” “好一个刘升之啊……” “那,备就直言了。” “此战,虽曹操亲至!备,必得汉川!”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七十九章 以舌作剑,口诛笔伐! 这一夜,双方武官整军备战。 谋士皆在苦心思虑,陈说布计。 魏公营帐的灯火直到子时,方才熄灭。 “诸事议罢,且待明日,将叔权换回,在渡河与织席小儿决战定军山。” “此战,孤定教刘备小儿,全军覆没!” 刘晔、司马懿、杨修、辛毗等人皆是伏地长拜。 齐声曰:“天祚大魏!” 待众人各回营帐。 侍中辛毗方才慢悠悠的走回自己的帐中。 寒冬十月,风声正紧。 辛毗年岁已高,身形佝偻,被这冷风一吹,冻得身子一颤。 他打了个喷嚏,连连迈开步子。 刚入帐中,便有一位妙龄女子,迎面走来。 她熟练地将辛毗身上的大氅脱下,从炭炉上取来温酒,缓缓倒在羽殇之中,递给这老者。 “阿翁,今日回来的这么晚,想必汉川战局,已是脱离魏公掌控了。” 辛毗皱了皱老眼,回眸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儿。 这女子穿着一身雪白狐裘,直裾曳地,完美的曲线便是用厚衣包裹,也丝毫遮掩不住。 她明眸善睐,温驯的眼波之中,满是对时局的好奇。 辛毗自知,女儿从小冰雪聪明,誉流邦国。 尤其擅长相术,几乎所言必中。 每每辛毗与她探讨军国大事,她总能一觅即中。 其才智,连他这个父亲,都觉得可怕。 “宪英……太聪明不是好事,你要学会藏拙。” “魏公不喜欢自作聪明的人。这话切莫让他人听去,若不然,我家可要遭殃咯。” 辛宪英,三国著名女子,祖籍陇西。 她以预言必中,闻名天下。 其父乃是颍川四名士之一的辛毗,时任大魏侍中。 此番曹操远征汉中,本为了获取封王大业。 因此,魏国各大幕僚,都想蹭这一趟从龙之功。 曹操最亲信的两夏侯全部到场,其余的文官佐吏更是数不胜数。 武将、文臣皆是各带家眷营妓,像是把这汉川之行,当做旅游一般,来去自如。 辛宪英久在河北,多听其父,言及先祖故事,早想回陇西一看。 正逢关中平定,诸侯荡尽,她也想趁此机会领略雍凉风光。 其父辩不过她,又万般宠爱这個女儿,临行前只得将她带上。 只是谁也没想到,本来十拿九稳的战局,最后被一个小米贼搞成这般态势。 “阿翁,依女儿看,魏公是注定赢不了的。” “您还是想办法先离开汉川吧。” 辛毗心吓一跳,连忙捂住了女儿得嘴,他左顾右盼,生怕被校事府的人听到了。 “莫要胡言乱语!天祚大魏,我大魏必胜!” 辛宪英柔眉舒展,没有多言。 辛毗见帐外没有动静,这才缓了口气。 “老夫真是一时糊涂,将你带来作甚?” “你已年过二十,不去寻一处好夫家,早生儿孙,却天天学些那许相的算命之学有何用?只教老夫愁的眉发尽白啊。” 言及婚嫁之事,辛宪英便侧过身去,也不听老爹絮叨。 “唉,按律:女子年十五至三十不嫁,每年罚要五算钱!我辛氏不是出不起。” “可你这般年纪,当真不怕年老色衰,无人来娶?” “过了年岁,可不好嫁人啊。” 辛宪英见父亲幽叹多时,只得连连细语道:“好了……好了,阿翁再说,我便回陇西,不回邺城了。” “你这个女儿啊……” 父女交谈之间,不多时。 帐外传来了轻快的脚步声。 来者很高兴。 辛毗困惑道:“这么晚了,谁会来?” 辛宪英猜测道。 “想必,定是军谋祭酒。” 话音方落。 一个手持绢布的中年男子快步入帐。 也不待下人禀报,便自行入内。 “孔璋?这般深夜,你不去歇息?明日可还有一场大战呢。” 陈琳,字孔璋,广陵射阳人,建安七子之一,文采出众,乃是曹操邺下文人团的首席执笔。 时任军谋祭酒,常为曹操代笔军国公文。 “武战在即,文斗却也是少不了的。” “魏公令我连夜写下一篇檄文,初稿已定,还请侍中先行过目,看看有何不妥。” 陈琳最爱卖弄文字,以此为生。 辛毗是曹操近臣,他便想借此时机,在这些汝颍名士中打出名号,好博个彩头。 辛毗与这陈琳一样,都是袁氏降臣,袁氏覆灭后,降臣们为求自保,报团取暖,这点小事自然不会推辞。 他且接过绢布,细细品读。 往者汉祚衰微,率土分崩,生民之命,几于泯灭。魏公神武圣哲,造我区夏。受命践祚,奕世重光,恢拓洪业,古今未有其比。 然江山之外,异政殊俗,率土齐民,未蒙王化,此魏公所以顾怀遗恨也。 …… 滑寇刘备者,以命世英才,兴兵朔野,困踬冀、徐之郊,制命绍、布之手,魏公拯而济之,与隆大好。中更背违,弃同即异。 魏公鹰扬奋武,刘备则垂死淮泗,兵败汝南。穷追滑寇,备则遁走荆襄,遗命江夏。 时逢大疫,魏公不忍将士驱步江表,王师北上。不料此顽虏掠夺荆楚,兵发巴汉。 悼彼巴蜀,独为匪民,愍此百姓,劳役未已。是以魏公命授六师,龚行天罚,征西、雍州诸军,并进陈仓。 今边境乂清,方内无事,蓄力待时,并兵一向,而巴蜀之众,难以御天下之师。荆州之卒,难以敌堂堂之陈。 自古,明者见危于无形,智者窥祸于未萌,是以微子去商,长为周宾,陈平背项,立功于汉。 大魏王师,冲钩竞进,熊虎争先。矫矫虎旅,执戟抚弓。今冬作,箫管起,灵鼓发,雷鼓奏。骇轰嘈囐,汤心悦耳。 蜀中诸人,何不去累卵之危,就永安之福。若偷安旦夕,迷而不反,大兵一发,玉石皆碎,虽欲悔之,亦无及已。其详择利害,自求多福,各具宣布,咸使闻知。 气势磅礴,字字珠玑。 辛毗见闻,颇为赞誉。 “孔璋此文,可力挫十万雄兵也!” “待明日阵前将檄文露布天下,可令刘备颜面尽失!” 所谓檄文,便是开战前用来声讨敌人的文书。 简单点来就说,就是战前互喷垃圾话。 一来打压对方的士气,二来提高己方出战的合法性。 汉末文人,以曹操麾下最多。 每逢大战,都有檄文露布天下。 陈琳闻声抚须而笑。 “侍中所言是也。” “刘备常在军旅,军中又无雅士。” “蜀中豪右文学之士,皆不愿听其号令,料想无人能对此檄文!” 辛宪英闻言小声喃喃了一句。 “万一……真有呢。” 辛毗、陈琳顿时心中一寒,齐齐望向此女。 “切不可胡言乱语啊!” …… 子时。 定军山,鬼卒营帐。 刘备正苦于没有贤良文学,来作檄文。 “升之,蜀中文人,多半不愿出仕。无人作这讨贼檄文应对陈琳等辈,我军气势上就先输掉一截,如之奈何。” 听闻此音。 刘云且笑了一声。 刘备愁眉不展:“升之何故发笑?” “刘使君宽心,云已有对策。” “哦?”刘备好奇不已。 “升之还会作檄文?” 檄文自是不会……陈琳这些人平日玩弄文墨,笔力已是登峰造极。 可是么…… “他曹操帐下的文人以笔作剑,口诛笔伐。” “我刘云却也有一把剑。” 以舌作剑…… 升之之舌,可是比剑更利! “刘使君宽心!” “明日我必教那曹操麾下的鹰犬,开开眼界!” 刘备笑道。 “有升之在,着实令备安心啊。” 一轮圆月当空,满天星斗。 这命运殊途同归的二人,静坐在营火旁,目光同时看向燃烧的薪柴。 刘备罕见的拿出羽殇,今夜,他怎么也睡不着觉。 着实想喝一点。 “升之,可愿与备共饮。” 刘云笑道。 “大战在即,浊酒一杯,倒也无妨。” “我来为刘使君满上。” 甘冽的佳酿倒入酒器,温热的酒水生出缕缕白烟。 二人还没举杯。 帐外就传来了张飞的声音。 “哎!大兄,喝酒怎么不找俺。来来来,升之给俺也满上!” 刘备闻言大笑。 “你这个三弟啊,哪怕在十里外,你的鼻子也能闻到酒香。” 话音未落。 赵云、黄权、魏延、法正、陈到等人也陆续而来。 最后从帐外走来的是一个身负长弓,须发尽白的苍髯老将。 “哈哈哈,主公!长沙黄忠也来讨酒喝!” “南安庞德也来。” “巴西王平、句扶、狐笃、张嶷……” “南阳郭攸之。” “沛国张琪瑛!” 所有愿意讨贼兴汉的英雄才女全部聚集一处。 案牍上摆满羽殇杯,刘云全部倒满,依次分发众人。 这一夜,注定是个激昂的夜晚。 刘备举酒面向诸将。 “这一尊,敬皇天后土!” “敬太祖高皇帝!敬世祖光武皇帝!” “敬当今天子!” “敬……” 刘备念及往昔四百年大汉辉煌,如今却率土分崩,百姓离乱。 一时满目婆娑,竟是哽咽的说不下去。 昭烈帝一生坚强执着,罕见落泪,却在这大战将至的夜晚,真情动容。 诸将亦是慷慨激昂,胸中振奋。 刘云望向营火,那象征着炎汉的熊熊烈火浮现在每个人的眼中。 这一团火燃烧整个冬日,要将这汉川大地上的寒意驱散。 要给这黑暗的乱世,带来光明。 火啊!烧吧烧吧! 它终将要烧干净一切腐朽动荡!让这世间重头再来! 三兴炎汉的夙愿,克复中原的志向就在当下! 少年郎二十年来,夙兴夜寐,历经风霜。 千难万险,方有今日! 他回顾过往。 一介白身,踏遍千山,穿行寒冬飓风,迎头炎炎灼日。 可青云之志依旧不改。 他要让,天下英雄尽低头! 而这句话,终将实现! 刘备等这场仗,等了七年! 他刘升之,等了整整二十年! “曹孟德,这一剑二十年的功力!你挡得住吗!” 刘云蓦然一怔,像是想明白了什么,突然间,他接了刘备的话茬。 青年面向诸将,举酒高贺道。 “这一尊,敬在乱世中,不忘抵御外虏,守卫大汉疆土的各州健儿!” “敬在这片土地上,昼夜劳作,挥锄洒汗的农人佃客!” “敬二十多年来,为拯救大汉,抛头洒血的英雄豪杰。” “也敬!” “即将再兴的炎炎大汉!” “干了!” 一杯浊酒下肚,火辣辣的酒水燃烧心扉。 星夜下,英豪荟萃,如天上群星,灼灼生辉。 刘备拍便诸将肩膀,目光炯炯,突然拔剑挥向天穹,朝着这黑暗的乱世发出了一声狂啸! “传令,大小三军,诸将齐发!凡我汉臣,齐心救国!” “来日,兵马并进,会战,定!军!山!”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八十章 曹贼、奸贼、恶贼、逆贼、国贼!讨贼檄文,气煞曹贼! 沔南渡,汉水悠悠。 寒波江面,雾气浓浓。 曹刘两家兵马比邻河岸。 各是甲仗森森。 魏军阵中,忽得擂鼓阵阵,吹角连天。 一面皂黄大旗下,华丽的羽盖车风驰而来。 羽盖车停下,司马懿与刘晔二人连忙上前跪倒在车辕之前,用他们的脊背作为台阶。 魏公便踩在二人的脊梁上缓缓走下。 曹操一身狐裘皮靴,目光垂暮。 远远望向对岸。 白马上的刘备,亦是被岁月侵蚀,面带老态。 英雄、奸雄。 三国世界最顶尖的两大霸主对视良久,无语凝噎。 数十年恩仇,如江水东逝,在眼前一晃而过。 “玄德……七年未见,你眼中还是带着这般杀意。” “孤哪怕在阳平关,每晚都能隐隐听到你咬牙切齿之声。” 刘备纵马上前,胸中愤然。 “曹操,你囚君弑后,暗害皇子,流毒妃嫔,饕餮虐民。” “天下英雄无不想取你首级,悬之东门!” “你,有何面目再持天子大义!” 曹操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汉’字大旗,指着这面旗,不屑一笑。 “孤不能持,莫非玄德你还想要?” “孤,才是真正的汉臣!孤上膺天命,讨纣诛逆,灭袁术、平吕布、扫袁绍,荡刘表,定韩遂!” “孤是大汉的周公、蒙恬!” “汝不过一流寇反贼,篡逆江表之间,为祸巴蜀之内,安能知天下大事!” 曹操霸气外显,一席话落,魏军全军大震。 “天祚大魏!” “天祚大魏!” 曹操自恃口才,洋洋得意。 论及斗嘴,他自恃技高一筹。 刘云见曹操如此厚颜无耻,亦是忍不住骑乘白马,来到江边,与刘备并列。 这刘升之第一次出现在曹操眼中,顿时看得曹操心下大惊。 他环顾二人,皆是白马并立。 这身上气质,何其相似。 此子一经出现,顿时让曹操回忆起了他与刘备在许下青梅煮酒时的场面。 那雷云惊霄之际,风云变幻之时的英雄之气,犹在眼前。 “此子……怎么会……” 曹操一生灭尽诸侯,他不怕割据鼠辈,怕的就是刘备这样百折不挠,死而不僵的英雄敌手。 这样的人,那怕你把他打趴下一万次都没用。 只要他还活着,曹操就一日不得安息。 如今,又有了一个刘升之…… 曹操先前的设想的,让曹家二代将军们碾压孙刘两家的计划,就此破产了。 刘云看向曹操,眼中和刘备一样,也是满带杀意。 曹操被瞪得心下一颤,竟不知自己做了何事,会让此子如此痛恨? “你,竖子!你那是什么眼神!” 刘云大骂道。 “住口!长髯老贼,窃国大盗!阉宦遗臭,好色淫虫!” “你倒行逆施,名为汉相,实为汉贼,步步学那王莽,赵高,行篡逆之举,安敢在天下英雄面前摇唇鼓舌!” “你这厚颜无耻之贼,杀尽忠良,凡有恩与你者,无不是被你屠戮殆尽,还洋洋自得,卖弄文章,自诩周公、蒙恬。” “你岂能比得上周公,岂能比得上蒙大将军!” 曹操闻言脸色铁青,胸膛起伏:“小儿,胡言乱语!孤何曾有负于人?” 刘云放马江边,怒骂道。 “颍川荀文若,世为王佐之才,辅陛多年,内外称赞。早年若无荀文若扶持,岂容你这阉宦纵横中原?” “然,二荀今何在?为进位丞相,你屠戮孔文举。为进位魏公,你隐诛荀令君!” “荀文若随你远征孙权,死于途中,其族侄荀公达,屡出良谋,亦是随你远征孙权,死于途中。真巧啊,曹阿瞒!” “颍川二荀,于万难之中,再造于你,你何故诛之!” 曹操满眼震怒,没想到这厮口舌如此了得。 这句句诛心,曹操有口难辩,根本反驳不来。 他倒是不怕被骂,可两军对阵,若是落人口舌,于士气不利。 “竖子!你……你休得猖狂!” 刘云却不打算停下。 一字一句,诛人心肺。 “陈留张邈,名列八厨,被你逼的作乱谋反。” “名士边让,晓喻中外,你为夺其妻妾,残忍迫害!” “太尉杨彪,四世清德,海内所瞻,你借机诬陷,严刑拷杀!” “南阳许攸,官渡献策,冀州平定,当即断首!” “汝南袁绍,在你兖州不保之际,屡次相救,你称雄中原,便刀兵相加!” “你屠杀淮泗,虐尽冀北,刀割幽并,涂炭雍凉,所过之处生灵无一!” “虽翻遍竹帛,魑魅魍魉,饕餮穷奇,商纣夏桀,皆不及你!” …… 两军列阵间。 少年郎口若悬河,巧舌如簧。 竟是骂得曹操冷汗直流,周遭谋士气焰全消。 司马懿刚想上前对阵,临了,又怕家名受损,只得缩了回去。 刘云一席话,如舌绽春雷,数万曹军莫敢与之争锋。 身后。 刘备、法正、赵云、张飞等人,皆是瞪目结舌,大为赞叹。 三军大震,齐声叫好。 “彩!” …… 刘云却不歇气,当即三骂曹贼。 “儿时好友,尽被你杀干抹净!” “立功之臣,尽被你过河拆桥!” “家国黎庶,尽被你脚踏成泥!” “自古,忠君恩义,无信不立,滴水之恩,涌泉报之!” “你这曹贼、奸贼、逆贼、恶贼、国贼!人人恨不得生啖汝肉!” “还不早些自掘坟冢,入棺盖定!” “再敢妄称天数,天下义士,定叫尔曹灰飞烟灭!身名俱裂!” 曹操浑身冷汗直冒,他强行挺立着矮小的身躯,指着刘云扬声大骂道。 “竖子!竖子!设使天下无孤,不知几人称王,几人称孤!!!” “是孤再造了大汉!” “是孤,保全了社稷!” 名言,曹操经典名言来了。 我是汉臣!最忠心的大魏汉臣! 大风狂呼,天地惊雷炸响。 曹操吓得浑身一抽,竟连老天爷都不相信他的鬼话了! 刘云笑了。 只寥寥一语,便能将他的一切伪装撕破。 “曹贼还敢狡辩,我且问你,当今,要称王称孤的人究竟是谁!” “是谁!!!” 曹操闻言大震……这一声吼得他蓦然向后退却两步。 这一退,过往他立下的愿为大汉征西将军,死后碑上留下曹侯二字的念想全部被这青年戳穿。 他为自己编制的谎言,亦是梦醒破裂。 “欲称王者……正是孤自己啊!” 曹操的身子猛地一颤,他回头望向了身旁的夏侯渊。 他之所以费尽心机,想让夏侯渊担任征西将军,亦是为了年少时的梦想。 亦是为了,在他人身上找回那个曾经的自己。 现在,镜花水月全部迸裂。 那個把他自己都骗进去的谎言,已经无法圆回去了。 曹操像是失去了某种信念一般,目光呆滞,瞬间苍老了。 “你,不过是只想这天下,独有你一个王罢了!” “逆贼!莫要再自欺欺人!” “你就是王莽、赵高之流!哪怕再过一千八百年,世人也不会忘记你的所作所为!” “你的罪!那群文人鹰犬,永远洗不清!” 晴天霹雳。 天旋地转! 冷风吹拂下,曹操浑身打了个激灵,顿时感觉头痛欲裂! 啊…… 曹操双眼发黑,被骂的双腿发软,浑身冷汗,一个趔趄,当即便要摔倒在地。 幸好司马懿连忙端来马扎,扶其坐下,这才没让曹操滚到地上。 “魏公……此子口舌了得,莫要与之相斗。” “这些事儿,交由陈孔璋便可啊。” 曹操没想到,只是一时想过一过嘴瘾,口嗨一下刘备,却被这刘云骂将成这样。 他连连擦了擦头上冷汗,心虚不已。 “陈琳!” “快!念你的伐刘檄文!” “给孤骂死刘备!!!” 陈琳总算是等到自己出手的时机了。 这自信的文人,漫步江边。 手执绢布,且笑道。 “三军静听,对面的蜀寇,也好生细听!” “住口!”刘云又来了…… “你这四姓家奴!与吕奉先何异!” “你也配在我军面前狺狺狂吠?” 此言一出。 一种不好的预感在曹操心头蔓延。 他狐疑的看向陈琳,心道是。 这陈孔璋不会骂不过刘升之吧…… …… 河对岸,陈琳百般受辱,怒火中烧。 “四……四姓家奴???” “我陈琳一世清名,哪来的四姓家奴?” 刘云当即笑骂。 “陈孔璋之生平,我早有所闻。” “汝本广陵散人,后为大将军何进主簿。” “时值阉党作乱,主君被诛,你不思护主复仇,在京师多日,苟且偷安。” “董卓入京,忠良无数,如荀氏满门,莫不刺董续汉。” “你这厮却流窜河北,跟随袁氏苟安。” “待袁绍败亡,又跟袁谭。” “袁谭再败,你又卑膝奴颜,侍奉恶曹霸府!还不是四姓家奴!” 陈琳气得紧握绢布,五指发颤。 “不得明主,命途多舛,安能怪我?” 笑话! 刘云冷笑道。 “凡是你所追随之主,无不败亡!尸骨无存!” “你苟且偷生,上不思尽忠天子,下不知为旧主服丧!” “如此蝇营狗苟之辈,也难怪为曹操伏膝作犬,你与这阉宦遗臭有何区别?” “四姓家奴,你枉活于世,有你这样的犬奴在侧,曹操安能长久!” 一语落下。 波及曹操,全军议论纷纷,对岸则是嬉笑不断。 夏侯渊手执斧钺在前监督,魏军方才止住不笑。 “你这乞儿!你这贱奴!” “胡言乱语!胡言乱语!” 陈琳自知道德有亏,被骂的面红耳赤,气得浑身颤抖,不敢再言。 他深知此人巧舌如簧,不愿斗嘴,只拿出檄文,开始诵读。 “竖子!只会逞口舌之利!看我一篇檄文,力压全汉!” “诸将静听!” “往者汉祚衰微,率土分崩,生民之命,几于泯灭。魏公神武圣哲,造我区夏。受命践祚,奕世重光,恢拓洪业,古今未有其比……” 开篇妙语,有识之士,皆是夸口称赞。 曹操、刘晔、司马懿方才会心一笑。 论及檄文,天下无出其右。 看你刘升之还怎么逞能! 那陈琳一边读,还一边斜眯着眼,看向刘云,得意地笑了。 区区一介米贼,如何斗得过我? 哈哈哈…… 这篇檄文一出,刘备亦是目露寒光。 陈琳的本事,天下皆知。 “升之,如何对付这陈琳?” 三军交战,首重士气。 士气不存,交锋亦难取胜。 刘云早早安排妥当,只是回眸看向王平等人。 他在军中精选了五百个识字的健儿,昨夜教他们背诵檄文,如今已能不出差错。 “上号筒!” 一具具竹制号筒端上阵前。 刘云还下令所有人再往前几步,直到靠近曹军射程为止。 健儿们个个手持号筒,用来放大声音。 数万人绵延的战场上,不可能每个人都听到檄文,刘云只能尽可能的让更多敌人听得清楚。 曹魏那边,未曾察觉刘云想干些什么。 还当是他们真不怕死,敢走到射程以内。 “此子,又在玩什么花样?” 司马懿亦是摇头不解。 河对岸,刘云手持号筒,用来传播军令。 此物来自后世,刘云连夜砍伐竹木打造,效果自然没那么好,不过用来对付魏军足够了。 “开始吧。” 刘云一声令下,河岸上战鼓敲响。 顿时间五百健儿齐声怒吼,吓得对岸魏兵一颤。 “盖闻明主图危以制变,忠臣虑难以立权。是以有非常之人,然后有非常之事,有非常之事,然后立非常之功……” 一席话落。 曹操、陈琳登时眼瞳大惊! 那陈琳蓦然向后看了一眼曹操,却是不敢再读。 此文,乃是陈琳在官渡之战作为袁绍谋士之时,为讨伐曹操所作的汉代第一檄文——《为袁绍檄豫州》! 当时,曹操见此檄文,登时吓得头冒冷汗,连头风都治好了! 刘云自知写不过陈琳。 干脆就不写了。 拿你自己骂曹操的念给你听! 这总没问题吧?这很合理吧! 你陈琳笔法就算再高。 难不成,还能超越自己所写的檄文? 用魔法打败魔法!一击中的! “魏公……我……” 看着暴怒的曹操,陈琳这下算是百口莫辩。 一把将昨夜写的檄文撕碎一地! “盗窃小儿!厚颜无耻!” “哎呀……悔不当初啊!” “在下对魏公乃一片赤诚,忠心耿耿啊!” “住口!竖子!你住口!” …… 这篇檄文太出名了。 基本上曹操军队里的人都听过,益州军阵营里的诸将也是闻声大笑。 竟不料刘云才思如此了得。 “在曹操面前,念陈琳的讨贼檄文,可谓妙矣!” “升之,真乃奇才也。” 法正与刘备对视一笑。 笑吧,慢慢笑吧。 反正曹操是笑不出来了。 “曹操祖父中常侍腾,与左悺、徐璜并作妖孽,饕餮放横,伤化虐民。父嵩,乞匄携养,因赃假位,舆金辇璧,输货权门,窃盗鼎司,倾覆重器。” “操赘阉遗丑,本无懿德,僄狡锋协,好乱乐祸。左将军幕府董统鹰扬,扫除凶逆!各整戎马,罗落境界,举师扬威,并匡社稷!” …… “诸将,其得操首者,封五千户侯,赏钱五千万。部曲偏裨将校诸吏降者,勿有所问。广宣恩信,班扬符赏,布告天下,咸使知圣朝有拘逼之难,如律令!” 五百健儿声如洪钟。 檄文落定!声传百里,江河动摇。 陈琳心下惊恐,竟是脚底打滑,一屁股栽倒河中,浑身怯湿。 魏军旌旗垂倒,军心大散。 狂风刮过,左右侍卫面面相觑。 曹操亦是气得青筋暴起,满脸涨红。 寒风吹得更紧,冷风刺激下,曹操只觉头颅犹如万虫撕咬,痛的苦不堪言! 曹操老了,他的老毛病又犯了…… 满脸青黑的曹孟德视线模糊,他只觉天崩地裂。 俄顷,头昏眼花,呜的一声,后仰倒下…… “魏公!” 司马懿、刘晔、许褚、夏侯渊连忙上前搀扶,却被曹操一手挡住。 “孤,头风犯了,头痛难忍,啊……” “快传医工!” “不!”曹操咬牙道。 “别示弱……扶孤起来。” 在夏侯渊和许褚的搀扶下,满头大汗的曹操且行几步,望着对岸的刘云大骂道。 “上蹶张弩,给我射死他!射死他!” “放箭!” 咻咻咻! 魏兵弩手齐声上阵,一排弩箭打来。 刘云却是不闪不避,板楯蛮迅速上前格挡。 密密麻麻的箭矢尽数扎进盾牌。 刘云折断箭矢,大笑道。 “都给我说!” “谢阿瞒送箭!” “谢阿瞒送箭!” “谢阿瞒送箭!” “哈哈哈哈!” 全军大笑。 …… “此贼!气煞我也!” “啊……” “明公/魏公!” 曹操气火攻心,头风病犯,两眼一黑,直接昏死过去…… 但他不能倒下。 许褚、夏侯渊强行将他架着,带到了羽盖车中。 “魏公困倦了!” “传令,三军在沔阳扎营,任何人不得冒然出战,违令者斩!” 司马懿又看了一眼许褚,阴狠道。 “魏公昏迷的消息,决不能传出去。” 许褚闻言,领会其意。 他亲自带着虎卫军断后。 “诸将士各回营垒,坚守沔南渡。” “各部军正,整日巡查,军中胆敢有胡言乱语者,一律族灭!” 魏军人数众多,不可能每个人都看得到曹操在哪。 但是,那些看到曹操昏倒而偷笑的人,决不能留下。 “你,你,还有你……你们这些前排的人,都跟我过来!” 战场之外,一处深坑中。 千弩齐发。 还未开战,这些魏军将士,便被乱箭射死。 许褚令人将这些将士的尸骸掩埋,随后拍了拍手上的泥土。 一切都做的悄无声息。 在沔阳,曹魏的谋士团,和高级军官紧急展开会议。 由于曹操不在,只好由夏侯惇与夏侯渊便主持此次军议。 “这一场仗,已必不可免!” “仲达,子扬,德祖,尔等务必要做好一切策划。” “此战,便是决定汉川归属的最后一战了!” “这八百里汉川,我大魏,不惜一切代价,势在必得!” “今夜令匠人打造渡桥,连夜发兵,直取定军山!”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八十一章 五道伐蜀!星罗棋盘定战局! 寒风四起,沔阳城里薪柴燃烧,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魏公苏醒之时,已至半夜。 营帐中,偌大的沙盘前,军旗林立。 汉代的沙盘还比较简陋,聚土成山,画沟为水,只能大概模拟局势,无法还原战场原貌。 不过司马懿与刘晔也算是人中龙凤,二人仔细校对舆图,沙盘上的山川地貌,基本没出差错。 沙盘中,摆布着敌我态势。 刘备军为红旗,魏军为黄旗。 谋士武将们为决战各陈己见,争执不休。 吵了半夜,最终在两夏侯的敲定下,拿定了主意。 营帐中。 身穿玄甲,黑袍独目者,正是伏波将军夏侯惇,表字元让。 此人乃是魏氏元勋,从军多年,虽无赫赫战功,但长于理政安民,在军中地位极高。 此番远征汉川,夏侯惇亦随行军中。 也是曹操有意安排他来此赚得一趟从龙之功。 不料,那孙权在东边闹出那么大动静,却以笑话收场。 若是早知如此,曹操定会将夏侯惇留在淮南,董督军事。 这样征东将军的高位也不至于被一个外姓降将得到了。 “仲达与子扬之计,是也!” “待魏公醒来,以此方略,可作备案。” 夏侯惇话音方落。 胡床之上的曹操蓦然一颤,嚎呼一声。 周遭文臣武将,尽数一涌而来。 “魏公!” 曹操睁开双眼,便看到夏侯兄弟。 “元让,局势如何?” 夏侯惇紧握曹操之手,安抚道。 “孟德宽心,刘备兵力远不如我军,不敢贸然迎击,只是交换了人质,便带军返回定军山。” 敢当面叫曹操孟德的,如今天下只剩夏侯惇一人。 他也是除了护卫许褚以外,唯一一个可以自由出入曹操军帐的人。 这份殊荣,所有人都无法企及。 见夏侯惇在身旁,曹操方才宽心。 他又做了個噩梦,梦醒时分,满头是汗。 “孤,又梦到刘备小儿,冲出汉川了。” “元让,孤当年在官渡之战,笑话本初。莫不成,孤今日也会走袁本初的老路?” 夏侯惇仅剩的一只独目中满是坚定,他摇头道。 “孟德才干过人,乃天下之器。” “岂是袁绍能比的。” “更何况,如今我大魏之强盛,远胜于昔日,此战拿下刘备,十拿九稳。” 夏侯惇转头从司马懿手中拿来绢布。 “此乃我军文武,思虑了一夜,方才制定的破刘之策。” “还请孟德过目。” 曹操缓缓起身,穿上狐皮大氅,漫步走到沙盘前。 “刘备小儿,苦守定军山。” “我军在沔阳一线,六万五千主力已经展开,剩下五千兵马驻防阳平关,以防不测。” 夏侯惇指着沙盘的布局,一一解释。 随后,又看了一眼司马懿。 “仲达,子扬,你们也将计略详细说一下吧。” 司马懿总算得到出头的机会,还不等刘晔上前,便抢先一步,献媚道。 “魏公,在下与子扬连夜想出了一道秘策,必让刘备亡命汉川!” 曹操思虑道:“何等妙计。” 司马懿讪讪一笑。 “五路伐蜀!” 五路伐蜀?曹操眼眸狐疑。 “哪五路?” 刘晔将手执一面黄旗,沿着汉水,从上庸方向调来一支兵马。 “上庸申耽、西城申仪,手中各有数千部曲。” “这兄弟二人往昔依附张鲁,却也与我大魏暗通,野心勃勃。” “魏公可下令,表申耽为汉宁郡太守,兄弟二人一并封侯。令其趁南郑空虚,溯汉水北上,一举攻之!” 曹操闻言点头道。 “善,如子扬所言,立刻去办。” 司马懿又指着北方,阴险道。 “汉阳豪强赵昂,世代为凉州大姓。此人足智多谋,计略百出。” “魏公可封此人为益州刺史,令其招引汉阳健儿,为我大魏所用。” “其部,将从武都南下,绕行阴平,走桥头,直入梓潼郡,彻底断去断刘备后路。” 夏侯惇闻言,又问道。 “我听说赵昂机警过人,当年马超率军攻袭陇上,此人与其夫人王异,凡出九策,在祁山堡力挫马超。” “这样精明的人物,会带自己的部曲,前去冒险吗?” 司马懿手持黑色羽扇,摇头笑道。 “伏波将军久在淮南有所不知。” “马超生性残暴,在雍凉所过屠戮,引起汉阳健儿殊死反抗。” “当年汉阳健儿与马超大战数次,互相杀虐亲族子弟。马超的妻子被汉阳儿郎所杀。” “赵昂的长子和各地豪强的人质,亦被马超杀死。” “如此不共戴天之仇,汉阳儿郎岂能不报?” “若是让刘备取胜,得以进入凉州,马超再度席卷雍凉,他们不怕报复吗?” 夏侯惇闻言称是。 司马懿便拿着一面黄旗,沿着阴平古道,直指梓潼。 这一路五千兵马,可彻底断去刘备后路。 “但是,这样还远远不够。刘备在蜀中留下不少兵马,又有诸葛亮居中调度。” “汉阳五千兵马,是挡不住刘备援军的。” 司马懿点头道。 “所以,如何困住诸葛亮……这就得看校事府的手段了。” “魏公可还记得张肃?” 张肃,蜀中谋士张松之兄。 当年蜀中豪强,皆有亲善曹操之意。 赤壁之战前,张肃曾经去邺城拜访过曹操,被曹操授予广汉太守一职。 刘璋暗弱无能,蜀中豪强皆是向往曹操,往来邺城者不计其数。 若不是张松前往邺城拜谒,被曹操羞辱,一怒之下引了刘备入蜀,蜀中局势还不知会如何呢。 “刘备入蜀后,张肃当即告发刘璋,处死其弟。可见此人利欲熏心,不念恩情。” 曹操眸中生出一抹狡黠之色。 “此人还活着?” 司马懿点头道。 “魏公知道刘备的为人。此人沽名钓誉,不触其逆鳞,他是不会滥杀的。” “刘备只削去了他的广汉太守职务,张肃却一直怀恨在心。” “正好,此人活着,也能在广汉郡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夏侯渊正色道。 “区区一个蜀中豪强,能有多少兵?” 司马懿拱手道。 “张肃的部曲不多,但是在郪县另有两名豪强,马秦、高胜!” “此两家一直是广汉郡望,向来无视法度,纵恣虐民,他们趁刘备入蜀之际,肆意抢夺百姓,征为部曲。” “刘备入蜀后,便制定《蜀科》,用诸葛亮等人以严刑峻法,打压豪右。” “此二人早就心怀不满,听闻魏公在北,也已暗中与蜀中校事联系。” 刘晔掐指一算,总计人数,慢慢禀报道。 “估计三人,部曲相加,不下两万余人。张肃可带兵横扫广汉。” “马秦、高胜,亦可顺势南下,横扫犍为郡,顺道直取南中,扰动南蛮起兵。” “犍为太守李严,正在与越巂夷王高定元交锋,一旦后路被断,南中失守,整个益州就全乱了!” “纵然诸葛亮再有才干,能挡得住这内外交困吗?” 诸将闻言大喜。 虽然魏国内部的政局也十分混乱,可是大魏攻略雍凉已有四年,该杀的都杀了。 刘备才刚刚入蜀一年,各地还没来得及消化,情况比魏国更差。 能让蜀中彻底乱起来,曹操的胜算就会很大了。 “善,第四路兵马何在?” 刘晔将一面黄旗插到走马岭。 “武都太守杨阜,魏公数月前,令张郃击败羌氐,杨阜奉命在此迁徙氐人,转至雍州。” “可令此人带三千兵马,从武都南下,翻越走马岭,袭击陈式、高翔的疑兵,以防其攻打阳平关。” 进退有序,内外交锋。 司马懿和刘晔的计策,可谓五面出击。 利用魏国庞大的体量资源,直接向蜀中碾压! 这就是国力的差距。 广汉、梓潼、走马岭、南郑、定军山。 五处战场,五路交锋。 魏国谋士天团,落子蜀中。 整个益州,展开了剧烈的争夺。 对于刘备而言,这是堵上国运的一战。 一旦失败,益州全线崩塌,覆灭就不远了! “好狠的方略。” “不愧是司马仲达。” 曹操拍了拍手,目带喜悦。 “这第五路大军,将由孤亲自带领,决战定军山下!” “传令,妙才、公明、儁义、伯济等人,带三万兵马,趁夜渡河。” “在定军山东、南两面扎营。” “孤要把刘备困死山中!” …… 定军山,刘备营垒。 诸将皆在。 在魏军部署计略的同时。 刘备一方的谋士武将,也开始制定计策。 沙盘上,四面都是魏军的旗帜。 刘备也察觉此战的艰辛。 魏军的体量优势太大了。 一旦开始全线交锋,蜀中内部的局势太不稳定。 一不留神,那些反对刘备的蜀中豪强便会闻风而起。 “诸将,魏军此战,必将全线出击。” “可有良策?” 谋士法正,指向上庸。 “我若是曹操,必会令申耽、申仪兄弟,溯汉水北上,奇袭南郑。” 刘备道:“定军山只有三万六千兵马,又要面对曹贼主力,无力分兵,如之奈何?” 法正见机献策。 “宜都太守孟达,麾下有部曲四千。” “主公可令孟达从秭归北上,袭取房陵、威逼上庸,断其后路。” “申耽、申仪鼠首两端,必不会贸然进军。” 法正与孟达皆是扶风人士,同属于东州兵。 二人乃是‘州里人’,汉代有同州互助之谊。 此番法正献计,既解决了南郑危机,又能令东州人掌控上庸,可谓是一箭双雕。 刘云深知法正心思,也是提醒道。 “房陵太守蒯祺,世代为当地大姓,此人娶了诸葛军师的长姐为妻。” “主公可修书一封,晓喻恩义,念在军师情面,或可免遭兵戈。” “蒯祺也不必倒向我军,只需像往常一样,保持中立便可。” 这些地方豪强,世代掌理郡中要职,朝秦暮楚,早就习惯了。 仅此提醒,刘备亦是心中了然。 “此计甚妙,” “再调襄阳向朗居中协调,孟达也好方便行事。” 一个东州人掌兵、一个荆州人主政,算是调和均衡了。 刘云又猜测到。 “曹军粮秣不足,意在决战。” “我军粮道从成都出发,自广汉、梓潼两郡北上,绵延千里,路途危险。” “魏军若是不傻,定会从武都出兵,绕行阴平、桥头,奇袭梓潼!以绝我军后路。” “再煽动蜀中豪右,四处扰乱。让我军粮草不至,被迫下山与魏军决战。” 此言一出,张飞等人心下大怒。 “可恨的曹贼,我军要是粮草不足,兵力也不够,如何对抗魏军?” “这些卑鄙小人,尽会用些阴险手段。” 张飞这话说的也不完全对。 战争乃是综合国力的对抗,战前的政治、经济局势本就是战争的一部分。 刘备在历史上拿下蜀中后,可是歇了整整两年多,稳定局势后才去争夺汉中。 饶是如此,争夺汉中之时,内部仍是豪强叛乱不断。 现在刘备,刚得蜀中不满一年,便北上交兵,蜀中局势自然更加严峻。 只是,如今汉川牵一发而动全身。 这场仗,双方都不得不在准备不足的情况下开战。 准备不周,匆忙交兵之下,哪一方的战略运作能力越高,哪一方就能取得胜利! 诸将士皆是察觉局势危急,各自面露愁云。 没有蜀中运输粮草,守在定军山就是死路一条。 到时候魏军把定军山东、南两条大道一围,益州兵就得被活活困死。 “升之,既如此,可有妙计应对?” 刘云望向刘备,坚定道。 “梓潼有一人,乃力挫万军之才!” 赵云思索道:“难不成是霍仲邈?” 刘云点头道。 “正是,魏兵自阴平南下需走白水关入蜀,只需调拨五百军士,霍将军便可守住此关!” “至于蜀中豪右,若要叛乱……” “呵呵,我相信卧龙之才,自能平之!” 刘备深以为然。 临行前,就是担心他走后,蜀中豪强会响应曹操,特地斩杀作乱贼子用以震慑。 还给诸葛亮留了两万机动兵力,运筹帷幄。 就算豪强叛乱,诸葛亮也应付得来。 “备,相信孔明!” “如此便好。”刘云补充道。 “魏军或许还会从武都进军,与阳平关守军夹击陈式、高翔二位将军。” “刘使君,务必令其坚守营垒,不得出战,走马岭山势险峻,魏军短期难以攻破。” “至于定军山战场……” 诸将听闻此事,皆是面带激动。 与魏军轰轰烈烈展开正面交锋的定军山终于要拉开帷幕了。 “刘使君……在下以为,今夜,魏军必会连夜渡河。” “趁势占据东、南两条大路,建立围守。以阻绝我军蜀中、南郑方面的粮道。” “一旦让他们实现全盘计划,我军必败无疑。” 法正也是担忧道。 “魏军处处算计,可谓是布下天罗地网,整个汉川、蜀中尽数在棋盘之内。” “要想破敌,定军山之战,必须打出全胜!” 法正之言,深得刘云心意。 就算魏军在战前部署的再好,无法在会战中取胜,也没用。 就像官渡之战前,袁绍以强大的国力四面布局,曹操腹背受敌。 可是,官渡会战失败后,这些部署就全都没有意义了。 这提前开启的汉中之战,与历史上四年后发生的定军山之战已经完全不同。 刘云每一步都无法再按照历史的模板来思考对策了。 “此战,我军困守定军山,只会是笼中之鸟。” “想要获胜!必须提前出击。” 提前出击? 黄权大惊失色。 “魏军兵力近乎两倍于我,骑兵骁勇,我军怎能冒险下山对抗?” “守山才更为稳妥啊。” 是的。 作为顶级战术大师,黄权会这么想,魏军方面也会这么想。 刘备扎营定军山,做足了长久对抗的样子。 已经给魏军留下了固定印象。 交换人质过后,又立刻返回定军山上,示敌以弱。 如此一来,便没人会想到,在如此大劣势之下,益州兵将还敢出山反击。 “正因如此,才要反其道而行之。” “兵者,以正合,以奇胜也!” 刘云望向天空,定军山周遭,空气湿寒。 他顿时计上心头。 “我夜观天色,近来北风吹寒,明日早晨将有大雾笼罩。” “我军在陇蒙缭绕的大山中扎营,这一场大雾,将会掩盖我军的行踪。” “等待晨昏分界之际,莪方大军掩杀而出。” “在魏军主力渡河之前,一举将其前部歼灭!” “此乃,破敌之策也!” 刘备听闻刘云妙计,登时欣喜不已。 “运筹帷幄,掌控全局,料敌先机,神机妙算,升之真乃奇才也!” “善!” “传令!军中子时造饭,丑时出发!务必搓敌于定军山下!” 刘云再度谨慎劝诫道。 “刘使君,切莫心急。” “今夜,庖厨造饭皆不可用明火!所有的营火全部熄灭。” “此乃决定大汉国运的一战,务必不能被敌军发现任何痕迹!” 诸将士闻声惊异。 竟不料此子心细如针,谨慎至此。 张飞仰头长笑。 “哈哈哈,难怪逆贼诸将连败于你。” “升之,你可真是奇才也!” “大兄失之凤雏,得之骐骥,也算是上天恩赐了。” 刘备亦是目中炯炯,紧握腰间佩剑,意气风发。 “善!” “诸将早些用饭!” “黎明前,我蜀中神兵,将一鼓作气,歼灭魏军!”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八十二章 斩尽故鬼!定军山下,必灭曹! 黑夜,沔南渡。 魏军徒隶、民夫连夜在冰冷的河水中打造了十座渡桥。 魏国全力出击,在夏侯渊的监工之下,工匠们的工作效率高的可怕。 天气冰寒,河水结霜。 冷死在河中的民夫不计其数。 等到张郃到来之时,河中已然漂浮着不少尸体。 “这些人都是阳平附近的百姓吧……” 张郃久在阳平关,未曾出战,却常常出关在周遭观察地形。 有些百姓他是见过的。 夏侯渊冷哼一声。 “整整两万人,魏公五丁抽一,只派这些逆贼前来修桥,已经是最大的宽容了。” “这些米贼,生来就该死!” 张郃没有多言,他本就遭受冷遇,若不是面临决战,夏侯渊压不住场子,曹操也不会把他张郃再调出来。 “儁义将军,此番归来,可喜可贺。” “如今魏公大军齐发,我等奉命率先渡河。” “将军也可趁此机会,大展神威,洗刷冤屈。” 张郃侧目一望,竟是郭淮。 “张某在阳平关也早听伯济妙策。” “可惜,每次都只差一点。” 郭淮无奈一笑。 “如今有了儁义将军在场,此战我军必胜!” 必胜…… 是吗? 张郃没那么自信。 远远望去,天空还是一片漆黑。 他搓了搓手,空气中露水粘稠。 天亮以后,将是个大雾天。 到时候,魏军的动向,定军山的益州兵根本无从查知。 可是刘备的军队,魏军也没办法察觉。 大雾浓浓,双方视线不好,骑兵的侦查能力基本都被消除了。 何时会爆发战斗,只能看指挥官的战场直觉。 “不可大意啊。” “如今我军前军已有将近三万人马渡河。” “在此期间,莫要着急去东、南围守。” “等到大雾散去,再分开行军。” 郭淮深以为然。 不多时,徐晃也骑乘战马,从桥上走来。 “妙才、儁义、伯济。” “魏公下达了最新军令。” “此战,由妙才监军,布阵行军则由儁义、伯济协调指挥。” 什么? 夏侯渊心头一颤。 “这么要紧的战事,魏公居然不让老夫指挥?” 曹操老奸巨猾,平日里让夏侯、曹氏兄弟赚军功。 一遇到大战,他还是不糊涂的。 知道张郃的能力在西线首屈一指,就算是个降将,他派了郭淮居中监督,也出不了事。 张郃闻言则是欣喜不已。 张郃不怕打仗,就怕没仗打。 这個拼命三郎,不管局势有多危险,他都敢上。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郭淮看向张郃,拱手道。 “寅时。” 嗯…… 张郃望向远方,却是什么也看不清。 “寅时为虎,这个时辰,老虎要出笼了!” “传令!多派骑兵散布沔南侦查。” “但有敌情,举火为号!” “唯……” …… 魏军陆续过河。 哨骑遍布各地,昏昏暗暗的视线中。 一阵马蹄飞扬。 魏军轻骑兵一入大雾,仿佛就被雾气吞没,彼此不见视野。 未过多时。 从山上传来了一阵马踏之声。 那魏军骑兵眯着眼睛,却也看不清情况。 只得高声询问。 “可是派去定军山侦查的哨骑回来了?” …… 鸦雀无声。 这几个魏军骑兵,刚要再问。 却见大雾之中,一阵铁骑飞扬。 这几个骑手来不及反应,便被白马义从持矛穿胸而过。 “是蜀中贼寇!” 铛铛铛! 兵刃交加。 火星四射。 这几个魏兵全力阻挡,方才让一名年轻的骑手逃脱。 “快去举火!” “啊……” 一阵乱战之下,魏兵尽灭。 最后一名骑手,策马扬鞭,快奔而去,刚要点燃火把。 却只听大雾之中,传来了弓弦的颤声。 嗡! 白羽箭脱手而出。 一只弓矢飞快射穿了他的后脑。 扑通一声,马上的骑手坠落于地。 大雾中。 年迈的老将军持弓纵马而来,冷哼道。 “竖子,还敢跑?” “老夫的弓一旦开张,百步外的苍蝇都飞不掉。” 刘云也从雾中出现,连连称赞。 “不愧是黄老将军。” “解决完魏军哨骑,我军便可直袭夏侯渊!” “传令,各部有序列阵,按计划进军!” …… 时间来到,卯时。 天地仍是一片昏暗。 魏军先锋尽数渡河,三万人马先朝着定军山前进了五里路,便在此停滞不动。 张郃还是谨慎的。 哨骑没有传来消息,他就无法准确把握敌军动向。 饶是夏侯渊再三催促,他也依旧按兵不动。 “张儁义,你还在拖延什么。” “快按照魏公军令,分兵东、南围守,安营扎寨。” “不!” 张郃罕见的叫停了夏侯渊。 他的耳朵一直在听,耳廓不断微动。 顶级名将的直觉告诉他,仿佛有一股不可名状的压力,在朝他涌来。 “都卯时了,哨骑还没回来吗?” 杜袭摇头道。 “大雾天,本就视线极差,骑兵们能否分辨方向都不好说。” “那就再等等!” 张郃手里捏着三万人,他不想冒险分兵。 “等到天亮,看清局势在分兵。” “你!” 夏侯渊冷哼一声,刚要争执,却被杜袭劝住。 “妙才,此战魏公下了严令。” “你不可再急躁啊。” “唉……” 夏侯渊无奈长叹。 畏畏缩缩根本就不是他的个性。 还不等杜袭说完,他便负气出走,闯出大帐。 白雾茫茫,周遭不见视野。 一片迷雾之中,似乎有着整齐的脚步声从远方传来。 夏侯渊满眼惊惧,连忙上前查看。 “声音……” “有什么声音来了……” 踏、踏、踏。 密密麻麻的脚步声,踏破迷雾。 天师道儿郎齐声高呼,声如洪钟。 全员白衣的鬼卒列阵在前,沿途掌旗官,各自手持六面蜀中妖鬼的大旗。 旗上的鬼怪,画的峥嵘可怕。 鬼卒的礼乐,亦是唱的蜀中的巫鬼民谣。 在这视线不清的大雾中,鬼卒的声音真如鬼怪一般,空灵幽玄,妖异可怖。 人未至,声先到。 “天师降蜀,斩故鬼!” “天师降蜀,斩故鬼!” “天师降蜀,斩故鬼!” 天师道多传,张道陵入蜀,斩尽六天故鬼,立天师一脉。 此等观念,早已深入教众之心。 可是魏军久在中原,哪里知晓这蜀中巫鬼神话。 六天故鬼的妖旗一现,前列魏军顿时喉咙紧促,双腿发颤。 “鬼……鬼卒杀来了!” “快!快鸣金!” 铛铛铛铛铛…… “鬼卒来袭!” “各部列阵!鬼卒来袭!” 张郃等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眼瞳一震。 他连忙闯出来,揪着那传令兵的甲胄,大骂道。 “什么鬼卒?” “乱军心者!斩!” 那传令兵惶恐的指向雾中。 “蜀中鬼卒从妖雾中突然出现了!” “遭了……” 张郃心下大震。 竟没想到,他刘备在全盘劣势的情况下,居然还敢主动下山迎击。 “子绪,速速传禀魏公!让援军渡河。” “如若不然,我军前部必败啊!” 杜袭也是紧张不已,一路上脚滑摔倒了两次,方才找到慌张的骑手,令其传信。 张郃、郭淮、徐晃迅速上马。 各回军阵主持战事。 “传令各部,不得出击。” “坚守阵线!” “违令者,斩!” 十几名骑兵迅速分散各营,传播军令。 待到张郃军阵严整,摆开阵势之时。 三万六千益州兵已全数出击,两军咫尺相对。 刘云与刘备坐定后军,望着两军阵型。 虽看不清远处布阵,刘云却仍是镇定自若。 他一手扶筝,转头看向刘备。 “刘使君,可听过‘杜宇魂’。” 刘备少年时虽然跟着卢植,却对音律无甚了解。 “杜宇,蜀中望帝啼鹃的故事,备倒是知晓。” “此曲,未曾有知。” 刘云笑道。 “那。” “云,且以此曲作号,愿为刘使君弹破魏卒!” 刘备会意一笑。 “愿听升之妙曲。” “客人已到。” “升之开宴吧……” 少年郎以手扶筝,满眼冰霜。 大雾中,古筝声响。 风声为伴。 猎旗高扬。 手落筝弦之际。 万军躁动! “兴复汉室!” “讨灭逆贼!” “杀杀杀!” 动地杀声远来,鸟兽惊飞,江河颤动。 张郃稍定军心,举起令旗高扬。 “天祚大魏!” “天祚大魏!” “天祚大魏!” …… 定军山之战。 全面爆发。 后世史学家陈寿,留有布阵图一卷。 汉左翼(张飞、黄权10000)-魏右翼(张郃、杜袭8000) 汉中军(黄忠、刘云10000)-魏中军(夏侯渊、郭淮14000) 汉右翼(赵云、魏延10000)-魏左翼(徐晃、朱灵8000) 汉后军(刘备6000)-魏后军(曹操35000未渡河) 在正面战场上。 刘云从来是兵力弱,战力差。 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拥有过优势。 不过,优势是短暂的。 如果不能在魏军主力渡河之前,将敌军击败,情况仍然会很严峻。 “旗手,下令!” “三军进发!” 汉军左翼,张飞所部兵马率先出击。 “哈哈哈,张郃小儿,俺早就想收拾你了!” “大弩士上前!” 蜀中弩兵一路掩护步兵前进。 飞矢如蝗,密密麻麻的朝着魏军打来。 魏军主力不在。 张郃根本不敢冒然出击,只得严令将士守好阵线。 噼里啪啦的箭雨尽数打在魏军的板楯之上。 砰砰砰,砸出无数缺口。 躲在盾牌后的魏兵,不少被流矢射中,痛苦倒地。 “啊啊啊……” “督战兵,速速将受伤的士卒拖下去!” 后续的兵马补上,魏军弓手也开始还击。 “放箭!” 咻咻咻! 火箭撕裂天空,远远射出一道抛物线。 迎头砸来的弓箭,尽数被益州军的盾牌挡住。 稍有不曾防备者,皆是被火箭刺穿。 张飞身骑黑马,肩抗长矛,在漫天箭雨之下,睥睨一切。 “严老将军、公衡,这一战,俺张飞定要立头功!” “哈哈哈,汉升和子龙抢不过俺的!” 老将严颜、黄权闻声大笑。 “善!” “就让我左部兵马率先把张郃撕裂!” “杀!” 一片弩矢对轰之下。 双方盾牌手顶着箭雨互相贴近。 列阵严整的军队,盾牌相击。 砰砰砰! 两方将士皆是毫不相让。用血肉之躯,组成了一条铜墙铁壁。 “长矛!上前!” 矛兵顺着盾牌的缝隙间互相穿刺! 噗嗤!噗嗤。 “啊……” 血肉飞溅,两方盾牌上尽是肉泥。 见战局焦灼不下,张飞大喝道。 “上椎锤!” 椎,乃是锤击兵器,以钝器破甲闻名。 魏军盾牌手眼见椎锤砸来,顿时眼前一震。 刚要后退,却被这椎锤砸的盾牌凹陷,砰的一声倒飞而出。 “冲进去!” “给俺把张郃撕成碎片!” 密密麻麻的益州兵冲入阵中,左右厮杀。 仅仅是一炷香的时间。 张郃的第一阵就被张飞凿破。 “不愧是万人敌也。” 张郃眉头紧皱,他连续布下三道防线,就是为了迟滞张飞进攻。 可张飞的攻势就如同一把锤子,专门敲击心脏。 每一次进攻都用尽全力。 按照张飞这个打法,张郃也是感到有些吃不消。 “传令,后队,堵上缺口。” “务必不能放任一个贼兵入阵。” …… 汉军右翼。 赵云的打法向来没有张飞那么激进。 这徐晃乃是善战名将,先前二人还在沔南渡交过手。 “徐晃谨守阵线不易突破。” “子龙将军,末将愿带两千兵马贴近敌军,消耗徐晃锐气。” 牙将魏延,主动上前献策。 赵云也没有拒绝。 光是远程消耗,双方战损差别不会太大。 唯有通过肉搏击败阵线,才能彻底击垮徐晃。 “魏军利在坚守,等候援军渡河。” “我方的优势不会太久。” “也罢,文长,此去务必取胜!” “唯!” 魏延策马而前,指挥最精锐的荆州兵士。 “荆州的健儿们,随我杀破徐晃!” “杀!” 两千荆州兵开始突击。 朱灵迎面而来。 “先登死士!上阵!” 盾牌落地,蹶张弩齐发。 一排弩矢射穿荆州兵。 余下的健儿第次补上缺口,再度杀来。 “矛兵上前!” 两排长矛手彼此靠近。 敌我使用的武器大都相距不大。 在长矛对刺之时,谁能稳住,一击即中,对方必死! 长矛对捅!矛林如雨。 白刃进,红刃出! 两军阵前,血溅三尺,士卒痛苦倒地。 双方高扬长矛,在前排将士死后,剩下的人手持长矛从上往下砸去。 矛杆在空中互砸,相互缴械。 噼里啪啦的撞击声,不绝于耳。 左右两翼的对决都已进入白热化。 双方将士皆是是杀红了眼,战场上尸体的腥臭味,血液和泥土味相互混杂。 远在中军的刘云依旧坐定不动。 黄忠已是等的焦急万分。 “升之啊,翼德和子龙都上了。” “我们怎么还不上。” “时不我待啊!” 刘云摇头道。 “老将军莫急,再等等。” “让二位将军抢个先锋又何妨,黄老将军此战可得头功!” “哦?” 黄忠满面大喜。 “不知是何等功劳?” 刘云望向敌阵,目光幽幽道。 “斩!夏侯!”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八十三章 进击吧,黄忠!立名千古,就在今日! 血战定军山,流血漂橹,残肢断臂,碎裂一地。 汉军将士便踩着魏军遗骸继续突击。 张飞一贯猛打猛杀,直冲张郃二层防线。 杜袭见状大震。 “儁义,那张飞太过骁勇了!” “一线已被撕碎。” “再这样下去,我军二线也撑不了多久。” “不能再守了!” 张郃纵目四望,却见密密麻麻的汉军将士不断涌入己方阵线,二线陷入危机! “夏侯仲权!” “末将在!” 夏侯霸勒马向前。 张郃指向益州军阵,大喝道。 “我手中只有五百燕云弩骑,全部交给你!” “并你部雍州骑兵,共计两千人,给我绕过张飞的荆州兵,摧垮黄权的益州步兵!” “唯!” 夏侯霸拨转马头,快马奔向身后的骑兵序列。 “将士们!” “随我击溃益州兵!” “驾!” 一队骑兵策马。 扬尘远去。 骁骑彪悍。 夏侯军旗扬风飘动。 魏军骑兵策马奔腾。 “严老将军,你看!” 黄权敏锐的察觉到了寒风中的动静。 “是敌军骑兵来了!” 严颜见状大骂。 “来了又如何?” “老夫列阵去抵挡!” “你与翼德,直取张郃!” “好!” 黄权策马快奔,迅速协调益州兵左右分离。 三千步兵转换方向,从西面摆开阵型,抵挡骑兵。 “长矛在前!” “弩手反击!” 坚固的阵列之中,矛头直指。 弩手快速上弦,一排弩矢射出。 人马哀鸣。 呜呼呼呼…… 战马趔趄倒地,马上的骑手刚刚落地,便被随后冲击的骑兵活活踩踏而死。 夏侯霸没有时间为他们哀悼! 他挥出长戟,快马飞奔。 “骑兵分裂五队,第次抄略敌后!” “杀!” 五路骑兵由校尉、曲军侯各自领队,第次分散袭击。 一波骑兵刚刚冲入阵中,被长矛刺死。 另一队骑兵又从身后掩杀而来。 “弓兵,放火箭!” 咻咻咻! 火矢撕裂寒雾,尽数将远方骑兵射下马来。 却不料这支骑兵并非全然是冲击骑兵,而是燕云弩骑! 马上的弩手迅速拿起弩机,绕道益州兵背后,完成一轮齐射。 来不及防备的益州步兵迅速被射穿阵线。 接近着他们将要面对的便是夏侯霸的无畏冲锋。 “骑矛!出击!” 踏踏踏! 战马踏碎大地,略带霜冻的地面尽数被战马踏破。 一行骑兵穿透益州兵的防线,鱼贯而出! “翼德!” 黄权急忙来报。 “魏军骑兵了得,已经绕袭我军侧翼。” 张飞刚刚挑死几名魏军,满身是血。 他蓦然回过头来,双目瞪大。 “等敌人,到了俺身后再说!” “在此之前,任何人都不准回头!违令者斩!” “将士们,凝聚一心,给俺杀穿张郃!” “杀啊!” 地动山摇的呼声涌来。 魏军前列阵线被一层层突破。 张飞亲自持盾携矛,硬生生撞开了魏军第二线。 张郃一线残部,被荆州兵马全部杀败。 余下的将士眼见阵线被撕裂,个个丢下盾牌,狼狈遁走。 “跑啊!” “啊……” 弩手齐发,刚刚掉头逃窜的将士全部中箭。 还没死透的,又被陆续冲杀的荆州兵活活踩死。 “张翼德何其骁勇!” “儁义,如之奈何啊?” 杜袭默默抽出刀来。 “全军压上吧!” “不可!” 张郃亦是心脏狂跳。 这些益州将士可是在半夜吃饱了饭才下山出击的。 而山下的魏军还没开始造饭,全然是饿着肚子与敌人硬拼。 这個时候,战力差距还不明显。 等到天亮,人困马乏,再想挡住张飞难如登天。 “三线兵马,不可轻动。” “魏公主力到来之前,最后一阵必须牢牢守住!” …… 汉军右翼。 魏延亲持长矛在前督战。 两军长矛兵互相穿刺,损失皆超过三分之一。 在如此惨烈的搏杀下。 双方居然都没有士气崩溃。 简直令人心惊。 “这支部队,不简单啊……” 魏延很难想象,刘备在荆州调训了多年的荆州兵。 居然还拿不下敌人。 “敌将是徐晃……莫非,这是他麾下的白波旧部?” 赵云久闻徐晃治兵之名。 “他的部下在战时军纪严明,即便是用饭也能在行军途中完成。” “看来用步兵很难破阵了。” “白马义从!” 一行白马齐声出阵。 双头骑矛在前。 马上的副将张著,高高扬起翊军将军的大旗,全军肃穆。 赵云身骑白马驰逐,一身白袍猎猎作响。 “骑兵,随我从侧翼突杀徐晃!” 右翼大将亲自冲阵,白马骑兵士气高涨。 “白马,白马,白马!” “杀!” 一行毛色纯白的骑兵大队绕道而来。 冷风呼啸,迷得徐晃睁不开眼。 他缓缓向前看去,在前军的侧翼,一排骑兵从迷雾中杀出,正面撕裂了白波军阵线。 “不好,是赵云来了。” “骑兵,随我迎战赵云!” 两支骑兵在战场穿梭。 徐晃持戟狂奔,豪迈大笑。 “徐盖,在我身后吗?” “父亲,孩儿在,孩儿一直在!” “哈哈哈!好,随为父杀败赵云,我给你记头功!” “杀!” 骑兵对撞,骑矛突刺。 两方战马拥挤对撞,马头倒曳,唾沫横飞。 赵云并不理会徐晃,他亲自冲入魏军步兵阵线,一槊挑飞魏军。 随后白马义从突破这个口子,如利剑穿透。 “魏文长!” “末将在!” 魏延暴跳而起,一脚踹翻魏军盾牌,踩着这魏兵的面庞,直接破开朱灵的先登死士。 “拔出缳首刀!” “撕裂敌军!” 杀! 混战之中,戟矛不再占优势。 双方刀柄短刃相接,零距离互相劈砍。 每一刀落下,荆州兵都能将先登死士的面庞活活砍裂。 先登死士的刀锋亦死刺穿荆州兵的胸膛。 血液狂涌,战地上满是鲜血。 朱灵带后队上前,却不料一阵骑兵呼啸。 白马义从杀穿魏军防线,四面突击。 “乱了,全乱了。” 不到一个时辰,魏军整齐的阵线,全被大乱。 各部之间都在乱杀,乱砍。 长矛互刺,短刀互砍。 散落在外的弩手们则伺机弯弓搭弩,找寻落单的士兵射杀。 中军的夏侯渊,要坐不住了。 他静静地看着黄忠的大旗飘扬中军,目光越发急躁。 “黄忠坐镇中军?那刘备去哪了?刘升之又去哪了?” “为何这么久,他们还是纹丝不动?” 郭淮深知夏侯渊脾气暴烈,连忙劝阻到。 “护军将军,莫要轻动。” “刘升之早有准备,我军需谨守中军,不可重复石马之败。” 中路军,在作战中的主要目标是守住阵线,维持两翼平衡。 一般是主帅坐镇。 在平原会战中,如果想要突破敌军,还得从两翼下手。 夏侯渊见张飞、赵云杀得如此痛快,心中也是烦闷不已。 张郃、徐晃兵力本就少于这二人,也不知能撑多久。 “偏偏还是两个降将!” “不得不防啊……” 郭淮狐狸般的眼睛,瞥了一眼夏侯渊,心里暗笑道。 就算这两人都是降将,可他们的能力比起你来,也不止高出一星半点。 纵观整个战场,主将之中,除了黄忠还没杀出名气以外。 其余的将军都是一线名将。 夏侯渊已经是一线将领中垫底儿的存在了。 曹操让他坐镇中军,只是担心这些降将靠不住。 真正指挥全局的,还是张郃、郭淮、徐晃三人。 “不行!坐不住了。” 夏侯渊登时起身。 “叔权,带骑兵随我驰援!” “万万不可!” 郭淮这一次是铁了心了,不能让夏侯渊犯错。 “我方后军未到,沿途需要经过渡桥,走上五里,才能抵达对岸,速度何其之慢。” “妙才,你不可再犯糊涂了。” 夏侯渊勃然大怒。 “竖子,你当我不知兵吗?” “妙才!且慢。” 杜袭也从左翼赶来。 张郃就是担心夏侯渊坐不住,连魏公长史都派过来了。 “昨夜,渡河前,魏公严令,你只可监军,不能调兵。” “莫要影响战局啊。” 哎呀! 夏侯渊心里这个急啊。 “老夫在凉州横扫韩遂,从来都是横冲直撞,哪里受过这等气。” 顺风仗打多了,人就飘了。 “那刘备,可不是韩遂。” “妙才,忍忍吧。” “魏公一到,刘备必然丢盔卸甲!” 夏侯渊闻言无奈长叹。 “罢了,拿酒来!” …… 沔阳,魏公帐中。 曹操方才醒来,周遭的侍女才给他换好衣裳。 司马懿与刘晔已经齐声赶来。 “报!” “魏公,荡寇将军急报!” “刘备主力趁夜离开定军山,已经在山脚下与我军会战!” “什么……” 曹操心中一颤。 “他刘备才多少兵马,怎敢与孤为敌?” 司马懿亦是身体伏地,不敢抬头。 “魏公,我等失算了。” “刘备趁着大雾隐藏动向,我军前部已经遭到突袭。” “再不救援,情况危急!” 曹操闻声大怒,一脚踹开身旁的侍女,自己把衣服匆匆穿好。 “磨磨唧唧的。” “来人,牵马来!” 曹操骑上战马,腰悬佩剑,很快来到营中。 “元让、虎侯,立刻调遣兵马前去增援。” “妙才被困在对岸,再这样拖下去,刘备必然趁乱取胜!” 夏侯惇心下大惊。 所有将领都没想到,刘备明明摆出了长久作战的架势。 怎么会突然下山打这一出? “看来,我们都被刘备耍了。” “孟德,调遣哪支兵马,渡河增援?” 曹操急促道。 “还用问。” “传中护军韩浩!” “调遣孤最精锐的禁军,务必将刘备格杀!” “唯!” 帐外。 一身精甲,腰配玉环者,正是中护军韩浩,河内人也,表字元嗣。 此人以忠勇多智闻名,负责掌理禁军。 “元嗣,自兖州一别,我俩多年未曾共事啊。” 独眼将军策马在前,忽然想起了当年在兖州时,被贼兵俘虏。 这韩浩差点下令,连他一起射杀了。 夏侯惇虽然心地宽厚,但是每每念及此事,心中仍有芥蒂。 韩浩拱手道。 “此战,若将军还是被敌人俘虏,在下依旧会下令射杀。” “哼。” 夏侯惇冷哼一声,不愿理睬。 “出发吧!” 禁军齐发。 五千五营骁骑,与五千虎卫军合流。 皆精甲耀耀,人高马壮。 “快速行军,穿越沔南渡桥。” 十座渡桥上,战马梯次越过。 后续的步兵慢慢跟上。 此时,汉水上游。 狐笃陆续造好火船,将薪柴重物全部放入火船之中。 “这能行吗?” 张嶷点头道。 “相信升之!” “他的话,准没错。” “好!” “放火!” 轰轰轰! 火光四起。 承载着重物的火船熊熊燃烧,一路沿着汉水狂奔而下。 沔南渡口,遥远处,火光四现。 迷蒙大雾中的火光很容易被人察觉。 正在渡桥的魏军匆忙回头看去,只见一连串的火船呼啸撞来。 “是……火船!” “快走!” 禁军大乱,前后拥堵。 五营骁骑匆忙踩踏虎卫,为的只是朝对岸跑去。 还在渡口边的夏侯惇见状大惊。 “来不及了!” “不!” 轰轰轰! 火船剧烈的燃烧,直接撞断支城桥梁的垒木。 熊熊火焰在火油的刺激下飞溅四周,迅速向整个桥梁蔓延。 “起火了!跑也!” 呜呼呼呼。 匹匹战马受惊,侧翻坠河。 人马拥挤,尽数掉入水中,狼狈哀嚎。 噗通! 噗通! 噗通! 冰冷的河水淹死冻死魏兵数百。 余下的火船还在冲杀而来。 砰砰砰! 十座桥梁,很快被冲翻八座。 这是什么豆腐渣工程? 许褚见状大怒,连忙揪着渡口的百姓,破口大骂。 “尔等造的什么桥?” “怎么一冲就垮了?” 那老农面相怯懦,连忙跪地求饶道。 “将军饶命啊……” “天气严寒,手脚不可伸屈。” “我等修桥百姓,冻死在这河里的都有好几百人。” “能连夜把桥修好就不错了……哪能支撑火船撞击啊。” “你!” 许褚气得一刀将这老农砍杀。 这些百姓分明就是故意的! “一群贱奴啊!” “元让,速速令我部工匠再造桥梁,否则,光凭这仅剩的两座桥,走得太慢了。” 夏侯惇深知局势危机,连忙吩咐道。 “工匠重新修桥。” “元嗣,你带人去上游给我堵截贼人,万万不能让贼人再来破坏!” “唯!” 韩浩急忙带几百骑兵迅速奔去。 心下着急的夏侯惇,用独目谨慎的看向对岸。 一片迷雾,将所有的厮杀挡住。 只能隐约听闻将士们的惨叫声。 “快点啊……” “一定要快!” “这桥不修好,妙才可就危险了!” …… 在两军的不断厮杀之中。 卯时进入尾声,天边越来越亮。 刘云缓缓睁开眼眸,一对星目,寒似深渊。 “魏军左右两翼疲惫,时机到了!” “黄老将军!” “全军进发!直取夏侯渊!” 黄忠闻声大喜。 “哈哈哈……好啊。” “老夫等候多时了。” “擂鼓助威!中军,全军进击!” 砰砰砰! 鼓声大作,如雷霆炸响。 迷雾中,千军万马厮杀而来。 坐定军中的夏侯渊正喝酒解闷。 竟不料一阵冲杀之声,惊天动地,声震九霄! “报!” “护军将军,那……黄忠杀来了!” “啊!” 夏侯渊一把将酒坛掷之于地。 “奈奈的!” “黄忠老匹夫!也配在老夫面前献刀?” “传令,全军出发,各部迎敌!”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八十四章 阵斩夏侯渊!魏将皆授首! 沔阳,汉水上游。 韩浩快马奔来。 狐笃、张嶷已是将最后几条火船全部放出。 火船熊熊火焰顺流而下,照亮河水,宛若一轮流星撕裂天幕。 “完了!” 韩浩怒火中烧。 “给我放箭!射死这群狗贼!” 密密麻麻的箭矢打来,益州兵将不过几百人,无心纠缠。 留下了几具尸体,便匆匆逃走。 “哈哈哈,魏狗,你来晚了!” “升之,拖我们给你带句话。” “好狗,当滚回冀州才有饭吃。” “在汉川乞讨,是要挨棍子的!” “哈哈哈哈……” 啊! 韩浩暴怒,恨不得纵马过河,将这群贼人统统斩杀。 却不料这几人跑的比兔子还快。 一入山岭,便不见踪影。 韩浩又过不去汉水,只能望河兴叹。 “遭了……贼人这是想将我军前部完全消灭啊。” “快快回营!禀报伏波将军!” 火船尽数摧破下游渡桥。 等到韩浩返回之时,魏军已是在河岸上停滞良久。 夏侯惇忧心忡忡的望向定军山。 大雾散去,已能看到两军的旌旗在风中飘荡。 魏军旌旗接连倒下。 可见战事,已到了最危险的时候。 “元嗣,渡桥尽毁。” “短时间之内我军无法过河。我在渡口加紧修桥。” “你快快去请示魏公!” “说不定魏公会有办法。” “唯!” …… 沔阳,曹操主帐之中。 韩浩不待下人禀报,迅速闯入。 “魏公!” “大事不好了。” “渡桥被贼人摧毁,禁军被困在沔南渡,过不去啊。” 曹操正在过早,吃到一半,噩耗传来。 啪的一声,他手中的筷子被折为两截。 “啊!!!” 曹操仓惶起身,衣袖一挥,尽数把周遭器皿扫落一地。 他不吃了,这屋中的文臣武将谁也别想吃。 司马懿和刘晔已经习惯了伏在地上。 可怜辛毗一身老骨头,也得强扭腰身,慢慢伏地。 “该不会……真给宪英说中了。” “这丫头啊……坏大事了啊!” 曹操目视韩浩,满眼血丝。 没有渡桥,大魏禁军就像是没有腿的瘸子,被拦在河对面,毫无办法。 战力再强,无法派到前线有什么用。 “征集渡船,皮筏,在沔阳挨家挨户的搜,所有能用的东西,全部给孤送到沔南渡。” “魏公,沔阳早已不存一户……先前百姓的屋舍,也被夏侯妙才付之一炬了。” 曹操瞪了一眼刘晔。 “那就那这些米贼的尸体去填!” “就是拿命,也得给孤填上渡口!” “唯!” 曹操气得浑身发颤,压力急剧上升。 刘升之,稍稍用计,便把曹操的底牌化为无用之物。 如今,曹操是真的慌了。 “刘备,刘备,刘备!” “谁给他的胆子,敢来抢攻!” “孤跟他对弈多年,刘备不是这种冒险激进的人。” “究竟是谁,在背后谋划!” 声音落下。 司马懿双手战栗的说道。 “魏公,在下猜测……可能是刘升之。” “此人素来胆大。” 刘升之! 又是这个刘升之! “孤,跟你有什么深仇大怨,你处处与孤作对!” “孤是天下霸主,你不来辅佐孤,却跟一个大耳贼,犯上作乱!” “何其短视?” “你有如此才智,竟看不出孤才是定鼎天下之人吗?” “贱奴,孤,势要杀你!势要杀你!” 盛怒下的曹操,迅速穿上大氅,来到帐外,骑上战马。 严令道。 “孤,亲自去督战。” “传令,将所有百姓全部压往沔南渡候斩!” “这些贱奴再敢动什么手脚,孤定让他们的妻小死无葬身之地!” …… 定军山,辰时。 大雾散尽,云开天明! 全军出击! 黄忠全力朝着夏侯渊突击。 一万中路军,直冲夏侯渊大纛杀去。 夏侯渊怒意勃发,一声大喝。 “全军,反击黄忠!” 一万四千魏军掩杀而上。 黄忠并不具备兵力优势,但是魏军两翼根本无法给夏侯渊提供任何支援。 夏侯渊还得面对张飞和赵云余部的骚扰。 整個战场已经被搅乱。 刘备立于定军山上,俯瞰战场。 法正的衣冠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他咳嗽了一声,提示道。 “主公,机不可失!” “后军的兵马,要迅速压上,彻底击垮夏侯渊!” 刘备激动地握住长剑,起身上马。 在他身侧,抱着缳首刀,侍卫在侧的陈到也是杀意尽显。 “叔至,出发吧!” “让白毦兵的名号,在此战响彻天下!” 陈到闻声拱手,只招呼一声,麾下白毦精兵,陆续拔营。 “主公稍后,末将去了!” 刘备摇头看剑,剑光中倒映着锐利的眸光。 多年戎旅,不消征战之心。髀肉复生,不坠青云之志。 “错了,叔至!此战,备,将亲往前线!” “与诸将一并陷阵!” “出发!” …… 嗡嗡嗡! 军号连天。 刘备后军大旗摇动,直入战场! 军中羽盖摇动,益州将士,士气大振。 “主公出战了!” “我军必胜!” “杀啊!” 六千白毦兵精锐一路势如破竹,碾压魏军的残部,直冲夏侯渊。 陈到手起刀落,率先斩下一名裨将。 从张郃和夏侯渊的结合部撕开了一道口子。 张郃见状大惊。 连忙调拨兵马应敌。 “刘备的后军来了!” “速速堵上缺口!” 张郃的军队在面对各方高压之下,不得不提前将第三线兵马派出。 他这右翼,本就只有八千人。 现在不仅要面对张飞的一万人,还得加上刘备的六千白毦兵。 在白毦精兵的几路围杀之下,右翼魏军四分五裂。 刘备是铁了心了,要先打垮最难啃的张郃。 全线拼杀进入最高潮。 魏军死战,刘军猛攻。 双方战马飞扬,交替破阵。 一行白马骑兵穿越战场,从后撕开徐晃左翼的步兵列阵。 紧接着徐晃的并州骑兵,便冲破益州兵的军阵。 徐盖尚且年轻,自负膂力,见那赵云如入无人之地,心下大怒。 还不等徐晃包抄,便带着分队,前去拦截。 “贼将休狂!” “平寇将军之子徐盖,来取你首级!” 赵云已不再年轻,可是一身虎胆犹在。 他摧破白波步兵过后,立刻拨转马头,朝着徐盖杀来。 这年轻小将,不知猛虎的厉害。 只身错马之际,白袍飞扬。 一柄马槊当场刺穿徐盖胸膛。 “魏将,徐盖授首!” “彩!” 魏延见机攻杀更猛,最精锐的荆州兵势如破竹,一连突破徐晃两道防线。 徐晃心痛吃痛,犹如刀绞。 连忙下马,抱着长子的尸体,退回营中。 “赵云!” “我与你不共戴天!” 战况危急,不时传来将领战死之声。 魏军军心大溃。 “将军……我部要挡不住了。” “援军……援军怎么还不来啊……” 徐晃回头望向沔南渡,咬牙道。 “会来的!魏公一定会来的!” “只要魏公到来,这群蜀寇一个也别想跑!” …… 中路军,夏侯渊坚守阵线,巍然不动。 不多时,各方快马来报。 “报,护军将军,徐盖将军战死!” “报!赵庶、李邹二将被张飞所杀!” “高祚、解剽,为黄忠枭首!” “我军全线被敌军突破!” 夏侯渊怒气勃发。 “啊!” “给我守住,死也要守住。” “督战兵上前,敢后退者,斩!” …… 前线,刘备军中。 “禀报主公!” “魏军死守阵地不退。” “任夔、吴兰、雷铜三将受诛!” 刘备闻言大震。 双方兵力本就差距不大。 再攻不破魏军,等到曹操修好桥梁,大势去矣。 锵的一声,刘备拔出双剑,纵马上前。 “传备军令。” “令翼德半个时辰之内,务必摧垮张郃!” “驾!” “主公,你去哪?” 法正连忙拉住刘备的缰绳,心下大惊。 “主公乃是三军主帅,岂能冒险?” 刘备双剑在握,剑芒四射。 “大敌当前,备若是龟缩在后,我军焉能得胜!” “传令,各部兵马,随备,破敌!” 张飞正在前线拼杀,接连挑杀了几员魏将。 竟不料刘备大纛突然出现在乱军之中。 “大兄来了!” “哈哈哈……公衡,传令全军,猛攻张郃!” 四面交兵,血如泉涌。 刘备亲冒矢石,斩杀敌兵。 益州全军发动了最后的攻势! “翼德在前掠阵,兄与你同往!” “杀!” 魏军见刘备大纛出现,魏公旗帜不在,一时间全军震恐。 夏侯渊严令呵斥道。 “慌什么慌!” “给我射杀刘备!” “放箭!” 密密麻麻的弩矢射来。 乱箭穿空。 刘备瞳孔紧缩,连忙上前护住法正。 “孝直避箭!” “主公避箭!” 噼里啪啦的箭雨打在白毦兵盾牌之上。 法正亦是转身来到刘备身前。 一身衣衫,已被鲜血染红。 “孝直,你中箭了!” “唉……来人,快护送扬武将军撤出战场!” 法正咬牙折断肩上的箭杆,一把将之丢掷于地。 “法正沉沦半生,若无主公提携,焉有今日!” “主公尚且不避,我又何必胆怯。今日,且将性命抛下,与主公并力杀贼!” “孝直!善!” 刘备义气振奋,全军上下齐心,奋死拼杀。 不待片刻。 战场上,再度出现了一支新的军队。 将近五万人的规模,直冲战场! 郭淮侧目望去,惶恐不宁。 “刘备哪来的援军???” “不对……这不是益州兵。” “这是……沔阳的米贼!” 铛铛铛铛铛…… 五万百姓敲锣打鼓,从山中冲出,直入战场。 沔阳、褒县的百姓满眼血仇,无小无大,直奔魏军。 “杀光魏狗!” “杀光魏狗!” “杀光魏狗!” 战力不够,数量来凑。 光是五万人密密麻麻的冲锋起来,这等架势,就足以压垮一切。 魏军将士惶恐不安。 接连脱离战场,防线陆续败溃。 “稳住!都给我稳住!” “这只是一群牲口而已,不准后退!” “只差一刻,主公的援兵就要到了!” 任由张郃怎么嘶吼,人始终无法战胜心中的恐惧。 在四面的喊杀声中,魏军全军崩溃…… 夏侯渊的侧翼也被白毦兵彻底撕碎。 最后的决战,到来了! “老将军!趁此良机,突杀夏侯渊!” “扬名千古,就在今朝!” 刘云、黄忠急忙策马冲阵。 在中路军正面猛攻之下,夏侯渊军心大乱。 夏侯渊一见刘云旌旗,便满眼冒火。 “骑兵!突击刘云,务必将此人格杀!” 就是这个刘升之! 他杀了我家伯权! “骑兵,随我来!” 郭淮见夏侯渊纵马离去,根本拦不住。 “完了……刘备的后军杀来了。五万米贼也冲来了。” “我军败矣!” “魏公怎么还不来啊!” “就是乌龟也该爬过来了。” 没多久,杜袭急忙从后边来报。 “伯济啊,大事不好了。” “沔南渡被毁。” “桥梁全断了!魏公被困在对岸根本过不来啊。” 完了…… 郭淮何等聪明的人物,还不等阵线全崩,脚底已经开始抹油。 “我军再不撤退,将全军覆没啊。” “长史,你快快通知张、徐二位将军,全军撤退。” 我么……先走一步了。 待杜袭走后,郭淮眼神一冷,迅速抛下友军,带着步兵向渡口撤退。 …… 铛铛铛! 沔南渡口,郭淮一面组织中军的败兵撤退。 一面渡过桥梁。 “鸣金收兵!” “快撤!” “快!” 魏军右翼,张郃闻声大震。 回头之际,却只见中军的大部兵马已被郭淮带走。 “这郭淮在搞什么!” “故意把益州兵放进来吗?” 张郃心中大惊,等再度看向战线之时。 张飞已策马杀来。 第三层防线完全崩溃。 拦不住了! “张郃小儿!还不死!” 踏、踏、踏。 大队魏军骑兵匆忙从前线撤退。 夏侯霸奋力冲杀一阵,这才回到左翼。 “完了……全完了。” “又是这个郭淮,他到底要干什么!” 张郃深思过后,也是察觉了事态不对。 “三个时辰了,魏公还没有派兵支援,沔南渡定是出问题了。” “郭淮这是去抢占渡口了。” “不妙啊……仲权,你带着骑兵快走。” “我军败势已定,再不走你命休矣。” 夏侯霸性子奇倔,哪里肯听。 “可是……父帅还在中军啊。” “糊涂啊。” 张郃大骂道。 “你再不走,夏侯家当真要被刘升之灭门了!” “快回去,你还年轻,家中的弟、妹,不能没人照看啊。” “滚!” 张郃一刀刺向夏侯霸的战马,战马受惊他这才匆匆离去。 未过多时。 刘备全军冲击。 魏军被杀得七零八落,各部溃散。 唯有夏侯渊杀出一条血路,朝着刘云杀去。 “叔权,随我为你兄长报仇!” “杀!” 夏侯渊、夏侯称齐齐朝着刘云奔来。 刘云亦是和黄忠纵马飞驰。 “哈哈哈……老将军,夏侯渊归你,夏侯称归我!” 黄忠扬刀大笑。 “好主意!” “驾!” 骑兵交互驰骋,沙尘四卷。 白马义从,益州骑兵来回穿插。 除了夏侯渊的部队,其余魏军全军溃逃。 刘云快马朝着夏侯称杀去。 这夏侯称显然还是没吃过大亏,上一次侥幸回去后,不思悔改,反而动了邪念。 他的左手拿着一只弩机,藏在身后。 他要报仇,哪怕是用见不得人的手段也无所谓。 战马相互冲杀,近在咫尺。 夏侯称猛然掏出弩机,朝着刘云射出一箭。 “徐州乞儿!汉川贱奴。” “你给我死吧!” 咻! 冷箭射来。 刘云连忙低下头来,趴在马背之上,只被射下一缕头发。 饶是如此,他起身之际,眼中更带杀意。 “卑鄙小人。” “你怕是忘了你大哥是怎么死的!” 二马对冲。 刘云手中长矛挥出,刺破空气的一矛,迎面挑翻夏侯称。 呜呼呼呼。 战马栽倒在地。 夏侯称亦是肩头流血,刚要起身反击。 白马践踏胸口! 刘云执矛,毫不留情,狠狠刺穿夏侯称的心脏。 “啊……” 夏侯称痛苦嚎哭,血泪飙溅。 他从没想到,自己这个大魏的新星,居然两次败在同一个人的手中。 “可恨的……贱奴,啊……” 长矛抽出,血液飞溅。 夏侯家的三子,十八岁的夏侯称,殒命沙场…… “敌将,夏侯称授首!” “彩!” 三军大震! 夏侯渊眼见老三被杀,双目血泪不止。 “刘升之!你杀莪两儿!” “今日,我非要你跟我陪葬!” “啊啊啊啊!” 夏侯渊用矛拨开黄忠之刀,连忙策马朝着刘云杀去。 “刘升之受死!” 还不等这夏侯渊策马奔来。 一支弓箭射倒了他坐下战马。 灰尘扬起。 夏侯渊狼狈起身,对着身后那人怒吼大骂。 “黄忠,你这老匹夫!” “哈哈哈,准你夏侯家暗箭伤人,就不准老夫射你的马吗?” “老夫百步穿杨,不射死你,只是因为你还不配死在老夫的弓下!” 驾! 快马飞驰,高高跃起。 黄忠侧身挥刀,鲜血淋漓的大刀劈砍而来。 这夏侯渊横矛格挡,砰的一声,勉强招架。 就在夏侯渊暗自得意,准备抽矛反击之时。 却不料,黄忠右手压制着长矛全然不动,左手伸向腰间。 另一柄缳首刀闻声出鞘! “这是老夫跟主公学的顾应法!” “夏侯渊,受死!” 夏侯渊瞳孔放大,一抹刀光袭来! “老匹夫!你敢。” “啊啊啊……” 刀光起,血影薄。 人头落地!滚起尘埃。 逆魏关中军团最高主帅,枭首示众! 黄忠挑起夏侯渊人头,睥睨万军。 “敌将夏侯渊,授首!” “彩!!!” “彩!!!” “彩!!!” 战意高昂的吼声,传遍战场。 刘云策马扬鞭,环顾战局。 鲜血铺满大地,魏军死伤无数。 此刻。 一轮朝阳当空,火红的灼日,驱散阴霾,点亮天际! 三个时辰内! 夏侯战死,郭淮遁走。 张郃崩溃,徐晃败退。 惊心动魄的定军山之战,刘备军将获得完胜! “逆魏败北!” “追杀余寇!” “所有还活者的敌军,一个不留!” “全军追杀!” “杀!杀!杀!”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八十五章 我从地狱来,让天下英雄,尽低头! 沔南渡,魏军刚刚修好桥梁。 却只见败军如潮。 郭淮所部率先渡桥。 紧接着,夏侯霸的骑兵渡河。 张郃、徐晃一面收拢败兵,一面且战且走。 败兵刚刚撤回沔南渡之时。 定军山方向便传来了山呼海啸之声。 “敌将,夏侯渊授首!” “敌将,夏侯渊授首!” “敌将,夏侯渊授首! 夏侯渊的中军大纛又双叒叕被缴获了! 旌旗飘扬,刘云一手擒着夏侯渊的大纛,沿途追击。 蜀中骑兵尾随其后,将败军碾落成泥。 噩耗传来。 曹操目中震恐,心脏狂跳。 一抹阳光打在曹操的侧脸上,让他面容半明半暗,越发可怖。 他就这么静静地站在远方,远远地看着,良久,没有说话。 正准备渡河的夏侯惇,听到这声消息,亦是瞬间瘫坐在地。 “妙才!!!” “不!” 速来重情义的夏侯惇,忍不住心中悲伤,终是痛苦的喊出声来。 “三个时辰,还不到三个时辰。” “我军怎么会败!” “郭伯济到底怎么回事。” 郭淮狼狈万分,内心犹如刀绞。 “刘备亲自出战,五万米贼在后追击,我军见不到魏公旌旗,将士们根本挡不住啊。” 夏侯惇一把丢开郭淮,足足三万五千禁军,就这么白白浪费在沔南渡。 但凡只要有一万人能过去,刘备就必败啊! “啊啊啊!” “刘升之小儿,卑鄙无耻!” “你们这些谋士,都是干什么吃的。” “连敌人的诡计也看不穿吗?” 刘晔、司马懿、杨修、辛毗四人被夏侯惇骂的不敢还嘴。 只是低着脑袋,面面相觑。 四人都没来过益州,哪里知晓此地气候。 “谁能算到……今天有大雾啊……” “没有这场雾,他刘备也不可能赢。” 一缕寒风刮来。 沔南渡的文武百官面色落寞,皆是如同风中柳絮。 惊恐、讶异、不甘、畏惧。 谋士们的脚掌不由自主的向后倒退。 唯有司马懿紧盯着对岸的刘字旌旗,左手莫名的抽了抽。 “时无英雄,使竖子成名啊。” “这個青城山上的小米贼,怕是要扬名天下了。” 杨修见魏军败北心里狂喜,但是面上仍是一片忧伤,他侧过身去瞥了司马懿一眼。 “张郃、徐晃、郭淮,还算不得英雄?” “仲达,既有才干,你怎么不去?” 司马懿脸色苍白,无心斗嘴。 只是默默从进贤冠上取下毛笔,在木牍上写上了刘升之三个大字。 这个名字,很快便要传遍大魏了。 “我会去的。”司马懿紧握木牍。 “迟早有一天,会去的” …… 夏侯渊战死,魏军关中军团彻底覆灭。 这一战,曹操已经打不下去了。 饶是手中的禁军主力未损,也不可能再跟士气正盛的刘备正面对决。 况且,夏侯渊之死,这还不是最要命的消息。 未多时。 更大的噩耗传来了…… 雍州方面的消息,今天才到达。 鸿翎急使,快马扬鞭。 沿途将士见这传令兵背上插着鲜艳的红色羽毛,亦是无人敢阻拦。 那骑手翻身下马,利落禀告。 “魏公,雍州刺史与关中护军,联信来报。” 话音落定,全场大震。 张既和赵俨虽然都在雍州,但是二者职责是分开的,平日里并无瓜葛。 今日派遣了鸿翎急使,必然是雍州出了大事。 “子扬,念……” 刘晔接过封检,连忙打开。 看到内容的一瞬间,封检啪嗒一声,掉落在地。 “慌慌张张,怎么回事!” 司马懿接过封检,细细品读。 一刹那,双目震恐。 鹰隼般的眸子,顿时紧缩。 “魏公……大事不好了。” “陇西李越作乱,攻打襄武。” “屯田奴吕并占据陈仓。” …… “汉阳、南安百姓逃入山中。” “关中新兵在斜谷与殷署对峙。” “雍州乱了……” 啊…… 曹操的身体宛若一尊木雕,凝滞不动。 他静静的望着败兵陆续逃回,满眼凄怆。 良久后,方才回过神来,哄然大笑。 “哈哈哈,好一群贱奴啊……” “好一群贱奴啊!” “居然敢在孤的背后捣乱?” “刘子扬,孤让你死,你死不死?” 刘晔吓得冷汗一颤。 “魏公有大恩于天下,在下必定谨遵魏公之令。” “司马懿,孤要你亡,你活不活?” 司马懿连忙跪地叩首。 “魏公与我有再造之恩,司马懿不敢抗命。” 曹操脸上满是苦涩的笑容。 “哈哈哈。” “这群贱奴,流奔荆州,无家可归。” “是孤给了他们回乡的机会。” “是孤赏了他们一口饭吃!” “他们怎么敢违抗孤!” 撕拉! 曹操拔出剑来,一剑将整个汉川舆图撕成粉碎。 四面危急,后路被断,粮草无期。 这个地方已经留不得了! 留不得了! “此地,真乃妖妄之国!” “自孤入汉川以来,就没遇到过一件顺心之事!” “传令!” “令刘柱带弘农旧兵,驰援殷署。” “赵俨、张既带关中兵夺回陈仓。” “金城太守苏则,领湟中羌胡、郡兵南下,铲除李越。” 军令迅速发出,各方信使快马而去。 曹操不舍得望向河对岸,五指深陷在掌心之中,捏的血液咕咕流窜。 竟不料,孤在挑拨蜀中豪强作乱的同时。 你也把雍州给搅乱了。 刘升之……孤,真是小瞧你了。 孤犯了个大错。 张郃败北的第一天,孤就该全军压上,把你彻底消灭! 现在,晚了…… 曹操知错改错,却绝不会认错。 汉中战事已经彻底脱离了他的掌控。 留在此地,已经是死路一条。 魏军粮秣将尽,陈仓粮道被占。 再不退出汉川,曹操将会彻底被困死。 曹操看清局势,已是满头冷汗。 他已没有多余的时间,为夏侯渊默哀了。 “传令,令曹洪带曹真、曹休诸部兵马,进驻陇右。” “再调我儿曹彰,从河北调五万军马,镇守长安。” 诸将了解曹操的为人。 这一道命令发出,只意味着一件事。 曹操彻底放弃了河对岸的关中军团。 他要保全自己的主力完整的离开汉川。 辛毗连忙劝阻道。 “魏公,万万不可啊……” “妙才将军乃是关中主帅,他的遗骸还在敌军手中啊,河对岸还有上万将士啊。” “孤知道!” 曹操声泪俱下,一声怒吼,吓得周遭谋士不敢再言。 “孤,怎么可能不知道。” “妙才……是孤的连襟。” “是孤从小到大最好的兄弟啊!” “他本来是要当征西将军的人啊!!!” 一行浊泪流下,浑身战栗的奸雄终是选择断臂求生。 死了几万人不要紧,曹家家大业大,随时能卷土重来。 但是。 他这个魏公决不能死。 一旦死在汉川,整个魏国基业都得崩塌。 袁绍已经给他留下了太深刻的教训。 孤绝不能死…… 绝不能死在刘备前头啊! “妙才……你从小为孤受过罪,替孤入过狱。” “孤定会好生照料你的子孙,绝不让他们缺衣乏食。” “孤,走了。” 鳄鱼的眼泪流尽。 奸雄的目中又恢复了往昔的奸诈与险恶。 他落寞的走了两步,身形越发佝偻。 “传令,三军拔营。” “退出……” 曹操嘴唇哆嗦道。 “退出汉川!” …… 沔南渡。 夏侯惇正要带兵渡河,抢回夏侯渊尸骸。 收到魏公军令的军中宿将,努力的睁开了仅剩的一只眼睛。 任凭他再三查看,军令上的那几个字还是没变。 “即刻拔营……不得停留。” “魏公知道妙才的尸骸还在对岸吗?” 韩浩直言。 “魏公知道……但军令已下,我奉命监护中军,各部不得不撤回。” 夏侯惇连忙紧握韩浩之手。 “公嗣,你现在不能走。” “看在你我曾经共事的份儿上,你绝对不能撤兵啊。” “我会以最快速度,将妙才的尸骸抢回来。” “到时候再撤也不迟。” 韩浩也是为难的摇头道。 “伏波将军,真的来不及了。” “整个陇右都乱了,关中兵也在闹事。” “再不回去,我军都得饿死在路上。” “你现在再调动禁军前去驰援,万一又被那米贼断了桥,如何是好。” “我军在汉川已经损失不少,不能把禁军也折在这里。” “实在抱歉。” 韩浩掰开了夏侯惇的手,下令道。 “五营骁骑、虎卫军,全军撤退!” 许褚看着失魂落魄的夏侯惇,万般无奈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元让,走吧。” “魏公军令如山,局势至此,我等已无能为力……” 许褚、韩浩、夏侯惇,满眼不甘的望着河水,禁军将士,皆是全员哀叹。 魏军后队在韩浩的指挥下,掉头离开战场。 唯有夏侯惇一人凝望着对岸的战事,满面忧伤。 人走光了。 只剩下夏侯惇和他的战马。 冷风吹的他心头凉透。 他切齿拊心,痛苦的嘶吼道。 “妙才!” “妙才啊……为兄,对不住。” “对不住……” …… 将军百战死,壮士无人归。 魏军主力撤走。 郭淮负责留下断后。 他无奈的长叹一声,夏侯渊死了,只有郭淮能主持败局了。 郭淮命令步兵在河岸展开阵型,做出半渡而击的架势。 等到张郃、徐晃撤回对岸。 已见不到禁军的身影。 “魏公把我们当成弃子了。” 张郃心里一清二楚。 三万大军过河,三个时辰便被消灭大半。 如今残部不到一万五千人。 如何应对刘备大军。 “儁义将军……收拢败兵,重整阵型吧。” “妙才将军已战死,我军能否活着回去,看你了。” 关西诸将中,张郃威望最高。 长史杜袭与司马郭淮一致表决,由张郃代替夏侯渊掌理关中军。 魏军残部在张郃的指挥下,方才稳住士气。 不多时,刘备大军已然追到河边。 两军沿河列阵。 一场厮杀之下,双方皆是疲惫不堪。 法正看穿局势,急促道。 “主公,郭淮在对岸布阵。” “只怕曹贼主力已然撤走。” “他这是想断臂求生,让这群败兵拖住我军。” 刘备深知曹操为人。 夏侯渊战死后,魏军士气大减,他不可能再度冒险,与己方作战。 这时候突然撤兵,估计是收到雍州的消息了。 “升之,郭淮欲半渡而击,我军如之奈何?” 刘云环顾敌阵,掐算时间。 历史上,夏侯渊战死定军山。 就是郭淮保全了魏军兵马徐徐后撤。 郭淮拒刘备于阳平,与张辽走孙权于合肥,徐晃却关羽于襄樊。 并列曹魏三大战例。 因此战,郭淮在魏国扬名天下。 不过,刘云早已料想到郭淮会率先渡河,沿河阵列。 他另外也布有后手。 “刘使君无忧。” “我不仅在定军山有五万伏兵。” “在沔阳亦有二十万大军!” “定教郭淮弃军而走!” 二十万大军? 刘备困惑不已。 “何来的二十万?” 刘云淡淡一笑。 “战前,我问天师,借得二十万鬼卒!” “鬼卒过境!魏军将片甲不留!” “且稍待片刻……” 两军阵前,甲光阵阵。 刘云纵马飞驰,来到沔南渡口。 郭淮亦是同时策马,看向了这个年轻人。 二人年岁相近,却不料。 郭淮几次三番败于敌手。 如今大势已经更改,郭淮在汉川没有丝毫胜算了。 “刘升之,自南郑城下一别,我有一言。” “一直想问。” 刘云勒住马缰,停驻桥头。 “伯济,请问。” 郭淮幽幽长叹。 “自当日煮酒话别。” “你曾言:要让天下英雄,尽低头。” “如今,儁义败北、公明有失,妙才枭首。” “魏公幕府谋士,子扬、仲达、德祖,皆被你所诓骗。” “真可谓,打遍关东英雄。” 郭淮也不是刻意讨好,他的确心有困惑。 “我有一问,至今想不明白。” “你乃是徐州乞儿,游荡中原,未曾学过兵法,读过兵书。” “你的智略武勇,从何而来?” 刘云也不隐瞒。 他目光唏嘘,回忆往昔生涯。 二十年穷且益坚,磨炼的一身钢筋铁骨。 活着的每一天,都要与艰苦的乱世拼搏。 回首过去,记忆已是千疮百孔。 若问能力从何而来?那他最好的老师,必然是每天近在咫尺的死亡! “郭伯济,你的才干,从书香名门中来,从膏梁纨袴中来,从古籍经卷中来。” “而我不同。我的才能。” “从深山巨谷中来。” “从乞食百家中来。” “从攀山越岭中来。” “从奔走逃生中来。” 郭淮摇了摇头。 “就这?我还是无法理解。” “你当然无法理解。” 刘云神情坚定,乱世磨炼二十载,修身更修心。 万山之重,压于心头,他亦是能面不改色,力抗天倾。 “你自尘世樊笼中寻觅。” “已迷失自我。” “连自己都无法看清的人,能战胜得了谁?” 郭淮懊恼不已,诚然,刘云的话,对他造成了不小的冲击。 可他还是无法接受一个乞儿,将大魏十万雄兵玩弄至此! 在所有士族的心中。 战胜士族的只能是另一个士族。 消灭皇朝的只能是另一个皇朝。 一个乞儿,一个白身! 永远不配和他们生活在一个天空下。 士族与白身,明明是云泥之别。 郭淮从小受到的教育就是这样。 若是能让一个白身,战胜天下士族,这将是能撕裂整个汉末大时代的耻辱。 “你绝不可能只是一个徐州乞儿!” “刘升之,你到底从哪来?” “从哪来!” 刘云没有多言,只是令王平拿来古筝。 他复奏一曲杜宇魂,古筝悠扬。 弦音似是鸟雀啼鸣,慢慢在抚慰着战场之上死去的亡灵。 一只红腹锦鸡闻声而来,鸟瞰大地,满目狼藉。 鸟儿穿越丛林、江河、遍野尸骸。 最终扑腾着翅膀,落于青年肩头。 祥瑞鸣叫,百兽抬头,一抹流云横亘天际。 刘云抚筝良久,方才睁开星眸,答曰。 “莪……从地狱来。” 砰砰砰。 郭淮心脏剧烈的跳动,他望着刘云淡漠出尘的双眸,全身似融入古筝描绘的梦境之中。 那苍凉的眸光中,蕴含着天地生灵、日月星辰、辛劳黔首、悲苦黎庶。 其声如一张画卷展开。 黎庶倒悬,父子相食,饕餮虐流,生灵无一。 那是郭淮从来不曾看到的风景。 或者说,以前,他即便看到,也觉得没什么了不起。 士族本就该鱼肉这些贱奴,他们是畜生,是奴隶啊,奴隶主虐杀自己的所有物,这有什么问题? 郭淮百思不解,只是细听古筝,凝滞良久。 但他也不再追问。 只是临了,又补了一句。 “你要天下英雄,尽低头。” “可低头,到底能看见什么?” 刘云淡然一笑,古筝声停,周遭音韵如水墨画骤然破裂,回归现实。 千呼万唤之中,南郑二十万鬼卒在圣女带领之下,自东面杀来。 老幼相扶,童仆敲锣。 妇孺击节,青壮摇旗。 整个汉川全民抗曹,已成定局。 一抹阳光洒下,刘云似从画卷中现于尘世。 他缓缓起身,猛地吸了一口气,似是想将汉川烟云,尽数吸入腹腔。 “伯济啊。” “低下头来……” “自能看见,芸芸众生……” 少年郎生于黑暗,向阳而生,出于淤泥,而不染尘埃。 二十年栉风沐雨,只为今朝喊出那一声,芸芸众生! 时间到了! “鬼卒!” “破阵!” 一声落下。 六天妖旗挥舞。 郭淮迷茫之间。 二十万鬼卒踏破沔南渡。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八十六章 轻取阳平关!魏军离汉川! 沔南渡口胜负已决。 郭淮、张郃、徐晃见二十万鬼卒杀来,丝毫不敢停留。 当即拨马便走。 蜀中军团冲杀趁势过河。 一个时辰过后。 大军攻克沔阳。 此时,沔阳城内也只剩下残砖碎瓦。 夏侯渊早已把整个城市付之一炬。 当地百姓无从过冬。 数万人齐声落泪。 刘备亲至沔阳之时。 城内到处都是百姓遗骸。 那些阳平关周围的百姓,为了阻止曹军过河,恶意毁桥。 十座渡桥的材料皆质量极差,因此一遇到火船冲击,尽数被毁。 值得一提的是。 这些百姓并没有收到刘云的任何指令。 这一切都是他们顺心而为。 可以说没有这些百姓的暗中相助。 曹军主力早就渡过沔南渡,前往定军山战场了。 “刘使君……此战,百姓们助力最大。” “云,特有不情之请。” 刘备闻言点头道。 “升之,直言便是。” “我军将士疲敝,魏军多是骑兵,曹操禁军未损,一旦遁走北上,我军无法深追。” “不如早些收敛将士遗骸,安抚百姓。” 刘云看向这城中,残躯遍野,尸体相枕。 若不早早处理,只怕会生出疫病。 虽然时值初冬,可涉及疫病杂症,仍然不可不防。 刘备闻言,亦是深深点头。 他也不是不想追。 可是这一战过后,几方军队也是损失不小。 整個益州仍是四面起火,必须得早回成都,稳定大局。 “升之所言甚是。” “子龙啊,传禀各部,收敛将士遗骸。” “葬于定军山下。” “凡是战死将士,家中多给慰劳。” “其妻儿父母,无田业可耕者,由各郡县官奉养,不得怠慢。” 赵云拱手道。 “悉听遵命。” 刘备又看向沔阳百姓。 他步步走去,满目狼藉,黎庶冻馁,刘备只感寒风吹拂,浑身凉透。 汉川百姓,为了抗曹,付出了太大的代价。 光是褒县、沔阳、阳平、南郑,就有三万百姓死于曹军屠杀。 被虐杀的妇人、孩童,死于徭役、修桥的民众亦不下两万。 好在汉川人口殷实,还有四十多万百姓,得以逃出生天。 只是,魏军过境,正逢秋收时节。 百姓们狼狈遁入大巴山中者,不计其数。 南郑周遭的田野,也来不及收割粟米,尽数被魏军毁坏。 失去了家园、田亩的百姓,还得重新回到乡里修筑房舍,来年重新种粮。 今岁寒冬将至。 若是不能妥善安排,这些百姓,都得冻死饿死了。 “升之。南郑粮米,还可支撑多久?” 刘云随着刘备穿行在破碎的沔阳城中。 满街都是啼哭的百姓,让人不忍卒视。 “师君掌理汉中近三十年,多置义舍。” “若魏军不来,民间自然丰乐。” “可是,这两个多月,南郑以西尽遭抄略,如今南郑又要奉养二十万人。” “沔阳、褒县又有五万流民。” “说实话,光靠南郑米帛,撑到年底都够呛。” 刘云也算是给刘备交了底儿。 事实上,自各地百姓涌入南郑避难开始。 城内就已经开始缺粮。 南郑的状况比魏军好不了多少。 全城百姓基本都实行粮食配给。 只有出城作战的将士,才能吃饱饭。 为了激励士气,刘云多次杀牛宰羊。 眼下播种冬麦也已经迟了。 百姓们衣衫单薄,家园被毁,也很难自给自足。 没有大半年的时间,汉中局势稳定不下来。 刘备见识到了鬼卒们可怕的战斗力。 也担心百姓们衣食不足,会闹出乱子。 “这样吧……” “等到魏军悉数离开汉川。” “备就回兵成都。” “一个月内,备必能送来五十万石粮草。” “其余粮秣,再慢慢想办法。” 刘云点了点头,向刘备行礼过后,便去安抚百姓。 五十万石,用以奉养二十五万人,根本不够。 士兵作战任务重,每月至少消耗三石。 百姓们就算小斛分粮,也得两石才能活过这个冬天。 二十五万人,加上驻防守军。 五十万石粮草,还得省着吃。 这还只是寻常的口粮。 战马所需的茭藁,寻常辅食的盐类,过冬用的布衣、帛布。 需要新建的房舍,冬日所需的薪柴,战亡将士的抚须,有功将士的嘉奖,加起来更是天价…… 刘家刚得蜀中,府库里的金银财宝,全都赏赐给了有功将士。 如今汉川西部被打烂。 刘备又连续出兵荆州、奔走汉中。 民力、役夫都已到达极限。 这么多消耗,真的负担不起…… 战争打的就是后勤。 小国寡民与大国相争,天生的劣势就在这。 一矿打九矿。 打没了曹家几万人,曹家马上又能爆出几万人拉过来跟你对线。 可刘家但凡输了一仗,下一步就是万丈深渊了。 事实上,如果定军山之战,刘备输了。 整个蜀川就要面临灭顶之灾。 亡国不远矣。 好在最主要的战场已经取胜。 剩下战场的压力就会慢慢小上很多。 “主公……伤亡清点出来了。” 法正短暂的离开了战场之后,对伤口进行了处理。 箭伤没有伤及要害。 “魏军在定军山折兵一万五。” “我军将士也损伤过万。” “通计,斩杀敌将夏侯渊、徐盖、赵庶、李邹、高祚、解剽……等,校尉以上十四人。” “我军亦折任夔、吴兰、雷铜三将。” 法正一只手没法翻开绢布,还是刘备接过来自己看的。 “黄汉升,斩获夏侯渊首级,立功为最。” “翼德、子龙、叔至、公衡、希伯、文长等次之。” 刘备见文,心中狐疑。 “诸将皆有劳,何不见升之之名?” 法正摇头道。 “升之以功在全军,任在鬼卒,故而不愿署名。” “在下拗不过他,只好削去名籍。” 刘备心中大惊,满口盛誉。 “有功而不欲彰其名,有劳而不愿受其赏。” “身在三军,心在黎庶。” “真乃上将之才也。” 未等刘备惊叹多时。 黄忠已是喜笑颜开的提着夏侯渊的首级,来到刘备面前。 “主公,主公!你看。” “老夫,一刀斩了夏侯渊啊!” 赵云、陈到等人皆是拱手称赞。 “恭喜老将军。” “此战显神威,将功彪史册,名垂竹帛了。” 黄忠拱手回礼道。 “子龙纵横汉川、叔至临危破阵,也当同喜同贺!” 诸将齐声大笑。 唯有张飞脸色铁青,蹲在地上画着圈圈。 刘备见素来欢喜的张飞,闭口不言。 亦是来到张飞身后,拍了拍三弟的肩膀。 “翼德,可是为弟妹担忧……” 张飞面容忧戚,无奈长叹。 虽则击败曹军,他当是最为高兴的一个。 可是,这一战,夏侯家近乎全灭。 除了老二夏侯霸以外,夏侯渊的几个成年的孩子全部被杀。 也不知,家中娇妻会如何伤心。 “大兄……你也知道贱内是夏侯渊族女,唉……不说了。” “今天,俺要喝酒。” “大兄你说啥也拦不住俺。” 望着张飞搔着头离去。 众将士皆是笑意连连。 “翼德虽然性情莽撞,却是个十足的惧内之人啊。” “哈哈哈。” 刘备点头笑道。 “翼德,素来性情莽撞,备都压不住他。” “能惧内,亦是他的福分啊。” “好了,诸将整勒兵马,待到正午用饭后。” “再一鼓作气,击破阳平关!” …… 定军山下,两军尸骸收容,刘备为之立下两座坟冢。 一名,汉家冢。 一名,归乡冢。 不以区分汉魏将士,只为悼念英灵。 待到过中时节,诸将草草吃过。 便开始拔营,全力攻向阳平关。 此刻。 阳平关内。 曹操火速清空粮秣,转头便朝沮县进发。 等到张郃等人到来之时。 此地只剩下断壁残垣。 “府库里一粒粟米也没有留下。” “魏公真是狠心啊……” 徐晃、张郃近乎绝望。 “怎么办?” 两个降将对视了一眼。 若不是由郭淮在此监军。 说不准,官渡阵前投敌之举又要发生了…… 狐狸般的郭淮自然知晓,现如今军队有多危险。 危险不仅来自于追击的刘备兵团。 他们内部更是矛盾重重。 这两个降将,会不会把他绑了送给刘备当做投诚礼,那还犹未可知。 在这种生死关头,没人敢轻易相信别人。 “诸位妻女皆在邺城。” “投降之事儿,还是不要妄想。” 郭淮警告道。 “魏公大军主力未损,刘备损兵折将,蜀中局势不稳。” “他不敢深入追击。” “我们只要能回到陈仓,就安全了。” 回陈仓…… 魏军前部的将士还不知道,陈仓早就被屯田奴占领了。 他们这些关中旧部,已经是被当做弃子,留在汉川。 死了就死了。 折损几万人,对曹操而言,根本无关痛痒。 新的关中军团已经开始组建了。 曹魏的军户,和屯田奴,数量庞大,都是由各地流民组成。 而且和豪强手中的隐户一样,不在曹魏的编户齐民统辖范畴之内。 在战时,曹魏很容易便能聚集十数万大军,在一线战场。 到时候军户家中凡是十七岁以上的男子,甚至屯田奴的男丁,都可能转化为一线兵员。 庞大的动员能力,使得曹魏就算两面交兵,也从来不缺兵员。 之所以不告诉他们,是担心这几个降将心怀鬼胎。 郭淮为了稳住张郃、徐晃,已经开始坑蒙拐骗。 他和曹操一样,善用望梅止渴的手段。 一翻说教之下,硬生生将这些败兵骗出了阳平关。 不过,他还是算错了一筹。 蜀中的确危在旦夕。 刘备没想过全军追击。 可是刘云却是毫不犹豫,带着偏师掩杀而来。 白马义从、和残存不多的凉州健儿快马追杀。 一路上轻取阳平关。 踏、踏、踏。 刘云快步入关。 魏军老弱病残仍在殊死抵抗。 不多时,关内守军尽数被灭。 曹操临走前,连自己的大帐都没来得及带走。 刘云掀开帐子,除去些金银珍宝和几卷兵书以外,空无一物。 “呵……令明,将这些东西尽数打包,充入府库。” “余部,随我追杀郭淮!” 全员骑兵,一路快马疾驰。 出了阳平关,不远处,郭淮带领的万余残兵,便听到了身后传来的追杀声。 “报!” “司马,大事不好了。” “那刘升之追杀来了!” 诸将眼神大惊。 “太快了!” “刘备不用收拾残局吗?” 那哨骑摇头道。 “来者全是骑兵!” 魏军将士从昨晚开始就没吃饭。 硬着头皮打了一早上,到现在还是饥肠辘辘。 “再这样下去,我军将全军覆没。” 郭淮脚底抹油。 张郃却也不是夏侯渊那样的愣头青。 徐晃更是盗贼出身,哪里会分不清局势。 不待郭淮下令。 二将各自带一部兵马扬长而去,靠劫掠为生的魏军,总能弄到吃的。 不过,断后的郭淮可就惨了…… “一群降将!” “可恨!” “你们都给我顶住!” “顶住!” 生死关头,谁会卖命啊。 “司马。” “我去。” 体格高大的少年站出身来,挡在了郭淮面前。 “许仪!你回来!” 郭淮发出严令。 孟浪少年回头看了一眼。 眼神中满是坚定。 “我的父亲,是整个大魏最勇猛的将军,作为儿子,我不能辱没虎痴的威名!” “魏公让我保护你。” “我就是豁出这条命,也要护你离开!” 许仪手持锤戟,拼了命一般阻挡追兵。 他一个人横戟在前,迎面锤杀数名骑兵。 跟随他身后的三百虎卫军,亦是奋死向前。 “虎痴!你会死的。” “快走!” 郭淮的声音淹没在骑兵马踏之中。 逆着人流的方向。 十四岁的少年舍命断后,身中三箭尤是扑杀更猛。 他一次次倒下,一次次站起。 遍体鳞伤,浑身是血。 饶是如此,虎卫军坚定地守卫着退路,不曾退却一步。 郭淮被左右拖着后退,望着许仪渐渐远去的身影,他冰冷的心,亦被触动。 人活于世。 究竟为什么而战。 本以为看穿世事,自诩英才的郭淮,越发的看不懂这个世界了。 自从来到汉川,亲历战争以后。 乱世的阴影,每一天都在侵蚀他的良知。 可是,在这种昏暗的世道之中。 仍有一丝光亮,照在他的心里。 让他始终摇摆不定。 人无纯粹的恶,亦无纯粹的善。 夏侯渊、路昭、朱灵、包括他身边最为亲近的许仪,皆是如此。 或许,他可以麻痹自己,始终坚定一心的往上爬。 但是,沔南渡之战过后,一切都被改变了。 他在乱世中看到了不一样的风景。 曹操早年给他灌输的以霸道制伏天下的理念,第一次遭遇了失败。 完完全全的大败。 撤兵路上。 郭淮眼神抑郁,胸口沉闷。 狭窄的山间小道,似是无穷无尽的深渊。 明明山口的光亮就在眼前,可他怎么也抓不到那一束光。 这场战争,不是魏军战力的问题。 而是魏国体制的问题。 经历沔南渡的二十万鬼卒冲击过后。 郭淮的心,也被彻底击垮。 曹操的影子,在他的心中逐渐支离。 直到最后,许仪的战死,让这一切彻底崩塌。 “魏公……是你错了吗?” “魏公……你是真的错了。”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八十七章 北风卷汉阳,涂炭生灵绝。 北风卷地,魏军残骸遍野。 山中,留下了几千具魏军的尸体。 庞德活动了一下酸痛的手腕,看着战死的少年,目中露出了一丝敬佩之色。 “升之。” “这许仪当真悍勇。” “我费尽力气,才把他拿下。” 庞德与许仪当初在南郑城下也是见过的。 二人彼此不服。 今日一交战,方见真知。 刘云默默地点了点头。 该说不说。 魏军的将领质量还是很高的。 这几百虎卫军,全员战死,没一个投降的。 着实算是勇士了。 “将他们的尸骨掩埋了吧。” “唯!” 刘云带骑兵继续北上。 同行的赵云并不理解。 “魏军已然撤出阳平关,我军轻骑还追击作甚?” 刘云拱手道。 “子龙将军有所不知,我这一支骑兵,并非是为了追杀曹军。” “而是去迎接百姓。” 迎接百姓? 刘云点头道。 “陈仓义军为我军拖住了曹操粮草,一旦曹操返回,他们必定全军覆没。” “汉阳、南安百姓,也害怕曹操抄略,不少人南下躲入山中。” “此乃天赐良机,我军应当将百姓迎接,以免惨遭屠戮。” 赵云闻言,亦是深感刘云计略过人,心思醇厚。 “升之算无遗策,倒是赵云疏忽了。” “不过,陈仓守军,如何能突破魏军包围,前往汉川?” “须知,逆魏兵马不少,禁军毫发无损,光凭我们,救不出百姓啊。” 刘云看向陈仓。 缓缓勒住马缰。 “无须相救。” “有一人,可以把他们带出来。” …… 雍州、扶风郡、陈仓城。 城楼上,法邈与吕并高坐楼台。 远远望去,关中魏军已经在赵俨和张既的带领下,朝着陈仓进发。 法邈按时拆开刘云传递来的锦囊。 只见上面写着:不可敌,走陇道入汉阳,自有良人接应。 陈仓向西,可达汉阳郡。 如今,东面有张既大军。 南面有曹操败兵。 北面是安定魏军。 想要安全离开,只能向西。 可是,汉阳也是魏国领土。 陈仓是一座孤城,无论义军往哪走,都是四面夹击啊。 “能行吗?” 吕并满眼怀疑。 法邈点头道。 “相信升之。” “他既然说汉阳能走,就说明此地是安全的。” 吕并摇了摇头。 “我走不了了。” “张既大军将至。” “我家妻女全被魏狗掳走,此番占据陈仓,不过是雪耻泄愤而已。” “我要和魏狗同归于尽!” 法邈苦叹道。 “何必呢。” “你活着能更好的报仇。” “你不懂。”吕并眼中满是怒火。 “老子要宰了赵俨这个王八蛋!” “可城内还有很多少年人,他们不当死。” “法邈兄弟,你把他们带走吧。” 游侠吕并朝着法邈一跪。 “给陈仓人留個后,拜托了。” 法邈连忙扶起吕并,只感眼眶湿热。 “壮士有此言,我便是豁出性命,也会带他们走!” 吱呀。 城门大开。 法邈带领老少,一路西行。 等到张既率大军包围陈仓之际。 赵俨却是眼尖的发现了远方有贼人逃脱。 “给我追上他们,全部杀光,一个不留!” “且慢……” 张既毕竟还是本地人,不想对州里人,杀戮太过。 他只是劝诫道。 “陈仓最为关键,一群小贼而已,谅他们也过不了汉阳。” “早些夺下城池,以免魏公怪罪。” 说到这,赵俨立刻惊醒。 他心知张既有心庇护。 万一没打下陈仓,魏公怪罪起来。 说不定这张既还会倒打一耙,把罪责全部推到他的头上。 赵俨脸色铁青,只得从命。 不多时,陈仓攻防战便要展开。 此地两面环水,易守难攻。 便是没受过训练的屯田奴也能坚守良久。 在法邈逃离危险之前,魏军是攻不下陈仓的。 …… 数日后。 汉阳郡,冀城。 渭水穿越县北,一座石山立于水畔。 黑衣少年久立在城池之上,望着大山水流,剑眉微蹙。 烈风吹拂下,衣衫飘荡。 忽闻县外石山,鸣声响震千里,山上擂鼓阵阵,继而渭水动荡,原野哀鸣。 凉州又发生地震了…… 这一场地震不仅让凉州人心惶惶,更是引起了羌胡大乱。 百姓止不住的逃奔山中,编户越来越少。 汉阳太守严干几番下令追捕,终无所得。 明明迁民的消息,一直被他百般压制。 可近来,也不知是谁在乱嚼舌根,百姓之中忽然流传着魏公要迁徙陇右的传闻。 整个汉阳、南安闻言竞相大乱。 陇右各地太守都被闹翻了天。 城头上。 少年郎静静地看着心急如火的严干,嘴角不自觉的泛起了笑容。 “伯约……是你做的吧。” 少年郎的身后走来了一位身穿戎甲的老将。 姜叙,表字伯奕,时任抚夷将军。 姜姓乃是汉阳郡望,在雍凉,素来大族专横,只尊强者,不逊法度。 严干能耐不足,怎能压得住这些豪强。 少年郎回首望向伯父,拱手行礼道。 “瞒不过伯父。” 姜叙也没责备,只是与少年并立城头,忧心忡忡的望向县外山石。 “古人道是,天鼓山,上通灵,九州害起则鸣。于星为河鼓,星动则石鼓鸣,石鼓鸣则秦土有殃,鸣浅殃万物,鸣深殃君王。” “今日,遭此异象,鼓声震天,想必三秦故土,又有战祸将至了。” 少年郎亦是点头道。 “所以,维提前用计,令百姓遁入山中,如此一来,便是战火袭扰,汉阳父老,也不会蒙受横祸。” 姜叙看向身旁的少年,心知此子文武兼备,心性纯良。 这与他,早年经历有关。 少年郎名为姜维,表字伯约。 其父早年为护太守死于羌乱,家中唯有母亲奉养长大。 孤苦战乱,使得他从小敏于军事,除了郑学以外,专读兵书。 四年前,马超攻袭陇上,姜家儿郎战死大半,姜维已是同族中,年岁最大的一个了。 屡遭兵祸的经历,让这少年心性纯熟。如今,不待战乱到来,便已经开始提前布计。 “伯约,你欲何为?” 姜维回道。 “响应大兄之约,带汉阳百姓南下武都。” 姜叙闻言,没有阻止。 刘云在汉阳的那几年,与姜维交情最深。 这二人都是自幼饱经波折,孤苦伶仃。 当日在冀县便一见如故,约为兄弟。 虽然多年未见,可那登堂拜母的情分,姜维却是忘不掉的。 “也好。你留在大魏,也是做不了高官的。”姜叙没有阻挠。 身在乱世,各大豪族,为防止家族衰落,从不会把鸡蛋往一个篮子里放。 广撒网,开枝散叶,才是乱世豪强的必修术。 “汉阳姜氏,在大魏已有人脉,蜀中也得布置一些了。” “去吧……将你母亲也接去。” “家中不必挂念,伯父在这能应付的。” 姜维拱手拜谢,欣喜不已。 “谢过伯父。” “维,去了。” …… 汉阳郡,段谷。 激水飞流,微露阴寒之气。 姜维星目微启,神思归来。 法邈已带陈仓百姓赶来。 “汉阳姜维,前来接应诸位。” 法邈奔走多日,终于见到人烟,心中欢喜不已。 “你就是升之信中所言之人?” 姜维笑道。 “升之,乃是在下义兄。” “数日前,大兄有言,让我迎接陈仓义军,我已令人置备妥当,只等诸位前来。” 陈仓老少脱离苦难,总算是放下心来。 只有一老者,仍是心怀警惕,小声问道。 “那刘升之会不会把我们也抓去当屯田奴?” 所有人心中都有这个困惑。 姜维笃定道。 “诸位安心,汉川不是逆魏疆土。” “大兄与玄德公也不是曹贼那样的奸人。” “有大兄做主,保证诸位安然无忧。” 老者们放下心来,跪地长拜。 “若能脱离奴籍,我等便是为刘使君当牛做马,也心甘情愿。” “谢过刘使君,谢过祭酒啊。” 感慨良多。 姜维却不敢拖延。 “汉阳百姓已入谷中,我等南下与之会合,先去木门。” “大兄,当北上在此接应。” 法邈点头道。 “善!” “诸位,一并南下吧!” …… 武都郡、沮县。 县内百姓凋敝。 魏军南下之际,已经抄略一番。 此地百姓仅剩数千人。 可是魏公禁军到此之时,粮车却出了问题。 为躲避刘备追击,运粮官将粮车挡在后方,连同山谷,一把火烧的干干净净。 魏军存粮已经不足以支撑他们走到陈仓了。 更可怕的是。 魏军撤出汉川之时。 天降雨雪。 武都地形复杂,多山间小道。 雨雪交加之下,山体滑坡,溪流迸溅。 满地泥浆,滑不可踩。 不少骑兵走入山地,马蹄打滑,皆是坠下山谷。 路,是走不了了。 治道官匆忙来报。 “魏公,我军所带干草不多。” “前方道路泥泞,根本铺不满啊。” “可能还需半天时间,道路才能修好。” 坐在中军车辕上的曹操,头痛万分。 他本就患有头风,此番战败,加之寒风吹冻,已是让他痛不欲生。 听闻此言,更是心火难耐。 半天……对曹操而言太久了。 “当初,赤壁之役,我军不利,退回荆州。” “也是天降大雨,满地泥泞。” “你知道,孤是怎么回来的吗?” 治道官摇头不解。 他还没查觉近在咫尺的杀气。 可曹操身旁的许褚却已经拔出刀来,一刀封喉。 噗嗤一声,治道官喉咙破碎,当场命绝。 许褚一把将他的尸体丢在道路上,任由骑兵马踏。 “魏公有令,押送军中妇人、营妓、羸兵铺路!” 话音一落。 文武大震。 “魏公……不可啊……” “我家女儿还在军中。” …… “魏公,看在末将跟随您多年的份儿上,饶了我这小妾一回吧!” “魏公饶命啊……” “饶命啊!” “啊啊啊!够了!滚!” 曹操大怒,一声咆哮。 虎卫军顿时抽刀而出。 敢上前反抗者,尽数流血坠地,被丢到道路之上。 未多时,曹操自己也将车辕中的美妇一脚蹬出车外。 “魏公,奴家没做错事啊……” “魏公,为何要这般对我。” 饶是那女子百般献媚哭求,亦是没逃过许褚钻心一刀。 满地血溅,泥浆染红。 在风中冻得发抖的辛毗小心翼翼的将女儿护在身后,生怕被魏军发现。 可临了,还是被虎卫军揪了出来。 辛宪英脸色煞白,拽着辛毗的衣衫不放。 “父亲……父亲。” 那虎卫军却是毫不留情,一刀斩断辛毗衣袖,将辛宪英拖入阵前。 辛毗吓得心肝俱裂,连忙跑到许褚面前求情。 “虎侯!虎侯!” “那是老夫的女儿啊,不是营妓!” “求你给魏公说说情吧!” 辛毗老泪纵横。 甚至跪倒了许褚面前。 “虎侯!” 许褚是何方人物,铁面无私,岂能从命。 他这一生,除了曹操,谁的话都不听。 “侍中,快快起来吧。” “你年纪大了,俺就不拿你铺路了。” “好自为之吧。” 许褚丢开辛毗的手,持剑扬声远去。 只留下辛毗一人趴在地上,满眼流泪。 “魏公……饶我女儿一命吧……” “饶我女儿啊……” 刘晔苦叹一声,连忙将辛毗拉起。 “侍中快起来吧,再不走,你也得被拉去铺路了。” …… 车辙碾压人骨,传来撕心裂肺的哀嚎声。 眼珠、颅骨爆裂之声,不绝于耳。 战马踏地,泥浆滚滚。 妇人、营妓、羸兵尽数被踩踏在泥浆之中,死相极惨,不忍直视。 人马蹈地,尸体陷入陷泥中,还活着的,好不容易爬出泥泞。 又被身后的步兵活活踩在泥中淹死。 鬼哭狼嚎持续了半天。 过后,鸦雀无声,一片死寂。 等到刘云等人到达沮县之时。 村舍化为尘埃。 百姓吊死村头。 满地泥浆里,尸体遍野,残肢断臂,腥臭难闻。 赵云等人皆是目光复杂,不忍直视。 “好狠……” “曹操还是当年的曹操,以羸兵铺地,一点没变。” 刘云下马,望着满地狼藉,苦苦一叹。 沮县几千口人。 就这么被屠杀殆尽。 他曹操愣是一个活人都不想给刘备留下啊…… “子龙将军,看看还有没有能救活的人吧。” “其余的尸骸就地火化,以免产生疫疾。” 赵云点头道。 “只好如此了……” 蜀中兵马,皆是满腔幽怨。 若非蜀中时局不利,谁不想将他曹操挫骨扬灰。 “真是个畜生啊……” “唉。” “沮县的父老,两次被劫。” “堂堂大县,居然被杀的空无一人。” “曹贼如此泯灭天良,其子孙后代,焉能长久?” “哼,莪看,用不着咱们去灭曹,老天迟早收了他们!” 北风卷折,雨雪飘荡。 零落大雪之下,生灵无一。 刘云就这么静静地肃立在雨雪之中,单薄的衣衫,亦被大雪盖住。 他很冷,但是没有加衣。 只有这透心的凉意,才能时刻提醒他。 乱世是多么的可怕无情。 刘云伸出手来,握住鹅毛大雪,雪花融入掌心,化为涓滴流水。 他望着惨烈的人间炼狱,眼神越发坚定,满眼尽是冰霜。 良久,他开口道。 “我,要改变这一切。” “也,终会改变这一切。” …… 《三国志》·引,剑阁少女注: 《魏略》言:公征南郑,军不利。 太祖笑之曰:生子当如刘升之。孤,乃不忍杀儿也。 十一月,军还长安,太祖病。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八十八章 升之欲将轻骑逐,大雪铺满人间路。 雪花过境,朔风正紧。 满地泥泞堆砌。 一片白茫茫之中。 忽然传来王平之声。 “祭酒!” “角落里还有活人!” 刘云心下惊喜,连忙前去查探。 竟不料,泥地中果真还有几十人未曾断气。 “快去生火!” “将这些人送往村舍中。” “孝兴,你去煮些羹汤。” 二人按照吩咐,迅速去做。 不远处,沮县的村落里。 刘云找到几处还没有破坏的屋舍。 将受伤的百姓一一安置。 多数人伤筋断骨,若不能好生照料,是活不过这个冬天了。 “祭酒……天太冷了。” “我们带得给养不够,这些人怕是活不了了。” 刘云摇了摇头。 “那也得想办法。” “这样吧,孝兴,你先通知阳平关守军,带些牛车过来。” “将重伤者抬回去。” “轻伤人员,可留在沮县暂做照顾。” 句扶点头道。 “只好如此了。” “祭酒,我先去了。” 刘云目送句扶离去。 屋内虽然生着碳火,可这残砖破瓦,哪里堵得住北风冷气。 受伤的百姓们牙齿都打着哆嗦。 浑身又被泥浆浸透。 一经霜冻,泥泞和皮肤相连,稍有动弹,便是皮开肉绽。 “祭酒……这有个女人,好像要不行了……” 刘云迅速跑去,缓缓蹲下。 却见靠在墙上的女子,衣衫破碎,满头是血。 浑身被泥浆沾满,臭不可闻。 刘云细细把脉,却见脉搏微弱。 再不相救,只怕命在旦夕。 刘云即刻将这女子抱入内室,吩咐道。 “打些热水过来。” “快!” …… 内室中,灯火灰暗。 这军中又无女子,一切救助,只得他自己亲力而为。 “得罪了。” 撕拉…… 沾满泥泞的衣服,被扯碎一地。 刘云小心翼翼的擦着女子身上的每一处伤口。 靠近面庞处,得尤为小心。 稍不留神,黏连的冻土破裂,便能让这女子彻底破相。 “这姑娘手骨脱臼,背上也满是伤口。” “在这般天寒地冻之下,能活到现在,真是奇迹。” “我只能尽力而为。” “能不能活下来,看你自己了。” 刘云呼了口气。 年少时,和张仲景在南阳学医,学得几年医术。 也不知现在还记得多少。 不过,这青年手法细腻,处处小心。 每一处伤口均是谨慎再三,好生处置。 饶是如此。 那昏睡中的女子,尤是惊醒。 迷迷糊糊之中,她只见一好看的男子映入眼帘。 寒风吹拂,全身光溜溜的,冻得她瑟瑟发抖。 “你……要做什么?” “疼!” 剧烈的痛感袭击全身。 两個时辰过后。 这女子方才在噩梦中惊醒。 她起身之际,已换上一身布衣,浑身被缠的如同个木乃伊。 低头看去,那破烂的狐裘早已被泥浆染透。 大片血水滴落一地。 “我这是……在哪?” “沮县。” 刘云收拾完刀具,慢慢将血水倒出屋外。 进屋之时,方见那女子双手紧紧的捂着胸口,惊恐的缩到墙角。 眼中满是敌意。 “姑娘放心,我不是魏军,曹操已经退出汉川。” “衣服是我闭眼换的,这里的民女皆被魏军屠杀。” “不得已之下,只能冒犯。” “魏公……哦,曹贼已经离开了啊。” 那女子顿了顿,面上满是红晕。 想必现在自己也已肿成猪头,浑身臭不可闻,那男子没理由来轻薄自己的。 弄清楚情况后,女子艰难的起身,朝着刘云长拜。 “原来是误会了,多谢公子相救。” 刘云连忙扶着女子的手臂,嘱咐道。 “你手臂脱臼,我方才接上不久,需要好生调养。” “背上的伤口,我已简单包扎,三日之内,不可轻动。否则伤口会裂开。” “若有所需,只管告诉孝兴,他会妥善安排。” 那女子默默颔首,明眸打量着刘云,亦不知在想些什么。 反倒是刘云看了一眼那白皮狐裘,心中生了疑虑。 沮县百姓多贫瘠之家。 哪有女子穿得起千金之裘。 “姑娘不是武都人吧?” 此问,若闪电一般惊得那女子一颤,她狡辩道。 “姎我……家在陇西。” “自幼好游山玩水,此番云游汉川,不料遭此兵戈,险些丧命。” “诚赖公子相救,来日若能归乡,必报公子大恩。” 姎我,乃是女子自称。 民间少用。 刘云见这姑娘大方得体,仪表不似民女,更是好奇。 “陇西人。” “我也曾去过陇西的,不知姑娘贵姓?” “免贵姓辛,陇西狄道人,公子可唤一声,宪英。” 辛宪英…… 刘云只听说过颍川阳翟有个辛宪英。 怎么陇西狄道也有个辛宪英啊…… 不过,在汉代同名之人本就不少。 颍川辛氏的族女,不太可能被拉来铺路吧…… 刘云也没时间猜疑,管她是何许人也,权当是萍水相逢罢了。 二人只寒暄了几句,刘云便出门去了。 “孝兴。” “你留在沮县,在此多囤粮草。” “我带人前去接应伯约。” 句扶点头道。 “唯!” 未多时。 快马重新上路。 天黑前,他们就得赶到下辨。 说不定,在那还有一场恶仗要打呢。 欲将轻骑逐,大雪满弓刀。 一排骑兵纵马而去。 大雪中,辛宪英强撑身体,来到窗边。 纷纷扬扬的雪中,那青年的身影越来越远。 “这位将军,那位领头的公子是何人也?” 句扶指着刘云,笑道。 “此乃青城山主事祭酒。” “姓刘,名云,表字升之。” “啊……” 辛宪英望着那道背影,心头一颤。 这刘升之的大名,可是传遍汉川。 魏军中天天都有这人的消息传出。 或曰:此子獐头鼠目,青面獠牙,专食人肉、饮人血。 或曰:此子短腿长根,有嫪毐转轮之术,专魅妇人。 总之,辛宪英听到的没一句好话。 不过,今日一见,方见真知。 “立如芝兰玉树,笑如朗月入怀。” “礼贤下士,宽厚待人。” “魏军败在此人手上,真不冤啊……” 句扶笑道。 “姑娘好眼力。” “我家祭酒,迟早是要收复雍凉,杀回二京的。” “如今雍凉大乱,陇西四面交兵,想必短期之内,你是回不去了。” “莫不如且先留在汉川,保全性命才是啊。” 在刘备这边,是不认可曹魏九州制的。 他们的地图上,还划着大汉十三州。 故而,陇西还属于汉凉州。 辛宪英推辞不过,她一介女流,也难离脱身。 真要是孤身一人出了武都郡,指不定会被哪家屯田都尉,拉去当了屯田奴。 运气再差点,会直接没入奴籍,强行配给大魏士卒了。 到时候,谁管你是不是颍川辛氏之女。 只要是个女人,就得去伺候魏军。 “看来,也只好先留在汉川了。” “将军,有劳了。” 句扶点头道。 “沮县比邻魏境,并不安全。” “等牛车到来,姑娘也可一并前往南郑暂住。” 南郑啊…… 辛宪英面容苦涩。 魏公用了一个秋冬都没打下的城池。 她这一介女流,反倒轻而易举就能进去了…… 真是讽刺。 …… 武都郡,治所下辨。 杨阜本奉命率三千兵马打击陈式、高翔。 谁料战端刚开。 定军山就传来了魏公的败报。 他距离主战场最近,消息也最为灵通。 知晓魏军主力败北,便迅速带兵撤回武都郡。 “魏公怎么会突然撤出阳平关?” “不对啊。各方战事刚开,阳平关的主力没有道理不战而退。” 杨阜,表字义山,为人刚直忠厚,有名士之风。 马超攻袭陇右之时,杀死凉州刺史韦康。 他与赵昂、姜叙等人联手为故主报仇。为此一家昆弟七人,尽死于马超之手。 曹操深感杨阜忠勇,令其为武都太守,主持迁民之事。 他虽然性情刚直,却也不是全然不知大势。 “如今魏公退走。” “八成是定军山之战,出了疏漏。” “雍凉为十万大军提供粮秣、赋役,课税繁杂,民心扰动。” “魏公这一退,注定没机会再入汉川了……” 杨阜幽幽一叹。 “我还想着能杀入蜀川,灭了那马超,为刺史报仇。” “如今看来……没机会了。” 话音未落。 杨阜周遭健儿,陆续来报。 “太守,大事不好了。” “下辨出现了敌军!” 杨阜抚须沉思。 “谁的旗号?” “多少人马?” “敌军屯兵固山之上,旌旗招展。” “为首大旗,乃是翊军将军·赵!” “其次,乃是青城山祭酒·刘!” 赵云,刘云…… 这两个云,没一个好对付的。 “太守,魏公都跑了。” “武都是守不住的。” “咱们跑吧!” 杨阜心中长叹。 “魏公虽走,我却不能不战而逃。” “武都再贫瘠,却也是国家的疆土。” “岂能拱手让人?” “全军备战,迎击刘升之!” 擂鼓阵阵。 杨阜列阵固山之下。 这个性格固执的太守啊,真让人为难。 赵云困惑道。 “升之,这武都太守何许人也?” “怎生不怕我军?” 刘云答道。 “汉阳杨义山也。” “此人忠勇双全,嫉恶如仇。世人比之为汲黯,有宰辅之才。” 赵云点头道。 “早听闻马孟起说,汉阳儿郎,皆是狡诈顽虏,怎生到了升之口中,却大不一样。” 刘云会心一笑。 马超的人品……呃,不能多说。 毕竟以后还得是同僚,不要落人口舌为好。 “此一时,彼一时也。” “马孟起所言不一定为真。” “我在汉阳生活过,那里的人士,大半骁勇善战,忠义两全。” “杨义山、姜伯奕等人为报故主之仇,与马将军死斗,也在情理之中啊。” 刘云话已经说的很中肯了。 赵云对马超的为人知之不多,也不再追问。 不多时,二人便骑乘战马,来到杨阜军营之前。 “杨公,四年未见,你也两鬓苍老了。” 杨阜听到刘云的声音,眼中惊喜。 不过,即便是之前相识,在两军阵前,杨阜仍是不留情面。 他策马而来,严肃道。 “升之,你此番名震汉川,老夫为你感到高兴。” “不过,老夫既然是这武都太守,就要为国守土,至死方休。” “今日,你不杀了我,我是绝对不会拱手让出下辨的。” 刘云深知杨阜为人。 当年在汉阳之时。 他的偃月阵,就是在姜叙和杨阜的教导下学会的。 杨阜为人严厉,不苟言笑,更不徇私情。 这一根筋,真是让刘云哭笑不得。 “杨公,何须这般薄情。” “我此番前来,并非为了夺得武都。” 杨阜心中称奇。 “不为武都而来?那你要做什么?” 刘云直言道:“接应汉阳百姓。” “此去汉川,路途遥远。” “需要在武都停留,还望杨公多多照拂。” 跟这种直肠子说话,就不能拐弯儿抹角。 刘云好生细说,说不准杨阜还能帮忙照料一二。 毕竟杨阜自己就是汉阳人,为人重情重义,又不是程昱,没理由对自己的乡亲大开屠刀。 说不定还能趁这个机会,顺便把杨阜拉拢过来。 “你将汉阳百姓带走,还要我这武都太守配合你?” “刘升之啊,刘升之!” “你这是想要我的命啊!” 杨阜气得脸都要拧到一起了,要是让曹操知道,他不仅不杀汉阳百姓,还把他们放跑…… 别说是以后加官进爵了,自己的小命都得交代在这。 刘云深知杨阜心直口快,也不啰嗦。 “我就问,杨公,你愿意帮忙吗?” 杨阜沉默了。 “杨公你是知道的。” “汉川之战,魏军折损兵马不下五万,夏侯渊的关中军近乎全军覆没。” “依照曹操个性,凉州百姓必定会被迁往邺城。” “这路途转运千里,冬日又至,会有多少乡亲父老死于大雪中?” “马超为祸汉阳,已是让冀县血流成河,你难道还愿意看着汉阳的百姓,再遭大难吗?” 杨阜长叹一声,道德这一块,他是被拿捏得死死的。 良久后,杨阜闭上双眸,摆了摆手。 “唉,老夫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自己看着办。” 刘云追问道:“要不……杨公,再借莪两万斛粮秣……” 杨阜气得大怒:“竖子!还敢讨价还价!” …… 杨阜嘴上很硬。 开仓的时候,却是毫不小气。 武都内的粮草,都是今年秋天,曹操屠灭氐族过后,从氐族田野中收取过来的。 仓禀丰实,足矣让汉阳、南安二郡的百姓过冬。 杨阜把大军带到孔函谷,表面上说是掩护赵昂的军队撤回。 实际上把整个武都的兵力都调空了。 这时候,陇西大乱。 陈仓出事,关中躁动。 没人管得了这些流民往哪跑。 刘云一路畅通无阻,直入木门。 终是在此接到了二郡百姓。 木门,又叫木门道。 是历史上魏将张郃战死之地。 刘云策马相迎。 鹅毛大雪下,穿着黑衣的少年郎亦是快马狂奔。 四年以来,姜维与刘云只见过这一面,心中不知有多少话要说。 战马相会。 二人齐声下马。 昔日并肩作战的誓言,犹在耳畔。 “在下,彭城刘升之。” “在下,汉阳姜伯约。” 姜维会心一笑。 “义兄……四年了,姜维无日不思念义兄教诲。” 刘云看了看姜维,这少年郎也长大不少。 眼中的沉郁之气,也消散全无。 年少早孤的孩子,也已茁壮成长。 命运终是会回馈早经波折的苦命人。 坚持闯过逆境过后,便是通天大路。 “伯约,昔日我曾言,终有一日,你我可并肩作战。” “如今曹贼败退,待来日平定蜀川,我等便可像少时那般,纵马西凉。” 伯约拱手,单膝伏地道 “诚如此,真乃姜维所愿。” 二人寒暄之际,大雪更甚。 刘云扶起姜维,二人齐齐看向天空。 朔风飘荡,雪花凋零,百姓们衣衫单薄,不能再冻了。 “时辰不早。” “快些将百姓护送至武都。” “来日,我再回汉川,将你引荐给使君。” 少年姜维笑容正甜,目中寒星点点。 “愿听义兄吩咐。”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八十九章 曹贼衮雪欲称王,刘云巧设瞒天计! 武都郡,散关。 魏军一路走出陈仓道。 沿途屠灭东狼谷、抢尽故道县。 尸骸遍地,一户不存。 比至散关。 魏军方才脱离断粮之危。 当夜,魏公进驻散关。 文武臣僚,皆冻馁。 一场秋季就该结束的战役。 硬生生被拖到了冬天。 魏军沿途运输牛马损伤过半。 民夫、徒隶冻死路中者不计其数。 大帐内。 辛毗冻得浑身发抖。 他蜷缩着身子望着帐外飞雪,满眼冰霜。 司马懿等人皆是聚在炭火旁取暖。 魏公霸府麾下诸臣,皆是苦不堪言。 “此役,我军将士折损过半,关中虚耗。” “好在禁军无恙,否则,我军根本走不到陈仓,就得被刘备追杀殆尽啊。” 司马懿、杨修、刘晔,这三个互相看不顺眼的人挤在一起。 饶是烤火的功夫,仍是不停斗嘴。 “哼,若不是你们二人想出什么五道伐蜀之计,魏公焉能失利?” “当日若按我计策,令偏师出阳平关,直接讨灭陈式、高翔,进军梓潼,断敌后路。” “刘备早就沦为我军俘虏了。” 马后炮…… 司马懿瞪了杨修一眼。 “德祖如此有才,怎么也没料到,刘备会趁着大雾,连夜反击?” “你当真有计略在手,我军也不会落到这个境地。” “正是……正是!” 刘晔附和道。 “有些犬类,对外人不敢乱咬。” “只能在主人面前,狺狺狂吠呢。” “你自恃口才出众,当日刘升之怒骂魏公,怎么不见你出一语?” 司马懿笑道。 “某人,怕不是早些盼着魏公被气死,好扶持幼子上位呢。” 杨修大怒道。 “司马仲达!刘子扬!” “你们还敢胡言!” 三人争执之际。 帐外传来了曹操的咳嗽声。 这三人吓得连忙跪伏在地,不敢再言。 曹操走入帐中,用浸透热水的帛布不停地擦拭着脑袋。 这头风病发作起来,可是没日没夜,折腾的人求死不能。 “吵啊……怎么不吵了?” 曹操走入帐中,一步步踩着三人的脊梁走到坐榻之上。 饶是三名谋士疼的脸上冒汗,也不敢多说一句。 汉室宗亲、弘农杨氏、河内司马。 都成了曹家的狗。 有什么好争得。 难不成,曹家的狗,还分品种? “佐治,你不冷吗?” “这几個年轻人都去取火了,怎么唯你一人,在远处独坐?” 辛毗老眼浮肿,显然是哭了很久。 风冻之下,眼上都结霜了。 “回魏公。” “我家女儿,死在了路上……” “老夫无心取火。” “哦?” 看着半死不活的辛毗,曹操丢下了头上的帛布。 “你的年岁还不算太大,还能再生。” “孤,也打算回去再生几个。” “勿要多愁,一个女儿而已。” 辛毗没有回答。 只是众人明显察觉,曹操今天的心情没有那么差了。 果然,经常打败仗的人,心理承受能力就是好。 哪怕在汉川折了五万人,也能立刻装的跟没事人一样。 “脱离了汉川,刘备就不会追击了。” “今晚,我令虎侯去杀了几只鸡。” “诸位当与我共食鸡汤。” 不多时。 浓香四溢的肉羹便呈到曹操面前。 曹操分食给众人。 临宴之前。 又重念了一边观沧海。 “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汉灿烂,若出其里。幸甚至哉,歌以咏志……” 曹操心情大好。 人在失败之后,可以选择灰头土脸。 也可以选择伪装体面。 曹操素来喜欢后者。 “赤壁遇周郎,孤烧船而退。” “南郑遇刘郎,孤烧城而走。” “哈哈哈,他们什么也得不到……” 诸将皆是拱手齐声。 “魏公高明。” 曹操笑道。 “此番远征汉川,我军大胜!” “枭首贼军二十五万级!” “刘备损兵折将,就算得了汉川又如何。” “来年再战,刘备小儿,必将鼠窜南中!” 汉末以来,战报弄虚作假太过寻常。 斩首数字,往往以一当十,以彰国威。 刘备、张鲁联军前前后后在汉川的确折损了两万五千左右。 可是,夸张到二十五万,就连夏侯惇都开始头皮发麻了。 更何况,魏军的伤亡乃是刘备军的两倍,关中军团都被打没了,曹操对此是一字不提。 不过,这些伤亡对他来说都只是数字而已,并不妨碍曹操继续造势。 只要他说没输。 汉中之战,就没人敢说他曹操败了。 这些文武百官,一回到邺城,还是会虚与委蛇,每日献上祥瑞珍宝,庆贺魏公加冕。 你刘备赢了又如何? 孤打的不是仗,而是政治。 “请魏公为大胜,题字!” 预先安排好的节目上演了。 珍贵的左伯纸被拿上砚台。 曹操信笔直书。 在纸上留下了‘衮雪’二字! 时值严冬,白雪纷扬。 这二字一出,曹魏文人团即刻拍掌击节,无不赞叹。 “魏公不愧师从蔡中郎,这一手字,当真妙有绝伦,动合神功。” “便是蔡中郎再世,他的‘飞白体’亦不如魏公远矣。” “彩!” “为魏公寿!” 一杯浊酒下肚。 幕僚们皆是夸口称赞。 唯有杨修一人闷闷不乐。 “德祖,你为何不饮?” 杨修拱手道。 “滚雪、滚雪,有水才有雪,魏公如何不用‘滚’字。” 司马懿笑道:“我军已能看到渭水,这‘衮’在水边,何以缺水?” “德祖,休得胡言!” 杨修冷冷瞥了一眼司马懿。 “衮者:衮衣、衮冕也,乃帝王所用!” “雪者:高洁至真,纯正也。” “所谓衮雪,不正是真天子之意?” “大胆!” 话音方落。 许褚、夏侯惇已是抽刀而出。 辛毗吓得连忙拽过杨修的衣衫,低声问道。 “杨德祖,你喝醉了吗?” “这是什么场合,你怎么能胡言!” 杨修自然是聪明的,用两个字便揣测除了曹操的意图。 可是,曹操向来不喜欢聪明人。 杨修抬头之际,已是察觉曹操眼中的杀意,他不徐不疾的伏地道。 “酒后失言,还望魏公恕罪。” 曹操眯住双眼,杀心已动。 什么弘农杨氏。 在大汉,或许你还算根葱。 在大魏,你就是个奴才而已。 孤刚刚败了一仗,你们就迫不及待的路出马脚。 看来,此番回邺城,也该清理一些汉室余孽了。 “哼。” “宴无好宴,连这鸡汤里,也多是鸡肋。” 哐啷一声,曹操将汤器踢翻在地。 “传令,将庖厨斩了。” “唯!” 夏侯惇回眸问道。 “孟德,今夜巡营口令尚未确定。” 曹操起身愤懑道。 “就叫鸡肋!散去吧。” “唯!” 因为杨修一言。 诸将一口鸡汤都没喝上,就得饿着肚子前去巡查。 所有人心里都憋着一口气。 临了,辛毗却是劝诫杨修道。 “德祖,万万不可再胡言乱语。” “此番汉中有失,魏公在朝廷威望尽损。” “你可不要触其霉头,否则杨氏大难将至了。” 杨修笑道。 “魏公想如何?” “我杨修匹夫而已,杀则杀之。” “我早就受够了。” 看着这自视甚高的桀骜青年。 辛毗悠然一叹。 “我看……你是活够了。” …… 茅房中。 曹操正在如厕。 司马懿与刘晔齐步而来。 “魏公,那杨修散播谣言,乱我军心!” “什么?” 曹操大怒。 “此子,又说些什么?” 司马懿找准机会,就下死手。 “此子说魏公题字‘衮雪’,乃是有代汉之心。” “又说‘鸡肋’,是指魏公身体不调,为女色所伤,故而鸡累……” 曹操沉重的呼吸声,被二人听得清清楚楚。 显然是动了真怒。 刘晔连忙附和道。 “魏公,这杨修妖言惑众!不可留之啊!” 曹操早想收拾弘农杨氏,当下正好找到机会。 早年孤在许都收拾他老子。 如今便在汉川收拾这竖子! “以什么名义?” 司马懿阴狠道。 “私下结交诸侯,鼓动临淄侯,行篡逆之举!” “还不够……”曹操此番大败,本就损失威望,冒然诛杀杨氏中人,说不过去。 刘晔道。 “那不如,借刀杀人?” “如何借刀?” 刘晔笑道。 “派他出使南郑单独会见刘升之!伺机挑拨刘备与刘升之。” “此乃一石二鸟!” “刘备若杀之,则弘农杨氏与刘备结仇。魏公也可消心头之恨。” “若不杀,也可令刘备与刘升之心生芥蒂。” 曹操从茅厕中走出。 看了一眼司马懿和刘晔。 这计策漏洞百出。 这两人摆明了是故意要弄死杨修啊。 “也好……” 曹操不介意他麾下的士族互相攀咬。 “让杨修去吧。” 魏军刚刚离开汉川。 在此地烧杀淫掠,无恶不作。 这时候把杨修放回去,目的不言而喻。 一旦杨修死在南郑。 曹操便能大肆宣扬,令刘备声名扫地。 此计,不可谓不狠。 杨修接到魏公旨意的一瞬间,已经看透了这背后用意。 “我自知要死,如今已死的晚了。” 杨修匆匆接过密令,望着魏军开拔,离开散关,他默默地从城墙上,朝着曹操的中军车辕,吐了一口。 “衮雪,呵呵,滚血才对!” “曹操,称王这一步棋,你真的走的稳吗?” …… 北风呼啸,鹰飞汉阳。 却说,刘云在木门接到汉阳、南安、陈仓百姓。 仔细校对名额,这才发现。 这些要么是趁乱逃离的屯田奴,要么是地主家的雇农。 本身是没有土地的。 想来也并不奇怪。 有土地耕种的自耕农,也不会背井离乡。 饶是如此,这支队伍仍然庞大。 加起来有两万户之多。 人口足有八万。 武都羌氐和百姓都被曹操迁完了。 这里的土地和田野都空了出来。 若是可以给这些流民耕种,就能避免他们入蜀后无依无靠。 从古至今,在华夏人的历史中,最重要的资产,无外乎两个字——土地。 实际上,刘云就是把他们带去汉川,没有土地也养不活。 到时候,这些流民还是得被迫变为豪强的佃农隐户。 “杨公,莫不如……再借贵地一用。” “我寻思,你这些田野,空着也是空着。” “我就让他们暂住一年,等明年秋收,米谷我们可以对半分嘛。” 杨阜傻了眼。 “你还打算长住?” “刘升之,你是不是觉得老夫太好说话了。” “只是念在州里人的份儿上,老夫不忍他们颠沛流离。才允许他们路过武都。” “你要是再不走,休怪老夫兵戈相加!” 你倒是也得有兵啊…… 你那三千郡兵都被拉到孔函谷,接应赵昂了。 从哪调兵过来。 刘云笑道。 “那就半年!” “不行,说什么都不行!” 杨阜侧过身去,心里头七上八下。 要是让魏公知道,我跟这个米贼认识。 我杨家满门都不够杀啊…… “杨叔父。” 杨阜侧目望去,说话的人居然是姜维? “伯约……你……你怎么也在武都?” “难不成,前些天放出消息的人是你……” “哎呀,你真是害死老夫了!” 姜维赔礼道。 “抱歉……” “杨叔父,升之是我的义兄,我必须帮他。” “还望叔父看在姜、杨两家素来交好的份儿上,让百姓们暂且留下吧。” 杨阜深思苦虑,仍是摇头。 风险太大了。 刘云见杨阜还在犹豫,便开始打感情牌,狂轰乱炸,喋喋不休,他这张嘴都要把杨阜烦死了。 “杨公,反正武都百姓被搬空了,那些土地,你也用不着。” “且不如作为曹刘两家的中间地带。” “这样,曹贼也不会为难你,蜀中兵马也不会进犯。” “此乃善政也!” “如何?” 杨阜耳朵都要起毛了。 不过仔细想来,武都作为两家交锋第一线。 他这个太守的确是朝不保夕。 按照刘云所说,既不背叛,又能照顾乡里,还能免遭兵戈,或许是最好的解决方式。 更何况,汉阳姜家都开始站队刘备。 这已经释放了一个极大的信号。 日后,一旦刘备北上汉阳,杨家或许能凭借今日的情面,保全自身。 杨阜沉思过后,还是答应了。 “那好,我且与你约法三章。” “一来,这里的百姓可以治田,但是明年仍需交纳租税,弥补武都府库的亏空。” “二来,你不可派人来武都抢粮。” “三来,武都法令如故,领内安堵,没有莪的允许,任何益州兵不得私自入内。” “如果能谨守这三条,老夫也不是不能帮你安置。” 刘云也知道杨阜的难处。 新的关中军团很快就要到达。 武都架在最前线,两家你争我抢,不知道会闹成什么样。 到时候,万一露馅,波及杨阜的家人,也不是刘云所愿。 “杨公放心。云一定信守承诺。” “如今冬日将至,还望杨公,多开府库,供给粮米。” “保证百姓过冬才是。” 杨阜点头道。 “你若信不过老夫,可派一人来此巡查。” 刘云看向法邈,此人心思细腻,正好合适。 “那就拜托阁下了。” 法邈拱手道。 “法邈从命!” 安顿好这两万户百姓,刘云便带领轻骑南下。 这两万户人口扎根武都,距离汉阳、南安都不远。 一来,减少思乡之情。 二来,刘备的势力也可在此地提前扎根。 到时候,蜀中内乱平定。 武都将作为北伐雍凉的第一线。 这个郡,土地贫瘠,人口清空,曹家不要。 但刘家要! “等着看吧,曹操。” “这武都的漏洞,迟早让你满盘皆输。”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九十章 雪过初晴战事休,刘备欲问当年事。 大雪自十月中旬开始,便下个不停。 八百里秦岭,沐浴雪霰,山道两侧皆是银装素裹。 战场上的肃杀之气尽数被大雪掩盖,陈仓道上无人收拾的尸体,在大雪中化为尘埃。 接应了义军和百姓过后。 刘云终是带着骑兵返回了南郑。 此刻南郑内外已是一片欢庆。 自魏军退出散关的消息传来,二十多万人,一扫沉郁,家家户户出门相迎。 “祭酒回来了!” 不知哪儿传来的一声消息,整个城市瞬间活泛了起来。 鬼卒们迅速从西门走出,沿途排开数里。 汉川一战定乾坤,计谋多出刘云手。 昔日流窜中原,无家可归的流浪乞儿。 而今终是扬名天下。 整個蜀川,无人不知刘云名姓。 白毛战马上的俊朗儿郎,踏破重山,历尽艰辛,方有今日。 有识者听闻青年过往,皆是涕泣垂泪。 听闻城内欢呼之声,刘备亦是和黄权等人出城相迎。 看着欢呼雀跃的汉中百姓。 张飞忍不住夸口称赞。 “这小子!干的真是漂亮。” 黄权亦是点头道。 “内外交困之下,以不足万人的新兵,连续打退魏军重围,还斩杀数名敌将。” “定军山决战,他屡出奇谋。” “南安、汉阳、陈仓百姓,他也成功带回。” “这番功绩,当功冠全军了。” 刘备亦是欣喜道。 “翼德,公衡所言甚是。” “若无升之,备只与汉川无缘矣。” 二人朝着刘云走去,不多时,战马相会。 “升之!一别数日,天气越发严寒。” “此行追击,可曾受伤?” 刘备不计战果,他最重视的是人。 还不等刘云下马,刘备便事事关心,处处打量。 刘云摇头道。 “使君宽心,云,无事。” “我军损伤也不多。郭淮的步兵,饥饿遍野,多为我军杀伤。如今他已率余部撤往散关。魏军全线败溃。” “汉阳、南安二郡的百姓人数太多,汉川无力供给粮秣,云便将其安置在武都郡。” 刘备目光悠然。 “武都郡,那不仍然还在魏境?” 赵云如实回禀。 “主公勿忧,升之久在凉州,与当地的太守乃是旧识。” “我观杨阜,性情刚直,有仁爱之心,百姓一来,多出谷帛照料,料想不会伤害这些人。” “来日,此人或可转投我方。” 刘备又是向赵云询问不少细节。 在赵云全盘说完过后,刘备方才放下心来。 “如此甚好啊,有武都接应粮草,汉川的粮草压力又少了不少。” 今年秋天听闻曹操入境,蜀中不宁,各地米商趁机囤居物价。 刘备虽然命令刘巴整治闹市,如今却也不知恢复了几成。 如今汉川大捷,又得安抚将士,财政压力还真是不小。 “诸位,天寒地冻,将士们不要在外站着,且一同入城。” 大军胜利而归。 周遭百姓夹道而呼。 整个汉川被这一场大雪洗礼过后,便显得纤尘不染。 压抑在汉川头顶上的阴云也尽数消散。 …… 南郑,主府之中。 刘云与刘备相对而坐,屋中已经升起暖炉,二人便坐在榻上下棋。 刘备的棋术并不精,与刘云相差无二。 如果真要论纠起来,反倒是在旁逗弄鸟儿的张琪瑛棋术最佳,只不过这小妮子并没打扰这二人。 她只在一旁轻抚着鸟儿的羽毛,还用小手在炭火中取暖,给它温慰身体。 “此役,汉川伤亡不小,虽则前后歼灭魏军五万,我军也有两万五千余人阵亡。” “汉川再想训练一支新军,仍需要到明年才能维持战力。” “在此期间还望刘使君留下些兵马。如此以来,一旦魏军南下汉川,也能将敌军拒之于山谷之外,不必再放任魏军抄掠村聚。” 刘备亦有此意。 只不过这就涉及到了汉川防务问题,张鲁是朝廷任命的汉宁郡太守。 刘备遵从汉室,自然不可能把这个太守给换掉。 更何况,汉川将近五十万鬼卒,也都是天师道信徒。 必须由天师道的人选留守,方能稳定民心。 刘备只能派遣一部分人作为辅佐,慢慢改易。 “备以为,汉川免收一年租税,旧令不变,各地的县令仍维持原样,升之以为如何?” 听闻此言,刘云也是慢慢放下心来。 蜀川和汉川,虽然同为益州之地。 但是两地相别将近30年,各地的法令和制度已完全不同。 刘备入蜀之后,以法家之学治理蜀中豪右。 可在汉川,张鲁常年无为而治,想让百姓们适应,仍需时间。 “如此,云应该代汉川百姓,谢过刘使君!” 刘备仔细的端详着眼前的这个青年,二人落子之间,话里投机,也是攀谈更多。 “汉宁郡太守,仍为张公祺不变!只需将汉宁,换回汉中二字便可。” “升之可升任汉中军司马,掌理汉中军事,再以郭演长为郡功曹,安抚民政。” “唯有最重要的阳平关,备想派一只精兵在此驻守,以防止曹军南下,升之可有推荐的人选?” 阳平关的确是战略要地,只要将此堵住,十万魏军亦无法南下。 刘云思索道。 “诚如是,刘使君麾下的人才当中,倒有一人可担任阳平督!” “牙门将军魏文长。” 刘备深深的点了点头。 “升之与备所想无二!” 魏延骁勇善战,对刘备忠心耿耿,由他镇守阳平关,便是十万魏军杀来,也能将之拒之关外。 汉中北面的防务,既然已经落定。 唯有南下从汉水向上庸、房陵各地出发的道路,仍是不在刘备掌中。 此事极为棘手。 “也不知孟达与申耽兄弟大战如何了。” 申耽、申仪乃是上庸当地豪强。 此二人鼠首两端,控制着上庸、西城,各有部曲数千家。 此时的上庸和西城,仍属于汉宁郡的治辖范围之内。 刘备恢复汉中郡的名号,便是想将上庸和西城夺下,单独设郡。 一则防止魏军从南部进军,二则也可削弱当地豪强的势力。 刘云一边落子,一边回答道。 “申耽、申仪并无胆略,孟达将军只需兵临城下,这二人便会望风投降。” “至于房陵蒯祺,此人乃蒯彻后人,奸诈多谋,世代为当地豪右。在荆州交锋之前,让其保持中立乃是最好。” 刘备落子向东,已然是将视线盯向了汉水中游。 “我欲派副军中郎将,带领两千兵马南下,与孟达合流。” “并将上庸、西城二县提升为郡。由二人分领太守,升之以为如何?” 副军中郎将刘封,原本是长沙寇氏之人,刘备将其收为义子,故而改姓。 此番刘备将刘封与孟达这两个同样性格侵狭之人放在一起,只怕是会惹出什么乱子…… 刘云当然要避免历史上发生的灾难,再来一回。 “刘使君,在下以为,珠玉在前,不必再另请高明。” “且不如就近把向朗调任为西城太守,副军中郎将就留在使君身边,刘使君以为如何?” 西城距离南郑更近。 一旦东三郡有变,向朗至少可以将通往南郑的关口守住。 至于孟达,虽说此人野心勃勃,可是刘备在世时,他却不敢闹出什么乱子来。 更何况此人乃是扬武将军法正推举之人。 法正有意在将东州派的势力扩展出去,此事涉及蜀中内部问题,刘云也不便在此多说。 只要将刘封与孟达二人拆开,再令向朗居于其后,料想也不会出事…… “如此甚好。”刘备新得奇才,自是言听计从。 军务商议完毕,二人便专心对弈。 刘备闲暇之际,也总算能放松心情。 …… 白驹过隙。 天外,雪过初晴,一抹阳光,打在屋舍之内,将刘云照耀的清辉如玉。 刘云是贫苦出身,从小历经波折,按理说应是面黄枯瘦。 刘备仔细望去,却见此子,冷面白皮,皮肤匀净,丝毫不像是出身寒微。 难不成,其母很白? 刘备心头困惑重重。 依稀之间,记忆流转。 似是想到了那位出身沛国的夫人。 她亦是通体雪白,光洁无暇。 刘备仔细端详刘云容貌,却见此子的眉眼,与甘夫人尤为相似,一时之间,竟是看得痴痴一愣。 “备,有一问,不知当不当讲……” 刘云与刘备交换了眼神,点头道。 “刘使君,但说无妨!” 刘备犹豫再三,还是试探的问了一句。 “备,听闻你乃徐州彭城人也,不知具体生于何地,父母乃是何人?” 念及此事,刘云的眼中生出一抹忧伤之色,本不欲多说。 不过见刘备目中满是期许,他只得草草回答。 “在下出身彭城国、广戚县、刘氏乡。” “家父、家母皆是乡中农人。” “八岁时,养父母被曹兵所害,这才流落中原。” 乡里的农人…… 养父母啊。 难不成……真是! 刘备手中的棋子,啪嗒一声掉在棋盘之上。 刘云不知刘备为何看起来心事重重,只是细细问道。 “刘使君,为何突然对我的身世感兴趣?” 惊魂未定的刘备眼神一颤,微微摇了摇头道。 “无事……闲谈之际,说到升之的伤心事,备,也是有所不察。” “当给升之致歉才是。” 刘备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似江河翻滚,起伏跌宕。 莫非,世上真有这般眷顾人的喜事儿? 刘备愣住半响,心中的喜悦,却是藏不住的。 说话之际,也是喜笑颜开。 “这么多年,浪迹中原,应是吃了不少的苦吧。” “唉,备若是早些察觉……” 刘备顿了顿,在查明真相前,仍是暂且压住情绪。 看样子,升之,应该还不知晓自己可能还有别的身份。 我与此子多年不见,相识不久,感情还不深。 如今蜀中未定,还得另寻良机,待查清真相后,在与升之细说。 “升之,今年正旦,来成都与备一起过年吧!” 看着刘备眼中呼之欲出的情感,刘云也想起远在蜀中的师君。 正旦,乃是汉代的新年。 张琪瑛和刘云自是要去探望的。 “刘使君相邀,云,岂敢推辞。” 刘备心下欢喜。 “此事,且不说了。” “升之,来,继续对弈此局吧!” …… 屋外。 红腹锦鸡羽毛烘干后,吱吱喳喳的叫着,一跃便从张琪瑛手中飞走。 张琪瑛没了鸟儿逗弄,回头看了一眼屋内。 神情暗喜的刘备,面无表情的刘云,皆是沉心静气,也不知各自在想些什么。 “古里古怪,奇奇怪怪……” “师兄,刘使君,你们慢慢下。” “我出去玩雪咯。” …… 鸟雀飞上枝头,屋檐上满是狼牙状的冰柱。 张琪瑛穿着厚厚的袍服快步闯入雪中,在一片银装素裹的大地上,将积雪堆积,砌成一个雪人。 年幼时,她常常跟师兄在屋外弄雪。 师兄心灵手巧,总能将雪人堆砌成张琪瑛的样子出来,便是张鲁和张卫看了也是百般惊奇,竟能雕出如此惟妙惟肖的雪人。 反倒是张琪瑛,从小聪明机灵,可一旦落到实处,却总是不如这个师兄。 她堆砌出来的雪人,全然不成模样。 如今师兄正在跟刘备弈棋,也没心思陪她出来玩雪。 这小妮子便自己一人在天寒地冻之中,堆砌雪人。 一晃已是一个时辰过去。 张琪瑛这边的雪人,方才堆得等身高。 雪人有鼻子无眼儿,看起来颇为可笑。 只不过她对自己的杰作却颇为满意,总之是比小时候要像上不少。 “呵呵……等师兄出来,看到这雪偶,定会高兴。” “现在也该差不多下完棋了吧……” 张琪瑛刚行几步,却见身后也有一女子,正在城外堆起雪人。 这女子生的落落大方,一行青丝如瀑披在肩后,虽是穿着寻常布衣,浑身风姿却难遮掩。 那妙曼的身材似是融化于这天地之中,仿佛她自己本就是雪。 “好漂亮的姊姊……” “我在南郑这么多年,也没见过这个人呢……” 张琪瑛沿着这女子的身影走去,越发靠近,方才发现这女子果真身材绝艳,充斥着成熟女人的风韵。 “姊姊不怕受冻吗?” 那女子蓦然回过身来,雪白的鹅颈之间还有着些许新痂尚未脱落。 看样子应是之前受过伤。 饶是如此,那女子依旧美的不可方物。 张琪瑛眼见心怜。 “哎呀,你身上还受着伤呢,且莫在屋外受冻,早些回去吧。” 辛宪英看着张琪瑛冻得通红的小手,也是抿嘴含笑道。 “妹妹,你不也在雪中吗。” “这一场大雪降于人间,无小无大,本当公允同沐,岂有久坐垂帘之理。” “我自小也是喜欢玩雪的……” “只不过汉川的雪,要比北方的小多了。” 张琪瑛从小便生活在益州,一直没出过汉川大门。 她见这女子笑容微露,星眸点点,和顺的眸光,亦是如同冬日暖阳,一望便令人温暖,顿时给人平添了不少好感。 “不知姊姊是哪里人?” “陇西狄道人,可唤我一声宪英。” 张琪瑛美眸微眨,甜甜的笑道。 “《诗经·郑风》曰:“有女同行,颜如舜英。”” “英乃美好芳华之意,姊姊真如其名。” “说来也巧,我的名字里也有一个瑛字,天师道,张琪瑛。” 辛宪英不敢置信的看向眼前这个小姑娘,竟不料此女年岁不大,便已是天师道的名人。 她在魏公军中也常常听闻这张琪瑛美貌传闻,今日一见,果真是如天上仙子,脱凡出尘。 “镇守南郑城,计出沔南渡。” “圣女名声在外,我亦有所知。” 张琪瑛嘿嘿一笑,本来她在教徒面前当是要展示冰冷孤傲的一面。 只是见这女子不是天师道中人,方才又恢复本心。 “姊姊也当是心灵手巧,我捏的那个师兄啊,怎么也不好看!” “反倒是姐姐雕的这个雪人,可真是惟妙惟肖……” 哎,等会儿……这这这,这个雪人的模样怎么这么像师兄啊。。。 “你怎么也在给师兄做雪偶?” 二人对视一眼,一股冷风吹过,卷起地上落叶。 辛宪英辨识了半天,方才看出那张琪瑛身后的雪人是何身份。 “这个……是我的救命恩人……” “那个,是你的……师兄?” 张琪瑛闻言,尴尬的撇了撇嘴。 “早知道有人挂念师兄,我就不来了……” “平白无故的,受什么冻啊。” 二女相顾无言,良久,又默契的侧过头去,不再对视。 北风呼啸更紧。 两只雪偶相对而立。 城内的刘云忽然打了个喷嚏。 总觉得背后一阵阴寒。 “升之,受冻了?”刘备关切的问到。 “我到不曾出门,不过这般大雪过境,总是要有人受冻的。” 刘云望向门外,雪压枝头,漱漱的落下一片。 原野上,田埂间,满是白皑。 小动物穿梭在雪中,各自寻觅着过冬的食物。 他沉吟道。 “好雪,好雪啊。” “瑞雪兆丰年,希望来年,当是良辰好景。” 刘备细细品茶,茶香缭绕,白雾升起。 他若有所指的说道。 “今岁,备,不喜得汉川。” “喜得刘升之耳。” 发自内心的喜悦如同茶水荡漾,在四周散播出温馨的气氛。 案几对面的年轻人同样和煦一笑,他举杯,与刘备同饮茶水。 二人风骨一致,笑容相似。 良久,这青年笑完,方才道出一句。 “使君过誉了……”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九十一章 马超踏破广汉贼,诸葛妙计出犍为! 万乘华山下,千岩云汉中。 自魏军退走,数日无事。 大雪渐停过后,张飞与赵云等人皆去林间狩鹿。 张飞早听闻白马山的鹿群,可是帮过曹操冲垮过张卫的营寨。 他正好闲来手痒,当即便要前去射上几只麋鹿泄愤。 黄忠、赵云亦是无事,便与张飞一并冬猎。 刘备这些时日倒也不曾闲着,只与法正、刘云商议如何平定蜀中乱局。 大雪初下,道路越发难行。 蜀中的金牛道,又有不少栈道险路,在此时节南下只怕是有不少将士会摔入深山谷中。 诸人商议过后,决定等到雪停,方才朝蜀中进发。 另一边,法正日夜在汉川开始调查民籍。 正如刘云所说。 除去死去的五万汉川百姓之外,其余40多万人尽数在册。 “主公啊,汉川有户10万,统计其户口还剩余45万。” “从山中陆续逃回的百姓也已陆续定居沔阳,褒县。” “汉川西部,虽遭受魏军焚毁,可东南仍是一片安宁。南乡、城固,上庸,西城皆安堵无事。” “只待来年,汉川局势稍定,种下春苗过后,沔阳、褒县、以及阳平各地,又能恢复如常。” 刘备闻言大喜。 “如此甚好……” 40多万百姓,再加上从汉阳、南安以及陈仓的归义军,又增加了8万人口。 这对于治下本来就只有九十多万编户齐民的刘备来说,实力又将是一次暴涨。 最重要的是,汉川的人口全然是拥有土地的自耕农。 与蜀中那些被豪强大户所隐匿的流民的性质完全不一样。 蜀中豪强治下的佃农,无论收成还是其性命,生杀与夺都在豪强一念之间。 刘备根本无法从他们手中收取到任何租税,也无法调集世家大族的部曲来维持北伐。 可是汉川这50万人却是踏踏实实的落到了刘备的掌中,全是国家所用。 只要将汉川完全消化,刘备的实力将增长不少。 一旦局势稳定,汉中将作为北伐最前线,源源不断的为北伐提供兵马粮草。 刘备满心欢喜。 这几日屡屡与刘升之加强感情,趁着大雪封路,他也懒得出门,没事儿就找借口来到刘升之的府邸中,找他下棋。 汉代的围棋、投壶、六博都玩遍了。 刘云便与刘备在院中斗鸡、蹴鞠、弹筝、鼓瑟。 从小便喜好锦绣服装、斗鸡走马的刘备,长大后第一次找回了少年时期的快乐。 刘备像个小孩子一般,偶尔赢过了刘云一局,便开心长笑。 平日里喜怒不显行于色的主公,活像个老顽童。 若不是头上满头华发,刘云差点忘记了他已是五十四岁的老人了。 “刘使君,今日,我教你玩象棋。” 象棋,刘备自是会的。可当代的象棋与汉代已有很大分别。 不过,老兵出身的刘备一看到棋盘上的楚河汉界,以及那车马炮卒,大风起兮云飞扬的豪情就充斥心头。 待刘云详细讲解了一番规则,刘备这才弄懂。 “这炮,刘使君就当他是发石车。” “其余的,照旧不变。” 刘备点头道。 “此棋,步骤复杂,棋路,备还未记全,升之莫要笑话。” 刘云自是不会。 不过,今日弈棋,他也并非全然是无事娱乐。 “世人皆知,围棋可布局,却不知象棋也可。” “以此棋盘来看,黑子为曹操,红子为刘使君。” “定军山一役后,敌我剩余的棋子已成均势。” “使君不妨以此作局,也可拟观战场。” 刘备闻言,亦是好奇。 “方寸之间,棋局之内,也可知天下大势?” 刘云笃定道。 “方寸之间,自有天地玄妙,棋局之内,亦有帷幄运筹。” “主公常与曹操为敌,对曹军了如指掌,可执此黑棋。” “主公尽力攻来,我自以我军策略,化解之!” 红黑相对,色彩斑驳。 小小棋局,宛若战场。 刘备看向棋盘之内,隐隐有战马嘶鸣,风雷汇聚之声,不绝于耳。 他将步卒推过河界,严肃道。 “曹操,第一步,将落子西城。” “以申耽、申仪五千兵马,袭扰南乡、城固。” “若不得掠其民。” “便屠其众!” 话音方落,棋盘外风声乍起。 现实中,申耽、申仪兄弟二人当真起兵北上,直入南乡。 “申耽、申仪,胆小鼠辈,我若以正兵攻袭上庸。” “不待城落,二人自降!” 啪的一声,刘云吃掉黑卒。 刘备亦是深深点头。 须臾之间,法正便欣喜的将战报传来。 “主公,孟达将军,传来捷报。” “申耽、申仪愿举众降服。” 这么快? 刘备心下震惊,抬头看向刘云,此子却是心静如水,只目视刘备,等候落子。 仿佛一切都是他提前设想好的一般。 连下棋的时间都丝毫不差。 “难怪石马之战时,升之连翼德什么时候能到达,都掐算的丝毫不差。” “如此心力,果真了得。” 刘云笑道:“并非是算出来的。” “上庸、西城本为汉宁郡属县,也有鬼卒在内。” “一有风吹草动,便有线人送来消息。” “云,也是一個时辰前,方才得知。” 解释清楚,刘备这才领会。 天师道的情报网,全靠百姓传递,屡次在战争中出敌不意。 本土作战的优势就在这了。 “孝直,将汉宁郡分出上庸和西城分别置郡。” “另外,将西城,改为……汉兴郡!” 刘备下令,由法正执笔,消息很快传递出去。 西城改为汉兴郡,这与历史上曹魏在此建立的魏兴郡完全相反。 历史的修正性,真可谓满是恶趣味。 “白水关方面可有消息?” 法正回道:“尚无消息,不过估计也快了。” 刘备目光忧虑吧,在棋盘上走出‘炮’这一子。 “魏军有霹雳车,以此攻城。” “五百守军,堪用否?” 刘云挪动棋盘上红色的‘仕’子。 一击摧毁黑炮。 “虽则守关将士只有五百人,但镇守关隘的却是霍仲邈,有此人在,那赵昂必定无计可施。” “大雪过境,此人听闻曹操败退,他便会带领麾下兵马返回汉阳。” …… 梓潼郡,白水关外。 杀声震天。 汉阳儿郎发石攻城,片刻过后,城墙崩裂。 魏军开始攀登城头。 城上的将军庄严肃穆,双手握剑,目光如铁。 攻城的魏兵几次进攻,被他一一击退。 城下的魏军饥寒交迫,又听闻曹操败报,只得扬长而去。 不待下午,战报便已传来。 又一路兵马败退,刘备心中的压力越发的减少。 “五路大军,已退去四路!” “如今就只剩下蜀中乱局,还没有收拾。” 这最后的一路兵马,却也是最难处理的一路。 不过,刘云深知诸葛亮才器过人,并不忧心。 棋盘上,象字大棋,格外发亮。 刘云执此子,护在主帅身前。 仿佛千军万马,也破不了这铜墙铁壁。 “刘使君放心,诸葛孔明定能击败蜀中乱军,我猜,不待使君回去,这些乱兵必能被平定。” 刘备点头道。 “希望如此。” …… 蜀郡成都。 一场瑞雪降下。 此时的成都内外亦是银装素裹,天地一片清净。 诸葛亮正坐在主案之上处理各方公文,刘备不在这蜀中,山大的压力全都压在了他一个人的头上。 坐在诸葛亮身侧的年轻人则是长目短须,一身衣衫裹紧。 屋外风雪吹拂,他也被冻得瑟瑟发抖。 这几日战报频繁,诸葛亮一直将大门打开,以免来运送公文之人来回开关屋门。 便是屋内有碳火升起,仍是不免一片寒意。 屋外,飞雪连天。 诸葛亮见坐下的学生冻得浑身发抖,抬头道。 “幼常,今日天色已晚,你若是衣衫单薄,便回家去加些衣裳,不必在此陪我。” 马谡,表字幼常,荆州襄阳人,时任成都令。 别看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县令,可是在成都这种政权核心要地担任县令,本就不是其他人奢望得来的。 “军师,在下不冷……” 诸葛亮看着嘴硬的马谡,和煦的笑着。 “你的鼻涕都快结冰了……” “文伟,去给成都令拿些衣裳来。” 马谡坐榻对面的男子,衣着简朴,也无环玉之配。 听闻诸葛亮之言,便微微颔首,很快拿出一件布衣,披到了马谡身上。 马谡低头之际,只见这麻布粗衣上还有补丁,亦是眉头紧皱。 “文伟,怎生如此刻薄对我?” 诸葛亮闻言,笔锋稍顿。 “费文伟年少早孤,雅性谦素,家不积财。妻儿皆布衣素食,出入不从车骑。” “这衣服,定是文伟平素所穿。” 费祎,表字文伟,江夏鄳县人。与诸葛亮、蒋琬、董允、并称蜀汉四相。 见诸葛亮主动释嫌,费祎亦是点头道。 “幼常乃是襄阳大族出身,自幼衣食不缺。” “在下家中却是贫寒,便是在府中,也没有多余衣物,切莫见怪。” 马谡闻言,也没放将此事在心里。 只是与诸葛亮继续攀谈蜀中政务。 “近来蜀中大乱,那张肃带兵在广汉搅得民不聊生。” “好在什邡县令蒋公琰,以县兵将这张肃牢牢拖住,如若不然,让其北上攻打梓潼,则大势去矣。” 费祎严肃道。 “这张肃素来胆小,此番作乱,背后必定有人暗中助力。” “好在他本人不谙军事,就算手里有兵,也无法威胁成都。” 马谡看向舆图,把手指向南方。 “最要命的是马秦、高胜二人,他们手里可足足有两万大军,虽说都是不披甲的流民。” “可是任由他们杀入越巂郡,李正方的后背可就危险了,切莫忘了。李正方可是在跟夷王高定元争夺越巂郡呢。” 费祎亦是眉头紧皱,南方才是主战场。 张肃不过是在袭扰视线而已。 “如果让这马秦、高胜击败李严,顺势联系各部蛮夷,整个南中都将不归国家所有!” “大乱兴起,不是一两天就能够平定的。” 说及此事,诸葛亮忽然停下了笔来,缓缓将手中的竹简用一层帙衣包裹。 如今乃是雨雪霜冻之天,竹简容易受潮,如果不用帙衣保护,外部容易腐坏。 “将这封信,传给马孟起,他会知道怎么做的。” 费祎接过竹简,眼神低垂。 这个时节,动用马超这等人物到底靠不靠谱? 说实话,他心里没数。 马超的地位不同于常人,他曾是一方诸侯,起兵之时连自家父兄都能不顾。 当年攻袭凉州,更是屡次抛妻弃子,妻小都换了好几茬儿了…… 入蜀之后,刘备虽然对马超予以高位尊崇,可蜀中诸人皆对此人的德性有所鄙夷,不愿与之亲近。 费祎的担忧,情有可原。 “马超归附不久,如今主公又不在蜀中,一旦让他掌兵……马超会不会趁机袭击成都,犹未可知也!” “军师可要三思啊……” 诸葛亮闻言,亦是抬头看向费祎。 “那依你之见,现如今蜀中可有何人,能同时应对两方战局?” 刘备大军出征,堪用的将领都被带出。 想要找出一名合适的统帅,的确不容易。 最要紧的是,蜀中的政局,也不稳妥。 刘备入蜀后,实力大增,麾下派系林立。 其中,荆州籍贯的人士最受重用,其次便是刘璋时代残留的东州人士。 三国派系之间的明争暗斗,亦如党争。 曹魏,蜀汉,孙吴都无法避免。 作为荆州系的首脑人物,无论诸葛亮用荆州派系的人选做主帅,还是用东州派系的做主帅,双方都会有人不满。 最好是选择一名没有派系的人士领军,各派人士也不会有异议。 “马超常年在凉州作战,虽然德性不佳,但是威望很高,对付张肃应该是轻而易举。” “若是文伟有所担忧,亮,可令幼常为马超副将。” “东州人那边儿,如何交代?”马谡转问道。 “东州人士,可由吴懿、吴班二人掌兵。” 刘备娶了这二人的妹妹,吴家兄弟也算是刘备的姻亲。 由他们坐镇,马超就算有野心,也指挥不动他们麾下的东州兵。 费祎和马谡听闻诸葛亮如此安排,方才放下心来。 “就由马超带五千兵马,前去驰援蒋琬。” 马谡又问道。 “那马秦、高胜二人麾下足足两万大军,谁挂帅出征?” 马谡几次暗示诸葛亮,他想做这三军主帅。 可是诸葛亮却刻意避开,不提此事。 “亮,将亲自前往犍为。” “不可呀……主公不在,军师乃是益州之镇!” “军师若走,这些蜀中豪强若是伺机夺下成都,如何是好?” 荆州系和东州系的人才都已安排妥当。 诸葛亮亦是打算将益州本土豪强,也拉上刘备的战车。 虽然这些蜀中豪强多半对刘备并不感冒,但是只要拉一批,打一批,迟早会慢慢软化他们的态度。 “犍为人杨洪,乃是益州治中从事,此人忠孝两全,且有意投效。” “我已上表主公,表杨洪领蜀郡太守,如此安抚蜀人,其余豪强也当慢慢归附。” 成都就在蜀郡治下。 蜀郡太守无疑是整个益州机要之职,能让蜀中本土豪强担任这等要职,诸葛亮也算是煞费苦心。 只不过东州系那边儿便因此缺了个交代,先前的蜀郡太守乃是法正。 将法正的太守职位剥夺了,交给本土的豪强。 会不会引起东州派与荆州派之间的权利争执,亦是一个让人头疼的问题。 “眼下时局大乱,无法事事周全。” “等法孝直回来,亮,必定亲自登门致歉!” 诸事安排妥当。 诸葛亮当即起身,带领一万五千兵马前往犍为郡堵截叛军。 临行前,马谡又嘱咐了一句。 “军师何不等那李严兵败,再行出兵。” “如此一来,既能削弱东州人,又能彰显军师之功。” 诸葛亮双手负于后背,脊梁高挺,一身风骨如大雪般清白无暇。 他默默的看了一眼马谡。 “幼常……你近来心术越发不正。” “且不管是荆州士,或是东州士,还是益州士。” “这些都是大汉的将士,都是主公的将士。” “亮没有理由,看着汉家儿郎被蛮兵所杀。” 马谡心中惶恐,也是连忙递上诸葛亮的大氅,拱手赔礼。 “学生,多言了……” 诸葛亮穿上大氅,点头道:“去吧,好生辅佐马超,别再动歪心思。” “唯……” …… 蜀中决计出兵。 南郑,棋盘上却陷入僵局。 透过寥寥群山,巴山寒云。 刘云也已察觉棋局之外的隐患。 棋盘内的敌人,可以一扫而清。 可棋盘外的敌人,该如何下手? 刘备困惑道:“升之,在思虑什么?” 刘云望向刘备,有些事儿,是时候和刘备讲清楚了。 “刘使君,实不相瞒。” “蜀中贼,轻易可定。” “然,心中贼,欲除之则难为。” 心中贼…… 刘备放下棋子,起身向外走了几步。 汉川已经雪停,蜀川却还是烟云缭绕。 在刘备北上时,诸葛亮就给刘备暗示过蜀中派系的问题。 还特地提醒刘备,当心东州人有意为难刘云。 如今想来,诸葛亮的话,也绝非空穴来风。 “升之,你指的心中贼,指的莫非是……” 刘云毫不掩饰。 “我说的,正是东州士!”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九十二章 刘云棋布蜀中事,诸葛雪夜破残贼。 东州士,是刘焉时代,自南阳、三辅各地流入蜀中的流民组成。 在汉末几十年间报团取暖,不断壮大,吸纳各方名士。 刘焉死后,刘璋暗弱无能,更是控制不住局面。 在刘备入蜀之前,东州士已经成长为庞然大物。 刘备麾下的荆州人明面上虽与之并驾齐驱,和谐相处。 实则,两方争权夺利,内斗不断。 而蜀中本土豪强,除了少数归附刘备以外,其余的豪族都对外来政权,极力抵制。 这条暗线,一直贯穿到诸葛亮执政时期,将李严废除之后,方才短暂罢休。 诸葛亮一死,派系之争就卷土重来,直至蜀汉灭国,还在内斗。 刘云深知,无穷无尽的党争斗法,最是消耗国力。 此番,张肃在广汉郡起兵,除了最关键的雒城之外。 其余各县竟是不战而定。问题已经很明显了。 各地蜀中豪强都已形成默契,不管谁打刘备都行,只要不抢劫他们的邬堡,豪强根本就不反抗。 唯有蒋琬这个出身荆州的县令,还带领着两百县兵死守什邡县。 广汉郡内的郡兵本就不多,多数被黄权带去汉川。 郡治雒城之内倒也有七八百人。 可太守射坚,乃是扶风人,与法正、孟达一样,同属于东州士。 射坚怎么可能冒险出城去救一个荆州人。 饶是蒋琬催促了三次,这射坚依旧是以各种理由推辞。 刘备深知蜀中局势,亦是为此担忧。 他看向棋盘,将小卒,推过河岸。 “什邡县危如累卵。” “若是射坚不肯发兵,蒋琬必死。” 刘云深思一阵,蜀中堪用的将领已经不多。 考虑到派系问题,诸葛亮能打的牌不多。 “还有一人,可解什邡之危。” 刘备眼眸一亮。 “何人可用?” 刘云推出战马,利落的吃掉棋盘上的走卒。 “西凉马孟起!” 砰! 棋子落定,战马嘶鸣之声,闯出棋盘。 遥远的什邡县外。 就在什邡守军即将被屠杀殆尽之时。 却只听南面一阵战马急蹄,朝着县城赶来。 “张公,不好了……敌人有援军,正朝什邡县逼近!” 叛军领袖张肃闻言眼神一冷,向南方望去,正是困惑。 “是谁人的兵马?” 小卒报道: “那旌旗上写着,大汉平西将军·马!” “坏了……” 张肃眼神震恐。 “西凉马超!” “正是!” 话音未落,西凉铁骑,踏破雪地。 一队凉州健儿山呼海啸,纵马疾驰。 马上的骑手,一身虎皮披风,威势滔天! 手中西凉长矛,沿途扫倒叛军一片。 西凉铁骑追杀屠戮,对付这些叛军有如砍瓜切菜! 吴懿、吴班兄弟,左右包抄,弩矢狂射。 片片敌军倒下。 外围贼兵尽数逃窜。 马超冲阵在前,西凉骑兵飞旋,叛军尽数被冲散。 不消得半個时辰,叛军溃败。 战事方休,什邡县外,敌军尽数败还。 穿着一身虎皮大袍的西凉将军缓缓下马,提着长矛朝着那张肃逼去。 其人俊秀如錦,虎威飒飒。 “逆贼!就凭你也敢在蜀中作乱!” 张肃被两名士兵捆的难以动弹,只得伏跪在地仰望着马超。 “呵呵呵,作乱?蜀中本就属于我们。” “说我是逆贼,那当年在凉州反叛朝廷的人,不正是你爹吗!” “现如今改头换面,被魏公打的狼奔鼠窜。逃到蜀中认了个主人,你就真以为自己像个人了?” 马超脸上阴晴不定,怒意升上心头,当即便抄起长矛,一矛扫断此人大腿,疼的张肃呜呼哀哉。 在西凉,他向来是纵横杀掠。 只不过如今马超已是刘备属臣,也得慢慢收敛自己的心性。 “马岱,将此人押回成都!” “唯!” 马超身后走来一穿着西凉战甲的小将,此人形貌魁梧,身材雄伟,容貌与马超颇为相似,乃是正儿八经的西凉铁汉。 马岱刀刻斧凿般的面容上,与其族兄一样,满是风霜侵蚀的痕迹。 “老实点!” 待张肃被压入囚车。 未及多时,各部兵马也打扫完战场。 一位身穿黑甲褐袍的将军来到了什邡县外。 这体格高壮,面方脸阔的将军沉默寡言,也不与诸人交际。 只是跟马超打了声招呼,便径自走向县署。 “这吴懿,怎生如此冷淡。” 蒋琬久在畿外,不知内里乾坤。 马谡却是一眼便知此人用意。 “军师把扬武将军的蜀郡太守之职给抹了。” “东州士们,心里正怄气呢。” 蒋琬望着远去的吴懿吴班,哦了一声。 吴懿,字子远,出身陈留吴氏,与益州牧刘焉世代交好。 天下大乱,他随刘焉入蜀。 刘备攻夺蜀中,吴懿战败,倒戈后,被封为讨逆将军。 其族弟吴班容貌与这族兄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脾气也是出奇的像。 二人是东州派系的重要人物,也都不怎么搭理荆州人。 “呵,这些东州士近来太过纵横。” “仗着辅佐主公入蜀川、定汉中的功勋,已是不把我等放在眼里。” 马谡心怀不满,早有怨言。 “法正巧言令色,劝主公断了孙家的亲事,娶吴懿的族妹为妻。” “如今,吴懿兄弟水涨船高,在蜀中权势滔天。东州士各领要职,只怕再不整治,他们非得把鼻子翘上天去。” 蒋琬推攘了一下马谡,细声道。 “幼常,莫要多言。” “走吧,外边冷,进去再说。” 列座之上,马超以平西将军,尊位最高,居于主座。 吴懿、吴班等人,与马谡、蒋琬分列次坐。 中间的廊道,宛若一条大河隔开两派,双方互不言语。 县署内,沉默多时。 此番什邡之战,蒋琬几乎以一县之力,阻挡了张肃好几天。 等到县城快被攻破之时,才等到援军。 反观广汉郡太守射坚,整起叛乱中,坚壁自守,全无作为,放任蒋琬自生自灭。 派系之争,已经初露峥嵘。 如今四方扰扰,战火频起, 这等权势斗争尚不明显,等到四方战火平定,那时候,不见硝烟的战场才会慢慢浮出水面。 “唉……” 不擅长人情世故的马超,见两方暗流汹涌,不禁长叹一声。 “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回西凉啊……” 族弟马岱无奈道。 “兄长会回去的,我们终有一天能回去。” “是吗……凉州还容得下我们西凉马家吗?” 自觉在凉州多造杀戮,将人脉得罪个干净的马超,望向天穹,悠悠一叹。 天空中,大雪见晴。 一只鹰隼,俯瞰广汉,羽翼向南,径直滑向犍为郡。 …… 犍为郡,治所武阳县。 宽广的雪原上,数万贼兵正在南下。 刘备与刘璋争夺蜀中时,蜀中豪右伺机侵吞田舍,搜刮自耕农。 贼人也大肆抢掠田产。 广汉境内无地可耕的流民,便被马秦高胜二人掳来,作为自家部曲。 此番为了响应曹操南征。 马秦,高胜把所有的家底都拿了出来。 凡是能拉来打仗的全都上阵,郪县的粮秣也被二人洗劫一空。 叛军自知成都有重兵,不敢靠近,便一路向南。 在叛军队伍前方,身骑黑马,领导大队的男子正是马秦。 此人相貌阴鸷,宽肩长臂,一身黑色锦绣袍服笼罩周身,其余家中子弟,也皆是锦衣环配。 此行南下,他带足了粮食和珍宝,俨然是打算在南中扎根。 高胜骑马走在队尾,此人穿着一身蜀中黄袍,声大如雷,老远都能听到他的叫喊声。 他策马踏破雪地,沿途队伍,如同长蛇。 一群蜀中女奴被牛车马载,其余年龄较大一点的妇人,则是用锁链拴上,由领头的贼兵,牵着她们向南行进。 在后监督的贼人,稍见行走缓慢者,皆是用鞭子狠狠抽来,将人打得皮开肉绽。 男女奴仆,皆是衣衫单薄,甚至还穿着草履。行走在雪地之中,冻得浑身发抖,骨骼僵硬。 不断有人因饥寒交迫,倒在白茫茫的雪原之中。 无人问津,无人收尸。 这些被奴役惯了的奴仆也不敢反抗,只能眼睁睁的望着自己的身边的亲人,一个个在雪中倒下。 “快到了!前面就是武阳县!” “到时候把整个武阳县抢掠一空,横扫李严,就能和高定元会合。” “孟获、朱褒,雍闿等人,都已和我暗中联系。” “只要逃到了南中,诸葛亮还能奈何得了?” 高胜心里自是有一杆称,作为豪强出身,在曹刘之间,哪边豪强活得更舒服,他一清二楚。 “还是曹公深得我心,他爱屠城,爱抢女人就让他玩去吧,只要不动我家的邬堡,我管他去杀多少人。” 瓜分蜀中,曹操拿大头,豪强拿小头,完美配合! “是也!是也!哈哈哈,弟兄们,速速攻破武阳城!” “吃肉喝酒玩女人咯!” …… 武阳县外,哨骑奔驰。 贼兵动向,尽在诸葛掌中。 诸葛亮亲帅戎旅,爬冰卧雪。 得到了本土人士杨洪的支持后。 杨洪马上调动当地部曲,在郡内各城中加固城防。 犍为的豪强亦是出动仆从沿道扫雪,以迎接诸葛亮大军。 马秦、高胜虽先行一步到达,可他们没有攻城器械。 在武阳城下围攻两日过后,叛军军心不整,士气涣散。 沿途各邬堡,县城皆是坚壁自守。 如今又是隆冬时节,野外无粮。 马秦抄略不得,困在郡内,反而遭到蜀中骑兵连夜袭扰,士气大减。 二人刚准备带兵逃走。 诸葛亮的大军已顺着赤水南下。 一万五千益州将士迎着寒风扑面而来。 中军羽盖车下,军师将军诸葛亮的大旗迎风飘扬。 寒风吹动,白衣胜雪的中年军师,羽扇轻挥,淡雅而悠闲的琴声,自远方传来。 军中令旗飘动,蜀中将士鼓声大作,砰砰砰的鼓声响彻平原。 一声,“讨贼!”声落。 八卦阵、连弩手,大杀四方。 “诸葛亮来了!” 马秦大惊失色。 “大雪塞道,此人何其速也!” “别管那么多,快杀了他!”高胜带队冲杀。 “杀!” 还不等避过箭雨的贼兵冲上阵前,益州戟兵,已是列阵在前,弓弩手相继退后。 严整有序的军阵宛若铜墙铁壁。 长戟兵呼啸刺击,寒刃之上,倒映着雪地风光,每一戟刺出,贼兵便被捅穿倒地,鲜血四溅。 不消得半个时辰的光景,冲锋的贼兵尽数被步兵击败。 贼兵攻不破蜀中阵型,又连续被连弩追杀,只得狼狈逃窜。 “往南中跑!” 还未等他们向南撤退几步,却只见南方又有一支伏兵杀来。 两面夹击之下,马秦、高胜,叛军尽灭。 诸葛亮令人清扫战场,收敛尸骸。 不多时,部将便将马秦、高胜二人擒拿。 “军师将军饶命,军师将军饶命,我等都是受那张肃蛊惑,并无反叛刘皇叔之心呢!” “我等还愿为刘使君尽忠!” 诸葛亮轻摇羽扇,身高八尺的俊伟男子,眼中肃穆。 “允你,去地下为主公效命!” “来人,将马秦、高胜二人,斩首示众!族人流放汶川郡,交由陈孝起监察。” “其家中田亩、山泽、盐池、一律充归府库!” “其余反叛者,全部充入军户,一年后,令有司择期考察,若是良善之人,可重新分发田亩,户归民籍!” 本就是被胁迫南下的奴仆们,感念诸葛亮恩德,无不是跪地长拜。 “谢过诸葛公!” 有司按照诸葛亮指令很快执行。 没多久,另外一方兵马也与诸葛亮前来会合。 骑在马上的战将,穿着一身盆领铁铠,目光深邃。 身后的队伍也各个穿着锦绣,招摇过市。 见诸葛亮到来,这马上的战将并没有下马相迎,只是在马上拱手道。 “孔明许久不见。” 诸葛亮抬头望向那人。 正是犍为太守李严,表字正方。 此人素来狭情志狂,目中无人,其麾下幕僚无不受其压榨迫害。 蜀郡太守杨洪原先也是这李严佐吏,可是在犍为一再被李严排挤,后来才被调入成都。 “正方,越巂郡战事如何?” 李严抚须自傲道。 “区区蛮夷,岂能挡住我?” “高定元,已经俯首称臣,并向成都派去质子,发誓不再反叛。” “我担心孔明你对付不了马秦,所以战事一结束,就亲自带兵千里驰援呀。” 费祎闻言,亦是眼眸一睁。 他本是游走在东州派和荆州派之间的中间人士。 可是见此关头,李严还在图小利而毁国家大计,亦是忍不住在心中怒斥道。 这李严分明是想来捡一趟军功,诸葛军师都已经快将敌军击败,还需你来驰援? 费祎刚要出口,却又被诸葛亮羽扇拦住。 “文伟,不要多言……” 诸葛亮轻挥衣袖,缓缓起身道。 “越巂夷王高定元,反叛主公,是降是杀,应该由主公发落,岂可轻易相信他的片面之词。” “念在汉中战事严峻,且当是个权宜之计,正方,日后不可再犯。” 诸葛亮说完此话,便面色不悦的带领兵马,连夜回军成都。 李严也没有挽留诸葛亮的大军在犍为用饭。 “瞧那诸葛亮,端着个架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才是成都之主呢!” “主公让我李严担任犍为太守,掌兵五千东州士,弹压南中,南中诸事本就应该由我决定。” “没有这诸葛亮,难不成我就对付不了马秦、高胜?” 周遭佐吏,皆是面面相觑,没有回话。 一片大雪之下,荆州士和东州士两方人马皆是面色冷漠,不曾交谈一句,便各自回营。 回成都的路上,费祎困惑不解。 “当地人都说,李正方胸中有麟甲,军师何不趁早除之?” “此人,狼子野心,迟早生乱。” 诸葛亮看向费祎,显然这个入世未深的璞玉,还不知道朝堂之事多么复杂。 东州士的二号人物,能是随便杀得了的? 有些事儿,不上秤,没有二两重。 上了秤,一千斤都压不住。 费祎,还得在宦海中磨练几年。 “李严虽然性情傲慢,却也有理政安民之能。” “东州士在蜀中多年,根基已深,主公入蜀,他们又是最大功臣,如今权势无可匹敌。” “说实话,东州兵在蜀中骄横跋扈惯了,这一年来,亮也收到不少东州兵四处劫掠百姓的案子……” 诸葛亮表情复杂。 他以严刑峻法治蜀,荆州派的人,他管得住。 但是东州士,他还真管不了。 “我念在此番汉川战事未定,有些事,权当压着,不愿深究。” “不过此事终有一天将会积少成多,无法遏制……” “真到那时候,蜀中民怨沸腾,他们所痛恨的将不再是这些东州兵,所有的矛头都将会指向主公啊。” 诸葛亮眼中满是忧郁,北方战事虽已结束,可是这蜀中的战事却才刚刚开始。 “天色也不早了,传令诸将,早些回成都吧……” 大队兵马远离武阳,诸葛亮蓦然回首,望向武阳城头。 城楼上的李严,也是吃着热乎乎的肉羹,望着脚下爬冰卧雪的荆州将士,目光冰冷。 “孔明啊,你借机罢去了法孝直的蜀郡太守之位,当真以为我等会善罢甘休?” “呵呵,汉中战事结束了,我们之间的恩怨,才刚刚开始呢!” 荆州派,东州兵,益州豪强,天师道。 所有的人都在局中。 幕后的操盘手,隐于黑暗,如同控制着提线木偶一般,肆意长笑。 “乱吧!乱吧!” “卯金刀的火焰,将亡于西川!” …… 数日后,汉中,南郑。 收到捷报后,刘备反而神色紧张。 这几日,他一直关心蜀中战局。 诚如刘云所说,蜀中贼容易平定,心中贼难平啊…… “升之。” “此番,孔明罢了孝直的蜀郡太守,擢升杨洪,乃是为了公事。备,自然没有拒绝。” “然而,东州士那边,只怕会掀起大浪了。” 刘云闻言看向案牍旁的舆图,把目光望向蜀中。 犍为郡,乃是蜀中冶炼铜铁金银最为发达之地。 此处与蜀郡、广汉郡,并列为三蜀,最早得到了汉朝政府的开发。 三蜀太守,原本是由法正、射坚、李严三人担任。 这三人,全都是东州系一脉的核心人物。 直到诸葛亮上表犍为人杨洪领蜀郡太守,才结束了东州系独霸蜀中的局面。 诚然,法正受刘备恩惠,也许不会太过计较官位。 但是东州士命根相连,毕竟是一个派系出身。 他们能忍的下这口气吗? 需知,可不是所有东州士都归心刘备。 法正在刘备入蜀之前,只是个校尉,在东州士之中地位也不高。 是刘备给了他展翅翱翔的机会,并将他扶持为当今东州士中第一人。那些老古董,也未必看得惯法正。 隐藏在幕后搅弄是非的东州士,无非是想恢复刘璋时代,他们能割据一方,肆意抄掠的生活。 然后将荆州士和益州豪强,甚至还没加入的天师道统统排挤到政权核心之外。 这些食蠹之虫,能力不大,野心却不小。 可他们,偏偏是蜀中第二大派系。 如何处理好派系之争,是刘备接下来要面临的最大难题。 处置不好,蜀中派系斗争,又将演变成历史上那般无穷无尽的斗法。 “升之,若,你是主公,你欲何为?” 刘备期待得看向刘云,已有磨炼他的打算。 刘云起身与刘备并立,望向蜀川。 “我起于寒微,生平最恨蠹虫!” “扬武将军这样的堪用之才,可尽数分化之,然后收归主公麾下。” “至于其余虫儿,若敢来之,我则斩之。” “说到底,东州士,从一开始就不该存在。” “今后,也不必存在。” 大风吹起,幕帘飘动。 青年信口而谈,刘备却是闻言长笑。 此子行事果断,的确有昭烈之风。 “嗯,当真像我汉家血脉。” 刘云太没听清。 “风太大,刘使君,刚说了什么?” 刘备抚须笑道。 “备说,不愧是那青城山上的刘升之。” “有你在,备,很安心。”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九十三章 曹操踏上帝王路,伏尸百万路遗骨。 雍州、扶风郡、陈仓。 十一月寒冬,霜冻之下,迷雾重重。 满面寒雾之中,雍州兵终是攻破了城池。 在此坚守了半个月过后,吕并及其城内的数百义兵全军覆没。 等到张既进入城中之时,城内尸体相枕,不存一人。 断粮过后,义军开始煮食皮革,挖土填腹。 饿死者甚众。 饶是如此,没有一人出城投降。 “惨烈啊。” 张既小心的越过沿途的尸体,城内的魏军正在补刀。 尚未断气的残兵,被赵俨麾下的部众斩杀殆尽。 张既本想阻挠,可他却没有这个资格。 虽是身在雍州刺史的高位,可张既却是個单车刺史。 魏晋贯制:庶姓任州刺史,而未加将军号者,为单车刺史。 只有理政监察之权,并无调兵之实。 若是张既手中稍有兵权,也不至于让赵俨率兵在关中抢掠屠戮。 “护军!” “吕并的长子,已被我等生擒!” 话音未落,张既亦是回眸望去。 只见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郎被两旁的卫兵架上前来。 他的双腿已被魏军打断。被丢到地上之时已经无力起身。 “畜生!本想将你父子碎尸万段,却被那贼子捡了个便宜,早早受诛。” “今日,就拿你泄我心头之恨!” 赵俨拔出缳首刀,一刀斩向那少年的胳膊! 寒刀落下,那少年的左臂竟是被一刀斩断。 少年郎发出一阵哀鸣,鲜血迸溅满脸。 他咬牙强忍痛楚,眼神中仍然充斥着野狼般的凶恶。 赵俨心头一寒。 “你看什么看!” 他一脚踩在这少年的头颅上,势要将他的头骨踩破方才罢休。 “来人给我将他的眼睛挖出来!” “伯然……他还是个孩子啊,放过他吧。” 张既上前劝阻,周遭的士兵才没有动手。 “德容,你不是不知道我大魏军法!” “反叛大魏者,都将被处于菹醢之刑。” “来呀,给我将吕并的尸体泡在粪水之中,泡够三天,再将其剁成肉酱,分发给其妻女让其吃下!” “唯!” 可怕的刑罚让人胆寒,张既亦是忍不住摇了摇头,不忍相看。 赵俨所谓的菹醢之刑,在大魏有了新得‘进步!’ 《晋书?刑法志》曰:“及魏国建,傍采汉律,定为魏法。 至于谋反大逆,临时捕之,或污潴(污水溺毙),或枭菹(剁成肉酱),夷其三族,不在律令。斯皆魏世所改,其大略如是。 对,这等可怕的法令,只能私下里用,还不能明面上写在魏律之中…… 此番,陈仓义军全军覆没。 赵俨在此时行菹醢之刑,无非是解他的心头之恨罢了。 此番他奉命镇守关中,出了这么大乱子,想必也在魏公那里,也是难以交差。 赵俨心头愤恨,便转移怒火,对付这群屯田奴的妻女…… 就是叛军们死了,他们的妻女被拐去当营妓,赵俨也要恶心她们。 “菹醢之刑,乃世上最恶毒的刑罚!” “即便是吕后在世之时,也仅有韩信和彭越两人受过此刑,自此汉庭便废弃不用。” “伯然你太狠了……” 赵俨冷冷一笑。 “狠的不是我,是大魏铁律!” “德容,要是觉得法令有误,可面呈魏公便是。” “当初,国舅董承,种辑,吴子兰,王子服,及伏后宗族数百人,逆谋作乱,也皆当被剁成肉酱,难不成,区区几个屯田奴还能幸免!” “立刻去做!” 周遭的卫兵纷纷闯入府中,将已经身中数十箭,气息全无的吕并强行拖出。 他的妻女虽然已经被赵俨剥夺,正在送往邺城。 可是,只要赵俨派人快马疾驰,她们还是有机会吃上这一口肉羹的…… “畜生,畜生啊!” 吕并的长子吕义恶狠狠的咬住牙齿。 尽管他的脑袋被这赵俨踩住不能动弹,身体近乎瘫痪。 可他还有一只手臂仍是强撑着身体,呲牙咧嘴的朝着赵俨发出怒吼。 “一个畜生,还敢猖狂!” “如果不是你们,我军的粮草怎么可能到不了阳平关。” “魏公要治我的罪,我先让你们活不成!” “来人,给我将整个陈仓内外全部搜寻一遍。” “但凡还有活人,全部给我斩尽杀绝,一个不留!” 赵俨一刀刺穿吕义的腹腔,见那少年不动,赵俨向前微微走了两步。 他冷冷撇去,城内只剩下一片腐尸,料想也不会有几个贼人走脱。 只不过在他失神之际,尚未察觉身后的那名少年却还仍未断气,少年一只手强撑着身子,朝着赵俨恶狠狠的扑来。 “狗贼,我跟你拼了!” 赵俨刚回过头来,却见那少年已经一口咬来! 不偏不倚的咬中了他的命根儿之处。 这是少年郎,浑身已无气力,完全是用嘴死死咬住他那家伙事儿,恶狠狠的向下拖拽。 疼的那赵俨面色苍白,汗流浃背。 “给我滚开,你这贱奴!” “来人啊,来人,快把他宰了” 周遭魏兵上前,两柄缳首刀顿时架在那少年脖颈,扑哧一声,鲜血四溅,人头落地。 张既目不忍视,连忙回过头去。 却只听那赵俨狼狈的坐在地上,呜呼哀哉,仔细一瞧,他下身已是血流如注。 赵俨,残缺了…… “啊,你这贱奴!贱奴啊!” 疼痛难忍的赵俨,浑身抽搐,躺在地上大口的喘着粗气。 张既心里想笑,但仍是默默忍住。 “来人,不必再巡查了,快传医工,将护军抬回去吧!” 赵俨一走,他麾下的关中兵马也是尽数离开。 张既默默的望着屋内。 那里还有几个年轻的孩子躲在地道之中,没敢出来。 张既用衣袖轻轻挡住这一处地方。 对着地道中的少年小声道。 “快跑吧……能不能活就看你们自己了。” 这几个满眼噙着泪水的少年微微点了点头,起身朝着张既一拜。 “谢过刺史大人……” 张既目光忧郁的望着这些狼奔在外的少年。 他也只能庇护得了这一时,今后,他帮不了了。 …… 雍州、京兆尹、长安。 大队兵马被甩在扶风郡。 曹操亲自带领骑兵快速疾驰来到长安。 如今已是11月份。 在经历了魏军的残酷镇压过后,各地的局势也是暂时稳定下来。 不多时,各地的急报便已传到魏公府邸。 刘晔缓步上前,缓缓将各地的密报乘上。 “禀报魏公,陇西李越,已被金城太守苏则降服!” “襄武之围已解。” 曹操闻言,亦是放松地坐在胡床之上,闭目养神。 案前香炉之中,燃烧的馥郁的熏香,这等香料辅佐之下,他才能稍定心神。 虽说李越谋反,罪当菹醢。 可是,法律这种东西,在人治时代,本就因人而异。 李越毕竟是出自陇西李氏之后。 同是世家豪强出身,高门之间都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 便是对方再怎么作乱,彼此之间都会留一个情面,不会让对方绝后。 这乱世之中,各大豪族的命运都如同水中浮萍,潮起潮落,全凭大势。 今日丹陛之上的万户侯,明日就可能沦为阶下囚。 彼此留一个底线,也免得自家衰败之后,遭人屠刀,这是不成文的规矩。 为此,在司马懿和曹爽争权的过程中。 曹爽才会那么果断的放弃反抗,他就是相信司马懿会遵从这个社会准则。 可是曹爽忘记了……随着乱世的斗争越发加剧,总会有人不断的突破人性底线。 权势的斗争里,谁说的话都不算数。 只有你自己掌握大权后,你说的话,才有分量。 …… “陇西大定,如此便好!” 简短的批语,从曹操口中说出。 司马懿很快又将陈仓战报传来。 “雍州刺史张既与关中护军赵俨已攻破陈仓城,城内的屯田奴尽数被杀,一个不留。” “赵俨按律将其尸体菹醢,分食给叛乱者的妻女,以儆效尤!” 曹操点头称是,这法令是他制定的,他又岂能不知。 如果赵俨不这么做,曹操反而会治他的罪。 既然已经斩尽杀绝,又震慑了其余野心家,此事便说得过去。 “南安、汉阳两郡情况如何?” 辛毗摇头道。 “被刘升之劫走了两万户,目前流民不知所踪……” 两万户口,能逃去哪儿? “定是投向了蜀中!” “该死的小儿!又是这个刘升之!” 曹操眸光起火,竟没想到此番远征汉川。 大魏不仅一个百姓都没抢到,还白白资助了他刘备八万人! 曹操心中盛怒,摆了摆手让众人离去。 “孤有些困倦了……” 三位谋士闻言,各自退去。 大殿之上,熏香袅袅,曹操用单手撑着脑袋,只觉越发困倦,不一会儿便进入梦中。 梦里烟云如雾。 他近来诸事不顺,唯有在梦中才能让人安心。 这几日曹操常常梦到年少时期的那些旧事。 他与袁绍年轻时经常去抢夺他人新娘。 有一次,二人匆匆挟持新妇逃离婚房。 走到半路上,倒霉孩子袁绍一个脚滑,掉入了荆棘网中。 曹操临机生智,大呼一声贼人在此,袁绍心中受惊,方才从荆棘中奋力挣脱。 事后,二人自是好生潇洒一番,方才放任那美娇娘涕泣而去。 “这妇人当真俏美的很……” “呵呵,孟德,尽兴否?” 曹操和袁绍皆是躺在草坪之上,仰望着寒夜星空。 “过瘾!” “唉,新婚之夜劫人娇妻,当真刺激的很呐!” 也是自那一日开始,曹操似乎就打开了新世纪的大门,从此之后,不爱己妇,专爱她人妇。 “本初……我记得上次与你相见,你还是那般凶神恶煞,想要了孤的性命。” “今日在梦中相会,你怎生还带孤来故地重游?” 半梦半醒之间,曹操也察觉得到自己在做梦,只是他仍是留恋于过去,不忍从梦中惊醒。 袁绍躺在草坪之上,大风吹过,这俊朗的青年亦是目光发亮。 袁绍曾经是士族之中最亮的那颗星,亮到曹操只能望其项背。 当年洛阳城中,董贼跋扈,执刀威逼朝堂。 此人一声:我剑也未尝不利! 不知震硕了多少青年才俊。 如今这洒脱不羁的青年人恢复了往昔容貌,他深邃的眼睛,静静地望那夜空。 不谈往昔恩怨,只谈少年意气。 “你我本就是老友,官渡之战过去这么久,再跟你计较那些鸡毛蒜皮的事儿,也没什么意思。” “不过呀,孟德不是我说……你这人也未免太过缺德了。” “看看冀州在我手上是什么样的光景,到了你的手上又变成了什么鸟样……” “虽说我与刘备、刘表之徒打仗都没能打得过你,可我们三人各自治下,都是名声颇佳,死后也有百姓惦记。” “可你呢……” “荆州、徐州、冀州多么繁华之地,怎么到了你的手上就被你糟蹋成这样?” “我今日故地重游,回到河北一看,那邺水朱华之中,还不知道残存着多少被你屠戮的尸体呢!” 念及此事,曹操眼眸露出一抹阴狠之色。 “那群邺城贱奴,死都不开城门,孤入城之后,若不屠城,岂能威慑他人?” “所以,你就把我打造好的冀州给糟蹋了?” 袁绍侧过头来望向了曹操。 “孟德呀……虽说我袁绍算不上仁政爱民,治下的百姓也还算过得去吧。” “可你,你怎么会变成这样啊?” “你当初可是捉刀刺董之人,也是行刺过宦官的忠臣呢!” “莪等都说董卓饕餮虐民,结果董卓做的事你是一样也没落下,甚至做的比他还狠!” “你就不怕,恶报传到子孙身上?” 寒风吹过,草地上的新芽皆是被冷风压低。 曹操蓦然从草地上站起身来,沿途一步一步的,将这些草苗全部踩入泥中。 “天下事在我,我今为之,谁敢不从?” “莫说是几十万人,就是几百万,几千万又能如何?” “孤志,不在小也,孤要一统寰宇,让天地生灵不再饱受倒悬之苦,孤要打造一个崭新的天下!” 袁绍默默望向了曹操,从他身后只能看见这北方奸雄虚无缥缈的背影。 从头到尾,没一句实话…… “都是自家兄弟,你还能骗得了我?” 袁绍苦苦一笑。 “罢了,孟德,时间也差不多了,此番重游天下,满目狼藉,我已不愿在看,该回去了。” 听闻此言,曹操的眼中亦是生出一抹不舍之色。 在夏侯渊死后,他就越发的留恋旧人。 虽则当年官渡之战,他和袁绍拼的你死我活。 可是多年恩情亦是记在曹操的心中,袁绍对他的帮助,他从来没有忘记过。 “本初……你我何时,还能再见?” 天地变色,一道阳光撕裂黑夜。 袁绍默默走去,他的面前是阳光大道。 而曹操则是立于黑夜之中,二者昏白分明。 “孟德啊……你做了那么多的恶事儿,你以为你还能有几年可活?” 四世三公的贵公子吹风拂面,回头之际,光明收缩,他的身影也渐渐消散。 “快了,快了……我和孟卓、子远,都在下面等你来喝酒。” “本初!” 黑蒙蒙的世界笼罩四周,最后一缕光影收束。 曹操满头冷汗,愕然惊醒。 他大口的喘着粗气,梦醒时分,方才察觉已经过去了两个时辰。 司马懿眼见曹操惊醒,连忙上前端上汤药。 “魏公又做噩梦了?” 曹操摇头道。 “不算噩梦,孤与本初相见了,说了些话……” 喝完汤药过后,曹操依旧是吃了几枚蜜枣,方才缓解口中酸涩。 回忆当年。 曹操竟突然发现,袁绍竟然和他的影子慢慢相叠。 “当年,孤笑话袁本初志大才疏,多谋少决,外宽内忌,长幼不分!” “如今等孤坐到他的位置上,方才发现,本初是有多难啊……” 这兄弟俩人不仅玩的好,而且命运出奇的相似。 袁绍早年犯过的错误,曹操一个也没少犯。 “魏公何出此言,袁绍志大才疏,岂能比得上魏公神威?” 曹操冷眼瞪了一眼司马懿,有些马屁你不拍在点子上,说的再好也没用。 “你也配议论袁本初?” “滚!” 司马懿被骂的心头一颤,唯唯诺诺的走出门去。 如今许褚不在门外,若不然见这司马懿敢大大方方的走出去,定要让他好看。 曹操缓缓起身,已至下午,他穿上大氅向屋外走去,却见日落西山。 太阳打在骊山之上,满山落寞。 “此番汉中战败,孤威望尽失,不杀几个世家豪强立下威名,只怕那群汉室中人,是不会消停的。” 曹操已经在心中,暗想着该杀来立威了。 他漫无目的的行走在长安城中,好巧不巧。 却见秘书令路粹,正在街头贩卖驴子。 曹操欣喜至极,连忙让夏侯惇将路粹招来。 “路粹,你在此作甚?” 路粹,字文蔚,少学於蔡邕,才计过人,时任大魏秘书令。 当年曹操诛杀孔融,下令路粹编造罪名。 路粹自知孔融是天下大儒,又不敢违令,只得为曹操鹰犬。 自此后,他一直胆战心惊,尽量避开曹操。生怕日后,兔死狗烹,不得善终。 竟不料,今日,在长安卖个驴子,正好被曹操撞见。 “天不佑我,我命休矣!” 路粹失魂落魄的来到曹操面前,双腿战栗。 “回魏公,这驴子随军奔波,路上折了腿,如今已无用处。” “在下便想低价,将其转卖给长安军市。” 曹操听闻此言,眸中狠辣。 “既是贩驴,如何贱卖?” “国有国法,军有军规,汝岂能恶意扰乱军市!” 听闻此言,已是察觉大限将至的路粹,连忙跪地求饶道。 “臣为魏公效力多年,只是卖了一个驴子,什么错也没有犯过呀!魏公。” 曹操战败后,本就心情烦闷,正好想找个人出出气。 既然被孤遇上,那就对不住了! “来人,将路粹枭首示众!” 夏侯惇心下大惊。 “魏公不可啊,就算要杀,也得找一个罪名才是。” “罪名……那就。” 曹操冷笑道。 “坐违禁!贱请驴!伏法!” “杀!” 一声令下,左右虎卫军迅速将路粹压倒,倒拖而出。 沿途只听闻那路粹,满声哀怨。 “何故杀我?臣冤枉,臣冤枉啊!” “曹操你动辄杀伐,罔顾天良,你是要遭天谴的!” “我卖一只驴子都要被杀,那不治行检的郭奉孝,你如何不杀!如何不杀!” 在现代社会,所谓的不治行检,可以简单的理解为品德有缺。 可是在乱世之中呢,郭嘉这不治行检,都已经到了被陈群多次在廷议之上弹劾的程度。 看起来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到底是什么意思,就只能由个人慢慢品读了…… 曹操向来如此,对自己所青睐之人,往往是有罪不罚,予以豁免。 凡是他心中不满之人,则会想尽一切口实将其格杀。 孔文举、荀令君以及这可怜的路粹皆是如此。 通向帝王之路每一步,都是尸山血海! 今天以路粹的尸体开始在长安立威。 从此之后回到邺城,经过的每一座城市,都将会有人因此丧命! 为了稳固大魏,真正的屠戮才刚刚开始呢…… “元让,将那些忠诚于汉室的世家名单,给我制成竹牌儿。” “孤抽到谁,便杀谁!” 夏侯惇已然察觉曹操眼中浓烈的杀意,全然不敢反驳。 只是行了个礼,便按照曹操的意思去做。 汉中战败后,魏公的称王之路,每一步都将流血成河。 血腥的帝王之旅,将会更加残酷……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九十四章 人在蜀中,布局邺城,壮士死节,天下反曹! 汉川十一月,山茶花开。 南郑城外的雪路已是被鬼卒清扫,各方道路上熙熙攘攘,恢复往日的喧嚣。 战争带来的压抑,在魏军走后,迅速随着冰雪消融。 在刘云的安排下,不少鬼卒自发来到沔阳和褒县,重新为受难的道友们搭建房屋,提供食宿。 南乡、城固这些没有收到战争波及的百姓,也在郭攸之的动员之下借出粮米,救助受灾的百姓过冬。 有了天师的信誉作为保证,整个汉川家家互助,只待蜀中粮米运来,度过这个冬天,已不成问题了。 见汉川事务被刘云等人打理得井井有条,刘备甚为宽心。 金牛道上的大雪融化,他也将南下进入蜀中。 未及多时,赵云便来到府邸之中,传来密报。 “主公!蜀中叛军残部已尽数平定。” “如今大雪已停,我等也可南下回到蜀郡了。” 听闻此言,刘备已是目露欣喜之色。 “如此正好!” “子龙,传令三军,稍稍收拾过后,我等便要回去。” “各部兵马轮休,让将士们慢慢撤出汉中,年关将至,也可让他们与家人团圆。” 听闻此言,赵云亦是拱手道。 “末将遵命!” 南郑城外的雨雪已开始融化,这一场雪季过后,估计要等到年关时节才会再降大雪。 刘备缓缓起身四望,屋中炭火已尽数熄灭,只剩下寥寥烟火。 汉川的雨雪尽数消散,方才见得这一方盆地之中,氤氲起来的田园气息。 “这几十年来多亏了张公祺,汉中百姓才得以在此安居乐业啊。” 刘云起身拱手道。 “刘使君所言甚是,如今师君就在成都,还望刘使君多多照顾。” 刘备会意的看了一眼刘云。 “升之乃是念恩之人。备自当厚待张公祺。” “他在成都凡有所求,备,一定全部供应,无所不允!” 说到此话,刘云亦是想起了蜀中局势。 东州士与荆州士人,两家并立。 本土的益州豪强,受到这两派的倾轧,本就心存不满。 加之,五斗米教又以一個崭新的派系,进入刘备阵营之中。 张鲁若是稍有举止不慎,只怕也会落人口舌。 “在下,有一不情之请!” 刘备点头道:“升之情讲。” 刘云望向蜀川方向,目光中隐隐有一丝担忧。 “刘使君也因知晓,我道曾与蜀中大战十数年,无论是本土的蜀中豪强,还是东州人士都对我道心存芥蒂。” “还望刘使君能够准许师君返回阆中传教,我深知师君品性,他素来只有布道之念,并无割据之心。” “自从阎圃、李休叛乱过后,他便一心想隐居尘世,不愿搅入政局,还望刘使君能够顺从其意,让其归隐。” 刘备虽然与张鲁尚未见面,不过这些天来他在汉中观察颇多。 能将汉川打理成这般世外桃源,料想他张鲁也并不是什么贪图权势的诸侯。 “备,答应!” “升之所言,备,全答应。” 刘备紧握着刘云之手,缓缓宽慰道。 “我知晓升之心中顾虑,此番,备先南下处理成都诸事。” “等到成都稳定之后,再请升之,与张公祺入成都受赏!升之以为如何?” 刘云安心了。 “如此也好,有劳刘使君了。” 刘备点头,这几日与刘升之相处甚欢,越发的让他关心刘云。 如今,只待回成都,将琐事一并处置,之后便能将此子安顿下来。 寒暄过后,刘备不舍得带领车马,准备南行。 正在此时,南郑城外出现了一位不速之客。 “禀报主公!城外,魏军使者到来。” 刘备听闻此言,眼下一颤。 “曹操与我有何话说,竟派来使者,真是罕见?” “来人,令其在公堂相会。” 陈到摇头道 “主公!那逆魏使者,并非是前来拜见主公!” “而是前来拜见青城山祭酒……” 话音一落,全场寂静。 刘备和陈到二人皆是面面相觑,转头看向刘云。 “这是曹魏的离间之计呢……” 刘备一眼看出。 “曹贼,担心升之为我所用,这等雕虫小技,岂能瞒得过备!” “来人!将此人乱棍打出!” 刘云目光稍稍一震。 “刘使君,且慢!使者是何人?” 陈到回忆道。 “那人手中拿着一盒酥,声称自己是弘农杨氏中人,有要事要与升之商议!” 弘农杨氏…… 定是杨修了! 此人并非是曹魏铁杆儿,一家子都是汉室老臣。 曹操将他派来定是想借刀杀人…… 刘云思索道。 “刘使君,在下想见一见这杨修,或许能从他嘴里套出什么话来。” “不知刘使君,可否容再下一会?” 刘备听闻此言,深深的点了点头。 他倒丝毫不担心刘云会背叛。 “那好!” “汉中诸事就拜托升之了!” “备,当先行一步,等到年终,再与升之相会成都!” 君臣二人拱手拜别,刘备毫不犹豫的纵马南下。 临行前,刘备将自己的佩剑双手转呈刘云。 特地嘱咐。 “如有奸佞蓄意行凶,升之可以剑斩之!” 言外之意,乃是赐予了刘云先斩后奏之权。 刘云拜谢过后,目送大军离去。 刘备的旌旗出现在南郑外围,一路朝着成都进发。 城门之外的杨修手持魏国仪仗,望向刘备车马的一瞬间,蓦然一愣。 “竟不料,我都来了,刘备还走,他对这个刘升之,还真是放心呢!” …… 刘备走后,不多时,王平已将杨修引入内室。 刘云依旧是端坐在内室之中,焚香煮茶,屋内的空气稍暖。 杨修将身上的大氅脱下,又换上了鞋子,在坐榻之上,缓缓就坐。 二人只隔着一道案牍,两杯茶水,一盒酥糖。 刘云细细品茶,镇定如故。 杨修见此子无甚反应,反倒好奇。 “早闻升之大名,我还当你真是青面獠牙之辈,竟不料,今日一见,方知是金玉其表,内秀其中……” “好一个20岁的青城山祭酒啊!你这一战打的日月失色,扰得曹操日夜不宁,头风病犯!” “说实话我心里也是高兴的紧!” 刘云这才睁开双眸,望向对面的男子,默默递上了名刺。 彭城刘云再拜,问起居,广戚,字升之! 二人互相交换了名刺。 杨修的名刺则写着。 弘农杨修再拜,问所在,华阴,字德祖。 彭城和弘农是郡名,广戚和华阴是县名。 刘云的出生地,就在广戚县,刘氏乡。 此县在西汉本为属沛郡,当是大汉龙兴之地。 后来在东汉,改属彭城郡。 故曰:彭城、广戚县人,刘升之也。 “德祖此番前来,想必是被那曹贼甩下,来做说客的吧。” 杨修笑道。 “瞒不过升之,这曹贼表面上令我来离间你与刘使君。” “实则是想借刘使君之手,将我杀死。” “曹贼用心险恶,好在你与刘使君,皆是看破了曹贼用意。” 刘云捧着茶器取暖,吹开浓浓茶雾。 “德祖你还没脱离危险呢,这南郑城,可不止我和刘使君,百姓们一见到魏军的旌旗,都想将之撕成粉碎!” “今日你若是说不动我,我依旧会将你拉出去,献给百姓们处置。” 杨修听闻此言,目中大震。 “升之当真要杀我?” “当初南郑城下张郃派出来的使者,我也是射杀过的。” 米贼,可向来不讲那些规矩。 “德祖若想活命,得有足够的诚意……” 这诚意嘛,指的就是情报。 杨修久在曹操府中,多少也是知道一些内情的。 刘备和那些魏氏汉臣,虽然都是有着匡扶汉室的目标,但双方其实并没有多少联络。 匡扶汉室的目的也是另有分歧! 以颍川一系为首的保皇派,只是想维持曹操和汉献帝之间的平衡。 让曹操建立的魏国,掌握天下权柄。 汉献帝则维持天下共主的地位。 其余的颍川豪强也可在此两国之间作为桥梁,占据协调中外的主导地位。 然而以刘备为首的在外的兴汉派,却是主张彻底消灭曹操,还于二都。 本来匡扶汉室的大旗下,本就有诸多派系,这些人也都是各怀心思。 若是真能团结一心,又岂能轮得到曹操去篡位。 杨修沉思了一阵,到底能不能信得过刘云,目前还是两说。 不过看刘云的架势,他今日不吐出点东西来,只怕是走不出去了。 “好吧,升之请问,但凡我有所知,一定尽数回答。” 刘云最感兴趣的是,现如今中央保皇派到底还有多少人。 “颍川二荀死后,谁在邺城主持事宜?” 杨修摇头道。 “我说了,升之可能不信!” “但说无妨!” “令君死后,压根没人主持。” …… 刘云眨了眨眼,细细品了一口茶水,仔细想来这杨修应当不是在说假话。 “那如今忠于汉室之人,还有几派?” 杨修用手指蘸了蘸茶水,在案牍上默默地画下了三横,写出各自的名字。 “第一派,便是以我弘农杨氏为主,我主张辅佐公子曹植登基,曹植心在汉室,如果能将他立为世子,或许大汉不必灭亡!” 刘云咧了咧嘴。 幼稚…… “第二派,以颍川钟繇为首,暗流涌动。” 这倒出乎了刘云的意料。 “自二荀死后,钟繇的确是颍川一系的首脑,不过此人怎么会冒险与曹操对抗?” 杨修这就说起了一些往事。 “升之曾在凉州,难道不知潼关之战因何而起?” 潼关之战,正是由钟繇而起。 他向曹操求率三千兵入关,外托名讨伐张鲁,内以胁取关西质子。 结果,在同一时间,散落各地的关西诸将全部聚集在一起,像是提前准备好了一般直接堵在潼关。 巧合?未必。 仔细想来,自从建安四年开始,钟繇便持节总督关中,他与关西诸将全都熟识,马超、韩遂都曾与他并肩作战。 钟繇性情稳重,乃是大汉老臣,他不可能不明白,自己这么做,关西会如何应对。 唯一能说得通的解释便是,他就是在故意逼反关西诸将。 “这么说来……潼关之战,可能是有人与钟繇串通好,要对付曹操?” 杨修点头称是。 “可惜那曹贼运气太好,关西诸将内部不和,反被这曹贼一网打尽。” “自此之后,曹贼便开始怀疑起钟繇,直接将其权柄拔除,征召为廷尉,实际上是断去了他与关西诸将的联系。” “这一派已无实权了。” “那第三派是何许人也?” 杨修拱手向东,指向许昌方向。 “天子的亲随,匈奴后人金祎,少府耿纪、丞相司直韦晃、太医令吉平,这些人日夜被曹操监视,想要行动起来,太过困难,乃是势力最弱的一派。” 情报悉数说完,刘云稍稍领会过后,又在脑中整理一番。 仔细想来,这三派之中几乎没有一家能成事…… 而且各自为战,互不统属。 他杨修想要辅佐幼子曹植,这简直是痴人说梦。 曹操早已是看穿这些汉室旧臣,利用忠于汉室的名头,将曹植塑造成忠君之士,便能把汉室旧臣们吸引过来。 杨修可能都没察觉到,曹操已经把他们玩弄于鼓掌之中了…… “德祖,恕我直言……曹植根本没有登上世子大位的机会。” 听闻此言,杨修大惊。 “这不可能!曹操对临淄侯最为看重,平日里便让他留守邺城,俨然是已经有将后事交给他的打算!” “坊间也经常传闻曹操欲立曹植为嗣子,难不成这些都是假的?” “当然是假的!” 刘云一眼便能看出这其中诡谲烟云。 曹植是何许人?也就算他表面上伪装的再恭敬天子,他毕竟是曹家人。 一个人永远不可能背叛他的阶级,背叛他家族的利益。 你们这些汉室旧臣,真以为把他扶上了位,他就能不去窜汉? 天真。 如果刘云不是穿越者的话,他或许也会被这些表象蒙蔽。 可很显然,曹家这些手段在历史上早就已经被玩透了。 司马家篡魏的时候,跟曹操的手段一模一样,甚至改都不屑于改一下。 司马懿一家扮演黑脸执政。 而司马孚却是表面上一副大魏纯臣的模样,每每皇帝被废,或被杀,他都出来哭得天昏地暗。 实际上,每次司马家面临危险的风口,司马孚都是毫不犹豫的站在自己的家族这一方面。 面子里子都给他司马家挣到了! 曹植也是一模一样。 汉献帝被逼退位,整个曹魏,除了金城太守苏则真心为刘协痛哭之外。 也就曹植出来装装样子。 曹操将两个儿子分立在大魏阵营和大汉阵营之间。 让这些汉臣拼了命的把力气全都送到曹植身上,省得你们在邺城闹事儿。 等回头来,曹操命数已定,直接把位子让给曹丕坐稳,你们再想闹出事儿,来还有机会吗? 这就是政治啊,有人唱白脸,也有人唱黑脸。 曹操把人心都玩透了。 “杨德祖……曹植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当上世子。” “你不用白费气力了……如果不出莪所料,此番曹操回到邺城,曹植很快便会被抛弃之不用。” “从一开始,曹操就设了个局,让你们钻入他的局中,以为兴复汉室有望,以为只要扶上曹植,你们所设想的那个大魏与大汉并存的时代便能实现。” 此话方休,杨修却是突然惊醒过来。 “你这么说,好像也不无道理,每一次坊间传闻曹植将要登上世子大魏的时候,曹操却又突然反悔……” “莫不成,他真的是存心想将儿子当做棋子摆布?” 对于曹操来说,别说是棋子了。 他的长子都能作为嫖资,拿小儿子当个弃子又能如何? “杨德祖!你现在不应该担心的是曹植,而是你自己!” 杨修听闻此言,反倒困惑。 “此言何解?” 刘云浅饮茶水,望向茶汤,水雾蒙蒙,却迷惑不了刘云的双眼,他一眼便能看出水中波澜。 “当年曹操进位丞相,族灭孔文举。” “进位魏公,隐诛荀令君!” “这两家,皆是当世最大士族……” “你再好好想想,此番若要进位为王,有谁够这个资格,能够给他曹家铺路?” 话音一落,那杨修手中茶水啪嗒一声溅落在地。 杨修眸中颤抖。 “弘农杨氏……” “还不够!再加上一个清河崔氏!曹操的门面才足够装点起来,那些还心存汉室的旧臣,才不敢作乱!” 刘云缓缓起身,拍了拍这自诩聪明的杨修。 “我与你说这些,只是希望你提早明白,你不论回不回去,杨家的宿命都已经注定。” “当年天子刚到许昌之时,曹操都敢将杨太尉压入牢狱严刑拷打。更何况如今他已是魏公,杀你们弘农杨氏,易如反掌。” “你的命注定保不住了……” 杨修失魂落魄,双手已是开始发颤起来。 他嘴上说着不怕死,可他却希望能以自己的死,至少对曹操造成点影响。 可是刘云这么一说,好像在他曹操根本就没把弘农杨氏放在眼里。 杀死他们杨家人,简直就如同杀鸡屠狗一般简单。 杨修胆战心惊的双手行礼。 “诚如是……可有何法,能解救危局?愿受教!” 说到这里,刘云真正想说的话,才到嘴边。 “我有一计,可保汉室无忧!” 杨修困惑道。 “有何妙计?” 刘云严肃道。 “你回邺城,联络各方旧臣,将曹植的真面目揭穿!” “等到曹操进位为王,汉室倾覆在即,天下诸臣皆是看穿曹植的把戏,你觉得这些汉室旧臣还有心思辅佐曹植吗?” “他们还有时间,彼此争权夺利吗?” “汉道衰微,全因汉臣心术不纯,各怀鬼胎。” “若天下忠臣志士合力抗曹,曹操焉能自保?” “去与不去,看你自己。” 刘云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却让杨修冷汗涔涔。 此行若回邺城,曹操必然不会放过他。 可是,他若不回去,又没人能够联络各处汉室旧臣。 这是一条必死的路。 “若是杨修之死,真能让汉室旧臣凝聚起来,倒也不失为一场壮举,人虽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 “杨修受教了……” 杨修一口将茶水饮尽,回眸笑道。 “好茶,好茶。” “与升之一语,茅塞顿开。” 刘云拱手,目带钦佩。 “壮士死节!” “在下佩服。” 杨修起身长拜,临走前,却又提示到。 “升之如今风头正盛。” “我也提醒一句,切莫忘了过刚易折,树大风摧。” “不仅曹操盯着你,这蜀中也有人盯着你呢。” 刘云点头道。 “早盯上了……该来的都会来。” “你明白就好。”杨修拂袖而去。 天朗气清,刘云站在城楼之上,望着杨修远去,他目中生出一抹敬佩之色。 虽则这杨修自作聪明,可是他能为了沉沦的汉室献出一份力,已经算是弘农杨氏对于大汉最后的忠诚了。 “师兄!他知道自己会死吗?” 刘云点头道:“自然是知道的。” “那他为什么还要回邺城?” 刘云没有回答。 反倒是辛宪英心存敬意。 她的眸光远远望去,那大汉士族最后的风骨,仍然挺立在杨修的身上。 “太尉杨彪四世清名,一路护送天子东归,从不离弃。” “他的儿子,也将为大汉流尽最后一滴血……” “弘农杨氏,不愧为大汉名门。” 刘云听闻此言,则是从辛宪英的眼中看出了不一样的感情。 那是同出于时代裂变之中,士族之间的惺惺相惜。 “辛姑娘出身陇西,倒是对这中原士族了解颇多啊。” 辛宪英连忙侧过头去,眼神躲闪,雪白的鹅颈轻轻一颤。 “只是听说而已……” 刘云会意一笑。 “时辰不早了,肚子也饿了。” “师妹,今夜,就吃染炉羹吧。” “辛姑娘,来否?” 辛宪英回眸,眼中柔波百转。 “恩公相邀,莫敢推辞。” “恩公,请!” “姑娘,请……”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九十五章 天生帝王之命,当诛曹灭吴! 小舍之中,炊烟袅袅。 浓腻的熟肉,滚着豆酱、盐、糖各色调料,卷入嘴中,又是一番滋味。 辛宪英是颍川大族出身,饮食仪表,姿势端庄。 反倒是,张琪瑛自幼在汉川,与民相乐,从不讲什么规矩。 刘云刚从铜釜锅中将肉食取来,师妹便上前夹取。 不消得片刻,耳杯中的肉片已是堆积的如小山一般高。 辛宪英玩味道。 “圣女看起来身体纤细轻巧,我还当是日食不过四升,却不料胃口竟是这般好?” 张琪瑛瞥了一眼辛宪英袍服下隆起的胸膛,又微微垂首自身,顿时面色羞恼起来。 “多吃肉,才好长身体。” “师兄自小就心疼我,什么好吃的,都先给师妹对吧。” 刘云不作回应,还不等张琪瑛举筷再捞,他很快便将铜釜中的肉食,夹到辛宪英的耳杯中。 师妹嘟着嘴:“师兄!” “师妹,贪多嚼不烂。”刘云解释道。 “染炉羹,就是得一起吃,才有滋味。” 染炉羹,又名火锅…… 汉代的火锅吃法与当代无二。 只不过汉代人分席而坐,各人的案牍前,都有碳火加热的小铜炉。 炉上添置着环形耳杯,肉食便置于其中温煮。 辛宪英在邺城时,煮肉、添菜的活儿计,都由下人负责。 上流贵族们只需坐在榻上等候添食就行。 如今见刘云亲自煮羹、加菜,亦是心生好奇。 “恩公贵为青城山主事祭酒,此番又是拯救了汉川的大功臣。” “难道身边没有侍女伺候?” 刘云透过白雾缭绕的染炉,望向了辛宪英。 “实不相瞒,在下乃是徐州乞儿出身,自幼衣食自理,早已习惯。” “这所谓的青城山主事祭酒,其实也不是什么肥缺。” “只因圣山常年遭受东州兵袭扰,无人敢去保护,师君这才派我前去收复圣地。” 辛宪英对此也是略知一二,她只是哦了一声,雪白的鹅颈微微轻点。 青城山就在蜀郡之内。 想必在刘璋眼皮子底下活动,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 “那倒是奇怪了。” “刘璋虽然暗弱,麾下也有数万将士。” “青城山孤悬在外。” “我到好奇,单单数百人马,恩公如何守得住山?” 刘云回忆往事,满嘴苦涩。 “无他,靠命守而已。” “青城山上千层路,步步是血,寸寸死尸。” “我上山之时,山中还有五百鬼卒。” “可,离开青城山时,麾下部众仅剩百人。” 深入敌后,孤注一掷。 若非鬼卒信仰坚定,岂能孤守山城。 “最艰难的第一年,东州兵在山下围了整整一年,我们断了粮,只能吃树皮、草根。” “后来,树皮都没得吃了。” “我只能冒险,带着鬼卒翻越摩天岭,去遥远苦寒的汶川、阴平,从羌人手中抢麦。” “那时寒冬巨风,每个鬼卒都得扛着谷物,爬行深山巨谷。” “稍不留神,便会坠入山间,尸骨无存。” 寥寥数语,艰辛可知。 “难怪。” 辛宪英素来擅长相术,看人极准。 从她第一次看到刘云的那一刻起,就觉得此人目光坚定,天生贵相。 在这等生死磨炼之下,成长起来的男子,的确是不同常人。 他的身上从头到脚都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气质。 “姊姊,你盯着师兄在看什么?” 张琪瑛打断了辛宪英的思考。 “无事,姎我从小略读过些书文。” “学过几天相面之术。” “哦?”张琪瑛好奇道。 “那,姊姊看出什么来了?” 辛宪英掩面轻笑道。 “恩公器宇轩昂,周身自有英雄之气。” “然,前半生命数波折,与汉中宗命星相若,我观之,后半生,乃天生帝王命也。” 帝王命…… 这话一出。 张琪瑛和刘云同时愣住了。 汉中宗刘病已,乃是汉武帝之皇曾孙,卫太子刘据的后代。 他出生便遭遇巫蛊之祸,家门尽败。 生于寒微的皇帝,尝遍疾苦,饱经波折。 在登基后,终是还天下太平,百姓安乐。使得大汉国力在他手中达到顶峰。 今日,辛宪英言中宗故事。 亦是不知她是在故意逗弄,还是真的看出了什么。 刘云只当是个笑话。 “望气之术,玩笑耳。” “秦失其鹿,则天下共逐。” “汉祚衰微,则诸侯蜂起。” “我当是要辅佐刘使君,匡扶大汉,除此之外,别无所念。” “更何况,云,乃是一介白身,父母皆是乡里农人,岂能比得上中宗皇帝。” 辛宪英见刘云不信,亦没有多言,就此点到为止。 三人吃过肉食,辅之菜肴。 又言及魏国诸事。 辛宪英对此颇有了解,一一释疑。 每念徐州之事。 刘云便目光低垂,饶是他刻苦修心多年。 回忆起徐州的日子,仍是让他心中难平。 辛宪英没经历过战火,自是不知百姓疾苦。 她见刘云气息沉重,眸光也渐渐软了下来。 “恩公,为何这般痛恨曹贼。” “难道有什么难言之隐。” 难言之隐,到也没有。 刘云直言道。 “辛姑娘,可曾听闻三屠徐州?” “不曾……” 是的,曹操乃是操控舆论的好手。 邺下文人团,就用来洗刷自己罪名的工具。 天下人只看到曹操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乱世之中被屠杀虐流的底层百姓,有几人会低头去看? 代入曹操的诗文,代入魏国的帙卷。 所有人都只看得见,曹操纵横沙场的豪气。 但那奸雄之姿下的累累白骨,可有人收? “建安三年,曹操攻吕布,十月屠徐州,刘氏乡尽遭屠戮。” “建安五年,衣带诏事发,泰山贼昌豨响应刘使君起兵,曹操攻徐州,再屠彭城。” “建安六年,昌豨再度叛曹,曹军屠东海。” “建安七年,曹操征冀州,调集徐州民夫服徭役,我父在运粮途中活活累死。” “建安八年,我母亲被曹军掳走,我亦被拐卖南阳。” …… 记忆每翻一页,就如同刀子一般,割裂他的心口。 寂静的屋舍内,沉重的呼吸声,令辛宪英心中悸动。 “我好不容易杀死那豪强,跟随恩师学医。” “结果,建安十三年,曹军南征荆州……” “我去汉阳,建安十六年,曹操又屠凉州……” …… “我在中原这么多年,目睹曹操屠戮,最是清楚。” “年少时,我手无寸铁,朝不保夕,只能避开曹魏屠刀,随着流民奔走。” “现在,气力已足。” “大军北伐,收复中原之际,我要亲手杀了曹贼,亲手为徐州的父老乡亲报仇雪恨!” 刘云苍凉的眼中,过往落幕,如尘埃。 只一瞬,这一抹情绪便悄然融入锅炉升起的腾腾白雾之中。 经历过太多风浪的人,喜怒收束自如。 辛宪英看着刚才还在揪心的刘云,恢复如常。 她心中亦是百般纠葛。 换了情绪,不代表刘云心里的恨就能消除。 反倒是证明了,他的纯良。 他是人,会痛苦,也会暗自伤心。 可是,他从不会把自己的情绪强加到别人头上。 只是简短的回答过后,他又恢复了往常那般清冷的表情。 仿佛这一切都不曾发生过。 “恩公。” 辛宪英喉咙哽咽,她举起羽杯,欠身道。 “姎我失言了。” “与辛姑娘无关。” 刘云举杯回应。 “此番汉川之战,敌我实力太过悬殊。” “否则,我定要曹贼殒命汉川。” 张琪瑛耷拉着小脑袋,眼眶湿润。 “师兄,你已经做得足够好了。” “下一次,你一定能亲手为父母报仇。” 刘云揉了揉师妹的脑袋,宽慰道。 “师妹所言正是。” “父母之仇,不共戴天。” “待蜀中安定,我定要出兵北伐,让曹家血债血偿!” 辛宪英亦是点头。 这一次,曹操拿军中妇人、羸兵铺路,亦是将曹操的真面目彻底暴露出来。 若说先前,大魏的士族子弟还曾被曹操蒙蔽。 今日,她是彻底看穿了曹操的本性。 “愿恩公,能了此心愿。” “姎我,为恩公寿!” 张琪瑛亦是端起羽杯,盈盈笑道。 “为,师兄寿!” 刘云心中苦楚,能得理解。 他亦是放松不少。 “这些年,茕茕孑立,形影相吊。” “云,亦是感念师君、师妹照顾之恩。” 羽杯之中的浊酒荡漾。 话音方落。 辛宪英却是看向刘云,眸光柔和,眼波粘腻。 “恩公放心,汉川一战,恩公扬名天下,今后自是不会再孤身一人。” 简单的话语落下。 张琪瑛只觉耳朵发痒,总觉得她话里有话。 看着这個硕果丰腴的姊姊,张琪瑛满眼狐疑。 她留在汉川,真的只是为了谢恩? 怕不是贪图师兄的美色! 不行,莪得替师兄多看着点。 漂亮的女人,心思都很深…… …… 雍州、长安。 染炉上,肉羹陈列。 曹操自从听了杨修所谓的‘鸡累’之语后,日日乏味。 也不传唤侍女,只裹在被褥中,看着孙子兵法,久久沉思。 “魏公……杨修回来了。” 曹操抬头。 “活着回来的?” 刘晔脸上满是失望。 “刘备不杀他。” “刘升之也不杀他。” “就连汉川百姓也放过了他,真奇怪。” 曹操脸色铁青。 “要死的人,注定活不了。” 他一把掀开摆满世家名姓的竹牌儿。 专门找到弘农杨氏的那一节。 不需要抽签了。 “刘备对刘升之就这么放心?是不是太奇怪了。” 曹操紧握竹牌儿,目光唏嘘。 “当日与刘升之一见,孤便察觉此人似乎和刘备有些相像。” “你说此人该不会是……” 刘晔百般思索,最后仍是摇头道。 “不应该。” “刘备奔波多年,的确走失了几个孩子。” “不过,此子乃是徐州彭城郡广戚县人,据传也是有父母的。” “当初刘备丢的那个孩子,应当在下邳。” “吕布心狠手辣,当夜击败张飞,杀入府中,两家已是不死不休,他岂能饶过刘备的孩子?” 曹操仔细想来,这事儿的确有些漏洞。 就算时间重合,地点和身份,却是一大疑问。 如今事情已过二十年,真相如何,已无人可知。 曹操纵然仍有怀疑,他也绝不可能承认刘升之与刘备会有血缘关系。 “我就知道,刘备织席小儿,岂能生出刘升之这样的子嗣。” “哈哈哈。” “既如此,想离间这二人,也未必没有机会。” 司马懿借机献策。 “魏公所言甚是。” “刘升之声震益州,张鲁归隐过后,他便是汉川第一人。” “可别忘了,蜀中的东州兵对他恨之入骨。” “他纵使侥幸能将我军逼退,难道,东州人能眼睁睁看着他回来复仇吗?” 曹操听完此言,缓缓将手中的孙子兵法丢下。 这一卷兵法,是他亲自作注。 其中,用间篇,曹操领会的最为深刻。 “三军之事,莫亲于间,赏莫厚于间,事莫密于间。” “对付刘升之,既要用生间,又要用死间。” “生间,在内害之。” “死间,在外刺之。” 刘晔微微拱手道。 “生间,校事府不缺备员。” “一经挑动,定教天师道与东州士明争暗斗。” 季汉与东吴的派系之争,从来不缺少曹魏间谍的影子。 两国的细作组织,跟曹魏差距太大了。 “死间呢。”曹操一经出手,必须得是绝杀。 司马懿冷笑道。 “死间,也有人选。” “此人,武艺高强,杀敌无形。” “而且,她对刘备也是报仇心切。” “以此女,杀刘升之,岂不合适?” 曹操已知晓司马懿所说的那个刺客是谁。 只要杀了刘升之,天师道必将大乱。 到时候,刘备管得住汉川乱局吗? 呵呵,得了汉川又如何? 能把控得住,才是你的。 “无法战胜于棋盘之内。” “那就在棋盘外制敌于死地。” “刘升之,还是嫩了。” “战争,可从来不是战场上的胜负。” “战胜于朝廷,才是全胜!” 曹操拍击案牍,突然觉得食欲大增。 自离开汉川以来,他从来没有这么高兴过。 “仲达、子扬,今夜留下,与孤吃鸡。” 司马懿得此荣幸,讪讪一笑。 “我猜,此鸡当为,刘氏鸡也!” 曹操被逗得,捧腹大笑。 “仲达此言正和孤意。” 他轻轻将竹牌儿之中河内司马氏的牌子摘下。 司马家,不用开刀了。 “等回到邺城,先拿杨修问斩。” “要是那群老东西,还不知分寸……” 曹操突然起身,满眼杀意。 “那就,再来一次,邺城之屠。” …… 南郑,深夜。 刘云清点南郑民籍。 在年末入成都之前。 他得提前把手头上的工作安排好。 郭攸之是自家人,可以处理南郑政务。 军务方面,王平、句扶也能妥善处置。 这个冬天就可以开始征募鬼卒训练。 按照刘云以往的‘白日习战阵,夜晚读经书’的策略,不久便能成型。 等到明年春天,新得鬼卒大军就将组建起来。 万事无忧,只有一事,还未落定。 “祭酒,天色已晚,为何还不休息?” 王平的声音从屋外传来。 刘云放下竹简,仍是察觉南郑内部还有残敌。 在南下成都,对付东州兵之前,必须得提前处理干净。 “之前忙于战事,未曾留心。” “如今细查,南郑只怕还有曹贼的眼线。” 王平眼神震惊。 “祭酒,不可能吧,所有的贼人都冒头了。” “不是被杀绝了吗?” “不……还有一个人,隐藏在南郑已经好多年。不细心的话,还真难以察觉。” 刘云在木牍上写上两个大字,递交给王平。 “程银,是侯选的难兄难弟。” “给我找出他。” “然后盯死他。”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九十六章 刺客袭汉川,升之妙手擒残贼。 是夜,天云遮月。 南郑城内寂寥无声。 已是夜半子时,除了街头打更人,再无动静。 铛! 更夫拍打竹节。 更声响起。 “子时三更,平安无事!” 话音方落。 黑夜中,一道暗影窜动。 这更夫揉了揉困倦的双眼,再一看,又没了动静。 汉代的更夫,有夜间巡逻,防止盗贼之责。 虽则魏军退却,刘云却是谨慎之人。 为防止大战过后,山贼、流民闹事,仍下令更夫每夜沿街巡查。 “奇了……” 那更夫不见人影,便信步向前,持着灯笼,走到街衢中左右环顾。 确定无人,方才放下心来。 可还不等他回过头去,脊背后一阵寒刀掠过。 “阁下,刀下饶……饶命。” 更夫身后的女子,锦衣夜行。 饶是冬季,仍是一身轻薄,妖娆身骨似是铁打,完全不惧严寒。 “刘升之,在哪?” 冰冷的声音,寒彻的眼眸。 让那更夫只觉浑身发凉。 “祭酒他……他。” 那更夫使了个坏,伸手指向城外,待那女子回眸之际。 一把将灯笼甩向她面前,拔腿便跑。 “来人啊……” “有人要杀祭酒!” 灯油泼了这女子一身,夜行衣亦是被火焰点着。 她匆匆扑灭火焰,刚要追杀。 却见那街道的出口,一队人影堵在此地。 “来人,快禀报祭酒,有人要杀他!” 噗嗤! 刀口穿心而过。 那更夫眼瞳大惊。 定睛看向面前的男子之时。 那人旋转了一下刀柄,让刀刃把更夫的血肉卷了一圈。 “你去黄泉路上,先等他吧。” “刘升之,随后就到。” 噗通。 更夫死了…… 那中年男子方才在黑暗中露出真容。 一脸刀疤面,说着一口河东方言。 人高马大义气冲,典型的山西大汉。 “程银,谁让你杀了他?” “有些事儿,我还没问清楚。” 程银,河东军阀。 建安十六年,与马超、韩遂连兵讨曹。 兵败后,遁入汉川。 程银刀尖儿舔血,旋即淬了一口。 “那是你们校事府的活儿。” “老子,只管杀了刘升之,别的一概不问。” 女子有些愠怒。 “我不想多杀无关的人,只要杀了刘升之就足够了。” “你若想为侯选报仇,就得听我安排。” 这女子缓步上前,自黑夜中走出,她身躯起伏妖艳,背后细发盘头。 全然一副女罗刹的姿态,出现在程银面前。 那程银多时没见过这等绝色,只轻瞥一眼,便是喉咙干燥,浑身发痒。 “上使,打算怎么杀他?” 那女子冷哼一声,冰雪般的眸光宛若尖刀。 “刘升之出身寒微,宽厚爱民。” “这是他最大的软肋。” 众人顺着这女子的目光,看向夜空。 “今夜……” “适合放火。” “你尽管动手,我会派人帮你。” …… 夜色正浓。 忽闻大城内,火光四起。 “走水啦!” “走水啦!” 呼啸声不绝于耳。 在小城府邸内的刘云被声音惊醒。 他来到望塔之上,只见火光森森。 “祭酒,城北起火了!” 句扶、庞德匆匆到来。 南郑大城内套着小城。 小城便是郡治主府,一般的贼人根本进不来。 句扶困惑到。 “不对啊……” “我每日都会巡查,城北方向并无火患。” “怎生突然走了水?” 郭攸之也是匆匆穿好衣服,来到望塔之下。 “升之,城内肯定还有贼人没除干净。” “不仅城北起火,城西、城东各处都有火情。” 刘云缓缓走下望塔,陷入沉思。 南郑北结环雉,引汉水为护城河,两汉屡次修缮,到处是金墉漆井。 这群贼人四面放火,能烧的了几处屋舍? 好在昨夜,刘云就有所察觉,令王平提前布局,很快便能揪出贼人。 “贼人自扰耳。” “其目的不在烧城,而在我的首级。” 听闻此言。 庞德勃然大怒,当场便抄起关西长矛,这就要冲杀而出。 “那还等什么?” “我这就带兵,把他们诛杀殆尽!” “稍等……” 刘云劝阻道。 “能在城内隐藏这么久,说明他们来汉川已经不是一两年了。” “这些贼人如此狡猾,等你过去,他们早就隐藏行踪了。” 句扶恼怒道。 “那就查,挨家挨户的搜!” “我就不信,他们能一直躲着。” “免了吧。” 刘云心知此计难为。 “二十万人在南郑,要搜到什么时候去。” “等你查到了,贼人早就跑了。” “更何况,魏军刚退走,百姓们好不容易安定下来。再大肆搜查,只会闹得人心惶惶。” 众人陷入沉默。 素来冷静的王平,倒是提了个意见。 “既如此,不如不查。” 众人齐齐看向王平,满头雾水。 “此话何意。” 王平和刘云交换了一個眼神。 刘云亦是有此想法。 “别忘了,我们祭酒最擅长的便是……” “以身做饵!”刘云淡淡一笑。 众人早已习惯刘云的暗语。 “那就,开始吧!” …… 城北、民居之外。 刘云行色匆匆,只带几十名亲卫便赶来此地。 “快救火!” 部下们陆续加入救火行列。 周遭百姓见刘云到来,总算是安定心神。 “祭酒来了。” “祭酒!” 几千人将刘云包围,百姓皆是面带惶恐。 “曹贼已经退出汉川。” “哪来的贼人在此放火啊!” 刘云见百姓躁动,连忙安抚道。 “诸位无忧,贼人已被鬼卒擒获。” “南郑城北到处都是水井,火势很快便能被扑灭。” 刘云安抚之下,民心稍安。 正待此时。 不远处,一处漆井旁。 忽然有一位年迈的老人目光晕眩,摔倒在地,满口呜呼哀哉。 “来人……救命啊。” “祭酒,这里有一位老媪受伤了。” 五斗米教的祭酒,都是学过五斗米课,大多精通篆符治病之学。 刘云又是跟张仲景学过医术,听闻有教徒受伤,他急忙赶来把脉。 “没事吧。” “伸出手来。” 那老媪伸手之际,却见皮肤细腻,光泽如玉,这哪里是老人的手。 刘云察觉之余。 一柄手戟便从刺客的袖中刺出! 咻! 寒刃出手,寒光入目。 刘云却是早有防备,起身连退两步,顺势踢起地面水桶。 砰的一声,木桶倒飞而出,砸向那刺客。 手戟扎入木桶中心,水花四溅。 还不等她拔出手戟,刘云亦是抽出汉剑,掠向这刺客腰间。 那刺客细腰回旋,匆匆避过致命伤。 悬在腰间的铜牌却被削断系绳,落入地面。 “失手了……” “杀!” 一声令下,扮作百姓模样的河东贼兵,迅速从四周掩杀而出。 “为侯选报仇!” 密密麻麻的贼兵多至数百。 周遭的百姓见刀光四起,闻声大乱,各自逃散而去。 “保护祭酒!” 不足百人的汉川鬼卒迅速朝着刘云聚集。 贼兵上前迅速搏杀。 鬼卒们却不拼命,只展开偃月阵,从贼兵之中撕开一道口子,迅速将刘云护在其中。 刘云迎面斩杀了两名贼寇。 未及多时。 王平、句扶、庞德三人已带兵将城北包围,水泄不通。 “贼人,还不放下兵刃,束手就擒!” 程银环顾四周,已满是鬼卒。 弓弩上弦,甲光森森。 “上使这是什么鬼主意?” “怎么被刘升之发现了。” 那女刺客冷哼一声,计划已经暴露,岂能在此纠缠。 “看来姊姊,小瞧了刘升之。” “此人眼力超凡,果然不同寻常。” “不过,试探一下就足够了,走了!” 那女刺客不待回话,便掀开井口茅草,一头跳入漆井之中。 程银心下大震,连忙追到井口,却只见,那漆井居然是一堵枯井。 “这鬼女人,玩我们!” “兄弟们,跑啦!” “想走?” 刘云一声令下,千弩齐发。 密密麻麻的弩矢射穿贼兵。 程银刚要跳井脱逃,却被一支弩矢射穿大腿。 呜呼一声,摔倒在地。 “拿下!” 句扶上前,一拳便将此贼打的眼冒金星,当即擒拿。 “祭酒,那女刺客逃走了。” 刘云摇头,看向地上的腰牌。 “她走不了。” “子均,已经派人盯着她了。” “放放长线,好钓大鱼!” 他走到枯井边,探查良久,这女子脚步轻盈,行动敏捷,显然是从小受过训练的专业刺客。 不过,她仍是留下了些许破绽。 刘云拾起那块腰牌,仔细摩挲。 “子均,杨帛当初被杀后,也留下了腰牌对吧?” 王平点头,将杨帛的腰牌拿出。 上面的图腾一模一样。 “建木在上,灵台在下,日出汤谷。” “逆魏校事府的牌子,准没错。” 刘云仔细端详对比。 两块腰牌质地相同,正面并无差异。 只是翻开铜牌的反面一看。 那女刺客的腰牌儿后面,还用隶书写着‘铜雀女’三个大字。 铜雀女。 是为何意? 莫非与铜雀台有关? 纵然刘云是穿越者,可是他对三国历史,也只是略有所闻。 真要细究起来,有些机密的东西,就是三国志的作者陈寿也搞不清。 更不要说刘云了。 “此物得好生保管。” “或许今后用得着。” 刘云将腰牌儿收纳起来,细细思索。 句扶等人也已经将尸体清理。 贼人程银很快被压到刘云面前。 “哼。” 那贼首虽然被擒,面上却还是骄横得很。 “贼人,报上姓名。” 程银朝着地上淬了一口。 “我呸,你算什么东西。” “也配问老子的名姓。” 刘云淡然一笑。 果然这个世界的蠢货都是一个样。 “你不告诉我,我也能猜到。” “你是那侯选的同党。” “想当初,潼关之战,关西诸将败亡,要么归降,要么被夏侯渊逐个铲平。” “唯有两人狼奔汉川,侥幸逃生。” “你是程银!” 程银抬头瞪了一眼刘云,大怒道。 “潼关之事,你怎会知晓。” 刘云目光一冷。 “因为四年前,我也在潼关寻机刺曹。” “可惜……就差一点。” 许褚的虎卫军个个都是剑客高手。 若非被许褚和虎卫军拖住。 这曹操早该命绝! “你不愿告诉我幕后主使人,没关系。” “我相信,今后在蜀中迟早会碰上的。” “到时候再送他去见你,也不迟。” 程银心头大震,他本以为刘云会严刑拷打,逼他吐出一些实话。 可没想到,刘云根本就没有这个意思。 区区一个毛贼,能知道多少信息? 不过又是一个被利用的蠢货罢了。 等到把那女刺客背后的贼人都引出来,他们全都得去陪你。 “你这贼人多年抄略河东,又抢掠凉州。” “师君念你可怜,好心收留,结果呢,你和侯选却恩将仇报。” “留你何用。” “来人,将程银枭首示众!” 干脆果断的命令,丝毫不拖泥带水。 临死之际,程银又恐又怒。 “刘升之……你不得好死,你不得好死!” “啊啊啊啊!” 临死前的犬吠,无人愿听。 刀斧手扬起手臂。 咔嚓一声! 人头落地。 刘云静静地望着死去的程银。 没有丝毫的动容。 人,犯了错。 就该为自己的作为,付出代价! …… “死间,失败了。” 蜀中,一处山峦之上。 寒风吹拂。 山顶的老者,远望汉川,满心不甘。 “我的部下,只是一时失手,却还没完全失败。” 那女子眼神冰冷如旧。 这一次,她之所以没有亲自出手,就是考虑到刘云十分难缠。 程银等人也不太靠谱。 所以校事府给她的计划,她没有全部执行。 “这只是试探,下次我必定考虑周全。” “希望如此……” 老者眼神浑浊,声音低哑。 “不过,刘升之已经有了防备,再想刺杀,没那么容易。” “那你有何妙策?”女子有些恼火。 这些老头子,就会逞口舌之利。 “呵呵呵……一介乞儿,还用不着老夫出手。” 老翁轻抚胡须,衣袖一挥,身后蜀中叠嶂层渊,近在眼前。 “让东州人出手。” “他们可是对刘升之恨之入骨。” 女子峨眉紧促。 “什么时候下手。” “魏公急着要刘升之的人头。” “快了。” 老翁讪讪一笑。 “刘备入蜀后,会为汉中五斗米教论功封赏。” “刘升之作为此战最大功臣,必将进入成都。” “蜀中艰险难行。” “万一出了点什么意外……也很正常吧。” 她深深点头。 在魏公面前唯唯诺诺。 可对付自己人,这些蜀中人士,倒是很起劲儿。 天生的好奴才啊。 让你们狗咬狗也好,省得大魏浪费人力。 “希望,你能不让魏公失望。” 那老翁眼神阴狠,丝毫不掩饰对刘云的厌恶。 “放心。” “老夫绝不会让刘升之活着进入成都。” “此子,必须死!” 那女子回头走远,心中闷哼。 若刘升之真这么好对付,魏公还会被逼的离开汉川? 要不了他的命。 你们就排队等着死吧。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九十七章 名利场,催情命,少年郎,敢入局否? 烽火连兵,直至冬月中旬。 刘备入蜀后,战事方休。 外部威胁虽然消除,可左将军府中仍是劳碌不停。 年关将近。 各地太守的报表第次送来。 要由左将军品评政绩。 遭受战乱的郡县,请求拨粮米赈灾。 叛乱的贼人,要择选良民归附民籍。 诸葛亮平叛归来,第一日便是忙的顾不上用饭。 整天操劳于案牍之间,一刻也不曾抬头。 “近来蜀中贼乱颇多,却都是豪强所迫,切不可滥用威刑。” “凡是二十杖以上的刑罚,都呈送过来,由亮亲自裁决。” 有司接过诸葛亮批阅的竹简,一筐一筐的往外抬去。 这还只处理了一半。 剩下两筐,都等着军师批阅呢。 “事多食少,这么下去,军师身体怎么受得了啊。” 费祎站在门外,端上食盒。 他与马谡对视一眼,终是谁也没敢进去打扰。 未待多时。 寒风刮来,府邸门口,褚黄色的大袍在风中飘荡。 马谡和费祎见主君到来,立刻端正行礼。 “见过主公。” 刘备顺手拿起食盒。 “都下去吧。” “唯!” 目送二人离去,刘备方才进入府中。 一道人影挡住了案前的光线,诸葛亮并没分神。 “急于处理的公文,放在左案上。” “事情稍缓的,放在竹筐之中。” 自隆中草庐相会以来,刘备亲眼看着那个意气风发的青年人,鬓角渐生白发。 “岁月蹉跎,备已人将腐朽,孔明也在慢慢变老啊。” 神情动容片刻后,刘备缓缓向前走了几步。 “孔明,备,不在蜀中,你受累了。” 熟悉的声音传来。 诸葛亮立刻放下笔墨,嘴角噙满笑意,连忙起身相迎。 “主公回来了。” 刘备再世时,诸葛亮的眼中总会有光。 刘备将食盒放下,紧握着诸葛亮的双手,如此大雪天下,饶是屋内生有碳火,他仍是他双手冰寒。 “此番为对抗曹贼,蜀中压力系于孔明一身。” “今日一见,孔明又消瘦了。” 何止是这几个月的消瘦。 自他二十七岁出山开始,就不曾睡过一個好觉了。 “主公欲伸大义于天下,亲率戎旅,力战汉川。” “亮不过劳心于案牍之间,有何苦可言。” 刘备甚是宽心。 旋即,将诸葛亮引到次席。 “今日,府中事务,由备亲自处置。” “军师好生歇息,先用饭吧。” 诸葛亮闻言大惊。 “岂有主公受累,臣子用饭之理。” “不可……不可啊。” “哈哈哈。”刘备起于微末,也做过斗食小吏,岂能不知政务。 “孔明,莫要见外,我等君臣如鱼与水,焉有分别。” 诸葛亮深知刘备个性有高祖之风,自然也不是循规蹈矩之人。 加上劳累一天,胃中饥困,也只好趁此闲暇,端来食盒用饭。 蜀中政务堆积如山。 刘备亲自批阅,也感头痛。 “东州兵,近来又开始抢掠了?” “孔明,何不早言?” “哼!” 刘备气得丢下竹简。 他生平有两恨。 一则,恨庸吏怠政。 二则,恨军士抢掠。 饶是入蜀后,他麾下荆州将士也是有序进入各地府库,分得金银,并未烧杀抢掠。 反倒是东州兵先前在刘璋统治时期,便在蜀中抄略无度,肆意抢略百姓。 刘备入蜀后,令法正、李严等人参与制定《蜀科》,就是想让他们收敛一下东州兵劫掠的习性。 没想到,蜀中刚定一年多。 这些东州兵又开始手痒了。 果然如同刘云所说。 有些蠹虫,不杀,不足以平心中之恨。 诸葛亮见刘备如此盛怒,亦是吃不下饭。 “主公……此类事件,多如牛毛。” “亮本欲伸张大义,可东州兵马正随主公征战汉川。” “故而,此事,亮便暂且压下。” 话说了一半,刘备却也明白。 东州系和荆州系地位相等。 在蜀中,东州士的影响力甚至远大于荆州人。 法正与诸葛亮,在左将军府中并驾齐驱。 若是绕过法正,直接处理东州士,二人今后不好见面啊。 更何况,东州士里,还有一些不知死活的老古董,在背后惹是生非。 为了汉川之战的胜利,诸葛亮不得不隐忍压下。 “年关将近,有些事儿,备必须提早处理,不留祸根。” 刘备一一打开竹简。 放在案上的陈情书,字字令人心惊。 刘备这才明白,为何诸葛亮处理的如此之慢。 这每一件案情都颇为棘手。 若是处置不当,就会演变成荆州人和东州士之间的内斗。 “法孝直随主公远征汉川,立下大功,孟达又攻克上庸,东州士功名卓著。” “这些案情,亮只得等候主公归来,再做定夺。” 刘备亦是深感头痛。 基业越做越大,派系越来越多。 各派诉求并不相等。 做主公的,若是不能妥善处置。曹家、袁家那般的派系内斗,就要在蜀中上演了。 “孔明无忧,当赏则赏,当罚则罚。” “备,陟罚臧否,定会公允。” 二人对视一眼,心领神会。 刘备判了几个抢掠的东州士,枭首示众。 其余的也予以严惩。 小的案情处理完毕,接下来就到大案了。 刘备端详着案牍左边,绑着红色系带的竹简。 他伸手一一拆开,看向竹简的一瞬间,顿时心下大震。 “广汉太守臣射坚,议曹从事、军议中郎将臣射援,犍为太守、兴业将军臣李严等,二十一人联名上书。” “诚闻,主公喜得汉川,四方辅定,本乃振翅雍凉、收服二京之机。” “然,汉中五斗米教,素来猖獗。张鲁一家,本为米贼,割据汉宁,断道行凶。与此奸猾为伍,只恐有伤主公威名。” “又闻,张鲁逆徒刘升之,饕餮放纵,虐流益州。” “昔日,在青城山上,劫掠无度,乱淫民女。” “据传其人,器大如嫪毐之徒,能以转轮。每在深夜,当连御数十女,以至妇人残破,仍不可罢休。” “蜀郡良妇,满道嚎哭。巴中蛮女,亦不放过。” “此等恶贼,岂能入主公幕府,忝列门墙。” “臣等辄依旧典,请诛刘升之!以正蜀中风化,若功成事立,臣等退伏矫罪,虽死无恨。” 荒谬! 刘备心中盛怒,气得将此竹简掷之于地。 “信口胡诌。” “刘升之何人,备,岂能不知?” “莫说这些事儿,尽是子虚乌有,就算真有,备在汉川怎么不曾见过?” 诸葛亮亦是深深一叹。 “主公,五斗米教自兴平元年开始,与东州兵大战,将近二十年。” “双方血海深仇,不共戴天。” “升之尚未入蜀,便是四方追讨。” “若不能妥善处置,升之在蜀中情况不妙啊。” 诸葛亮走上案前,将一排排弹劾的公文全部抱出。 树欲静而风不止。 “冬月初十。” “广汉郡,新都王氏,满门被灭。” “次日。” “蜀郡广都县豪右,朱、冯两家被杀。” “三日后。” “马秦、高相的族人,在迁徙汶川郡的路途中,被人灭门。” 手段如此残酷,绝不只是单纯的杀人泄恨。 真正的目的,诸葛亮这才娓娓道来。 “死者皆是以麦糠封嘴,面上贴着封条大字:杀人者,青城山,刘升之也。” 轰隆。 晴天霹雳。 刘备心头一颤。 竟没想到,在蜀中居然有人想致刘升之于死地。 刘云甚至还没在成都露面,背后的真凶就已经开始布局了。 刘备恩怨分明,已是紧握竹简,双目罕见的露出杀意。 “备,本来打算在年关时节,将其接回成都,好生提拔。” “却没想到,成都却是虎穴龙潭啊。” “孔明,你怎么看?” 诸葛亮亦是为此事担忧。 “升之乃是天师道的核心,和他结怨的东州士,必不会让他入蜀。” “此事,不仅是东州士在暗中活动,只怕蜀中豪右,甚至是曹操,也有牵涉。” 刘备愤然起身,当即拔剑而出,一怒便将案牍边角削去。 “看来,曹操得不到升之,便要将他毁掉。” “备,无论如何,也要保升之周全!” “快马传令,让升之留在汉川,不得入蜀。” “且慢!” 诸葛亮劝阻道。 “主公心念升之,拳拳之情,升之自能体味。” “然而,天师道与东州士之间的血仇,若是无法化解。” “今后升之在蜀中只怕也会遭人掣肘。” “且不如,放龙入海,亮,相信升之,一定能够解决此次危局。” 刘备有心把刘云培养为三军主帅。 若是一直拘束在汉川,不在都畿之内,也无法得到提拔。 诸葛亮一言,倒是让刘备惊醒。 他太过重视刘云,以至于差点忘记了他的本事有多大。 能在汉川逆转战局的奇才,区区几个东州士,能挡得住他? 那些人若是不知死活…… 刘备反倒担心,刘云会杀戮过多,让东州士血流成河了。 别忘了,汉川的那些世家豪强,刘云可是杀得一个不剩。 “揠苗助长,苗反摧折。” “孔明所言甚是。” “备,走之前,予以升之先斩后奏之权。” “若是有人阻拦,以升之的本领,自当斩之!” 思虑片刻后,刘备笃定道。 “既要入蜀,沿途也得派人保护周全。” “传令,由梓潼太守霍峻亲自护送升之南下。” “到了广汉,由翼德领兵接应。” “备,倒要看看,天日昭昭,谁敢伤其毫毛!” 刘备紧握佩剑,眼中杀意尽显。 如此坦白的护犊之举,映在诸葛亮眼中,反倒是让这位素来妙算的军师,察觉出了一丝不对。 主公对这个年轻人不是一般的看重啊…… 亮,怎么感觉,主公有些心事儿。 风吹幕府,卷起幕帘。 诸葛亮望向天外。 流云漂泊。 “这次去汉川,主公好像有些变了。” 刘备端起麦饭,亲自递到诸葛亮手中,和蔼笑道。 “备,从来没变。” “可军师的饭,再不吃就要冷了。” 诸葛亮接过碗筷,面上满是笑意。 “主公劝饭,亮岂敢有违,这就遵主公之令。” 君臣相和,蜀郡风起。 长风刮过巴山蜀川,荡至南郑。 …… “祭酒,刘使君的密信到了。” 刘云接过密信一看。 “升之如晤,蜀川局势不利。” “万望路途小心。” “走金牛道入蜀,霍仲邈、张翼德自会接应。” 落款,左将军宜城亭侯,领豫州牧刘备。 “嗯……成都怕是起风了。” 刘云收起绢布,攥在掌心。 “总算到了这一天。” “天师道和蜀中持续了二十年的战争,终于要结束了。” 圣女心中困惑。 “不是早就结束了吗?” “刘璋灭亡后,东州兵尽数归从刘使君。这些人还敢不听刘使君指挥,冒然对我们下手?” 刘云低头看向师妹,此女年纪还不大,没经过什么风浪。 虽然自幼聪慧,很多事情却也是看不透的。 “战争,不是在敌人放下武器的那一刻就算结束。” “而是在敌人彻底放下敌意的那一刻,才是终结。” “我们与东州士都在刘使君麾下,明面上的交兵自然不会有,但私底下的明争暗斗,可是要比战场交兵更要可怕。” 辛宪英领会其意,连连劝阻道。 “既如此,恩公何必非要去蜀中。” “只要待在汉川,就永远没人能伤害你。” “不。我必须去。” 刘云摇头。 身在汉川,心在中原。 若是不能处理好蜀中派系的问题。 今后北伐,迟早像诸葛亮、姜维那般屡屡受制于人。 三国分立,曹魏得天时、孙吴得地利。 蜀汉唯一的优势,就是人和。 不过,这个人和,是凝聚在刘备身上的。 刘备一走,蜀汉的人和也就站不住了。 东州士的问题,必须提前解决。 那些该杀的人,一个不能留! 该用的人,一个不能死。 “二十年了,我们与东州兵积怨太多。” “唯有我亲自去蜀中,才能将之根除。” “更何况,师君人在成都,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师君深陷险境。” “明年三月花开之前,我要将恩怨尽了。” 太难了。 辛宪英深深摇头。 人心难测,人和可遇不可求。 “恩公,明知前路尽是危局,也当真要走?” 刘云向来固执。 “不仅要走,更要走的光明磊落。” “大丈夫生于乱世,纵使处于逆境,也要屈身守分,以待天时。” “说得好!” 辛宪英美眸微眨,杏眼含波。 “此行入蜀,姎我,必定生死相随。” 张琪瑛瞥了一眼辛宪英,每次话到嘴边,总被这大姊姊抢先。 “师兄,我也去。” “你每次遇到危机,我总能带来好运。这一次,我回去救父亲,师兄可不准把我抛下了。” 刘云和煦一笑。 蜀中虽然危机四伏,但这一局,不同于往日。 师妹在蜀中,的确能帮到大忙。 “那我就拭目以待,看看天官的女儿,能否再次逆转局面了。” 相顾长笑。 三人目光相对,心意已决。 刘云令人备好车马,又下令蜀中各地鬼卒、祭酒随时待命,这才上路。 轺车疾驰,车轮滚滚向南,竞相剑阁去。 沿途关山重重,蜀道迢迢。 青年乘车高卧,望着那巍峨雄关,转身向师妹说道。 “过了此关,前方尽是繁华。” “不过,花柳繁华地,亦能折断英雄腰。” “昔日,便是在汉川战场,流血牺牲,凶险亦不能及其万分之一。” 张琪瑛好奇道。 “什么场,能比战场还凶险?” 刘云没回答,他只起身下马,走过铁索桥,迈步剑阁关。 回首之际,青年站在山岭,侧看剑山,似要吞吐星辰。 俄顷,剑阁,灯火阑珊。 他拍遍栏杆,蓦然回首,倚关而笑。 “比战场还凶险的,乃是……” “官场、情场、名利场!” 东风吹拂花千树,这一夜,星落如雨。 自幼羁旅中原的乞儿,终是来到了命中注定之地。 建安二十年的终声即将敲响。 刘备鲸吞益州,势力暴涨,仍需时间消化领土,平定内乱。 曹操为称王大业,煞费苦心,回到邺城又将是一场政治风波。 孙权占据荆州半壁,野心仍不满足,志在全据荆襄。 三国之间,各怀鬼胎,都在为下一次更为激烈的旷世大战积蓄力量。 寒风飒飒,自当阳长坂,吹到五丈原下。 他抬头。 望向寒夜星空。 历史的波光,沉沦其间,瑰丽莫测。 在那无尽的黑夜中,隐隐间轰轰隆隆。 似有老人透过历史银河,骤然发问。 “前方路径曲折,百鬼夜行。” “少年郎,敢入局否?” 刘云眺望银河,满眼星辰。 炎汉四百年来的将星尽在高空,凝望着这渺小的人影。 他对视苍穹,似要伸手捕捉那遥遥星汉。 良久,刘升之开口回答。 “我不仅要入局。” “我还要把这棋盘,彻底!掀翻!” ……我是分割线…… 剑阁少女提示您: 季汉命运线开始变动。 天命更改率:10%! ……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九十八章 梓潼妙手治霍峻,轻车快马入绵竹。 建安二十年,冬月,既望。 流星碎空,溅落如雨。 天象:荧惑犯参。 参宿,对应益州分野。 荧惑,乃火星别名。 古人观天应命。 此等星象一出,天下震恐。 成都、武担山上。 群儒荟萃,皆是对此星象,各有解读。 蜀中向来好巫妖之术,此中儒生也大多是谶纬学士。 每逢天象大变,地理异动,总会有人借此揣测天命,抨击刘备。 张裕,便是其中的佼佼者。 作为蜀中最著名的谶纬学家,他的话在群儒之中最有公信力。 一群失意的儒生,写写文章、抨击国运,仇国之心,昭然若揭。 “荧惑犯参,其意:国中将有谋逆之变,吾观天象,其兵大连精,四方相射,王者不安,转徙宫室。” “此乃,汉魏易代之时,有识之士,当明哲保身。” “若追随炎汉落日余晖,恐怕性命不保。” 群儒闻言长拜,皆曰:“张公,所言是也。我等终生不仕刘备,只待魏公到来。” 言谈之际。 又有人云:“刘备,当何年失国?” 张裕笑道:“刘备,其名意味为准备。刘禅其名,意味禅让。这岂不是天定的,刘氏要准备禅让国土于大魏呼?” “依吾看来,岁在庚子,天下当易代。刘氏国祚尽矣。刘备得益州,九年之后,寅卯之间,国将覆灭。” “善!” 蜀中儒生们闻言满脸欣喜。 崇拜的看向张裕,眼中满是对大魏易代的憧憬和狂热。 群儒面向邺城,伏地长拜。 高山寒云下。 尽行人臣之礼。 “众而大,期之会,具而授,若何复?” “代汉者,当涂高!” “涂高者,乃大魏天命也!” “天祚大魏!” …… 蜀中,一场荧惑天象,引得四方扰攘。 民间各传谣言。 皆曰:“刘氏将亡,汉道已终,大魏将兴。” 掌握着舆论控制权的蜀中儒林,极力散播着汉魏易代的消息。 这风头,甚至掩过了汉中之战。 曹操的战败,被这一场舆论风波轻而易举的抹去了。 坐在马车上的刘云听着街头巷尾的窃窃私语。 他打了个哈切,伸手从衣袖中掏出那块校事府的腰牌。 “又是校事府搞的鬼。” 掌握了舆论主导权,就是好。 黑的也能说成白的。 好在,刘备不是刘琮。 关羽、张飞、诸葛、法正,也不是蔡瑁、蒯越之徒。 想用这点小手段,就颠覆了西川,曹操那是想多了。 过不了多久,这些人该收拾的一个也跑不掉! …… “师兄,梓潼到了。” 刘云走下马车,映入眼帘的便是高耸的梓潼城。 梓潼本属广汉郡。 刘备入蜀时,霍峻以数百人镇守葭萌关,屡次挡住刘璋、张鲁大军。 刘备感念霍峻守城之功,将广汉北部的领土,单独划分为梓潼郡,以霍峻为梓潼太守,也算表彰其功。 按照信中所说,霍峻应该会沿途保护好刘云安危。 众人在城下没等多时。 城上的中年军官便已瞥见刘云的车队,下城相迎。 这军官不过三十多岁,面相坚毅,棱角分明。 “来者可是升之?” 刘云从人群中走出,默默拱手。 “在下正是。” 霍峻上下打量一番,啧啧称奇。 “不愧是汉川英雄,果真轩轩如千里之马,谡谡如劲松下风。” 这两句,原本形容的是大汉名士陈蕃与李膺。 刘云见霍峻如此高抬,亦是谦逊道。 “将军谬赞了。” “仰仗主公威名,将士用命,在下才侥幸破曹。” “霍将军镇守葭萌,退敌白水。这才是护国卫土之功。” 霍峻见这青年恭谦有度,言辞守礼,更是欢喜。 “城外寒风正紧,升之旅途劳顿,先行入城吧。” “某奉主公之令,沿途护卫。” “宵小之徒,自不敢在某面前露面。” 刘云默默点头,与霍峻同行入城。 沿途,霍峻且行且说,尽将梓潼故事说尽。 “此县城,东倚梓林,西枕潼水,故而得名。古人称,此乃五谷皆宜之乡,林蚕丰茂之里。” “其北有葭萌、剑阁、白水、关城四道关塞,地位尤殊。” “主公在此划地为郡,亦是为防备益州北疆失火。” “如今,汉川归蜀,梓潼郡便可撤去大半守军,某的压力也就减轻不少了。” 刘云与霍峻穿越城门,渐渐走入城中。 城内街衢洞达,闾阎且千。 蜀地商人从汉川运来货物,倒卖至成都南市,复返梓潼。 如此商旅发达,军政枢纽之地,真可谓蜀北锁阴。 刘备将广汉一分为二,让东州士管控广汉,令荆州人镇守北部的梓潼,也是存了心思的。 刘云细细游览,品味风情。 回眸之际,又想到一事。 “霍将军,近来可曾受伤?” 霍峻虽为守城名将,然而其寿数却是短暂。 如果刘云估算没错,他的命数,也就在这几年了。 霍峻闻言点头道。 “身在军旅,岂能安然。” “某先前镇守葭萌关,亲自披坚执锐,大小战伤,三十余处。” “不过,至今伤已痊愈。” 三十处创伤啊…… 难怪你活不长。 在古代,最可怕的伤口,可不是刀剑所创。 而是战争带来的疫病、霍乱、痢疾。 患病者,常常不自知。 一旦迁延日久,等到病发,在寻良药,可就为时已晚了。 “将军若是信得过我,可否让我把把脉。” 话音一落,霍峻眼中略带疑惑。 “早闻天师道以符水救人,某不是米教众人,可不信这一套。” 刘云笑道。 “我道虽然也有符水救人之举,不过还是少数。” “多数祭酒,仍是要学医的。” “云在南阳跟随名师,凑巧学过几年针灸理疗之法。” “将军不必忧心。” 霍峻好奇道。 “不知此南阳名士,是何许人也?” 刘云回答道:“我师曾任长沙太守,《伤寒杂病论》乃是其作。” “南阳张仲景?” 霍峻欣喜不已,同州人士,他自然是清楚地。 “既是张神医的弟子,料想升之必得其真传。” 困惑全消,霍峻亦是引刘云入府。 安排小厮为刘云的护卫提供酒食过后,二人便进入内府。 刘云细细把脉。 又查看霍峻舌苔。 “将军平日可感腹痛多便?” 霍峻大为惊奇。 “升之所言皆是。” “某自去年季夏开始,小便短赤,舌苔黄腻,下痢呕吐,终日不能进食。” 刘云观其面色憔悴,已猜出病症。 “好在不是疫病。” “乃是痢疾。” 痢疾,乃是汉代多发病症。刘备晚年东征荆州时,就曾得此疾病。 夏秋乃炎热季节,军中饮水食物,容易滋生病菌。 古代军营亦是环境不佳,一人生病,全营受累,也很是常见。 霍峻守城一年多,尸体堆积,蚊虫四起,得了痢疾并不奇怪。 “升之既知此病,可有救治之法?” 刘云点头道。 “我亦是为了此事而来。” “将军,口干低热,舌红少苔,脉细而数,此乃阴虚之象。” 他排开银针,吩咐道。 “备好热水。” “将军且褪下甲胄,待我施针。” 霍峻对此深信不疑。 按照刘云吩咐,一概不问。 不多时,针灸用罢。 刘云施针之后,又写下额外药方,令下人蒸煮。 “将军当按我药方服用药汤,每日煮沸,饮下三大碗,不日病症即愈。” “另外,城中将士,不可在饮用生水。” “所吃食物,也当严格烹煮,不可生食。” 霍峻虽不懂医术,却听刘云之言,字字珍惜。 连忙令人抄录在策。 不多时,刘云取针。 霍峻起身服用汤药,顿时感觉肠胃舒畅不少。 “不愧是张神医的弟子。” “治此顽疾,某又可全力征战了。” 霍峻起身长拜,端正行礼。 刘云连忙扶起霍峻。 “将军不必多礼,都在刘使君麾下,同袍之谊,本该相助。” 霍峻再三行礼,仍是被刘云扶起,他也不再坚持。 只是见此子。 有功而不自居,有劳而不怨任。 霍峻心道是。 天降此人与主公,真乃及时之雨也。 蜀中才子,只怕未有能出其右者。 “升之多才,将来必当为国之柱石。” “此去成都,还望多多照拂犬子。” 霍峻之子,霍弋? 虽是良才,如今年岁应当还小才对。 霍峻见刘云没说话,又笑道。 “犬子年岁与少主一般,自某病重,主公便将他带在身边抚养。” “其年岁虽小,可自幼还算机敏,可留在升之帐下听教。” 刘云闻言亦是没有拒绝,这是一個打开局面的好契机。 能与荆州人先巩固好关系。 天师道在成都就不至于孤立无援。 “霍将军放心。” “既然将军有托,云,必定照拂周全。” 治好霍峻的顽疾过后。 诸人便在梓潼留宿。 此地界在荆州人掌中还算安全。 再往南走,去广汉就不好说了。 …… 翌日,天明。 身体已然安泰的霍峻,主动出城相送。 一直送到涪县方才停步。 “过了涪县,便是绵竹。” “张翼德的亲随,便在此地等候。” “升之大可放心。” 刘云随行的护卫只有几十人。 不过在进入梓潼之前,蜀中各地的天师道信徒便已收到消息,提前聚集。 一旦风云乍起,刘云也能有所防备。 “去一趟成都,还要劳烦张将军亲自护送。” “呵呵……主公也太过多虑了。” 霍峻摇头道。 “升之有所不知,这蜀中局势,不同往日。” “近些天来,风云诡谲,难以明说。” “你只管走金牛大道。各处邮驿,军师都有派人照应。” “另外,切记,绝不可在雒城停留。” 刘云领会其意,雒城乃是东州士的地盘。 他也不想节外生枝。 “升之谨记。” “将军就送到这里吧。” “改日,北伐逆魏,云还想与将军并力杀敌!” 霍峻亦是抚须笑道。 “我料,这一日不远了。” “升之,一路慢行。” 车马向南,入绵竹。 积善之人,必得天佑。 饶是广汉郡内阴云遮日。 刘云亦是轻车快马,风雨无惧。 “东州士,若要下手。” “广汉郡,是最佳的埋伏地点。” “那么,你们打算怎么对付我呢。” 刘云坐在马车之上,单手把玩着刻有‘铜雀女’的腰牌。 风暴在益州降临。 刘云总感觉,冥冥之中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在指引他去往成都。 而这漩涡的中心,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 他也很好奇。 “你们越是不让我去,我偏要去!” “我倒要看看,这昭昭天日之下,还藏着什么牛鬼蛇神!”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九十九章 可惜,我这把剑,要嗜袍泽的血了! 广汉郡、绵竹县、阳泉亭。 寒风微动。 一队快马疾驰。 黑马上的男子一见刘云,登时翻身下马。 “哎,升之。” “哈哈哈。” 刘云闻声,自知这雷霆大嗓定是张飞。 “翼德将军到了。” “走吧。” 庞德点头,跟在刘云身后。 两支队伍很快合流,沿着绵竹小道,朝着北方进发。 刘云正纳闷。 往成都走,理应向南,却不知张飞为何绕道向北。 “翼德,莫非是军师将军有所吩咐?” 张飞点头道。 “军师令俺等绕过雒城,从北方走什邡县,取道新都县,最后才至成都。” “俺也不知是何用意,反正按孔明说得准没错。” “哦?” 既然是诸葛亮的意思,刘云亦没有拒绝。 大队人马,很快来到什邡县外。 这小城周遭还满是战火痕迹。 居于县署之中的县令听闻张飞到来,连忙将酒水藏起。 不多时,县中佐吏尽数在门口相迎。 “蒋琬见过征虏将军,见过汉中军司马。” 如今刘云升任汉中军司马,也就是李休的旧职,负责掌理汉中军事。 在汉川他又是天师道二号人物,蜀中各县小吏,自然有所耳闻。 张飞和刘云亦是寒暄几句,便就此作罢。 待刘云将要入府之际,那蒋琬却拉住刘云的衣衫,小声嘱咐。 “升之入蜀后,千万别说自己的本名。” 刘云心下好奇。 “为何?” “因为……”蒋琬左顾右盼,不知道如何开口。 “这几日蜀中各地都有毛贼,自称是青城山上的刘升之,肆意作恶。” “这些贼人强抢民女,放火烧宅之事,不可计数。” “光是我这什邡县,就抓了十个‘刘升之’了。” 哦…… 刘云玩味一笑。 “没想到,我在蜀中名气还挺大。” “莫开玩笑了。”蒋琬撤回一步,拱手道。 “要是让百姓知道,刘升之在什邡县,只怕我这小小县署,是拦不住的。” 看在诸葛亮的面子上,刘云也没想让蒋琬为难。 只轻轻点了点头,将车骑上的旗令尽数撤去。 如此,方才入城。 …… 县城内,茶香袅袅。 蒋琬令小吏依次奉茶。 “什邡县,素来出好茶。” “征虏将军和军司马,可好生品味。” “我已令下人准备酒肉,片刻便到。” 刘云接过茶汤,茶气馥郁芳香。 入口并无苦涩之感,唯有橘皮、盐巴调制的汤水味。 喝茶过半。 不待多时。 县外,便吵嚷一片。 真被蒋琬说中了。 “县令,城南几百户人家,听闻刘升之在什邡,都拿着锄头朝着县署杀来了!” “什么?” 蒋琬心头大惊,尽管刘云一路上已经偃旗息鼓,没想到还是被百姓发现了。 “升之,你要不……去躲躲?” “躲什么?”张飞拍案而起。 “升之堂堂男儿,汉川之战的大功臣,岂能任人污蔑!” 他在屋内转悠了一圈,对着周遭士兵吩咐道。 “拿兵器来。” “翼德将军,且慢!” 刘云连忙上前拦住。 此事,不过是个误会。 如果任由事情发酵下去,反而会影响大局。 “此事,我自有计较。” “诸位留在府中,无需担心,云,去去就回。” 二人担忧的望着刘云的背影,也不好阻挠。 张飞挠头道:“公琰,真让他去?” 蒋琬无奈道。 “我们解决得了吗?” 张飞摇了摇头。 “说的也是。” …… 县署外。 上千人齐聚此地。 “刘升之,滚出来!” “还我女儿!” “蒋公,快开府门,让我等杀了这個米贼!” 砰砰砰。 三声敲门声响起。 刘云默默打开门栓,木门之后的人影,一经出现,众人皆是面面相觑。 “好俊俏的儿郎。” “你是何人?” 刘云走出大门,迎着人群的目光,看了一圈。 “在下,便是青城山主事祭酒,刘升之。” “你就是刘升之!” 百姓大怒。 “你这厮,为何要伤害我女儿?” 农人们虽然心头恼怒,嘴上说着要杀人。 但是一见刘云,却又不敢乱动。 毕竟此人是汉中军司马,真要是把他杀了,也没人敢承担这个责任。 “这位老翁,我自汉川来,沿途未曾停留,马车上的泥浆都未干。” “不信,你们可以去看看。” “另外,这是我离开之日,在汉中开具的符、传。时间、地点、沿途经过关隘、邮驿都有证明。” 符传制度,是汉代的通行证明。 符传信息十分准确,从哪出发,第几日,到哪,通行人员的相貌,随从都写得清清楚楚。 吏民出入,都需要当地县署开具符传,不持符传,沿途关隘、驿站会严格扣人。 所以说,曹魏抓流民一抓一个准,没有符传,根本无法在在城市中生存。 稍微识字的县中老翁,默默将符传的内容核对一遍。 这才发现,事情的确有古怪。 “昨日他才在涪县。” “可咱家女儿,几天前就丢了啊……” “嘶……难不成,公子得罪了什么人?有人刻意要抹黑你?” 一连串的疑问传来。 不少百姓,也察觉此事另有蹊跷。 “也对,我看刘公子相貌堂堂,不像好色之徒。” “再说了,俺家女儿那容貌,公子估计也看不上……” “怪哉……到底是哪方贼人在此猖獗?” 百姓们面面相觑,瞬息之间,周遭挥舞起来的锄头,便尽数放下。 蒋琬心里头的石头,也随之落下。 “好在升之机敏,否则难以收场了。” “升之,既然说清原委,早些让百姓们离开吧。” “不。” 刘云制止道。 “有贼人打着我的名号,肆意淫掠,我岂能就此罢休。” “诸位放心,我一定揪出幕后贼人。” “严惩不贷!” 百姓们心中叫好,陆续朝着刘云下拜。 “谢过刘郎,若能惩处贼人,这大恩大德,我等没齿难忘!” “求刘郎为我等做主啊!” 自古以来,清官少见,能为百姓秉公断案者,更是凤毛麟角。 但凡在一堆泥沙之中,能涌出半片璞玉,那人便是能照亮一方青史的丹青汗血。 此案,关乎刘云名誉,更关乎什邡百姓。 勿论是谁在此作乱。 刘云非管不可。 “公琰,借你公堂一用。” …… 砰! 大堂上。 惊堂木落。 县署门口人山人海。 “来人!将毛贼压上!” 县中小吏各自手持杀威棒,便将那是个毛贼依次带来。 这些贼人个个衣衫褴褛,都是些地痞流氓。 和刘云一比,气质的差距就出来了。 “贼人,报上名姓!” 那满头虱子的毛贼,剔了剔牙,朝着公堂吐了一口。 “汝父,乃刘升之!” “怎地!” 刘云简直想笑。 东汉可没什么无罪推定的说法,认定你是贼,你就是贼。 不承认? 好啊。 “口出狂言!” “来人,笞三百!” 三百大棍! 算是上大刑了。 汉文帝时期废除各种肉刑,多数刑罚,改为了打板子。 打板子,自古以来就有讲究。 汉代规定,施刑者只有一人,打的轻,还是打得重,完全看判官的态度。 对于没有背景的毛贼,打得重些,几十板子就能打死人。 对于世家豪强而言,打的轻,几百板子,也是挠痒痒。 当然,这个小毛贼是没这么好运。 三百板子打下去,就是屁股被打烂了,也得接着打。 行刑不多时,那毛贼就疼得呜呼哀哉。 “将军,饶命!” “小人愿说……” 这不就得了。 刘云令人停手。 “你到底是何人?” 那贼匪痛苦道。 “俺是雒县人。” “两年前,家里的田被县内豪右趁机占了,自此沦为田客。” “几个月前,听说曹操要南下蜀中,俺趁机逃进山里。” “后来,被一群兵士抓到。” “领头的军官说,让俺到处奸淫辱掠,只打着刘升之的名号。” “上头,保管无事。” 刘云冷哼一声。 “那群军官是谁,你可看清?” 毛贼摇头道。 “只见是个刀疤脸,也不是蜀人口音。” “听其他人说,此人好像来自汝南,还是哪……” 汝南…… 刘备阵营中,来自汝南的人士,大多是他的亲随,不会生事。 除非,这些人来自东州兵。 “这些兵士的驻地在哪,你可知道?” 那毛贼眼神耍滑,支支吾吾。 “来人,接着打。” “哎哎哎……将军,俺真不知道了!” 五十杖下去,这毛贼活活被打昏。 “换一个上来。” 剩下的毛贼见此大刑,哪敢嘴硬。 还不等刘云开口,那毛贼就主动坦诚。 “小人愿说!” “还望将军棍下留情。” 刘云冷哼一声。 “吃不吃棍子,就看你表现了。” 那小贼还不到十六岁,眼神怯怯懦懦,显然跟这群毛贼不是一伙儿的。 蒋琬曾跟刘云说过。 这个贼人是被逼入伙的,也没伤害妇人,只是散播了些谣言。 “回将军,小人就是什邡人。” “前两天,那个快被打死的贼人将我强拉入伙,我害怕家人为其所伤,只好从命。” 刘云问道:“别说废话。” “那群军官驻地在哪,你可知道?” 少年点头道。 “我看那军官手中的武器都还崭新,上面写着新都县,某某监作。” “料想,这支军队,定是在新都县活动。” 汉代的武器,制作严谨。 都需要在兵刃上刻上工匠的名字。 一旦武器质量出问题,官员便能第一时间找到匠人追责。 “新都县……” 刘云沉思一阵。 “翼德将军,新都县应该没有我军驻兵吧?” 张飞点头称是。 “唯有县兵百人而已。” “不过,新都与广都、成都并列蜀中三都。” “此三地,土地膏腴,豪强甚多。” “会不会,是有贼人假扮军士?” 刘云摇头。 “尚未可知。” “不过,这些贼人既然将妇人劫走,必定留有窝点。” 刘云起身,安排到。 “令明,放过这个少年归家。” “其余贼人一律处斩!以儆效尤!” 庞德闻言大喜。 这就带人抄起兵器,将毛贼们个个拉出。 沿途百姓皆是恨之入骨,还不等用刑,便将这些毛贼打的头破血流。 蒋琬见刘云杀心已起,连忙上前劝阻道。 “升之,不可滥杀啊。” “军师有言,我军凡二十仗以上刑罚,尽数都得由幕府裁决。” 刘云无奈的瞥了一眼蒋琬。 这人太憨厚老实了…… 真要是什么事儿都交给诸葛亮,不得早早把他累死。 “没到成都受赏以前,我就还是天师的弟子,不是刘豫州的部下。” “贼人在莪手,生杀予夺,当用天师道法令,不用蜀中旧制。” “庞德,即刻行刑!” “得令!” 庞德手起刀落,当即斩杀九名贼人。 一声声哀嚎落定。 门外百姓无不夹道欢呼,观者人心痛快。 “杀得好!” “这才是真正的刘升之啊!” “快哉,快哉!” 尸体清扫。 刘云安抚百姓过后,不待蒋琬反应。 这就带着人马,前去新都。 张飞也紧随其后。 “升之,俺知道你想干啥。” “把俺也带上,那群毛贼,坏了大兄的名声,岂能放过。” 刘云狐疑的看了一眼张飞。 “翼德将军,万一遇上同袍,你的身份……” 张飞笑道。 “怕甚,俺在这帮你撑场子,你才好动手啊。” “若不然,入了成都,有些毛贼会天天念着这事儿,对你指指点点!” 刘云细思极恐,他一直以为张飞真就是个莽撞大汉,智商个位数。 却没想到,历史上真正的张飞,却是粗中有细的。 “谢过翼德将军。” 刘云回眸看向蒋琬。 “公琰,劳烦你照顾师妹和辛姑娘。” “等我铲除新都贼兵,必定厚谢。” 驾! 快马奔驰。 扬尘远去。 蒋琬追也追不上,只得在后嘱咐。 “升之……你,你别冲动啊!” “这张将军也是,唉,你跟着掺和什么。” “完了……完了。” “广汉郡本就是东州士的辖地,这么一闹腾起来,岂能得了。” “刘升之,你要把蜀中闹翻天啊!” 风声过耳。 刘云早已听不见蒋琬的呼声。 他眼中唯有怒火。 “你们这些东州兵与我有仇,只管朝我杀来便是。” “平白无故去欺压自家百姓,我岂能饶你们。” “且不管,此事究竟是何人安排。” “哪怕我刘云捅破了天,你们也得死!” 张飞策马在后,一口将酒囊中的酒水饮尽,随后丢掷于地。 “升之,说得好啊。” “俺对你是越看越顺眼。” “从今天起,你的事儿,就是俺张飞的事儿。” “大兄让俺保你入蜀,俺倒要看看,哪个不长眼的,敢出来惹事儿。” 刘云闻言侧过头去,战马狂奔。 那张飞的鬓角,也已是白发横生。 不知为何,他一看到张飞,心中亦是有种莫名的悸动。 好像是生来就带着这种基因一般,自发的想与张飞亲善。 至于到底为何会如此,他倒是没时间弄清楚。 眼下,大战将至,最为紧要。 刘云一面安排人手,通知蜀中鬼卒提前进入新都打探。 一面分析敌情。 在连夜奔波过后。 新都县,已近在眼前。 “新都,到了。” 刘云看向灰蒙蒙的天空,瞳孔紧缩。 他周身都笼罩在大氅之中。 只感寒意逼人。 “我这把剑,之前,只杀过魏军。” “这一次出鞘,要嗜袍泽的血了!” 刘云抚剑四顾,剑身寒彻。 “东州士、天师道,烽火恩怨二十年。” “这一次入蜀,就让我一次断个干净!”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一百章 十步杀一人,尔等奸佞,如屠猪狗! 刘云长剑在握,步步踏入新都县。 雾霭蒙蒙,蜀天阴翳。 阴沉的天穹,似是早有预兆。要将这一场杀戮隐迹无形。 剑,乃君子之器,持剑者,需守心秉正,剑才能越用越利。 张飞缓步走到刘云身后,拍了拍年轻人的肩膀,沉重的问道。 “升之,过了这道门,剑出鞘,非得见血方收。” “你想好,你的剑,为何而挥了吗?” 这个问题,刘云想了二十年。 二十年风雨飘摇,羁旅他乡。 暮鼓晨钟,他看尽民间疾苦。 乱世诸侯割据,天下豪强鱼肉生灵,皆以百姓膏脂为食。 庙堂上,执剑人,多为豪强贵胄。 今日域内,又有谁者,敢为天下先? “我的剑,从来只为天下黎庶而挥。” “说得好。”张飞狠狠地将长矛插在地上。 他一人拦在县城外。 今日纵使百万雄兵,也别想进入新都。 “放心去吧。” “俺为你镇场子!” “谢过。” 刘云匆匆拜别。 身后鬼卒鱼贯而出。 五十健儿个個是百战好手,各持兵刃,朝着县署杀去。 …… 新都县,昏暗的民房中。 案上灯火摇曳。 砰砰砰的撞击声,响彻周遭。 被丢在案上,如雨中浮萍般上下摇动的女子眼神绝望,流下泪来。 可她面前的军官却仍觉得不过瘾,他从腰间摸出缳首小刀,一把刺进那女子的心脏。 直到那女人痛苦的开始挣扎,这军官方才露出了狰狞的笑容。 “没意思的女人。” “死吧!” 刀锋过喉。 脸色苍白的女子来不及反抗,喉间一抹猩红流下。 瞳孔失去焦距,很快断了气。 “这才痛快!” 刚刚消完火的军官穿好衣衫,笑着走出门去,又令人将这尸体抬走。 “下次,抢一个嫩点的来。” “这等货色,不好用。” 两侧的屋舍中,也都是正在施暴的兵士。 这些人都穿着刘备军的甲胄。 旌旗,却还是刘璋时代的旧旗帜。 “军侯,我们倒是想找嫩点的。” “可是,平日里也抓不到啊。” 士兵们抱怨颇多。 “唉,自从换了个刘备当主子,咱们的日子是一天比一天难过了。” “不仅不让咱们抢掠,连女人都不让玩。” “我看,还不如去投了曹操算了,至少女人管够。” 说话的士兵,都不是蜀中口音。 这些人容貌各异,都是来自三辅、南阳、汝南的贼寇和流民。 他们在刘焉时代入蜀,世代征召为兵,军队名曰“东州兵”。 东州兵来自五湖四海,纪律散乱,平日里肆意抢掠蜀中,已成习惯。 这样一群人,指望他们遵守法纪,简直是做梦。 “行了,都穿好裤子。” “上头吩咐了。” “赶紧把这地儿处理干净,今天就得回成都。” “唯!” 东州兵们翻箱倒柜,把劫掠来的财宝尽数用马车拉走。 带不走的妇人,则是刀刀毙命。 鲜血溅了满墙,到处是妇人嚎哭之声。 那刀疤脸的军官挠了挠耳朵,刚穿好甲胄,准备走出门去。 却见门口一阵狂风刮来。 天师道鬼卒如同鬼兵天降,沿途扫倒一片东州士。 门外刀兵交击。 “什么人?” “敢杀老子的人!” 话音方落。 一道身影迅速从人群中杀去。 马车旁的士兵刚要抽出刀剑反抗,便被刘云一剑封喉。 鲜血滴答落地。 剑光中倒映着青年满是杀意的目光。 “该死!” 刘云放眼望去,屋内满是饱受迫害的妇人。 这些东州人,糟蹋了姑娘的清白,还要人性命! 当真是一群畜生! “令明,一个不留!” “杀!” 庞德大怒,持矛刺穿一名东州兵,活活将他挑上半空。 那人在半空挣扎片刻,方才彻底死绝。 “末将得令!” 砰砰砰。 四周云集而来的蜀中天师道鬼卒,早已收到刘云号令。 不多时,便聚集在民居之外,端起强弩射击。 屋内的东州兵来不及反应,便被射杀大半。 那军官见状大骂,抽出缳首刀,持盾冲出屋舍。 “哪来的贼人。” “青城山祭酒!刘升之。” 刀疤脸早闻刘升之善战之名,心头大震。 这个名字,对于东州兵而言,就是梦魇啊! 他摸了摸脸上的刀疤。 三年前的那一场大战,让他记忆犹新。 “刘……刘升之,你怎么会在新都?” “我,来杀你。” 剑光寒彻,照出刀疤脸畏惧的面容。 刘云箭步冲出。 水平方向上,两柄长矛刺来。 东州兵左右交击,刘云还未等两柄长矛靠近,便贴近二人。 “好快!” 快如鬼魅一般的脚步,是在深山中练就。 只瞬息之间,剑光快如残影。 扑通一声,二人人头落地。 “拦住他!” 军官厉声大呼。 急匆匆穿好裤子的东州兵冲出屋门,手握盾牌,批次上前。 在那阵型即将合拢的前一秒。 刘云脚踏大地,借力后蹬。 砰的一声踹翻面前的东州兵。 旋即,双脚向前一跃,踩在此人脸上,疼的那人鼻尖冒血,双眼发青。 “啊啊啊……” “收弩,破盾!” 鬼卒听候庞德调令,纷纷拔出缳首刀近战肉搏。 庞德带人沿着刘云突破的缝隙,一拥而入。 还不等东州兵收束阵型,鬼卒已将阵型撕开。 “呵……一群废物。” 经历过汉川血战的鬼卒们,战斗经验早已不可同日而语。 这些只会在蜀中烧杀抢掠的东州兵,和魏军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刀光剑影之下,东州兵迅速崩溃。 不多时,阵型便被鬼卒彻底撕穿。 那军官见刘云势不可挡,双目震恐,似乎回忆起了,在青城山上,被刘云一剑劈开面颊的那一天。 恐惧在心中蔓延。 “他……他回来了!” “备马,你们给我挡住!” 那军官见势不妙,快速上马,为避刘云锋芒策马疾驰。 还不等他跑上两步。 乱军阵中厮杀的刘云已死死盯住他逃跑的方向。 你这种畜生,也想活命? “拿矛来!” 庞德递上西凉长矛。 刘云紧握矛柄,用尽全力向战马投掷。 嗡的一声,长矛出手。 撕破空气的颤音落下。 遥远处,战马痛苦的嘶鸣侧翻,烟尘落下。 那刀疤脸起身之际,周遭尽数是残兵败将。 东州兵还是这么弱。 对内,烧杀抢掠。 在外,畏畏缩缩。 连青城山的鬼卒都能压着他们打。 “你知死吗?” 一柄剑落到了这军官的肩头。 吓得他双腿发软,涕泪横流。 “祭酒饶命……” “祭酒饶命……” 刘云仔细的看了一眼那刀疤脸。 这个人他是见过的。 “你怎么这么面熟?” 那军官伏地不敢抬头,浑身冷汗直冒。 “在下名为李辅,乃是汝南人。” “当年跟随孟达将军围攻青城山,这道疤……就是祭酒留下的。” 哦,李辅,想起来…… 此人乃是孟达旧部,提起孟达这两个字。 刘云就大概猜得到这是什么货色。 这主从二人都是反复无常,野心勃勃的小人。 孟达先背叛刘璋投奔刘备,又背叛刘备投魏,再后来又联系诸葛亮叛魏投汉。 刘云都数不清这人是几姓家奴了。 不过,李辅的反意更大,见魏军势大,他不愿意跟孟达混,新城之战时,直接把孟达给绑了送给司马懿。 这李辅,在曹魏混到前将军,后来甚至参与了钟会伐蜀。 如此背主投敌,恶贯满盈。 岂能饶他! “杀你,便宜了。” 刘云面容冰冷,胸中却满是怒火。 那李辅却是连连叩头,满眼抹泪。 “祭酒饶命啊……” “这都是上边的人让我干的。” “小人不过是个曲军侯,年禄不过两百石,怎么敢冒然来新都抢掠啊。” “再说了,不过是玩死了几个民女。” “祭酒何必大动干戈,咱们都是刘豫州的部下,今后还要共事的。” 李辅未曾察觉,刘云的脸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 这风轻云淡的话,多么的动听。 好像乱世之中的人命,就是薄如纸片一般,可以任人欺凌。 事实上,汉末豪强出身的人,的确不把百姓当人看。 不过,这些话,刘云最听不得! “不过是玩死了几个民女……” “好一个不过!” “那你,也别过了!” 剑锋扬起,穿头而过。 “啊啊啊啊!” 李辅目视剑锋刺来,心脏狂跳。 刘云卯足力气的一剑,径直贯穿头颅。 李辅当即呜呼一声,双眼惨白的倒在地上。 鲜血的味道,是腥臭的。 刘云只觉得杀了这人,反而污了自己的剑。 他利落的甩干净剑锋上的鲜血。 又用李辅的血,在绢布上写下。 杀人者!青城山,刘升之也! 旋即。 扬长而去。 “这些作恶的东州兵一并砍了。” “一个不留!” “唯!” …… 等到射坚带着郡兵赶到新都县时。 五百具尸体已经整整齐齐的摆在城外。 这广汉郡的太守,看起来风高亮节,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实则也是一肚子坏水。 “李辅,死了?” 射坚缓缓走到尸体面前,揭开了那绢布。 “杀人者……刘升之也。” “哈哈哈……好一个刘升之。” 射坚满眼怒意,撕拉一声,绢布被他撕成粉碎。 “在东州人的地盘,你敢杀东州兵。” “好啊……好得很,哈哈哈。” “你是一点不把我射坚放在眼里!” 周遭的小吏见射坚脸色阴森,均是不敢上前。 “太守……这该如何是好啊?” “还用问?他刘升之杀人都杀到我眼皮子底下了,能放他走?” 射坚大怒道。 “回雒城,调集郡兵,给我全郡缉拿刘升之!” “李辅死了,就是主公怪罪下来,我也有话说!” 起伏的胸膛下,压抑着多年的恩怨。 这等血海深仇,唯有以血来报。 “刘升之,咱们的梁子,结下了。” “你要是能活着走出广汉,我就不姓射!” …… 回什邡县的路上。 张飞见刘云衣衫上尽是鲜血,已经猜到事情的结局了。 “升之,你们杀了多少只。” 刘云冰冷道:“五百。” 张飞没有惊讶,反而露出笑容。 “不多不少,哼。那群东州人,也该收敛收敛了。” “也就是在三蜀,他们敢如此猖狂。” “若是到了俺的巴西郡,俺得把他们一个个吊死在树上,哈哈哈。” 刘云回头看了一眼张飞。 此人确实是个乐天派。 天塌下来了,他都跟没事人一样。 “广汉太守射坚,乃是东州士的要员。” “杀了李辅,他不会轻易放我们走。” 张飞闻言,鼻子直冒热气。 “那又如何?俺想走,他敢拦?” “他自是不敢拦你。” 刘云双目一凝。 “但是,广汉的百姓该如何是好?” “李辅能在广汉郡内肆意抄略,想必是得到了射坚的包庇。” “加之,前些时日,新都王氏满门被灭,只怕也另有原因。” “诸葛军师,令翼德将军带我从什邡入新都,每走一处,都有这样的事情发生,难道这只是巧合?” 以诸葛亮的计略,不可能不知道,沿着雒城南下才是最快的道路。 既然诸葛亮有意让刘云绕道北上去什邡县,总不可能只是为了让刘云去蒋琬哪里喝一口茶。 新都王氏满门被灭一案,定有冤情。 只不过,诸葛亮碍于身份,不能明说。 先前荆州派除去了法正的蜀郡太守之职,已经引起两派摩擦。 在此时节,稍不留神,便会全面开战。 尚未正式成为刘备麾下的刘云,反而是调查此处冤案的最佳人选。 张飞看不出此中寓意,只是诸葛亮说得,他向来不怀疑。 “升之,你的意思是,你要查清新都王氏的案情?” “非查不可。” 刘云眸光逆转,想从近来的案件中查出蛛丝马迹。 “新都王氏,乃是蜀中豪右,被灭门,定是东州人所为。” “此事若不能给蜀中人一个交代,百姓们迟早会把怒火迁延到刘使君身上。” “更何况,射坚在此坏我名誉,鱼肉百姓。” “我若不能将之其缉拿归案,今后还不知多少妇人要遭殃。” 李辅一个年俸两百石的曲军侯,能摆布这么大的局面? 很显然,真正的幕后黑手,还没露面。 射坚,将是一个最好的突破口。 只要拿下此人,胜券在握。 “射坚一定以为,我杀了人会躲去什邡县。” “可我偏不!” 刘云望向雒城。 这凤雏战死之地。 也将让真相大白于世。 “翼德将军,今夜,我要犯浑了!”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一百零一章 百鬼夜行!青城山上,鬼卒出没了! 蜀郡、成都。 黑暗的屋舍之中,灯火灰暗。 五个坐榻依次铺陈地表。 隐藏在黑暗之中的五人众,目光阴鸷,皆在等候着广汉的消息。 吱呀,门缝打开。 黑夜中。 法正缓步上前,走入屋内。 “刘升之,到广汉了。” 黑暗中,居于坐榻中央的白发老人,凶目狼视。 那一对毒蝎般的眸子,看向台下的法正,语气傲慢。 “老夫早已知晓。” 法正听闻此言,愕然抬头。 按理说,刘备的情报系统在蜀中是最快的。 这些人不应该在法正之前得知这个消息。 他们哪来的情报? 那老者见法正满脸狐疑,冷冷道。 “你不用多虑,我们身在蜀中多年,有自己的眼线。” “把你该做的事情做好就行,东州士的门面还得靠你撑着呢。” 法正弓着身子,微微点头。 饶是这益州第一谋士,堂堂扬武将军,当今东州派系第一人,进了这屋子,也得收起架子。 甚至,在这五人面前,他连坐下的资格都没有。 活像是一個伺候主人的仆从,大气都不能喘。 老翁眼神凶煞,浑浊的眸光,如同毒蛇。 “既然他回来了。” “那么之前的恩怨,也该在此了结。” “我们和米贼,打了几十年的仗。刘升之又杀了那么多东州兵,别人可以不管,唯有他必须死!” 话音方落,那老者左侧,一位身穿甲胄的老年军官眉头紧皱。 提起这个名字,他还是有些害怕的。 “刘升之,不好对付啊。” “四年前,他还只是个小小祭酒,都如此难缠。” “如今,名震汉川,又得刘备器重,在广汉动手,真的妥当?” 这老年军官更左侧,一位年轻的将领不屑一笑。 “岳丈无忧!” “这刘升之虽然打仗是一把好手,可如今入了蜀中,我等在暗,他在明。” “想要弄死他,岂不是轻而易举。” “刘备想保他?呵呵,这大耳贼保得住吗?” 这年轻人说话之间,满是对刘备的厌恶,眼神中隐隐还带着一丝憎恨。 东州士的高层各抒己见。 台下的法正却是目中担忧。 虽说,他明面上是东州士的执牛耳者。 可在刘备入蜀之前,他也不过是个小小县令。 最高,也就担任过一介校尉。 是刘备把他扶上了东州士首席的位子。 那些备受冷落的野心家,自然是不会甘心听从于一介小辈的。 “孝直,你为何一言不发?” 坐于中心的老者,手握一卷竹简。 那竹简用秩衣包裹,隐隐可见其上,写有朱红色的三个大字:月旦评。 老者把玩着竹简,目光越发威逼。 “听说你把同郡人孟达,扶上了上庸太守的位子?” “嗯……此事没有经过我等准许,你怎么敢私自妄为!” 雷霆般的吼声降下。 法正嘴角微颤,连忙拱手道。 “事情紧急,蜀中被大雪断道。” “我在汉中不得南归,只好提前布局。” “若不然,上庸太守也将送给荆州人了。” 哼! 白发老翁冷哼一声,他知道法正对他们五人不满很久了。 这一年来,法正不断将自己的亲信安排到各地太守的位子上,也逐渐有摆脱他们控制的架势。 不过,众人念在荆州人势大,现在又多了个天师道为敌,便暂且压住对法正的不满。 东州士四面交困,想要对付这么多势力,仍得凝聚一心。 “罢了,孟达最起码还是个东州士。没便宜外人,这事儿处理的也不算太差。” 老者讪讪道。 “此事不谈,还是商议商议,如何在广汉除掉刘升之吧。” 老者右侧,衣着锦绣,貌如贪狼的中年人阴险道。 “既然来了,他还能走的掉?” “刘升之手底下不过几十个鬼卒。” “李辅死了,算是大意,可射坚还能失手吗?” “雒城郡兵七八百人,再加上咱们派去的兵马,整整一千号人。对付刘云绰绰有余。” “我就不信,他张翼德还敢掺和此事。” 话音未落,法正却是摇了摇头。 张飞的性子,他要比众人了解得多。 “说别人,我不知道。” “可是张飞……除了主公,谁也管不住他。” “此人和刘升之交情不错,万一真动起手来,那就不是我们和天师道之间的问题。” “主公最信赖得既不是荆州人,也不是东州士,而是那群跟随他几十年,不离不弃的元老旧臣。” 老翁大怒道。 “那就把张飞支开,不让他插手。” “速速下令,让射坚将刘升之孤立在广汉,彻底铲除这个心头大患!” 黑暗中,东州元老的目光皆是残暴贪婪。 台下的法正,只感脊背发凉,浑身不安。 他在汉川与刘升之共事多时,多这个年轻人颇为看好。 却不料,这些失势的东州士,仍然不忘当年血仇。 法正倒是不反对与荆州人争夺权势,也赞同打压蜀中豪强,来保全东州士的地位。 可是,再要设计刘升之,那东州士可就是三面为敌了。 “这个年轻人,不是易与之辈。” “在下建议,放弃之前的旧怨,将刘升之拉到己方阵营。” “天师道在蜀中也是孤立无援,如果我们愿意伸出手,刘云未必会与东州士针锋相对。” “到时候,我们联手对付荆州人,岂不胜券在握?” 完美的计策,出色的智谋。 可惜,法正决定不了东州派的战略。 鼠目寸光又狂傲自大的东州士高层,永远不会接受与仇敌二分蜀中。 “够了!” “法孝直。” “你也敢质疑老夫的决定?” “你是不是以为,刘备把你提拔起来,你就能在我面前嘴硬?” 那老者冷哼道。 “我劝你,最好看清自己是哪边的人。” “东州士要真的倒了,你还能在刘备帐下受用?” “别忘了,你先前做的那些恶事儿,诸葛亮都帮你压着呢。” “一旦东州士在蜀中失势,你就等着报复吧!” 黑暗中。 良久无言。 法正额头冷汗涔涔,汇聚成流,坠落于地。 这一席话,吓得他手指发颤,心魂跌宕。 那老者见法正面色发白,摆了摆手,吩咐道。 “下去吧。” “唯。” 一番敲打过后,法正面带苦涩的走出屋门。 他迎风走到屋外,行了几里地。 沉思之时,潺潺流水,就在耳旁聒噪。 “好冷的天啊。” “我本以为,只要爬到最高层,就能摆脱受人拘束的命运。” “却不料,越往上爬,看见的,却越是灰暗。” 哀叹之际,一位船夫,很快从渡口对岸驶来。 蜀中多河川,平日乘舟更为快捷。 那船夫亦是东州人,见河岸有人,立刻就驾船而来了。 “将军,为何面色这么难看。” 法正苦笑道。 “天太冷了。” 那小卒拱手道。 “扬武将军身子本就羸弱,这么冷的天,就不要操劳了。” “多加些衣服,保重身体。” “今后才能带着我们回到故乡啊。” 故乡…… 法正喃喃自语。 东州士进入蜀中这么久了,早已习惯四方抄略。 故土对于他们而言遥不可及。 多数人都是浑浑噩噩,无所顾忌的混过一生。 “难得还遇到一个想回家的人。” “你是哪里人?” 那小卒已经年迈,头发花白。 “小人家在三辅,京兆尹,蓝田县。” “天下大乱前,一家以操弄玉石为生。” “可惜……西凉兵来了,乡里人没来得及跑的,都死了。” 这老兵,年过古稀却目光锃亮。 黑暗中,法正也没看清他的面容,只当是跟自己人说说心里话。 “你认为我们真的能回到故乡吗?” 那小卒目光炯炯,连连点头道。 “先前刘焉父子掌理蜀中时,老夫的确没想过。” “也就跟着弟兄们肆意抄略,偶尔也玩几个女人,反正没人管。” “可刘豫州到来之后,就不一样了,整个蜀中精气神都换了一遭。” “掌理东州士的,也变成了将军你。” “我认为,将军才干过人,刘豫州又是明主。你们齐心合力,一定能带着东州士返回故土。” 法正自嘲般的苦笑。 “你把我看的太高了,我不过也是个睚眦必报,贪婪无度的小人而已。” “主公委我重任,我却利用私权,报复杀人。” “你认为,我这样的人,会带你们回去?” 那船夫摇着船,船桨在水中唰唰的响。 “人生来无善无恶,本性是什么样的人并不重要。” “关键在于,将军你想要成为什么样的人。” “过去不可追悔,唯有来日,方可把握啊。” 一席话落。 法正乘坐舟楫,望向河水,却默然不语。 水流潺潺,倒映着天上皎皎孤月。 饶是在这般黑夜之中,依然有着光亮,照人前路。 “想必,若无主公将我拉出深渊,我这样的人早就该万劫不复了。” 未几,法正从胸中吐出了一口浊气。 当他丢下那些功名利禄,再回头看这片土地之时,却发现蜀中人也没那么让人嫌恶。 清风徐来。 上岸之际,他回头望向那老翁,拱手拜别。 “今日听君一语,法正困惑全解。” “你说得对,莪既然被刘使君委以重任。” “就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东州士走向覆灭。” “法正,一定要回扶风。” “你们,也会回到各自的故乡。” 法正胸中郁气全消,月光下,他踏步迈去,心有良谋。 浪子回头,犹时未晚。 这一去,蜀中局势,又要变了…… “军师。” “法孝直真的会回头吗?” 那老翁摘下了面上花白的胡须。 待法正一走,全身老态尽除,腰杆挺直。 诸葛亮闻言从渡口走出,迈步江边。 他缓缓看向这位老者,羽扇轻摇。 “会。” “法孝直深谋远虑,乃是蜀中良才,可惜性情太过狷介,有失仁德。” “只要他肯回头,主公必定厚待如初。” 这老者点头道。 “希望如此吧。” “老夫身为东州士,却又是荆州人,若能避免两家争斗,自是最好。” 诸葛亮看向老翁,亦是连连赞叹。 “董公身为东州士,却能协调内外。” “亮应谢过董公。” 董和,字幼宰,南郡枝江人。 蜀汉四相中董允的生父。 汉末大乱,他率宗族西迁蜀中,与东州士关系密切。 刘备入蜀后,不少荆州出身的东州士,架在两派之间作壁上观。 除了汉代常有的‘州里人’观念在作祟以外,东州士自身的弊病也是这些人保持中立的原因。 东州士不是由地域形成派系,而是来自各地的流民散户组成的利益团体。 内部小帮小派都只是暂时依附,忠诚度几乎没有…… 诸葛亮治蜀时,为了调和派系之争,便重用费祎、董允这样的温和人士,居中调解,方才改善派系争执。 董和倒是不在乎东州士和荆州人谁能取胜。 只是,有识者都明白,在这么闹下去,蜀中非得闹成一锅粥。 董和想过安生日子,不想蜀中大乱。 “孔明处处让步,事事小心。” “你就不怕,法孝直有一天压在你头上?” 诸葛亮摇头道。 “亮之志向,不在蜀川一隅。” “而在帮助主公,匡扶大汉,克复中原。” “淡泊明志,宁静致远,亮之所想,如此而已。” 了不起! 董和暗暗称赞。 居于荆州人派系首脑的位子,心思却能超出派系利益之外,这等人物,当真是千载少见。 “法孝直这边暂且是稳住了……”董和还是有些担忧。 “可是……刘升之又当如何?” “广汉已是四面杀机,若是那些东州士执意要残害天师道,一场血雨腥风仍然不可避免。” “那就……”诸葛亮淡淡一笑。 羽扇轻挥,指向广汉。 “那就看升之自己决断吧。” 党争,从来少不了杀戮。 不铲除一些狼子野心之辈,内斗永远不可能消除。 东州派的使命,走到这里,也该结束了。 昭烈式的做法,从来简单。 良善之人,肯为复兴汉室效力的,留下。 不为己用的,免官罢黜! 惹事生非的,杀鸡儆猴! 为了对付那群东州士中的渣滓。 刘备已将达摩克斯之剑,交给了刘云。 他相信,刘升之绝不会滥杀。 但是,该死的,一个也跑不掉。 …… 锵! 广汉郡,雒城之下。 黑夜中,剑已出鞘。 刘备在汉川临行前,将自己的佩剑交给了刘云。 宝剑在手,沿途斩关破将,亦有口实。 历史上,刘备乃是用剑好手,自创一套顾应剑法。 其意,乃是双手持刃,左右分别顾敌,应敌。 他的双剑乃寒铁打造,正是天生一对。 剑名:鸳鸯。 鸳剑长三尺七寸,鸯剑长三尺四寸,皆是利可断金。 刘云手中拿着的的这把,便是鸯剑! “翼德将军与射坚都是平级太守。” “攻打郡治,不便参与。” “此战,便由蜀中鬼卒出马。” 张飞本想掺和,可仔细一想,此子说得倒也有几分道理。 “雒城乃是坚城。” “当初俺大哥在城下打了一年,都没能拿下。” “中途还折了庞士元。” “升之,你万万要小心。” 刘云深知此城难破。 他麾下亲随只有几十人。 不过,在南下蜀中之前。 天师道的鬼卒早就如同天女散花一般,向蜀中各地奔走。 留在蜀中的各方祭酒和当地鬼卒接到号令,便迅速朝着广汉集结。 情报、内应、细作。 这是战争中最重要的先决条件。 刘云最为重视。 “时间差不多了……” “射坚自寻死路。” “我亦不能,让他活命。” 庞德等人皆是义气振奋。 “升之,下令吧,如何攻城?” “要多少兵马?” 刘云抚剑沉吟。 “无需大军。” “五十人足矣。” “今夜月圆。” “射坚这等庸人,应当熟睡了……” 庞德闻言大笑。 “哈哈哈,那咱们得祝他好梦!” 刘云的战术他最清楚不过。 以寡击众,出其不意,神出鬼没。 鬼卒在汉川扬名天下。 在蜀中又将成为这些歹人的梦魇。 “子时三刻动手!” “口令:百鬼夜行!” “四年过去了,我要让这些东州兵们重新记起,青城山上的鬼卒到底有多可怕!”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一百零二章 亡国蠹虫!我杀之如屠猪犬! 广汉郡、雒城。 作为刘焉时代益州的军事重镇。 这座被刘焉特地缔造的城池,可谓城高池深。 县城各处加宽加厚,正门还置有高耸的阙门。 此城,引雒水为池,南倚章山为凭。 登汉阙,而顾益州。 刘焉的割据之心,昭然若揭。 射坚站在雒城的阙门之上,远眺什邡县。 自从刘升之绕道雒城,走北路去什邡的那一刻。 射坚就已经料到了会出事。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刘升之不是为了避开雒城。 而是绕道新都,将李辅及其麾下的东州兵都给消灭了。 “此子,据说只带着几十个鬼卒,哪来的兵力去剿灭李辅?” “难不成,张翼德出手了?” 不可能! 射坚深深地摇头。 张飞虽然莽撞,但可不是无脑。 二人同为刘备部下,又都是太守,张飞没理由平白无故来杀东州兵。 “算了,想这么多也没用……等明日,我亲率大军扫荡什邡县。” “以李辅之死为由,缉拿刘升之,我看你张飞怎么拦得住!” 城外寒风刮起,冻人身骨。 射坚是豪族出身,自是委屈不得。 只令将士巡查城池过后,便带着部下回到府邸享乐。 夜半,街道上,家家灯火阑珊。 唯有射坚的府中仍是灯火通明。 帐下佐吏皆是溜须拍马,饮酒作乐。 “有府君在广汉,想必刘升之也过不来。” “府君无忧,尝尝这新都枣脯,什邡新茶。” “在辅以郪县上等鹿肉烤炙,岂不是人生快事。” 小吏们第次将广汉郡内的美酒美食尽数端上。 摆在射坚面前的竹制‘箧笥’里,满是蜜枣和茶叶的香气。 一筐一筐的特产送来,射坚也不推辞,悉数接纳。 门外,更多的米谷,布帛,蜀锦络绎不绝,尽数入库。 一半送给射坚的私库,另一半才是存入雒城府库的。 各县小吏望见射坚收了东西,心里悬着的石头也就落下了。 “府君……下官有一事相求。” 收了东西,就得办事儿。 射坚也不是不懂规矩。 “直说吧。” 那小吏笑道。 “前些时日,主公有令,三蜀需出五十万石粮食,运往汉川给那些米贼过冬。” “咱们广汉郡,历来是田业丰饶之地,又距离汉川最近,按规矩,至少得从米库中拿出三十万石!” 说到这,射坚眼神一转,立刻明白这小吏是什么意思了。 “万安仓里,还剩多少存粮?” 小吏垂首道。 “一石不剩……” 荒谬! 射坚这下子坐不住了。 他弹跳式的从坐榻起身。 “堂堂一个大郡,府库里居然没有存粮?” 这可是广汉郡啊!是益州土地最肥沃,物产最富饶的三蜀之地啊! 汉代在广汉郡,新都县,建立了五仓,名曰:万安仓! 新都乃是益州屯粮最多的地方,也是金牛道上的粮食中转站。 如今渐入冬季,库中无存粮。 一旦被刘备查清,他射坚的脑袋也就保不住了! “谁藏起来了?” “都给我说!” “你们平日里贪墨一点,也就算了。” “可这是全郡的粮啊!汉川救命的粮啊。” 射坚狠狠瞪向这群府中小吏。 这些人里既有东州士,也有本土豪强。 其中益州豪右,以绵竹人郑度为最。 郑度,汉末益州从事。 刘备入蜀时,他建议刘璋坚壁清野,焚毁广汉的一切粮仓和村聚,将百姓全部押走。 哪怕刘备彼时就在他的家乡,他也丝毫不顾乡里之情。 此人对乡人如此歹毒,做事不择手段。 刘备入蜀后,自然不会重用。 心怀怨恨的郑度,日夜苦思报复,常常为魏军传递情报。 见射坚心智动摇,郑度赶忙上前。 穿着一身灰绿色袍服的中年人,阴险狡诈,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今年秋季大雨,绵竹、雒县遭遇大水!田产不足。” “冬季,火龙烧仓!” “此乃天意,我等有何办法?” 好一個火龙烧仓,好一个秋季大水。 “你把诸葛亮当成瞎子!” 射坚勃然大怒。 刘备常年在外征战,他是不知道广汉情况的。 但是诸葛亮一直在成都,他心里跟明镜一样! “绵竹与雒县,都是肥沃膏腴之地,各出稻稼,亩收三十斛,丰年则收五十斛。”(资料采:华阳国志)。 “主公北上汉川,还从成都调来了粮草中转,这万安仓里,至少得有百万石存粮!” “你们把粮食全吞了?” 郑度摇头苦笑。 “不光是我们……新都出事儿的时候。” “灭了新都王氏满门的,可是东州兵。” “在新都抢掠的也是东州兵。” “关键是,治理广汉郡的还是东州人。” “你说,刘使君若是怪罪下来,是会责备我们这些斗食小吏,还是怪罪府君你呢。” 威胁,赤裸裸的威胁。 “好一个绵竹豪右!” “做事真是不择手段,不愧是你!” 射坚心头发麻。 本以为铲除刘升之,此事就结束了。 却没想到,到最后,摊上了这么大的事儿。 这已经不是东州士和刘升之个人之间的矛盾了。 若是这个冬天,把汉川灾民也给饿死了。 他们活不下去,刘备也别想踏实! 好狠的手腕。 这些蜀中豪右,挑拨派系之争的手段,可真是了得啊。 现在,射坚被架在火架上烤。 不帮他们隐瞒,是注定活不下去了。 噗通…… 射坚面前的箧笥被一脚踹翻在地,里面的枣脯掉落一地。 郑度弯腰拾起枣脯,放入嘴中细细咀嚼,味道甘美。 “我倒是有个主意,不知道府君愿不愿意听?” 射坚咽了咽口水,狼狈道。 “你说。” “这不有个现成的刘升之吗?抓到他,嫁祸给他!” “到时候,无论是新都王氏的灭门之祸,还是万安仓的粮食,都能把罪名安排到他头上。” 郑度一肚子坏水,眼睛油滑猖獗。 “刘备不可能相信。”射坚摇了摇头。 就算刘备信了,诸葛亮能看不透? “不需要他相信!”郑度阴险道:“你把事情做绝了,毁尸灭迹。” “刘升之死无对证,如何?” 无计可施的射坚,无奈的摇了摇头。 “杀了刘升之,必将引起汉川大乱。” “到时候,主公北疆失火,的确没有心思来收拾我。” “虽然不是什么高明的手段,但也只能这样了。” 粮草被豪强和东州兵瓜分完了。 补不上这个窟窿,射坚是必死无疑。 如今,唯有在汉川惹出更大的事儿来,让刘备无暇分心。 等到来年收获春麦,再从广汉民间搜刮一番,说不定能补上不少。 “你说得对。” “此事都交由你来安排。” 射坚摊了摊手。 “切记,这一切与我无关……” “不愧是两袖清风射文固!”郑度笑着去念他的表字,面上满是讥讽。 “得嘞,在下告退。” …… 深夜。 雒城,阙门之前。 五十健儿潜伏城外,等候消息。 “祭酒,如何入城?” 刘云环顾四周,看向天色。 “蜀中鬼卒早已潜伏城内。” “等到子时,避开打更人,我等再从城内散水口潜入城中。” 散水,便是古代城池排水之用。 雒城乃是大城,护城河引雒水相接。 散水口,靠近城南。 每夜有专门的打更人负责巡查。 “时间到了!” 刘云睁开双眸,趁着夜色,带人朝着散水口潜伏而去。 不多时,一抹火光照亮地洞。 城内鬼卒已前来接应。 “祭酒!” “城内打更人已被清除。” “动手就在当下!” 有内应就是方便。 “善。” “即刻出发!” …… 夜色中,健儿奔走。 守夜的东州兵听到河道下传来踏水声,揉了揉惺忪睡眼。 连忙拿着火把朝着散水口靠近。 “什么人!” “说话!” 吱吱吱! 一只耗子,从黑暗中爬出,绕着东州兵的脚跑了一圈。 这东州兵吓了一跳。 “原来是只老鼠。” 他稍稍放下心来。 刚一回头,一柄手戟从背后伸来,直接划开他的喉咙。 人被放倒了。 庞德和刘云对视一眼。 “城内鬼卒带路,直取射坚!” “唯!” 风风火火的鬼卒沿街扫荡。 值班守夜的东州兵根本不是一合之敌。 “来人!” “有人袭城!” 话音未落,一只小弩射穿了他的喉咙。 刘云丢下铜弩机,拔出鸳鸯剑,直接杀入乱军阵中。 五十几名东州兵,见鬼魅一般的人影冲杀而来,心下大惊。 “什么人!” “青城山上的鬼!” 噗嗤…… 一剑刺喉! 那兵士血雾喷薄。 周遭士兵团团围上。 “杀了他!” 铛铛铛! 黑暗中兵器交加,火星四射。 两名刀兵砍来。 鸳鸯剑削铁如泥,直接斩断他们的缳首刀。 这二人诧异之际,一剑掠过。 “放弩箭!” 又从小道中杀出一队东州兵。 这些人手持火把看清黑暗。 一排弩箭上弦。 周遭的屋檐上,庞德带领鬼卒一跃而下。 砰砰砰! 人影落地。 西凉长矛从上刺穿这些弩手的头颅。 鲜血满地。 刘云和庞德对视一眼,两队兵马合流,如秋风扫落叶。 沿途甲兵且战且逃。 “报!” “府君,大事不好了!” “有贼……贼兵夺城!” 贼人? “哪来的贼人?” 射坚心下大惊。 那小卒颤抖道。 “不是人……是鬼啊……” “荒谬!” 射坚从兰锜上取出缳首刀,强作镇定。 “哪来的鬼!” “鸣金!通知城内守军,给我绞杀贼兵!” 铛铛铛! 铛铛铛! 金锣敲得震天响。 正在营中熟睡的东州兵,匆忙醒来。 却只见周遭士兵,都被蜀中鬼卒用绳子绑的结结实实。 他们用尽全力,却也使不上劲儿。 “怎么回事……我只记得,晚上喝了口汤,怎么就睡过去了。” 黑夜中,一位少年执剑走出。 剑眉朗目之下,神情老练。 “义兄下的药。” “你们能醒来就怪了。” 姜维望着被绑成粽子一般难以动弹的郡兵,无奈的感慨道。 “之前义兄说他学过医。” “我还当义兄志在济世救人,却不料,他学得尽是这等歪门邪道。” 郡兵们满地乱爬,仍是嘴硬。 “还不放开我!” “我们可是东州兵,你们这群米贼,再要猖狂,我要了你们的小命。” 姜维也不多言,当即一棒子将他打晕过去。 “都给我闭嘴。” “再吵,就把你们拉去凉州养马!” …… 射坚府邸外。 仅剩的东州兵,一败涂地。 在青城山鬼卒们面前,他们根本不敢反抗。 跑的稍慢者,皆是被一剑砍翻。 未过多时,鬼卒杀穿府邸。 砰的一声,府邸大门被迎面踹开。 “射坚,出来受死!” 啊! 射坚大怒之下,拖刀杀出。 迎面看去,竟是只有几十个鬼卒。 “一群废物。” “五十个鬼卒,把你们几百人都吓退了?” “都是干什么吃的!” 那小卒颤抖道。 “打……打不过啊。” “当年刘升之带着五百个鬼卒,就打穿了山下的东州兵。” “我们怎么敢去送死……” “废物!那你就死吧!”暴怒之下的射坚,一剑刺穿这小卒胸膛,鲜血溅了他一脸。 他浑身气的发颤,一步步走下台阶,望向了人群之中的刘云。 “刘升之!” “刘升之!” “刘升之!” “哪都有你,哪都有你!” “若不是你,我怎么会被逼到这种地步。” “你是要我死,你是要我死啊!” 发了狂的射坚披头散发,眼中的畏惧已经消散全无。 刘备要杀他! 益州人要害他! 东州士不管他! 一旦被刘云揭穿真面目。 射坚将无路可走了。 “我跟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置我于死地!” 听闻此言,刘云倒是纳闷了。 当年他虽然和东州兵结了仇。 可这射坚一介文官,关他屁事? “莪出身北地谢家,天子赐我射字为姓!” “我少有令名,从小三公征辟!顺风顺水。” “若不是中原大乱,我早就位列九卿!” “入蜀后,我宵衣旰食,饱经波折,好不容易爬到广汉太守的高位。” “你为什么要出现,你为什么要出现!” 刘云见这射坚几乎疯癫,眸光淡然。 “我从来无意害你。” “可你,贪图权势,为了一己私欲,放任东州兵烧杀抢掠。” “我沿途经过绵竹、什邡、新都。” “各地百姓皆苦于苛政,有冤不能伸,有苦不能言。” “你这太守饕餮害民,坏我名誉。” “更是折损了刘豫州在广汉的威望。” 刘云剑指射坚。 他和刘备一样,最恨贪官污吏。 这些人,如国家蛀虫,侵吞民脂民膏。 到时候,百姓们不明真相,恨得将是刘备,恨得将是蜀汉。 一旦魏军压境,谁还会为大汉效力? “杀你,不在私仇。” “而在,公仇!” “放屁!”射坚拖刀杀来。 身后仅有几十名死士跟随。 “我是天子旧臣,我是汉室忠臣,你凭什么杀我!” “只要你死了,这一切都会过去,都会过去的!” “给我杀了他!” 死士们狂呼而出。 庞德等人针锋相对。 一片血雨腥风下。 刘云执剑,漫步庭中。 左右稍敢靠前者,皆是一剑抹杀。 “好一个天子旧臣,好一个汉室忠臣。” “天子受难的时候,你在哪?” “国家危亡之际,你在哪?” “一只蠹虫,也敢大言不惭!” 剑锋直指射坚。 此人刚要横刀抵挡,鸳鸯剑斩断缳首刀。 咔嚓一声,剑锋穿胸而过。 射坚满脸惊愕,口吐鲜血。 “你是个懦夫。” “天子受难,群臣百官莫不追随。” “而你,辞官而逃,进入蜀中避祸。” “你这样的人,也配自诩汉臣!” 刘云与射坚身形交错。 他甚至懒得去看这人一眼。 “你不该活着。” “早点去见大汉二十四代先帝吧!” 噗嗤。 人影过,射坚死。 刘云收剑回鞘。 东州兵尽数跪地降服。 五十人破雒城,弹指而定。 庞德看向天色。 刚好午时三刻,一分不差。 “升之,真是妖孽啊……” “人在汉川,就已放出细作,难怪你敢带着这么点人就来蜀中。” 刘云没有回答,只是信步走到屋中,翻阅策籍,收集证据。 战事方定。 诸人皆以为尘埃落定。 不多时。 却见姜维从远方赶来,他面色阴沉。 “义兄,大事不好了。” 刘云困惑到。 “又怎么了?” 姜维快步跑到刘云面前。看向汉川,忧心忡忡。 “义兄,我听营外的东州兵说。” “新都县,万安仓里的粮食全不见了……” “今年蜀中要运往汉中接济百姓过冬的粮草,可是大半都在万安仓啊。”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一百零三章 汉魏天命之争,揭开阴云见日光! 雒城,府邸内。 战事初定。 五十个鬼卒,攻破了一座城。 仰仗蜀中各地祭酒提前布局。 杀射坚,如同牛刀小试。 坐榻上。 刘云闭目沉思,无人得知他在想些什么。 面前的案牍,满是广汉郡近期的公文。 记载各县的收成、民籍的账簿皆被他草草看过。 “绵竹、雒县各出稻稼,亩收三十斛,有至五十斛。” “什邡:山出好茶、美田,有盐井。” “新都:全郡存粮于万安仓。有枣、鱼梁。” “郪县:有山原田、富国盐井。宜君山,出鹿麈尾。” 重要的资源,刘云全都记在心头。 近来刘备阵营的反叛,几乎全出在广汉郡。 张肃在广汉反叛。 郪县马秦、高胜作乱。 新都王氏满门被灭。 什邡蒋琬遭到敌人围攻。 绵竹、雒县‘据传’遭了大水。 万安仓,火龙烧仓。 好家伙……没一处是完整的。 “射坚啊,你死的是真不冤。” “这么个死法,真的便宜你了。” 姜维点头道。 “义兄所言甚是。” “只是,万安仓里面的粮草一粒不存。” “少了广汉郡的粮秣,其他郡县的压力可就大了。” 刘云闻言,亦是感到吃力。 粮草问题,从来都是蜀汉最为忧心的事情。 蜀中虽然是天府之国。 可是肥沃的土地都在豪强大姓手中。 刘备治下蜀中编户二十万。 加上没被张郃迁走的巴西百姓,人口应当超过百万。 至于军户、吏户,则不在民籍之内。 益州其他的隐户、田客到底有多少人,根本没人搞得清楚。 唯一能查清的,就只有汉川。 刘云屡次斩杀反叛的汉川豪右过后。 统计起来,百姓妥妥的十万户人家。 从豪强手中夺来的土地,也能分配给无地可耕的流民。 但是蜀中情况就大不一样了。 此地,豪强遍地,占据山川田泽。 各地山中盐产,铜铁金银,都是豪族私有。 有了足够的庄园,便有足够的经济实力,武装私人部曲,打造军队。 所以马秦,高胜叛乱,甚至能动员两万人。 这在汉末豪强之中,属实常见。 此次火龙烧仓,明显就是有人刻意为之。 是有人想把战火引到汉川,来转移刘备视线。 他们在隐藏什么? 刘云沉思良久。 所有的答案都在广汉郡。 而广汉郡,闹得最厉害的地方,便是新都…… “祭酒,新都县令,吕乂求见。” 来得太是时候了! 刘云连忙让人引进。 不多时,一位穿着黑色袍服的县令,驱步上前,递来名刺。 南阳吕乂再拜,问起居,博望字季阳。 “吕乂,见过军司马。” 在蜀中,没人称呼刘云为祭酒。 这是五斗米教的内职。 刘云看向县令,示意就坐。 “季阳怎知我在雒城?” 吕乂名言道:“当日杀李辅者,不正是军司马么?” “杀人者,刘升之也,几個字我也是看到的。” 刘云点头道。 “所以,你便猜到我会来雒城找射坚?” 吕乂寡言少语,除了正事什么也不说。 还不等刘云问完,他便长跪在地。 “在下早听闻刘升之,廉政爱民,嫉恶如仇。” “当日在新都,军司马走得急了,未曾相见。” “我一路追来,特有一事相求。” 刘云不知吕乂为何行如此大礼,连忙上前将其扶起。 “季阳,有事直言,无需多礼。” 吕乂却怎么也不肯起来,只是将额头紧紧贴向地面。 一副刘云不答应,他就不起身的意思。 好倔强的县官。 刘云深知此人乃是蜀汉后期名臣,官至尚书令。 乃是精通财政的一把好手。 其人生活俭朴,谦虚少言,执法严明。 算是蜀汉后期难得的能吏。 若能自此结识,今后在蜀中也能多一助力。 “季阳快快请起,只要不违人道之事,云,就答应你。” 吕乂迅速抬头,满眼欣喜。 很快坐回榻上,为难道。 “新都王氏被灭门一案,估计升之已经知晓。” “此事已经不可收拾。蜀中豪强日夜在新都府门讨前要说法,我如何给得了。” “还有,那万安仓百万石粮米,亦是不翼而飞。” “一旦交不上粮食,汉川的百姓,这个冬天就难过了。” 这两件事,都不是吕乂一个县令处理得了的。就是刘云都没什么头绪。 粮草之事,关乎全局,尽管刘云在汉川四处调度,剩余的存粮也只够撑到年末。 蜀中的粮米若不能及时运到汉川,到时候郭攸之可是压不住乱局的。 “季阳你先别急。” “好好想想,近来有没有什么线索。” 刘云隐隐能察觉到,这两件事一定另有联系。 到底为何同时发生,那还需要更多情报。 吕乂思索道。 “自从汉川战事开始,广汉郡就一直不消停。” “尤其是法孝直的蜀郡太守被罢免之后,郡内闹事的豪右就更多了。” 不对啊…… 按理说,诸葛亮把杨洪扶为蜀郡太守,益州豪强应该老实了一点才对。 怎么反过来闹得更凶。 “郡中豪右为何闹事?” 吕乂解释道。 “升之有所不知,这蜀中大姓,多是今文经学者。” “蜀中名士,皆好谶纬之学。” “光是广汉就有两名谶纬世家,一为董扶,二为杨厚!” 董扶,太出名了,自不必说。 刘焉提议废史立牧,就是听了此人说:“京师将乱,益州分野有天子气。”的鬼话,这才求去益州。 杨厚,广汉新都人,在东汉,杨氏世代都是蜀中文学之士,以图谶之术,作为家传绝学。麾下门徒,多至三千余人。 庞德和姜维了解后,则更为困惑。 “那又如何?杨洪终归是蜀中人,难不成蜀中豪右成了蜀郡太守,他们还不满意?” 吕乂点头道。 “蜀中豪右,也分好几类。” “大多文学之士,皆是今文学者,主公部下及荆州人士,多是古文学者。双方天生就不对付。” “蜀中儒士,家家皆是弟子相传,有人领头不愿入仕,其余的儒生也将终身不仕。” 吕乂暂停了一阵,抬头望天。 “数日前,荧惑犯参。” “群儒借此天象,扬言曹氏代汉。” “他们的不满,不会因为主公任用杨洪而罢休。” “这些人天生就不喜欢外来人,他们在等候逆魏扫荡蜀川,然后将东州人、荆州人全都赶出去,再度独霸蜀中。” 自古以来,天然封闭的地理环境让蜀中氤氲着一股封建割据之气。 蜀地人,掌控蜀地几百年,不愿别的势力牵涉其中。 理由很简单。 一块蛋糕,蜀中豪右自己随便吃。 治下的百姓,豪右随便搜刮。 但是,突然间刘焉父子来了,带来了东州兵。 这些没有土地根基的流民,为了不被蜀中豪强打压,抱团抄略。 蛋糕多一个人吃,就开始不够分了。 刘备入蜀后。 现在又多了一群荆州人要吃饭。 甚至,天师道也要来分蛋糕! 本土豪强吃的越来越少,可他们又反抗不过。 刘璋时代,蜀中豪右屡次反叛,自家独立起事过,也找过刘表当外援。 可是,没有一次打得过东州兵。 这些蜀中豪强打不赢,就铆足心思,把一切希望放在曹操身上。 赤壁之战前,双方便联络密切。 这些蜀中豪强想的很简单,只要曹操灭了刘氏政权,东州兵、荆州人,从哪来的都得回哪去。 益州还是他们自己瓜分,百姓只有他们流虐。 明明眼睛里看到的都是生意。 可嘴上说得全是主义。 我们益州豪强为国为民,感叹民生疾苦,不行? 唉,我也没针对谁,就是不想跟你们吃一碗饭而已。 你刘家换谁来治理蜀中,我们都不配合。 不管你刘备、诸葛亮治理的如何。 我们就是抨击! 蜀汉饕餮虐民,民有菜色! 百姓过得苦,都是你刘备的错。 什么,你说我们压榨屯田客?说我虐待奴隶? 不存在的,我的奴隶,算是人吗? 更何况,我蜀中豪强压榨蜀中百姓,能叫压榨吗?那叫回馈乡里! 郑度表示很赞! 啥,你担心大魏王师来蜀中抄略百姓? 关我屁事!笑话,死的是那些蜀中百姓罢了。 等到魏军一走,我们便联名上表,弘扬魏公恩德! 大魏,再造蜀中!再造天下! 回头,让豪强出身的史官,好好在魏公的史册上写满功德。 后世人翻开史书一看,谁会在乎那群要死不活的贱奴啊? 我们过得好,这个朝代就是太平盛世! …… 完美的闭环。 完美的让人绝望。 可东汉就是这么一个世家豪强掌控的天下。 读书的权利在他们手中。 做官的权利在他们手中。 瓜分天下的权利在他们手中。 甚至,在史书上说的话,做的事,如何记录,全是他们掌控。 汉光武帝,厉害吧? 拿豪强们有办法吗?没有丝毫办法。 东汉到魏晋,杀皇帝,换皇帝,废立皇帝,傀儡皇帝,太后监国,这样的事儿还少吗? 王与马共天下,在三国早就屡见不鲜。 高高在上的一国之君,面对这些豪强都得低头。 更何况,刘备掌中只有一个益州,半个荆州。 益州豪强从始至终,就没想过要忠诚于刘备。 大汉覆灭与否,对豪强来说根本就无关痛痒,换上谁当皇帝都一样。 刘备也不是不知道这些豪强的想法。 他在蜀中选贤任能,倒是招了一批愿意做点实事的豪强进入幕府,也打压了一些不轨儒生。 可在刘备和诸葛亮走后,就没人压的住这些蜀中豪右了。 满天的蜀汉亡国论,遍地宣传。 满天的曹魏天命论,各地纷扬。 诸葛亮死后。 掌握经济命脉的蜀中豪强,不断的进入朝堂,掌控大权,不断的为曹魏输送军事情报。 甚至在蜀汉内部散播谣言,根本无人能制。 他们甚至能在朝中当堂说出蜀汉注定要灭亡的这种话来,在民间更是流言飞起。 蜀汉朝廷管得了吗? 管不了,蜀汉后期人才凋敝,最多抓几批放谣言的人,可迫于豪强压力,很快就得找借口大赦天下,又把他们放了。 没办法,经济基础握在豪强手中,豪强手里有兵,有土地,还掌握着舆论大权。 蜀汉后期已经是个被架空的影子国家,经历的是历史上最可怕的舆论灭国。 钟会大军还没到,蜀汉政权就被这群豪强先从内部攻灭了。 …… 思考完这一切。 刘云的思路大概已经清晰。 内部的问题急躁不得,如肉中拔刺,得一点一点处理干净。 目前得从广汉开始清理,为避免历史重演,该解决的,一个不能漏! “这么说来。” “新都王氏之死,和火龙烧仓应该是不同人所为。” 吕乂问道:“为何?” “新都王氏,乃是蜀中豪右。” “名士王累,曾在刘璋引刘使君入蜀之前,倒悬于城门死谏。” “蜀中豪右大多与他一样,不喜外人。” “一心想着引曹操入蜀,赶走东州兵。” “自己人没必要互掐,东州兵作乱杀人的可能性最大。” 吕乂点头道。 “也是。” “那么,火龙烧仓就必定是广汉豪右所为。” 刘云翻了翻广汉历来的县官名册,已经有所察觉。 一个名字,映入了他的眼帘。 “建安十九年后,绵竹县令,初为马幼常。” “后来,马幼常调任成都令。” “射坚,便在绵竹选取当地豪右,作为县令。” “绵竹……郑度!” 绵竹、雒县的大水…… 新都的火龙烧仓。 都是在掩饰,万安仓粮库被盗空一事。 “射坚死前,说有人逼他。” “莫非,就是此案?” 为了确保事情准确,刘云再三问道。 “季阳,今年秋季大雨。” “绵竹、雒县遭了水灾没有?” 就在广汉郡之内的吕乂应当知晓此事。 如同刘云预料的一样。 吕乂坚定地摇了摇头。 “广汉未曾有水患。” 清楚了…… 刘云一把将案牍上的竹简清空,顺手摊开舆图。 益州的秋季大雨,发生在丙穴之战前后。 这个时间段,刘备还在赶路。 曹操急于拿下南郑。 作为蜀中粮道中转站的万安仓,一旦没了存粮…… 刘备就算来得及北上,他也撑不了多久。 好在汉川之战,迅速以刘备在定军山的决胜告终,此事方才没有败露。 如今想来,蜀中的局势,可能要比刘云当初设想的还要糟糕。 即便是刘备在蜀中留下了两万大军镇压。 可马秦、高胜、张肃同时期还是在广汉作乱。 这几家豪强冒然堵上了全身家当,就不怕出事儿? 当然,如果是有人暗中策划,想趁机迎接曹操入蜀,当大魏的开国元勋,那么这一切就解释的通了。 “郑度,恐怕就是逆魏的校事!” 刘云做出了大胆的假设。 “射坚定是被校事府拿住了把柄,所以才会放任广汉贼兵四面抄略。” “等到曹操败亡后……刘使君调集各方粮秣,发往汉川。可是万安仓已经空了。” “为了弥补万安仓的亏空,郑度故意编造了秋季大水和火龙烧仓一案,掩人耳目。” “射坚和他成了一条绳上的蚂蚱,走投无路。” “除了杀死我,引起汉川动荡,去扰乱刘使君的视线以外。” “他们别无选择。” 水落石出。 有理有据。 吕乂闻言满脸惊愕。 “升之果真有大才。” “几个时辰,便看穿全局。” “不,只是一种猜测。” 刘云整理思路,细细思索道。 “现在,还有一个最重要的问题。” “百万石粮草,不是个小数目。” “如果郑度真是细作,那他会把粮草藏哪?” 如果找不到粮食,汉川局势还是解决不了。 姜维很快从屋外走来。 “义兄,我方才审问过几个东州兵,他们说绵竹令郑度,经常出入射坚府邸。” “粮草之事,恐怕就只有郑度知晓了。” 刘云点头称是。 粮草不能白丢。 必须追回。 如今射坚身死,郑度估计很快便会得知消息。 万一被他提前摧毁粮草,那可就大事不妙了。 “传令,鬼卒向北。” “今夜,咱们就杀向绵竹!” 刘云抚剑而起,临行前,望向吕乂。 “季阳,事态紧急,广汉就暂且交由你来看守了。” “翼德将军麾下的兵马,会帮你看住剩下的东州兵。” 吕乂恭敬的点头道。 “悉听尊令。” 鬼卒向北,一路风风火火。 张飞见刘云马不停歇,他都要累了。 “升之,又去哪?不如,歇下来跟俺和点酒啊。” “去找曹贼的奸细!”刘云翻身上白马,言语简短。 张飞见刘云走的心急,料想也是出大事了。 他一口将坛中的酒水饮尽,怒目圆睁。 “哈?杀曹贼的人,俺就能出手了,哈哈哈。” “升之,俺与你一同去!” “好!” 二人纵马疾驰。 星天下,快马狂奔。 刘云目视天穹,尽乌云滚滚。 “这幕后黑手,还躲在云中,是害羞吗?” “呵呵,不管你藏的有多深,我非要将你揪出来不可!”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一百零四章 朴素正义观,刘青天拨乱反正! “射坚死了……” 昏暗的屋舍内,风吹影动。 棋盘上黑白交加。 居于首座的老者闻言,放下手中棋子,眼眸一睁,大怒而起。 “一个雒城,上千守卫。” “刘升之只带几十个鬼卒就搅得天翻地覆。” “射坚是干什么吃的!” 台下的法正良久不言。 整個屋中都呈现着一股压抑的气氛。 “唉。”那老者身旁的宿将幽幽一叹。 “广汉郡已经失控了。” “在不想办法补救,只怕刘升之过不了多久,就会赶到成都!” 白发老翁亦是深有同感。 “必须在此子回来之前,将他弄死!” “刘升之短期之内,不会回来。”法正只说了这一句话。 在座的东州元老皆是面面相觑。 “为何?” “因为……”法正顿了顿,刻意的观察了一下五人的眼神。 焦急、惶恐还有深深的忌惮。 法正戏谑道。 “因为,他在追查火龙烧仓一事。” “万安仓的事儿,也被他发现了?” 老翁身体一震,像是被抽干了力气。 他浑浑噩噩的坐下,心中不安。 老者从棋盒中取出一枚白棋,望向黑子的死穴,却久久不敢落子。 “这颗棋子,一旦被他连起来,我等将全盘覆灭!” “我会让他连起来吗?” 老者右侧的中年儒士蓦然起身。 他一把将棋盘掀翻,棋子噼里啪啦落了一地。 这黑暗中的男子,蜂目鹰隼,满脸阴鸷之气。 他头戴进贤冠,穿着一身黑衣袍服,从黑暗中走出,露出了贪狼一般的眸子。 “刘升之自作聪明,喜欢下棋是吧。” “我就用这棋盘把他砸死!” 余怒未消。 这男子胸膛起伏,看起来脾气暴烈。 居中的老翁本想劝阻。 却不料这人却不愿听令。 “我有我的做法,诸公不必再劝。” “与其坐以待毙,还不如先下手为强。” 法正抬起眼眸,看向这男子。 “郄公,打算如何下手?” 男子冷哼一声,没有理睬法正。 “我郄揖做事,没必要向你禀报吧。” “军议校尉!” 郄揖,河南偃师人。 其父郤俭,汉末买官得益州刺史之位。在任期间,贪赃枉法、暴虐害民、以至天怒人怨,被蜀民攻杀。 之后,郄揖被迫留在蜀中,投靠东州兵,建安二十四年,跟随孟达降魏。 此人出身豪门,年少时久在都畿,染的一身富贵病。 入蜀后,目睹父亲被杀,家门破败,心胸便越发扭曲,容忍不得任何人骑在他头上。 昔日地位低微的法正如今身居高位,压他一头,郄揖心中自是不满。 言谈之间,也不把他称作扬武将军,反而还把法正当做之前的军议校尉。 郄揖之所以敢这么狂,身份占据很大因素。 前任刺史之子在刘备阵营虽然地位不高,但在东州兵中却有很大的话语权,老爹遗留的政治资源都被他捡了起来。 若不贪心,这辈子也能过得相当富足。 …… 面对言谈猖獗的老领导,法正也没有反驳,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 可他越是不反驳,郄揖就越是傲慢。 “哼,法正,你以为当了刘备的狗,能改变什么?” “你和孟达,不过是扶风之犬,全靠刘备赏饭吃,才有你们立锥之地。” “回这里来,就给我看清自己的身份!” “没有我们撑腰,你在东州士中,狗屁都不算!” 法正眼中波澜不惊,他嘴角抽了抽。 只是朝着众人微微拱手,旋即退出屋门。 望着平日里息怒显形于色的法正,如此淡定的离去。 主座之上的老翁,隐隐察觉了一丝微妙。 “此人,怎么突然改了性子。” “他法正可向来是睚眦必报。” 郄揖不屑道。 “那又如何,狗还敢反过来咬主人?” “就算他是刘备的新宠,也还是一条狗罢了。” “哼,刘升之在广汉闹事,先去的什邡县,估计跟那些荆州人也脱不开关系” “我马上去找诸葛亮问个明白。” “这个南阳野人,要是敢背地里使坏,那就走着瞧!” …… 成都,诸葛亮府中。 清晨,还未用过朝食。 门外便传来马匹喧呼声。 郄揖快速下马,直接推开门口小厮。 “滚开,我找诸葛亮。” 屋中,羽扇纶巾,身穿白色袍服,头戴进贤冠的儒雅谋士早已料定会有人来找麻烦。 只吩咐下人不要阻拦。 “诸葛亮。” 郄揖闯进屋来,厉声质问。 “广汉郡之事,你还管不管?” “区区一个米贼,杀了堂堂广汉太守,灭了我五百东州兵。” “在刘豫州眼皮底下杀人,你就这么纵容?” 面对质问。 诸葛亮云淡风轻的伸了伸懒腰,一副大梦初醒的样子。 “射文固被杀了?” “不可能吧……亮,都没收到消息,郄君,你是如何得知的?” 郄揖吃了个哑巴亏,脸上抽了抽。 “别管那么多。” “我且问你,刘升之擅杀太守,你管不管!” “左将军把幕府诸事托你管辖,你岂能任由米贼杀害官吏。” 诸葛亮讶异道。 “哎呀……亮,失察啊。” “幼常,广汉当真发生了这等大事?” 心领神会的马谡行礼道。 “今早广汉刚传来消息,封检还在府邸中未曾拆封。” “在下也没去幕府,对此一概不知。” 好你个诸葛亮。 好你个马谡。 这群荆州人当真是会搅局! 郄揖大骂道。 “你还说不知道。” “刘升之从梓潼南下,不直接走雒县,反而绕远去什邡。” “不就是去找蒋琬了吗?” “没想到,你们荆州人背地里居然和米贼勾结,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诸葛亮起身四望,像是郄揖在地上掉了什么东西。 节操? “这就奇怪了。” “从梓潼南下的道路本就不止一条,他刘升之走哪,亮怎么能决定。” “更何况升之南下,也未曾向成都传过一次信。” “亮,如何与他联络。” 马谡笑道。 “哎呀,军师都不知道广汉发生了什么。” “郄君却能了如指掌,难不成,东州人的眼线比主公的还多?” “那,之前广汉发生了那么大的乱子,怎么不见东州人传禀消息?” “就是蒋公琰在什邡县被围困数日,也不见东州兵搭把手。” “怕不是,东州人的眼睛不好,总是睁一只闭一只啊。” 玩笑开过了。 诸葛亮严肃道。 “幼常,不得胡言!退下吧。” “唯!” 马谡端正行礼,看着面色铁青的郄揖,冷笑一声,扬长而去。 郄揖快被气的不能呼吸。 “同样都是在刘豫州麾下做事。” “勿论东州人,还是荆州人都应当为汉室复兴效力。” “入川之战,东州士立功最大,汉中之战,东州士居功甚伟,拿下上庸、西城的也是我们东州士。” 郄揖暴跳如雷。 “我就不明白了,为什么我们做了这么多,反而要平白无故受这等冤屈!” “你们怎么就盯着广汉不放!” “搅吧、搅吧。” “你们就搅吧!” “搅得益州大乱,搅得汉川没了粮草!搅得五十万米贼再度造反作乱!” “把大汉朝亡了!” 郄揖呼吸沉重,唾沫横飞。 “我倒是不怕,到时候都得一起死!” “哼!” 这面容阴鸷的男子拂袖而去。 诸葛亮缓缓放下手中羽扇。 羽扇的背面全是唾沫星子…… “东州士,急了……” 马谡慢慢走进屋中。 “刘升之,查到了他们的命根,能不急吗?” “一旦水落石出,所有牵涉其中的东州人,都不得好死。” “他们本就该死。” 诸葛亮不如马谡杀心这么重。 “幼常,有些人得活着……留着他们,今后还有大用。” 马谡还看不透朝堂之上的玄机。 在他眼中,犯了错的,就都得死。 可诸葛亮这样成熟的政治家。 杀人只看利弊,不看对错。 铲除政敌,亦是一样。 “军师,学生还是觉得,得把法正一起收拾了。” “一口气端掉整个东州士,今后蜀中岂不就此少了祸患?” 诸葛亮用羽扇轻轻拍了拍马谡的肩膀。 “你还是不懂。” “东州士里,未必尽是恶贼。” “费祎、董允心性纯正,都是可造之材。” “法正、李严、孟达,虽然有野心,但是能力不差,主公在世时,足能将其匡正。” “至于郄揖之辈,色厉胆薄,野心还大,杀了,也便杀了,于社稷无损。” “潮有涨退,月有盈亏。庙堂之事,不可一概而论。” 马谡思考了半响也没领会真意,但他仍是不懂装懂的拱手行礼。 “学生,受教了。” …… 广汉郡、绵竹县。 曾经的益州州治。 如今却是相当凋敝。 刘焉当年坐镇绵竹时,修葺的那些高楼玉宇,如今已焚毁大半。 周遭百姓看到鬼卒们到来,亦是目光微弱,毫不理会。 “东州兵又来了……” “还要抢粮?” “抢吧……抢吧。” “老娘已经什么都没有了,把这身子给你便是!” 说话之间,那老妪便伸手解开布衣,似乎早已习惯了这样的事儿。 刘云也是心中吃惊。 刘璋时代,东州兵肆意抢掠也就罢了。 怎么刘备入蜀已经一年多了,这些百姓还是如此苦命。 “这位老人家……” “我们不是东州兵。” “此行前来,只是问路。” 不是东州兵? 老妪苦苦一笑。 “是不是东州兵,也没什么分别吧。” “自从射坚这个吃人鬼来了广汉,蜀中兵马还不是到处抢掠。” “我看啊,刘备跟刘焉父子没什么两样。” 刘云被这一席话说得哑口无言。 广汉郡先前的太守乃是张肃,自是不敢管东州兵抄略的。 刘备入蜀后,任用北方元老夏侯纂作为广汉太守。 此人为政清廉,屡屡在郡内拜访名士,修复刘备和蜀中豪强的关系,倒也是干出了一番政绩。 可惜……没多久就病死了。 下一任太守射坚,本就是东州士…… 嗯,世受国恩的射家,本应忠贞报国。 可天子一遇难,他辞官掉头就跑,能是什么善茬儿? 射坚纵容兵士抄略,不仅坏了刘备的名誉。 再这样发展下去,整个益州的百姓都会疯传此事。 “看来,必须得及早斩草除根,洗刷冤屈,方能不失民望啊。” 刘云走到村聚之间,只见四面都是残砖破瓦。 这里的百姓,目中都带着仇恨。 “诸位乡老,在下青城山祭酒,刘升之。” “并非东州人士。” “此番游历广汉,遍地狼藉,满目疮痍,已是令我不忍卒视。” “你们所受的不公,我定会如实传禀刘豫州,还你们一个公道。” 话音一落。 绵竹百姓纷纷聚集。 好奇者有之,愤恨者有之。 “你就是刘升之?” “听说你在什邡四处抢掠民女,可是真的?” 刘云淡淡笑道。 “我几日前才到广汉,那些女子早就走丢了,我如何去抢?” “光是什邡一县,就被我斩了十个冒名的毛贼。” “子虚乌有之事罢了。” 有些从什邡去绵竹倒卖粮米的百姓,也是见过刘云的。 一听这话,就好奇的凑了过来。 “哎呀,真是刘青天啊!” “诸位,你们都认错了。” “这才是真正的刘升之啊。” 百姓们你一言莪一语。 “怎么回事?” “你们有所不知,刘青天一来广汉,大杀毛贼。” “又亲自去新都,把李辅麾下的东州士斩尽杀绝。” “那些姑娘们大都被救回来了。” 百姓们平日里忙于农作,知道的消息有限。 一听这等传闻,顿时面有喜色。 百姓终究是底层人,总渴望有个青天老爷,能来匡扶正道,踏破不公。 朴素的正义观,是每个人与生俱来的底色。 “李辅,那个狗贼,终于死了!” “俺家的粮,几乎都被他抢完了!” “哎呀,我等误会刘青天了!” 百姓跪地,沿途排开。 “刘青天,为我等做主啊。” “那射坚来了以后,咱们的日子就没法过了。” “哎……夏侯太守死的早。” “俺们没过几天好日子,就又回到当初东州兵抄略四方的时局了。” “还请刘青天,上报刘使君,把射坚调走吧。” 呜呼哀哉,老幼涕泪。 东州士苛政如虎,可见一斑。 庞德闻言,便立刻将实情说出。 “诸位放心。” “射坚已经死了。” 啊? 万人震惊。 前几天各县佐吏还在四处搜刮民脂民膏,送去雒城。 结果一眨眼就死了? 百姓们又惊又喜。 恨不得鸣锣敲鼓,好生庆贺。 “也不知是哪位猛士,在此为民除害。” “真乃英雄也!” 庞德默默一笑,恭敬的指着刘云,风轻云淡的说道。 “杀人者。” “乃青城山上,刘升之也!”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一百零五章 季汉孤月,将照亮这汉末的乱世! “刘青天啊!” “真是刘青天!” 绵竹百姓感激之至。 伏地长拜。 “杀李辅而救民女,乃大恩也。” “斩射坚而除苛政,乃大德也。” “大恩大德,我广汉百姓,虽死无以为报!” “全郡百姓,皆愿听刘青天之令。” 汉代的老百姓还是善良朴素,恩怨分明。 谁跟他们站在一起,他们就亲近谁。 谁剥削压迫,他们就憎恨谁。 刘备和诸葛亮在世时,常常与百姓接触,深知以民为重的的重要性。 因此,即便蜀中常年征战,赋税繁重,百姓们日子过的紧,也不会心生怨恨。 自蜀汉立国以来,也没有发生过百姓大规模逃脱到曹魏政权的事情。 反倒是豪强们私下里逃走了不少。 同样生活在乱世,百姓们过得都很苦。 蜀汉前期百姓任劳任怨,这与统治者的亲和力有很大关系。 等到刘备、诸葛亮一走。 蜀中就没人具备这种亲和力。 豪强不服,百姓不安。 光靠军队连年北伐,来支撑国祚,最终将不可避免的走向败亡。 从底层一步步走到今天的刘升之,最能体味百姓疾苦。 因此,每到一处,必先安定庶民。 由此以来,不管东州兵影响多么恶劣。 总有一束光能穿越黑暗,照进蜀中百姓的心中。 有了光,看得见希望。 百姓们才会矢志不渝的追随刘氏。 “令明,传令雒城,让季阳将射坚侵吞的所有财物、米谷全都退还各地百姓。” “刘使君的治下,决不能发生以官欺民之事。” “唯!” 庞德领命而去。 不多时,消息传到雒城。 吕乂见到此信,心中仍是有些犹豫。 毕竟刘云不是广汉太守。 他本无权调动当地府库。 吕乂也只是一个新都县令,怎么敢私自做主。 “嘶……为难啊。” “升之此事办的不错,可是在下手中没有权限,如何敢大开府库。” 话音未落。 府邸外,蒋琬步履匆匆。 听闻射坚也被杀了,他急的连夜赶来。 “季阳啊……你怎么不劝劝升之。” “当众杀了一个太守,如何给主公交代啊。” 吕乂起身相迎,详细说了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又将刘云的信给蒋琬细看。 “公琰,升之真是要把整個广汉搅翻天啊!” “这府库一开,百姓们虽然安定了。” “可是刘使君追问下来,我等如何交代。” 蒋琬沉思一阵。 他平日里看起来好酒无度,但是在关键事情上从来不优柔寡断。 “这有什么好担心的。” “主公深明大义,不会怪罪于你。” “况且,广汉百姓先前遭受战乱,本就民心不安。” “若是不把各县小吏抄略来的东西还回去,只怕他们这个冬天是过不下去了。” “到时候变乱一生,岂不更糟?” 蒋琬毫不犹豫,在竹简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我会上书主公,陈说利害。” “要担责,我与你一并担着。” “大不了不做这县令就是!” 有了蒋琬带头,吕乂的压力就少了很多。 二人若与雒县令习祯联名上书,估计刘备也会重视此事。 “不愧是荆南良才,社稷之器。” “也罢,我也跟你们豁出去了!” “来人,开府库!放粮!” …… 两日之内。 雒县率先开仓。 什邡、新都、绵竹、雒县等地的百姓,眼见刘备麾下的佐吏还来米谷,帛布和各地特产,全员欣喜。 “哎呀……这是老天有眼了吗?” “射坚这吃人鬼,怎么会把东西还回来。” 蒋琬笑道。 “并非是射坚之意。” “此人打着主公旗号饕餮虐民,已经伏诛!” “开仓退还谷帛者,乃青城山,刘升之也。” 啊? 刘升之? “那不是个专淫妇人,抢掠民女的淫贼吗?” 有识者闻言皆大骂。 “你才是淫贼!” “刘青天来广汉数日,杀李辅,救百姓,斩射坚,开府库。” “他是咱们广汉父老乡亲的救命恩人!” “谁在敢谣传刘青天的鬼话,俺打死他!” 话音未落。 角落里,仍有几个冒充刘云的毛贼四处造谣。 “俺是刘升之!” “都滚开!把你家姑娘交出来!” “看什么看,在干瞪眼,老子先把你宰咯!” 这些毛贼不知道的事,广汉早已变天。 在蜀中鬼卒的传播下。 刘云斩杀东州士,还百姓公道之事早已传遍各地。 如今广汉百姓,早已将刘云视为恩人,哪里容许贼人冒充。 “就是这群贼,打死他们!” “打死他们!” “还敢冒充恩公!你这鸟样,也配!” …… 雒县、新都、什邡、绵竹。 所有受过刘云恩惠的大县,全都成了忠实的刘粉! 刘使君明察秋毫的眼力,和刘云惩恶扬善的功绩几天内四面传开。 舆论瞬间逆转。 东州士的恶劣形象彻底和刘备政权剥离开来。 什邡县内。 张琪瑛百无聊赖的把玩着红腹锦鸡,并没察觉辛宪英就在身后打量着她。 “不愧是天师道圣女。” “即便在蜀中,仍有这等影响力。” “动动手指,蜀中各地鬼卒便将事情原貌散播四方。” “呵呵呵……那群东州兵,一直盯着恩公,却忘了在汉川最聪明的人,却是圣女你啊。” 张琪瑛蓦然回首,转身看向辛宪英。 语气也是十分佩服。 “姊姊更是聪明,你怎么知道把蒋琬叫去,吕乂就会开仓放粮?” 辛宪英年纪毕竟大些,很多事,很多人,她看得更清楚。 “姎我擅长相面。” “蒋琬其人,看起来庸碌平常,实则是社稷之才。” “他一旦知道事情原委,便不会眼放任百姓忍饥受冻。” “我只是暗示了一番,他便连夜赶去雒县。” “这样执拗的人,吕乂是劝不动他的。” 二女相视一笑。 尽管她们人在什邡。 可是各地鬼卒会源源不断把情报送到圣女手中。 天师道,在蜀中扎根,已历四代,张鲁有独立的情报网,由蜀中各地的祭酒掌握。 刘云只掌握着汉中和青城山两处情报系统。 其余的,都捏在张鲁自家人手中。 但凡有风吹草动,张琪瑛能第一时间知晓。 “颍川阳翟辛氏之女。” “果真藏得很深啊。” 张琪瑛嘴角微弯,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 不经意间的一句话,让辛宪英顿时身子一抽,目光越发谨慎。 “姎我,倒是小瞧了圣女,我还当你真是那般天真无邪。” “现在看来,恩公能击败曹操,圣女功不可没呢。” 张琪瑛慢慢走到辛宪英面前,二女目光相对。 寒风穿堂。 尽管二人的‘胸襟’对比之下,师妹要小上不少。 可是圣女的气势,却是丝毫不差。 “我不管姊姊到底为何接近师兄。” “不过,我先提醒你。” “最好别让我知道,你心怀不轨。” “你要是敢伤害师兄,我,可是不会留情的。” 好狠的语气。 全然不念,之前的情谊。 一说到师兄,张琪瑛就如同被触及逆鳞,脸色瞬间冰冷。 辛宪英眸光微软。 “圣女误会了。” “姎我不过是走投无路,碰巧被恩公救下而已。” “恩公待我恩重如山,姎我一心想要报答,绝无歹念。” 对视片刻。 风卷沙尘。 红腹锦鸡喳喳叫了一声,打断了对峙。 张琪瑛身子一抽,脸色瞬间恢复如初。 这小妮子又嘿嘿的笑着。 “如此也好,我就知道姊姊不是那种人。” “方才的话,且都放在心里好了。” “只要姊姊真心对待师兄,我!也!不!会!揭穿你的身份……” “这可是我们俩之间的秘密呀。” 望着欢快的张琪瑛,跳跃远去。 辛宪英顿时感觉松了口气。 这小丫头看起来人畜无害,傻不愣登,却不料一说起她的师兄,却如此上心。 “她是真傻……还是装傻?” 薛定谔的张琪瑛,能在量子状态不断转换。 辛宪英着实看不明白了。 …… 另一处。 绵竹,郑家邬堡。 邬堡,乃是汉代地主豪强们在自家修建的军事堡垒。 一栋栋邬堡,如同独立的封建城池。 望楼、箭塔、粮库、武库皆是具备。 一旦豪强遭遇外敌侵袭,便会回到邬堡中召集田客自守。 郑氏邬,就是一座典型的汉代邬堡。 背靠紫岩山,山前绵水流。凭山据池,易守难攻 在邬堡高墙之上,还有四座望楼探查。 一旦有风吹草动,消息立刻便会传到堡垒主人的耳中。 “郑公。” “大事不好了!” “刘升之来了!” 啊! 郑度闻言大惊,连忙来到望楼之上,放眼望去。 远方的平原之上,果然已经能看到鬼卒的身影。 “怎么回事!” “刘升之怎么会出现在绵竹?” “射坚不是去什邡绞杀此贼了吗?” 那田客摇头道。 “我刚从县中回来,听说那刘升之已经将射坚斩杀。” “不知是谁在搅局,广汉各地百姓都开始拥护他,现在绵竹人给他带路,来找郑公了。” 啊!!! 郑度千算万算,还是没想到,刘升之下手这么快。 他前脚才离开雒城。 后脚射坚就被杀了? “一千号人,坐拥坚城,一晚上都守不住?” “他刘升之到底带了多少人啊!” 田客胆怯的缩着身子。 “好像……只有几十个鬼卒……” 几十个鬼卒夺了一个城? “你放屁!” 郑度抽刀而出,大概也猜到广汉藏定有鬼卒相助。 “管不了那么多了。” “传令,给我关闭邬堡大门。” “都拿上弓箭,给我守住。” “任何人不许退缩。” 豪强麾下的田客们虽然大多时间都在种地。 可是豪强自己偶尔也会组织农人团练。 这样一来既能保证收成,在遇到危险时,也能把田客变成士兵抵御敌人。 嗡嗡嗡! 吹角响起。 散布在外的田客们闻声迅速跑到邬堡之内。 稍稍跑的慢点的,皆是被关在门外,不能入内。 “郑公,还有人在外面啊。” 郑度大怒道。 “那又怎样。” “难道让我把刘升之一起放进来?” 城上的田客们无力反驳。 “都给莪放箭!” “把这些贱奴都杀了。决不能让刘升之得到他们!” 阴狠的话音落下,田客们纷纷对视,下不了手。 他们虽然是郑度的奴隶,可是要让他们杀害自己的乡亲,还是会犹豫的。 “愣着干什么?” “都给我放箭!” “郑公,俺的孩子还在外面啊……”老者苦求放过。 “滚!” 郑度心狠手辣,直接一刀穿心,将不肯放箭的老者刺穿。 随后直接将尸体从邬堡上丢下。 砰的一声,那老者摔得血肉模糊。 “在不听令,这个贱奴就是你们的下场!” “放箭!” 咻咻咻。 迫于郑度威慑。 余下的田客无奈的咬牙放箭。 弓矢乱飞。 来不及入城的百姓尽遭射杀。 张飞大怒道。 “升之,这狗娘养的郑度,再杀百姓啊!” 刘云放眼望去,果真是尸横遍野。 这些豪强,真把抢掠来的百姓,当成牲口了? “郑度真不当人啊!” “此人屠戮乡里,可恨的程度,只怕仅次于程昱了。” “所有骑马的鬼卒,快速冲过去,能救多少,救多少!” 驾! 风驰电掣。 刘云一把拉起正在地上嚎哭的孩子,抱入怀中,拨马便走。 张飞、庞德等人也是抄起骑兵小盾,紧随其后。 然后迅速下马,组成盾墙。 箭雨落下,啪啪啪的打在盾牌之上。 来不及逃走的百姓尽数死在盾外。 好在,仍是有数百人得以活命。 “缓缓后退,撤出射程!” 张飞左右手各自抱着一个孩童,镇定的组织兵马后撤。 好不容易脱离死亡。 劫后余生的田客们,跪地嚎哭。 这些面黄肌瘦,早已没有半点人样的可怜的百姓啊。 他们本来也是拥有土地的自耕农。 可是汉末以来,诸侯乱战,豪强肆意瓜分土地。 失去了土地的百姓,只能背井离乡,沦为地方豪强的隐户,世世代代承受剥削。 事实上,这些人已经不能按照人类的标准来看待。 他们就是豪强的私有物。 豪强可以把他们当做玩具。 当做奴隶。 当做肆意猎杀的动物。 唯独,不可能把他们当成人类。 鲁迅先生的话,并非刻薄。 乱世无情,如此而已。 刘云看得揪心,将脱离苦海的田客们个个扶起。 他们的苦命到此还没有终结。 如果不能拥有自主耕作的土地,到头来没饭吃,他们还是得依附于豪强。 刘升之走遍中原,看得太清楚了。 汉末的百姓,只有被诸侯奴役或者被豪强奴役这两个选择。 哪怕他这个穿越者作为流民来到这个世界,也比他们好不到哪去。 这并非是能力决定的。 而是这个世道决定的。 “升之,这么多人,怎么养活?” 张飞瞥了一眼刘云。 他只管救人,如何让他们作为‘人类’,好好地活在这个世界上,张飞真想不到办法。 汉魏六朝以来,豪强侵占土地的问题,是几百年来积累的病根。 不是来个穿越者,搞个均田制,杀几个豪强就能解决的。 王莽、刘秀坐拥江山,只是想查一下天下田亩的数量,都引起天下动乱。 想从虎口夺食? 那整个天下的豪强,都将把你视为死敌。 刘云望着跪在地上的芸芸众生。 苦思良久。 土地问题,自华夏诞生开始,就是个难解的病症。 刘云明白,自己不可能一劳永逸的解决干净。 但他的眸光仍是坚定,至少他能看到的地方,就必须解决。 虎口夺食,又如何? 我来了,就算你是老虎,我也得掰下你两颗牙来! 天黑了,苍穹阴暗,浮云流窜。 黑幕遮天。 可在历史的天空下,再灰暗的世道,也终会有人燃烧自己,让这个世道的光明长存。 华夏诞生以来。 家国时有崩溃。 社稷时有沦丧。 江山时有颠覆。 黎民时有倒悬。 但,只要。 扛着王道大旗的人还在。 扛着历史命脉的人还在。 文明,就终将涅槃! “我来到这,我活在这世上,不就是为了改变这一切!” “我的剑,只为黎庶挥舞!” “我的血,只为苍生而流!” 他回头,清风拂面,一身正骨。 “翼德将军,我,又要耍浑了!” 张飞困惑到:“你打算怎么做?” 刘云坚决道:“杀了郑度,释放奴隶,划分田野。” “如此而已。” 张飞看着刘云,愣了半响,他似从这青年的身上,看到了大兄的影子。 不过,青年人的气,更为磅礴,锋芒尽显。 像是悬在夜空中的皎皎孤月! 照亮天际。 张飞搔着头,不知为何,莫名想笑。 “小子。” “俺看你很像一个人。” “骨子里像!”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一百零六章 飞鸢滑翔,神兵天降!鬼卒会飞很合理吧? 夜色如墨,漆黑的夜空之下,郑氏邬外,四处都是火光。 含恨的乡民,暴怒的田客,皆拿着锄头镰刀四面喧呼。 “郑度,滚出来受死!” “你鱼肉乡里的好日子到头了!” 一片骂声下,郑氏邬内,守军惶恐。 “郑公,足足几万人围在外边。” “咱们要不降了吧!” 坐在榻上的郑度眼神一凌。 “降?墙倒众人推,你以为我出去他们能放过我?” “刘升之有备而来,定是猜到了我的身份。” “我……已无路可走了。” 郑度饮恨长叹。 “该死的刘璋当年不听我言,若是把整个广汉付之一炬,岂能让刘备入川!” “我苦心经营,本想着能迎接魏公入川封侯拜将,却不料沦落至此。” “都是这个刘升之……” “我就是死了,也绝不会让他好过。” 面容阴鸷的男子,在炭火旁焚烧着这些年来与魏军串通的机密文件。 一道道竹简、绢布被点着。 火光照亮了郑度的双眼。 “他是来查粮的。” “可惜,粮草不在郑氏邬。” “我若死了,他一辈子也不可能找到。” 郑家的部曲们闻言,皆是无奈长叹。 他们是郑度养的死士。 不知有国家,只知效忠主子。 哪怕郑度倒行逆施,恪守汉代君臣礼节的死士,也不会背叛。 至于那些游移不定的田客,本就备受压迫。 在此时节,能否保持忠诚,还是個问题。 “外边那些人,会死战到底吗?” 郑度阴狠道。 “我出事了,他们也别想好活。” “把他们的妻儿老小,全部收押。” “敢不死战,全家诛灭。” 死士们面面相觑,点头道。 “唯……” …… 夜空下。 营火旁。 刘云逐个询问逃生的田客,这才将郑氏邬内外的布置打探清楚。 “刘郎,在邬堡内有四处望楼,各备弓弩。” “邬堡背靠紫岩山,邬前有绵水作为护城河。” “一旦有人跨过河水,望塔便能听到动静,发出警报。” 所以说,正面强攻,短期之内是很难拿下咯。 像这等坚固的邬堡,没有重型的攻城兵器,很难打破。 刘云手中只有50名善战的鬼卒。 张飞部下还有六百名甲士。 邬堡里的田客,至少有3000人之多,人数上对方占据有绝对的优势。 但交战起来,田客们肯定打不过专业的士兵。 刘云先前并没有扫荡豪强邬堡的经验,对于这事种儿,还是张飞比较在行。 “翼德将军,对付这等邬堡该如何处理?” 张飞抬眼去望,这邬堡的确选在妙处。 走正面强攻的话,会损伤很多。 虽然郑度手里都是农兵,可是他却占据着地形优势。 “俺看,不如回雒城,造几台发石车,不分昼夜的轰击过去,把他整个邬堡打成粉碎!” “这郑度既然敢据邬自守,想必已经知道他的身份暴露了。” “没有曹操给他当后援,此人必会在此拼个鱼死网破。” 刘云点头称是,校事府的人,都有人质在邺城,一旦校事反叛。 曹操会把人质全部杀死,然后派出其他的细作,将背叛者举族杀灭,一个不留。 郑度现在身份已经暴露,曹刘两家都不会放过他,他除了死守以外别无选择。 “既如此,就更不能拖着了!临时打造发石车,既缺乏工匠,又缺乏人手,已经来不及。” “必须得想办法进入城内,先擒获郑度,一旦让他死了,我们就无法得知,粮草被藏到哪里去了。” 刘云缓缓从矮林中探出头来,他望着紫岩山,顿时间心生一计。 军队从正面进攻,必须要跨过绵水,这样一来滔滔的水声,就会引起城内守军的注意。 但如果从背后的山上下去呢? “这背后的孤山,可否攀登?” 田客们摇了摇头道。 “紫岩山,山体光滑陡峭,寻常人根本爬不上去。” “少数力气足够的壮汉就算能爬上去,也会被邬堡内的弩手发现。” “还不等你们冲下山,郑度便会派人追杀。” 听闻此言,刘云深思一阵。 他麾下的鬼卒在青城山上奋战多年,个个都是攀爬好手,他在丙穴之战便施展出了这项绝技,让夏侯渊等人大吃一惊。 紫岩山山势不高,爬上去倒不是问题。 可上去了之后如何夺城才是关键。 鬼卒们入了邬堡之后,外无支援,时间一长,迟早也会被敌人消灭。 如此想来,必须以最快的速度冲到坞堡的门前,打开大门,将张飞的步兵和百姓引入城中才有胜算。 张飞不想让刘云冒险。 “跑下山,肯定会被敌人的望楼察觉……” “升之,你就别想了。” 刘云顿了一顿,苦思之际,天空上鸟雀啼鸣,那只红腹锦鸡不知何时,居然追随他来到绵竹。 鸟儿吱吱喳喳的落到刘云肩头,他突然目光一闪。 “跑下山,不行。” “那,如果我飞下山呢?” 飞下山? 张飞眼睛瞪得活像个铜铃。 …… 邬堡上。 郑度看着远方逐渐熄灭的营火,只感一股寒意袭人。 “刘升之走了?” “不可能,他不是这么轻易放弃的人。” “这小子……又在耍什么花招?” 郑度放眼四望,百姓们和张飞的步兵全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越是安静,郑度就越是害怕。 不过,他现在龟缩在邬堡中,只要邬堡大门不破,他暂时还是安全的。 “此邬,我打造多年,固若金汤,只要粮草不绝,哪怕他带着一万人也杀不进来。” “你们,都给我盯好了。” “有任何动静,立刻禀报。” “唯!” …… 郑氏邬远处。 张飞看着刘云花了几个时辰打造的滑翔器,顿时瞪大眼睛,不敢置信! “升之你在开什么玩笑,你们又没长翅膀,用这玩意儿,想从这山上飞下去?” 这还真不是刘云瞎搞。 汉代史书中本就记载的有…… 只不过,世人大多只关注强汉的帝王霸业。 王莽时代的奇技淫巧,人们关注的并不多。 “翼德有所不知,当年王莽,欲攻匈奴,有匠人以此物献出。” “以大鸟菖蒲为两翼,头身皆毛,领环钮,以此器可飞百步!” 这应当是汉代滑翔伞的雏形。 战国时代,墨翟发明的飞鸢,早已失传。 汉代的资料,倒描述比较齐全。 刘云对此器进行了改良,以竹木作为中间支撑,固定骨架。 除了材料稍微劣质一些以外,基本构架已经大体与现代滑翔伞类似。 不能指望它飞多远,如果顺风,加上从山上俯冲,滑翔个百来米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在刘云号召下,上万百姓家家户户出手帮忙,各自回家准备所需的材料。 专业的木匠按照刘云指示,打造骨架。 人多力量大。 几个时辰,五十具滑翔伞就已打造完成。 张飞原地把玩着滑翔伞,仍是纳闷。 “真能飞?” 刘云点头回忆道。 “当年我在青城山上,夜袭东州兵军粮,便是靠此物突然袭击。” “神兵天降,一夜之间杀得东州兵神魂胆丧。” “东州兵将其称之为:飞鸢!” 张飞闻言大笑。 “难怪那群东州兵见了你,就跟见了鬼一样,哈哈哈。” “不过……你怎么把这些东西带上山?” “也好办!” 刘云望向手中的飞爪,轻轻地用绳结系住,朝着背后的山体一抛。 爪尖儿死死勾住山上的松树。 刘云拖拽一阵,确定结实后,又在绳中安方滑轮。 由此借用杠杆原理,山下的百姓只需要齐心用力,便能将飞鸢运送上去。 张飞和庞德虽然不懂这些新事物。 可是刘云麾下的青城山鬼卒却是早已屡见不鲜。 “我们祭酒会的东西可多了。” “这世上就没有祭酒不知道的。” 刘云谦逊道。 “非也,泥橇破敌,飞鸢滑翔,皆是上古祖宗所造。” “我不过是借用罢了。” “事不宜迟,开始行动。” “翼德将军,令明,我等进入邬堡之后,便会直驱大门。” “劳烦你带领麾下步卒,前去接应。” 啊! 张飞心里大不情愿。 “你们都在飞,让俺步行?” “不成,升之,给俺也试试啊!” 庞德也是晃了晃头。 一副半路上把他甩下,拔什么无情的表情。 刘云无奈道。 “飞鸢需要熟练掌握后,方能使用。” “我麾下的青城山鬼卒之前都是练过的。” “翼德将军和令明虽然骁勇,但是没使用过飞鸢,恐怕有失,待破城之后,我定让你们玩个够。” 这话一出,二人方才喜笑颜开。 不多时,万事俱备,只差东风。 紫岩山上,道道飞爪直上山体。 刘云自幼攀山越岭,早已成为练家子。 这紫岩山比起丙穴的大丙山,简直不值一提。 不多时,五十名鬼卒便已尽数上山。 山下百姓齐齐发力,为报刘云大恩,众志成城。 飞鸢具在。 张飞和庞德带领步兵在前吸引目光。 谁也没有注意到,在黑暗之中,在孤山之上。 五十具飞鸢在背。 鸟雀即将翱翔。 刘云在此山头蛰伏不动,只待风来。 现在刮得是逆风,一旦飞鸢出动,将会偏离轨道。 他要抓住一个风停的时机,迅速从山上降落,直扑邬堡大门。 良久。 风停了! 红腹锦鸡停留在刘云的肩膀,人和鸟的目光都紧紧盯着山下的邬堡。 “起身!” 五十具飞鸢齐声出动。 他们快步狂奔,朝着山下冲去。 就差一个时机,起步飞翔。 正待此时! 天云呼啸。 狂风又起! 不过来的是顺风!是胜利的风向! 飞鸢飞得更猛,飞的更快。 加上从高空俯冲的加速度,足矣让飞鸢飞出更远的距离。 “天助我也!” 刘云心中大喜,每逢祥瑞出现。 胜利的天秤就将倒向于他。 这是天幸! 鬼卒,高飞! 横略邬堡上空。 快如残影。 望楼上的守卫,还以为眼睛花了,连连揉了揉困倦的双眼。 却不料,半空中,真有飞人! “鬼……鬼啊!” 铛铛铛铛铛! 金锣震天响。 沉浸在睡梦中的郑家坞,全员惊醒。 待郑度穿好衣装,出门之际,抬头四望,满目震惊。 飞鸢破空,鬼卒滑翔,从天而降。 从今天起,这支鬼兵将被称作神兵!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一百零七章 匡扶汉室!以我心改造天下! “什么东西飞来了!” 咻咻咻! 黑夜中,无数道暗影飞腾。 鬼卒驰骋飞鸢,如蝙蝠一般滑翔落地。 砰砰砰! 不少飞鸢砸落屋檐,木杆摧折。 受伤的鬼卒,再度起身,却发现他们居然掉到了柴房之中! “快放火!” 呼呼呼。 鬼卒沿途丢下无数火折子。 火星儿碎裂,周遭柴房尽数点燃。 顺风吹拂下,一片烈焰烧的火光四冒。 黑暗的邬堡,瞬间点亮! “升之到了!” 邬堡外,张飞喜不自胜。 他一把丢下坛中酒,大喝一声,持矛而去。 “都跟俺冲!” “杀了曹贼的细作!” “杀!” 五百益州兵持盾在前,步步跨越绵水,踏的寒波荡漾,水声漱漱。 上万绵竹百姓紧随其后。 三老、豪杰,皆曰:“杀郑度!” “扒了这个畜生的皮!” 四面风声。 火声。 喊杀声。 不绝入耳! 匆匆穿好铠甲,走出门来的郑度亦是心下慌张。 起视四境,一片火光。 望楼之上的田客们早已吓傻了眼。 便是手中握着弩机,也不敢放箭。 “这刘升之,哪学来的奇技淫巧?” “荒唐!” 郑度拔剑而出,大骂道。 “愣着干什么,放箭啊!” 死士们连忙冲上望楼,将发愣的田客们个個推开,立刻手持弓弩瞄准邬堡中的鬼卒。 可是这群鬼卒速度太快了。 距离邬堡大门只有一百步。 门口的死士根本阻挡不住。 双方混在一起,一片血战。 城楼上的死士,根本分不清敌我。 一通乱箭之下,反杀伤己方死士,一片哀嚎。 “乃父!射谁呢??” 望楼上的死士,无奈的丢下弓弩。 “唉!” “下去追杀吧。” 铛铛铛! 鸳鸯剑在握,刘云削铁如泥。 单福剑术,在这种狭窄的地形下,最易杀人。 他一身步法轻灵鬼魅,沿着巷中连杀数人。 “抓住他!” 五个死士持刀杀来。 缳首刀迎面大开大合,逼得刘云退向墙角。 他借力反蹬,一跃而起。 左手上拿着的青铜小弩,在如此近距离的射程内,根本不需瞄准。 一击弩箭射出,最左方的死士最先亡命。 借着这个空档,刘云翻滚落地,起身持剑又横扫而出,剑锋瞬间扫过一名死士的喉咙。 剩下的死士稍退两步,这才躲过剑锋。 “围住他们!” 越来越多的死士掩杀而来。 刘云环顾四周,拾起那被杀的死士掉落在地的兵器。 低头一看,竟是…… “钩镶?” 好武器! “用戟捅死他!” 戟兵刺击,刘云却是身形稍避,反手便用钩镶擒住长戟! 汉代戟兵的克星一出手,那戟兵便动弹不得。 鸳鸯剑趁势突刺,颅骨破裂,血浆瞬间崩碎一地。 剩下的戟兵刚要上前,两侧屋檐上,鬼卒尽数冲杀而来。 迎面持刀,从高空跳下。 刀口刺穿戟兵骨。 血溅七步阎王路。 “祭酒,快开城门!” “我们挡住!” 几十个鬼卒迎面拦住敌军。 在这样狭窄的地形下,再多人也过不来。 刘云毫不犹豫,箭步冲杀城门。 最后三十步,步步杀伐,剑剑惊心。 正在高楼上观战的郑度心下大震。 “拦住他!” “快拦住他!” 下山的猛虎,归穴的鸟兽。 你拦得住吗? 剑影刺穿最后一名守卫! 吱呀一声。 “门开!” 天地肃清! …… 张飞来了…… 谁也挡不住他! 上万绵竹百姓,踏破大门。 锄耰棘矜,揭竿起。 这豪强的末日! 到了…… 郑度心中最后的一丝底气也夸了。 赖以生存的邬堡,一夜破败。 他当初为刘璋设下的毒计,已经让他身败名裂。 他明白,今日的清算,迟早会来。 可是,郑度不甘心。 不甘心,被一群手无寸铁的百姓报复。 在蜀中,他已身败名裂,无路可走了。 回到屋中的郑度,双目失神。 邬堡外的血雨腥风,似乎都跟他没关系。 他命令死士坚守,踉跄的回到了屋舍。 这满屋的华贵锦绣,满屋的玳瑁貂裘,都没用了…… “曹公……你许诺我的益州刺史,去哪了。” “哈哈哈……我郑度苦心经营,翻手覆雨,缔造了这么大的优势,你都打不赢!” “我帮你整整拖住了诸葛亮两万大军啊……” “你们魏国的文武,都是酒囊饭袋吗!” 曹操能跑。 他郑度跑不了…… “完了……一切都完了。” “万安仓之事,一旦被查清,我郑家就完了。” 郑度抱着掩面哭泣的妻子和女儿,默默流泪。 “是我害了你们。” “郑度无能,不能让你们过上更好的日子。” “阿翁……女儿过得已经够好了。” “你收手吧。” 十岁的郑家女,泣不成声。 郑度揪心的看着女儿,无奈长笑。 “收手?” “没机会了。” “这一盘赌局,是我输了,魏公不会放过我,也不会放过你们。” 郑度抽出祖传的汉剑,剑光倒映着他冰冷的面容。 绵竹郑氏,走到今天,已穷途末路! 他一把推开妻女横剑在脖间。 “剑乃君子器。” “我做不成君子,也不想当个等死的小人。” “小人,别高估自己了。” 门外,血影斑驳。 刘云一剑砍杀守门死士,破门而入。 砰的一声,大门被迎面踹开。 张飞、刘云皆是步步逼来。 “尚书有云: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逭。” “你设下毒计,残害乡里,只为博得功名。” “你这样的人,连小人都算不上,你是只毒虫!” 郑度目如死灰,回头看向刘云,满眼绝望。 “那又如何?” “一群贱奴,死就死了,关我什么事。” “我要出人头地,我要站在万人之巅!” “我的才干,可比之管仲、乐毅!” “我生来就该站在京师,生来就该是王侯!” “碾死一些贱奴,能怎样?魏公他杀了多少人?不照样名满天下。” 刘云拖剑而行,沿途将满地布帛划开。 这郑度真是骄奢淫逸到了极点。 明明还没到晋朝,这厮就满是一股淫糜富贵之风。 冬天满地都铺着蜀锦当做坐榻。 也不知平日里吃了多少民脂民膏。 “曹操,的确名满天下,不过是恶名满天下。” “你这样人,很适合当他的鹰犬。” “不过……”刘云冷冷一笑。 “当他的鹰犬,要么被他杀,要么被我杀!” 刘云箭步突刺。 郑度连忙起身,将妻女护在身后,出剑对峙。 “刘升之,你为什么非要逼我。” “这蜀中比我贪婪之辈何止千万!” “暗通曹操之人,尽是豪强!” “你为什么不杀他们!” 经典…… 就是要被清算的反贼心里还不服。 明明更大的反贼都没人管。 你管我这小卡拉米做啥? “哈哈哈……” “跑不掉的,从广汉开始。” “我会一家一家的找,一家一家的除!” “他们不会比你多活太久。” 刘云死死盯住郑度,他不怕郑度反击。 就怕他想不开自杀了。 粮草的问题还没解决。 郑度就不能死。 从他第一时间护住妻女的动作来看。 或许,这事儿还有的说。 “我听说,曹魏校事府,用法严苛。” “一旦,细作背叛,邺城的质子将被斩尽杀绝。” “细作的家人,也会被逐一清剿。” “直至断子绝孙……” 郑度将女儿的手紧紧握住,眼神逐渐恐惧。 “你想做什么?” 刘云淡定道。 “我猜想,你和其他的蜀中细作一定有自己的联络方式。” “每个月肯定会接头,以保证线人没有背叛。” “你猜猜看,如果你这个月,突然消失不见了……” “卢洪、赵达,会怎么做?” 卢洪、赵达二人,乃是首席校事。 在魏军中一直流传这么一句话:“不畏曹公,但畏卢洪,卢洪尚可,赵达杀我。” 这两人在魏国的名声比曹操还臭,他们掌权以来,数年间,吏民被“校事”刺探及秘密抓捕的冤假错案数以万计。 校事府可不管细作是被抓,还是被杀。 只要细作没有当场死亡,那就被视作背叛。 郑度不怕死…… 他当场死了,消息自此断绝,他家里人自然安然无恙。 按照刘备和诸葛亮处理叛徒的方式来看。 大多诛其首恶,余者也就流放到苦寒的汶川郡,不至于断后。 可一旦刘云从中作梗,放出些例如郑度背叛的小道消息。 郑家,将鸡犬不留! 刘云在刻意威胁,扰其心智。 “你知道的……莪在汉川对付豪强,从不留情。” “李休、阎圃、侯选、程银、杨帛、杨白,全都族灭。” “不过,我会对你的家人网开一面……” “毕竟,你会告诉我,蜀中其余的细作都在哪。” “也会告诉我,万安仓的真相。” “对吧?” 郑度浑身毛孔倒竖。 竟不料刘云如此用计! 哪怕他在狱中一个字都不招,也没用,郑家还得灭。 只要刘云把消息放出去,曹操会管你真降假降? 横竖都得死啊…… “卑鄙!” 哐啷! 郑度手中兵器落地。 心理防线彻底被击破…… “你赢了……” 张飞大笑一声,迅速上前,将郑度压倒在地。 “来人,拿绳子来,把他捆起来。” 张飞力气极大,郑度也无心反抗,他默默摇了摇头,示意妻女不要乱动。 “罪不及家人,刘升之,我告诉你粮草存在哪里。” “但你得让我家人活命。” “好。” 刘云笑道。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君子之约,我不会食言。” “你家的妻女,我会派人送去汉川,校事府的手伸不到那里。” “现在,告诉我,你把粮草藏哪去了?” 百万石粮草,绝不是瞬息之间就能蒸发的。 自汉川开战以来。 刘备源源不断的调运成都、犍为的粮秣聚集万安仓。 就是在为大军北上做好后勤准备。 郑度想有小动作,没有本地豪强去配合是不可能做得到的。 郑度不敢隐瞒。 连忙开口道。 “是郪县李氏……” 郪县…… 又是郪县。 马秦、高胜的叛军就是在此起兵。 没有人支持,他们根本不可能敢带兵南下。 郪县李氏和蜀郡江原常氏齐名,皆世宦高族,阖家广学,于东汉、蜀汉、两晋其间廉孝相继,世代为州郡大吏、二千石。 如果真是郪县李氏帮衬,这一切就解释的通了。 “襄阳有马氏五常,郪县有李氏三龙。” “李邵、李朝和早夭的李直,并列三龙之称。” “尚在世的两人都在刘豫州麾下任职,一人为州书佐部从事,一人为临邛令。” “这二人性情耿直谦和,应当不会作乱。” “我猜,唯一野心勃勃之辈,乃是李家的老三——李邈!” 郑度惊讶道:“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知道?穿越者的先知先觉呗? 刘云回忆着郪县李邈的有关记忆。 李邈,表字汉南。 从小性情疏狂,心胸狭隘,因此不再李氏三龙之列。 刘备入蜀时,他是反对刘备的中流砥柱。 当然也就敢动动嘴皮子…… 平日里在宴会中发发牢骚。 刘备容忍多时,再一次宴会中,终是忍不住问他一句。 “你对我这么不满,为什么当初不帮助刘璋抵抗?” 李邈作死的回答:“不是不帮,只是实力不足罢了!” 说得好! 有司联名弹劾,处以李邈死刑! 诸葛亮念在刘备刚刚入蜀,局势不稳,劝说了刘备暂且不杀。 刘备同意了。 可李邈是何等人物?他会念诸葛亮的恩? 刘备最讨厌这种泛泛之辈,对他弃之不用。 是诸葛亮执政时,一把将他拉到犍为太守、丞相参军、安汉将军的高位。 结果呢。 诸葛亮死后,三军素缟,刘禅亲自服丧。 这李邈当众诽谤诸葛亮是篡逆权臣…… 刘禅大怒之下直接杀了他,这是后主在位期间,干的为数不多的痛快事儿。 “这种白眼狼啊……换谁都养不熟。” 郑度一提起郪县李氏,刘云就猜到了会是此人所为。 “李邈是不是曹魏校事?” 郑度不敢隐瞒,连忙回道。 “自然是,平日里就是由他和我接头!” “如今已过月中,三天之内,他见不到我,便会将所有证据付之一炬。” “当然,那批粮草他也会借机销毁。” 三天…… 刘云拿来舆图,从绵竹到郪县,快马狂奔,三天足够。 可是张飞麾下就只剩下五百人,多是步兵。 得先回一趟雒县,征用当地马匹,换马后,再行赶路。 “李邈将粮草藏在哪了?” 郑度用手指向了郪县东部的宜君山,在此画了个圈儿。 “宜君山……” 刘云之前在雒县查看各地策籍之时,看到过。 郪县:有山原田、富国盐井。宜君山中,出鹿麈尾。 自古大山中,常出灵鹿,到也在情理之间。 刘云狐疑的看了一眼郑度,这些校事府的人未必都可信。 “郑度,我再问你一遍,你说的全都是实话?” 郑度愤怒道:“我已沦落至此,还有什么可骗你的,但有一句假话,我郑家天诛地灭!” 好果断的话,没有丝毫犹豫。 张飞和刘云对视了一眼,默默点了点头。 他不会完全相信郑度,也会做好防备。 “来人,派县兵,看住郑度,待我将李邈抓获一并处置。” “其家中死士,一概压往雒县。” “郑家的田客、奴仆全部释放自由。” “家中田产一并分给无地百姓。” 话音一落。 邬堡中奴仆闻声欢喜。 “真的……我们自由了?” “我们自由了!” 本就无心抵抗的田客、奴仆听到这等好事儿,全都欢喜雀跃。 个个伏跪在地,高呼。 “刘青天!万岁!” “万岁!” 在汉代,“万岁”本为臣下对君主的祝贺之辞。 在民间,百姓常用‘万岁’一词,表达祝愿。 至于分田事宜,涉及颇多,目前刘云无法亲力亲为。 只得写了一封密信,传禀到雒县,由蒋琬和吕乂派人负责安置。 他本人,稍作歇息。 便又带着人马,押送死士前往雒县,并且沿途换马,南下郪县。 诸事落定。 被软禁起来的郑度,在狱中并未灰心。 在刘云的大军离开之后,反而一扫阴霾,眼中满是疯狂。 “李邈啊……李邈。” “杀刘云,封乡侯啊!” “这么好的机会,你可要好好把握。” 郑度的妻女闻言,吓得浑身冰凉。 “夫君/阿翁,你不要执迷不悟了。” “刘郎已承诺饶过我们母女,你就别闹了。” “不行!” 郑度满眼杀意。 “你们死不死,关我屁事!哈哈哈。两个贱女人,真以为我会为了你们甘心赴死?” 伪装卸下,郑度一巴掌抽在母女的脸上,将妻女打晕过去,他向来残暴如此。 “就差一步!就差一步了。” “只要杀了刘升之,我就能逃到魏国,封侯拜将,永远的离开这个牲口才待着的地方!” “一切,都在按计划行事!” “我,非要他死不可!” 郑度自以为表演的天衣无缝。 殊不知,监狱门外的阴影中,青城山的鬼卒早已将郑度的话听的一清二楚。 “此人,果然从头到尾都是个畜生!” “将密信传给祭酒,郑度上钩了!” “唯!” …… 行军路上。 刘云反复揣摩郑度的用心。 他看向地图中的宜君山,总觉得此事没那么简单。 “郑度说的话,可信吗?” 庞德心存疑问。 刘云点了点头:“说得应当是实话。” “那为何升之还这么担心?”张飞追问道。 刘云摇头道:“问题就在于,郑度说得全是实话,没有破绽。” “他哪怕编出一个谎言,我兴许还会相信他。” “可是,一个刚刚投诚的细作,说的话怎么会如此果断,如此不假思索?如此毫无顾忌?” “只有一种可能!宜君山,有猫腻。” 庞德和张飞皆是一头雾水。 “说真话,也能骗人?” 刘云淡淡的笑了。 “不仅假话能骗人,用真话骗起人来,更可怕。” 郭淮当初在丙穴之战前,就是上了真话的当,这才把七姓夷王的质子派出去。 或许,郑度也和刘云一样。 从城破的时候,就在表演,就在设局。 不过,刘云并没揭穿。 等到蜀中鬼卒讲将确切消息传来,刘云才得以确认,宜君山的确有埋伏。 “那,咱们不去宜君山,先回去宰了郑度这狗贼。”张飞怒火冲头,这就要调转马头。 刘云却一把拉住马缰,小声道。 “绝不可打草惊蛇。” “郑度敢如此胆大妄为,背后定有大鱼!” “且不如多撒撒网。” “最后,一次把他们全都捞上来!” 张飞眼珠在眶里转了一整圈,这才想明白刘云为什么在城内不揭穿他。 郑度有心引刘云上钩,刘云却打算将计就计。 被蒙在鼓里的蠢货还不自知,真当以为他能骗过刘云。 “嘿呀,升之啊,你他娘的真是天才!” “哈哈哈,这次俺要捞一条最大的鱼!” 刘云摇头轻笑,寒风刺骨,星目染霜。 “捞多少,都归你。” “我不要这些人。” “但,我要让他们把抢占的流民、土地、山川、林泽,一口气全吐出来!” 我刘云是要惩处奸凶,匡扶汉室。 但我匡扶的,不是那个王朝末年,鱼肉百姓,畏惧豪强的东汉。 而是我心中的大汉! 李辅、郑度、射坚、李邈。 以及他们背后的那些该死的豪强,该杀的都得杀,一个也别想跑!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一百零八章 美色如斯,大人办事儿,还是办我? 三日后,张飞兵发宜君山。 麾下五百将士全部换上战马,带好口粮。 不多时,便来到郪县。 刘云在远处环顾山势,又提前令鬼卒去县中探查敌情。 蜀中鬼卒亦有郪县百姓,双方取得联络后,便交换了信息。 在此期间,刘云扮作百姓模样,四处查探。 果不出其所料,此山诚乃龙潭虎穴。 纵使刘云初见,也大为惊奇。 宜君山,乃是整个郪县境内的最高峰,东望群峰横列起伏,西瞰深丘连绵不断。 地形犬牙交错,有缓坡、平坝、小河环绕其间。 山顶处还修建有望楼。 两侧山道,皆是蜿蜒曲折,只需寥寥数百人,便能挡住入山的道路。 历史上诸葛亮亦在此治兵扎营。 果然,顶级战略家的眼光总是错不了的。 “山势高耸,以低打高,这郑度倒是给我下了个圈套。” 刘云沉思之际。 很快,鬼卒便回来传信。 “祭酒,打探到了。” “宜君山,的确不简单。” “乡民都说,自刘豫州入蜀,李邈郁郁不得,被免官之后便将宜君山霸占,在此修筑邬堡,李家死士经常往来山中,也不知他做什么打算。” 时间对的上了…… 这李邈定是早有反意。 “不过,这大山中,能藏多少粮食?” “能藏很多!” 那鬼卒细细说道。 “去过宜君山的乡人们说,宜君山看似山势高耸,外部狭如瓶口,其内部却是甚是宽敞。” “原来如此……” 刘云思索道。 “如要进山,则需从山南出发,顺着山道冲杀入内。” “可这样一来,守山的敌军,只需以逸待劳,便可轻易将我军击退。” “把他们逼急了,说不定还会一把火,将所有粮秣烧個干净。” “这并非我的本意……” 姜维闻言,上前道。 “义兄,莫不如派出细作,内外接应。” 张飞摇了摇头。 “不容易,益州人的口音,李邈知道,郪县的情况他了如指掌,是骗不了他的。” “那就不用益州人!” 刘云看向了姜维和庞德。 “我这正好有现成的凉州人。” 张飞拍了拍脑袋,连连称是。 “那用什么理由去骗?” 刘云将校事府的牌子缓缓拿出。 心生一计。 汉中校事杨白的腰牌儿还在他手中呢…… “伯约……令明,能否骗过李邈,就看你们二人的表现了!” 姜维接过腰牌,神情严肃。 “义兄放心!” 临行前,刘云特地嘱咐。 “李邈并非蠢材,一旦让他发现你们的身份,未必会直接与你们拼杀。” “伯约与令明需处处小心。” “身份如果暴露,先不要冲动。” “我会抓住时机,见机行事。” 二人齐声道:“唯。” 姜维走后。 张飞不解道。 “既然伯约有可能会被李邈识破,为何你还要派他们去。” 刘云望向绵竹,冷笑道。 “这不得,卖郑度一个面子嘛?” “这些人处心积虑设下圈套,我若是不中计,岂不会让他们很没成就感。” “翼德将军放心,敌人手段,我自知之。” “看我破敌便是。” 张飞猜不透聪明人的心思。 这些人互相设局,玩弄诡计,他是一点都不感兴趣。 不过,从雒县到绵竹,再到宜君山,常人看来,刘云似乎就是按部就班的一步步查清真相。 可事实是,这一条线索明显是有人故意抛给他的。 被设计的痕迹,太明显了。 那幕后黑手自诩聪慧,一步步诱敌深入,自己却全不出手。 这人以为靠这几个地方豪强就能把刘云解决,未免托大。 “那人会是你吗?” “铜雀女……” 刘云将另一块校事府的腰牌拿出,思索片刻。 上一次利用程银作乱。 这一次利用郑度、李邈设计。 “隐藏了这么久,你还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啊……” …… 话分两头。 姜维、庞德,不多时,便来到宜君山外,山口营寨处。 寨上巡逻的魏兵在寒风中冻得瑟瑟发抖。 “这等严冬,怎生熬得过去,弟兄们都该回去抱着女人睡被窝了。” “就咱们还得守着大门。” “李公养的狗,都比咱们娇贵。” 汪汪! 山门内,狗窝之中。 那黑犬似是受到侮辱,连连狂吠急声。 “畜生,叫什么!” “再乱叫,把你狗脖子拧了!” 黑犬咆哮的更凶,却不是对着寨上的守卫。 那黑犬龇牙咧嘴,朝着营寨外的两人发出警示。 浑身笼在大氅中的两人,目光相对。 旋即,较为机敏的姜维率先来到寨外。 “什么人?再不站住,我就放箭了!” 姜维答道:“李汉南的老朋友。” 听见这年轻人敢直呼主公的表字。 寨上守卫狐疑一阵。 “既然是李公的朋友,可有凭证?” “有!” 校事府令牌一出。 那城上的护卫顿时一愣。 “这东西,好像李公也有一个。” “莫非真是李公的朋友?” 另一个护卫点头道。 “李公说了,没有他的允许,任何人不得入内。” “还是先通报一声。” “好!” 护卫大喊道。 “二位且先稍后。” “待我传禀李公,再行开门。” 那护卫很快穿越山间,沿着溪涧,大概走了五里路,才来到邬堡中。 邬堡内,酒香四溢。 一入此地,便尽是淫靡之气。 帐内碳火暖意,不及美人半点温柔。 还不等护卫进门。 屋内的嘤咛声,便四面传开。 “嗨呀……李公可真会享受。” “又不知从哪弄来的女子,当真风情万种。” …… “咳咳……李公。” “山口来了人,说是李公的朋友。” 正在发力的李邈被打断了心思,顿时脸色难看。 “糊涂,李某在蜀中有什么朋友?” 李邈性情狷介,狂傲自大。 连自家人都看不上他,更无外人与他结交。 地方乡老评个李氏三龙,直接绕过他这个老三,甚至把他早夭的四弟给评上,也不给他。 可见此人多遭人恨了。 那小闻言卒尴尬道。 “好像不是蜀中人。” “听口音,应当是从雍凉来的。” 雍凉来的? 雍州乃是大魏国境。 莫非是校事府有什么指示? “不对啊,平日里与我接头的乃是郑度。” “已过月半,郑度还没来,莫非出事儿了?” 李邈眼神惊厥,思虑片刻后,便放开怀中女子,示意她退到屏风之后。 “进来吧。” 护卫脚步轻敲,缓缓入屋。 空气中萦绕的都是馥郁芳香之气。 魏晋士人都爱熏香,李邈所在之处更是奢靡。 屋中日夜熏浸不停,以至于,整屋子都是这种香味。 “他们长什么模样,可有什么凭证?” 护卫回忆道:“一位是少年,另一位是个壮汉。” “二人没带兵刃,手里只拿着一块牌子。” 李邈从背后的案牍上拿出校事府的铜牌儿。 “可是这般模样?” “对,建木在上,灵台在下,日出汤谷。确实是个曹字!” 听完护卫的话,李邈已经确信了。 “定是校事府的人。” “看来,郑度估计是出事儿了,才会有新得刺奸来跟我联络。” “去吧,把上使请进来。” 李邈缓缓起身,目光忧虑的望向绵竹。 郑度会出什么事儿…… “难不成,他的身份被发现了?” 话音未落,妖娆的女子,便倚着屏风漫步走出。 她一身小麦色的皮肤,不似蜀中人。 反而更像是来自南中的獠女。 她轻佻的逗弄着李邈,不多时李邈的双眼再度火热。 “女人,我有正事儿要办,你最好别惹火了我。” 那獠女哦了一声,反倒更为放浪。 “有什么正事儿,比办我还重要。” “来嘛,时间足够……大人做事儿向来很快。” 李邈大怒:“休得张狂!” …… 姜维、庞德二人在使者的引导下,很快进入营门。 门口拴着的黑犬感受到陌生的气息,很快从狗窝中爬出,奋力的叫着。 汪汪汪! 汪汪汪汪汪汪! “死狗,叫什么叫!这是李公的上使!” 那护卫见黑犬快要挣脱绳索,又重新将它栓的更紧。 哪知姜维却默默拾起了地上的棍子,迎着那黑犬的口水,一棒子便敲得它门牙崩碎,赖在地上,伏地哀鸣。 “上使,这笨狗没眼力,别跟他一般见识。” 姜维笑道。 “没眼力的狗,就没必要留着了。” “直接宰了吧。” 护卫连忙摆手道。 “那可不成……这是李公的狗,平素还算忠诚,小人可不敢乱杀。” 忠诚? 嗯…… 确实比你们几个忠诚。 “走吧,在前带路。” “唯!” 那护卫走在前方。 姜维却在四处打量宜君山的守备。 除了山头有望塔之外。 沿途的山道,也布置有落石滚木之类。 一条溪流穿越山间,将山口狭窄的道路直接分开,顺着溪涧向内望去,每个一里地,都有一处望塔。 守在塔上的士兵,互相哈着热气取暖。 “这位兄弟……这宜君山内部,竟不料如此宽敞。” “李公简直要把这山中打造成一座城了。” 那护卫笑道。 “上使有所不知,我家李公,祖上都是郪县大族。” “家中童仆上万,光是在郪县就有十八座盐池,五处林泽。” “分家后,李公得良田三千亩,佃客两千人,额外,李公还操持桑田、漆树、纺麻织布之类。” “光是每年织造蜀锦,去卖给中原的豪门贵胄,这些收成都够他豢养三千门客了。” 三千死士…… 大概就是宜君山中的守备力量了。 别看人数少。 郪县李氏的一个分家,就拥有如此可怕的财力。 也难怪李邈敢在刘备面前出言不逊。 “哦,豢养这么多门客,人吃马嚼。” “定要消耗不少粮食吧?” “怎生此地不见一处粮仓?” “当然是有的。” 那护卫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忽然打住了嘴。 “此事,小人……倒也不知情。” “还是等上使见了李公,当面再问吧。” 姜维眸子一沉。 李邈这个老狐狸,倒也是精明得很。 就是不知道,能不能从他嘴中套出实话了。 几人赶至邬堡。 姜维仍是四处查探,不见粮仓踪影。 “上使,李公在门内等候多时了。” “哦。” 姜维点点头,默默走入门中。 古色古香的房间的,一脸虚脱的李邈冷冷咳嗽了两声。 吩咐那獠女给二人端来马扎,自己却不起身相迎。 全然一副傲慢姿态。 “听说二位乃是校事府的上使。” “不知,可有信物?” 姜维拿出腰牌,不过,还未等李邈细看,他便伸手拿了回去。 腰牌的背面还写着杨白的名字,决不能让他看出端倪。 “料想汉南也已知雍凉之事。” “魏公大军退出汉川,蜀中局势越发严峻。” “校事府的赵公、卢公担心有细作背叛大魏,下令我们二人前来蜀中主持局势。” 哦…… 李邈眼珠子贼溜溜的转了一圈,连忙朝着邺城方向表示忠心。 “我对魏公忠心耿耿,绝无背叛之意。” 姜维环顾四周。 门外全是死士。 这李邈旁边也有几名护卫。 想要生擒此人,只怕不易。 保险起见,姜维还是给庞德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汉南对魏公忠贞不移,我等自是知晓。” “然,郑度背叛大魏。” “已经将蜀中细作的名册尽数告知了刘升之。” “宜君山已经暴露了。” 话音一落。 那李邈心下慌张。 他虽傲慢自大,目中无人。 却也听过刘云威名,深知此子下手果决,行军如风。 “郑度敢背叛大魏?” “当真该杀!” “上使,那我等该如何自处?” “刘升之可不是易于之辈,一旦他率领大军前来,我等死无葬身之地啊!” 庞德严肃道。 “所以魏公才会派我等前来。” “你放心,蜀中事交由我等处置。” “若刘升之敢来,莪定叫他尝尝西凉大刀的滋味!” 见庞德言辞凿凿,李邈方才定下神来。 “上使言之有理。” “此番若能苟全性命。李某,必定为大魏忠仆,永世不改!” 姜维见机,连忙问出正事儿。 “汉南,刘升之为粮秣而来。” “不达目的,决不罢休。” “快带我等前去检阅粮秣。” “我要亲自将粮草烧尽!” 李邈擦了擦头上冷汗,连忙起身称是。 “唯!” “来人,带二位上使前去查粮。” 姜维与庞德转身出门。 刚走不久。 邬堡外,一位黑衣女刺客,已在背后紧紧的盯上了两人。 那女子冷哼一声,快步走入屋门,怒斥道。 “李邈……你这蠢才,差点中计了。” 李邈闻言心中大怒,望着那身材姣好的美人,骂道。 “你这女人,又是何人?” “敢在我面前张狂!” 那女刺客果断掏出令牌。 “校事府,铜雀台首席刺奸。” “你……认得吗?”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一百零九章 自作聪明李汉南,洞察玄机刘升之。 却说姜维、庞德潜入宜君山。 李邈表面上并未察觉,在见过了铜雀女过后,眼神中越发的恭谦。 他不仅没有拆穿二人身份,反而带着两位魏国‘上使’周游全山。 沿途茶水招待,酒足饭饱,自不必说。 每每谈及郪县李氏之山川菏泽。 李邈神情傲然。 虽然他在家中只排行老三。 却已隐隐有了自当家主之心。 那两位兄长,他是只字不提。 “这方库里,便是粮秣。” “除去东州兵劫走的二十万石。” “其余八十万石尽在此处。” “哦?” 姜维心生困惑。 八十万石粮草,需要多少骡马拉运啊? 估算,汉代一辆骡车,每次可拉豆、米、麦、粟,不下二十五石。 就算李邈撑破天拉来一千辆,也得运输一个月。 算上骡车从新都往返郪县的时间,没有一个多月,根本运不完。 更何况,汉川之战,前线运输紧张,他未必真能征集到这么多骡车。 再者说,光天化日之下,李邈这么大规模的运粮,能逃过的诸葛亮的眼线? 看来此事,另有蹊跷。 走入米仓之中的姜维,伸手摸了摸粮袋。 的确谷物充盈,没有假货。 “这么多粮食,你是如何运来的?” 李邈笑道。 “此事自然简单。” “广汉太守射坚,乃是东州人,他们这些外来人在蜀中没有根基,只能烧杀抢掠为生。” “只要平日里多打点一些,射坚多半也不会为难。更何况,此人对此中事宜,也并不完全了解。” 姜维更加困惑。 “射坚,既是东州人,为何对此事不知?” 李邈解释道。 “上使久在雍凉有所不知。” “自刘备入蜀后,东州人内部早就四分五裂,南阳李严自成一派,吴懿、吴班倒向刘备。” “那法正、孟达、射坚等扶风人也有脱离东州元老控制的意思。” “万安仓一事,乃是我与郄揖暗中联络,在他的安排下才动的手。” “射坚终是抗衡不过东州元老,因此对此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仔细想来。 刘备入蜀后,法正从一介校尉突然崛起成为东州兵领袖。 自然是要培养自己的羽翼,孟达、射坚这样的同郡人士位列高官,法正自然是有意安排。 刘备亦是希望法正一系的年轻人能取代那些在汉魏之间鼠首两端的东州元老。 “原来如此。”姜维点头道:“那你们又是如何悄无声息的将粮草运走的。” 李邈毫不掩饰,继续道。 “黄权率军北上时,抽调了蜀中不少兵马。” “等到刘备开始北上的时候,诸葛亮又将粮草运来万安仓中转。” “我们在此暗中鼓动马秦、高胜南下越巂郡,将诸葛亮的视线吸引过去,然后便不分昼夜开始运粮。” “虽然花费的时间多了些,可总归是把粮草搬空了。” “可惜,刘升之太过狡猾,定军山之战大魏王师摧折。” “便是我等布置得再好,也于事无补了。” 庞德闻言,背后冷汗直冒。 幸好当日升之夜观天象,在蒙蒙大雾天果断出击,击败魏军。 若不然,真的拖下去。 刘备在汉川必败无疑…… 一时的决断,不知改变了多少事…… “汉南为我大魏如此尽忠,来日,我必上表魏公。” “请封汉南为益州刺史!” 李邈闻言大喜。 “谢过上使!” “这刘备有眼无珠,不得人心。” “我蜀中内外,无不日夜期盼王师到来。” “待来年魏公南下益州,我等必定拿下成都献给魏公!” “只是,目前刘升之已经追查到郑度身上,接下来万一前来宜君山,可如何是好。” 姜维冷冷一笑。 “放心,郑度一家已被我等杀绝。” “刘升之刚刚得知消息,派去成都求援的信使,也被我们截杀。” “射坚死后,广汉无人主事。” “我们只需要在下一任太守到来之前,将刘升之杀灭在此,一切线索到这里就都断掉了。” 李邈还是不放心。 “听说那刘升之本领相当了得。” “他会冒然前来宜君山吗?” 庞德一本正经的点头道。 “他当然会。” “粮草现在在我们手里,他晚来一步,你毁尸灭迹,他能如何?” “你不用担心,我的兵马随后就到。” “明天一早,两路大军埋伏在宜君山,他刘升之敢来,就是個死!” 李邈听闻校事府也派来了兵马,摆出了一副放下心来的样子。 “是这么个理儿……” “呵呵,天色已晚,二位上使且先歇着。” “晚上,我找来几个獠女,给二位上使消遣消遣。” “那些南中蛮女,本事可相当了得啊!” 庞德与姜维相视一笑。 晚上还想消遣? 今晚,将是你的末日。 等下人们将两人送走后。 屋内。 李邈目光之中的恭敬消散全无。 他一把搂住屏风后的獠女,用尽全力的揉搓。 方才那番胆小姿态也尽数恢复为了猖獗本色。 “呵,我最讨厌别人把我当成傻子。这刘升之居然敢戏耍我!” “宜君山……将是他的葬身之地。” “对吗?” 那獠女被捏的生疼,却丝毫不敢反抗:“对,阿翁说什么都对。” 李邈看着面色痛苦的女子,越发加大了力气。 “你的阿母,也是这般自作聪明。” “她以为百般讨好我,我就能放过她……” “可惜,她想错了。我不喜欢没用的废物,年老色衰,留着还不如拉去卖几个钱,换条狗回来看门。” 李邈的手划过蛮女的皮肤,他阴狠道。 “你啊,也不过是我的玩物。” “阿翁……放过我……只要不卖了我,让我做什么都行。”那獠女眼神挣扎。 尽管她已经给这位阿翁献出了一切,可还是无法避免做奴隶的命运。 “别做梦!”李邈大笑道。 “等杀了刘升之,莪就把你卖给一户好人家。” “你放心……做为人父,我还是有点良心的。” “成都的那些老头,就喜欢玩你们这样的蛮女。” …… 深夜。 阴云笼罩,宜君山。 靠在树上小歇的张飞被冷风吹醒,他打了个哆嗦。 “嘶……都三更天了。” “姜维还没传来消息?” 刘云睁开双眸。 “应该快了。” “等着举火为号吧。” 众人稍作等待。 却只见远方营寨门口,传来阵阵响声。 一束火光照亮视野。 “成了!” “跟俺走!” 张飞刚要起身。 刘云却把张飞拦住。 “翼德将军,你先别进去。” 张飞又愣住了。 “这又是为何?” “马上就要杀贼了,你让俺收手?” “并非如此……”刘云看向宜君山,白日森严的营寨,到了晚上,防备却如此稀疏。 守卫望塔的哨兵也少的可怜,个个昏昏欲睡。 李邈知道自己要来了,却一反常态,如此懈怠? 很明显,这里面有陷阱。 曾经当众辱骂刘备,被诸葛亮求情才勉强活命的李邈。 日夜忧心不安,生怕哪一天遭到清算,所以才会选择宜君山这样易守难攻的地方建立邬堡。 射坚、郑度接连死去,他没道理掉以轻心。 况且,郑度既然敢设计刘云,必是十拿九稳,才敢将粮草所在地说出。 “只怕这李邈早有埋伏。” 能在历史上留名的,都不是什么小人物。 哪怕史书中把他记载的再顽劣不堪,也至少是中人之才。 不过,李邈错就错在他太狂妄自大。 狂妄到没把刘云看在眼里。 以为用这种低劣的计策,就能引他上钩。 张飞也察觉事态严重,目光惊讶道。 “那该如何是好,人都来了,总不能不去吧?” “去,当然得去。” “不过……要将计就计!” 刘云耍了个小心思。 “我只带一半人马,另一半我有别的安排。” “翼德将军速去郪县调兵,来的越多,胜算越大。” 张飞摇头道:“这样你太危险了。” “我在汉川,不知要比这危险多少倍。”刘云自信道。 “我不陷入死地,那群幕后的贼子恐怕不会轻易现身。” “此事,必须在此终结!” “不管来的是谁,一个都不能逃。” 张飞执拗不过,只得点头道。 “好吧,俺快去快回。” “升之保重!” …… 不多时,宜君山外。 益州兵个个穿着大氅,低着头朝着营寨走去。 营门口的士兵早就收到李邈的命令,并没有检查,营门一开。 刘云便迅速掏出青铜小弩,率先击杀了望塔上的哨兵。 “动手!” 周遭鬼卒尽数掀开大氅,一刀一个,悄无声息的将守门卫兵尽数解决。 人影倒地,一切顺利。 唯有那早就被打碎门牙的大黑犬,见刘云等人到来,急忙从狗窝爬出,准备吼叫。 可它还来不及叫唤两声。 便被刘云一剑封喉。 “可怜的狗……” “下辈子,别再跟错主人了……” 刘云骑上战马,下令道。 “骑兵带上弓弩。” “火速冲入邬堡!” “唯!” …… 蜀郡,成都。 阴风嚎呼。 广汉的密信传来。 郄揖紧闭的目光,忽然睁开。 “刘升之,到了将死之地了!” 那老者闻言满脸大喜。 “人马足够吗?” 郄揖笑道。 “三千死士,对付他手底下几百号人,绰绰有余,只要把他堵在宜君山,他不可能活着走出去。” “三千人……还不够。蜀人狡诈,那李邈也未必可信。”老者左侧的军官对刘云甚是忌惮。 “我已让李异,带了两千东州兵赶往战场,如此才算妥当。” 老者闻言,重重的握住了手中竹简。 “张飞也在此地,私自调兵,小心暴露了你我的身份!” 那军官大笑道。 “暴露不了,死人,是不可能说话的!” “若是张飞也插手此事,那……我便将他一起除掉!” “善……” 四人皆是为之欢喜。 天罗地网,已经布下。 只要刘升之想要保住粮草,就必须去宜君山。 在东州士的地盘上,东州士做出什么举动都不让人意外。 “粮草,他想要,给他便是。” “呵呵呵,就让那万安仓的粮秣,陪他一起下黄泉吧!” …… 蜀郡,成都。 广汉郡局势越发诡谲,刘备和诸葛亮下棋之时,总觉得侃侃不安。 诸葛亮察觉刘备的失态。 “主公心中有事,可是为升之担忧?” 刘备手捻棋子,忧心道。 “曹贼的细作,东州士,蜀郡豪右皆是涉局其中。” “升之毕竟才二十岁!备担心他……” 诸葛亮宽慰道。 “主公无忧!” “汉川的英雄,岂能折戟在小小广汉。” “三个月前,十万大军压境,他尚且游刃有余。” “如今,羽翼已丰,龙翔大海,区区几只鱼鳖虾怪,焉能与之相争?” 刘备闻言,亦是心安不少。 “备也希望升之能成功化解此劫。” 诸葛亮笃定道:“主公应该说,升之定能化解此劫。” “哦,孔明没见过升之,为何如此自信?”刘备摇头不解。 诸葛亮手中摩挲着棋子,盯紧棋盘,道。 “因为亮知道,在此局开盘以前,升之就已经赢了……对付那些人,他输不了。” …… 场外,势力纷杂。 你方唱罢我登场。 阴谋诡谲、战场波折。 在所有人都不曾发现的角落,一只红腹锦鸡,俯瞰战场,很快落到刘云肩头。 刘云在这瑞兽的小腿之间,绑住了一封密信。 他轻轻揉了揉瑞兽的羽毛,轻声道。 “去吧!” “回到师妹身旁。” “大鱼都已聚集,该收网了!”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一百一十章 血战宜君山,贼寇尽入网!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刘云做好布置,一头便扎入宜君山中。 “马队,向前!” 杀灭了守卫营门的士兵过后,骑兵如风,迅速朝着邬堡内部冲杀而去。 宜君山口,到邬堡总共有五里路,每里路上都设置有亭台望楼! 随着黑夜中的马匹越奔越快,那些望楼上的士兵们也是察觉到了远方的动静,纷纷升起火把放眼四望。 竟不料,几只弩矢飞射而来,噼里啪啦的砸在望楼之上,稍微探出头来的哨兵皆是被一箭射穿! “快鸣金!有敌袭!” 话音未落,刘云手中小弩,一箭射中此人喉间。 扑通一声,那人从望楼之上,摔落而下,直接坠入冰寒的河水之中。 河水将鲜血冲走,马队便沿着河岸势如破竹,咆哮而前。 山头之上,幕后的始作俑者。 看着这惊心动魄的战局,露出了阴险的笑容。 “上使,一切如你所料。” “刘升之果真来了。” 李邈身侧,穿着夜行衣的俏丽刺客,微微颔首。 她冰冷的眼眸里,唯有刘升之的人影。 “自从汉川刺杀失败后,我便一直隐藏踪迹。” “蛰伏多日,今天,终于找到机会了。” “动手吧,今日我将在这宜君山中,彻底铲除刘升之!” …… 邬堡外,战火升起,还未惊扰到了姜维。 可门外,已有两名獠女前来侍奉。 “奉李公之令,我们来伺候二位上使。” 姜维看着两个衣衫轻薄,眼波柔弱的獠女入门。 连连开口道。 “不必了……姑娘请回吧。” 那獠女眼珠含泪,时不时的望向门外,似乎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就隐藏在黑暗之中。 她莲步轻移,缓缓靠近姜维,临近之际,却掏出一把手戟。 “嘘!别说话。” “我就只有这个……拿好。” 姜维心下一惊:“为什么给我武器。” “你们已经暴露……我阿翁不会放过你们。” 獠女谨慎的望向四周。 “门外藏有甲士。我们先走,他们随后就会杀来。” 庞德讶异道:“为什么不帮你阿翁?” “那個畜生,他不配当我阿翁!”獠女恭敬行礼。 旋即退出屋门。 庞德望向姜维:“她们说得是真是假?” 姜维也隐隐察觉此事有些不对。 “令明,我觉得这个李邈还是有些问题……” 庞德深思一阵,没看出他有什么反常。 “问题出在哪儿?” “此人明明知道我们是魏国的校事,为什么无论行走到哪儿身旁都有那么多护卫跟着。” “而且你没发现吗?此人一直对我等保持着相当远的距离,即便是言谈之际,也是隔着很远,这明显是对我们有了戒心……” 庞德思索道。 “你的意思是,他看穿了我们的身份而不说?” “很有这个可能!也许他从一开始就察觉到了事情的端倪,他是想利用我们将义兄给引进来!”姜维在屋内走了一圈。 “此地已经是危机四伏,不能再留在这里!” 话音未落,窗外的黑影们便不断闪动。 随着砰的一声,一名甲士破门而入,身后密密麻麻刀斧手冲杀而出! “杀了这两个贼人,杀!” 几十名刀斧手瞬间冲入门,还未等他们跑进来,庞德便将木榻搬起,砸到门外。 砰的一声,那冲进门来的刀斧手被砸破头颅,活活晕死过去。 木屑飞扬,庞德趁机拾起环首刀,持刀在屋内死守。 在如此狭窄的距离之内,敌军就算人数众多,却也是杀伐不过。 庞德力量惊人,迎面便砍杀了三名贼兵,姜维也是用手戟刺死了一名敌人。 二人拾过敌方兵器,不断的将敌人杀出门外。 沿途死士倒地,不可计数。 “留在这里已无生路,令明兄,还是早些冲杀出去,与义兄会合!” 庞德点头道:“我冲阵在前,你跟在我身后!” 姜维年纪尚轻,还未完全成长起来,武艺自然是没那么高强。 随着庞德在前方杀出了一条口子,不断有贼人从高楼上坠下。 姜维拾起对方的弓弩,一边弯弓搭箭,一边射穿对方的弩手。 远远望去,邬堡外已经能看到刘云冲杀的身影,姜维目中欣喜。 “是义兄来了!” 战火危急时分,越来越多的死士冲杀上楼。 开始从两面包围,姜维和庞德二人陷入了苦战之中,好在这地形狭窄,对方的人数优势并无法全面铺开。 但是再这样进攻下去,他们的体力也会耗尽,唯有从阁楼上跳下,跑到地面放有一线生机! 姜维翻过木栏,往下一看,距离地面足足有五丈之高。 周围也没有可以借力的屏障,这么跳下去只怕双腿会受伤。 正在危急时分,一辆干草车忽然从楼下出现。 正是那群獠女推着干草车,出现在阁楼之下。 “二位大人,快快跳下此处!” 姜维和庞德心下大喜,纷纷一个翻滚越过木栏,直接跳到了柴车之中,啪嗒一声,那些干草车,传来剧烈的震响。 二人从干草堆中起身,阁楼上的士兵们望着他们已经跳下,连忙跳下楼追杀! 庞德和姜维果断撤开草车。 扑通一声,死士们坠落在地,双腿骨折。 “啊……” “包围住他们,别放走这群狗贼!” “二位,快随我来。” 在一名獠女的带领下,姜维和庞德迅速且战且走,庞德一刀抹杀了身后的死士,用剑护盾,在后护卫,姜维和獠女们方才来到了粮仓之中。 “关上门!” 砰的一声,大门紧闭,姜维和庞德连忙支撑住大门。 周围的獠女也搬来粮草堆积在大门之后。 饶是门外敲的震天响,可这大门却依然安然不动。 “是死是活,就看义兄能不能杀到这里了!” 姜维转头对着那小獠女,微微拱手行礼。 “多谢姑娘出手相助,如果不是你,我们就死定了!” 那獠女轻轻的摇了摇头。 “如果我不来帮你们,今后也将被卖给那些成都老头当奴隶。” “只希望此番如果能侥幸逃出,你们能准我返回南中。” 姜维点头道。 “这点事情,义兄还是可以做主!放心吧,义兄为人义薄云天,他必会信守承诺!” 这獠女点了点头,叹了口气。 就在众人以为稍稍安定的时候,门外却突然传来了喧哗声! “放火烧仓!” 庞德气得大骂:“二三子,不当人也!” …… 邬堡外。 刘云麾下的骑兵一路飞驰如风,迅速杀败了五处望楼。 待到那群护卫正在堆积柴火,准备放火之际。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战马飞扬之声,刘云眼疾手快,手中小弩瞄准,箭矢瞬间脱手。 咻的一箭射去,那贼兵当场双手一颤,掌心被弩箭射穿,火把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啊,是敌人来了,快放火!” 剩下的贼兵,刚要捡起火把,却见那刘云已是手持长矛穿刺而来,战马飞腾,沿途撞开数名步兵,手中的长矛突刺,直接刺穿了手持火把的贼兵,噗嗤一声,把他钉死在背后的大门上。 “伯约、令明?” 姜维听到刘云的声音,心下大喜。 “义兄,我们就在这里!屋内的粮仓无事,你放心吧!” 刘云打开屋门,不多时,众人汇聚。 “不对呀……李邈的部下怎么才这么点儿,剩下的人都去哪儿了?” 姜维环顾四周,仅仅有上百名贼兵的尸体,而更多的敌军根本不见踪影。 如果之前那名护卫所说不假,这里至少埋伏有3000敌人,怎么可能就这么被刘云的部队突破。 “敌人来了!” 庞德指向黑暗之中,却只见大队兵马从山势两侧纷纷出现! 黑压压的人群鱼贯而出,这些贼兵各自手持刀剑,盾牌手在前,一排排盾牌落地,背后弓弩手齐聚! “奉李公之令,在场所有人全部格杀勿论,一个不留!” “放箭!” 咻咻咻。 无数的弩箭飞射而来,益州兵连忙组成盾阵! 噼里啪啦的箭雨尽数打在盾牌之上,姜维躲在盾牌之后,连忙商议对策。 “义兄,你怎么就带了200多号人,剩下的兵马何在?” 刘云道:“无忧,我早已看穿那李邈的诡计。” “张翼德已经去郪县调兵,不多时,大队兵马便会将此包围!” “只要我们撑住一个时辰,敌军必败!” 姜维闻言赞叹。 竟不料,这李邈装的如此之像,连他们二人都被骗过。 刘云却在城外,尚且不知发生何事,却能推断出此中发生的事情。 “不愧是义兄!” 刘云点了点头,二人皆是躲在盾牌阵之后观察敌军动向。 这第一批敌军有两千人之多,而他们麾下只有二百五十人。 在面临包围的情况下,还得保护身后的粮仓,战局着实不利。 好在邬堡外围地形复杂,敌军无法完全展开。 己方凭借质量优势,还可一战。 “准备火箭!” 敌兵盾牌之后,弓手点燃沾满油脂的弓箭,开始上弦。 刘云心下大急,还在这些士兵开始沾火油的时候,便下令突击! “冲破敌军!把弓手消灭!” “唯!” 250名士兵,以盾牌阻挡在前,将敌军弩兵的箭矢全部挡下。 那些贼兵手中的弓弩,本就劣质,在如此近的距离内,势能也没发挥到极限,并不能对益州兵的盾牌造成多大打击。 “戟兵!” 贼兵戟兵上前,瞬间向前展开冲刺,盾牌之后的刘云见状下令盾牌两翼分开。 在水平面上行形成一条直线,硬生生地朝着对方的阵型猛撞过去! 砰砰砰,砰砰砰。 盾牌相击,发出剧烈的颤抖声,敌军的阵线,在一阵冲杀之下,竟是被活活撞出了个窟窿来! 这些贼兵的战斗力远远不如益州兵和鬼卒,在一番冲击之下,阵型已是裂出了几道口子。 “都给莪堵上,不能放任何一个敌军过去!” 越来越多的盾牌手开始填补阵线,正在此时! 在那益州盾牌手的身后,鬼卒们个个踏着益州士兵的后背一跃而起,直接跳入敌方阵营之中。 刷刷刷,刀影落下,鬼卒飞跃而入一刀刺穿那些盾牌手的心脏,随着鬼卒开始破开阵型,双方进入了惨烈的肉搏战。 刘云在正面只带了半数人马,埋伏在外的另一半,也是借机从黑暗中摸了过来,前后劫杀弓兵。 “剿灭敌军!” 刘云手持钩镶,在前勾住了长戟兵的武器,顺利的撕开了一条口子。 庞德和姜维二人也各自紧随其后,沿着刘云冲出的道路,左右拼杀。 在背后益州兵的袭扰下。 青城山鬼卒顺利穿透到第2层防线。 正在弯弓上弦的弓弩手们还未放出火箭,便被庞德手中抛来的长矛刺穿心脏。 扑哧一声那弓兵倒射而出,直接被钉死在地。 姜维和刘云也是左右扑杀,瞬间砍杀几名弓手。 剩下的弓兵眼见敌人近在眼前,也来不及放出弓箭,纷纷拔出缳首刀,近战肉搏。 在古代,弓兵亦是精锐的兵种,他们虽然穿戴着铠甲并不算那么精良,可是臂力却极其发达。 在一阵肉搏之下。 鬼卒们亦有不少被砍杀倒地。 刘云手持钩镶,瞬间勾过敌军手中的缳首刀,连杀三人! 剩下的弓兵,眼见鬼卒骁勇,被吓得先后撤退。 等弓兵的威胁消除之后,阵前的敌军也开始对阵中的鬼卒进行包围,几十名鬼卒和前后的益州兵,各自为战,都要面对数倍的敌军! “伯约,小心背后!” 长矛向姜维的背后刺来,他正在和面前的敌人较力,完全无法抽身。 见此时机刘云抛出手中钩镶,直接砸中那长矛手的脑门,砰的一声,他双眼被钩镶略过,直接被刺穿双眼,呜呼哀哉的倒在地上! 姜维毕竟还是年少,在气力方面占不到什么便宜,在几名敌兵的攻杀之下且战且退。 好不容易杀败一人,更多贼兵掩杀而来。 刘云箭步上前,直接砍杀了一名敌军。 他连忙将姜维拖拽到身后,那敌兵的缳首刀,砰的一声砍在姜维两腿之间。 差点儿就要了他的命。 战火越发激烈,每个人都面对数倍敌军,虽则兵力质量上面占着优势。 可是天气一片黑暗,黑压压的敌军涌上来,对己方的士气也能造成不少的影响。 只有青城山上常年跟随刘云征战的少量精锐,能保持士气不衰,剩下的四百多个益州兵未必能支撑多久。 “张翼德呀,张翼德……上一次在沔南渡,你可是及时到来,这一次也别让我失望了!” 刘云咬了咬牙,奋死拼杀,迅速拾起地上的长矛,直接抡起长矛,横掠而过。 所有上前的敌兵,皆是被吓退在后。 稍有反应不及者,便被划穿喉咙,痛苦的倒在地上。 “三人为一组,背靠背应敌!” 还活着的鬼卒,皆是背靠背,各自面对的敌军的包围。 只要消灭了对方的弓手,那么粮草自然无忧。 接下来,就看哪一方能撑到最后了。 高山之上,李邈望着山脚下的战局,自以为胜券在握。 只是他望着阵中的敌人,久久都未曾落败,心中还是有一丝盛怒。 “一群废物,打这么点人,都拿不下。” 那女刺客并不如李邈这么乐观,她是见识过刘云的手段的。 “奇怪了,刘升之手下就带了这四百多人,他就敢来攻击宜君山?是不是太托大了。” “张飞去哪了……” …… 宜君山,不远处,郪县。 良久之前,张飞便已来到此处。 他派人迅速来到各地,将这些睡得迷迷糊糊的县中小吏全部叫醒。 “起来,起来都给俺起来!” “认不认识俺!” 那些小吏,见这张飞大爷。 哪里还能不识得? 张飞的容貌在蜀中太容易辨认了。 “是征虏将军,我等自然知晓!” 张飞点头道! “你这县尉知道就好!现在俺给你一个活命的机会,迅速调集县中的走卒,所有贼曹的部下、狱卒、佐吏全部给俺杀向宜君山!” “兵曹,打开府库,发放兵器。” “斩杀贼兵者,俺替你们上书请功,要是敢坏了俺的事儿,俺要了你们的狗命……” 县尉心头大惊,哪里敢拒绝,连忙起身穿好衣服,挨家挨户的敲锣打鼓,召集郡县中兵马前往宜君山。 …… 战场之上,越来越多的益州兵马开始倒下,鬼卒们也在敌军的围攻之下身负重伤。 刘云环顾四周,怎么也找不到李邈的身影。 “这个贼人果真狡猾的很……” 但凡他露出面来,刘云绝对能将此人斩杀于此。 可李邈哪里能不知道刘云的本事。 能在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李邈可是不会犯蠢。 在张飞到来之前,刘云必须保证谷仓的安全。 “所有人,退回邬堡!” “将板楯架在谷仓外。” “把敌人放进来。” “放进来?” 庞德不知道刘云想干什么。 只是他对刘云非常信任,哪怕心中仍有困惑,却还是听令而行。 刘云和庞德冲开敌阵豁口,原本在前抵抗的益州兵拦住敌军的追击后,便且战且杀,快速奔向邬堡。 山头上。 李邈见刘云撤回防守,还以为他黔驴技穷,也是放松了戒备。 “刘升之,无路可走了。” “呵呵,剩下的兵马,都跟我来,今天我要亲自用弩箭,射杀,刘升之!”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一百一十一章 碾压式的智略,姑娘,我逗你玩玩,你还认真了? 宜君山战场,厮杀激烈。 李邈麾下三千死士尽数掩杀而出,尾随鬼卒身后,齐声杀来。 “奉魏公令,生擒刘升之者,封乡侯!” “分尸刘升之者,各得亭侯!” “杀!” 大军奔涌如潮,魏军校事暗流涌动。 见那李邈全军压上。 站在山顶的绝美刺客,美眸轻眨。 “这么简单就把刘升之包围了……” “难道说,此子之前能看破姊姊的计划,真的只是巧合。” 那女刺客,轻轻摇了摇头。 胜利就在眼前,任谁也无法不动心。 作为校事府麾下的顶级刺客,将会作为曹魏鹰犬,终身隐藏在黑暗之中,不得示人。 杀刘升之,去封侯,是她唯一一次可以改变命运的机会。 广汉郡,所有的校事全都聚集于此。 为了今天这个局面,她已经堵上了一切。 “不要犹豫了!” “出手!” “唯!” 一百名顶尖刺客,尽数沿着山麓冲杀而下。 鹰隼般的目光中,只有刘云的项上人头。 …… 山外,矮林中。 早已埋伏在此的东州兵,个個起身。 见山谷中火光四射,东州兵大将李异,已是兴奋至极。 “哈哈哈……刘升之,你也有今天!” 作为东州兵宿将,李异在巴郡的地位,不下于一方诸侯。常年在各大势力中反复横跳。 刘璋请刘备入蜀的很大原因,就在于这些东州将领割据巴中不受控制。 刘璋想镇压的不仅是张鲁,还有李异。 寒风下。 李异穿着一身盆领铁铠,身骑大黄马,目中满带杀意。 他投奔过刘璋,参加过赵韪的叛乱,暗中联系过刘表。 后来又降服刘备。 现在曹操给他开出了很高的价码——益州刺史! 尽管益州刺史这个职务已经被曹操许诺过无数人。 但总会有人为了前途不计代价,心犯癫狂。 “杀吧,杀吧!” “宰了刘升之,咱们就不用待在蜀中提心吊胆,拿着他的人头,跟我投奔魏公去了!” “唯!” 两千东州士掩杀而出,整个宜君山到处都是喊杀之声。 任谁都没想到,小小一个郪县,竟是卧虎藏龙。 在一个山谷之中,居然布置了五千多兵马! 这可不是郑度麾下的那些田客。 这是死士、军队、还有顶级刺客! 为了布这一局棋。 曹魏校事府几乎把隐藏在广汉的资源全部调动。 “这一局,开盘之际,刘升之就必死无疑!” …… “升之!又有两股敌人杀来了!” 庞德奋战之际,仰头高看。 山外,东州兵大旗摇动。 校事府的刺客,也朝着邬堡杀来。 “来吧……全来吧。” “与其等我一个个的剿灭,还不如你们全都冒出头来!” 刘云奋力格杀两名死士,剑光一扫,血珠落地。 姜维早就入山,还不知刘云计策。 他连忙问道。 “义兄,我军只有四百多人,死守无疑是自掘坟墓。” 刘云与姜维背靠背应敌,一边格杀敌军,一边回答。 “在汉川之战时,我遇到个厉害人物。” “他做事向来谨慎,每次使用计策,都会留有第二手。” “可我比他聪明,我准备了三手!” 姜维困惑之际。 还不知刘云用意。 只是隐隐察觉,刘云可能早就看穿了敌人的布置。 之所以让姜维等人入场,就是让敌人以为,刘云真的中计。 “最懒惫的计策,就是让敌人误以为你已经中计。” “然后顺着敌人的破绽,一击即中。” 刘云且战且说,将第一批跟在身后的敌军杀败过后。 大喝一声。 “关门!” 剩下的死士冲杀一半。 从邬堡大门两侧,庞德和其余的鬼卒忽然将大门关闭。 砰的一声将冲杀而来的敌军关在门外。 刚冲进来的李家死士,迎面便被长矛刺穿,个个呜呼倒地。 “呵呵呵……” 李邈缓缓从黑暗中现身,冷冷的看着邬堡内的守军,发出了狂妄的笑声。 “你以为躲在里面,就能活命?” “准备火箭!” 弓手再度上前。 邬堡内部早就布满了薪柴和火油。 只需火箭射出,刘云将被活活烧死。 “且慢!” 李异从后杀来,这野蛮的将军,一声令下,麾下东州兵便将全场包围。 “老子要活得!” “封乡侯!” 李邈大骂道:“你这东州匹夫,少做梦!” “他刘升之是何等人物?” “你抓得到活的吗?” 李异才不管这么多。 “蜀中野人,你知道个屁。” “老子要把他绑了,当面献给魏公!” “刘升之是我的,谁也别想抢!” 作为校事府的代表,这女刺客本该制止这二人骂战。 可是,东州士与蜀人之间恩怨多年,自刘焉入蜀后,两家便是拼个你死我活,谁愿意让着谁? 纵使这上使在旁极力劝阻,二人也丝毫不让。 “我要死的!” “老子要活人!” “别吵了!”铜雀女冷眸道。 “要死要活,看你们各自的本事。” “撞开大门!谁抓到就是谁的!” 这铜雀女话音未落,麾下刺客竞相冲杀而出。 他们眼中已满是对封侯拜将的憧憬。 在巨大的利益面前,谁能冷静? “生擒刘升之!” “杀了刘升之!” 不同的声音从三家阵营之中传来。 益州弩手迅速从女墙之上,弯弓搭箭。 咻咻咻! 弩矢射出。 砸在城下的敌军身上。 “撞开城门!” 李异拥剑带盾,东州兵扛着箭雨开始攻城。 “放火箭!” 李邈果断出手。 咻咻咻! 一道道火光射穿天际。 箭雨砸在城内,已是四面火海。 大火的温度炙烤的将士们脸色发烫。 “升之,粮仓起火了。” 庞德见状大惊,四面寻找水源。 可那些敌人,早已将井口堵住。 邬堡内已经一滴水都找不到了。 “升之,如之奈何啊。” 刘云看向地面,由于宜君山内部有溪水流淌,这山谷中水汽也比较充盈,地面较为湿润。 加上冬日的半夜里,会有霜降,地面结着一层薄薄的冰霜。 “挖土埋!” “只保护粮仓周围,其余的一概不管。” 姜维点头道。 “唯!” 几十名益州兵开始挖土灭火。 所有板楯也护在粮仓之外。 就连屋子里獠女们,也陆续冲出屋门端着木盆,陶器前来支援。 “用土太慢了。” 姜维苦恼道:“可是没有水啊……” “溷厕里有!” 溷厕,便是汉代的猪圈。 宜君山的邬堡,建立在环形山中,溷厕便在山体最边缘,远离溪流之处。 冬日里,为了给牲畜供水,得跑老远从溪流中打水。 小厮们平素懒得来回跑。 便在山侧挖了一个露天水槽,一次打满。 姜维心下大喜,趁着守军还在苦战死守之际,即刻带人和这獠女来到溷厕。 水槽之中,都已结冰。 姜维搬起石头打破冰面,里面的冰水冷意惊人。 “快快快!” “全都装满!” …… 战斗进行到最高峰。 大门前,东州兵带着小型冲车,奋力撞门。 “撞门!” “砰!” “再撞!” 砰! 脆弱的邬堡大门,几度颤颤巍巍,门口已出现裂缝。 陶楼之上的弩手,各自射出弓矢。 箭雨之下,东州兵的射手也开始朝上反击。 弩矢对射。 饶是以高打低,可益州军毕竟人数太少。 互换之下,不少弩手尽数从陶楼坠下。 尸体掉落火海之中,被烧的滋滋冒油。 庞德用尽全身力气死守在城门,门后的益州兵拼尽全力,被撞的双臂发麻。 “城门要破了!” 危急时分,刘云迅速爬上陶楼。 他向四周山麓望去。 一片漆黑。 他射出一声鸣镝。 尖锐的呼啸声,响彻天际。 “到时候了!” “出来吧!” 山麓之外。 穿戴者飞鸢的益州兵,在几个鬼卒的带领下,迎着山脚冲去。 “弟兄们,不要怕高!跟随我!” “咱们,去收拾那群狗贼!” 呼呼呼! 风声大作。 五十具飞鸢齐声杀出。 个个身影如鬼魅一般,横掠在天空之中。 待到飞鸢发出尖啸声的那一刻。 山下的李邈、李异和铜雀女蓦然抬头。 五十具张开黑翼的恶鬼正在天空俯冲。 “什么东西!” 饶是铜雀女也是被吓得美眸一颤。 黑夜中,似雄鹰飞驰的鬼卒,个个怀中抱着陶罐装载的火油。 “丢下去!” 啪啪啪。 陶罐砸落一地。 许多不幸的东州兵被砸的头昏眼花,顿时摔倒在地。 其余的东州兵也没反应过来,只觉被溅了一脸的油污。 众人拥挤向前,你蹭我,我蹭你,不多时,门口的敌军身上尽是油渍。 “是鬼卒!” “射杀他们!” 李邈抬头四望,心中惶恐,可还是没有退缩。 一道道火箭向天空射去。 漫天火矢砸下。 不少益州兵被射穿飞鸢,径直摔落在地。 随后,死士掩杀而上,个个补刀。 “啊……” 噗通! 噗通! 噗通! 临时制作的的飞鸢,材料还是太过简陋。 即便从山上俯冲,也飞不了多远。 益州兵们飞落下来过后,要么砸在邬堡之内,要么被外部的死士所杀。 不过,他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素来小心的铜雀女,缓缓上前。 用手指撵了一下地上的水渍,放在鼻尖一闻。 顿时间,这刺客花容失色。 “不好,是火油……快跑!” 晚了! 在铜雀女察觉的一瞬间。 东州兵已经破门而入。 大队兵马掩杀进去。 神情疯狂的反贼,眼中只有刘云的人头! 没人在意,刚刚发生过的微不足道的小事儿。 望着东州兵即将杀来,陶楼上的刘云开始弯弓搭箭。 手中的火矢已经就位。 “众人退散!” 庞德等人将干草车堆在城门前,阻挡东州兵前进。 在这些人废力的推开干柴之际。 大火将吞噬一切! “黄泉的路上,要记住,下辈子别再与大汉为敌!” 咻! 弓弦紧绷,颤音落,羽箭出! 沾满桐油的火箭扎入沾满油污的铠甲,轰的一声。 大火连绵。 被堵在邬堡门口的东州兵尽数被火舌吞噬。 轰轰轰轰! 火舌吞天吐地,周遭的干柴、野草尽数被火光烧着。 大火冲天而起。 拥堵在一起的敌军,被烧的四面扑腾,彼此践踏。 “啊啊啊……救火啊!” “起火了!” 前面的出不去。 后面的进不来。 一滴火油从东州兵的铠甲上溅落到地上,啪嗒一声,碎成一片。 周遭破裂的陶器里的火油如涓滴流水般,汇聚成河,全部连到一起。 一名身上着火的贼兵被推翻倒地,触碰到了满地火油。 只是一瞬间! 火势弥天,直接冲出城门,沿途所有贼兵尽数被大火吞噬…… “啊啊啊……” “跑也,跑也!” 比起刘云的人头,还是性命更为重要。 东州兵无路可走,便开始斩杀己方,杀出一条血路。 风风火火之下,四面都是满身是火的逃兵。 他们急不可耐的脱下铠甲,丢弃一地。 可是越跑,身上的火烧的就越快。 还不等人跑到溪涧之中,浑身已被烧得遍体鳞伤。 全军大乱…… 铜雀女胆战心惊的望着眼前的这一目,眼中满是惶恐。 她哪里知道飞鸢是什么东西…… 还不等她反应过来,被火海吞噬的东州兵已经冲破人群,朝着己方扑面而来。 人群拥挤,一个人剐蹭之下点燃好几个。 那李邈的死士,没穿铠,大都是布衣、皮甲,轻轻一碰,便是燃烧一片。 “李异!你这狗贼!” “我让你别进去,你就是不听!” “害杀我也,害杀我也!”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李异被烧得手臂黢黑,半边脸都没了。 “这个刘升之……啊!” “我迟早要让你付出代价!” “全军后退一里,整军再战!” 口号很响亮,撤退很狼狈。 刘云却不打算就此放过他们。 “既然现身了……就别想走了!” “你们请客赴宴,我这客人都没吃好,作为主人,怎么能下席?” “师妹!翼德将军!” “一网打尽,一个不留!” 遥远的山外。 红腹锦鸡停留在张琪瑛的肩头。 圣女轻揉着鸟儿的羽翼,伸开掌心,给它投喂了一些鸟食。 这鸟儿乖巧听话,早已习惯了在两人之间飞腾。 刘云之前也没想过,这祥瑞,还能用来传信。 不过,慢慢驯化养熟了之后,它似乎也通灵性了。 张琪瑛美眸微动,轻笑道。 “师兄,广汉各方鬼卒,我可是全给你调来了。” “接下来,看你的好戏了!” 遥远处,人影浮动。 广汉祭酒一声令下,郪县周围鬼卒全员到齐。 另一边。 张飞带着郪县都尉麾下所有人马、佐吏、狱卒,开放府库,全员装备武器。 气势森森的朝着宜君山赶去。 还不等叛军冲出山门。 一匹黑马,立在眼前。 马上的男子,横矛在肩,千军万马仍不得过的威严在身。 张飞目如铜铃,大喝一声,快马狂奔。 “女人,你们中了升之的计了,哈哈哈。” “都给俺死!” 刘云带队冲出邬堡,前后堵截。 败兵被困在山中,无路可走。 张飞一骑当千,沿途踏破千军,无人能挡。 铜雀女已是满脸惊慌。 这一次上天无路,下地无门。 竟不料,她提前在广汉布局多时。 东州士、蜀中豪强、校事府的所有资源全部压上。 曹魏校事府,占据着天时、地利、人和。 战场由他们选择,布局是他们决定,线索是他们提供。 甚至,刘升之一切动向都在他们眼中。 这一局,是她自小到大以来,布置过得最完美的杀局。 可他刘升之什么都不做。 只顺着他们的局,往下走一走,便轻而易举破了一切圈套。 “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铜雀女望着远方的刘云,感到了一种深深地无力。 在刘云淡漠的双眸中,她的一切布局,似乎都是那么可笑。 两人之间最可怕的差距,不在于刘云看破了她的整个布置。 而是,刘云每次都故意入局,让她洋洋自得。 然后在她最高兴的顶点,自以为将要大功告成之际,忽然告诉她,丫头,我在逗你玩呢…… 这种俯视众生的优越感,碾压一切阴谋的洞察力,让她近乎绝望。 “姑娘,我看穿了你的一切,你看得到我的皮毛吗?” 刘云执剑杀来,剑光如梭。 瞬息之间,鬼卒突破重围。 锵的一声,鸳鸯剑落在女子的肩头。 铜雀女闻声,身躯发颤,手中还未完全出鞘的兵器,早已被剑锋斩断。 这一局,满盘皆输。 绝美的刺客禁闭双眸,慢慢放下了武器。 “刘升之啊!刘升之。” “你……你当真是个妖孽!”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一百一十二章 清算!当死则死!此行,虽千万人,吾往矣! 黎明时分,尘埃落定。 李邈、李异、校事府,三方落网。 核心人物,全被生擒。 张飞如同拎着小鸡儿脖子一般,将贼人个个丢入囚车之中。 等待他们的,将是最严厉的审判。 “服了……” “升之,俺这一次是真服了!” 张飞轻点着敌人的名册。 仅一战便生擒三千贼人,隐藏在广汉的校事府人员悉数被抓。 自此之后,曹贼别想在广汉作乱了。 “哈哈哈,俺之前还以为,你在瞎逞能。” “这次大获全胜,方知升之计略过人啊!” 张飞虽然性格莽撞,但对有才之人,却都是以礼相待。 言辞之间,也越发客气。 刘云拱手笑道。 “多亏翼德将军及时带兵赶来。” “此战,将军当为头功!” 张飞见刘云有意让功,心中啧啧称奇。 战场上多少人为了尺寸之功,争得头破血流。 此子,却视功名如身外之物。 小小年纪,却也了得。 事实上。 刘云只是不想太露锋芒。 距离成都越来越近。 内里不知还有多少政治斗争,能避避风头,自是最好。 “师妹,让鬼卒们各自散去吧。” 张琪瑛点了点头,圣女只对着广汉祭酒吩咐了一句。 这些鬼卒便各自散去。 众人押送贼兵北上。 不多时。 蒋琬正好也从雒县南下,终是在郪县府邸,遇到了众人。 听闻宜君山之战,己方获胜,蒋琬悬着的心方才落下。 “琬,险些吓死了。” “好在尘埃已落定。” 刘云摇头道。 “事情尚未解决。” 蒋琬和张飞皆是困惑。 “为何?” 因为…… 刘云望向手中鸳鸯剑。 “主公赐我此剑,以斩不臣!” “如今,贼人被捉,却未伏诛!” 那铜雀女背后势力很深,可以慢慢审。 李异今后也能用来对付东州士。 可那李邈却是必须死的。 正好用此人立威,好好震慑一下其余那些不尊法度的广汉豪强。 蒋琬见刘云握剑,心头大惊。 “升之,又要杀人?” “不可啊……” “你先前杀了射文固,已是四面追讨。” “再要杀了李汉南,东州兵和蜀中豪右都不会放过你。” 张飞也是察觉事态严重,也上前劝阻道。 “这些狗东西,确实该杀。” “但,升之不宜再动手了。” 刘云镇定道。 “我不动手,等回到成都,这些蜀中豪右,东州元老,就该向刘使君施压了。” “剑在我手,我必斩之!” 蒋琬深知刘云嫉恶如仇,性情奇倔,无奈叹道。 “过刚易折啊,升之,在蜀中不同于在汉川。” “便是君子,也当和光同尘。” “既是君子……”刘云打断蒋琬。 “那就更当光明磊落,与腐朽同堂,岂不可笑?” 蒋琬被揶的脸色涨红,又喃喃道:“古人云,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 刘云看着蒋琬,被这老实人逗得想笑。 他深知蒋琬性情旷达,乃是不可多得的璞玉。 可是有些事儿,站在不同的角度看,结果就是不一样。 流民出身的刘云,就想看到天日昭昭,还百姓公道。 得罪了东州士和蜀中豪右又怎样? 这些人,本就站在他的对立面。 片刻后,刘云突然说道。 “立于危墙之下又如何?” “若真是危墙在上。” “我的做法是,彻底砸烂这堵墙!” …… 步如飒沓流星,刘云迅速来到郪县府衙之中。 惊堂木落定,杀威棒率先敲地。 “开堂!” “召集郪县父老,庭审反贼!” “来人,将李邈压上公堂!” 一声令下。 被压在公堂之上的李邈,满身狼狈。 他披头散发,再也没有之前那般狂傲的神态。 杀威棒落地敲响。 顿时间李邈心头一颤。 “刘升之,你想做什么?” “审我?你也得有这個资格!” “你一介白身,凭什么审我?” 李邈的话,其实不无道理。 按汉律,罪犯应由有司羁押、审理。 郡县处理不了的,则上报州里。 如今在郪县审判,县令、县尉这种小角色,自然不敢给当地豪右定刑。 只要李邈不闹出大乱,管他抢几个民女,霸占几亩田,这些小事儿,没人放在心上。 可问题就在于李邈阴养死士,还在宜君山袭击汉中军司马,已经涉及攻击益州命官。 可若按谋反罪论处,当地的县令自然是不敢判决的。 对此,刘云早有准备,他拔出鸳鸯剑,示意众人。 “此剑,乃刘使君赐我。刘使君南下之前,有言在先,凡有贼人作乱,我自可决断!” “县令、都尉、佐吏,皆在旁听证。” “郪县父老,皆是证人。” “《蜀科》公允,我不会乱用刑罚。” 话音一落。 李邈慌了,他这是要干嘛?杀鸡儆猴? 刘云大喝道。 “李邈。” “你可知罪?” 话音一落,满堂震惊。 “这李汉南可是郪县望族啊……真要让他公堂候审?” 县署外,百姓们议论纷纷。 “不可能……最多也就吓唬吓唬,咱们又不是没见过这档子事儿。” “豪右出身的人,上边都有关系,谁会处刑啊。” “也就出来摆摆场子而已,李邈托人求个情,没多久,就会减刑……说不定,到最后还得无罪释放。” 郪县的老者们无奈的摇了摇头。 “是啊……是啊。咱们在蜀中这么多年,从来都只见杀头的百姓,哪里见过杀头的豪右。” “散了吧……散了吧,没意思。” “区区一介白身,怎么敢动这李氏。” 刘云放目望去,百姓们大都对此不抱希望。 蜀中自秦汉以来,大姓恣纵,故多犯法,郡吏相互包庇。 豪右哪怕犯了天大的事儿,其余亲族也会帮其藏匿。 故而,法律不行,豪强纵欲奢靡成风。 刘备制定蜀科,才不到一年。 连东州兵都没约束住,更别说这些豪强了。 李邈见此,则放声大笑起来。 “呵呵呵,刘升之。判我的刑?” “汝可知,汉律讼争之理?” “来人!” 李邈大手一招,家中子弟,竞相来到府门前,伏地长拜。 “我等愿为李公诣狱讼争!” 所谓:诣狱讼争。 指的便是,主君犯错,臣下当在狱中替主君受过。 臣下吃过杀威棒,还不松口伏罪,审判者,便不能轻易判处罪犯。 这一条规矩,简直是为汉代豪强量身定做的避祸法门。 因此,汉代豪强都特别重视培养门客,整个社会也都推崇为主公献身的精神。 死士门客们必须忠君,但不必忠于法令。 为了避免主君受罚,臣下们就算为此罔顾汉律,杀人越货,烧杀抢掠,也会受到士族称赞,青史留名…… 太史慈,就是这么出名的。 嗯,你细品,你慢慢细品。 制定汉代社会规则得人,和制定汉律的人其实是一批人。 总之,刑罚能惩处平民百姓,棒子却难打到豪强身上。 面对着一群不怕死的门客。 用棒打鞭笞是毫无意义的。 他们存在的目的,就是为了今天。 县官出身的蒋琬见此,也是颇感无奈。 只要这些门客死不松口,不举证,豪强们就无法受到应有的惩治。 刘备沿尊崇汉律,《蜀科》在这一点上也未作更改。 豪强隐藏在社会风气之中的保护伞不被破除,便是抓到证据,县官们也不敢轻易处置豪强。 唯有打破窠臼,以此立威,方能让人重新重视法度。 “呵呵……” “刘升之,你打啊。” “哪怕你把他们都打死,我还有几百人,随时可以到场。” 李邈冷眼瞥了一眼身旁的县官。 “怎么,不给我端来马扎,让我站着受审?” 那县令闻声赔笑,连忙恭敬的递上马扎。 “你个鸟人!我让你坐个屁!” 张飞勃然大怒,一脚踹翻那鸟县令。 当即抡起拳头,一拳便打的李邈眼珠流血,砰的一声摔倒在地。 “你个鸟人,还敢张狂!” “俺打死你!” “杀人了……杀人了!” “征虏将军杀害蜀中百姓啦……” 殿外门客,连忙喧呼。 四方扰攘,一片混乱。 “真会搅局……” 刘云冷冷一笑。 “翼德将军,莫动粗。” “我有的是方法治他。” 刘云惊堂木一拍。 “伯约,带证人上前!” “唯!” 片刻过后。 人群分裂两行。 李邈也正在好奇。 谁敢出庭作证?难道就不怕李家死士报复? 普通百姓,定没这个胆子! “哪个不要命的,敢在这里多事儿?” 片刻后。 姜维带着一群南中獠女缓缓上殿。 那李邈见獠女出现,顿时心中慌乱,当即双眼通红,便要掐死此女。 “还想讨打?” 张飞双拳紧握,咯嘣作响。 那李邈挨过一拳,不敢再动,只是恶狠狠地瞪向獠女大骂道。 “你这贱女人,要是敢胡言乱语,我就把你卖到狗圈!” 那獠女明显被吓了一惊,身体颤颤巍巍。 刘云安抚道。 “姑娘不必担忧。” “李邈所作所为,你尽管说来,我会替你做主。” 獠女如同抓到了救命稻草,连忙伏地,用着不太熟练的中原雅语,喃喃道。 “奴家是益州郡,滇池人。” “两年前,奴家和阿母被奴隶贩子卖到广汉,被李邈相中。” “这李邈日夜折磨我的阿母,阿母不堪受辱,咬了他的命根。” “他一气之下,打断了阿母的手脚,又卖去成都,换了条黑狗回来。” 刘云听到此处,心中甚是愤慨。 他也曾被奴隶贩子拐卖南阳,这种日子有多痛苦,刘云自是明白。 “阿母走后,他又来折磨奴家,每夜让奴家叫他阿翁。我等受尽屈辱,姐妹们早想逃离,幸得恩公相救,才能重见天日。” 刘云点头道。 “既然是李家奴婢,我且问你,李邈是否与校事府中人联系,暗中策划推翻刘豫州?” 那獠女从点头道:“回大人,确有此事,李邈性情狷狂,日夜咒骂刘豫州,几次三番令人下厌胜之术,以木人诅咒。” “万安仓被盗一事,乃是他一手安排。” “昨夜袭击大人的圈套,也是这李邈布置!” 李邈神情大变,忍不住破口大骂。 “贱人,你们几个贱人。” “老子要杀了你们!” “闭嘴!” 砰的一声,姜维一拳打烂他的门牙,疼的李邈抱头痛哭。 那獠女身后的姐妹们则缓缓将箧笥打开,里面都是被银针扎烂的木人。 木人上分明写着:刘玄德三个大字。 人证物证俱在! 刘云拾起木偶,望着满眼惶恐的李邈冷冷一笑。 在汉代,玩厌胜的,可基本都被灭门了! 管你是什么身份!触之者死! “谋逆犯上,身为臣下,不忠主君,证据确凿!” “李邈,你阴养死士,作乱谋反,勾结曹魏细作,图谋盗空粮草,杀害郡官!” “按律,处以死刑!” 处死? 预先备好的门客和李邈都没想到。 这几个獠女居然成了最关键的证人? 事实上,造反作乱,也不需要证人。 刘云今日杀李邈,也不过是借用《蜀科》威慑其余的世家豪强,让他们老实本分一点。 立法,当需杀鸡儆猴。 先从李邈这开始! “李邈罪不容赦,其余求情门客,一律视作叛逆同党!” 啊! 门客们心下大惊,却不料以往对付那些官员的招数,对刘云根本不管用。 他要杀的人,谁都拦不住。 “大人……饶命啊。” “我们跟李邈没关系……莪们冤枉啊!” 树倒猢狲散。 没人会为了一个将死的主子,赔上性命。 “现在说这些,晚了……” “来人,一并拖下去!” …… “刘升之……你怎么敢杀我!” “刘升之,我若死了,蜀中豪右都不会放过你!” 殿外,见李邈将死,百姓喧呼不断。 “此人是谁啊,怎么胆子这么大?真的敢杀李邈,我的乖乖……” “哎呀,这个人,莫非是在雒县杀射坚,绵竹擒郑度的刘青天?” 辛宪英话音未落。 张琪瑛挤过人群,配合的在殿外连忙大呼。 “让我看看,让我看看。” “呀,还真是刘青天啊!” “诸位,这位便是刘青天,有什么事儿,告诉刘青天,他必能还你们一个公道啊!” 殿外,与李邈有仇的百姓们闻声陆续闯来。 难得有人能主持公道,百姓们自然是有仇报仇,有冤报冤。 “报!” “老夫有事禀报刘青天!” 刘云点头道:“说。” “老夫家中本有桑田三十亩,这李邈趁刘豫州入蜀,两军交兵之际,打着刘豫州旗号,尽数将田宅霸占。” “老夫恳请刘青天还我公道!” …… “报!刘青天,我家新妇,两个月前在宜君山采摘野菜,一直未归,在下几次想进山门,都被李邈乱棍打出,这县令也不查不问。” “还请刘青天为我做主。” …… “刘青天!俺家孩儿,给那李邈的黑犬咬死,至今骨头都不剩下。” “还请刘青天为我做主啊!” …… “杀了李邈!” “杀了这狗贼。” 百姓愤恨交加,平日里隐藏起来的案件浮出水面。 墙倒众人推。 在千万百姓愤怒的目光和讨打声中。 李邈浑身瘫软,双目一黑,直接被吓昏过去。 那县令和佐吏们,亦是浑身战栗,冷汗直冒,生怕刘云追责。 不过,他猜对了。 刘备最爱杀贪官污吏。 刘云也是一样。 一只手,按在了县令的肩膀。 “李邈敢胡作非为,阁下,也没少受贿吧。” 善意的笑容,更是让县令胆寒。 “刘青天……在下也有冤情!” 刘云想笑:“你一个县令,有什么冤?” 县令哆嗦道:“那李邈为了收买下官,强行将李家布帛,送往下官家中。万安仓出事之后,为了堵住在下的嘴,还塞给了在下一千枚直百五铢。” “下官全都攒在家中,一点都没敢花……” 刘云闻声大笑。 “你也确实不敢……” “蒋公琰贪酒误事儿,都险些被刘使君杀头。” “更何况你。” 蒋琬被揶揄一阵,恨不得找地缝钻进去。 刘云转头看向县令,安抚道。 “行了,你这县令也不用做了。” “令明,用囚车将此人压往成都,交由军师将军发落!诸葛军师为人宽厚,大概不会杀你。” 那县令闻言,跪地高呼:“谢过刘青天,谢过刘青天。” 恩威并施,杀一半,安抚一半,不能把事情做绝。 这点道理刘云还是懂得。 这些小人物嘛,卖给诸葛亮,赚个情面也好。 可李邈这等人,必须马上死。 “伯约,将那李邈用冷水泼醒,所有作乱同党,一并枭首示众!” “其家中奴婢、田客,尽数复归民籍,田产、桑泽分给无地流民。” “在给足姑娘们盘缠,放她们回家。” 獠女们闻言,满眼含泪,感激涕零。 “我等谢过恩公。” “来日恩公有求,我等必定报答!” 殿外李家奴隶、田客皆是跪地叩首:“谢过刘青天大恩!” 杀完人,放完奴隶。 刘云只感心中痛快万分。 说到底,这片土地上,本就该是蓝天白云,一片澄澈。 任何阴霾,都不该存在。 回雒县的马车上。 张琪瑛看着师兄微扬的嘴角,心中也很是高兴。 “师兄一直冷着脸,难得这么开心。” 刘云心中郁气全消。 “做了自己该做的事儿,当然开心。” 张琪瑛大为头疼:“今后还会这么做吗?” “当然要做……” 刘云伸了伸懒腰,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舒畅。 “一直做到,黄河水清。” “一直做到,天地透亮。” “此行,虽千万人,吾往矣!”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一百一十三章 神权与王权结合,手握天命权柄,脚踏王爵! 上回说到,刘升之在郪县,公堂会审。 当即斩杀李邈,李家死士尽伏诛。 这等传闻,瞬间传遍广汉。 各地豪强皆曰:刘郎如虎! 又不知哪里冒出来的传闻说:刘云将调任广汉太守。 一时间谣言疯传。 百姓们望尘遮道,纷纷在各地县署匿名私信,举报当地豪强不法之举。 豪强们日夜胆战心惊,生怕步入李邈后尘。 还不等刘云到达雒县,自证清白者,不可计数。 雒县府库尽数被豪强们的‘薄礼’填满。 就连主府也堆得满满当当。 “平日里这些豪强,隐匿人口,侵吞田舍,一毛不拔。如今却主动献礼。” 为官多年的吕乂,倒是大开了眼界。 虽说是些地方豪强。 可骨子里,依旧是欺软怕硬。 自古以来,不论哪方水土,遇到循吏,便能做出政绩。 遇到庸吏,便是贪墨横行。 其根本就在于政策执行者的手腕够不够狠。 杀一儆百,不需全灭,豪强们见到厉害人物,就懂得收敛了。 “师兄……你可真厉害。” “刘使君都没说让你当广汉太守,你自己却放出风声了。” 张琪瑛正在清点各方豪强送来的礼物。 刘云却无奈的耸了耸肩。 “不够!之前,他们趁乱抢了多少,如今就得还回来多少。” “师妹,再帮我传一个消息。” “就说,刘升之要开始度田了。” 度田? 张琪瑛摇了摇头。 “汉光武都做不成的事儿,师兄你怎么做?” 刘云沉吟半响,他也并非是想对豪强斩尽杀绝。 要铲除的,都是那些与校事府往来的家族,其余较为温和的豪强,刘云不介意留下。 而且,在广汉立威,涉及到下一环的布局这就是后话了。 “师妹放心,我不会真的度田,只是借着刘豫州赐我的权柄,铲除一些该死之人罢了。” “下令,家田超过三百亩以上,一千亩以下的人家,皆需将田产平均分给每个儿女。” “家田,在一千亩以上的人家,田产则分给每個佃户。” 辛宪英闻言,面露惊异。 前一条还能理解。 后一条这就荒唐了。 “千亩之田,怎么说也是当地大户才能有这么多。” “他们如何肯分?更何况,他们的田亩可以挂在其他田客的名下,恩公根本查不到。” 刘云望着广汉舆图,摇头道。 “我并非真要查。” “而是让田客、奴婢们自己举报!” “昔日,大汉孝武皇帝颁布过——算缗、告缗令。” “让商人们自己计算财产虚实,上报朝廷。” “隐瞒不报,或呈报不实的人,罚戍边一年,并没收他们的财产。” “有敢于告发者,政府赏给他没收财产的一半,这就叫做“告缗”。我不过转头用来对付豪强们罢了。” 说到底,这算缗告缗,就是以国家手段,利用人心,互相算计。 在广汉,虚报田亩者,必定会被其他的豪强猜忌,彼此互相揭发。 就算豪强们互相包庇,各地百姓却也不会放过他们。 有心脱离奴籍,夺回田地的奴婢,田客一定会冒险检举。 到时候,只要有一人成功,希望的种子,便会不断生根发芽。 刘青天的名号已经在广汉打响了,百姓们对他视若神明。 豪强们没有选择,要么跟李邈一样造反。 要么,只得乖乖交田。 现在校事府人员尽数被抓,幕后的细作已经落网。 舆论控制权都在刘云手中。 一旦刘云发动鬼卒煽动百姓,释放全郡奴婢、将田客团结起来,反过来去抢掠豪强…… 呵呵呵,那将是大汉立国以来,天下最有意思的场面。 辛宪英的思路还是没有跟上来。 “万一逼过了头……豪强们抱团作乱该如何是好?” 刘云摇了摇头。 “马秦、高胜、李邈的下场他们不是没看见。” “但凡这些豪强真的有骨气,岂会只躲在背后煽风点火?” “一群国家蠹虫,欺男霸女在行,真让他们拿起武器,他们还得掂量掂量。” “或许有少数几家,胆子会稍微大点。” “可师妹的眼线,也不是吃素的。” 刘云转头看向张琪瑛。 “广汉鬼卒,都散播出去了吗?” 张琪瑛点头道。 “全郡豪强,都在监视之内。” “有几家兵力稍强,和校事府还有联系,需要师兄逐个解决。” 刘云接过名册,将其交给庞德。 “带几十个好手,怎么做,你看着办。” 庞德领命而去。 …… 次日。 全郡各地的鬼卒都在散播消息。 奴婢、田客们闻言大喜。 街头巷尾,一传十,十传百。 度田、分田、算缗、告缗的好消息一出,豪强人人自危,百姓喜悦。 “刘青天说了!” “所有豪强家田超过一千亩以上的,都要将多余的土地分给咱们!” “所有的奴婢,也都将恢复自由身份!” “真的?”聚集一处的人们简直不敢相信。 那鬼卒笑道。 “那还有假!” “刘青天在绵竹、郪县不都是这么做的吗?” “你们看看,反抗的郑家和李家是什么下场?” 人们又问道。 “要是豪强不把田还给咱们,我们咋办?” “就是啊,要是他们不还我们自由身,我们去哪说理啊?” 那鬼卒又说道。 “不按法令办事儿,就去雒县检举!” “平日里,他们跟曹贼有没有联系,都见过什么陌生人?” “是不是参与了李邈谋逆。” “刘青天,准许风闻奏事!” “再要不从,咱们就宰了这群大族!” 事端一开。 整个广汉炸开了锅。 短短两日之内。 各地举报豪强不法,与逆魏暗中往来的信件不胜枚举。 有的是真的,有的是假的。 不过,没关系。 刘云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一开始,豪强还不当回事儿,可后来局势越演越烈,容不得他们轻视。 豪强越是担忧,刘云就越是安心。 光是这雒县之外的竹筐,每天都要堆满十几框举报的竹简。 刘云也懒得看…… 可放出去的消息,却越来越可怕了。 “广汉太守刘升之下令,三日之内,不交田亩者,百姓杀之无罪!” “太守下令,豪强自报田产不足数者,族灭!” “乡亲们,陈到带着精锐白毦兵即将到来,只怕是为了屠杀那些不肯交田的豪强的啊!” “白毦兵都来了?看来广汉真是要变天了!” …… 愈演愈烈,风声鹤唳。 听闻此案背后有白毦兵撑腰,真的有田客、奴隶在鬼卒的挑动下,开始拿起武器,砍杀豪强。 各地起火,地主与田客、奴隶之间的矛盾,被抬上明面,已经到了压不住的关头。 “今天正午,老夫的马队遭到那群贱农袭击!” “唉,老夫也是啊。那群贱奴已经不听话了。” “再不让刘云收手,整个广汉的奴婢都要揭竿起义了!” “要不,咱们给上头打点打点,找个关系把刘升之告一状?” 关键是,按照刘云指示,田客、奴婢们还只反豪强,不造大汉的反。 “你要告状?打算怎么告?” “刘备帮你,还是帮他?” 豪强们唉声叹气。 “要不,收拾细软早点跑吧。咱们跟校事府的事儿,都被那小子知道了,迟早要被收拾的。” 那新都杨氏的长者摇头道。 “北边是汉川,鬼卒们守着道儿,你跑不了。” “南边是成都,东边是巴西郡,主路都被张飞的人盯着。” “刘云铁了心要关起门来算账,谁能奈何?”” “广汉最大的官儿是张翼德,这位爷谁的面子都不给。次席,刘升之,就是背后的始作俑者,去哪找人庇护?” “这俩人,就待在府中,没事儿喝喝小酒,等着事情闹大,让我等主动服软。” 又有豪强道:“既然如此,就更不能让他如意。我到要看看,他刘升之还敢怎样?” 豪强硬撑脸面,再过几天时间,事态已经越发不可收拾。 冬月二十日,绵竹郑度家中男丁被暴怒的奴隶杀光。 冬月二十一日,李邈直系子孙被田客杀绝。 冬月二十二日,新都,什邡县不法的豪强被百姓拉出去游街示众。 不过,令人意外的是,一些德行较好的中小豪右安堵无事。 出事的几乎全是与校事府有联系的豪右。 这背后若说没有人在控制是不可能的。 这些不法豪强恼羞成怒之下,也会调动死士格杀,可稍敢冒头。 张飞的兵马便带着他们串通曹贼的证据,前去拿人。 一连灭了三家小豪强后,广汉震恐。 刘云见火势已起,镇压的威慑力已经达到,也开始布局灭火。 一条告示出现,大局定矣。 “雒县今日告示:新都杨氏、绵竹董氏主动献田三千亩。太守,返其半数!” 主动献田则返回半数家产,虚报瞒报,全部充公。 消息传到新都。 杨氏家主,自己都懵了。 “我啥时候献田了?” 董氏长者也摇头不知。 “这刘升之玩的什么花样?” 借花献佛。 舆论已经被蜀中鬼卒彻底搅乱。 无人能确定信息真伪。 但是此类消息却是越传越多。 还有人谣传,刘升之精选上百名田客作为各县酷吏,专门纠察度田一案。 不交田亩者,严刑拷杀。 事实上,也真的杀了一些。 不过,庞德杀得都是跟校事府暗中保持联系的豪强。 另一边,本就对地主抱有怨恨得奴婢们,当得知了刘云会帮他们夺回田地之后,解放自由身过后,也不会再帮豪强们作战。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百姓们,不患寡而患不均。 只是几日内,广汉豪强们突然发现,手底下的奴婢看主子的眼神都变了。 胆小的豪强,不敢出门,整日以死士环绕自卫。 可再强大的邬堡,一旦从内部被攻破,地主的庄园经济便也是维持不下去的。 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 除非把手底下的奴婢全释放,把抢来的土地还给他们。 否则,奴婢们得不到自由和土地,就永远不会罢休。 在极度的压力之下。 一些不明真相的小豪强真的开始主动献田,以求保全资产。 毕竟,交一半的田亩出来,还不至于要命。 要是真让刘升之发动田客、奴隶夺田,没一个豪强能有好日子过! 在广汉,已经没人管得住拥有群众基础的刘升之了。 作奸犯科的本地小吏,一批批被压往成都。 这个风口上,在刘青天的眼皮子底下包庇豪强,简直是死路一条。 …… 经过一系列恐吓、威逼、利诱。 小豪强率先扛不住压力,主动交出侵吞的田亩。 中等豪强紧随其后。 就只剩下几个刺儿头还在负隅顽抗。 不过,当他们还在梦中痛骂刘升之的时候,庞德已经趁夜割了他们的脑袋。 一夜之间。 全郡臣服。 现在,刘青天在广汉,荣获了一个新得名号——刘阴王! 所谓阴王:便是掌握丰都鬼城的阴间之主!也就是汉代的阎罗王。 刘云听到这个消息后,自己都想笑…… 舆论慢慢发酵,在度田的表象之下,打击不法豪强,已经基本完成。 数日后,尘埃落地。 “师兄……多数田客被侵占的田亩,已经夺了回来。” “那些被迫沦为奴婢的人,也归附了民籍。” “真的被你全说中了,这些豪强的胆子也太小了吧,甚至都没有几个敢反抗。” 刘云默默点头。 人性就是这样的。 三人成虎,众口栎金。 古代也没有电话,谁知道事情真假。 找几个不怕死的刺儿头,枪打出头鸟就行了。 李邈覆灭在前,曹操又早就败退。 校事府一落网,豪强们的把柄全握在刘云手中,就没人敢再闹事儿。 而且,刘云手中还握着舆论,随时可以掀起百姓反攻豪强。 面对此起彼伏的奴隶作乱,小尾巴又被刘云捏着,豪强们最终不得不向刘云低头。 …… 天师道鬼卒在汉川之战中表现出的可怕力量,让刘云觉醒了一种新的念头。 刘云算是这个时代中,唯一一个关注到农民战争的人。 穿越者的先知先觉,流落中原的浪迹生活,让他对这个群体有着更深层次的了解。 他也明白,后世的制度,是建立在生产力和经济基础之上的,有些东西不可能在汉代复制。 但是凭借天师道作为蜀中百姓的基础信仰,他就可以带着百姓们,做一些黄巾起义所不曾做过的事情。 昔日太平道,被大汉各地豪强压榨,故而起义叛乱。 而今天师道,将为匡扶大汉,聚众揭竿。 他走的是一种崭新的路子。 一旦神权和王权合二为一,至高无上的天命权柄与农民战争的主导者系于一身。 那么,这个国家的战斗力,将会无比的强大! …… 一个崭新的大汉,以往历史中,不曾有过的炎汉,薪火升起。 晨曦在天边渲染。 躁动的广汉,逐渐安定。 夺回土地和自由身的田客和奴隶们争先恐后的来到雒县。 万人空巷,跪拜刘青天。 可这位假太守,早已事了拂衣。 人们拜了个寂寞。 可是,心中却倍感满足。 只要青天在上,一切乌云,都终将烟消云散。 …… 百姓们自是对刘云感恩戴德。 可对于豪强而言。 刘云散播的毕竟都是假消息,死的豪强也有,不过就局限于那几家。 其余的田客起义看似整齐划一,规模庞大,实则是鬼卒们的刻意宣传。 一开始做乱的奴婢们,都是支持刘青天的“群演”。 不法豪强们得知真相后,皆是感觉智商被人严重侮辱,个个勃然大怒,前来问罪。 “叫刘府君出来!” “刘府君?” 望着前来找事儿的各地豪强,蒋琬摇了摇头。 “广汉,从来没有刘府君。” “诸位,你们认错了吧?” “主公的任命书根本没到……你们看这些公文上,也没有本郡的印信啊?” …… 文字游戏,被蒋琬玩透了。 公文是雒县发出的,小吏是雒县派的。 但是这事儿和广汉太守一点关系都没有。 甚至和刘备一点关系也没有。 你们是自愿把田产交出来,分发给田客的。 现在找我来要什么理儿?自己回去要啊! “啊啊啊!” “刘升之!你个王八犊子!” “把田还我,把奴婢还我!!!” 不法豪强人人激愤! 还你田,还你奴? 覆水难收啊。 放出去的自由和田地,百姓们倍加珍惜,会好好守护。 若豪强再想硬抢? 不好意思……已经造过反的百姓们,不会再虚你。 刘青天给他们指了一条明路。 只要忠于大汉,杀些豪强……不犯法! 再想趁乱整些幺蛾子。 那就等着广汉内的天师道祭酒一声令下,让全郡百姓把你们吃干抹净吧! 法令已经草创,在广汉慢慢试点儿。 虽然还不完善,可是开了个好头,今后刘备想在广汉打压不法豪强,就方便了不少。 土地已经清剿出来,如何分田、度田,保证百姓们,不受到豪强压迫重新贬为奴隶,那就是成都方面的事情了。 …… 看着被折腾的鸡飞狗跳的蜀中豪右。 蒋琬委实忍俊不禁。 “真乃世之良才,三言两语,戏耍了不法豪右,削弱了他们的势力。” “还分了土地,解放了奴隶。” “归于民籍的百姓,将感念主公恩德。” “府库的税收也将因此增加。” “那些中小豪强的势力也没有受到影响,他们也不会对主公产生憎恨。” 说到底,刘云打压豪强,也就是在铲除校事府的势力而已。 吕乂亦是点头道。 “一个人真敢做。” “一群人真敢上当。” “此去成都,刘升之得了名,主公得了实。” “里里外外,都只有这些不法豪强吃了亏。” 蒋琬心中早就憋了一口恶气。 想当日,他被困什邡,即将断粮,问他们借粮,这些不法豪强连个屁都不放,反而还和张肃眉来眼去。 如今可算是报了仇! “哼,他们早该是如此下场!” “这些豪右,多半都跟逆魏校事府有所联系。” “经过此番整治,有把柄在手,他们也不敢胡作非为了。” 素来寡言少语的吕乂,难得的露出了笑容。 如今,万安仓米谷充盈,还从李邈、郑度府中多抄了五十万石出来。 接济汉川百姓过冬已不是问题。 各地细作、叛军、滑吏也被刘云一并收拾。 短短半月光景,广汉境内,已是吏不容奸,道不拾遗,强不侵弱,风化肃然。 “此皆,刘郎之功也!” 二人敬佩之间。 一封密信,已从新都送来。 “公琰、季阳如晤。” “二位收到此信时,云已入新都。” “广汉新定,百废待兴,分田事宜,仍需二位能吏主持。” “其余囚犯,我已让征虏将军押送成都。” “唯有绵竹郑度,此人奸猾可憎,不可留之。” 蒋琬闻言亦是连连点头。 斩草要除根。 “若非升之提醒,琬差点就忘了这个歹徒!” 言罢,蒋琬便亲自赶往绵竹。 狱中。 郑度处心积虑,正在思索广汉战局。 “都已这么多天过去了……怎么还不见校事府的人过来救我。” “莫非……李邈、李异带着大军埋伏宜君山,还能拿不下刘升之?” 话音未落。 蒋琬慢慢来到了狱中。 “蒋公琰!” “你怎么会在这……” 郑度眼神大惊,过后,身体泄气,他似乎已经料到了什么。 “我……失算了?” “失算的太多了,在升之面前,你的表演,是多么的稚嫩可笑。” 蒋琬步步走来,身后的狱卒打开牢门,将郑度压出。 “你该被升之灭族……” “不过,升之说了,校事府的人不会放过你在邺城的子嗣。” “绵竹郑氏,从此灭门了……” 蒋琬看向满脸狰狞的郑度,心中毫无怜悯。 “拉出去,砍了!” 砰的一声,牢门关闭。 郑度撕心裂肺的在外哭嚎。 “魏公,我对大魏忠心耿耿!” “魏公,我为你倾尽所有,你不能杀我儿啊!” 咔嚓…… 人头落地。 狱中的孤女寡母,听闻此声,相抱长涕。 “蒋公,也要杀我们吗?” 蒋琬摇了摇头。 “我向绵竹百姓打听过,你们母女和郑度不一样。这个冬天第一场大雪到来时,你们给贫苦百姓施过粥。” “复归民籍的田客们,都求我不要追究你们。” “可是,你们毕竟是郑度的妻女……” 那女子紧闭双眸,伸长了脖颈。 “既如此,蒋公杀莪便好。” “求你,放过我的女儿。奴家纵使在黄泉路上,也定会感念刘使君恩德,为大汉祈福。” 蒋琬又摇了摇头。 “我不杀你们,可校事府却不会放过你们。” 这母女二人神情悲怆,皆是默默涕泪。 蒋琬这才默默从怀中拿出刘云的书信。 慢慢开口道。 “升之在绵竹承诺过郑度,放你们母女二人一条生路。” “郑度虽然言而无信,但升之却是一诺千金之人。” “走吧,蜀中鬼卒会带你们去汉川,在那里,躲过校事府追杀。” “今后找个好人改嫁了吧,不要在看走眼,跟了郑度那样的男人,你们母女也受累。” 蒋琬开门离去。 门口的鬼卒早已前来接应。 这饱经波折的母女劫后逢生,终是忍不住抱头嚎哭起来。 呜咽良久。 那女人望着汉川,目中忽然发着光。 “女儿,一定要感念祭酒大恩。” “今后入了五斗米教,好生替你父亲恕罪。” 那郑氏小娃水汪汪的眼睛里满是泪珠,小嘴抽泣道。 “阿母放心,女儿知道,女儿一定好好做人。” …… 门外。 蒋琬靠着墙,望着去成都的方向,眼里也放着光。 诸事圆满,他总算松了口气。 “真是了不起的年轻人啊,琬远不如也。” 他身旁,从成都新调来的豪右小吏还看不明白。 “刘升之?干了啥事?哪了不起?” 蒋琬有些鄙夷的看着这衣着华贵的高粱子弟,一字一句的喃喃道:“呵,比起你来,他从头到脚。” “哪都了不起!”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一百一十四章 盐铁锦酒专营!三套组合拳,镇压豪右! 刘云离开新都后。 进入蜀郡,便是有白毦兵亲自护送。 白毦督陈到,早已在大道上等候。 双方一碰头,张飞才放下心来。 “升之,叔至会保护你的安全。” “俺先得押送细作、反贼们率先入成都。” 刘云点头道。 “我想问征虏将军要两个人。” 张飞疑惑:“谁人?” “那个女刺客,和李异。” 张飞不知刘云想做些什么。 只是念在,上一场大战刘云居功甚伟,也没多虑。 “给你可以,不过,你可别又杀咯。” “这两個人,孔明还得审问呢。” 刘云笑道:“翼德将军放心,我留着他们还能恶心那群东州元老。” “这要这两个人被我捏在手里,他们就不敢在成都闹事儿。” 想明白的张飞挠头大笑。 “成,俺先走一步了。” “驾!” 目送张飞离去。 陈到亦是拱手向前。 “军司马,那我们走吧。” “且慢!” 刘云思索道。 “云,还有一事。” “不知,叔至将军可否宽限几天。” 陈到困惑道:“既然已经入了蜀郡,为何不早日进入成都?” 刘云笑道。 “广汉之事,还未处理干净。” “我在蜀郡不露面,对他们的威慑更大。” 陈到是刘备亲卫,也不想管这些派系斗争。 “随你。” “只是,成都到处都是东州士的眼线。” “你在广汉杀了那么多豪右,蜀中豪强也会盯着你。” “有一处,绝对安全。” 陈到追问道:“何处?” 刘云望向南边的江原县。 目光穿越蒙蒙云雾,那连绵蜀山,似近在眼前。 “青城山!” …… 汉川之行。 已有四月。 刘云漫步在青城山的鬼道之上,过往的每一步都带着沉重的脚印。 三年前。 他从一介白身,被张鲁提拔为青城山主事祭酒,来此保卫圣山。 三年光景一晃而过。 正是在此地,他抛去了过往浪迹游侠的身份,开始研习兵法、计略。 带着几百鬼卒白日习战阵,夜晚读经书。 终是凭借险要地势,苦守山城,闯下一番功名来。 张琪瑛自幼便生活在汉川。 这祖父传道授业之地,她一生都不曾来过。 只隐隐听闻张鲁说,青城山乃是一座鬼城。 上山的绵延山道,乃是鬼怪通向黄泉的幽冥之路。 沿途,每一处山口都钉死了一位张道陵在此斩杀的故鬼。 初入山城,六天故鬼的妖旗还在山头飘拂。 刘云与张琪瑛来到天师木像面前,焚烧符篆,点燃檀香,端正行礼。 二人在坐榻之上,潜心念诵老子五千言。 一旁的辛宪英则在殿外四处打量。 这道馆早已破败。 唐尧大帝护在殿外的天官石像,也已缺了脑袋。 整个山城,到处可见刀斧劈砍的痕迹。 辛宪英轻抚青石板,苔痕上阶绿。 过往三年的艰辛战争,似在她眼前回顾。 一片寒雾中。 那十七岁的少年,孤身孤胆,在这寂寥的山中苦斗三年。 不曾抱怨,孤志不改。 硬是在东州兵重围之下,保住了圣地的烟火。 三年苦寒,何等艰险。 今日一见破败山城,辛宪英方才领略。 “难怪恩公性情如此倔强。” “欲成大事,必先苦其心志。” “刘升之,当如是也。” 陈到纵观庙宇,倒不感兴趣。 他只是对那则传言比较好奇。 五百鬼卒,如何能打退两万东州兵的围攻? 历史上这样的奇迹,不是没有过。 但是,任谁听到这话,都会觉得不可思议。 “东州兵战斗力的确不强。” “这山城也确实难打。” “可是,双方人数如此悬殊,升之你怎么守得三年?” 话音未落。 念完五千言的刘云已经和师妹漫步而出。 “用命守。” “青城山是天师道的圣山,鬼卒们耗尽性命,也不会让圣山沦陷。” “这只是原因之一。” 陈到目光微眯:“那另外一个原因是?” 刘云淡淡一笑。 “东州士统帅乃是庞羲!” “此人常年与李异割据在外,阴养死士,早有反叛刘璋之心。” “刘璋也欲除之后快,故而请刘使君入蜀,名为讨伐天师,实为镇压庞羲、李异。” 陈到立刻就明白了。 “庞羲这是在养寇自重。” “只要天师道的威胁不消失,刘璋就不得不用他抵抗张鲁。” “精明的算计……” 虽说如此。 刘云在青城山上,确实给东州士造成了不小的伤亡。 一开始庞羲还只是浑水摸鱼。 到最后刘云带着飞鸢放火烧营,让东州士损失惨重。 李辅带着这些发了毛的东州兵就冲上山死斗。 结果,在绵延鬼道上,来一波被打退一波。 庞羲本人差点也中箭而死,自此后他就得了‘恐刘症’。 只敢在山下围困,不敢上山杀敌了。 众人叙过闲话。 刘云便尽地主之谊,安排庖厨生火造饭。 “青城山上多是粗茶淡饭,诸位莫要见怪。” 陈到笑道。 “有饭吃便可,某,不讲究。” …… 用过午饭。 张琪瑛和辛宪英都吃的很少。 毕竟都是大族出身,平日里衣食富足。 麦粥、麦饭,乃是底层贫苦百姓所吃。 上流豪族,哪天吃一回麦粥,在汉代都要上新闻头条。 三公大老远都得从洛阳派人过来,公车征辟你这‘清廉’之士。 要是为父母服丧期间,吃一顿麦饭,‘凑巧’被当地名士看见,州郡长吏不给你举个‘孝廉’,都会被汉代士人暗地抨击。 高第良将怯如鸡,寒素清白浊如泥,一概如是而已。 “师妹,辛姑娘,吃不习惯?” 刘云在竹林中找到了二女的身影。 二人接连摇了摇头。 “其实也不难吃。” “就是味道……稍差了点。” “师兄都吃了那么多年,我也该习惯的。” 刘云早知这小妮子吃不惯。 掀开背后的箧笥,放到二人面前。 “这是?” 刘云笑道。 “新都的枣脯。” “那天在雒县杀射坚的时候,碰巧看到的。” “临别前,蒋公琰非要送我一些,我就收下了。” 张琪瑛和辛宪英分食几片,吃完后确实别有一番滋味。 “嗯,这蒋公琰还算厚道人。” “师兄走后,想必广汉理应安定了。” 说到此事,刘云就摇头。 广汉的事情,只是个开始。 他来到蜀中,是为了隐藏起来,好换个地方跟蜀中豪强斗法。 刘云在广汉有群众基础。 蜀中鬼卒和百姓都愿意听他调令。 豪强也被刘云雷厉风行的手段威慑,不敢作乱。 可刘云一走,豪强又开始想花招,故意抬高米价。 不少奴隶变为自由身,光有土地,今年却没有收成,反而不知道该怎么生活。 田客们在分配土地问题上,也各有所争,家长里短,人人不满。 总之,打土豪的时候,人人齐心。 要分土地的时候,却是一团乱麻。 再加上,豪强们心存怨恨,肆意挑事儿。 这个冬天,新来的广汉太守可是难过的很。 “古人都说,打天下难,治天下更难。所言非虚啊。” 广汉分田一事,刘云只是在蜀中试点儿。 很多方略,没有相应的政策和法令配合,就很难全始全终。 这得需要刘备的力量,在《蜀科》方面,加强管理。 将不法豪强侵占的土地清理出来,这是第一步。 分发田亩,形成定制,以法律保护恢复自由身份的百姓的权益,这是第二步。 如何让百姓们把土地拿到手里,不给豪强又占了去,在广汉是无法解决的。 只有在成都方能彻底落实。 辛宪英思索道。 “恩公一走,东州士和蜀中豪右指不定又会在此地煽风点火。” “得想一个万全之策。” 刘云点头道。 “已有方略。” “我来青城山就是解决这个问题的。” 先前在宜君山和绵竹,刘云查到了豪强们跟校事府之间往来的密信。 这是一个足矣灭族的铁证。 但是刘云不可能把所有豪强都杀了,那只会激起整个蜀中的大叛乱。 对付豪强,得温水煮青蛙。 让他们陷入阳谋,而不得反抗。 “所有清剿出来的良田,按土地肥力,以及是否有水路灌溉等因素,分上中下三等。” “无地的田客,归于民籍的奴隶,一户之家,平均分得良田八十(汉)亩。掺杂下等田,则分百二十亩。” 张琪瑛问道:“若是豪强来抢占,或者勾结瞒报,该如何?” 刘云补充道:“土地均有蒋琬带荆州人士,亲自登记在册。” “本土小吏,一概不得在广汉为官。” “清点出来的田亩,归于公田,此为——假民公田之策。” “土地交由无地流民耕作,第一年田税全免,第二年亩税什一,第三年十五税一。” 这样一来,土地就不再是流民的私有财产,豪强无法侵吞在籍的公田。 百姓们依旧可以获得不菲收成。 这实际上,解决了田客、奴婢们长久为豪强耕作后,身上带着奴性的问题。 一旦没有主子压迫,很多世代为奴的人早就麻木了,其实不知道该怎么办。 假民公田,先让他们从私人奴隶,过渡为国家奴隶。 让其适应自力更生后,在一步步减税,释放为自耕农。 这需要很长时间。 或许几年,几十年? 一个政策的优劣,需要很长时间的考验。 张琪瑛又问。 “豪强和富商恶意抬高米价,就是想让百姓们过不了冬。” “不能忍饥挨冻的百姓,自己便会卖地回去当田客。” “没错。”刘云点头道。 “所以,还需要彻底开放广汉的府库,将种子粮、耕牛、农具全部借贷出去,三年后,偿还本息。” 借牛输谷之策,只有保证明年的第一季收成,百姓们才能彻底站稳脚跟。三年的时间,足以让百姓积累一定的余财。 “到时候,豪强再想迫害百姓,也无法逼他们回到田庄。” “比起豪强的私田,广汉公田的税收将会更轻,还借贷过冬的口粮,农具,耕牛,你说田客们会去哪?” 辛宪英又问道。 “恩公,这是在虎口夺食,富商和豪强们不会罢休。” 当然…… 只要人类文明存在,这两个社会分类的人,从始至终都不会消停。 刘云早就考虑到这一点了。 “所以,需要一个狠人坐镇广汉,压缩豪强和富商的资源,严格执行铁律。” 张琪瑛又问:“如何压缩?” “盐铁锦酒,专营!” 好狠…… 盐是民生之要。 铜铁,掌铸币权。 锦,乃蜀中对外贸易之根本。 酒,乃军队百姓营生所需。 刘备之后在蜀中就是这么做的,一击就打断了豪强的骨头。 不过,广汉事宜迫在眉睫。 刘云必须把这一进度提前。 见刘云成竹在胸,辛宪英已是了然。 “恩公心中想必已有人选了吧?” 刘云点头道。 “此人正是。” “南阳王文仪!” …… 蜀郡,成都。 左将军府中。 广汉事宜尽数被张飞禀报。 刘备闻言又惊又喜。 “不愧是升之,细作全部落网。广汉无忧矣。” 诸葛亮却眉头紧皱。 “打杀不法豪强,宣扬《蜀科》,的确令人称快。” “只是,那些豪强必定不会善罢甘休。” “升之走后,他们将卷土重来。用尽一切手段,将土地抢回去。” 府邸中的气氛令人忧心。 刘云的成果万一毁于一旦,今后再想在益州其他地方实行这种手段,豪强们便会拼死抵抗了。 不多时。 青城山传来消息。 “主公,军司马传来密信。” 刘备闻言起身,接过绢布细看,眸光复杂。 “孔明,升之上书,他有治广汉三策,军师看看如何。” 诸葛亮品读一番。 张飞亦是在他身后瞪眼看了半天。 张飞挠了挠头。 “这能行吗?” 诸葛亮愣了良久没说话。 张飞追问道:“孔明,怎么?此计不可?你倒是说句话啊。” 诸葛亮身子一颤,猛地笑道。 “非也,亮在想,升之小小年纪,如何想得到这么多。” “这每一步棋,都是针对豪强下了死手。” 流民出身,天生带着对地主的恶意。 可怕的思路。 无解的阳谋。 “假民公田,增加了府库收入,也能解决流民问题。” “借牛输谷,保证三年内,百姓耕作不受豪强侵扰。扎下根来,没有遇到大的天灾人祸,百姓们就不怕再度沦为田客。” “盐铁锦酒专营,打压蜀中豪强的收入,进一步削弱他们的势力。” 三套组合拳一旦运用起来,将是豪强的末日。 可是每一套政策执行下来,都会遇到豪强的阻挠。 这也是刘云为什么在广汉试点儿的原因。 只有在广汉先推行成功,其余的蜀中各地,才好效仿。 刘云进入蜀郡之后,东州士的威胁就没那么大了。 说白了,蜀中本土豪强,才是贯穿蜀汉灭亡全程的最大敌人。 这一个大敌,掌握着生产资料,比外来的东州士,威胁要大得多。 “蜀中豪右一定会不遗余力的阻挠。” “用尽办法,铲除升之这个危险人物。” 诸葛亮这才明白刘云为什么不直接进入成都,而是先去青城山。 蜀中危机四伏,在广汉处理干净之前,青城山才是最安全的所在。 他南下的每一步,都是步步杀机啊。 刘备深感不安。 “如果要广汉稳定,必须找一个性格坚毅的能吏,镇压广汉豪强。” 派谁呢? 刘备和诸葛亮、张飞齐齐看向绢布上的最后一行字。 南阳王文仪…… “嗯,备看此人正好合适。” “亮附议。” “俺也一样。”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一百一十五章 细说月旦评,天下英俊,无出刘升之! “啧……李异被生擒了。” 屋舍中。 光线晦暗。 饶是窗外乃是白昼,可这屋子里却尽数被帷幕遮住,不透一丝光亮。 五位元老,只剩四人。 李异的坐榻上空空荡荡,不见踪影。 俄顷,更可怕的消息传来了。 “刘升之去哪了?” 那中间的老翁,越发心惊。 “不知动向……张飞带着人回了成都。” “这刘升之却从人间蒸发了。” 郄揖大怒不已。 “一个活人,能藏到哪去?” “许公,你的眼线都是干什么吃的?” 手中拿着竹简的老人,冷冷瞪了一眼这猖狂的年轻人。 而这老翁左侧的和事老,也连忙安抚道。 “郄公,何必动怒。” “许公也会出差错嘛。” “大敌当前,我等更当团结才是。” 说话这人,正是庞羲。 东州兵曾经的一号首领。 他和李异都算是割据巴中的诸侯。 此番李异被杀,庞羲心中的‘恐刘症’发作,越发害怕刘云回到蜀中,因此言谈之际,满是愁容。 那老翁闻言,亦是长笑。 “老夫已过七旬,还能活得了几天?” “我心中所想,无非是为大汉尽最后一份力。为东州士谋个前程。” “名利于我何加焉?” “要是有人觉得老夫的眼线不靠谱,那你们大可亲自出手,好生去对付荆州人,去对付刘升之便是。” 剩下三人沉默不语 见气氛阴沉,老者缓缓起身,将周遭帷幕尽数拉开。 众人的身影方才暴露在阳光下。 “多晒晒太阳。” “屋子里太闷了。” 话音未落,庞羲身边的年轻小将,目光斜视窗外。 湔江水滚滚,渡津在侧。 蜀中多水流。 大江自湔堰下,南至犍为,一共有五道渡津。 这一处渡津,乃是东州士进入蜀中之时,建立的据点。 名曰:东洲头,或曰沙头津。 每逢大事,东州士都会聚集在此,商议对策。 “贤婿……你在看什么?” 庞羲看向身旁的女婿,那年轻人正值盛年,又有军功在身,所以眼里满是野心。 可惜,与能力不匹配的野心,只能让他整日自怨自艾。 “外舅(汉代称岳父为外舅)大丈夫当如不息长河,成就功业,可我刘循空有一身抱负。” “如今却被困在蜀中,无力施展。” “心中故多遗恨。” 刘循,益州牧刘焉之孙,刘璋之子,娶庞羲之女为妻。 汉献帝初平年间,刘焉将治所从绵竹移到雒城,建筑阙门,留下刘循据守。 刘循善战,曾在雒城下射杀庞统,名扬蜀中。 刘备入蜀后,并未追究刘循之责,还封他为奉车中郎将。 可此人深恨刘备夺走蜀中基业,与岳父庞羲一直私下联络,心怀不轨。 “贤婿无忧……只要老夫还在,贤婿,必能有出头之日。” 庞羲一面宽慰。 一面开始思索对策。 “我不怕刘升之出现在成都,他若出现,倒还好办。” “可此人,偏偏消失的无影无踪,手底下还捏着两個最重要的人质。” “一旦让他撬开李异的嘴,咱们跟校事府之间的那些事儿,也是藏不住的。” 东州士向来聪明,鼠首两端。 他庞羲又是深谙割据之道的地方霸主。 刘璋被张鲁背叛时,他养寇自重。 刘备争夺蜀中时,他作壁上观。 曹操大军压境,这些老狐狸自然会两头下注。 法正跟随刘备出征,他们下注曹操入蜀。 这样一来,不管哪边赢,东州士都能保全。 “火龙烧仓,咱们的人也有掺和。” “刘升之定是抓到了证据,现在不出现,不过是留个底牌罢了。” 那老翁在屋内缓缓走动。 “事不宜迟,绝不能让刘升之先发制人。” 郄揖恼火道。 “那该如何做?” “广汉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他刘备不管不问。” “诸葛亮也从中搅局,明显是跟刘升之早就串通好的。” “到现在也不重新派一个广汉太守,我看啊,等他们把蜀中豪强收拾完了,回头就得跟我们算账。” “许文休,你倒是拿个主意啊!” 那老者顿了一顿,尽管他知道郄揖向来不讲礼数,可屡屡冒犯,仍是让他心中不满。 “拿主意?拿什么主意?” “张飞是他刘备派去的,你以为他是为了保护刘升之?” “一个在汉川独退十万魏军的狠人,需要张飞保护?” “他刘备是想借着张飞的威望,让刘升之无所顾忌的施为。” “刘备,把张飞摆在台面上,就是明摆着告诉所有人,刘升之他保定了。” 郄揖大怒道:“那就派刺客,派死士,不管多少人都行,不能让他活!” 老翁无奈的摇头。 “之前没能在广汉杀了他,现在他都到蜀郡了,你杀的了?” “你把陈到的白毦兵当成什么了?” 一顿训斥过后,三人技穷不言。 时局动荡,东州士的处境越发危险。 老翁也是无奈的看向了手中竹简。 那月旦评三个朱红大字,映入眼帘。 阳光照在竹简上的一瞬间,老翁突然想到了什么。 “暗杀不行。” “老夫,倒另有一计!” 庞羲、刘循、郄揖齐声望来。 “许公,有何妙计?” 老翁笑道。 “老夫与族弟许邵,以品评人物而知名天下。” “如今已是冬月末,该到了推出新人的时候了。” 许靖,字文休,汝南名士,虚名满天下。 刘备入蜀后,此人背叛刘璋,跳城未遂,险些被杀。 法正念在许靖乃是东州元老,极力劝诫刘备任用此人,如今就任左将军长史。 庞羲听闻许靖之言,还是不解。 “月末和刘升之有什么关系?” “腊月,月旦,老夫将写出一篇月旦评。” “刘升之会被评为榜首!” 许靖阴险道。 “这次的月旦评,东州士和荆州子弟将会退到幕后。” “只留下蜀中豪右,和米教中人。” “一旦那些蜀中文学之士,知道这么个没读书的米贼压在他们头上,你猜猜看会怎样?” 庞羲点头道:“妙哉,不愧是许公。” “广汉之事,仍是一团乱麻,当地豪右被这般戏弄,必定鼓动蜀中豪强打压刘升之。” “没错,让蜀中人跟米贼慢慢斗去吧。” “咱们,直取其利!” 许靖低头看向刘循。 “公子,乃是刘季玉之后。” “在雒县又功名震天,我等明日将拼命保举你为广汉太守。” “前一任太守射文固,乃刘升之所杀,老夫料想刘备必定会卖我们一个面子。” 郄揖忍气多时,总算看到打压荆州人的希望。 “明日,我也去。” “这一次,我要好好教训诸葛亮!” …… 腊月初一。 月旦。 一篇月旦评响彻成都。 蜀中名士,尽排列其上。 “巴西谯允南,精通六经,翘楚巴汉。” “广汉李永南,经略耽思,济济脩志,蜀之芬香。” “梓潼李孙德,志壮果锐,济济修志。” “巴郡严希伯,刚毅有度,处事能断。” “巴西黄公衡,筹画有方,忠公体国。” 一向霸占榜眼之位的东州人和荆州人尽数跌落尘埃。 居然听不到一人名姓。 蜀中豪右见闻,皆是开怀长笑。 “蜀中多才士,力压楚与荆。” “翔龙翻飞日,东州不自知。” “我等被东州士欺压多年,刘豫州入蜀后,也是荆楚人贵。” “哼,这些粗俗武人,哪里知晓诗经易传之学问。” “论及才学,还得看咱们蜀中才子薪火相传。” “许文休,这一次眼睛倒是雪亮。” 蜀中豪右难得争了一口气,自是欢喜。 可是,众人越听东州士细说,眉头竟然紧皱起来。 先前说得那些人,要么战功卓著,要么在早就有些名气,被推举很正常。 可接下来,就不太对劲了儿。 “犍为杨季休,狡猾贪赃,蜀郡酷吏。” “南阳吕季阳,鼓琴自赏,意在贰臣。” “零陵蒋公琰,贪酒滥饮,虐流一方。” …… 凡是跟东州兵不对付的,基本都被骂的不轻。 那杨洪是被诸葛亮举荐的蜀郡太守,许靖还是忍不下这口气。 连着陪同吕乂、蒋琬一起骂了个遍。 接下来,重头戏来了。 “徐州刘升之,文韬武略,灌压全州,虽蜀中才学,尽天下英俊。然沔南之士,无出其右!” 简简单单几个字…… 蜀中才子炸锅了。 许靖是会说话的。 前面铺垫一大堆,你们蜀中人都很牛。 但是沔水以南的天下英才,没一个比得上刘升之! 一句话,拉高踩低,被他拿捏的恰到好处! “这刘升之,一个没读过书的乞儿,凭什么在榜首!” “荒谬,许文休你眼睛瞎了吗?” “滚出来,刘升之,出来比划比划!” …… 蜀中闹腾了。 马车上的许靖暗暗一笑。 “那些失意的蜀中文人,平日里不事农桑,最喜欢聚众抨击朝政,指点江山。” “让他们好好折腾吧。” “咱们走……去见刘备。” …… 左将军府中。 刘备正在思考着广汉之事。 不多时。 许靖和郄揖快步走来。 “见过刘使君。” 刘备令人看座。 “备,许久未见文休了。” 许靖摇头苦笑。 他这样虚名满天下的人。 刘备表面尊崇,实则背地里很是厌烦。 左将军府中,有他没他,其实都一样。 许靖也不自找霉头,平日里就挂个名,当个吉祥物,也不参与政事。 今日突然到来。 刘备倒也猜到了他的用意。 “是为了广汉太守之事吧?” 许靖老眼疲软,一副恭敬的样子,拱手道。 “刘使君明鉴。” “射文固,乃扶风奇才,更是我东州士中的要员,他在广汉呕心沥血,恭谦行政,竟不料被那米贼所杀。” “我东州士,为国为民,汉川之战,法孝直身中两箭。” “上庸讨平,孟达誓死血战。” “此番,听闻射文固被杀,全军震怒,老夫迫不得已,才来求见主公,还望主公还我公道。” 刘备眨了眨眼睛。 “哦。” “这倒是稀奇事儿。” “备,怎么听闻,射文固被杀,百姓一片叫好呢。” “孔明,可有此事?” 侧席上的诸葛亮,沉静道。 “确有此事。” “东州士在广汉多有抄略,升之南下之际,铲除乱贼。” “最后追根溯源,居然查到了广汉太守头上。” “为防百姓动乱,升之迫不得已,只能将射坚斩杀。” 诸葛亮还是留了话的。 你们跟校事府私底下那些勾当,刘升之都没摆上台面。 许靖,好自为之吧。 许靖听懂了。 但是郄揖可不罢休。 “一群乱民,胆敢袭击州府,杀了便是。” “这堂堂朝廷两千石,刘升之一个汉中军司马岂能说杀就杀!” “你们荆州人还帮他说话,到底是何意思?” 诸葛亮摇头道。 “都是为国家大业而计,哪有什么荆州人、东州士、天师道的分别。” 郄揖蚌埠住了。 “你也配侈谈为国?” “他南下,不走雒县,走什邡,蒋琬给他接风。” “去雒县杀射坚,吕乂帮他擦屁股。” “他杀了广汉太守,杀了绵竹县令,灭了东州士五百人,绞杀郪县豪强。至今你不管不问!” “诸葛亮,到底谁给他的胆子,谁给他的权利!” 许靖被这一声,吓得不轻。 “够了……别说了。” 这郄揖发起疯来,谁都拉不住。 坐上的刘备,表情越来越冷。 见此人滔滔不绝,终是忍不住拍案而起。 “大胆!” 郄揖正在怒骂诸葛亮,却被刘备一声吼得身子一颤。 “备,给他的胆子!” “备,给他的权利!” “备的剑,在他手中。” “又待怎样?” 郄揖浑身一抽。 他虽然在诸葛亮面前猖狂。 刘备却是不惯着他。 “郄公,你认为备去杀反贼,还杀错了?” “不……不敢。” 郄揖整个人都蔫了。 “那就闭嘴!” 昭烈一怒,许靖和郄揖顿时不敢再言。 穿着黑衣的二人缩在一起,活像两团黑泥鳅。 “我刚都拉你了……你还不住口。” “别说了……我哪知道,背后是刘备指示的啊……” 窃窃私语,无人愿听。 不过,刘备却是将正事儿排到了前头。 “广汉太守职务缺失,已有半月。” “备决心选择一位能人,候补此职。” 许靖眼前一亮。 “刘使君,广汉豪右众多,又值内乱。” “在下以为,得选择一位德高望重,且久在蜀中之人,担任太守。” 刘备点了点头。 这个动作,让许靖以为有了希望。 荆州人刚来一年多,肯定不符合这个条件。 蜀中豪右,没资格跟东州人竞争。 这个位子,必然还是东州人的,跑不掉了。 许靖笑道。 “刘使君英明。” “在下建议,由刘循出镇雒城,此子忠勇双全,久在当地,广汉百姓自会臣服。” 刘备听闻这个名字,就想到了雒城之下战死的庞统,脸色瞬间黑了。 “好建议,你不要在建议了。” “我已经选好一位东州名士。” 刘备宣读公文。 “广都令王文仪,擢升盐府校尉,兼任广汉太守。” “三日之内,赶赴雒县。” “按此治安三策,平定广汉。” 台下。 早已到此的王连,接过印信,垂首长拜。 “谢过主公青睐……” 尘埃落定,许靖和郄揖脸色一抽。 “南阳王连……” 好家伙,名为东州士,实则不还是个荆州人? 他和吕乂、董允、费祎那群人一样,全是刘焉父子统治时期入蜀的荆州人。 现在明面是维持两家关系的中立人士。 可东州士和荆州人火拼起来,这些人自然会帮同州子弟,这是毫无疑问的。 “唉,老夫,又被摆了一道啊……” 许靖心有不甘,郄揖却也不敢再猖狂。 二人见刘备面色恼怒,只能灰溜溜的离开成都,去小黑屋商量对策了。 …… 蜀郡,青城山上。 刘云将一块写着广汉二字的牌子丢尽炭火之中。 火焰烧的竹牌儿啪啪炸裂。 “汉川已尽在掌中。” “巴西太守为翼德。” “巴郡太守乃江夏费观。” “巴东(固陵)太守为元老刘琰。” “三巴之地,基本也已安泰。” 剩下的三蜀之地中。 “广汉太守归了中立人士王连。” “蜀郡太守,换为蜀人杨洪。” “就只剩下犍为郡,还在东州人掌中。” 东州系在蜀中的执政地位不断被削弱。 这是其他派系都想看到的。 张琪瑛不愿多问这些派系之争,她只拿着最新传来的月旦评,蹦蹦跳跳的走进屋来。 “师兄,你看。” “东州人夸你是天下英才,无出其右啊。” 刘云啧啧一叹。 “许靖自知我一来,他要倒大霉了。” “干脆鼓动蜀中人与我相争。” “真有意思……” 辛宪英问道:“既如此,为何不早些把东州士和校事府之间的勾当,全部捅出去。” “这样说不定,还能顺便抹了李严的犍为太守,把东州士一网打尽。” 刘云摇了摇头。 “时机未到。” “东州士的三蜀太守之位,一个个被抹掉,是天师道和荆州人合力的结果。” “一下子不能把东州士逼急了,别忘了,他们手中还有兵权。” “造反,永远是他们最后的退路。” 辛宪英与张琪瑛闻言亦是点头。 “温水煮青蛙,慢工出细活儿。” “政治斗争,可不如战场上那般杀伐果决。” “每一步,都得思量到极致,否则便会衍生无穷祸患。” 辛宪英担忧道:“只怕祸患,将从广汉开始。” “无忧……” 刘云看向那块被大火吞噬殆尽的竹牌儿,眼中亦是熊熊火光。 “王连是一员干吏,只要按我三策行事,广汉出不了事。” “反倒是成都……这里面的水,可是越来越深了。”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一百一十六章 世人相聚新年夜,我寄人间白雪头。 腊月的月旦评一出。 的确在蜀中造成了不小的影响。 抛下被评为榜一大哥的刘升之不谈。 就是蜀中人自己也对这名单有所不服。 为啥? 汉代人有一个很深的鄙视链,类似于现代的地域黑。 在中央的州府,瞧不起靠近蛮夷的边州。 如果在同一个州府内,搞经学的文学之士,则瞧不起上阵杀敌的武夫。 武夫,瞧不起底层的寒门。 寒门瞧不起白身。 白身,瞧不起奴隶。 啧…… 严颜、黄权这些人是军中武夫,而且是巴中人,还不算完全的蜀人。 自古巴出将,蜀出相。 蜀中经学世家最瞧不起这些靠军功上位的人。 至于杨洪……虽然也是三蜀世家出身。 但是他不爱读书……还不跟这些大族保持利益一致,公然投靠了刘备。 光是这两项罪名,杨洪就被蜀中豪右消除人籍了。 只有谯周、李福这样大族出身的自己人才能在圈里玩得来。 你刘备不重用没关系。 等到元老人物逐渐凋零。 等到朝堂上无人可用。 我蜀中的地主豪强,你迟早有一天得安排到位。 到时候,这益州还想姓刘? 做梦! …… 张裕作为谶学名士,同时兼任蜀中‘反刘派’的坚定首脑。 看到这样‘侮辱’蜀人的月旦评自然是要好生责贬一番。 顺便,看这腊月天不下雪,也要私下里要召集学生们,一起抨击刘备。 吱呀。 酒肆之中,穿着一身赤色大红袍的张裕缓缓入场。 全场学生,高坐长呼。 “先生来了!” 张裕,字南和,蜀中图谶名士,与周群齐名。 他每每出行,都要精心准备。 本来赤黄两色,为大汉国色,乃刘姓皇室所用。 可这张裕却全无人臣之礼,他轻抚满脸长须,洋洋自得。 “张公,腊月天,何不下雪?” 提前准备好的台词上演了。 张裕笑道。 “因为国主失德!” “天怒人怨!” 坐在台下的周群,精通占星卜卦之术,在蜀中名亚张裕。其父周舒,曾跟随广汉名儒杨厚学习经学。 这样一来,周氏就成了杨氏的门生,阖家大族,世代相传,恩情相递。 互相形成了一個巨大的关系网。 此番刘云在广汉大发神威,波及到了杨家。 周群自然是得替杨氏发声。 “我夜观天象,贼星明灭,广汉数日前有贼人作乱。” “如今已然入蜀!” 群儒震恐道。 “此贼,莫非是米贼呼?” 周群点头道。 “正是刘升之!” 张裕猛地哎呀一声。 “上个月,荧惑犯参!” “其意:国中将有大将谋逆!” “参宿乃蜀中分野。” “这刘升之,本就是米贼,此番入蜀,难不成要在此作乱?” 儒生们附会道。 “正是……正是。” “魏公携王师远征巴汉,本欲一匡天下,还一个海清河晏。” “此贼,顽抗天威,倒行逆施,既然已入蜀中。” “群儒不可放任此人猖獗,当早些防备。” “以免广汉之灾,降临你我头上。” 群儒震怒,各自回到邬堡,写诗作文,痛骂米贼。 一时之间,蜀中竹简飞扬。 有啥用嘛? 也没啥用……反正打不过米贼,嘴上出口恶气总没毛病。 也就是刘备政权相对宽容。 到了曹魏那边,敢写诗文抨击朝政? 万世师表的孔家后代都能杀。 更何况你们几个小卡拉米。 …… 蜀郡,青城山上。 成都内的鬼卒已将各地消息传来。 刘云悉听过后,只觉得这些文学之士,很是可笑。 抨击国政、栽赃陷害这事儿,可大可小。 蜀汉政权一般大事化小。 不是像李邈、廖立那样的公堂乱吠,一般不会制裁。 刘备、诸葛亮还在世,这些小人物,也就只敢阴阳怪气。 “得找个好机会,把他们一并收拾咯。” 此行入蜀,除了对付东州人,打压不法豪强之外,解决这些‘口嗨之士’,也是必须要做的事情。 “暗中盯着他们……” “一旦有逾越礼法之事,全部记录在案。” “到时候,我回成都,一并处置。” 鬼卒拱手而去。 “唯。” 处理好此事过后。 刘云便起身来到青城山的地牢之中。 那个关键的女子还未审问。 说不定能套出点有意思的信息。 …… 吱呀,地牢大门打开。 地上虽然干草堆满,可这是冬天,又在山上。 女子纵然是一身钢筋铁骨,也是被冻得不轻。 还不等刘云到来,浑身就冷的发颤起来。 “刘升之……” 见刘云到来,那女子满眼惊恐。 她不怕死,但是,她害怕刘升之把她拉到公堂上审判。 古代,犯罪的人在受刑前要脱下衣物验明正身。 万一她的身份因此暴露,校事府会毫不犹豫的将她的亲族全部杀光! “铜雀女是什么意思?” “一个组织?” “在邺城,铜雀台?” 刘云拿出那腰牌,不断追问。 可这蒙面的女刺客,却始终不发一言。 饶是整个人都被绑在架子上,面前全是刑具,可她眼中却没有丝毫畏惧。 “不愧是曹操麾下的顶级死士。” “其实你不说……我也猜得到。” “有这等定力,你大概是曹操收养起来的战争遗孤。” “他最喜欢将别家的儿女,养在自家。” 曹真、何晏、秦朗,皆如是也。 “你不配侮辱魏公!” 这女子罕见的说了一句话。 “脾气还挺倔。” 刘云冷哼一声,端着马扎坐在这女子面前。 “知道上一次在汉川,我为什么不追杀你吗?” “因为没必要。” “整个汉川都是鬼卒,你不管跑到哪,我都一清二楚。” 铜雀女扭过头来,大怒道。 “你既然看穿了我的身份,为何不早点下手?” 刘云面无表情,风轻云淡。 “我就是想看看,你背后还有哪些校事。” “谢谢你,帮我一次性把整个广汉的细作全都揪了出来。” “也省的我,一个个的找了。” 一种被玩弄在股掌之间的无力感和郁闷感袭上心头。 那女刺客满眼不甘。 “人你都抓完了,杀了我吧。” “想得美……” 刘云一副人畜无害的表情。 “我还指望你帮我把蜀郡的细作也给捞出来呢。” “你做梦!我死也不会背叛魏公!”那女子眼神尖锐,四面寻找着武器。 可是身体都被绑着,如何动弹。 “真是头倔驴啊……” “还是头蠢驴,真不知道曹操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 “指不定你自己爹娘,都是曹操亲手砍得呢。” “胡扯!”刺客大骂道:“我的父母,都是刘备害死的。” “这个无耻小人,夺了我家基业,我死也不会放过他。” 见那刺客作势要咬舌,刘云果断撕开她的面罩,掰开她的嘴,塞了一团干草进去。 草…… “呜呜呜(你个混蛋)。” 刘云笑道。 “你可别死了……” “死了,就没你这么蠢的校事,来给我骗了……” 刘云抬头之际。 那女子的容颜风月尽显。 见到此人面容,刘云全然一愣,突然眸光紧锁。 “好熟悉的脸……” 碎片化的记忆涌入脑海。 他的大脑忽然剧烈的疼痛起来。 过去的片段如同流水般涌来。 这张面孔,他分明在幼年时是见过的。 可是人在四岁之前的记忆,要经受幼年健忘症的干扰。 这是人体本能的保护机制,饶是他是个穿越者,这一层仍然避不过。 就算穿越前的有些事情,他也是相当模糊,记忆不清。 不过,今日看到这女子的面容。 他冥冥之间,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一般。 忽然全身阵痛,大脑像是要裂开了一般,他捂着头突然倒在地上。 噗通…… 人影倒地,刘云看着那俏丽的刺客,双目逐渐失神。 再度睁眼之时。 已是一片火海。 城池下,铁骑飞扬。 呼啸冲杀的健儿越过城楼,撕碎一切敌人。 刚出生的刘云,就这么漂浮在泗水河中,任由竹篮在血水中飘荡。 这是一个季夏,七月初一。 一声女子的叫喊,惊醒了睡梦中的孩童。 “薛兄,这有个孩子!” 骑在战马上的少女一声惊呼后,利落下马,缓缓将孩童从河面上抱起。 没多久,那个姓薛的青年也箭步而来。 他看着这个孩童身上的包裹,尽是绸缎,眼神逐渐凶恶起来。 “料想此子的父母定是城中权贵。” “少君,早些杀了他,永绝后患。” 那少女摇了摇头。 “不可……” “无冤无仇的,杀了他作甚?” “夺人城池,本就是不义之举。” “这孩子如此无辜,不当受累。” “唉……也不知此子的父母哪去了。怎生将这孩子,丢在泗水河中啊。” 泗水河畔,已满是尸骸。 勿论百姓还是士兵,都是尸体相枕,谁也分不清谁了。 “此子年纪这么小,少君莫非要将他养大不成?” “温侯是绝不会同意的。” “若真有善心,且不如找一户农人,将他寄养过去。” 那青年也是无奈。 明明正在打仗,少君却对一个孩子撒不下手。 那少女点头道。 “我向来恩怨分明,只杀敌人,不杀无辜。” “你若是不乐意,自己去追杀敌人便是。” 少女抱起孩童,一路走了好几里地,都没找到合适的人。 最终还是绕回了泗水河畔。 不远处,一对农人的哭声吸引了少女的目光。 那对农户不幸丧子。 女人刚生产完,身形虚弱。 可惜,怀胎十月,生的是个死胎…… “可怜啊……” 少女纵马而去。 慢慢下马,来到这农户的身旁。 “二位是哪里人?” 那农夫见女子衣着华贵,连忙恭敬道。 “草民是彭城广戚县,刘氏乡人。” “拙荆娘家在下邳。” 这农女怀胎十月,足月却也不生。 刘老看遍医工,也不曾开出良方。 他本想带着妻子暂住老丈人家中,请下邳名医来诊治。 却不料,还未入城,半道上便遇到战乱。 妻子受到惊吓,当即生产,却得了个死胎…… “天意啊……” 少女将怀中婴儿递给农人。 “此子,乃是我在泗水河中捡到。” “今日也算与你有缘。” “若二位不嫌弃,可将他收为养子。” 那老农破涕为笑。 “哪里嫌弃……哪里敢嫌弃,这是天恩啊。” “夫人,你别伤心了,黄天在上,后土在下。” “赐下此子,终不让我家绝后啊!” 那满面愁容的妇人,听到孩童的哭泣声,终是软了心肠,暂时忘却了丧子之痛。 母性的添犊之情,是一种生物本能,当她丧失了子嗣后,便会转移情感寄托的对象。 妇人抱着幼童掩面长啼。 “那……便把咱们孩子的名字,给他吧。” 那老农擦干眼泪,抱起孩童,欣喜的点头道。 “好。” “俺,有儿子了。” “俺,有儿子了。” “云儿,你就是咱家的儿啊……” …… 战火中,星天外,流云漂泊。 刘云这个名字,可真不是什么好名儿。 如同名讳一般,他当真漂泊了二十年。 羁旅中原,游荡三辅,无家可归。 神思在外,两世的灵魂完全融合。 在梦中迷糊的刘云,隐隐间只听到了两个女子的声音。 “圣女妹妹……你当真不会把脉?” 张琪瑛的声音传来:“有师兄在……我学那些干嘛?符水救人也不管用啊。” “不过莪之前听师兄说,人工呼吸什么的……” “好像按着胸口,对嘴吹气也能救人。” 辛宪英脸色潮红,心跳不已。 “这是什么偏方?” “那……还是你来吧,毕竟,你是师妹。” “师兄……那那那,师妹我得罪了!” 张琪瑛刚要下嘴,一只手按在了她的头上。 “师妹,别胡闹……” “我没昏死,只是睡着了。” 刘云摇了摇头,竟不料一觉睡到天黑。 也难怪师妹找来。 辛宪英见刘云无事,这才放下心来。 “恩公,方才究竟发生何事?” 刘云缓缓起身,只感脊背冰冷。 他望向那女刺客。 眼眸之中的困惑越来越多。 二十年前,救他的那名女子与这个姑娘的容貌简直一模一样。 一个人总不可能保持容貌二十年不变。 就算容貌相近是巧合。 可是,二人的性格几乎也是大同小异。 那梦中的少女只杀敌人,不杀旁人。 这女刺客在汉川,虽然放火烧屋,可专门挑在金墉漆井环布的城北,明显就是不想多伤人命。 事实上,当天除了被程银杀死的打更人和鬼卒之外,这个女子任何人都没杀,莫非此事还有别的隐情? “难不成……她们是一家人?” 回忆起往事的刘云,对自己的身份也感到好奇。 之前因为四岁前的记忆被消除,他对亲生父母,其实并没有太多念想。 可这次,记忆突然涌现。 让他生出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感。 生于乱世,孤零零的活在这个世界,一肩抗挑,力挽天倾。 他用志向和复仇麻痹自己,仿佛真的不需要感情寄托。 可是张鲁一家对他的关心,让他感觉到了自己不再是一个乱世的受害者。 而是能体味冷暖,真真正正活在人间的正常人。 …… 往年,他在青城山,每年当大雪降下,冬日降临,正旦时分。 爆开的竹子被火烧的噼啪声响。 山下的孩童们会拿着桃符,贴着神荼和郁垒二神的门相,驱逐年兽。 年过古稀的老人们享受着子孙后代递来祈福的椒柏酒。 钟鸣鼎食,人们团圆的炊烟道道升起,整个人间一片白茫欢庆。 唯有他,孤独的坐落青城山上,焚香弹琴,听着山脚下的暮鼓晨钟,一夜白雪头。 二十年,冷暖自知。 他本冰雪封了心。 怎奈今日,春雷炸响,惊醒梦中人。 山外狂风大作,似要撕裂天穹。 在这乱世之中,有一道靡靡之音,像是钻进了他的心窝。 他是有家人的。 二十年了……他们还活着吗? 若是活着,那他们现在在哪? 刘云冰冷的目光忽然一抽,他离开监牢,望向山门外,只觉寒风扑面,冰雪袭人。 多年待在孤山之上的刘云,第一次产生了下山的欲望。 他想走一遍长安路,看一遍洛河水。 听那关西铁板古筝,高唱《大风歌》。 若能侥幸找到父母…… 也想同他们,远游吴会,细品莼鲈。 即便,他从未见过自己的父母。 可是……血脉的悸动,在他的胸口蓬勃。 刘云抿了抿嘴,望向巴山寒云,内心凄怆。 “我想见你们。” “你们可是,我在这世上血脉相连的至亲啊……” …… 腊月,月旦。 夜晚间,终是降下了一场雪。 青城山上,琴声不绝。 不过,此琴声不似往昔那般风轻云淡。 反而满是嘈杂。 “恩公的心乱了……” “究竟发生了什么?” 青石板后。 辛宪英摇头不解。 倒是师妹看出了端倪。 她泛着波光的明眸一眨一眨,听音识人。 “或许,是想念家人了……” 辛宪英困惑道:“哦,恩公不是孤儿吗?” 张琪瑛眸光一闪,率先走了出来。 “孤儿也会有家人的,迟早会有的……” 听懂了张琪瑛的暗语,辛宪英亦是快步追上。 “师兄/恩公。” “晚上吃染炉羹吧。” “师妹我呀,亲自下厨!”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一百一十七章 蜀中盐政之危,能安天下者,必刘升之也! “师妹亲手做的肉羹来咯!” 案牍间。 张琪瑛蹑手蹑脚的端上染炉耳杯。 如同刘云往日那般增添肉食,辅以苦菜。 刘云端坐在席上,拿起筷子,却不知如何下嘴…… 色香俱全。 但是味道么…… “师兄,是不是很好吃!” 望着张琪瑛期待的目光,刘云只好勉强的点了点头。 “谢谢师妹……很合口味。” 辛宪英柳眉微蹙,亦是不做评价。 可张琪瑛却不管这么多:“只要师兄觉得好吃,味道肯定不错!” 她高兴地回到坐榻之上,刚尝了一小口。 只觉舌头都要被齁麻了…… “太咸了……呸呸呸。” “师兄,你别吃了。” “这蜀中盐怎么和巴盐味道不一样啊……” 刘云放下碗筷,解释道。 “天师道的取盐之地,多在师君控制的巴地。” “巴地多盐卤,故而世人谓之盐巴。” “自古此中人,从凿井、汲卤、输卤到煎盐,自有一套章法。” “至于蜀中盐,多以火井取盐闻名。” 火井取盐,便是蜀中古人利用野外石油、天然气来制盐的法子。 在汉宣帝地节三年(公元前约67年),汉朝便大规模地在蜀中开发火井。 所谓:穿临邛、蒲江,制盐井二十所。 自此后,蜀中火井取盐,也闻名于世。 “火井制盐,滋味纯正,口味略重于巴中盐卤。” “师妹即便只多放一点,味道也会咸上不少。” 听闻这般解释。 张琪瑛方才领悟。 “既如此……师兄,且莫要吃了。我看这盐粒雪白,就多放了好几勺……” “无须担忧……师妹做的,我自是要吃完。” 刘云一口气将耳杯中的肉食辅菜全部吃下。 “师兄!别勉强!” 张琪瑛心疼的连忙端来茶水。 …… 刘云饮过茶后,仍觉口中齁咸。 “我们尚且有盐可吃。” “可寻常百姓,若要买盐,只得去从豪强富商手中高价买取。” “蜀中山川盐田,尽在豪右之手。” “王文仪此去广汉,怕是又要掀起风浪了。” 辛宪英点头道。 “盐铁锦酒专营之策,必定会遭到豪强抵制。” “他们先被恩公骗了田,又放了奴。” “王连再想夺他们的盐田山泽,不容易。” 火中取栗。 与虎争食。 自古就是难事。 刘云也是深感前路漫漫。 “的确很难……但是为了今后北伐大业。” “有些事儿,必须现在做。” 曹操被打退后。 历史的进度已经逆转。 夺得汉中过后,刘备政权短暂的得到了安歇。 外部的地理环境,足以让蜀汉政权,不必面临历史上的那般压力。 为了称王大业,曹操也得花费时间,镇压汉臣。 分割荆州后,孙权在逍遥津大败而归,这段时间内,也会消停。 这是刘备发展蜀中难得的空窗期。 蜀中一隅,毕竟难以抗衡中原富庶之乡。 想要对抗曹魏,就得把益州的战争潜力拉到最大。 清理隐户,斩杀叛逆,扩大财源,是重中之重。 益州豪右,不管再怎么努力也只能拉拢一部分像杨洪那样的人。 其余的经学世家,文学之士,注定是跗骨之蛆,永远不会臣服。 好在,刘云沿途打杀的豪强,倒也不是一网打尽。 那些没有谋逆的小豪强,愿意归附的小势力,他基本都没有动弹。 而,李邈、郑度这样祸国殃民的豪右,他则是毫不留情。 刘云和刘备的准则是一样的。 愿意匡扶大汉的豪强,可以重用。 不愿者,弃之不用。 谋逆者,斩尽杀绝。 在广汉杀鸡儆猴,就是为了明白的告诉豪右,再敢在北伐时闹出马秦、高胜、张肃那样的乱子。 就是这个下场。 这个威,是必须立的。 至于隐户、奴隶的问题。 刘云只是处理校事府过后,顺手解决了一部分。 有很多政务,设计到大汉的根本制度,区域政权是无法根除的。 只能在蜀汉一统天下之后,方能慢慢除去这些病根。 所谓的隐户:这类人有很多称呼,田客、佃客、荫客等等,实际上就是由于苛捐杂税太多,遇到天灾人祸后,百姓们交不起税,只能脱离户籍,逃亡外地,给豪强当奴隶。 汉末正值小冰河期,天灾人祸,人力难为。 唯一的方法是,减少赋税。 可是,三国是乱世大战,军队日费千金,只要战争不结束,百姓们注定会过得很苦,这個问题在战争年代无法解决。 奴隶问题:和隐户其实类似,被天灾人祸搞破产的自耕农,要么去给大汉当官奴,要么卖田卖地,到最后卖身给豪强当私奴。 官奴好歹还有相应制度保证人身安全,可是大汉王政衰微后,这一条路子就走不通了。 还是得靠一统天下,然后由皇帝下达诏令释放奴籍,如此才能大规模解决奴婢问题。 总之,汉末的百姓,大体分为以下几个等级。 自耕农(有土地,承担徭役、赋税。) 隐户(没有民籍、土地。受到豪强剥削的程度,依据豪强道德水平而论。) 奴隶(直接被开除人籍的存在。) 当然,汉末也不乏豪强掳掠自耕农、无地流民,强行把他们变为奴隶的例子。 在太平盛世,严格按照汉律,这些被迫成为奴隶的人,或许还能有救。 可是,乱世中,谁会追究豪强是如何去掳虐奴隶的呢。 刘云在广汉释放了隐户和奴婢,让他们归附民籍,恢复了他们作为正常人类的资格。 又给无地流民们重新分配公田,给了他们吃饭的本钱。 这剥夺的都是豪强的利益。 那些受损极大的豪强,将会不遗余力的抵制新法的执行。 而恢复自由身的百姓们,万一碰到天灾人祸,交不起租税,又将一夜回到过去。 刘云无法解决历史的残留问题。 他只能尽力改善。 …… “天灾无法预料,人祸却是可以避开的。” “虽然,我的治安三策中写着免收一年租税,借贷牛耕米谷,三年可还。可豪强们,必定会不遗余力的抬高物价,逼迫百姓们卖地卖身。” “这个冬天,又有一场硬仗要打了。” 屋外漫天飞雪,宛若参差盐粒。 刘云感慨道。 “盐政,关乎民生全局。” “刘使君以王连为盐府校尉,既想增收府库收入,又可趁机打压不法豪右,将盐价打下来。” 张琪瑛困惑到。 “王连能管得住他们吗?” “不完全能!”刘云思索道。 “所以,需要控制巴郡产盐地的祭酒,来帮他!” 巴郡祭酒,和刘云同级,他是无法号令的。 “一切,就看圣女了。” 望着一脸期许的刘云。 张琪瑛这才明白,为何蜀中如此危险,师兄这一次却偏偏要带自己来。 圣女撅着小嘴,嘟囔道。 “师兄,你倒是好算计啊……” …… 冬日的大雪下。 王连乘坐鹿车,缓缓到达雒县。 下车伊始,蒋琬、吕乂两名要员已经在城下相迎。 “见过府君。” 声音落下。 鹅毛大雪中,身穿黑色袍服的中年人,一边读着《治安三策》,一边信步而来。 此人面相中正,短目长须,一副严肃的国字脸,就差把刚正不阿四个字刻在脑门上。 “昔日,公琰为广都令,我为什邡令。” “我们调换职务不过数月,我已是广汉太守。” “公琰心中可有所想?” 蒋琬笑道。 “世人皆知,南阳王文仪乃是天下干吏。” “当年主公入蜀,沿途投降者不计其数。” “王文仪孤守梓潼,守节不屈,主公最是敬重你这样的义士。” “如今提拔高位,实属常情。” 王连抚须笑道。 “公琰不争不夺,不卑不亢,这才是社稷之才。” 吕乂素来言辞简约,不喜废话。 “事情紧急……府君且先入府再说。” 王连迈步而入。 不多时,各方奏报传来。 “主公令我为盐府校尉,掌理广汉盐政。” “意在广汉试行,待到时机成熟,在整个蜀中盐铁专营。” 吕乂为难道。 “只怕不易……” 王连困惑到:“莫不成广汉没有盐田?” 吕乂摇头道。 “什邡、郪县,均有盐田。” “其中郪县富国盐井,名誉全州!” “可是,其盐田,皆在李氏手中。” “前些时日,升之斩杀李邈,李氏三龙,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这事儿,确实为难。 李家兄弟都在蜀中为官。 他们的盐田,不能明抢。 更何况,李邈刚刚被杀,再要逼迫李家交出盐田,只怕真的要闹出乱子了。 “什邡盐田,可否收回?” 王连看向蒋琬。 虽则蒋琬看起来不靠谱,但一到正经事儿,他还是信得过的。 “什邡之盐,产量稀少,远不如富国盐井。” “那些县中小豪强还算温驯,今后给他们行点方便,我倒是可以宣科明义,让他们交出盐田之利。” 所谓的行点方便,便是私下保证他们不会受到刘云打压政策的波及。 说实话,这些小豪强势力远不如李邈、郑度那么大。 因此也没有机会与校事府往来。 在上一次打压中,小豪强始终听候号令,刘云本就没打算为难。 为了克复中原。 需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自耕农、田客、奴婢、蛮夷、豪强。 解决曹魏与蜀汉的天命之争,才是这阶段最重要的任务。 至于立国之后,如何改制推出新法,那得是地盘做大之后,才会考量的。 听闻蒋琬的话,王连毫不犹豫的点头道。 “可以给他们行方便。” “控制了这什邡盐田,今岁,广汉百姓用盐就不成问题。” “之后,在慢慢收回富国盐井。” 王连考虑到本地大豪强们本就心怀怨恨,只得宽容行政。 但是,他没考虑到。 盐井的开发是需要时间的,制盐、煮盐是一套完整的流程。 食盐是古代百姓生活必需品。 什邡的盐田其实不足以供应全郡所需。 一旦商人趁机恶意抬高盐价。 蜀中无盐可吃的百姓们,就将陷入慌乱。 …… 蜀郡,成都。 诸葛亮忧心忡忡,快步赶来。 “主公!” “成都南市,盐价暴涨!” “三蜀占据盐田的豪强全都拒不供盐。” 府中的刘备早已料到,广汉一旦开始实行盐铁锦酒专营。 豪强们必定会暗中阻挠。 却没想到,规模居然会这么大。 “子初,谁在闹事?” 话音未落。 殿外。 一名面色冷倨的黑袍男子,快步上前。 此人名为刘巴,表字子初。 蜀汉著名经济学者。直百钱,便出自其手。 “回主公……” “蜀郡有成都柳、杜、张、赵四家领衔。临邛有卓氏,广都有朱、冯两家,操持盐业者,皆不供盐。” “在犍为郡,牛鞞县的阳明盐井,亦是最大产地,可程、韩两家,却也不愿供盐。” “广汉郡,唯有少量的什邡盐尚在开采。” “三蜀之地……实际已然断盐。” 这些不愿出仕的豪强断供也就罢了。 刘备不解的是:“李氏三龙都在备的府中,怎么他们也不供盐?” “郪县虽有富国盐井,可据李邵、李朝说,昨夜一场大雪到来,盐井发生塌方……富国盐井一个月内只怕无法供给。” 偏偏在这时候塌方…… 毫无疑问,是因为李邈被杀的事儿,让李家兄弟对刘升之怀恨在心。 刘云就算不在广汉,他们也要施压刘备,惩处刘云。 其余豪强,则是因为要联合抵制刘备设置的盐府校尉。 从豪强虎口夺食,即便是有刘备坐镇,他们也要抵抗到底。 就这样,一日之内。 三蜀,断盐了…… 刘备府中虽然有存盐,但是百姓们可没有。 底层百姓每天劳作量大,缺盐就没有力气。 士兵、战马也都是盐类的巨量消耗群体。 根本断不得。 明面上不反抗,背地里动手脚。 蜀中豪强向来如此。 “主公……” 诸葛亮眼见刘备动怒,亦是知道昭烈之心。 “切莫动怒。” “王连要主持盐政,蜀中豪右自然会全力反抗。” “一日断盐,尚可稍缓。” “只要运来新盐,成都南市就不会出乱子。” 南市,乃是蜀中最大中心市场。 位于成都以南,比邻锦官城。 近乎整个蜀中经济命脉,就在此处。 按照汉制,南市建有不少‘平准仓’。 为的便是,均输平准! 寻常时期,一旦富商抬高物价。 刘巴只需要从平准仓中运输物资到三蜀各地,就能打压这些商人。 然而,这一次不同寻常。 乃是整个三蜀的豪强,同时断盐。 光靠平准仓,已经无法救市。 如果外地的食盐无法及时到达。 蜀中百姓,尤其是屡受兵灾的广汉百姓,将首当其冲。 豪强的目的已经不言而喻。 刘备必须取消盐政。 若想从他们这里取利,那豪强将殊死抵抗。 “若,备去运输巴盐如何?” 刘巴摇了摇头。 “来不及。” “民以食为天,食以盐为首,一旦断盐,几天的时间内,南市将物价飞涨。” “尤其是广汉百姓,刘升之释放的奴婢和隐户高达万户,他们都没有家业,一切都得从头开始。” “要是连盐都吃不上……不啻于一场灾难。” 冬天,是个严酷的季节。 就算分了土地、农具,现在也无法耕种。 恢复民籍的百姓们,没屋子住,会冻死。 没柴烧,会冷死、饿死。 没盐吃,以上要做的所有活儿,都没力气干。 这好比一起长期买卖。 一万户隐户、奴婢解放出来,短期来看,绝对是赔本。 不仅要给他们分地,要给贷给耕牛,以及过冬用的米谷。 可长期来看,这些人口,将为刘备政权提供稳定的租税和兵员。 还能增强刘备在蜀中的民心。 即便不考虑这些因素。 以刘云、刘备嫉恶如仇的性子,也是绝对不会看着百姓们再度被掳为奴隶。 “可,豪强不卖盐,如何是好?” 刘备看着诸葛亮和刘巴,双方皆是在苦思对策。 诸葛亮思索道。 “犍为豪强,可用杨洪去劝说。杨洪乃是犍为豪右,此事不难。” “至于蜀郡方面,盐井众多。” “临邛县素来以火井煮盐,储存充沛!当地豪右卓氏,乃卓王孙之后,自有汉以来,历来是见风使舵,奇货可居。让子初以略高于南市的价格交易,说不定就能买来,暂且安定局势。” “至于广都县,朱、冯两家就难办了……” 刘备沉思道:“孔明的意思,我也明白,成都豪右,备,自然不指望了。” “可这广都朱、冯两家,世代掌鱼盐之利。” “上次,升之入蜀前,两家家主无故被杀。到现在也查不清真相。” “不给他们一个交代,只怕今后也不会善罢甘休,此事难办啊。” 犍为、蜀郡勉强尚能安稳。 可广汉就麻烦了…… 这个郡简直就像三蜀中的唯一一个孤儿。 豪强作乱最多的也是广汉,百姓最可怜的还是广汉。 刘备四下环顾。 “谁人能安定广汉盐务?” 话音未落。 帐外传来陈到之声。 “主公,安广汉者。” “乃青城山,刘升之也。”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一百一十八章 这一次,我刘备要亲自请升之下山。 “叔至?” 刘备见陈到现身,颇为在意。 “你不在青城山护卫升之。” “怎么来了成都?” 陈到行礼过后,便将此行目的说出。 “回主公。” “升之有言,五日之内,必定送来新盐。” “五日?” 刘备面色惊异。 “莫不成升之早就料到豪强会有断盐之举?” 陈到点头道。 “是也。” “盐铁锦酒专营之举,乃是升之所想。” “当主公设置盐府校尉之日起,升之便已想到豪强会拼死断盐。” “三蜀豪右虽然不愿供盐,但是三巴却仍有盐井。” “天师四代相传,久在益州,巴、汉素来是天师道根基之所。” “只需请巴中祭酒,送来盐卤,三蜀断盐之危自解。” 诸葛亮轻摇羽扇道。 “从巴中至蜀中,沿途周转,太慢了。” 陈到点头道。 “所以,升之已提前派人请巴中祭酒运送,目前食盐已在半路。” “不日,将至三蜀。” 刘备闻言大喜。 “不愧是升之,人在青城山,便已想到破局之策。” 盐政涉及民生和财政,必须推行。 勿论三蜀豪强怎么抵制,都得贯彻到底。 陈到补充道。 “虽然盐已经运来。” “可是,升之却有一个请求。” “希望主公暂且关闭南市五日,不对百姓开仓放盐。” “对外,则以高价购买豪强盐产。” 刘备困惑道。 “既然盐已到来,为何要关闭南市。” “再从豪右手中买盐,岂不亏损?” 刘巴亦是摇头不解。 虽则府库中还有余财,可是在这等盐价高涨的时候买盐,亏空实在太大。 纵然到时候巴盐到来,稳定了盐价,可利润却都会被豪强赚去的。 见众人目光担忧,陈到也没解释。 “升之只说到这里……他的意思,我也不明白。” “还望主公定夺。” 刘备环顾众幕僚。 思索片刻后,仍是坚定道。 “既然升之有言,必是腹有良谋。” “孔明,子初。” “一概照办。” “唯!” …… 成都,南市。 昔日繁华尽落寞。 蜀中最大的市场中心,居然关门了。 在场盐商,皆是满头雾水。 “刘备府中有存盐。” “可百姓却没有。” “他不开仓放盐,反而关闭南市。莫不成,不打算管蜀中百姓了?” 剩下的盐商,亦是摇头不解。 “刘备欲盐铁专营,按理说应该稳定盐价。” “一旦南市关闭,百姓买不到盐,便只能从咱们手上买天价盐,自时民心惶恐,他就不怕三蜀大乱?” 剩下的商人们冷冷笑道。 “蜀中乱不乱,关咱们什么事儿。” “好好在这个冬天发一笔大财。回家多买几個女奴过冬,岂不舒服?” “是也……是也。” “想关南市,就让他关吧。” “反正总会有人熬不住,来找咱们买盐。” …… 南市关闭第一天。 不出预料,消息在蜀中迅速传开。 盐商们趁机肆意宣传,抬高盐价,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模样。 各地百姓闻声惶恐,家家户户争相屯盐。 到了第二日。 盐价已经暴涨三倍有余。 益州是产盐大州。 原本盐价维持在400-500钱一石。 经此波动,每石食盐价格高达1500钱! 这样的价格,寻常的蜀中百姓已经感觉很吃力了。 不过,一两日不吃盐倒也不打紧,毕竟平日还有存盐。 可是时间长了,谁也扛不住。 到了第三日。 盐价狂飙到每石3000钱。 这个价格对于较为稳定的三蜀已经是天价了。 如此疯狂的暴涨,不仅有豪强富商们做推手。 蜀中鬼卒也掺和其中。 人心惶惶。 刘备始终没做出任何调整。 刘巴也多日未曾露面。 百姓们已经隐隐察觉,盐价到了不可控的态势之上。 可是在往上,他们根本买不起了。 …… 青城山上。 刘云站在山头,俯瞰大地。 “时间差不多了。” “就请刘使君入局吧。” …… 一日之内。 左将军府中断盐的消息传来。 刘巴走遍各地豪强家中,开始打压降价。 经过一番商议。 最终以2700钱/石的价格,从邛都卓氏手中买来了第一批盐。 各地富商闻言,如同嗅到肉腥味的豺狼一般,疯狂涌入成都。 这富庶繁华之地,各处盐车络绎不绝。 但是,所有富商背后,都有豪强严格控制。 盐虽然到了……但我就是不卖。 “忍住……都别卖!” “现在的价格还不够高!” “咱们手里捏的盐越多,就越有底气跟刘备讲价!” “他不取消盐政,咱们就不卖盐,刘备不低头,呵呵就等着蜀中大乱吧。” …… 会乱吗? 不一定。 巴盐正在路上。 但豪强和富商们却不知道。 因为巴中产盐地集中在巴郡的临江和巴西的南充。 南充盐井,掌握在当地豪右谯氏手中。谯周一家,和这些蜀中豪强目的一致。 而临江,远在巴郡最远端,他们料定即便刘备当日下达军令,十日内,巴盐是绝对来不了的。 豪右们,掐算好了下手的时机,高枕无忧。 …… 第四日,盐价继续涨至4000钱/石。 左将军府都开始买盐屯盐的消息传开了。 连一方诸侯都开始抢盐,只能说明盐的稀缺和紧俏。 有了刘备代言。 成都盐价高涨至5000钱/石。 百姓注定是吃不起了……只能望盐兴叹。 虽说汉代寻常时期的盐价,一般要比粮食作物贵上好几倍。 可没有人想到,产盐大州的盐价,居然也能高到这么离谱的程度。 开始有豪强恶意在背后引导百姓,想将这一祸水引向盐政,最终向刘备施压。 “听说啊,盐价这么高,都是刘使君要搞什么盐铁专营,富商们不得已才被逼的涨价。” “若是维持原状,咱们哪里会缺盐吃。” “就是啊……刘使君真可谓用心歹毒啊。” 另一装扮百姓的盐商笑道。 “可不止呢……听说在广汉推行新政的,乃是南阳人王连,此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整起盐政风波的幕后黑手,更是那汉川米贼。” “此人祸害了广汉百姓还不够,还要折腾咱们蜀郡,真该千刀万剐。” 百姓质疑道。 “听说,这刘升之在广汉打杀了不少不法豪强,不应该是你们说的这样啊。” 盐商们骂道。 “表象,全是表象。” “这米贼,能有什么好东西?” “偷奸耍滑他在行,真要是有手腕,岂能把事情闹到这个地步?” “那些商贾也是无可奈何,刘使君要专营盐铁,关闭南市,不愿降价,盐贩为了维持生计,也就只能统一价格了。” “说到底,这一切,都是那米贼干的好事啊。” “可怜,苦的全是我们这些老百姓哟,一旦让盐政推行成功,咱们蜀中人这辈子都别想吃到便宜盐咯。” …… 事情发酵越来越迅速。 在民间,刘升之的大名,已经成为人人喊打的‘刘阴王’。 对此,刘云却全然没有任何反应。 一连数日,都只待在青城山上观雪弹琴。 听着鬼卒们禀报各方消息。 刘云笑道。 “这些蜀中豪右,干得漂亮。” 辛宪英深知刘云这么做,定有别的用意。 只是,让人污蔑恩公的名讳,她心中仍是不悦。 “为何不让圣女派人戳穿真相?” 早已蠢蠢欲动的张琪瑛,也是忍着气,不满道。 “真想把那些背后捣鬼的家伙全揍一顿。” “让他们还敢乱说。” 刘云摩挲着手中茶器,摇头道。 “时间未到。” “现在盐价还不够高!” “只有一次性将不法豪强全引入瓮中,这个局才好破。” “看着吧……该来的报应,全会来的!” …… 成都,南市在第五日终于打开府门,开仓卖盐。 可这一日。 刘巴却把南市官盐定价为可怕的8000钱/石! 这已经是东汉历史上盐价的最高峰了! 刘巴把从豪强手中买来的食盐,公然摆在南市重新售卖。 彻底宣布蜀中盐价到达顶点! 可怕的消息迅速传播。 平民百姓其实在第一日,就已经买不起盐。 就算汉代的富庶家庭,平均家产也就十万钱。 哪里买得起这般高价盐? 因此,这些盐,已经不在具备食用功能,注定只能在豪强之间自行流转。 豪强生产出来的食盐,民间却不具备消费力。 市场萎靡。 这构成了一个可怕的后果。 各方豪强还在源源不断的将食盐送往成都南市。 而唯一的买家刘备,已经不打算买盐了。 发了疯,没看清局势的豪强,反而装扮成百姓,将刘备手中的存盐以8000钱/石的价格全部买去。 他们是要让刘备手里头一点盐都没有,然后逼他彻底取消盐政。 百姓们在怒骂,豪强们在欢呼,商人们在癫狂。 最后一夜的狂欢到来。 盐商和成都豪强、富绅们举杯相庆。 “明日,蜀盐的价格将会涨到万钱。” “刘备只要不想蜀中动乱,必定会放弃盐政,呵呵,跟我们斗,太嫩了。” 成都柳、杜、张、赵四大豪右,皆是喜不自胜。 幕后的主使人张裕总算现身。 “此番抗拒盐政。” “蜀中富商,程郑、郭子平、杨伯侯等立功最大。” “若能取消盐政,今后蜀中盐价,便由你们三家说了算。” 三位富商在此搅弄风云,亦是深受豪右支持。 “有成都赵氏负责协调,杜氏在刘备府中提供消息。” “张、赵两家把控盐市,出不了差错。” “那刘升之真以为拿捏得了广汉豪右,就能来收拾蜀郡,未免太过张狂。” “从废除盐政开始,我等会让刘升之知晓,蜀中才士的厉害。” 豪强、富商们,都愿意卖张裕一个面子。 他们确实也不愿意交出盐铁之利。 就这样,精通谶纬的学士和当地富商、占有盐池的豪强勾结到了一起。 所有人都在等待明日蜀中盐价失控。 豪强得以取消盐政。 富商好大捞一笔。 张裕,则可以再度扬言,刘备祸国殃民。 “彩!” “为张公寿!” 主座上的张裕冷冷一笑。 暗道是:“该为,魏公寿!” …… 第六日,凌晨,清算到来。 巴中祭酒带着几十车巴盐趁着宵禁时分,偷偷进入成都。 第二天。 南市正式开张。 张裕喜不自胜的来到此地,静候佳音。 昨夜,他特地写了一篇抨击刘备霍乱蜀中的文章。 只需把刘璋时期的盐价和现在一对比,差异自现。 可惜,还不等他来到南市。 鱼贯而入的百姓们,就已经排成长龙,家家户户都来买盐。 “怎么回事……八千钱也有人买?” 张裕心头一愣,挤过人群,来到盐市边。 仔细一瞧。 所有豪强的私盐全部被撤。 只剩下左将军府的刘巴尚在管事。 “巴盐,上好的巴盐。” 巴盐…… 哪来的巴盐? 张裕心头困惑。 巴郡产盐地,集中在临江县,此地在汉代设有盐官。 此地家家户户皆有盐井,产量极大。 整个巴郡,仰食临江盐。 可就算刘备临时去临江调度,来来回回,十日之内,也是调不到位的。 这盐从何而来? 张裕心中大怒。 “巴盐,价格几何?” “刘豫州早些不放盐,如今趁着涨至天价,简直鱼肉百姓!” “我蜀中百姓,何等凄凉!” 刘巴冷冷瞥了一眼满脸胡须的张裕,抬头指向身后的大旗。 “巴盐,一石300钱!” “300钱?你胡扯!” 张裕破口大骂。 “刘备怎么可能以这么低的价格卖盐!” “便是蜀中寻常盐价,也在500钱!” 还不等说完此话。 张裕瞬间明白了一件事情。 一旦百姓们得知,巴盐只需三百钱。 那么,谁还会买蜀中豪强的盐。 你哪怕涨到天价,照样无人问。 因为唯一的买家,刘备早就有了新的盐路。 他是故意示弱,好让豪强们全部涌来成都囤聚奇货。 甚至刘备是有意抬高盐价,越高越好。 因为豪强们升的越高,摔得就越惨。 “闭市这么多天,难道就是在等巴盐到来啊。” “不可能!他们根本来不及运盐啊!” 张裕崩溃了。 他看向南市府库,到处都是盐袋。 一望无际…… 买方市场,已经被刘备一只手垄断了。 …… 南市之外。 诸葛亮和刘备,看着欢喜买到低价盐的百姓们,目带喜色。 “现在百姓们手中已经有了价格更低的替代品,三蜀南市被打开。便会有源源不断的巴盐从临江运来。” “心里没了担忧,百姓们自然生活安定,过不了多久,盐价就恢复正常了。” “主公,升之之策,的确奏效。” 刘备还有一个困惑不解。 “就算巴中祭酒提前调运,可六日之内,他也不可能调来蜀郡所需的全部食盐。更遑论,广汉也是需要不少。” “五斗米教,根基在汉川,巴郡的人手应当不多。” 诸葛亮笑道。 “主公所想甚是。” “升之,其实只运来了成都半个县所需。南市里其余的存盐,全是假的……” 假的? 刘备大为困惑。 “可这么多百姓来买盐,若是南市无盐可卖,又当如何是好。” “那……” 诸葛亮轻摇羽扇,指着那些无人问津的富商。 “这不是还有吗?” 商人逐利。 而那些以卖蜀中盐而谋生的豪强和富商,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巴盐抢占市场。 可豪强的盐,之前大涨价,已经信誉扫地。 即便降价,也鲜有人问津。 人类是一种奇特的物种,心理定势一旦形成,就很难改变。 除非他们把价格打的比南市官盐更低,否则,今后再有替代品的情况下,都不会有人去买豪强的盐。 而在盐价最高峰其间,将左将军府中存盐全部买走的那些富商,则是一夜破产…… 整个盐市价格崩盘…… 伴随他们的将是毁灭的灾难。 如果不及时降价止损,他们就只能承担着往来的运输成本,从哪来回哪去。 更何况,这些富商既然已经冒头,不出点血,刘备就不会轻易放他们回去。 成都各处府门、渡津紧闭。 盐商进的来,出不去。 等待他们的将是满盘皆输。 …… 青城山上,刘云收到消息,缓缓望向张琪瑛。 “师妹,现在到你了。” 张琪瑛等候多时。 蜀郡的各地鬼卒纷纷进入成都,拨乱反正。 “乡亲们,刘使君的官盐才卖三百钱一石,左将军根本就没取利,到底是谁把盐价闹得这么高?” 水落石出,真相大白。 这价格一标榜,谁害民,谁为民,一眼便知。 “刘使君的盐政,看来才是善政啊!” “刘升之在广汉真的在做善事,是咱们误会了。” “就是这群狗贼,他们在故意抬高盐价!他们在混淆视听!” “以后咱们只买左将军的官盐,死也不买豪右的盐!” “好!” “打死他们!” “打死他们!” 鬼卒四面挑动之下,舆论瞬间逆转。 玩宣传战…… 有谁能玩的过五斗米教呢。 蜀郡富商,程郑、郭子平、杨伯侯三人如过街老鼠,被愤怒的百姓棒打锤击,赶出南市。 他们囤积的私盐瞬间被百姓抢掠一空。 其余豪强见状,也是纷纷降价售卖,生怕亏本而归。 “邛都火井盐,卖三百钱!” 成都卓氏素来嗅觉灵敏,由他打出第一枪。 原本齐心团结抵抗盐政的豪强们,在各家利益面前,联盟土崩瓦解。 靠着卖盐取利的豪强,为了挽回自家盐的声望,他们只能互相为敌,彼此打响价格战。 “广都朱家盐,卖二百八十钱!” “郪县富国盐,贱卖两百五十钱!” “犍为阳明盐,贱卖两百钱!” 张裕急得直跺脚:“你们!不准降价!气死老夫!气死老夫了!” “蠢货,一群蠢货!” 这些人真的蠢吗? 都到了这个节骨眼上,还看不出蜀中盐政已经势在必行的豪强,才是无可救药。 自知斗不过刘备的豪强们,已经在给自己找退路了。 牢不可破的豪强联盟? 呵,利益使然而已…… …… 尘埃落定。人心离散。 私盐大势已去。 官盐兴起。 此后,将再无豪强有能力抵抗盐政。 为了将家中盐业卖出同等价格。 他们将不得不依附刘备,以官盐的名义将自家盐混入其中。 “主公……成都柳氏的家主柳隐愿意归附主公,响应盐政。” “郪县马氏富国盐井重新开凿,广汉无忧。” “盐政推行至此,今后已无对手。” 刘备看向诸葛亮,面上满是欣喜。 “升之,果真大才。” 诸葛亮点头道。 “升之的意思的,愿意归附的豪右,应择取盐税收入以分之。” “这样,一来可安抚豪强,二来可从中选取人才为己所用,分化益州豪右的势力。” 刘备自然是无所不允。 只要刘升之提的意见,悉数接纳。 “入蜀六日。行盐政、压豪强、败富商。” 诸葛亮望向青城山,满眼烟云遮目。 “如今,盐政推行的口子一开,盐铁锦酒各项专营,也能慢慢施展。” “王连在广汉的压力就小了很多。” “升之也差不多可以回成都了。” 刘备心中亦是期待。 “孔明所言甚是。” “平定汉川的最大功臣还未受赏。” “录其前后功,当为蜀中第一人。” 刘备快步返回左将军府,吩咐道。 “叔至,你带白毦兵再去青城山,不……” “这一次,备,要亲自去请升之下山。”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一百一十九章 暗度陈仓平天计,师兄,你是神仙吧? 南市稳定后,蜀中盐政得以顺利推行。 广汉以盐为生的小豪强,纷纷依附刘备。 其余的大姓豪右,亦是被王连带兵入府。 进行了一番‘友好’的交流。 以军队强行剥夺不法豪强侵占的盐铁、林泽等资源。 王连不愧是蜀汉干吏,手段可谓雷厉风行。 刘云当初举荐他上任广汉太守,盐府校尉,的确是用对了人。 有蒋琬、吕乂这样的人才辅佐,广汉很快就能安定下来。 至于郡内豪右,他们与校事府联络的密信仍在刘云掌中。 只要他们不怕被灭门,大可揭竿而起。 可惜。 在李邈、马秦、高胜、郑度等人陆续被杀后。 广汉不法豪强又连续遭到了刘云的打压,气焰全无,完全成了人人拿捏的软柿子。 多数豪强自然会慢慢服软。 刘备也放心的让王连大展拳脚,无所拘束。 他自己则骑马,前来青城山,迎接刘云下山,以表诚意。 …… 青城山上,刘云品茗自若。 一场盐政危机,就此化解,广汉总算能安定了。 “师兄,你也太厉害了吧。豪强们吃了亏,也不敢闹事了。” 刘云笑道:“拆屋效应而已……人心自是如此。” 张琪瑛好奇道:“什么是拆屋效应?” 刘云解释道。 “人心皆是趋易避难。” “益州的财权,好比一扇窗,我动了他们的饭碗,豪强们自然不愿意。” “可这时候,如果我告诉他们必须得在拆屋子和开一扇窗之间做选择,豪强们会怎么做?” 趋利避害,趋易避难。 刘备掌控军权,以军队镇压,由不得他们不选。 所以豪强一定会选择开窗,否则,这屋顶刘备都得给你掀翻。 这种事儿,起于微末的昭烈帝绝对做得出来。 “换到益州局势中,屋子就是彻底开始打压豪强,窗子就是盐铁锦酒专营。” “不过盐铁锦酒是四扇窗,若刘豫州强行收回益州豪强的盐铁锦酒之利,豪强们会同意吗?” 张琪瑛摇头道:“绝对不会,甚至回到邬堡中造反。” “所以……得先从盐政开始下手,一扇一扇的打开。” “先前我在广汉之所以大杀豪强,摆出一副剿灭蜀中豪右的样子,就是为了给他们造成心理定势,我要把整个屋子掀翻。” “让所有人都以为刘使君默认我铲除豪右。这样一来,他们就会担忧自家的处境。” “扛不住压力的小豪强,甚至会期待刘使君伸出橄榄枝,以保全他们的家名。” 心里的定势一旦形成,就很难改变。 玩弄人心,是一项政治艺术。 看似蜀中豪右是一个整体,实则也有各自的利益群体。 黄权、严颜、杨洪这类人,本身就进不了益州豪右的圈子,刘备把他们拉过来易如反掌。 至于其余的豪右,也会因为各自的利益心怀鬼胎。 说白了,他们之所以抵抗刘备,不正是因为蜀中豪右想驱逐东州士、荆州人,独霸蜀中么。 自古,以利聚之,则应利散。 当刘备威胁到不同利益群体的经济大权后,各家的抵抗程度完全是不一样的。 “在广汉,给他们造成我要大杀特杀的假象。” “到了蜀郡以后,我却突然收手,再告诉他们,刘使君不是为了铲除豪强,他们心里的抵抗情绪就会慢慢削弱,防备也会减少。” “第一步,只说收回盐利,涉及其中的豪强们就得慢慢掂量,在灭门和断臂怎么选择。家中没有盐井之利的豪右就不会参与抵抗。” “以此开始,就可以慢慢分化豪强阵营。” 一個个拆除豪强设置的壁垒,总要比历史上的刘备一下子来个盐铁专营要轻松得多。 这不是因为豪强们都蠢。 而是各自的利益不同使然。 有利益傍身,眼里全是生意的人,再聪明,也会陷入圈套而无法自拔。 因为,规则是由刘备制定的,他们只有选择开窗或者拆屋。 当然,也可以造反…… 可惜……蜀中豪右的战斗力,在刘焉父子时代就已经有很好的证明。 之前外边加个刘表,后来汉川加个曹操,他们都打不赢。 更何况,现在刘备外患已除。 再敢闹事儿,岂不自寻死路? “再说盐政,一下子收回所有盐田,豪强们必定不会遵从。” “即便是先在广汉试点儿,也能引起轩然大波,这是显而易见的。” 辛宪英领会道。 “所以,为了盐政顺利推行,恩公从进入广汉开始,就已经在背后设计了这个圈套?” 大圈套小圈。 大圈是为了打开盐铁锦酒四面窗。 小圈是以广汉盐政引豪强入瓮,分化豪强势力。 辛宪英也看得甚是模糊,就算刘云给她解释了。这内里乾坤,依旧是令人瞠目结舌。 “如恩公所说,那也太可怕了……真有人能一开始就想到这么多?” 刘云摇头道:“当然不是临时想的。在青城山的那三年我就开始思考蜀中局势。” “如今厚积薄发,有刘使君支持,这才得以大展拳脚。” 能在广汉,闹出这么大动静,这背后其实都是刘备授予的权柄。 蜀中的压力,都是刘备在扛着,所以刘云才能肆无忌惮实行计划。 在广汉。 打杀豪强,所有人都以为他是快意恩仇,铲除细作。 释放奴婢,所有人都以为他是嫉恶如仇,心怜黎庶。 却没人想到,刘云在这基础上,还设计了一套请君入瓮的把戏。 他从一开始就是在故意表演,借着曹魏校事的人头,让蜀郡的豪强们人人自危。 什么刘青天,什么刘阴王。 都是他的遮天计。 他背后的目的,在于让豪强陷入两害取其轻的困境,由此来掌控蜀中财政。 豪强们早已身入圈套而不自知。 在打压不法豪强鱼肉百姓的表面之下,他背地里行的却是增加府库收入的根本大法。 一旦豪右的经济基础被刘备分割,断了一臂的豪右,今后再想掀起之前那般大叛乱,也没那个财力了…… 而府中扩充的财政,又能反哺军事和民生。 有了充足的财政,便能用于奖励有功战士,遇到天灾人祸时,亦能直接减少盐价,开放林泽大山,减少百姓赋税的负担。 总体来说,政策若成功推行,刘备和百姓的压力会减少不少。 而对于豪强而言。 经济上的失利,带来的是政治上的压力。 不愿出仕的蜀中豪右,因为抵抗盐政失败,内部已经四分五裂。 以盐利为生的豪强、富商被一网打尽,刘备只需再以行政和军事手段,就能逼迫他们臣从。 只要有一家豪强扛不住压力,带头投降刘备,这个口子今后就会越来越大。 益州豪右的政治壁垒被打破,经济权柄在慢慢消除…… 今后,他们将不得不和刘备合作。 全局浮出水面。 这一盘棋,刘备将获得完胜。 “玩弄这群蜀中豪右,可要比对付曹操简单的多。” “广汉推行盐政一旦成功,便能在整个益州实施。” “到时候,在慢慢将铜铁、山林、蜀锦、酿酒、乃至田地、隐户,一步一步的收回。” “每次打一棒子,就再给颗蜜枣,让豪强们也能从中盐铁锦酒专营中吃点甜头。” “时间长了,温水煮的青蛙,即便是临死前想反抗,却也没有力气了……” 政治博弈,好比是与忠贞的少妇偷情,便是要不断地挑逗与妥协。 一步步突破对方的底线。 历史上,刘备一直在打仗,没时间慢慢处理。 可汉川之战提前后。 蜀汉就有了一个充足的发展空间,将益州消化。 一旦益州的潜力被完全发掘。 到时候,北伐事宜,便能减轻不少负担。 当然,处理这些豪右的手段不能太过激,需要很长时间慢慢消化。 万事开头难。 刘云在广汉开了个好头儿,蜀中又有王连、吕乂、蒋琬这样的人才,其余的杂事儿,就能交给他们自行处理了。 宏观上掌控全局,微观上亲自实操。 背后还有刘备、诸葛亮支持。 这盘棋,如诸葛亮所说,刘云一开始就输不了。 …… “好厉害的心术。” “恩公,手腕果真了得。” 辛宪英苦苦一笑,饶是她和刘云一直在一起,却也没能看透此人的布局。 更何况,身在蜀中迷雾之中的豪强。 她自己也是大族出身,最明白刘云的手腕对豪强来说意味着什么。 今日他能在益州推行,今后也会在天下实行。 看来……大魏的豪右,也怕是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 青城山,地牢内。 满脸烧伤的李异听到开门声,忽然睁开了眼眸。 “刘升之……” “正是。” 刘云端来一碗麦饭,在牢笼之外就坐。 “饿了两天了吧。” “不用感激狱卒,这是我吩咐的。” 李异奋力挣扎,身后的锁链哐当作响。 “刘升之,你这个贱奴!” “你这个该死的乞儿!” “我杀了你!” 猖狂。 苍白无力的犬吠。 刘云端坐在地上。 用筷子架起麦饭上的鸡腿伸到了牢笼前,不断诱惑。 “想吃吗?” 咕咚…… 李异咽了咽口水。 食物的味道刺激的他喉咙发干。 他的双眼满是血丝,盯着那鸡腿和麦饭,呼吸不畅。 “你到底想怎样?” 刘云将麦饭推到牢门外,让香味距离李异更近。 在进入成都以前,还有一件事,必须处理干净。 “我来广汉之前,发生了三起命案。” “郪县马秦、高胜的族人,在流放汶川郡的途中被人灭族……留的是我的名字。” 毫无疑问,马秦、高胜背叛刘备,必须死。 但蜀汉行政,素来只杀罪首,很少杀人全族。 这别说在三国乱世中,就是在整个古代史中,简直都是个例外。 刘备不管走到哪,人缘都好。 即便是投敌的黄权、糜芳、孟达、徐庶,乃至刘备早年认识的田豫、牵招、袁涣也没人在其他阵营说刘备的坏话。 刘备也没有为难过背叛者的家人,这是三国独一份了。 话说回,马秦、高胜背叛的案子。 诸葛亮都已下令不为难他们的家人,只将罪犯流放到汶川郡,交给陈震监督。 谁敢在这个节骨眼上杀人? 毫无疑问,事发当时。 诸葛亮削去了法正的蜀郡太守之位。 东州士是想趁机报复? 也许还有更深层次的原因。 “你不说,我也猜得到。” “马秦、高胜敢在郪县起兵,这足足两万多人,南下犍为。” “每日要消耗多少粮草?” 刘云搓了搓手中的干草。 “万安仓只找回了丢失的八十万石。还有二十万石去哪了?” 不用想…… 被人资助马秦、高胜起兵了呗。 据前面查到的情报来看。 这二十万石是落在东州士的手里。 现在粮草查不出来。 背叛的马秦、高胜一家反被族灭…… 有意思的事情就来了。 “谁,杀了马秦、高胜全族?” “自然是最希望他们彻底闭嘴的人。” “毕竟,只有死人会保守秘密。” 李异猛地抬起头来,双目之中满是震惊。 蛛丝马迹……被串联到了一起。 看似简单的一个小事件。 背后却隐藏着利益的纠葛。 “是李邈在窜动马秦、高胜起兵。” “东州士的那些老东西在和校事府负责在广汉盗空万安仓,给叛军提供粮草。” “你们鼠首两端,让法孝直押注刘豫州,你们则背地里跟校事府眉来眼去。” “李异……东州士元老,背叛大汉,背叛刘豫州,你知死吗?” 轰隆。 李异的心中如遭雷霆。 万安仓的真相还是被刘云看透。 他们即便毁尸灭迹,编出了火龙烧仓、水淹绵竹的桥段,也根本瞒不住他。 “东州士,完了……” 李异狼狈的垂下头来。 刘云只需要让这个真相大白于天下。 整个东州兵都将迎来清洗。 摧毁这个派系的权利捏在了刘云的手中。 但刘云并不急于下手。 庞羲手里还有兵权,他从刘焉时代开始,多年以来便阴养死士。 逼急了,东州士会做些什么。 呵呵…… 剜肉去脓,一不留神就会伤到自己啊。 “李异……你想活命吗?” 这句话,让李异慕然抬起头来。 “你会放过我?”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刘云缓缓将麦饭递到了他的面前。 尽管在李异眼中,麦饭是下等人才吃的食物。 可是饥饿多时的东州宿将,肠胃却在不断翻滚。 “你比较走运,是被我抓到的第一个东州元老。他们可没这个机会。” 李异瞥了一眼刘云,咽了咽口水。 “先让老子吃饱。” 刘云点了点头,令人打开他手上的锁链。 李异一把抢过麦饭,狼吞虎咽。 这不吃得挺好吗? 下等贱奴吃的猪食,看来你这东州宿将也不是吃不下去啊。 我还当你长得什么玉肠金胃呢。 刘云忍俊不禁。 “广都县朱冯两家豪强被杀一案,怎么回事?” “新都王累一家被灭门一案,又是怎么回事。” 新都与广都、成都并列蜀中三都,乃是秦汉以来最发达的县。 豪强众多,且关系网复杂。 豪强之间或是互相通婚,或是师徒学业相传。 这两家死的不清不白,闹事儿的人不知道有多少。 这也是吕乂当初请求刘云查清此案的原因。 他一个新都县令,可是扛不住大族的压力的。 新都王氏,家主为王累,就是刘备入蜀前,吊死在城楼上劝诫刘璋的那位。 此家,世代和郫县何氏联姻,郫县何氏又与成都赵氏联姻,成都赵氏又和江原常氏联姻…… 彼此通婚,饶了个圈,全是自己人。 这豪强之间的裙带关系,三言两语怎么说得清。 都是汉魏世代的阖家大族,谁会对此忍气吞声? 你刘备不是制定《蜀科》,打压不法豪右吗。 刘升之杀豪强,按法令来,杀得是通曹的细作,我们忍了。 王连在广汉搞盐铁锦酒专营,前汉也有旧制,我们也能忍。 结果,我们圈里人被杀了,你查不出来? 那我闹事儿,总有理由了吧。 这事儿,真闹腾起来,豪强的确不理亏。 新都王氏和广都朱、冯两家的案情必须查清。 李异吃饱喝足,打了个嗝。 然后定睛看向刘云。 “我说了实话,恐怕你未必会信。” 刘云已隐隐察觉了这背后的主使人,不会简单。 毕竟马秦、高胜被杀,藏得再严实,也留下了蛛丝马迹。 可新都王氏一案和广都朱冯两家,皆是一点线索都没有。 毫无根据,毫无联系。 当初诸葛亮让张飞带着刘云走什邡,再根据线索去新都。 只怕也是有所察觉。 想看看刘云能不能摸清此事。 这两桩命案背后的黑手,非常聪明。 全程躲在背后,不露痕迹。 在蜀中,能有这般智略的人,不会超过五个。 李异看着已经起疑的刘云,坏笑道。 “你这么想知道。” “那我就直接告诉你。” “这个人,你不仅见过,而且还曾与他并肩作战。” 预料之内的事情发生了。 刘云目光紧锁。 非常希望,不是那个人。 可是,李异还是用一句话戳动了他的心弦。 “杀人者!” “乃扬武将军——法孝直!”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一百二十章 刘备问心:升之,你恨过自己的父亲吗? 李异的一席话,着实让刘云陷入两难。 于公而言,法正能力出众,对刘备忠心耿耿,还是刘备身旁最得力的参谋。 于私而言,在汉川作战的那段时间,刘云与法正也时常接触,此人除了性格上有些缺陷之外,总体来说还是很不错的。 如今曹贼未除,法正却犯下这档子事。 若不能妥善处置,今后可就麻烦了…… 李异见刘云陷入沉思,再度冷笑道。 “怎么,我们杀人就要被判刑。” “独他法正就能脱离《蜀科》之外?” “刘升之,我们东州士始终是一体。” “你想惩戒我等,法孝直也绝对逃不脱。” 刘云没做回答。 这个问题,不该由他来作决断。 该由刘备自己决定。 沉思片刻过后,地牢外传来了师妹的声音。 “师兄,刘豫州亲自来请你下山了!” 刘云心中惊起,竟没想到刘备居然做到这个份儿上。 “我这就出来。” 他刚行几步,又回头看了一眼在狱中冷笑的李异,开口道。 “你放心吧,你们逃不脱《蜀科》的制裁。” “蜀中豪右犯事儿要杀,东州士谋反也是一样。” 李异脸上的喜悦瞬间消失,他大骂道:“你这狗东西……刚才还说不杀我!” “对……我说的是,‘我’不杀你……” “我保证,信守承诺。” …… 蜀郡,青城山。 绵延鬼道上,青苔遍野。 冬日的积雪还未清扫。 陈到令白毦兵在前扫雪开道。 刘备便迈着台阶,一步一步亲自上山。 五十多岁的老人,步履依旧是这么矫健。 刘云过往战斗的每一处痕迹,刘备等人都驻足停留。 他轻抚着青石板上的刀斧刮痕,隐隐能体味到哪孤守山城的少年郎,当年是何等艰辛。 背井离乡,羁旅多年。 为报师君大恩,孤注一掷,死守圣山三年。 “叔至,古之仁人志士,莫过于此了吧。” 陈到点头道。 “乱世信义凋敝,能恪守忠君之道者,历来不多。这样的义士,风霜高洁,今后必能彪炳史册。” 刘备深深点头,目光之中满是心怜。 他迈步来到山门口,山门前屹立着的大青石,早已破碎不堪。 只能隐约辨认其上,还有着青城山三個隶书大字。 走入山城,道馆破碎。 天官石像尸首分离。 地官、水官的石像已被积雪埋入大地。 四周残墙碎瓦之间,依稀还留存着当年战斗时溅落的血痕。 唯有屋檐上的六天妖旗仍在,屋内天师木像不倒。 刘备来到张道陵的木像前,缓缓行礼。 大汉四百年,历来是天子掌法,大夫掌儒,民间布道。 儒皮法骨存道心,汉庭历来是三教合一,无所偏废。 张道陵是西汉留侯之后,在蜀中布道传教,治病救人。 三代天师,文治武功且不说,至少治下百姓,算是活得安泰。 汉川之战,天师道又立功最大。 综上种种,刘备对张鲁政权有天生的好感。 此番,刘备带着张飞、赵云、陈到等人亲往青城上,表现出的政治意义极大。 因为五斗米教最初,就是断道的米贼。 是和太平道一样,造反朝廷的妖人。 尽管曹操在建安年间,以汉献帝的名义加封张鲁为汉宁郡太守,镇民中郎将。 可是,对于其他政权而言,曹氏政权的政令自然是矫诏,他们依旧会称天师道为米贼、米巫。 为了彻底将张鲁政权归汉合法化。 刘备来青城山,就很有必要了。 刘姓的后人,天子敕封的豫州牧,亲自收服五斗米教。 如此,张鲁投刘便不再是马超那一类走投无路的客将,而是有种张良归汉的意味在其中。 从此之后,五斗米教将从反叛朝廷的‘米贼’,彻底变为支撑汉室朝廷的力量。 刘备给足了张鲁颜面。 “师兄!” “快点,刘豫州等候多时了。” 刘云刚从地牢中走出,很快便听到师妹的催促声。 “不知刘使君到来。” “在下有失远迎。” 刘备闻声而出,这腊月大雪落下,雪中二人相见。 刘备见刘云衣衫单薄,眼神温热。 他亲自解下背后大氅,系在刘云身上,低声抚慰道。 “多日不见,升之在广汉受累了。” “如此严冬,怎生不穿厚点。” 此番刘备之举,有违主臣之礼。 刘云本想拒绝,可见对方眼中炙热,也没敢推辞。 刘云恭敬行礼过后,转手便将鸯剑奉还。 “谢过刘使君青睐。” “汉川一别,承蒙刘使君信任赠剑。” “如今,蜀中局势大定,广汉贼子尽除,此剑仍可物归原主。” 刘备顾剑长笑,也不接手。 他一生善用双剑顾应法。 如今赠予刘升之,世上再无顾应剑。 “凡所赠予,岂有收回之理?” “此剑,且当做备的一片心意。” “来日,可教升之学得顾应法,不使吾剑断绝。” 刘云心中感激,见屋外漫天飞雪,刘备又解下大氅给了他,心知刘备年岁已高,恐不得受冻。 “刘使君,天气寒冷,且先入板屋再说。” “令明,生火。” “唯!” …… 屋内,炭火熹微。 庖厨造饭。 端来的麦饭,稀稀疏疏,里面还掺杂了一些野菜。 刘备端着麦饭,目光凝滞,良久不吃。 刘云还当是粗茶淡饭难以入口,只得抱歉。 “刘使君……青城山常年苦寒。” “我道在蜀中又屡遭刘璋打压,故而只有麦饭。” “招待不周,多多包涵。” 其实,能吃上麦饭已经不错了…… 这些麦粮,还是刘云当年爬山涉水,跑到更为苦寒的汶川郡,从汶川羌人手中抢割的。 “备,不是吃不下……家父早亡,备早年织席贩履,侍奉老母。幸得同宗叔父扶持,才有今日。” “若是当时能吃饱麦饭,已是大幸。” 刘备扒拉了一口麦饭,忆往昔峥嵘岁月。 当年的织席小儿,如今历尽艰辛,终是成了与曹操鼎足而立的诸侯。 而刘云…… 刘备咀嚼着麦粮,不时抬头看向此子。 他和自己的命运何其相似…… 年少早孤,养父母为曹兵所害。 浪迹中原无人问。 到了二十岁,方有出头之日。 为了这一天,刘云等了太久了。 “你……恨过自己的阿父、阿母吗?” 刘备似是很认真的再问这个问题。 “年少时偶而会……” 刘云放下碗筷,感慨道。 “我浪迹中原,看到那些同龄的孩子,大多衣袍锦绣,朱缨宝饰,来往车骑如风,仆从开道。” “我则在穷冬烈风中,往来深山巨谷,与豺狼争食,虎豹为敌,日日性命存忧。” “有时候,难免会想,我的亲生父母到底是谁,为何如此狠心,要将我抛之不顾。” “哪怕如同我的养父那般,每日陪我粗茶淡饭,家长里短,尽管三口之家日子过得很是艰辛,可我那八年里,依旧很快乐。” “我要的不是锦衣玉食,而是家人常在而已。” 说到这…… 刘备胸口蓦然一震,像是有什么东西突然撕开了他的心脏,他目光低垂,也不知暗自在想些什么。 只是看着刘云亲口说出这些话,他对这个徐州流浪的乞儿,越发的愧疚。 尽管刘备,还不能百分百确认刘云就是吕布攻袭下邳时,他丢失的长子。 可冥冥之中,还是有一种力量牵引着他的血液在悸动。 他听着这些话,仿佛自己就是那个可怜的乞儿。 每一日刘云所经历的苦难,在刘备的脑海中不断上演。 人的情感始终不能感同身受。 可即便,只体味这零星一点。 刘备也是难以忍受,心中酸涩苦楚,一概涌出。 他不敢抬头看刘云的眼神。 生怕这青年那倔强的眼睛,会让他心底更难受。 乱世中的乞儿,经历了多少苦难,才能有这样坚定地意志。 刘备无法想象。 他自少年开始,还有叔父扶持。 十五岁,有名师卢植指引,有师兄公孙瓒庇佑。 青年时,有中山大商张世平、苏双暗中资助。张飞、关羽为其左膀右臂。 刘备一生都不曾孤独过,哪怕落魄也只是一时,身边追随者,大多不会弃他而去。 可刘云,他是完全靠着自己一个人走到现在。 没有任何背景,没有任何支援,也无朋党兄弟。 这也是二人身上气质差别的原因。 独自走过最难熬的低谷,便不会对他人抱有太大期待。 刘云自始至终都是一头孤狼。 所以,即便在汉川之中这样最危险的战局,即便是在蜀中这样危机四伏的死地。 他依旧敢以身做饵,除尽心中不平事。 外露的锋芒,耀眼锐利,嫉恶如仇,杀伐果决。 事事敢为天下先。 刘备在他身上看到了年轻时候的自己。 “那你现在怎么看自己的阿父?” 刘备眼神忽然开始闪躲。 “备的意思是,假如他还活着……” 刘备这句话,引得刘云陷入沉思。 自那日,他在铜雀女的刺激下,回想起了一些往事的时候。 他就在重新思考这个问题。 “后来,年岁渐长。” “我历尽艰辛,走到今天。” “才发现,乱世无情,民生多艰。” “我想,没有一户人家,会愿意抛弃自己的孩子不顾。” “时值兵灾,我的阿父阿母将我放在泗水河中,应该是有不得已的理由。” “我早已放下心中怨恨,现在,只想祈祷天官,保佑他们还能活在人世。” “若是来日天下大定,汉室匡扶,我也好去寻他们的踪迹。” …… 刘备心头了然,忽然舒了口气。 像是心里的郁结全部打开,暗自偷笑。 而另外一边。 埋头干饭的张飞却突然眼神惊厥。 啪嗒一声,手里的碗筷掉落一地…… 这些话,他越听越觉得离谱。 “不会吧……” 张飞嘴唇蠕动,满脸的麦粒不断的落下。 “翼德,你怎么了?” 赵云关切的问道。 “没……没事。” 张飞眼睛大的像铜铃,他揉了揉双眼,再度看向那个年轻人。 似乎,一位旧人的身影就在眼前…… 该不会这么凑巧吧…… 可是,那个孩子乃是下邳丢的,怎么成了彭城广戚县人士…… 这其中或许还有波折,张飞自是不知。 当年丢徐州铸下大错。 刘备从来没有责怪他丢失城池的责任,自此后刘备也严令部下,不许再提。 张飞心念感恩,嘴上不说,心中却愧疚了整整二十年。 那是刘备奔波半生,好不容易安定下来之后,留下的第一个孩子啊。 那是关张都敬佩的甘嫂嫂,留下的遗孤啊。 “哎呀……” 张飞心里沉重,越想越不是滋味。 难怪俺每次看到他心里就不舒服。 难怪大兄对此子如此关照。 可这刘升之,究竟是不是那个孩子,目前还没有证据…… 但如果真是……那俺便是死了,黄泉路上也有颜面去见嫂嫂了。 张飞乃是胆大心细之人。 见刘备同样目光动容,张飞亦是猜到大哥心思。 “俺得找一个机会,把这事儿确定下来。” 此人究竟是不是大哥的长子,张飞心里比刘备还急。 “哎,吃饭就吃饭,说这些作甚。” “升之啊,下山后,来日,俺请你到俺家府上喝酒,你看如何?” 翼德经常去别家蹭酒喝。 请人去他家喝酒,倒是第一回。 刘备看了一眼三弟,二人交换了一个眼神。 相处几十年,他岂能不知道张飞心思。 “翼德,你平白无故,怎么请升之喝酒?” 张飞灵机一动,挠头道。 “俺家女儿前段时间着了病,寻遍蜀郡医工也治不好。” “听说升之在梓潼治好了霍仲邈的顽疾,也想请去看看。” 刘备借此询问。 “升之,备,早闻你是南阳张仲景的爱徒,又得天师治病良方。” “不知可愿相助?” 刘云看着二人话里有话,还不知其意。 只是,张飞毕竟是刘备帐下元老。 如能和张飞交好,今后天师道在蜀中就多了一个靠山。 朋友得越来越多,敌人得越来越少。 这个道理,刘云还是明白的。 “好吧,那就让翼德将军欠莪一个人情。” 张飞挠头大笑。 心道是。 万一你真是那孩子…… 俺欠的人情,只怕这辈子都还不清了…… “不说了,喝酒,喝酒!” “来来来,今天俺高兴得很,大兄也喝点。” 赵云问道:“翼德,何事如此高兴?” 张飞抱着酒坛,开口畅饮,酒水淋了一身。 “俺高兴,俺就是高兴。” “不需要理由!”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一百二十一章 刘备为其牵马,张飞赵云扫雪,刘升之究竟何许人也? 大雪渐停,诸事议罢。 第二日,刘备提前通知幕府诸人,于成都南门相迎。 为了迎接刘升之入蜀,刘备已是给足排场。 一来,刘升之入蜀,代表的是天师道正式归附刘备。 二来,刘备也有心借此机会,将刘云引入仕途,也好警告一下那些对他心怀不轨之人。 诸葛亮听闻这等消息,也是迅速令下人整备周全。 沿途都由荆州兵严加看护。 自成都大城到南门四面哨塔、望楼皆是布置齐全,甲士森严。 心细如诸葛,他自然知晓,刘备亲自去接刘升之的用意何在。 此番,刘升之归来。 将蜀中豪右几番戏耍,那些豪右必定怀恨在心。 刘备令人迎接,也有耀兵成都之意。 让那些豪强们看看刘豫州麾下兵强马壮,宵小之辈,自然就不敢冒头了。 …… 豪强方面,无须担忧。 剩下的就是东州士了。 马谡上前建议道。 “东州士积怨多年,怀恨在心。” “如今火龙烧仓一案,又被刘升之查清。” “难保,他们不会趁此机会,将其袭杀。” “入成都,是他们最后一次机会了。” 诸葛亮轻摇羽扇,在府中遥望着连绵蜀山,忧心忡忡。 “此事,也是我最为担心的事情。” “东州士还掌握数万部曲。” “庞羲等人手中还有兵权,一旦发起疯来趁机作乱……后果不堪设想。” 费祎拱手道:“军师得找一个具备足够威望的人,前去安抚东州士。” “天师道入蜀,乃是大事,决不能出任何差错。” 而这个人,必须具备东州士的身份,同时又能兼顾大局,这样才好说服。 “派谁呢?” 费祎附耳轻声道:“董公合适。” 诸葛亮思虑一阵,最终敲定了人选。 “没错,董公,最合适!” …… 刘备府中,掌理府事的一共有两人。 诸葛亮乃是其一,第二個则是董和。 作为东州和荆州之间的桥梁,有些事儿,有董和出面开口。 东州兵便是想做乱,也得掂量掂量。 渡津外,东洲头。 自从刘备入蜀后,董和已许久没来过此地。 今日到来,许靖等人脸上大为诧异。 “这不是掌军中郎将么……” “不在左将军府中忙于政务,怎么有空回来看看。” 郄揖还是那般嘴硬。 即便是东州兵如今遭到多方打压,越发式微,可他仍旧倨傲自若。 董和倒也没跟郄揖交谈。 直接饶过此人,找到了最核心的庞羲和许靖。 此二人时任左将军府中的司马与长史一职。 虽说职位不低,但刘备却不放权。 这二人,也就是个空架子。 “庞司马、许长史。” “董某今日前来,特有一事相求。” 许靖手握月旦评,面色不悦。 “呵呵,幼宰,直说便是。” “咱们毕竟共事一场,即便你如今投奔了荆州人,可昔日之谊,我许靖还未忘却啊。” 许靖自是知晓当今局势之危。 刘升之手中捏着李异这张王炸,一旦万安仓的事儿被抖出来。 那他们也只能孤注一掷,冒死起兵。 现在,能多拉拢一个是一个。 先把董和安抚住,说不定事情还有转机。 董和直言道。 “刘升之即将入成都之事儿,我相信诸位应该清楚。” 庞羲一听到这个名字,嘴唇就开始哆嗦。 “刘升之若要回来。” “主公打算将我等置于何地?” 董和挺直身子,环顾众人。 “生地、死地、岂不由你自选?” “现在局势已经很明朗了,刘升之,主公保定了,谁也动不了他。” “若是东州士还惦记旧恨,非要与天师道不死不休……结果是什么,诸位应该明白。” “我董和素来愚笨,却也明白该收手时,就收手。” “司马、长史莫要自误啊……” 话里打着机锋。 眼睛里藏着暗笑。 庞羲顿时感觉背后一阵恶寒。 这个凛冬,对于东州士而言,当真难过。 董和这些元老,陆续背叛。 法正、孟达一系在外自立门户。 东州士在蜀中的势力不断被荆州人蚕食。 现在又来了一个天师道。 庞羲无奈道。 “唉……幼宰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我等如何自处?” “一旦让刘升之进入成都,他能放过我们?” 刘循冷声道。 “不要抱有期待了。” “自从,庞统战死雒城下,我就知道自己没有什么好结果。” “如今刘升之来了,不过是给刘备一个杀我的理由而已。” “你们谁都逃不过一死,听信董和的话,就等着尸首无存吧。” “不如……” 刘循眼光狠辣,已然开始摸向腰间佩剑。 庞羲按住了刘循,使了个眼色。 这年轻人果然藏不住话。 董和一套,你就全招了。 “幼宰,黄口孺子,不必与他计较。” 董和斜睨了一眼刘循,又故作风轻云淡。 “无碍……” “不过,刘升之按下火龙烧仓的事情,没有公布。” “诸葛孔明深知内里乾坤,亦是毫无追究之意。” “此二人,皆是想与东州士驽力除贼,并肩杀敌,不想蜀中人尔虞我诈。” “如此心意,难道诸位还不明白。” “刘升之已经给了退路,东州士就不要在固执了。放下恩怨,并力杀贼,方是正道。” 众人陷入沉默。 被捏住了把柄,东州士自然不会甘心。 毕竟,刀斧握在敌人手中。 杀与不杀,全看刘云心情。 庞羲本来都做好鱼死网破的打算了。 可刘云这一手操作,又是让他看不明白了。 要杀就杀,大不了我们造反,硬来一场死斗。 可你捏着刀子,不下手是什么意思? 心怀不安的郄揖追骂道:“董和,你到底是哪边人?” “我们东州士倒台了,对你有什么好处?” “现在刘备用完我们了,想卸磨杀驴,你以为你能幸免?” 董和摇头道。 “董某虽然生在荆州,可祖上却也是巴郡人士,我在蜀中与诸位相善多年,荆州与东州两派,都是在下至亲,自然不想手足相残。” “今日刨心而谈,是想诸位明白,现在收手还来得及。” “我董和愿意以性命保证,只要诸位在此收手,主公绝对不会为难。” 董和作为掌理刘备府事的要员。 他的话,基本能代表刘备的意思。 这句话一锤定音,已经是不计前嫌,给了东州士一条退路。 只要你今后戴罪立功,以往的事儿,刘备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前提是,天师道入蜀这件年末最重要的大事儿,你不能掺和。 “怎么办……” 所有人都看向许靖,作为东州士名义上的最高决策者。 许靖的话,能决定整个局势。 “既然有幼宰保证,那我们自然愿意从命。” “老夫愿意放弃旧恨,与天师道驽力抗曹。” 董和笑道:“如此甚好。” …… 东洲头外。 许靖难得的作出恭谦的姿态,带领众人目送董和离去。 未几。 满眼不甘的刘循斥责道。 “许公,你当真以为刘升之入成都后会放过我们?” “须知,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不得不防啊。” 郄揖亦是气量狭隘之人,不能忍受刘云欺辱。 “若是让一个米贼公然骑到老子头上张狂,老子还不如跟他拼了。” “许公,你不动手,我陪刘公子下手。” 许靖不复多言,他转身慢慢走回屋中。 寒风刮过他的长须,老者打了个哆嗦。 他每走一步,地上的积雪,都被踩出噗噗声。 “看看这雪,多白,多轻巧。” “从天落地,也终是要染上尘埃的。” 庞羲不解道:“许公,这是何意?” 许靖脸色不变,眼眸却望向那深深地脚印。 “咱们东州士,已经触及到刘备的逆鳞,不能在动手了。” “但是……咱们不动手,蜀中豪右却可以下手。” “跟那群蜀人合作?简直是耻辱!”郄揖大骂:“我的父亲,就是死在这群狗贼手上,更何况咱们东州士跟蜀人斗了几十年,他们会放下仇怨?” 许靖摇头道。 “过去肯定不会。” “但现在,绝对会……” 庞羲困惑道:“为何?” “因为……”许靖目光唏嘘,看向青城山:“因为我们都更恨刘升之。” 敌友因时而变,因势而异。 许靖久久凝视着那一步脚印。 他踩得不是雪,而是那些注定要坠入凡尘的天才。 “那些该被踩在脚底下的贱奴,这辈子都不可能站起身来。” “哪怕,他是从天上来,终究逃不过这个命运。” 汉末大时代的洪流,滔滔滚滚,非人力所能阻挡。 而里面裹挟的泥沙,又何止千万斤。 “他刘升之,自诩清流,逆天而行,要疏通黄河水,澄澈天地清,他已是成为蜀中世家大族的死敌。” “刘升之,注定会死。” “就像吴起、商鞅、李悝、苏秦……有谁能够善终呢……” 庞羲、郄揖、刘循闻声点头道。 “许公所言是也。” “让他们斗吧……斗吧。” “咱们东州士,要坐山观虎斗了。” …… 蜀郡,成都。 东州士被安抚过后。 天师道入蜀将再无阻拦。 诸葛亮和董和却也不傻,深知东州士元老狼子野心。 只是目前碍于对方手中握有兵权,怕激起兵变,只得暂且安抚。 先得把天师道一事安排妥当,再行收拾。 不多时,府外传来马谡的声音。 “军师,主公回来了!” “好啊。” 听到刘备有惊无险的回到成都,诸葛亮亦是快步出门相迎。 另一边。 刘云和刘备的大队,下过青城山,绕过江原县。 便一路北上,畅通无阻。 到达成都南门。 依稀可见寒波江面上,渡桥荡漾。 蜀中多水流。 成都金城汤池,皆是人间胜地。 刘云纵马在前。 检江和郫江两条水流环绕城南,向东滚滚而去。 刘备心知刘云不曾来过成都,便沿途细说道。 “城南有两江,渡过万里桥,在通行江桥。” “便可直达江桥门,从此进入,便可抵达成都最繁华的赤里街。” “赤里街?我听阿翁说,赤里街有很多好吃,好玩的。”张琪瑛满眼放着星星。 圣女,多年不曾离开汉川,自然是对外面的花花世界满目好奇。 众人骑马通行,闻言皆笑。 刘备亦是开怀道。 “圣女所言不假,这赤里街,北据巴汉之食,南拥三蜀之富,东接荆襄奇珍。圣女有意,入城便可自玩。” 刘云也早听赤里街乃是秦代所建,自古繁华,又问张飞。 “翼德将军府邸,可在此繁华地?” 张飞摇头道。 “俺常年在巴西阆中,成都只有一宅,在少城。” “如今走江桥门入得乃是大城。” 刘云恍然大悟。 汉代的城池,形制复杂。 入南郑那般巨城中,大多是两城并存。 成都州治在大城,郡治则在少城。 平日里,蜀郡太守和左将军府的事务,其实是分开处置的。 刘云未行几步,刚过万里桥。 又见成都西南面立着一座孤城。 可此城并未作外援犄角之用,整个城中彩旗飘扬,尽挂着绫罗绸缎,蜀锦丝绸。 眯眼望去,城头写着:“锦官城”三字。 料想,蜀中产锦之乡,尽在此处。 刘云也是心思细腻之人,每到一处,都小心观察,仔细询问。 处处城防、要害、渡津、街市都是记在脑中。 穿行万里桥,渡过江桥。 成都的南大门——江桥门,便映入眼帘。 自秦代便不断修缮的城池,至今已颇具规模。 刘云初见成都,确实要比南郑城富丽堂皇。 还不等众人下马。 诸葛亮已带全城幕僚,出门相迎。 “主公辛劳。” 刘备下马道:“孔明,诸事安排妥当否?” 诸葛亮亦是点头。 “主公放心,城中百姓、官吏皆已通知到位。” 刘备追问道:“张天师何在?” 话音未落。 张鲁的马车,便已从城中出现。 张琪瑛、张卫各有一辆车架。 车上,旌旗飘扬,绚烂耀目。 众人皆是不知刘备有何打算。 不过,刘备为表尊崇,亦是煞费苦心。 “迎!张天师归汉!” 一声令下。 全城吹角阵阵,鼓声滔天。 一片沸腾中,城上甲士,城下执戟震地高呼。 “迎!张天师归汉!” “迎!张天师归汉!” “迎!张天师归汉!” 百姓皆是望尘遮道,排在两侧围观。 自从刘备入蜀后,蜀中就没弄过这么大的阵仗了。 百姓们冬日无事,自然是前来看戏。 费祎负责宣读文章。 “镇民中郎将,沛国张公祺,世受国恩,屡世汉臣。” “祖孙四代,于蜀中布道,治民救疾,安养水土。” “如今,皈依左将军幕府,诚乃留侯归汉。” “备当上表天子,以沛国张氏,刨符定封,荫受国禄,万世永昌。” 话音落,两列甲骑开道,军师将军诸葛亮,亲自作为车夫,为张鲁执鞭策马。 掌军中郎将董和,亦为张卫车架。 张琪瑛的马车,则由蜀郡太守杨洪亲自护送。 车马随风,沿途甲士山呼不断。 排场大到了极点。 沿途百姓,皆是震惊万分。 “诸葛亮、董和、杨洪这等人物亲自驾车……” “这些人是什么来头?能得到刘使君这般高看?” 知情者笑曰:“还能是谁,汉川的米贼呗。” 有识者闻言劝道:“呸呸呸,这话可不兴说。” “从今以后,人家是天师道的圣贤了。” “要不是天师道在汉中击败了曹贼,我等还不知道得在山里躲几年呢。你现在能带着妻女老小,安定生活,全靠天师道殊死作战。” “做人,得念着人家的恩。” 那豪右被骂的脸色涨红,吭不出气儿。 蜀中百姓对天师道,倒没什么抵触,毕竟五斗米教走的就是基层路线。 天师一家入城,百姓们或有欢呼,只有豪强们心中暗自咒骂。 只是,天师一家走后,过了多时,仍不见刘备踪影。 百姓们心头不禁困惑。 “刘使君怎么还不入城,难不成有谁要比张天师还重要,需要他亲自迎接?” “不清楚……” 一片议论声中。 城外。 唯有刘云一人在后。始终无所动静。 庞德望着马队远去,不禁问道。 “升之……怎么就咱们被留在外边了……” 刘云亦是搞不清刘备、诸葛亮怎么安排的。 按理说,他在汉川立功最大,就算功名归于张天师的名下。 但功臣,不该没人迎接啊? 刘备素来礼贤下士,纵然把刘云当成自己人。 可,该有的排场,也不会落下。 还不等刘云思虑。 一只手忽然牵住了刘云的马缰。 刘云低头一看,居然是刘备! “升之,备,亲自护送你入城。” 刘云闻言心头大惊,连忙下马。 “刘使君……此非人主之礼。” “使不得啊。” 刘备宽慰一笑。 “当年,周文王请太公出山,亲自背负八百步。” “升之有大功于益州,备,只是当牵马小厮,又有何不可。” 刘云仍是觉得不妥。 “主君在下牵马,有违君臣名分,云,岂敢从命。” 张飞大大咧咧,哪管那些规矩,直接从后一把将刘云抱上了白马。 “升之,你就别推辞了。” “俺大兄,这是在帮你立威呢。” 赵云、陈到等人亦是几番劝诫。 刘云不好拒绝,只得从令。 “多有逾越,使君见谅。” 刘备笑道:“升之宽心,备,自有安排。” 江桥门,冬日暖阳下。 不见来人。 百姓们纷纷期待,最后登场的刘备会带谁入城。 一片聒噪中。 金鼓声响。 陈到亲率白毦兵在前开道。 “来了……来了,是白毦兵。” “刘豫州要来了。” 一片期待之中。 江桥门口,白马盎然。 竟是张飞、赵云在前沿途扫雪。 刘备亲自在后牵马而行。 那马上的青年,面如寒梅冷峭,身如峭壁孤松。 暖阳拂面,似冰雪骤开。 城内少女一笑如放花千树,千娇百尽竟喜颜。 “这是哪家的公子?” “怎生得这般好看?” 少年意气的蜀中才士,亦是眉头紧皱,心有不甘。 嫉妒,憎恨,厌恶,羡慕,多重神情不断交错。 “能让刘使君如此高看,甚至屈身牵马……张翼德和赵子龙也为其扫雪开道。” “此子,究竟何许人也?” 一片困惑,满心不解。 不时有,啮咬后槽牙的声音从人群中传来。 如今,整个蜀郡都想知道,此人身份。 “这人到底是谁啊?” 俄顷。 躲在人群中的辛宪英挤出人群,掩面笑道。 “这位呀,就是在汉川之战力挫十万魏军的孤胆英雄。” “月旦评,榜首第一人。” “青城山上,刘升之也。” 一话惊四座。 少年少女们望着那青年目尽骇然。 良久后,惊呼、恼怒、叹息之声,亦不曾绝……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一百二十二章 风起成都,接任天师权柄,宵小请退散! “刘豫州为其牵马,张、赵二将沿街扫雪,此子何等威风。” 路旁的蜀中豪右,皆是面色诧异。 入蜀之日。 刘升之名号几度翻转。 从人人喊打的淫贼,匪寇。 变为广汉人人传颂的刘青天。 不多时,又成了豪强口中的刘阴王。 如今,盐政推广百姓受益,舆论又倒向刘云,皆呼其为:刘郎。 东州士评价的那一句:“沔南之士,无出其右。” 已经成了刘云的代名词。 许靖做梦也想不到,自己本想借此勾起蜀中豪右与米教之争。 却无形之间,在民间帮刘升之打响了名气。 “快看!那就是刘升之!” 道路旁,家家户户门扉大开。 所有人都想看看,名声震天的刘升之到底长什么模样。 不过,看完过后,却有不少乐子人失望了。 “广汉谣传,刘升之獐头鼠目,日淫数女,有嫪毐转轮之术,专魅妇人。” “看他这般倜傥模样,魅惑妇人倒也不假,可怎么说,也不像嫪毐之徒啊。” 少妇目光慵懒,细细端详,可身旁的少女却是眸光如月。 “呸呸呸,阿嫂莫要胡言。” “这般毓秀于内,钟灵其表,岂是纨绔放荡。” “唉,也不知,有哪家妇人能被刘郎瞧得上眼。” 那阿嫂以便面扇遮目笑道:“早听人言,此子尚未婚配。” “我家妹妹,倒可趁夜爬床偷腥,享尽风月事嘞。” 那少女羞得面色一红:“阿嫂!胡言!” …… 刘云入城。 愤怒者有之,暗喜者有之,忧虑者也不少。 蜀中豪右,见刘备这般阵仗,亦是面色不安。 “竟不料,刘备对此子如此看重。” “看来,今后若想对付他,难如登天了。” “行了,吩咐刺客都撤了吧。” 华丽的甲士长队,自万里桥排到江桥门。 沿途甲胄森严,胜兵如云。 受到惊吓的蜀中豪右,不敢心生歹念。 隐藏于人群之中的刺客,也销声匿迹。 自此,天师道正式归汉。 刘备完成了对汉川势力的整合。 …… 左将军幕府。 董和、诸葛亮二人分列左右。 穿着一席褚黄色大氅的刘豫州信步而来。 张、赵诸将尾随其后。 刘备很快端坐主位,麾下将士皆是按班排序,各自列坐。 军师将军率先拱手道。 “此番主公耀兵成都,蜀中豪右皆受震慑。” “料想很长一段时间,不敢在主公面前放肆了。” “天师道与东州士之间的恩仇,也将消弭无形。” 刘备颔首道。 “至少年内,不可再生事端。” “年关将近,备本不愿大动干戈,可若有宵小再敢犯上作乱,不管是谁。” “孔明,幼宰,绝不可姑息,当一律斩之!” 诸葛亮、董和行礼道。 “唯。” 刘备有问道。 “张天师一家可安排妥当?” 说及天师道一事。 诸葛亮自是亲力亲为,无所缺漏。 “回主公,张天师在蜀川历经四代,民心归附,享遇恩宠,不当与常人等。” “亮以为,当授予天师殊遇,以明主公恩德。” 刘备自己麾下的将帅,早已安排妥当。 立功的张飞、赵云、陈到、黄忠、黄权等人都大有封赏。 至于汉川诸人,则是单独安排了这一场天师归汉,宣明恩义。 “不日,备当上表天子。” “以张天师为汉中太守,领镇民将军,封阆中侯。” 和之前刘备规划的一样,张鲁名义上仍得出镇汉川,安抚民心。 只不过,张鲁的将军职,由原本的中郎将,上升到杂号将军之位。 别看只是杂号,如今刘备政权官职不多,重号将军,也就只有他这个左将军。 马超的平西将军,在刘备这边,也算是杂号…… 至于县侯级别的侯爵,更是只有张鲁一人。 连刘备自己都是宜城亭侯。 诸葛亮思索道:“食邑如何安排?” “食邑,万户!”刘备毫不犹豫。 曹操那边开出的价码就是万户侯。 万户食邑的租税对于刘备政权虽然比较吃力,但是张鲁来投,保全汉川,乃是惊天之功,直接减少了刘备在北方的防务压力。 这样的封赏,没人会不服。 “除了张天师之外。” “其弟张公则,有出战阳平关之功。当封阳安亭侯,食邑四百户。” “其女张琪瑛,有镇守南郑之功,沔南渡救民之劳。当封……” 女性封侯,在秦汉也有不少惯例。 为表对张鲁一家殊荣,其家中凡是立功子女也应当有所封赏。 “主公在思索,如何给圣女一个合适的名义?” 董和抚须道。 “若想以示珍重,圣女不当封侯,而应封君。” 封君,汉代有旧制,公主封君服紫绶。 君,虽然不如公主封号那般气派。可,享受的待遇却是相等的。 两汉以来,多有皇亲贵戚,或是天子亲近的妇人得此封号。 董卓掌权时,便将自己的孙女儿董白,封为“渭阳君”,食邑已与主公相同。 刘备思索片刻,亦是赞同董和之言。 “听闻圣女在沔南多受百姓爱戴,当以沔南四百户为其汤沐邑。” “封号——沔南君。” 群臣拱手道:“主公明鉴。” 张鲁一家处置妥当。 剩下的最让人头疼的问题,便是刘升之了。 “汉川之战,由升之主持。” “平广汉,定专营之策,亦是升之。” “此番功劳,理应封侯。” 作为天师道的二号人物,刘云在教中地位,仅在张鲁一家之下。 张鲁不问世事,他便是汉川第一人。 诸葛亮深知刘备的顾虑。 “升之立了大功,本当受赏,主公担心的是,那群蜀中腐儒会忌惮他的身份,拼死抵制?” 刘备缄默不言。 白身,在汉末就是天然的原罪。 蜀中经学世家,不可能容忍一個乞儿,一个曾经做过奴隶的孩子登上大堂。 曹魏改制,用五等爵。 刘备这边却依旧是汉制,有二十级军功爵。 依次是: 列侯、关内侯、?庶长、驷车庶长、?上造、少上造、右更、中更、左更、右庶长、左庶长、五?夫、公乘、公?夫、官?夫、?夫、不更、簪袅、上造、公?。 爵位,便是汉代社会的秩序等级。 每逢盛世大兴,或者天子登基,也会赐予天下百姓一级爵位。 当然,自列侯以下,无封国、食邑的都是‘官爵’。在汉代,官爵即便是用钱也可以买来。 只有列侯开始,才是‘贵族爵’,享有刨符定封的食邑,可世袭。 封了列侯,基本上就算是进入贵族圈子了。 而世家豪强,他们本就有‘官爵’在身。 只差往上一步,到达关内侯或者列侯一级,就算是达到封侯的标准了。 寻常士卒和百姓若想爵位上升,就只有在战场上立下军功。 至于刘云……很显然,一个流民是不可能具备任何爵位的。 将他封侯的难度,就等于从零开始,直接提拔十九级。 从一个白身,变为与蜀中豪右并驾齐驱的贵族。 任何豪强都不会接受。 这也是为何,刘备对此表示担忧的原因。 所有世家豪强,基本都是两汉豪右出身,祖上都沾着军功或者是经学世家。 人家的后代天生就是贵族。 几代人的‘努力’,要是连二十年寒窗都比不过。 那汉末豪强,也就不用混了。 张鲁一家虽然是米贼,但毕竟是留侯之后,属于是偏科的圈里人,刘备拉拢他们来封侯本身也说得过去。 可平民想要一步打破这阶级壁垒,那将是对整个汉末时代的冲击。 所有豪强都将不遗余力的堵住这个缺口。 汉末世家豪强霸占了天下的资源,决定着天下的归属,甚至决定着皇帝的生死和王朝的命运。 注定只有圈里人才能被他们扶持上位,注定只有圈里人,才能和他们同席而坐。 巩固豪强流动的壁垒,不让自家跌落贱籍,彻底将白身隔绝在权利之外。 纵观汉魏南北朝,他们一直在做的,无非就是这一件事儿罢了。 刘备深知汉末的社会规则,心里也是大为不满。 “升之有抗曹之功,理应封侯。” “备,已下定决心。” “不仅要给他封侯,还要重赏!” 诸葛亮乃是琅琊大族出身,深谙汉末潜规则,对此劝诫道。 “升之理当封侯,可不能封列侯。蜀中豪右可都盯着他呢。” “亮以为,先封关内侯为宜。” 关内侯,列侯的次级,一般意义上,只有租税,无食邑。介于‘贵族爵’和‘官爵’之间,界限相当模糊。 可汉代关内侯既有封食邑的旧例,也有爵位继承的旧例,到底算不算贵族爵,这就得看掌权者的用意了。 “孔明所言有理,一步踏入列侯,必然引起轩然大波。那就从关内侯开始,慢慢提拔。” 毕竟,这十九级和二十级,中间只差一个契机。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将奖赏推恩于张天师一家,升之才能避过这个风头。” 诸葛亮目光淡泊,羽扇轻挥。 “升之虽无列侯之封,主公却可给列侯之实。一来避人口舌,二来宠遇优渥。” “待到时机成熟,立足功勋,再行补封,犹时未晚。” 刘备深以为然。 现在,刘备政权之中,封侯者寥寥无几。 一下子给天师道厚赏,反而容易掀起派系矛盾。 …… 事实上。 还不等刘备公布消息。 刘升之即将封侯之事,已经引起豪强抵制。 他们不敢再明着反对刘备,但是对付刘升之,还是有这个胆子的。 欺软怕硬,是豪强本色。 很快,由蜀中赵氏带头,蜀郡豪右一日之内云集左将军府外。 要为此事讨个说法。 “刘使君,万万不可给汉川的米贼封侯啊!” “刘升之一介白身,安能知晓诗经礼易之真谛。” “米贼们在汉川顽滑狡诈,断道行凶,绝不可受用!” “前者新都王氏一案未定,后者广都朱、冯之事不白。刘升之岂能从容受赏?” “还请刘使君收回成命!还蜀中海清河晏,还天下万民一个公道。” “在下赵忠,愿以死明志!” 左将军府前。 赵忠一头撞死朱墙外,蜀中骇然。 为护住豪族的阶级壁垒,这些豪强已经不惜以族中子弟的性命要挟。 这事儿,是瞒不住的。 很快,全益州都将知道,成都赵氏以死明志。 蜀中豪右被这鸡血一淋,又将齐声来压制天师道。 …… 成都,天师府。 端坐在榻上读书的刘云并未理会这些风言风语。 他今日来到成都,只想与张鲁叙旧。 沿途还从刘备府中借了几本书,好生观摩。 “什么蜀中豪右联合施压。” “不过是校事府的手段罢了。” 张鲁闻言面带愁容,好不容易战胜了曹操,取得了完胜。 却不料,内部的矛盾,也是处处要人性命。 “升之,这些豪右明显是冲你来的。” “你在广汉斩杀了那么多校事府的细作,只怕蜀郡校事将全力鼓动各方豪右围攻你一人。” 刘云眼眸波光未变,他只是点头道。 “只要师君安泰,我就放心了。” “云,不怕他们露面,就怕他们一直躲在幕后不出来。” “如今,露出鸡脚,我也好在年前将他们一网打尽!” 哒哒哒。 商谈之际。 拐杖声传来。 张卫一瘸一拐的来到殿上,他的腿伤还没完全恢复,虽然已经能站立,可还是不能行动自如。 “升之,有把握吗?” “这一次,局势逆转,敌在暗,你在明。” “他们,不为了攻城略地,只想要你的项上人头。” “你一死,天师道,又要面临危局了。” 刘云放下竹简,起身扶着张卫落座,随后回到坐榻,目光笃定道。 “师叔放心,我在青城山多年,蜀郡亦有不少鬼卒可传禀消息。” “谅他们一冒头,也绝对藏不了多久。” “天师道好不容易安定下来,我绝不会让他们得逞。” 看着青年坚毅的侧脸,张鲁回顾往事。 四年光景如梭,当初那个一顿能吃十升米的少年郎,如今已是栉风沐雨,成长为保护教众的铁壁铜墙。 往日点点滴滴在眼眸环绕,张鲁忍不住掩面长涕。 “孩子,苦了你了。” “三年以来,所有的压力都在你一人肩上扛着。” “鲁,对不住你。真的对不住……” 眼见张鲁起身,朝着刘云下拜行礼。 刘云顿时心下一软,连忙搀扶。 “师君,这是做什么?” “你对云有大恩,若无师君一家,云,至今还只是个无依无靠的乞儿。” “说不定,早就沦为虎豹豺狼之食了。” “此等恩情,犹如再造,云岂能忘却。” 张鲁满眼涕泪,被袍服罩住的身体不断地哆嗦着。 他又何尝不知刘云心性。 此子,最是念恩之人。 滴水之恩,涌泉报之。 当初张鲁收留了刘云不假,给他出人头地的机会也不假。 但是刘云守护青城山三年,早已还清。 剩下的,都是张鲁一家欠他的债啊。 “在青城山最危难的时候,是你守住了圣山。” “在汉川最无助的时候,是你击败了曹操。” “现在到了蜀中,又得靠你。” “鲁这个师君,只知道逃,只知道跑。” “本该我这个师君背负的一切,全都压在你身上。” 张鲁双目哭红,捧着刘云的面庞,涕泣道。 “升之,你瘦了……” “师君……你在成都,也瘦了。” 相顾无多言。 张琪瑛、张卫二人,已是满眼辛酸。 “阿翁放心,师兄已不是四年前的师兄。” “他现在已经有足够的力量保护天师道。” 张琪瑛星眸点点,环抱着张鲁和师兄,安抚道。 “师兄一定能守护好一切。” “师兄,绝不会输给那些恶贼。” 张卫亦是点头道。 “风雨欲来,此番蜀中豪右聚众府前,意在打压天师道。” “大兄,把权利放给升之吧。” “唯有他,值得信赖。” 张鲁起身,擦干眼泪,环顾众人。 所有人眼色坚定,对刘升之都充满了期待。 “好!” “升之,听令。” 刘云即刻下拜。 “弟子在。” 张鲁取出天师权杖,移步到刘云面前。 “自今日起,鲁,任命你为天师道——治头大祭酒!” “凡我教众,见你如见天师本尊。所有蜀中祭酒,皆以你为首。” 接过权杖,刘云缓缓起身。 “弟子,谨遵师令!” 从青城山祭酒,成为天师道治头大祭酒,便已是完成了权力交接。 天师道的第四代核心已经确立。 从今日起,五斗米教要变天了。 …… 未几。 天云流转。 风起成都。 刘备派遣使者来天师府慰问。 “张天师,刘使君有令。” “请天师一家及军司马,入府中论功受赏。” 该来的总会来。 张琪瑛的小手紧握着师兄,她抬头看了一眼师兄干净的面庞,心中越发镇定。 只要有师兄在,外部的那些狂风骤雨,她都无所畏惧。 不就是几个经学世家,蜀中豪右以舆论抨击吗? 师兄,会让他们闭上狗嘴。 “师君、师叔、师妹。” “我们走吧。” 张卫问道:“前方道路曲折,升之欲往哪走?” 刘云看向天师府外,阳光铺路,冬雪消融。 他朗声道。 “往王道走,亦是,往正道走!”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一百二十三章 舌战群儒,横眉冷对千夫!败者,当为奴! 为抵制白身封侯事。 蜀中各方才子云集成都。 刘备忧心忡忡的看向门外,手握剑柄,良久不放。 若按他年轻时的游侠习气,早该跟他们做个了断。 可如今,刘备已是一方诸侯,又有诸葛亮在身旁劝诫,杀意方才消弭不少。 “不见硝烟的战场,最是磨人心性。” “孔明,这些人冲升之来了。” 站在刘备身后的诸葛亮亦是点头道。 “总会有这么一天。” “今日,他们手中无刀,心中有刀。” “若主公不放他们进来,则蜀中文学之士又将摇唇鼓舌,非议主公。” 汉末儒生,一概如是。 最喜混淆视听,宣扬天命,动辄朝谤天子,非议群臣。 汉武帝独尊儒术,把他们捧得太高。 有些儒生就是看不清自己的身份,总爱给幕后的主人当枪使。 刘备转头看向诸葛亮:“若让他们大放厥词,谁人能治?” 诸葛亮笑道。 “早闻升之在沔水之南痛骂曹贼,力压陈琳。” “此难,升之可解。” 刘备看了看门外的阵仗。 果真是车马如龙,朋党千数。 他忧虑道:“人太多……升之一个人恐怕压不住。” “请简宪和、伊伯机、费文伟、邓伯苗入府。” “唯!” 简雍、伊籍、费祎、邓芝都是蜀汉著名辩手。 此番有他们压阵,刘备方才大开府门。 “左将军有令,请蜀中文学入府!” …… 蜀中豪右不同于东州士,他们手中兵马不强,各怀异志,因此屡战屡败。 东州士在几度暗杀攻伐失败过后,便转入背后销声匿迹,开始撺掇蜀中豪右与天师道正面相争。 打硬仗,蜀中豪右不行,论及斗嘴扯皮,东州士就远远不如蜀中文学之士来的厉害了。 左将军府前。 成都赵氏中人碰壁自杀,以铭心志。 激起了其余豪右闻风响应。 这些豪族尽是圈内彼此熟稔的豪右。 先前盐铁锦酒专营之策,经过刘云分化,部分小豪强已有投刘之态。 而蜀郡这些占据了最大庄园的大地主,亦是察觉到悬在头顶的刀斧,仍是凝聚着身边的同党,继续顽抗。 此行他们特来左将军府,既要要暗中抵制专营之策,更要诛杀恶首。 蜀中谶纬学者,经学世家也极力排斥天师道入蜀。 谶纬学者,掌握了蜀中唯一的舆论话语权,一旦天师道进入其中传播教义,他们还怎么鼓动人心? 于是乎,在盐政中利益受到损害的豪强家族与蜀中经学世家颉颃一气。 打着查清新都王氏与广都朱、冯两家被害的借口,在左将军府外摇旗纳威。 名为讨伐天师道,实则各为私利之心昭然若揭。 此行领头人,名为赵谐。 成都赵氏在汉代屡世公卿,三世三公。 汉司空赵温在公位更是长达十五年,蜀中门生故吏遍布,且姻亲通达。 尽管,赵温已死,可成都赵氏的影响力依旧不弱。 一声令下,所有姻亲门生,依旧会攀附赵氏。 瞧瞧,这左将军府门前,人队排如长龙,各家马车络绎而来。 不多时,四方文学之士,机警能辩之才,尽在其中。 “巴西谯周,见过赵公!” “梓潼杜微,见过张君!” “江原常闳,见过赵公!” 赵谐和张裕皆是面带喜色,起身相迎。 挨個嘘寒问暖,自不必说。 府门外,费祎等人见这等阵仗,眉头冒着冷汗。 “哎哎,没想到秦宓这等多年不出山的文学之士,也来了?” “看来,这群蜀中豪右是有备而来啊。” 费祎身旁,身穿黑袍的男子闻言神情稍定。 此人眉刚目正,喜怒不收。 对蜀中人士的不满溢于言表。 他指着那人群挨个数落到。 “那秃头者,应当是治中从事彭羕。” “手中拿着《韩诗章句》之人,莫非是……议曹从事杜琼?” “呵,身在幕府之中,却响应豪强之事,我若是刘使君,当尽斩之。” 费祎较为宽和,自是劝诫道。 “伯苗,休要胡言。” “若是把蜀中豪右全给逼反了,主公还怎么在益州立足。” “你的性情太过刚正,今后可要慎言。” 邓芝,表字伯苗,义阳郡新野人,东汉名臣邓禹后人。 这位蜀汉后期的文武全才,如今还只是郫县令。 邓芝看着络绎不绝的人潮,困惑到。 “该来的宵小都来了,主角怎么还没到场。” 费祎笑道:“刘升之做事,素来不同于常人,谁知道他去哪了。” 邓芝目中满是期待:“我倒是对这个力挽天倾的年轻人很好奇。” “明知危局,却孤身自重,单骑入蜀。” “这样的性子,我喜欢。” 同性相吸,能吸引邓芝的,只有脾气相近的人。 历史上,能被邓芝高看一眼的,也就唯有姜维。 这几人身上的气质,俨然是那些沦入尘网中的蜀中人士所不具备的。 …… 人潮之外。 不远处的马车中。 许靖望着人才入府,忍不住侧目而笑,他细数着蜀中才子的名册,逐一清点,这才放心。 “一派文学之士,个个才学过人,精力振奋。” “刘升之,你该怎么对付呢……” “呵呵,竟不料,赵谐和张裕真能召集这么多人。” “那篇月旦评,看来激起了不少蜀中人士的怒火了。” 郄揖闻言,亦是跃跃欲试。 “蜀中都派人去责难,我等东州士岂能不去?” 许靖用竹简拦在了郄揖身前。 “你就别去坏事儿了。” “我已选好一人,必可让刘升之贻笑大方。” 郄揖困惑到:“我东州士,还有这等人才?” 许靖点头道:“有,义阳人来敏。” “让他去吧。” 郄揖不满道:“就一个?” 许靖怎么也解释不清,这人是真的无脑。 “东州士不能出现的太多。” “至少明面上,不能让人察觉此事与我们有关。” “再暗中选几个心怀不满的荆州人,去砸场子,就够了。” “东州士、益州人、荆州人都来闹事儿……呵呵呵。” “刘使君,你该怎么保住刘升之呢。” …… 府中,高朋满座,群儒荟萃。 整个府邸都已挤成一片。 便是满地铺陈坐榻,亦是拥挤不堪。 三派人士从府邸内,一直排到府邸外。 饶是主座之上的刘备见此场景,亦是为之一振。 “怎么除了蜀中文学,东州士和荆州士也有参与?” “孔明,这是你的意思?” 诸葛亮看向台下。 果然找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 “南阳张存、武陵廖立……嘶。” 这张存乃是荆州名士,与庞统齐名,曾短暂担任过广汉太守一职。后因诽谤战死的庞统被刘备弃之不用。 而廖立本为长沙太守,本年夏,孙权突袭荆州,廖立弃官而逃,返回成都。 这样两个人聚到一起,明显就有点过街老鼠那味儿了。 “此二人,性格乖张,被群臣厌弃,应是自行前来,想出出风头。” “主公无忧,他们还不是升之的对手。” 听闻诸葛亮此言,刘备亦是深深的点头。 自古帝王权衡之术,便是以派系掣肘,形成均势。 天师道与荆州系合力,对付益州人与东州士,自然不成问题。 “升之人呢?” 众人等了半天,依旧不见天师踪影。 台下群儒早已急不可耐,议论纷纷。 “刘使君,怎生不见天师道中人?” “我等,还等着刘升之给一个交代呢?” 刘备呼吸沉重。 “新都王氏与广都朱、冯两家的命案,备,自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稍安勿躁,升之随后就来。” 刘备稍定心神,看向诸葛亮。 “两桩命案,可有线索?” 诸葛亮羽扇轻摇,眸光微动。 “有……但。” “此人,不可轻动……” 诸葛亮深深一叹,自刘云入蜀开始。 线索逐渐清晰。 所有命案的细枝末节,都指向了东州士。 其实,诸葛亮久在蜀中,也不可能完全不清楚这内里乾坤。 只是,有些人儿,没有确凿的证据,他动不了。 现在,刘云陷入舆论风波,如果此事再拖延下去,将对刘云大为不利。 两害取其轻。 刘备思虑一阵,言辞果断道。 “世道多艰,备以《蜀科》治世,亦不可有所偏废。” “孔明,你若知道背后玄机,理应早些处置才是。” 诸葛亮得到刘备准许,拱手作揖。 “现在处置也不迟。” “主公,亮……这就去了。” …… 诸葛亮乘车而去。 不多时。 左将军府前。 在天师道子弟的簇拥下。 张鲁一家陆续而来。 “天师,我等就护送到这。” “若是那群蜀中贼子当真要动手,咱们天师道也不怕他们。” 张鲁环顾蜀中鬼卒,宽慰道。 “徒儿放心,有刘豫州在,这些蜀人不敢乱来。” 刘云亦是点头。 “诸位按我计策,在外等候传召。” “我定不让蜀人奸计得逞。” “唯!” …… 蜀中鬼卒与各方百姓云集在外。 府内,见刘云到来。 人声嘈杂。 “来了,来了!” “此子,便是刘升之!” “汉川米贼!” “断道米巫!” “窃国盗匪,岂敢陈列殿上!” “诸位,当与我将米贼们轰打出去!” 殿上,甲胄森森。 刘备拍案而起,瞬间全场肃静。 “天师乃是备的客人。” “再敢胡言者,犹如此案!” 咔嚓一声,剑起,剑落,案牍碎裂。 周遭闹事儿豪右亦是被陈到尽数羁押。 “都给我老实点,出去!” 白毦兵在场,谁敢反抗。 刘备缓缓落座,声音铿锵有力。 “诸公有言,可陈说利害,有司当详尽记录在案。” “备,定当公允处断。” “诸位若如此以众欺寡,恐非君子之举。” 蜀中群儒闻言皆是洋洋自得。 既然你要君子之辩,那就来吧。 “刘使君,我等以为府君有英武之姿,怀兴汉之志。” “接纳米贼,当是自误名节,为米贼请封,亦是天下谬闻。此米贼,专擅盐铁之事,取利蜀中万民,祸害一方。” “前者赵忠以死相谏,乃为刘使君声誉着想,私以为匡扶汉室,当行正道,不当与米贼苟合。” “我等,还请刘使君收回成命。” 刘备深知这些人自负才学,为利益而来,亦是开门见山道。 “多说无益。” “那便以此为题,试论高下。” “昔日,大汉有盐铁之议,今日更当重论。” 赵谐笑道:“既是论个高下,当有奖罚,若,刘升之辩不过我等。” “当诸罪并罚,削去天师道封赏,自此彼人永不得再入益州,刘使君以为如何?” 刘备眉头紧皱。 这些蜀中豪右分明是想把刘云赶出益州,然后借此废除他的专营之策。 表面上说着,为新都王氏讨不公。 结果,一上场,连装都不装一下。 什么姻亲满门被灭……这群豪右,谁会真的在乎啊? 刘备试探的问道:“升之,以为如何?” 刘云淡然自若,他一人在场上,横眉冷对千夫指。 坐榻上的张鲁一家,皆是被蜀中人士包围其中,环顾皆冷眼。 他朝着刘备行礼,又转手对着师君拱手。 “刘使君放心,师君也宽心。” “这个赌,刘云接下了。” 赵谐冷笑道:“好,不愧是青城山上的鬼祭酒。果真胆子不小。” “不仅胆子大,本事更大。”刘云转头看向赵谐。 “赵公出身三世三公,应知有赏有罚之理。” “既是赌约,罚已显,赏却未分。” 赵谐眼神冰冷道:“你想怎么赏?刘使君赏你关内侯还不够?” 刘云打断道。 “我要的赏,不在刘使君这里,而在诸位手中。” “今日你们若输了,各家盐铁锦酒之利,山川桑泽之饶,当尽数让出。” “有司,请记录在案。” 诸多豪右闻声惶恐…… 说及利益,他们可就开始退缩了。 万一偷鸡不成蚀把米,岂不亏损? 赵谐和张裕瞪了在场诸人一眼。 “我等文学之士,足有数百,门外还有千人。” “难不成还怕说不过一个没读过书的米贼?” “休要惊慌。” “这米贼在虚张声势而已。” 张裕上前道。 “老夫与赵公,答应你。” “不过,你对赌得可是我等所有家门。” “你的筹码,是不是太轻了。” 刘云点头道:“所以,我赌得不是自己一个人,而是整个天师道!” 声如舌绽春雷。 在场经学世家的眼中满是期待之色。 只要把天师道赶出益州,蜀中舆论圈儿还是他们说了算。 天命该怎么解释,权柄都在他们手中。 这是蜀中豪右挣脱刘备政权,投靠北方政权的核心阵地,绝对不能有失。 而对于天师道而言,一旦被赶出益州。 他们将没有生存的领地。 跑到刚刚大战过的曹魏的地盘儿?那只是自去送死罢了。 既能废除专营之策,又能报复五斗米教。 蜀中豪右何乐而不为? 更何况,他们不认为己方这么多人,真的会输给一个米贼。 “好。” “不过,光是赶出益州还不够。” “你若辩不过,我要你刘升之和张鲁一家,为我家奴!” 刘云笑道:“可以,不过,如果尔等输了。” “张公、赵公,也得为我奴仆!” 张裕和赵谐商议过后,果断梭哈。 “你能赢个屁!” “有司,把此子的话记录在案。” 双方开始在绢布上写上名籍。 由于牵涉甚多,不少蜀中豪右开始打退堂鼓,没有参与署名。 这早就在刘云预料之内。 作壁上观,才是多数人的本性。 等到豪强们签署完毕,张鲁也慢慢走到刘云身前,双手开始颤抖起来。 这筹码越来越大,关乎张鲁一家命运,他自然不敢下手。 “升之……这么多人,你当真能对付得了吗?” “如果失去了汉川,五十万鬼卒,将死无葬身之地。” “莪等亦要为奴啊……” 刘云点头道。 “师君放心,云已有准备。” “这些豪右不见兔子不撒鹰。” “既然敢来,那我就得给他们一个教训瞧瞧。” 张鲁犹豫再三,最终还是在张卫和张琪瑛的劝说下同意署名。 深吸一口气后,张鲁面呈刘备。 “刘使君,这个赌约,我张鲁接下了。” 刘备接过绢布。 心思越发沉重。 他本有意阻挠,可这一局他刘备却是个局外人。 幕后的设局者用心相当险恶。 以往反抗盐铁专营,直接对上刘备,蜀中豪右不可能有胜算。 但现在把刘备撇的干净,直接设局刘升之。 不针对刘备政权本身,打着的都是兴复汉室,剿除奸贼的口号,刘备也无法偏袒。 毕竟米贼之前真的是跟刘焉一起造反断道的贼寇。 这一点,是没办法洗的。 “升之……看你了。” 刘备选择相信刘云,缓缓盖上左将军的印信。 大印落,群儒蜂起。 舌战群儒,拉开序幕。 刘云四顾儒生,开口道。 “谁先来?” 年轻的常闳率先起身。 “江原常闳,请刘升之赐教。”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一百二十四章 备的剑,轻易不出,出鞘必饮血! 江原常氏乃是成都赵氏的姻亲。 此番常闳率先发难,亦是有为赵谐立威之意。 刘云端详着眼前青年,此子比刘云略大几岁,蜀中口音极重,穿着一身江原特产的黄润细布,面容端重,不苟言笑。 刘云看他言谈之际,颇具礼数,心中的敌意便已减少三分。 对付豪强么,总不能全部打为敌人。 得拉一批打一批,只要肯回头,为复兴汉室效力,有些事儿,目前可以不追究。 “说来也也算有缘,江原县以西,渡大江,滨文井江口,便是青城山。我常年坐山观雪,亦见山下江原常氏钟鸣鼎食,真乃蔚蔚大族。” “细说起来,我等应当交个朋友,不宜为敌。” 刘云率先抛出橄榄枝。 常闳却不接招。 “五斗米教呼其为青城山,我江原县人士,却将其称为江祠。” “贼,便是贼。” “士,便是士。” “自古,泾渭水分明,江河各自流。” “刘使君承蒙汉室大任,肩负兴汉之劳,当年也曾镇抚黄巾,讨灭青州贼。” 常闳对着刘备拱手长拜。 “刘使君,若与米贼共事,岂不令天下英雄,闻之骇然?” “海内之士,岂愿归附?” “为刘使君计,米贼当驱除于益州之外,流放边鄙之间,不宜沾染王化。” 常闳言辞凿凿。 字字诛心。 揪住米贼的身份不放,把五斗米教打入造反的黄巾军一类。 既然刘备镇压过黄巾军,以维护汉朝正统为名,那你把米贼一并消灭了,也是理所应当吧。 蜀中豪右闻声高贺:“彩!” “请刘使君定夺。” 刘备不以为意。 这些豪右嘴上说的全是大汉,心里想的全是自己。 一派虚与委蛇之士,最是让人可恨。 可关键是,在大汉,掌握话语权的正是儒士们。 就算当权者,能限制他们入仕,限制他们当官,却阻止不了他们胡言乱语。 站在道德高地上的儒生们,总能找到各种理由抨击国政。 到后来,士族和儒生团体,发展到党锢之祸那种规模,就算是皇帝也是很难压下去的。 府中,气氛冰冷。 阴笑者有之,讥嘲者有之。 所有益州豪强,都在等着刘升之的笑话。 如果不能把五斗米教的合法性提升上来,那么就无法打败常闳。 刘云思虑片刻,开口道。 “我道,非是太平道之属。” “常兄,此言乃谬论矣。” 常闳做了个请的手势。 “愿闻其详。” 刘云环顾群僚,义气振奋。 “自丧乱以来,王道微缺,冠狗带绶。” “朝中,尸禄素餐,莫能据正持重,州郡官吏,倒悬生灵,鱼肉黎庶。” “其中,以益州为最,此间不法之徒,多规固山泽,以财物雄役夷、獠,屡为奸藏,权倾州县。” 备受讥讽,蜀中豪右满脸暗沉。 “我道天师,因蜀中民风淳朴,苦于瘴气,屡遭权贵侵害,故而入蜀传道,此一代天师之事,如今历时已近百年矣。” “彼时,岂有太平道?岂有黄巾乱党?” “到底,何者为窃国盗贼?诸位一眼便知。” 常闳面容微蹙,开口反驳。 “你说谁是贼?” “我家世代高门,岂能与四代米贼相提并论!” 刘云冷哼道。 “江原常氏,屡世高门。我原以为,阁下定有妙语,却不料,今日一听,见识却如此浅薄。” “汝岂不知,我道祖天师,两代先帝征辟其为太傅不就,天子尊其为冀县侯不受。” “系天师,亦是当今天子钦赐的汉宁太守。” “你们以府君为贼,以天师道为虏,岂不是目中无朝廷,心中无天子?” “汉道陵迟,贼子反倒沐猴而冠,庭中猖狂,敢当众污蔑留侯之后。” “那沛国张氏十世忠汉,公等侍奉大汉,才几朝几代?” 常闳被怼的哑口无言,刚想标榜门第,却发现江原常氏给沛国张氏提鞋都不够资格。 刘云见常闳气衰,又道是。 “我天师道,乃以安养百姓为本,以扶持汉祚为根。” “《老子尔想注》全是扶持汉道为纲,今赠你一本,下去好生细读。” “江原常氏历代皆是持正之人,常兄莫要曲意逢迎,胡编乱造。” 刘云既说他常氏乃持正守心,常闳亦不能反驳。 只能支支吾吾的接着《老子尔想注》哆嗦道:“我……我。” 云淡风轻,有理有据。 汉末诸多道教门派,教义本就是安养民生的地方团体,对汉朝有利无害。 所以皇帝们才会任由民间道教发展,甚至对道教领袖许以高官厚禄。 反倒是张角的太平道是個例外,很明显,这个组织就是有人刻意在背后扶持。 关系网能打通到洛阳高层,眼线能跑到皇宫里去,背后跟着十常侍搭线,张角三兄弟能是平民百姓? 把天师道跟太平道混为一谈,常闳从一开始就错了。 刘云绕过常闳,开口道。 “君且退,下一位。” …… 台下。 张鲁等人总算松了口气。 接过第一招,后面的就可以慢慢来了。 “多亏升之巧论。” “我道,终是清白了。” 张卫紧盯着台上,仍是摇头到。 “还没结束……” “后边的,要上来了。” 稍迟片刻。 常闳身后的青年,起身怒骂。 “张道陵之事,天下无人不知。可便是如此,又能如何?” “张鲁勾结刘焉,截断斜谷道,意在助刘焉父子称帝巴蜀,宰割天下。” “贼,便是贼。” “一日是米贼,百世不得洗脱其名!” 来者不讲礼数,也不自爆名姓。 “阁下是?”刘云问道。 “巴西,谯允南。” “哦……谯周。” 谯周,蜀汉亡国的最大功臣,如此年纪,就已露峥嵘头角。 在蜀中谶纬之士的栽培下,他已经隐隐成为曹魏天命论的坚定话事人。 现在别看谯周名声不显,到了蜀汉后期,此人可是有着一言灭国的好手段。 刘云笑道:“早闻谯允南,无造次辩论之才。” “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谯周心中隐隐不悦。 当日月旦评,蜀中豪右用尽气力,才将他推到首位。 却不料这刘升之一介白身,居然能压他一头,位居榜首。 谯周怎能甘心。 “刘云,你此话何意。难不成,米贼不是贼?” 刘云对这年轻人不予理睬,走过之际,反而故意踩了一脚。 疼的那厮,龇牙咧嘴,刚抬起脚来,又被刘云暗中一腿绊倒在地。 谯周艰难起身,帻巾落地,闹得哄堂大笑。 “诸位,皆是大族出身,颇有家学,云自然比之不上。” “但,贼这个字,作何解释,愿请诸位,为我释义。” 列坐中,善辩者,唯有秦宓。 此人性情倨傲,自比隐士,素来不喜刘氏政权,便是后来被广汉太守夏侯纂请出山门,亦是常常装病不出。 “古字中,贼,同贱字也。自古下贱者为之。” “《说文》曰:贼,败也。一事无成者,为之。” “米贼、米贼,岂不是盗米不成的贱奴呼?” 满堂讥讽。 益州文学之士,纷纷鼓掌击节。 “秦子敕,果真言辞狠辣……” 刘备已是心惊。 刘云或许巧舌如簧,可是对付这等辩才,非要抓住证据才行。 刘云没读过书,刘备是知道的。 即便是进入青城山后,他如约派人到刘备府中借阅了几卷典籍,可一日之内,他能记多少? 未可知也。 看着满目担忧的刘备,刘云只是握住手中竹简,淡笑道。 “秦子敕,此言差矣。” “《左传》曰:毁则为贼!” “贼者:乃烧杀毁掠之徒。” “故:董贼窃天下,长安小儿以千里青草之谶戏之。” “曹贼虐中原,匠人以‘牛头者,曹君。’骂之。” “天师道在巴、汉三十年。万民归附,响誉中外,一郡之地,竟累增十万户口。系天师有如此功绩,被谬称为贼,反观蜀中呢?” 刘云眼波暗敛,起视四境,满目凄怆,倒悬黎庶犹在眼前。 “刘豫州入蜀后,统计益州民籍,各郡相加,不过二十万户……” “百姓流离,民生疾苦,岂是刘焉父子二人可为之?” “公等鱼肉百姓,饕餮虐民,强抢民女为婢,掳掠妇孺为奴。” “云,经广汉,道路皆遗孤,街衢满荒芜。村聚民凋敝,邬堡尽丹朱。” “诸位,言天师道为米贼,岂不闻。” “益州百姓皆曰:三蜀豪右,乃真国贼也!” 石破天惊的一语,震慑全场。 国贼之论,震古烁今。 豪右、百姓、左将军府中官僚皆是瞪目结舌。 汉代所有成年的皇帝上位,要做的第一件事儿,就是打压豪强。 即便汉道陵迟,各地割据诸侯,也会在各自领地,打压豪右。 因为你不这么做,等待你方势力的就是豪强的不断侵蚀。 但是,明摆着把豪强称为国贼的。 唯有刘云一人。 他借着蜀中百姓的嘴,将所有人都不敢说的话说了出来。 一席话将激起千层浪。 “张狂!” “何其张狂!” 言辞交锋越发激烈,陆续有蜀中豪右起身反驳。 双方不仅限于论说陈述,已经上升到人身攻击。 代表基层路线的天师道,天生就和蜀中豪右是两个阶级。 一旦扯起皮来,必将是唇枪舌剑。 “刘升之,胡言乱语,混淆黑白!” “刘升之,鹰视狼顾,反贼之相!” 谯周执笔大怒道。 “我等忠于汉室,你为反贼,天日昭昭,岂有贼人颠倒黑白,泼墨污人之理!” 秦宓再度起身道:“我等皆是海内名士,内无粉黛附珠之妾,外无簪缨宝玉之配。你怎敢污人清白!” “幸得刘豫州,牧守仁明,宣德教化,否则,我等今日非要取你项上人头!” 赵谐也是坐不住了。 一声令下,群儒群起攻之,四面攘骂。 梓潼杜微怒斥到:“刘升之,你这黄口孺子!” “断道米贼,安能反污!” “还请刘使君棒杀此贼,还我清白!” 砰! 惊堂木落。 刘备眼神骇人。 周遭儒生,尽数萎靡。 “吵啊……” “继续吵。” 无人敢回。 刘备看向刘云,严肃道。 “升之说这些人为真贼,可有证据。” 刘云拱手道。 “回刘使君,证人就在府外。” 刘备点头道。 “叔至,将客人请进来。” “唯……” …… 俄顷。 一南中女奴,眼神胆怯,信步庭中。 入府第一步,便是伏地长拜。 “奴家见过府君。” 刘备听其音,不似中原,好奇道。 “你是何方人,为何在此?” 那南蛮女回头瞪了一眼赵谐。 赵谐认得此女容貌,她本南中獠女,两年前被赵氏买为家奴,数日前突然逃走,自此不见踪影。 怎么会跑到了刘云这边? 赵谐眼神冰冷,逼视着蛮女,心道是:你最好不要给我胡言乱语,否则……老夫定要灭你全族。 刘备见那女奴浑身战栗,低声安抚道。 “你有话直说,不必遮掩。” 那女奴点头道。 “奴家乃益州郡滇池人,本名花荟。” “两年前,被奴隶贩子绑走,此后被卖入成都。” “那赵谐,年老无力,不能御女,便下令将我等绑入房中,每逢冬日,为其暖脚。半夜咳嗽起身之际,则为痰盂。” “赵谐,又好食人乳,专挑体格丰腴的妇人,每夜滋补……” “稍敢违背,皆是鞭笞棒打,饥困三日。” 遮天丑闻,奇耻大辱。 三世三公的成都赵氏,居然做出这等有悖人伦之事。 在外百姓皆是切齿拊心,屋内豪右面色震恐。 虽则,魏晋之际,豪强确实不当人,但是奴婢是没法反抗主子的。 当这些阴暗之事被公之于众,豪强的脸面也就挂不住了。 “住口!” “你这贱奴,还不住口!” 赵谐花白的胡子,气得一颤一颤。 “刘使君,这贱奴辱我清白,本当就是我家奴婢。” “她敢私自逃亡,今日,我当杀之泄恨!” “且慢!” 刘云一手挡在那女奴身前。 “按汉律,奴籍之人,一不得滥杀,二不得奸淫,三不得乏食。” “汉更有《二年律令》名言曰:父母殴笞子及奴婢,子及奴婢以殴笞辜死,令赎死。” “汉律在前,你岂能随意打杀!” 奴隶归于奴籍,可汉法却是保证了他们的各项权利。 但光有法律,依旧阻止不了豪强肆意妄为,奴隶告官基本也没有能赢得。 可是,一旦把汉律摆在公堂之上,有人去较真儿,按汉律,也必须论罪。 刘云引出南蛮女,就是为了戳穿这些豪强士大夫的假面具。 将其丑恶完全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你蜀中豪右,不是向来不尊法度,暴毙行凶成风吗? 立《蜀科》,就从你们开始! 刘升之本不想把事情闹大。 却不料,这群蜀中豪右,比他在历史书上看到的那些人还不知死活。 也难怪刘备杀了几个豪强他们就老实了。 要知道,刘备定蜀刚满一年。 第一年,蜀中以安抚维稳为主,不动兵戈。 第二年,刘备就要大刀阔斧,开始剪除豪强羽翼,剥夺豪右经济主权,打杀不法豪强了。 那些历史上曾经跳到刘备脸上开喷的儒生,那些令后代人看起来近乎愚蠢的豪右,也都该受到制裁。 只因新年快到,刘备这才收住杀意,想让他们过个好年。 没想到…… 有些儒生还真以为,刘备和刘璋一样软糯可欺…… 昭烈不轻易杀人,但杀起人来,诸葛亮可拦不住! 听完这女奴的陈述,刘备胸中愤慨,盯着赵谐,强行压住了心头怒火。 “赵公,所言为真?” 赵谐被瞪得脊背发凉。 “千真万确!” 毕竟是司空赵温之后,刘备得查清楚。 “你,还有别的证据?” 那女奴点头道。 “有……” “与我一道被拐卖到成都的姊妹,不仅有南中獠女,还有来自巴中的白虎复夷,蜀郡北部都尉的汶川羌女,三蜀之中的寻常农女,无一例外,都是被强迫为奴。” “其中郪县李氏家的女子,都被军司马释放。” “还有些姊妹,被巴西谯氏买走!” “江原常氏、广汉秦氏、成都杜氏、新都彭氏、郫县何氏、新都杨氏……全部参与其中。” “有些三蜀姐妹走运,几个月就能被赎回家。” “奴家可怜,家在滇池,父母不知音讯,无从赎身,故而在此为奴已有两年之久……” 话音落下,说者伤心,殿外百姓闻者落泪。 自诩清流的蜀中各家子弟闻言脸色羞愧,无地自容。 也有些许认为奴隶不是人,当畜生一样看待的高门子弟,依旧是挺起高傲的头颅,他们始终不曾低头看过一眼芸芸众生。 奴隶放在豪强的市场上,是和牛马鸡犬这些牲畜关在一起的。 曹魏那边,抢到的奴隶,被称为‘生口’,只需十六匹布就能在市场上买到一个上好的奴婢。 因此,全天下都有不少豪强就专门经营这种倒卖生意,和奴隶贩子合伙儿抢掠人口。 百姓们即便是知道了儿女被拐走,也无法报官,因为没啥用…… 还不如花六十匹布的高价去赎人。 …… 刘备闻言震恐,竟不料刘璋时代,万民安乐的表象下,满是肮脏与污浊。 可仔细想想,一个连部下都管不住的诸侯,一个被群臣抬上主公之位的诸侯,有什么能力管得住这些豪右呢。 蜀中当真是乐土?也许对比曹操治下祸乱的中原,百姓的确能活命。 但,这也不过是世家豪右争相鱼肉,军阀割据虐民的乐土罢了。 刘备深吸了一口气,看向刘云:“升之,你在广汉,可查有此事?” 刘云不敢隐瞒。 “郪县李邈家中确有十数名南中獠女。” “莪已分给盘缠,多数返乡,剩下几人这些天一直在搜罗证据,就在殿外等候刘使君传召。” 刘备目中带火,执剑走向台下。 赵谐环顾四周,诸葛亮在这最关键的时候,居然不在…… 那刘备要杀人,谁劝得住啊…… 昭烈是什么人物? 他平日里最喜欢白龙鱼服,跑到各县游玩。 一旦抓到贪官污吏,不法豪右,当即格杀…… 赵谐感觉喉咙发紧,呼吸都在颤抖。 “在益州买卖奴隶……可以。” “汉法,有旧制。” “但是……如果备查到有人强行抢掠百姓为奴,凌虐妇人为乐……” 他眼中的杀意已经滚滚而出。 扫视一圈,周遭豪右尽数胆寒。 赵谐毫不怀疑,再让刘升之这么抖下去。 成都奴隶圈儿的那点屁事儿,很快就要捅出大篓子了…… 虽然这是乱世…… 世道是黑暗。 但,可不是所有的诸侯,都按乱世的规则来跟你玩。 刘备较真起来,杀豪右可是不眨眼的。 董和见刘备杀心已起,连忙上前,摇头示意。 “主公……不可啊。” “此事,还是算了……先得将天师道安置妥当。” 刘备握剑自顾,剑影倒射出当年意气风发的英雄儿郎。 “什么此事,彼事!” “备看到的事,都是正事!” 赵谐只感灵魂都在颤抖。 竟没想到,一场针对刘升之的舌战,被他反戈一击。 反倒成了追缴真国贼的立法大会。 今日,刘备的利剑已出鞘。 不杀人,这把剑收不住的…… “赵公,你不是要个清清白白吗?” “那,备,就还你一个清白!” “叔至,传证人上殿。” “此案,备,要亲自审理!”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一百二十五章 信口骂遍蜀中鬼,仗义吞吐日月星。 蜀郡豪右见刘备动了真格,皆是心下大震。 那些奴隶的来源,他们最是清楚。 这些事儿不上秤,没有二两重。 上了秤,一千斤都压不住。 蜀郡豪右面面相觑,急不可耐。 最终还是由议曹从事杜琼上前解释。 “主公,当下得先追究新都王氏满门被灭一案。” “至于奴隶种种,且先放下不迟。” 刘云冷笑道。 “何时才算不迟?” “等到你们对好口供,等到尔等斩尽杀绝?” “强掳百姓为奴,天地不容。” “刘豫州折强扶弱,好恶分明,当申明赏罚,诛锄奸滑。如此,才不失蜀中人望。” 梓潼名士杜微双指发颤,大骂道:“黄口小儿,胡言乱语,我蜀中大族,以清亮称世,天道明察,鬼神难诬。” “你岂能三言两语,坏我辈名声?” “这位是……” 刘云狐疑的看向这老人。 那老翁装聋作哑,一概不曾理人。 还是费祎上前提示到:“升之,这位便是梓潼杜公,字国辅!” 哦,杜微啊。 蜀中经学世家出身,少时求学于任安。 蜀中经学儒生,大都是新都杨氏的弟子。 杨厚广收门徒三千,其中任安、董扶、周舒三人皆为巴蜀名流。 这三人又广收弟子,建立家学,形成了独断蜀中的儒士圈儿。 与张裕一样,这三家的子弟,大都是反对刘备的儒林人士。 刘备请他们入府为官。 这杜微装聋作哑,称病不就,整日躲在山中,自比许由、巢父。 而表面上入府臣服的那批儒生,暗地里又是曹魏天命论的始作俑者。 今后在朝中兴风作浪,少不了他们的身影。 刘备见杜微现身,亦是冷笑。 “杜国辅不是听不见吗?” “怎生你的耳朵时灵时不灵?” 杜微掏了掏左耳,伸开手掌茫然道。 “啊……使君方才说什么?” 刘云见杜微如此目中无人,亦是信步而来。 “好个杜国辅。” “不斩你这腐儒的首级,无以安天下!” 杜微大笑:“哼,你这孺子,不过一介白身。” “刘使君让你这犬类登堂入室,徒污老夫双目罢了。” “你还不快快滚出,再敢妖言惑众,定教你命丧九泉。” 刘云见白毦兵前去传召证人。 借此时机,亦要打压这些蜀中儒士的嚣张气焰。 “杜国辅,你一介苍髯老贼,何敢犬吠。” “你不是自比许由、巢父,隐匿山林,刘豫州三请三顾都不出吗。” “怎么,成都赵氏一出口,就能把你传唤而来?” “这益州到底他赵家是牧守,还是刘使君是牧守?” 杜微继续装聋。 可波及赵谐,此人亦是开口解释。 “竖子。” “为讨伐你这逆贼,我蜀中正道人士,皆当不远万里以清君侧!” 好个清君侧。 历来臣下造反,基本都用这個借口。 刘云冷眸道。 “就怕赵公不仅想清君侧,还想把君也给清了吧?” 赵谐急了:“信口胡言!!!” 刘云大骂道: “住口,老贼,你罔顾生灵,为非作歹,当真欺我汉道无人?” “证人何在?” 片刻后,蜀中各郡女奴依次上殿。 这些奴仆都是十三四岁的年纪,身形小巧,楚楚可怜。 饶是寒冬腊月,依旧衣衫单薄,浑身遍体鳞伤。 赵谐等人见状大震,心口如置冰窖。 “你这厮,拐走我家奴仆,串通口供,意欲何为?” 常闳亦是心中震恐,左顾右盼。 杜微、杜琼,目光巡地。 满堂豪右尽失色。 刘云扬眉吐气,手里捏着奴隶市场上取得的凭证。 古代的交易市场,遵循契约原则。 在奴隶市级贩卖的‘生口’,也有‘傅别’和‘判书’。 所谓:傅,便是傅著、约束于文书。 别:为凭证,买卖双方各得其一。 判书,与现代类似,详细描述了奴隶的身份样貌等信息,还写有交易时间等等。 刘云就这么拿着一块木牌儿制作的“傅别”,缓缓走到豪右们面前。 “如果我没猜错,各位的家中,也有不少这样的傅别吧。” 汉代的防伪技术,是很高超的。 木牌之间的锯齿有相应的排列组合,两牌儿合并,严丝合缝,才是真的傅别。 可豪右会保留这些买卖奴隶的证据吗? 当然会…… 原因是,买卖奴隶本身不犯法,乱世也没有人会追究豪强们被窝里的女奴到底是抢来的,还是买来的。 留着傅别,等到豪强们玩厌了,还可以给她们家里人透露一点信息。 买的时候,只需十六匹布,赎身的时候则需六十匹。 指不定豪强还能赚个差价,如此岂不通吃? 你以为,豪强的庄园中为什么动辄蓄养着几千、上万奴仆? 这些都是他们的饲料啊…… 豪强们被刘云吓得不轻,纷纷满脸苦涩,汗流浃背。 这个时候,证据确凿,他们只能嘴硬。 只要所有人闭口齐心,坚持自家奴婢是合法买卖的,那就无人能够为难。 刘云早想到他们会如此作为。 “数日前,借着行盐政之时。” “我特地令广汉的獠女带着蜀中鬼卒,联系各家奴婢取证。” “如今,证人具在。” “你们不承认?我有的是证据!” “左右,抬上判书!” 话音一落,蜀中鬼卒陆续上前,将一筐筐竹简抬出。 诸位,可还记得,自那日刘云入蜀,发现张裕等人在肆意抨击国政之后,早就令蜀中鬼卒收集豪右不法之举。 蜀中鬼卒得情报网就在民间。 有什么风吹草动,乱世百姓的危机感是最强的。 因此,他们总能得知一些小道消息。 而这些判书、傅别,就是鬼卒趁着豪强们在盐政闹事其间,偷偷从奴隶市场上弄来的。 刘云织网,从来都是一环套一环。 这是他在郭淮手中学到的好本事。 他拿着判书,冷眸看向杜微。 “好一个高山隐士,竟不料,你隐居深山,自比许由,却还能买来三个广汉美婢服侍。” “这是多高贵的隐士啊……” 杜微面色涨红,稍退两步,竟是耳朵也听得见了。 他又走到谯周身前。 “自幼丧父的谯家子,以忠孝闻名于世。” “老母大病,你却还在成都求买獠奴,与美婢厮混,啧。” 嗯,这一点倒是跟他教出来的徒弟一个样。 谯周本就不擅辩,被戳穿伪装,顿时满面羞愧。 “这些女子,原本都在民籍。” “你们强行逼良为娼,掳为奴仆,祸害妇人,淫掠一方,证据确凿。” 刘云满腔怒火恨未泄,不禁沉吟道。 “老翁食妇乳,壮年盗红丸。” “少小淫童女,民生多戚戚。” “这就是蜀郡?这就是你们这群以清亮称世的阖家大族,干的好事儿?” “你们诽谤天师道为米贼。可米贼治下,却百姓安泰,义舍遍地,路不拾遗。” “你们掌中的三蜀,百姓却是何等凄凉?” 赵谐大怒道:“我等治下蜀民,素来安逸。就算有贼人作乱,那也与我等无关,都是刘焉父子干的好事儿!” 好一个两袖清风的成都赵氏啊。 刘云手指苍天道:“刘焉父子能遮蜀天呼?” 声震朝野,群臣寂寥。 “赵谐,你枉活四十有二!赵家三代,皆为三公,辅国匡弊!” “司空赵温,扶持天子一路东归,至曹操霸府依旧丙忠守节!” “建安十三年,曹操为专擅丞相之权,诛杀孔文举,卸位赵司空。” “赵司空当即命绝,死的不明不白!” “你这厮,不思忠君报国,为父报仇。” “断脊之犬,只会構害明贤,专树党类,败国蠹政,残害生灵!” “你死后有何面目安,再见成都赵氏满门忠烈!” 赵谐气得浑身战栗,一屁股坐在榻上,尾骨发疼:“你……你!” 周遭儒生见状亦是起身搀扶。 杜微刚要开口反驳,又被刘云怒骂。 “住口,你这赵氏家奴,杨氏鹰犬。” “胸中无君父,眼中无社稷。” “你偷安山野,享乐林泉,以淫掠女子为乐,何敢自比许由、巢父?” “厚颜无耻之徒,丧心病狂之辈,不足与语!” 杜微脸色涨红,心力交瘁。 嗡的一声,牙尖冒血,只觉胸中郁闷,天旋地转。 “你……啊……” 杜微昏阙,周遭儒生忙呼。 “国辅啊……快传医工!快传医工!” 常闳起身责备:“刘升之,你今日之言,未免太过!” “若放下成见,我们化干戈为玉帛,犹时未晚。” 刘云冷笑。 早干嘛去了? 现在占据下风,怕当奴隶了? “身在蜀中,不知天时,只会蝇营狗苟,趋炎附势。” “竖子,好生读你的《老子尔想注》去吧。” “你你……你!!!” 常闳败退。 儒林唯有秦宓还在场上猖獗。 “米贼便是贼,贱奴便是奴。” “主人买奴,天经地义,与你何干?” “难不成,我等买奴,还要分辨他们是不是身在奴籍?” 好一个金蝉脱壳。 秦宓还算是灵思敏捷之人。 直接把蜀中豪右和奴隶市场的关系撇开。 奴隶是我们买的,但是,是奴籍还是民籍,我们不清楚,你这总不能怪我吧。 刘云看向秦宓。 “自古以来买奴隶的多是富商豪右,被卖的多是贫民百姓。” “若尔等无所求,岂有人贩子,公然抢民为奴?” “秦子敕先前曰:贼者,自古下贱者为之。一事无成者为之。” “尔等祖上皆是汉室勋贵,上不能匡政里务,报效汉室,下不能安顿黎庶,护佑乡里。” “只知虐流乡人,饕餮黔首。动辄将罪名悬于刘焉父子之上,若不然就怪罪于刘豫州治蜀无方。” “那么……买奴者,究竟是谁?” “侵占百姓、国家原田,强占山川林泽者,究竟为谁?” 府外,百姓止不住的怒骂声已经说明了一切。 “尔等才是窃国大盗,尔等才是一事无成的真国贼矣!” 盖棺定论。 仍有宵小起身反驳,却不多时,皆是羞恼至极,便被刘云挨个骂走。 “尔曹,衣冠禽兽,道貌岸然。” 蜀中青年气血上头:“刘升之,你不要太过分!” 刘云骂道:“竖子不足与语!滚下台去!” “刘升之……得饶人处且饶人!” 刘云冷淡道:“宵小岂知人伦?” “肉食者鄙,未能远谋!还不退下!” 蜀中才士尽挫败。 刘郎才气名震蜀川。 “汝等欺世盗名,乃国之蠹虫!” “怀禄贪势,桀贪骜诈!” “蜀中生灵,皆被尔等虎饱鸱咽,良家妇人,汝辈皆要染指垂涎!” “虽翻遍竹帛,无以为比,尔曹罪孽,罄竹难书也!” “再敢登台犬吠,定教尔曹身名俱裂。” …… 一日之内,信口骂遍蜀中鬼,仗义吞吐日月星。 台上风雷鼓动,似有一股英雄之气,彻底冲散阴霾。 群儒狼顾,名士败退。 秦宓脸色惨白,回到原地,满脸黑线。 台下群臣皆是瞪目结舌,口不能言。 自此,豪强输于盐政,败于朝议。 民心向背。 天下自知。 刘云用这场庭辩,将蜀中豪右和蜀中百姓划分开来。 自此,豪右抨击刘备政权虐民的伪报,彻底破碎。 蜀郡百姓会知道,谁才是他们的天。 整个益州的百姓也会知道,刘备政权将给益州带来新政。 全场寂静,鸦雀无声。 再能言善辩者,亦不能洗清污浊。 刘备见刘云力压蜀中文学之士,抚须长笑,胸中恶气尽消。 忍不住鼓掌击节。 一片叫好声,从府外传来。 “彩!” “彩!” “彩!” 张飞、赵云等有识之士,亦是手按剑柄,目中杀意难掩。 “俺看,这些禽兽的所作所为,当诛三族。” “翼德,所言正是。” 赵谐已是双腿发软,环顾四周。 不法豪强尽低头,府外民怨沸腾,周遭甲士磨牙。 似乎,待刘备一声令下,铲除恶首,只在一瞬。 “江原常氏、广汉秦氏、成都杜氏、新都彭氏、郫县何氏、新都杨氏。” “这箧笥里装的傅别、判书,还需要我一一公之于众吗?”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张狂的蜀中儒林,一片死相。 只能隐隐听见府门外,百姓的咆哮声和喧呼声。 之前,刘焉父子时代,蜀中目无法度。 豪强纵恣,肆意虐流。 百姓们早已心灰意冷。 如今见《蜀科》降世,有人秉公办案。 心中苦楚,多年积怨,自时喷薄而出。 “还我女儿!” “还我新妇!” “天日昭昭,还请刘使君,惩处奸凶,还我公道!” 这些可都是蜀中本地的百姓。 这些就是谶纬之士口中,被刘备奴役,民有菜色的那些可怜人。 这些就是蜀中豪右口中,他们要拯救的百姓,他们要照顾的乡里。 结果…… 刘备没来之前,谁在虐流一方,谁让民有菜色? 刘焉、刘璋?他们做得到吗? 虚伪的儒生啊,把自己当成了蜀中百姓的代表。 吃着蜀中百姓的膏脂,装着一副正义使者的皮囊。 满嘴的道德仁义,满嘴的天下为公。 当他们丑恶的真面目被百姓亲自揭穿。 他们将迎来复仇的怒火…… 被刘云这么一骂,向来信心满满的豪右子弟顿时泄了气儿。 所谓士族圈子里互相吹捧的那些个大家子弟,能有几个有真才实学? 自诩猎虎的夏侯称,不过是个沉迷角色扮演的纨绔而已。 颍川四名士的赵俨,专卖生人妇。 少有美名,世受国恩的射坚,天子一遇难,他就弃官而逃。 高第良将怯如鸡,寒素清白浊如泥。 良将不良,孝廉不孝。 徒以虚名博得世人一笑。 这才是汉末豪强的真实写照。 来时,气焰汹汹,个个以为是苏秦张仪再生。 结果还没开口,便被骂的无地自容。 台上,刘云又接连骂退数人,缓缓看向有司。 “请有司悉数记录在案,待过后一并清算。” “诸君自退,下一位。” …… 刘备点头示意,有司执笔。 这公堂记录的东西,可是要入府库典藏的,另外还有一名有司,在抄录备份。 这意味着,不法豪右的罪名,已经被刘备彻底捏住。 入蜀第七日,刘云以《蜀科》立法,此辩将成为华夏历史上,少有的以奴隶战胜奴隶主的案件之一。 今后豪右若是不想遗臭万年,就得乖乖听话了。 人群中。 简雍、伊籍等元老人士,交口称赞。 邓芝、费祎等预备人员,满脸欢喜。 “不愧是沔南怒骂曹贼的刘升之。” “此子,言辞犀利,铁证如山。” “饶是秦子敕等人再会狡辩,亦难以洗脱污名。” 在汉律中买卖奴婢是小事儿,可强行掠夺在籍百姓为奴、奸淫、虐待奴婢,都有相应的汉法惩治。 这一次,刘云反戈一击,抓住了他们的把柄了。 其余没牵涉其中的小豪强暗自高兴。 漏网之鱼,则心怀不安。 此次舌战群儒,校事府的细作,反倒给自己下了个套儿。 那些迫不及待,想要打压天师道的谶学世家,也将因此臭名永存。 赵谐及其身后豪右还想垂死挣扎。 可被骂过一轮,已无人敢开口迎战。 “在不打压此子气焰,张公,我等就要为奴了。” “我知道。” 张裕脸色不善,示意了一下刘备府中的官吏。 豪强阵营被打败了。 接下来,便到他的回合了。 谶学战场,可不是讲究伦理道义的地方。 蜀中大族虽然背地里不当人,毕竟还是要维护脸面的。 但是,对于有些不要脸的人来说,刘云的话,毫无杀伤力。 “永年,到你了,去吧。” 益州从事彭羕,仗着自己刘备幕僚的身份,公然上堂大骂。 “刘升之,休得混淆视听!” “我等在议你这五斗米教之贼,并非蜀中事。” “你五斗米教暗通刘焉父子,乘衅纵害,祸加至尊,窥图神器。” “你这厮,怎敢反污他人?” “张鲁亲自做的事儿,跳进黄河水,也洗不干净!” 总算有个明白人了。 邓芝和费祎望向彭羕,窃窃私语道。 “先前升之故意避开此事不谈,就是为了将话题引向这个贼字。” “好将蜀中豪右打为国贼,再解决不法豪右私下拐卖民女之事,可谓高明。” “可如今,彭羕又将话题撤回张鲁与刘焉谋逆一事。” “怎生反驳?” 邓芝摇头道。 “五斗米教之事,我到不甚了解。” “看升之,如何应对吧。” 台上。 刘云看向新一轮涌来的儒士团,定睛问道。 “诸位,怎么称呼?” 那身穿袍服的官吏们冷冷道。 “治中从事,新都彭永年!” “议曹从事,成都杜伯瑜!” “儒林校尉,巴西周仲直!” “请刘升之,赐教!”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一百二十六章 国贼争锋天命论,夺取舆论指挥权! 刘云环顾三人。 这为首穿着黑衣袍服的男子,身高八尺,相貌魁梧,只是两鬓无须发,头上还戴着帻巾裹住脑袋。 刘云观其人眉目倨傲,举止乖张,便料定此人不是什么善类。 听他自报家门,乃是新都彭羕后,便心下了然。 而其余二位乃是益州名士杜琼、周群,杜氏、周氏皆是蜀中谶学世家,擅长观星、占卜之术,亦是新都杨厚的后代门生。 虽然二者一身儒生之气,端的是个大族风采,可眼中阴翳难掩。 今日此三人来庭上目的,只怕不在打压天师道,而在宣扬曹魏天命。 刘云静思片刻。 这三人都是刘备府中幕僚,与之前那些不愿出仕的文学之士还大有不同。 他们表面臣服,背地里却身在汉营心在曹。 刘备活着,他们自然不敢像张裕那样明目张胆的抨击刘备。 一来,这些人都是阖家大族,不会只押注一头。 二来,既能在刘备府中混个编制,又能背地里跟曹魏眉来眼去,岂不两头不误? 这批人,只要刘备的强权威望仍在,他们就不敢轻易闹事儿。 属于是,可拉拢,但也需要威慑的对象。 刘云思虑片刻,曹魏与蜀汉的天命之争,乃是舆论阵地的主战场。 这個舆论话语权,不能再被这些谶学世家掌握。 新都杨氏的三千门生子弟,若不能为大汉所用,那他们也就没必要存在了。 “彭永年方才说,我天师道串通刘焉父子,意在窥图神器?” “可有证据?” 彭羕上前三步,逼视道。 “张鲁一家,归附刘焉天下皆知。” “其母卢氏,乃巫鬼道妖女!长于驻颜,精通魅术,日夜与刘焉苟合。” “刘焉念此私情,表张鲁为督义司马,袭取汉中!断绝斜谷道!” “刘焉又在绵竹打造天子銮舆,暗中与李傕郭汜之徒往来,张鲁助纣为虐,还不是反贼?” 字字有理。 卢氏之作为又涉及天师道丑闻。 彭羕此话一出,顿时引起豪右群嘲。 张鲁、张卫皆是胸中气恼,却无力反驳。 “这彭羕当真可恨……” 可是,他说了假话吗?也没有。 这些事儿,的确是天下皆知。 张鲁作为刘焉的部下,主君是反贼,天师道自然也难逃过这一层关系。 纵然张鲁后来治理汉川,让百姓得以安乐,可功归功,过归过,米贼的身份,将伴随一生。 彭羕又笑道。 “呵呵,张鲁若只是个反贼,也就罢了。” “可待刘璋势弱,他又反叛主君,割据汉川,攻袭巴蜀。” “取巴中板楯蛮为兵,与蛮夷为伍。” “如此,不忠不义之贼,只知断道割据,传播巫鬼,米贼才是真正的国贼!” “我等蜀中大族恪守君臣之礼,苦守蜀川近三十年,不让百姓受米教侵害,蜀中才有今日。” “黄口小儿,你还有何话说?” 气势森然。 豪右难得扳回一局,皆曰:“彩!” 台下。 简雍已是忍不住,活动了一下拳脚。 “彭羕,你自诩蜀中才子,不为主公尽忠,反而堂上犬吠。” “你就恪守君臣之礼吗?” 彭羕见简雍要上台,心下大惊。 众人深知,简雍乃是刘备麾下最擅辩之人,亦是不想让元老派和荆州人站在刘云这边。 张裕起身道。 “简宪和莫急。” “刘升之未说话,尔等又不是天师道人士,先前也未在蜀中生活,对此间事儿,尚不清楚,不宜定论。” 简雍冷哼一声,四员辩手见刘备没有授意,也未曾上台。 刘云整理思路,片刻后,亦是开口反驳。 “永年,既然说到数十年前的旧事儿,那云不妨引经据典,试论高下。” “究竟何者为贼,先前我与秦子敕已经说的很明白。” “若阁下也跟杜国辅一样老迈昏聩,眼拙耳聋,我再说与你听。” 彭羕与杜微同时受骂,杜微亦是气得从昏睡中醒来。 “你……你!” 刘云不理会二人,信步堂上。 “永年方才言,我道与刘焉苟合,事实非一。” “袭取汉中者,乃刘焉麾下别部司马张修,我道系天师只是随从其中,听从君命,待张修败亡,汉川无主,我道师君方才收容人马,为国守边。” “在内,不失臣子之义,在外,不曾毁君荣辱,安养水土,镇守一方,岂能为贼?” “反观诸位……还有脸提君臣大义?呵呵。” 刘云看向蜀郡豪右,满脸不屑。 “你等豪右大姓既承认刘焉父子为牧守,为府君。” “那前益州刺史郄俭,为何人所杀?” “刘焉父子再时,谁人屡次叛乱?” “勾结刘表、串通曹贼在外,阴养死士,包藏祸心在内,可谓君臣大义?” 彭羕左顾右盼。 “那与我无关。我只知道,米贼与刘焉之辈,尽是反叛朝廷的乱党,刘焉父子与董卓何异?张鲁与李傕、郭汜何异?” 刘云笑道。 “刘焉父子既是叛国乱党,尔何不起兵杀贼?” “尔何不效仿荀氏刺董?” “彭永年一世忠良,怎么却愿意屈尊于刘焉父子麾下为官这么多年?” “即便是担任斗食小吏,即便是被刘璋罚为徒隶,割去头发,贬为奴婢,依旧卑膝奴颜侍奉叛贼?” 身为新都大族出身,被贬为奴,是彭羕此生最大的耻辱。 他伸手摸向光秃秃的脑袋,依稀还可见当初受“髡钳”之刑,留下的伤疤。 杀人诛心! 刘云这句话,快要了他的命! 自刘备入蜀以来,他被法正、庞统引荐,得以重用。 即便刘备后来发现他没什么本事,依旧看在死去的庞统的面子上,不曾嫌弃。 可这彭羕却越发沾沾自喜,举止乖张,认为自己该是与法正、诸葛亮并驾齐驱的人物,小小治中从事,不符合他的身份。 因此明里暗里,跟刘备作对。 新都彭氏,又与新都杨氏是近邻。 刘云在广汉侵蚀了新都杨氏的利益,彭羕自然要出这个头。 一来,可打压气焰正盛的刘升之,他可以此为阶梯,名扬蜀中。 二来,也可重新进入蜀中士族的文化圈儿,让他们忘记自己当过奴隶。 他的那点小心思,都被刘云看在眼里。 “彭永年,你是个多好的奴才啊……刘焉父子在世时,你为保住五斗俸禄,极尽阿臾。见刘璋大势已去,你便抛妻弃母,沿江北上,四日徒步三百里,跑着去见刘使君。” “照你所言,侍奉乱贼,是为不忠,反叛主君是为不义。” “弃一家老小性命不顾,孤身逃窜,是为不孝。” “你这样不忠不义不孝之辈,也敢妄称君臣之道?” 一声怒骂,彭羕心头一颤,险些栽倒在地。 “彭永年,你本益州一徒隶,刘使君不计你微末之身,选你为治中从事。可你却与大族豪右勾结,沽名钓誉,是想坏刘使君大事儿?” 彭羕心下大乱,忙呼道:“休要胡言,我便是不忠刘璋,你五斗米贼,又好的到哪去?” 说得好! 刘云就在等他这句话! “我天师道虽曾经是刘焉父子臣僚,可那时,刘焉还是天子钦定的益州牧,恪守君臣之礼,故而听从其令。” “可,天师深知,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当君上产生谋逆之心,有识之士,自当舍君而护汉。” 汉朝奉行双重君主观。 第一重君主,是死士、门客们直接投效的对象。 第二重君主,是天下共主,也就是天子。 主君的利益和天子的利益发生冲突时,按理来说,投效天子才是正道。 可实际上,大部分人,都没有这个觉悟,往往谁给饭吃,谁给财路就跟谁。 刘云以汉天子为君,实际上就利用了二重君主的观念,巧妙地掩饰了张鲁背叛刘璋的事实。 “我道之所以舍刘焉父子,乃是察觉其人有僭越之举。” “为保二十四代先帝基业!系天师宵衣旰食,爬冰卧雪,从刘焉父子手中夺回巴汉。” “待刘使君入蜀,为防汉川沦落曹贼之手,我道与曹贼血战秋冬。” “古之大义,未有如此!反观尔等,只知趋炎附势,党同伐异。刘焉父子人来则降,人走则唾,岂不可笑?” 张鲁、张卫总算松了口气。 “这一关解释的通,天师道就有大义名分。” “升之巧舌如簧,虽苏秦、张仪不过如此。” 张卫亦是大为赞叹。 升之,长大了……气势也不一样了啊。 “《荀子·臣道》篇有言:不恤君之荣辱,不恤国之臧否,偷合苟容,以持禄养交而已耳,谓之贼。” “《尉缭子·重刑令》曰:将自千人以上,有战而北,守而降,离地逃众,命曰国贼。” 刘云目光扫视全场。 “尔等先辱君,再叛君,刘豫州入蜀,尔等遇战则逃,不守而降,不正是古人口中的国贼呼?你还有何话说?” 太妙了……反客为主。 永远占据主动权,这是刘云话术的精髓。 他总能站在道德制高点上,压制蜀中儒士。 其实五斗米教唯一能黑的点儿,就在这米贼的身份上,突然被刘云这么一说,蜀中豪右自然无力反驳。 因为你说他天师道不忠刘璋,可投奔刘璋的蜀中豪右也不忠。 为了掩饰自己的不忠,豪右只能把刘焉父子打为反贼,这样一来张鲁背叛刘璋就具备了维护天子的合法性。 可除此之外,天师道在汉川三十年,都是干干净净,没什么好指摘的。 反倒是这些自诩清流的阖家大族,背地里的那些龌龊,可是被刘云查的清清楚楚。 早在入蜀前,他就已经派鬼卒搜集证据。 今日一辩,既是为了给天师道洗脱贼名,亦是要打压这些心怀叵测的腐儒。 简雍、尹籍、邓芝、费祎听了,深感了得。 “早闻刘云之舌,比剑更利。” “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彩!” 邓芝大喝一声,周遭荆州官僚纷纷鼓掌击节。 可张裕却是大为恼怒,拍案而起。 但刘云这句话却是把他噎住了。 一个明摆的逻辑陷阱就在眼前。 你说抵抗吧……刘备在眼前,怎么说蜀中豪右是如何去拼死反对刘备的? 说不抵抗吧,又成了刘云口中的不战国贼。 张裕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蹦出半个字来。 最后,还是精通谶学的杜琼前来该换话题。 “刘升之,我等一世清名,岂能容你污蔑?贼子身份,不由人定,而由天定!” “前些日子,你一入蜀,便荧惑犯参,何解?” “参宿,乃益州分野。荧惑,火之灾星,其意国中将有谋逆!” “五斗米教本为米贼,你们投刘焉,则刘焉父子败亡,此乃天兆!” “汉川米贼还想祸害蜀中?还想连累刘使君呼?” 占卜大师周群亦是反驳道。 “某,夜观天象,贼星狼顾。” “主公,在下以为,这正预示米贼要祸乱蜀中,不得不防啊。” “昔日张道陵传播巫鬼,吸纳巫妖,累至四代,这刘升之一入蜀中,群贼作乱,又专擅盐铁之事,虐流百姓,夺利万家,天师道再不除尽,大汉危矣!” 两代谶纬大师开口。 新都杨氏的门生子弟亦是齐声高贺。 “杜公、周公所言是也,还请刘使君明鉴。” 群儒上殿,多达数百人。 这些人在殿上,自然不会明目张胆的说出曹魏乃正统天命。 但是借由天象,指桑骂槐,这种事情汉末儒生是最喜欢干的。 天意,谁能揣测? 谁都不能,但是解释权却在儒生的口中。 问,他们就说自己是新都杨氏的后代门生,继承了杨氏的学问。 问,他们就说自己是百年世代家传,内里乾坤,外人不懂。 妥妥的汉代的学阀啊…… 年少跟随卢植学古文经的刘备,从不信这些怪力乱神。 不过,偶尔也会请他们占卜一下。 有的灵验,有的不灵验。 之所以,历史上常常留下很多谶言命中的事情。 大体上都是幸存者偏差。 谶言学者很多,你一言我一语,什么都说。 说中的谶言就留下了,说不中的也没人会在意。 不排除一些精通事故的老儒生,的确有些本事,这来源于他们的生活经验和对时局的准确分析。 这类人死后,他们的族人将说中的谶言整理下来,没说准的,就不记录在书中。 到后来,经学儒士们为了吹捧师门,自抬身价,也便以此为凭。 如此之事,在华夏历史上可谓屡见不鲜。 说道占星、卜算之学,天师道也算是其中大家了。 刘备缓缓看向张鲁,他深知五斗米教也精通占卜之学,五斗米课更是将占卜写在课中,亦是缓缓问道。 “蜀中学士有明言在先。” “天师,可对此天象作何解?” 张鲁起身拱手到。 “昔日,庖牺氏之王天下,仰则观象于天,俯则观法于地。观象于天,谓日月星辰。观法于地,谓水土州分。” “以此,采祸福之原,睹成败之势。” “鲁以为,荧惑犯参,非指蜀中,而意在中原。” 周群、杜琼反驳道。 “我等世受杨家之学,蜀中谶言无不应命!” “呵呵,你一米贼岂知天数?” 张鲁脸色微蹙,他是师君,座下弟子一直悉听教诲,常年无人争辩,故而口才也不是很好。 刘云深知张鲁不敌,立刻起身,反唇相讥道。 “新都杨氏,固为汉家大儒。” “然,我道天师占星卜算之学,则源于留侯,起于赤松。” “两汉四百年之谶,我道算无不中!” “不知,杨氏比之留侯,功业相去几何?名望相去几何?才干相去几何?” 周群、杜琼面面相觑,脸色涨红。 诚然新都杨氏在蜀中一地,还算是经学世家,益州名门。 但是和张良相比,那就是个屁…… 别说是沛国张氏来蜀中传道,就算是同为张良后人的犍为张氏也能掌握谶学的解释权。 你蜀中儒生能把武夫、寒门、不读书的豪右排挤在圈子之外,还能把留侯张良排挤出去? 此人虽死,可他的衣冠冢在天下可遍地都是。 曹操上次大怒之下,到处挖张良祖坟,结果没有挖到一具尸骸。 真正的张良神秘莫测,岂是一个新都杨氏能相提并论的。 学阀们,最爱提及自家学问绵延几代,渊源多久,始发何人。 这是他们一直掌控话语权的关键。 一旦有人比他们的学问还久远,那就会被打入异类,加以抨击。 可惜,张良太出名了。 作为大汉名臣,天下皆知,泼不了脏水。 如今张鲁又带着汉川归附,俨然是立下大功。 按官位,张鲁在他们之上,按学问,留侯之学,远甚于新都杨氏之学。 仅此一问,蜀中学阀们的小圈子,不攻自破。 杜琼、周群等人满脸苦涩。 “诸位……无话可说了?” “那就该我了。” 刘云缓缓看向二人,既然经学世家都下场了。 那么也该打破这些儒生的舆论阵地了。 “论天命,说图谶,乃是我道精义。” “我有一言,请诸位静听!”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一百二十七章 我以春秋决狱,请诛满堂公卿! 为夺取天命解释权,刘云入蜀这么多天以来,可谓下足了功夫。 腹中早有预案。 “《黄帝占》有言:荧惑犯参,其意:有大将反者;兵大连精,四方相射,王者不安,转徙宫室。” “当今,天子囚许,皇后满门受诛,皇子陆续为曹贼毒害。” “大将反者,当为逆魏存心篡汉之兆!” “所谓,兵大连精,四方相射,乃指曹贼鸠占中原,鲸吞四境。意在窥图神器,染指社稷。” “自建安十三年以来,曹贼杀孔融,诛荀氏,以求进位丞相、魏公。” “今岁讨伐汉川,亦是为了登王而来。故天子不安,汉祚危急。” 刘云顿了顿,招呼殿外鬼卒,不多时一群鬼卒带着各处百姓上前。 今日,也该逐个清算旧账了。 “此番天象,乃黄天在上,佑我大汉,以告知天下万民,曹贼篡逆!” “有识之士,当忠君报国,驰骋沙场之间,兴汉讨贼,来日便是马革裹尸而还,亦不负皇天后土,祖宗明灵。” “但是!” 刘云冷眸一转,满眼杀意不再隐藏,他看向人群之中的张裕,大喝道。 “我在广汉,便听闻蜀中有贰臣贼子!宵小鼠辈,蚁聚蜂攒!居然敢妄称天数!” “罪臣张裕!还不伏地乞降!” 话音一落。 殿外百姓云集而来。 张裕大惊道。 “刘升之,你又在胡言乱语什么?” 刘云怒道:“诸位乡里,张裕当日曾跟你们说些什么,一并说来。” 百姓们回顾先前的旧事儿,开口道。 “刘使君,我们能直说吗?” 刘备深吸了一口气,他一直想对付这些乱嚼舌根的经学儒生,可惜抓不到把柄。 没想到刘云帮他找到机会了。 “但说无妨。” 那领头的小吏点头道。 “使君,在下是武担山下得邸阁小吏。” “半个多月前,荧惑犯参。” “那日天象大改,张裕和一群蜀中儒生便跑到武担山上,聚众滥饮。” “他说,此乃汉魏易代之时,有识之士,当明哲保身。若追随炎汉落日余晖,恐怕性命不保。” 这句话还不致命…… 但是刘备明显已经动怒。 “张南和,什么叫汉魏易代之时,又是谁要明哲保身?” 话里冷冰,宛若一把利刃刺中张裕心脏。 张裕已是神魂颠倒,五脏紧缩。 虽说他经常在众人面前辱骂刘备,私下散播各种谣言。 可是到刘备面前,张裕却是屁都不敢放。 “此人胡言乱语,刘使君……你听我解释。” “解释?公身为益州后部司马,散布谣言,意欲何为?” 刘备面色不改,却已动了杀心。 邸阁,乃是汉代官府所设储存粮食等物资的仓库,邓芝先前就做过郫城府邸阁督。 一個在编小吏,没必要编造谎言对付蜀中经学世家。 董和见刘备怒眉已生,连忙叫来费祎。 “快去请军师将军回来……再不回来,主公要大开杀戒了!” “唯!” 费祎驱步而走,迅速离开府中。 刘备手按剑柄,却不停止追问。 “还有呢?” 武担山下的百姓继续道。 “又有人问,刘使君,当何年失国?” “张裕说,刘备,其名意味为准备。刘禅其名,意味禅让。这岂不是天定的,刘氏要准备禅让国土于大魏?” 又有一人上前指着张裕道。 “他还说,岁在庚子,天下当易代。刘氏国祚尽矣。刘使君得益州,九年之后,寅卯之间,国将覆灭。” 亦有蜀中老农曾在酒肆见过张裕,他开口道。 “刘使君,这张裕前几日还说,蜀中不下雪,乃是国主失德!换个天子就好了!” “奈奈的!张裕,你是找死!”张飞一脚踹翻案牍,这就要起身砍杀。 刘备亦是胸膛起伏,终是用眼神示意张飞退下,暂时忍住了气。 可饶是如此,陈到以及殿内的白毦兵已经磨刀霍霍,刀悬头顶! 刘云拍了拍手,他一直就是在等这个机会。 把所有经学世家全都聚到一起。 把所有的校事一网打尽。 张裕不死,蜀中是不会消停的。 “诸位,张裕妖言惑众,诽谤国事。” “你们可要想好,继续跟在他身后,是什么下场。” 毫不掩饰的威胁。 蜀中经学世家,人尽惶恐,生怕张裕一案牵扯到自身,纷纷跪上大殿,毫不犹豫的划清界限。 “刘使君,我等跟张裕没关系……我们都没有去武担山啊。” “这张裕妖言惑众,该当斩首!” 张裕怒目圆瞪。 “你们几个畜生!” “我死了,你们能活???” “杜琼,公等何不助我?” 杜琼和周群、彭羕也慌了,他们不敢再言,纷纷退到刘备身后,仿佛之前的事情都没发生过。 树倒猢狲散…… 张裕已成孤家寡人。 只能跪地哀求刘备。 “主公,在下对你是忠心耿耿啊!” “古之贤者,都不会轻信谣言。” “这些贼人,是故意陷害于我。” 谣言? 刘云冷笑道。 祸从口出罢了。 “众而大,期之会,具而授,若何复?” “代汉者,当涂高!” “涂高者,乃大魏天命也!” “这话是谁教你们说得?” 一系列覆灭大汉的谶言,皆是来自蜀中儒生。 他们比刘云更清楚,这些话来自何人之口。 谯周眼神闪躲,杜琼不敢抬头。 别看平日里,蜀中豪右圈儿里一口一个张公叫的亲切。 可到了性命攸关的时候,谁会在乎这所谓的同门之情,姻亲之谊? 死一个张裕无所谓,他死了,所有的脏水尽管往他身上泼。 一个能承担责任的死尸,对所有人都好。 蜀郡郫县豪右何宗率先撕开了经学世家的丑恶面孔。 “主公,益州从事祭酒何宗,弹劾张裕大不敬之罪!” 满堂震惊! 郫县何氏是何许人也? 他们是成都赵氏的姻亲。 此番赵谐来闹事,何氏是第一个响应的! 结果,张裕一出事儿,豪强开始分裂了。 准确的说,他们从一开始就是个各怀鬼胎的利益团体。 蜀中豪右,看似是个整体,实则益州顶级世家就那几个。 以新都杨氏为首的经学世家们圈掌握舆论权。 以成都赵氏为首的地方大族们掌握经济大权。 环顾在这一层的世家大族,要么是其门生,要么是其姻亲。 其余的中小豪强都被排除在顶级圈子之外。 散落在外,融不进圈子的益州豪强,大多归附了刘备政权,为蜀汉流血牺牲的名臣也不在少数。 刘备要打压豪右,其实打压的就是这些裙带关系、门生关系最多的顶级大族。 总有学者会抨击刘备不用益州人,只会打压豪强。 可他们没有看到的是,益州顶级世家大族的朋友圈儿,从始至终根本就不愿意为刘备效力。 像杜微这类人,宁肯装聋作哑,也不愿出仕。 这原因,不止是因为古文经学,和今文经学之争这么简单。 也不全是因为刘备的盐铁政策。 事实上,写下亡国论的谯周,在蜀汉灭亡前的那段对话,已经很好地表现了这些圈内人士对蜀汉的心态。 从始至终,他们的选择只有一个,那就是魏。 与其跟随刘禅逃去南中,或者去东吴,到头来还是要被灭国、俘虏。 那还不如一开始就跟随大魏。 开门揖盗而已,对于豪右来说,乃是家常便饭,反正,灭国跟这些人也没什么关系。 谁当皇帝,对于他们来说都一样,只要有人保证他们独霸蜀中,保证他们的顶级圈层利益,那此人就是真正的天命归属。益州顶级士族圈里的本土豪右,会不遗余力的帮助他们一统天下。 而在今日。 天师道的出现,打破了蜀中经学世家一统舆论界的格局。 刘备不再需要他们对天命主导权进行解释。 战前,不在需要他们占卜、算命。 张鲁是个更好的选择,而且也会是更听话的选择。 感受到外部威胁的儒生们,不得不断臂求生。 于公于私,张裕必须死! 只有表现出足够的忠诚,这些儒生才能在左将军府中混得下去。 从郫县何氏开始,接下来,权利的游戏开始了! “司金中郎将张裔,弹劾张裕谋反罪!” “劝学从事尹黙,弹劾张裕造作图谶罪!” 全是要灭族的大罪啊…… 证据确凿,昔日袍泽检举。 张裕一屁股坐在地上,双目翻白。 然而身后同僚,见他大势已去,亦是想早些与他撇清关系,送他上路。 “蜀郡太守杨洪,弹劾张裕谤毁宗室罪!” “治中从事彭羕,弹劾张裕非所宜言罪!” “议曹从事杜琼,弹劾张裕废格沮诽罪!” “儒林校尉周群!弹劾张裕诽谤妖言罪!” …… 罪名重要吗? 已经不重要了。 所有人都需要张裕去死。 谁都拦不住了。 刘云缓缓走到张裕面前,这位满脸长须的老者已是眼神恍惚,脸色惨白。 他从袖中掏出了校事府的腰牌儿,在张裕的面前晃了一圈。 张裕五指陷入地面,满眼血丝。 “你,早已知道我的身份?” 刘云蹲在张裕面前,用眼神死死的盯着他。 “张南和,你其实并没有自己想的那么聪明。” “东州士在广汉失败后,你害怕被我撬开校事府的嘴,把你牵连进去。” “所以,不遗余力的搅弄盐政,近乎不停歇的鼓动豪右对我围追堵截,你这么一闹反而更快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知道我为什么现在才揭穿你吗?” 张裕眼神落寞,他一把扯住自己的胡须,拽掉大半,饶是满脸短须渗出了不少血液,他依旧是感受不到疼痛,反而越发疯狂。 “为什么?” “到底为什么?” “因为,我比你聪明得多。”刘云缓缓起身。 “直接戳穿你,剩下的校事们岂能露头?” “呵呵,待会儿,我还要借你的人头一用,好好震慑蜀中儒生。” “看到你的死状,他们几年都不敢在闹事了!谢谢张公献头!” 刘云向前走了两步,又回头道。 “对了,你说我该怎么弹劾你?用魏其侯窦婴的罪名,你看怎么样?” 张裕眼眶撕裂,面皮都要被双手扯了下来。 刚要起身拼命,身后的白毦兵已经将他死死压住。 “刘升之!你这乞儿!” “你这个贱奴!” 刘云不曾理睬,他转身面相刘备。 拱手道: “汉中军司马刘云,弹劾张裕腹诽心谤罪!” “经在下查明,罪臣张裕乃逆魏校事府细作,此人玩弄阴谋,勾结反贼,搅乱蜀中。” “目中全无法度,视天子如无物!” “昔日,孔子诛少正卯,暴尸三日,以正风化。” “大汉素以春秋决狱,云请按旧制,将张裕等贼人一并弃市!” 《礼记》曰:“刑人于市,与众弃之。” 弃市,便是在人众集聚的闹市,对犯人执行死刑,以示为大众所弃。 蜀中豪右向来不尊法度,这等严刑加在益州豪右身上,在成都,这简直是破天荒的第一回! 以张裕立《蜀科》之威,立刘备之威,一举双得。 张裕做梦也没想到,此番闹事,反把自己的性命都给搭上了。 要知道,蜀汉和东吴历史上的那些曹魏有名的细作,可都是隐藏了很久,把两国搅得民不聊生,朝野动荡,最后才被查出身份。 结果,刘备入蜀才满一年,张裕的细作身份就已被查清,今后蜀中校事要想做乱,就更加乏力了。 张裕是必死的,饶是周遭老友刚想开口求情。 可刘云已经堵住了他们求饶的最后机会。 “听说张裕还有同伙一并妖言惑众,可敢站出来公堂相对?” “哼,不管校事府还有多少逆贼,欲行篡逆之事,便是满堂公卿皆为贼子,忠汉之士,当杀尽国贼!” 锵! 刘备闻言盛怒,拔剑而出,带着杀意,缓缓走下坐榻。 “张裕罪无可恕!即刻弃市!” “求情者,严查!” “叔至,按照升之在广汉查获的名册,逐一将在场细作缉拿!” “待辨明真伪,一并格杀!” 白毦兵信步上殿。 陈到接过绢布,细看名单,眼神越发狠辣。 “你……谯周,给我过来!” 谯周惊呼:“啊……刘使君,在下冤枉!” “来人,给我把杜琼拿下!” “不……刘使君,我不是细作,不是啊!” “左右,新都杨氏!绵竹董氏中人亦不可放过!” “凡是与曹贼暗中联络者,悉数缉拿归案!” 贼子尽落网。 白毦兵抓人不留情。 见此刀锋。 姻亲故吏不敢再劝。 经学世家人人自危。 被倒拖而行的张裕彻底崩溃了。 “短须小儿!大耳贼!潞涿君!” “你不得好死!” “哈哈哈,天祚大魏!天祚大魏!” 咔嚓…… 人头落地。 张飞监斩,亲自拿着张裕的人头丢到府中。 “好生看看!” “这就是校事府走狗的下场!” 扑通一声,赵谐已是踉跄倒地。 秦宓之辈浑身战栗。 谯周、杜琼被缉拿后,周群这些同僚更是无眼相看,私下还要忍受百姓们此起彼伏的暗讽,颜面尽失。 刘云倒也不是看谁在历史上有反叛之象就抓谁,毕竟人是会随着局势变得。 可若是在广汉让他搜到了证据,那就不能怪他一起清算了。 屋外谯周等人哀嚎不断。 府内,大族豪右心头震恐。 刘备沿途持剑走过,余者莫敢仰视,皆是伏地称臣。 刘云面朝众人,冷笑道:“何为国贼?受人之恩而诋之,取国之惠而叛之,自古,人有耻则能有所不为。由此观之,张南和、谯允南、杜伯瑜等人无耻无德,有此下场,天经地义。” “诸位……今后可要忠公体国。” “莫要被查出与曹贼暗通之事。” 一言落下,百首臣服。 诛杀了恶首,其余的鱼鳖虾怪,自会消停。 而出人意料的是。 杀了张裕过后,不仅是百姓们鼓掌击节。 不少蜀中本土豪族也是大为欢喜。 说到底,中小豪族,与这些顶级圈内人士也有着不小的矛盾和隔阂。 一鲸落,而万物生。 一批顶级大族的陨落,将伴随着更多小豪强的兴起。 原本轮不到他们的官位、地位,很快将会平均的落到他们头上。 这些小豪右将会成为刘备治理蜀中的基石,他们将建立一个新得蜀中豪右圈儿。 一个依从与刘备政权的圈子。 刘备走到刘云面前,眼中动容。 “升之,以国贼之辩,论纠天命之事。武能逆战十万魏军,文能舌战蜀中群儒。” “诚乃沔南之士,无出其右。” 刘备看向躲在人群中的许靖。 “许文休,你这句评语倒是没错。” 许靖枯瘦的手腕在袖中哆嗦。 生怕刘云没刹住脚,连东州士一起清算咯。 “是是是……主公说得有理。” “刘升之自是一方英杰,沔南,未有其比。” 刘云笑道:“我记得长史不是也派了典学校尉来参辩吗?” 台下的来敏连连摆手。 “没有……没有,老夫只是来捧个场而已。” “升之才略过人,深得主公器重,老夫岂会与你为敌。” 刘云哦了一声。 “那,武陵廖立、南阳张存何在?” 廖立、张存本就是傲慢之辈。 见刘云挑衅纷纷上前道。 “就是老夫,怎地!” 见此二人不知死活。 早就憋了多时的简雍、伊籍终于找到机会。 “升之歇着,此二人交由我等!” 刘云颔首,卖了元老们一个面子。 不多时,二人因盐政之议,被简雍、伊籍骂的狼狈而走,府外百姓纷纷嗤之以鼻,投之石块。 盐铁锦酒专营的利弊,百姓们看得见,摸得着。 刘备专营盐政之后,百姓的生活没有太大变化,盐价在灾害时,和过年前后还会减价。 深受其利的蜀中百姓全都支持。 如此一来,得到了蜀中民心的刘备,再想推行专营之策。 豪右大族们就阻止不住了。 赵谐心灰意冷,满脸愁容。 竟不料怂恿他闹事儿的张裕被刘云抓了现行? 这下那可算是踢到铁板了。 “既然贼人已经查清……皆大欢喜,皆大欢喜呀,哈哈哈。” “老夫恭祝刘使君!” “这就告退了。” “哎呀,刘使君老夫,也告退了……” “在下家中有急事,刘豫州,我就不多留了……” 来时容易,走时难。 白毦兵已经牢牢将府门看住。 剑戟士兵器交加,张飞、赵云门口守卫,谁敢离开。 刘云起身赶到赵谐面前,一把抓住此人袖子。 “呵呵……赵公真是健忘啊?” “白绢黑字上,可是写着你们几家的名姓啊。” “现在,争论输了,不当奴隶,就想走?” 赵谐痛苦道。 “刘郎,得饶人处且饶人啊。” “老夫,求你了还不行吗?我等皆是被校事府哄骗的,你还想怎样?” “张裕的罪名,自有公论。” 刘备严肃道。 “但是诸位强抢民女为奴,虐待妇人为乐,此案何解?” 有司可是全程记录在案的。 张裕死了。 他们的账,也跑不了。 “打赌么,就得赌赢才有意思。” 刘云抓着赵谐颤抖的手,轻声道。 “赵公……还赌吗?” “不……打死老夫也不敢了……” “赵公,想当奴隶吗?” 赵谐摇头道:“莪家三世三公,岂能为奴。” 刘云遗憾道:“啧,可这白绢黑字明明写着……要是不为奴,也好办,还有一路去处等着你。” 刘云指向张裕的人头。 “下去陪他吧。” 赵谐满心惶恐:“校事府的人,不都被抓了吗?” 刘云点头道:“不巧的是,我这还有一份名册,是在东州士李异的府中抄出来的。” “上面可是附着赵公你,宣誓效忠逆魏的投名状。” 赵谐听闻此名,耳朵嗡嗡,彻底愣在原地。 许靖亦是低头不言,手抖如筛。 刘云玩味的看了一眼许靖,淡笑道。 “刘使君,成都赵氏为校事府细作,证据确凿。” “供状在此。” 刘备接过供状,只草草看了一眼后,便环顾赵氏姻亲。 新都杨氏的门生,手脚不干净的都该清理调。 难道,赵氏能幸免? 刘云无奈的咂了咂舌,也难怪成都赵氏,只绵延了三代,此后便便销声匿迹。 有赵谐这样的家主,家门岂能不破败? 刘备大怒道。 “赵司空三代清名,竟毁于你这匹夫之手!” “当年赵司空是怎么死的,你心里清楚吗?” “父辈在邺城死不得明不白,你却暗中勾结校事府。” “不忠不孝之辈!” “叔至,拉出去,斩!” 赵谐呼吸不能,脸色一抽,彻底被吓昏过去。 堂上还有几个赵氏家奴想要反抗,却被陈到一并缉拿,全部压往东市候斩。 此后,没人敢反抗。 刘备杀得全是校事府的人,他杀的有理有据,全都是证据确凿才下手。 豪强们自知理亏,无力辩驳。 见此局面。 董和已是吓得惊慌失措。 刘备再杀下去,整个蜀郡都要血流成河了。 几个与校事府利益相关的大族被灭,其余的姻亲,今后也将遭受冷落。 如果不和赵氏撇清关系,这些蜀中姻亲大族,将没有出路了。 董和连忙开口道:“刘使君向来只诛恶首,诸位还在犹豫什么啊。” 余者看着董和的眼神,也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江原常闳立刻伏地乞降。 “刘使君,我江原常氏愿意献出盐铁锦酒之利,供刘使君兴复汉室,所买来的奴婢尽数给够盘缠,放归民籍。” 刘备满意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其他人呢?” 秦宓掩面长啼道:“广汉秦氏愿尊刘使君号令,今后莫敢违抗。” 等其余豪强亦是伏地长拜。 “愿为刘使君效劳。” 就连一向自矜,不愿出山的杜微亦是卑躬屈膝的伏地道。 “老少性命,悉听府君安排。” 面对这群曾经桀骜不驯的蜀中大族,刘备扬眉吐气,缓缓收起鸳剑。 杀一儆百。 “呵,早该如此了。” 蜀郡校事府的细作斩尽抓绝。 贼首张裕、赵谐伏诛。 以此为首的姻亲大族之间裂痕已起。 小豪强竞相归附。 天师道也逐渐代替经学世家,掌控蜀中舆论。 之后,刘备只需将顶级大族的圈子慢慢分化,再用扶持法正的手段,扶持那些益州小豪强进入幕府,便能削弱顶级豪强的势力。 三蜀豪右拧不成一股绳,他们就无法像历史上那般兴风作浪。 这一切都归功于建安二十年的汉川之战。 由于提前解决了外患。 刘备才得以着手解决内部的困境。 通过国贼之争,盐铁之辩。 张鲁喜气洋洋,从今日开始,天师道正式洗脱污名,将以崭新的姿态进入刘备幕府。 而这一局,局外的刘备获益最大。 被校事府所煽动的蜀中豪右,满盘皆输。 正在抄录总结的有司,望着殿外渐起的飞雪,写下了这样一番话。 建安二十年,冬,腊月,左将军幕府,聚议国贼、天命、盐铁诸事。 军司马所论皆宜,评为上品,左将军理案,枭首恶党,铲除奸猾。 旬日,蜀郡德政清化,盖大汉再兴,由此始也!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一百二十八章 真相大白,昭雪天下,此雪敬英雄。 左将军府中,诸事尘埃落定。 诛杀恶首过后,豪强们不敢挑衅刘备的权威。 天师道也将慢慢取代经学世家们占据的话语权。 一切稳中向好。 不过,刘备还需时间慢慢巩固自己的权利。 盐铁锦酒专营打开了口子,就得陆续设置官员小吏,还得派人监督,以防豪强从中作梗。 至于被强买强卖的蜀中女奴,如何让她们的生存得到保证,并一举摧毁豪强们占据的黑色产业链。 这就又涉及到下一轮的博弈了。 目前,刘备最需要解决的问题,仍是新都王氏和广都朱、冯两家被杀一案。 外部的敌人虽然被打趴下。 可是这个案件无法审理清楚,刘云的身上就还会背着两条冤案。 刘备端坐在主府之中,台下挨了一棒子的豪强都等着刘备的答案。 他们对赌失败了,不得已之下臣服了,牺牲了颜面和经济大权。 作为回应,刘备必须得秉公处置这两起命案。 刘备要立《蜀科》,便不能有所偏颇。 无论是豪右还是百姓,都得按律处置。 “谁,杀了新都王氏满门。” “谁,杀了广都朱、冯两家。” “还请刘使君还我等公道。” 刘备看向刘云。 此子却是身正不怕影子斜。 豪强们此行聚众,所有的目的全都失败了。 唯有这浮于表面的命案,反倒成为了豪强们伸张正义的口实。 “升之……” 张鲁拽了拽刘云的衣服。 “要不然,你先去躲躲?” “躲?” 刘云摇了摇头。 “是非清白,自有公论。” “我相信刘使君,也相信诸葛军师。” 刘备闻言也是思索道。 “孔明怎么去了这么久还没回来?” “伯苗,你去找。” 邓芝拱手道:“唯!” 台下,东州士闻言皆窃窃私语。 或有人曰:“许公,万一诸葛亮查到了法孝直那边,怎么办?” 许靖冷笑道:“查到又如何,法正只要不认罪,谁敢抓他?” “可他万一认罪伏法……” “不可能!”许靖自信一笑:“此人心胸狭隘,你又不是不知道。” “他法正好不容易爬到今天这个位子上,会甘愿放弃如今的地位?” 东州士皆笑道:“许公,所言甚是。刘升之摆脱不了这個污名了。” …… 成都外,阳城门。 扬武将军法正阔步走在城墙之上。 漫天飘下零星雪花。 从阳城门俯瞰成都,郊外江桥迭起,锦官城、车官城鳞次栉比。 南市中的百姓络绎不绝,益州商贩往来其中。 穿着黑袍的谋士感慨良多。 “真是大好河山啊……” “昔日,某与主公漫步城中,纵马郊野,依稀犹在眼前。” “呵呵,若无主公提携,法正焉有今日。” 话音落下,衣衫胜雪的诸葛孔明缓步上城,他脸色相当凝重。 法正并未回头,便能察觉背后的寒意。 “孔明来了……我知道,你终会来。” “帮我瞒了这么久,辛苦孔明了。” 法正蓦然回首,他左手覆于右手上,右手心朝内,然后推手举至额,自上而下曲身低首,朝着诸葛亮行了大礼。 此乃天揖。 《周礼·秋官·司仪》载,按拱手高低,揖礼又分为“天揖”、“时揖”、“土揖”、“长揖”、“旅揖”、“旁三揖”。 其中,天揖多用于正式场合,面对尊长可行此礼。 诸葛亮连忙上前扶起法正。 “孝直与亮年岁相近,无需如此。” 法正起身摇头道。 “法某性格狷介,狂悖谋私。” “屡屡杀人泄愤,若非孔明,某早该受罚了。” 诸葛亮出身琅琊大族,性情素来不似刘备那般江湖义气,他的身上总沉浸着一种温和宽厚之气。 诸葛治蜀,以安泰调和为主,稳定民心为上,为求齐心北伐中原,很多事情,他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所以,每当刘备要大开杀戒,诸葛亮总会出言相劝。 便是法孝直滥杀,诸葛亮也是念在法正曾在汉川殊死作战,将此事一并按下。 “说说吧,为何要灭新都王氏,为何要杀广都朱、冯。” 法正看向南方的广都县。 “朱、冯一案,孔明应当清楚。” “当初主公返回成都,路过广都半夜遭人刺杀,你猜猜是谁人透露了风声给校事府?” 诸葛亮沉思一阵,此事他倒是听刘备说过。 当时,刘备忙于处理北方战事,没有深究,只抹去了蒋琬的广都长一职,让王连调任县令,此事也就过去了。 如今法正旧事重提,很明显已经摸清了背后的主使人。 “是朱、冯两家的家主。” “这两个老头儿,贼心不死,与校事府暗中苟合,欲杀害主公。” “若不是陈叔至日夜守护,险些被他们得逞。” “所以,我派人杀了他们。” 法正眼中满是愤恨:“现在想来,应该灭他们的三族。” “主公太仁厚,只诛恶首怎么够?” “就算把他们的族人全部流放汶川郡,亦不能消我心头之恨。” 诸葛亮看着牙根紧咬的法正,亦是明白了此事渊源。 法正毕竟出身东州士,与蜀中豪右明争暗斗几十年。 他确实有才,但德行却非上品。 常年在底层受人欺压的人。 一朝得势,将会有恩必回,睚眦必报。 这就是真实的法正。 生活在东州士的大环境中,所有人都习惯了不尊法度,肆意打杀报复,饶是他也不能幸免。 诸葛亮无奈道。 “那么……新都王累一族,又是怎么回事?” 法正苦笑道。 “刘升之已经知道了吧……” “他很聪明。” 诸葛亮点了点头。 “为防万安仓的消息走漏,许靖等人杀了马秦、高胜全族,灭口。” “与此同时,你亦杀了新都王氏和广都朱、冯。” “许靖为了拖你下水,便将所有的命案现场,都留下一句:杀人者、乃刘升之也的伪证。” “可许靖没想到,刘升之看透了他的把戏,完全不上当。” “他揪住李异却不公之于众,就是要以此要挟许靖,想把你从东州士的泥潭里拉出来。” 良苦用心…… 法正自然明白。 从一开始他就明白,聪明人不需要交流,只需从对方的手段里便能察觉其意。 “孔明,让升之北上走什邡,绕道新都,也是意在此事吧。” “为了帮我,你们煞费苦心了。” “不过,我还有一事不明,你和升之,什么时候发现我杀了新都王氏。” “我可是什么线索都没有留下,做的毫无痕迹。” 诸葛亮望向新都,手中拿着历年官员调动的簿籍。 “建安初,天下大乱,四方百姓涌入益州,孝直与孟达也在此时入蜀依附刘璋。” “直到建安十年,刘璋才任命你为新都县令,不久便转任军议校尉。” “亮猜想……你在新都与王氏定有纠葛。” 如诸葛亮所说,建安年间。 各地流民涌入蜀中,无地可耕,无财可凭,不久便会沦为豪右的隐户,奴隶。 东州士,要面对蜀中豪右的倾轧。 为了不使自家被蜀中豪右吞噬殆尽,四方聚拢而来的流民必须得拧成一股绳,齐心对抗豪右。 刘焉父子,也需要自己的力量镇压蜀中大族。 这便是东州士形成的根本原因。 话说回法正。 其祖乃是以清高而著称于世的大学者法真。 其父乃是廷尉左监法衍。 生于这样的家庭,刘备后来还让他参与《蜀科》的制定,可见法正必然继承了其父的本领,深谙法令。 而蜀中豪右历来肆意妄为,不尊法度,天下皆知。 一旦新都豪右犯了法,作了乱,县令管不管? 可法正就算抓住了豪强的不法证据,刘璋敢问罪吗?不敢。 别忘了,刘璋可是被益州豪右拥立起来的诸侯,他是刘焉的幼子,本来没资格上位。 是益州豪右赵韪、王商看中他暗弱无能,把他抬上去的。 作为交换,刘璋要付出巨大的政治代价。 亲近益州人,远离东州士。 刘璋上位不合法理,成了豪强手中的傀儡。 所以,东州士的庞羲、李异会割据在外,张鲁会不尊调令。 所以,法正张松引刘备入蜀,益州豪右会拼死抵抗。 为何?因为豪右手里有个现成的傀儡,等机会一到,直接献给曹操喜迎王师。 张肃等人在赤壁之战前都已经去邺城铺好路了,结果你张松和法正两个小人物,把刘备引了进来。 谁会需要一个强权主公啊? 益州豪族需要的是独霸蜀中,他们根本不需要刘备! 把曹操迎来,至少曹操是同是大族圈里的人,曹操很懂规矩。 益州还是会和过去的几百年一样,由豪强自治,权利只有这几家大族瓜分。 晋统一天下后,就是照这个规矩办的。 历史不忍卒读。 翻开每一页,天下攘攘,都在为利益明争暗斗。 法正沉下眼皮,回顾往昔那段耻辱的岁月,心中愤恨已除。 “孔明你和升之猜对了,当年我担任县令之时,新都王氏犯了法,我按律处死了王家的几个亲族。” “我本以为,只要按父亲的道路去走,秉公执法,便不会有错。” “可后来证明,我还是太嫩了,一介新都县令,还是个东州士,若是得罪了新都王氏,会遭到多少打压?” 法正一步步走到今天,如履薄冰。 他站在因新都名士王累自悬州门而出名的那座城门上,舒朗的笑了。 “我杀王累全族,就是在报复。” “曾经与我有过小恩小惠的人都受到了照顾,与我有过仇怨的人,我都会送他们上路。” “我并不后悔,只觉得这一天来得太晚。” 诸葛亮良久没有说话。 唯有长风和飘雪,荡漾在寂静的城墙上。 三国志中说法正怀才不遇,又被州人诽谤。 掌权之后,擅杀毁伤己者数人。可能就是在新都当县令的那段时间,遭到了豪右的欺凌。 “难怪……主公很喜欢你的性子。” “有恩必回,有仇必报。” 平心而论,法正杀人,并不完全是他一人的错。 可是杀了便是杀了。 游侠之行,固然解气,但是违背了法令。 《蜀科》他参与了制定,自会知晓该承担什么结果。 法正拍遍城墙,心中郁气消散,环顾成都,满心欢喜。 “今日,能痛痛快快的与孔明说来,我已经了无遗憾。” “我毕竟是东州士,如同许靖所说,我之前是东州士的一条狗,即便主公将我提拔起来,莪依旧洗不脱身上的污名。” “人,是我杀的。” “若要惩处东州士,我也注定逃不脱。” “但我并不怨恨……是主公给了我展翅天下的机会,给了我实现抱负的机遇。” 话锋一转,其义自见。 “孝直说这话,是要自首?” 看着眼神诧异的诸葛亮。 法正眯眼一笑:“孔明是不是以为我定会选择自保,不会认罪。呵呵,世人皆错看我法孝直。” “一人做事,一人当。” “我不会让升之替我担这个罪名。” “孔明,再会了!” 诸葛亮默默颔首,法正的背影逐渐消散在风雪之中。 雪花粘住了诸葛亮的睫毛,他内心动容。 这一局,法孝直本可不入。 只要他不承认,没有任何人能抓的到他的把柄。 可为了还刘升之清白,还刘备恩情,他还是选择去认罪了。 “皓皓人间雪,当敬法孝直。” 诸葛亮朝着法正离去的方向拱手长拜。 不多时,马谡也来到了城墙上。 他为诸葛亮带来了大氅,缓缓将其披在军师的身上。 “军师,既然你早就知道法正之行,为何不早些将此案告发主公?” “法孝直不尊法度,在蜀中太过纵横!” “不如借此落井下石,一口气将东州士全部铲除!” 诸葛亮回眸看了一眼马谡,这个年轻人倒是想的简单。 朝堂上的党争,当真都得你死我活? 未必。 诸葛亮治蜀时代证明了,派系合作才能支撑起蜀汉的北伐大业。 “主公当年在公安,北畏曹公之强,东惮孙权之逼,近则惧孙夫人生变于肘腋之下;当斯之时,进退狼跋,法孝直为之辅翼,令主公翻然翱翔,不可复制,如何禁止法正使不得行其意!” 马谡深吸了一口气,哑口无言。 诸葛亮拍去了他身上未融化的雪花,为马谡整理好衣襟,细声道。 “平日里,我让你多读《左传》、《尚书》你不以为意,目光只在一隅,不顾大势。” “你可知,何为全局?” “法孝直虽然睚眦必报,可他却是难得的人才。” “再说,生于乱世,谁能拍胸脯保证,自己就是道德无损的完人呢。” “有些事儿,该闭眼时,就闭眼,一切当以兴复汉室为要。” 诸葛亮双手负在背后,缓缓向前走了几步。 脚踏地面,大雪下,脚印斑驳。 他的目光穿越云层、蜀山,望向一辈子都没去过的长安、洛阳。 声音有些忧郁。 “自曹贼进位魏公之后。” “留给大汉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所有能用的上的,不管是奸人还是歹人,纨贼或是庸吏。” “只要能为兴复汉室效力,目前都不应当太过苛责。” 马谡又问道:“主公也是这么想的吗?” 诸葛亮没有回答。 眼前,邓芝和费祎的身影在大雪中依稀可见。 他们奉命来寻找诸葛亮,总算看到了军师的身影。 诸葛亮走下城头,慢慢赶回府邸。 等到拐角处,他突然想起刘备曾嘱咐过他,关于马谡的一些话。 诸葛亮略微惋惜的看向马幼常,眸光越发暗淡。 “看人这方面,主公的眼睛的确要比亮厉害的多啊。” 风雪中。 马谡一人留在城墙上。 还不知发生了何事。 只是,他已察觉冰雪越发寒冷,他打了个寒颤后。顺着诸葛亮的脚印,快步赶去。 …… 左将军府。 未过多时,诸葛亮信步而来。 刘备开口问道:“孔明……贼人查清了吗?” 诸葛亮拱手欠身,主动让出道来。 “主公……贼人已自首。” 刘备大惊道:“谁人能有这等觉悟?” 诸葛亮和刘云的目光同时一软,心情复杂。 不多时,锁链声响。 门外的黑衣谋士,身披荆条,脚环枷锁。 一步一步,迈入中庭。 一开口,全场震动。 “罪臣,法正,愧对主公厚恩!” “请,主公降罪!”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一百二十九章 封侯拜将!功耀门楣,升之,是时候验明身份了! “罪臣法正……请主公降罪!” 石破天惊。 左将军幕府前。 东州士的领袖,在汉川之战立下大功的谋士伏地长拜。 这一声,震动全场。 内外豪强,左右官吏皆是面面相觑。 许靖、郄揖等人目中震恐。 “法正……他怎么会认罪伏法?”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他明明是个小人啊……” 一片喧哗中。 豪右之内。 郫县人何宗起身质问道。 “扬武将军……你所言为真?” “当真是你杀害了王氏全族?” 郫县何氏与新都王氏乃是世代姻亲。 何宗听到法正认罪,先是眸光一震,旋即想起当年旧事,他亦是心中了然。 法正毫不避讳,背后荆条将他扎的满身是血。 饶是如此,他看向这群蜀中豪右之时,目光之中仍是毫无惧色。 “杀了,便是杀了。” “我法正恩怨分明,不会让人替我背负污名。” “升之……抱歉了。” “现在才还你清白。” 刘云和法正对视一眼。 这位一身侠气的谋士,确实敢作敢当。 身在权利的最高峰,法正完全可以不顾此事,也可以找人代替自己,承受冤屈。 可他还是选择了向刘备坦白。 刘云敬佩不已。 “扬武将军……多谢。” 法正摇头道:“这是我欠你的,不必谢。” “主公……杀害新都王氏与广都朱、冯两家之人正是在下。” “此乃在下罪书,还请主公过目!” 刘备蓦然惊起,接过费祎递来的认罪书,他一个字都不想看。 竹简被刘备紧握在掌心之中,竹节都快要被拧断。 刘备最敬重的人是诸葛亮,脾气最对得上的人,却是法正! 同样的嫉恶如仇,恩怨分明,刘备是喜欢法正身上的那股子游侠气的。 历史上法正死后,他也是在蜀汉第一個得到谥号的臣子啊…… 刘备向来喜怒不显行于色,今日听闻法正之言,内心却是怦然一颤。 他刚想走下台,狠狠揪住他的衣领质问为什么。 可是,才走了几步,却又珊珊停止。 的确,刘备了解法正的脾气。 若他能忍住不报仇,那他就不是法孝直了。 昔日二人同游成都,快马驰骋,何其快哉。 在汉川之战,主臣二人互相挡箭,何等情谊? 刘备大为恼怒,他的双拳紧握,内心犹如斧劈刀割,可面上却依旧冰冷镇定。 台下的豪右都在看着他,刘备不能展露私情。 若要以蜀科治世,对待麾下的亲信,便得与豪强同样,有功必赏,有错必罚。 否则,今后,豪强谁还会服从《蜀科》的教条。 哪怕在人治时代,执法必严,也是非常重要的。 “刘使君……我看要不算了吧。” “毕竟,他可是法孝直啊。” 落败一筹的豪强们暗笑道。 “在下以为,既然是扬武将军杀了人,那也没什么不能原谅的。” “毕竟扬武将军跟我们这群人可不一样啊……” 法正看得出刘备的为难。 今日他的错,如果不受惩治,今后蜀中豪右便没人会服从蜀科。 刘云好不容易在广汉立下的威,便会前功尽弃。 法正不愿让刘备在大庭广众之下失信于人。 他低头叩地,殷切道。 “主公……勿念旧情。” “若立《蜀科》,在下之罪,不可轻饶。” “还请主公下令!按律严惩!” 以死报答刘备殊遇。 法正,已将自身荣辱抛之脑后。 那一夜,董和的话,让他想开了。 “孝直!” 刘备看了一眼被荆条扎的满身是血的谋士,双手颤抖,他走回主座,慢慢抽出斩首令,呼吸都快要停止了。 “左右!” 刘备合上双目,悠悠道。 “将法正带出去……枭首示众!” 啪嗒一声。 斩首令落地。 一片寂静中。 豪右震惊,群臣惶恐。 刘备真要杀法正? 糟了啊…… 法正犯了事儿,都得杀。 那今后谁还敢违抗《蜀科》? 张飞、赵云等人皆是起身想要求情。 可诸葛了却横过羽扇,拦在二人身前。 “现在……还不是时候。” 张飞赵云心急如焚。 “军师,在不开口,法孝直真要死了。” 他们和法正的关系倒是一般。 可是所有人都明白,自庞统死后,蜀中人才之中,也就只有法正有能力弥补刘备政权计略方面的不足。 刘备素来识人,他将法正这一介校尉,提拔到与诸葛亮、关羽、张飞三人平级的地位上,已经说明了一切。 没人比法正,更适合当刘备的参谋。 “卧龙凤雏,得之可得天下。可,可子初、孝直若亡一人,则汉室难兴。” 在远处观察局势的刘云深知法正决不能死。 可若要立下《蜀科》之威,法正的罪也不能不论。 必须想好一个完整的对策,既能安抚豪强,给他们一个交代,又得显示《蜀科》的公允。 可这求情的话,不当由他开口。 当由东州士自己衡量。 “许公……” 刘云找到一言不发的许靖,冷冷道。 “法孝直若是败亡……我会把东州士连根拔起。” “你明白的,李异可还在我的手里。” “如果法正死了,你们的事儿,我也没必要瞒着了。” 许靖之前不曾见过刘云,他一直躲在幕后,操弄局势。 如今一见此子,方知刘云能耐。 “升之……何必为难老夫。” 许靖苦苦一笑。 却没想到这李异反倒成了威胁东州士的大麻烦。 唉,他怎么就不去死呢??? 半死不活的,让老夫也卡在这儿,受人威胁。 “可是……法孝直毕竟犯了大罪,老夫如何保他?” 刘云笑道。 “法正毕竟是东州士,将他铲除了,损害的还是你们东州士的力量。” “没了法正撑住门面,你以为,刘使君还会需要你们吗?” “好好掂量掂量吧,许公。你名重天下,只要开口,谁会不卖个面子给你呢?” 说完这话,刘云便扬长而去。 许靖、庞羲等人窃窃私语。 “此子,当真可恨……他想要用李异威胁谁?” 郄揖暗骂道:“大不了鱼死网破!” 庞羲一把捂住郄揖的嘴。 “你个蠢货!” “住口!” “唉……许公,刘升之虽然可恶,但他说得不无道理。” “法孝直再不听话,毕竟跟咱们是一条一绳上的蚂蚱,他倒了,东州士也将四分五裂。” “咱们在益州既要对付荆州人,又要对付天师道,可不能没有法正啊。” 派系之争,斗得就是利益的分割与妥协。 符合东州士利益的事情,许靖不得不做。 “向来是老夫使唤别人,却没想到,这一次,得被刘升之使唤了。” “也罢!让你小子耍一回吧。” 许靖走上台前,拱手行礼。 身后,司马庞羲接踵而至。 “刘使君,在下以为法正之罪,涉及刘璋时期的旧怨。” “如今益州沐浴新政,旧事重提,恐有不妥。” “当今汉室衰微,曹贼跋扈,法孝直虽然铸下大错,然其仍是立下大功在前。” “主公大可不赏其功,留其性命,计其过错,待日后将功补过。” 豪强们闻言心有不满。 “功归功,过归过。” “许公,莫要混淆黑白。” 许靖抚须长笑,挨个走到豪强面前一一安抚。 东州士虽然被蜀人讨厌。 但许靖不同,此人虚名满天下,又掌握月旦评。 不仅在东州士里广有羽翼,以诸葛亮为首的荆州人和他关系也很好。 甚至远在曹魏,他也有不少朋友,时常书信往来。 蜀中大族念及此人身份,多少会给些面子。 “诸位,今日的闹剧已经够大了。” “你们也不想刘豫州继续生气下去吧。” “许公,你!……唉,罢了!” 闹事的豪右哀叹一声,也只好卖许靖一个面子。 毕竟,今后家中子弟若要成名,还得靠许靖推举呢。 说到底,新都王氏死了便死了,他们也没人会关心,只是想借此机会,找回颜面而已。 本以为能惩处刘升之,没想到最后居然把法正给牵了出来。 这等大人物一出场,哪怕是认罪伏法,多数豪右已经不抱期待了。 反而担心,刘备对法正惩处太严苛,今后他们若也犯了事儿,就一点回旋的余地都没有。 见许靖劝说豪右在前。 诸葛亮这才起身开口。 “主公,法正一案,杀朱、冯两家,乃是剿灭校事府细作,证据确凿。” “当日主公在广都遇到袭击,正是朱、冯两家所为,法孝直此事做的也合情理。” “至于新都王氏一案,还请主公念在法正过往功绩,留其性命。” 张飞也是上前拉着刘备的手劝说道。 “大兄入蜀,法正位居首功,夺得汉川,法正屡出奇谋。” “定军山之战,孝直更是为保护大兄,身中两箭,尤不退缩。” “大兄,法孝直不能杀啊……” 赵云、简雍、伊籍、严颜、杨洪、黄权等人亦是上前行礼道。 “主公,法孝直与新都王氏的恩怨,乃是旧怨。” “法孝直有功在身,不如折功免死。” 北方元老、荆州士、东州士、益州士全部求情。 刘备心软了。 他看向刘云,希望刘云能给出一个完美的解决方式。 “升之……此事,涉及你的名誉,你看呢?” 在人类的历史中,法律始终只能保护部分人的利益。 在法庭上解决不了的问题,法庭下,总能私下和解。 说到底,这件事儿只要刘云肯点个头。 法正的命就能保得住。 如何在保住法正的前提下,不损伤《蜀科》的威信,才是最主要的。 张鲁察觉到,这是一个让天师道和东州士缓和矛盾的好机会。 至少能保证法正欠天师道一个恩情,今后,他治下的东州士必将会放弃旧恨,与天师道握手言和。 减少一个敌人,多一个朋友,何乐不为。 “升之……你怎么看?” 刘云与张鲁交换了一个眼神,默默点了点头。 思索了片刻后,他面向刘备,拱手道。 “刘使君,在下以为扬武将军虽有游侠义气,却也是恩怨分明之人。” “昔日,窦宪铸下大错,按律当斩,汉室令其北击匈奴,其后窦宪立功,便勒石燕然。” “孝武皇帝再世时,又有罚金赎死,贬为平民的旧例。” “云,折依旧典,愿听从主公安排。” 刘备闻言,亦是心中长吁。 刘云将过往该判死刑的案例拿出。 一来,不违反刘备遵从汉家法令之意。 二来,也能给法正严厉惩罚,免其死罪。 窦宪北击匈奴,更是给刘备指明了方向。 刘备的北疆在哪,在武都! 他的儿子法邈可正在武都安抚灾民呢。 益州从来不是法正最适合的战场,他的家乡在雍凉。 刘备领会其深意,表情严肃道。 “法孝直肆意杀人,本该处你死罪。” “可,念在你军功卓著,众人求情,在汉川又救了备的性命,特此减罪一等!” “即日起,罚抄法正府中金银,取消将军之号。” “流放武都,永不得回益州!” 严酷的责罚。 令人生畏。 蜀中豪右本以为这么多人求情,法正必能逃过一劫,没想到刘备如此严苛。 “天啊……立下如此大功,法正都不免被严厉惩处。” “我等今后若是被抓到把柄,岂不是死无葬身之地。” 豪右们面面相觑,更加畏惧。 许靖等人亦是心下大颤,这个结果可不是他们想要的。 一个失势的法正,还怎么撑住东州士啊? “主公!” “勿要多言!” 刘备严厉道:“法孝直,你可愿伏法?” “罪臣,尊令。” 法正抬头仰望,目中毫无怨恨之心。 他看了一眼刘云,深知这是刘云特地安排的机遇。 法正在蜀中地位太高,手段太狠,树敌太多。 留在成都与东州士元老为伍,注定难以抗住四面云集的政治压力。 而雍凉战场,乃是汉魏交锋的最前线。 法正和法邈,将会在武都掀起新得风浪。 远离蜀中,远离政治漩涡,才能保全法正的性命。 待来日,北伐雍凉,他们便能回到故乡,发光发热。 “好一招金蝉脱壳,避祸在外。” “孔明、升之,法正就此谢过了。” 法正朝着二人行礼,转头又朝着主座之上的主公,伏首叩地。 “主公……再会了。” 砰! 头颅磕地。 法正起身之际,顿时感觉身上的担子轻了很多。 他放下满身荆棘,仰天大笑出门去,自此不是东州人。 没了这一层负担,法孝直,将龙归大海! 董和、张飞等人出门相送。 在白毦兵的保护下。 法正的身影逐渐远去。 刘备背对着法正,这个素来喜怒不显的男子,始终不曾回头。 待法正身上,枷锁的声音消失不见,待众人退散。 良久后,刘备方才露出了惋惜的目光,他向前追了两步,仿佛伸手要去触碰什么。 “来人,把这片林子砍了……它使我看不清孝直的背影……” 诸葛亮静静道。 “主公……徐元直,已经走了好多年了。” 刘备蓦然失色,哦了一声。 他的记忆有些混淆,好像过去的有些场面似曾相识。 “成都府中原来没有树林……” “哈哈哈,孔明,备,老了呀。” “老了,就是念旧啊……” 诸事落定,刘备坐回原地,默默望向武都,口中喃喃道。 “孝直……” “孝直……那,咱们凉州再会!” …… 完美的落幕。 刘云等人亲自将法正送出成都。 把法正撇清关系,接下来就能毫无顾忌的对付东州元老了。 而且,结束了这两桩命案,过去的是是非非都已与刘云无关。 他的任务结束了。 翌日。 左将军府中,论功行赏。 在无人敢质疑刘云的能耐。 舌战群儒过后,牛鬼蛇神竞相潜伏。 不少蜀中青年才俊亦是云集府外,想要攀上新贵的高枝儿。 “看啊,那人便是刘升之。” “得亏许公的月旦评,将刘升之捧上榜首。” “此子,今后在蜀中,只怕无人能比了。” 闲言碎语传来。 马车中,许靖恨得牙痒痒。 “别听了,走吧……” 幕府前。 左将军掾,宣读公文。 “汉川一战,天师道战功卓著,录前后功,左将军上表天子。” “迁张公祺为镇民将军,领汉中太守,阆中侯。赏金千斤,钱千万!” “拜张公则为抚民将军,阳平亭侯。” “拜张琪瑛为沔南君。” “擢天师道巴西祭酒郭攸之,任汉中功曹。” “庞德、王平、句扶等擢升校尉,赏钱不等……” …… 刘云吸了一口气。 张鲁的待遇已经是和诸葛亮、法正、关、张同一个等级。 到最后压轴的估计就是自己了。 庞德抖了抖刘云的胳膊:“升之……刘使君会给你什么官位?” 刘云摇了摇头。 “不清楚……” “按规矩,我是师君之臣,封赏应在师君的亲属之下。” 庞德无奈道:“立下这么大功,也不能封侯?” “未必能……功名都得算在师君头上,毕竟我先前只是个青城山祭酒。” 刘备会给出怎样的奖励。 众人拭目以待。 那眉发虚白的左将军掾顿了顿,看向了台下的年轻人。 “录其前后功,主公上表天子,拜刘升之为讨魏中郎将!赏金五百斤,钱十万。” “领汉中军司马如故,加封关内侯!” …… 当刘备用封这个字的时候,关内侯就已经如同大汉旧制,成了拥有食邑的贵族爵! 门外鬼卒闻声,万众高呼。 师妹急忙跑来,欣喜道。 “这是加封,加封啊,不是赐啊!” “师兄,你真的封侯了!” 刘云恍惚之间,只看到周围的鬼卒尽相朝着自己涌来。 所有人激动的把他簇拥起来。 所有跟随在他身边的人,都由衷的为他高兴。 而他的敌人则满脸死灰,悻悻而退。 时间过得好慢,这一切仿佛都还在梦中。 刘云愣了愣,走到今天,只觉往昔岁月如风。 一介白身,一介乞儿。 流浪中原二十载。 到今日,终于摆脱流民的身份。 往事如昨,刘云这才舒缓心情,淡淡一笑。 封侯拜将,功耀门楣。 人若富贵,当衣锦还乡。 可,他的家人,如今又究竟在何方呢? 主座之上。 刘备望着被人簇拥起来的刘云,会心一笑。 “走到今天,苦了这孩子了。” 张飞亦是满眼欣慰。 “出息了……哈哈哈,真出息了。” “大兄既然杂事儿都已处理完毕。” “那,俺可就去验明身份了。” 刘备微微颔首。 “切记,不可鲁莽。” 张飞挠头大笑。 “大兄放心,俺可不迷糊。” “哎……升之!当初可答应好了。” “明日,来俺家喝酒!” 台下。 刘云拱手笑道。 “既然翼德将军几番相邀。” “那云只好悉听尊令。” “明日,云,必亲至!”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一百三十章 刘郎俊俏,奴家有别的生意找你谈谈~ 翌日,成都,赤里街。 诸事落定,总算有闲暇时光,可在成都游玩。 张琪瑛入成都之前,便听闻此地繁华,一大早就吵着要师兄带她逛逛。 刘云本欲在正午赴约前去张飞府邸。 可赖不过师妹搅扰,在张琪瑛软萌萌的哀求下,只得同意。 这小丫头的心思,他哪里能不知道。 昨日,刘云新封关内侯,刘豫州又特赐金五百,钱十万。 这等封赏,俨然只在诸葛亮、张鲁、关、张四人之下。 与安汉将军糜竺相等。 张琪瑛虽是新封沔南君,有四百户食邑。 可是如今不到月末,不能领俸。 按汉制,列侯租税也当是半钱半谷。 可在货币信用几经崩塌的大乱世,钱币的购买力本身就是个大问题。 历史上,便是就任大将军的姜维,每月俸禄,也是‘随手消尽’。 这个时候,作为一般等价物,金的重要性就体现出来了。 因为,蜀锦近乎与金同价,所谓:‘锦,金也,作之用功重,其价如金,故其制字从帛与金也。’ 在汉川,天师道弟子多是在义舍中米谷互换,货币不通。 因此,师妹若想置办一身好衣裳,就得从师兄这里捞点油水…… 刘云瞥了一眼装萌卖乖的小师妹,默默从随行的车厢中拿出了一個箧笥,也没说明用意。 只道是。 “师妹,且与你说好……我的赏金,你是骗不到的。昨日,我已令鬼卒将钱财悉数送往武都,帮助法孝直买些货物,供百姓修建屋舍过冬,现在已是两袖清风。” “更何况,到了正午,我便得去找征虏将军了,不能陪你玩的。” 张琪瑛先是柳眉微蹙,旋即又人畜无害的笑道:“师兄放心,师妹我能有什么坏心思啊,你就跟我去吧。” “到了正午,我再找辛姊姊陪我便是了。”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刘云只好点头道:“好吧……” …… 风和日丽,成都城内街衢通达,闾阎且千。 来往商贩络绎不绝。 各色商肆铺陈,琳琅满目。 光珠、虎魄、翡翠、玉。 犀象、蚕桑、绵绢、帛。 又有南中貊兽食铁、猩猩兽、鹦鹉、孔雀之属。 罽旄、帛叠、水精、琉璃、轲虫、蚌珠,天下奇珍,无所不有。 张琪瑛一入花花世界,便窜入了拥挤的人潮,顿时不见踪影。 “师妹,别乱跑!” 一眨眼的功夫,刘云便已找不到人影。 “……” “这丫头啊。” “你若是自己跑远了,我便去找征虏将军了。” 刘云四处寻人,周遭满是商人的吆喝声。 尤其是最为繁华富庶的赤里街道最中心,遍地可见妖艳的美妇招蜂引蝶。 “公子,上好的蜀锦不来瞧一瞧?” “不看。” “哟,公子长得这么俊,不买锦,别的生意也可以谈谈嘛~” 站在刘云面前的这位姓柳的女子,最是艳丽无双。只需轻微搔首弄姿,便妩媚的如同妖精一般勾人心魄。 “多年未见这般好看的郎君了,果真俊秀如锦,润泽如玉。不知是哪来的?” 刘云安神不动,只是手撵五斗米教定手势,冷淡道: “在下是青城山上的道士。” “哦,不懂风情的小道士啊。” 那女子眼波低垂,知晓刘云身份,顿时没了兴致。 刘云见女子转头,又追问了一句:“我不为买锦,而是前来问路,劳烦姑娘告诫一声,征虏将军张翼德的府邸所在何处。” 当初,江桥门下。 张飞只告诉刘云,他的府邸在少城。 具体位置,刘云还真没问。 “哟,问路?岂不闻蜀道难,人心更险,不给点人事儿,谁来给你指路?你这外来的小道士,怎生如此不懂规矩。” 那美人言笑晏晏,沿街招呼着同行的姐妹们,都来瞧瞧刘云的品相。 同是卖不出锦的女子们接踵而至,对着刘云品评了一圈。 “生得端,长得正,冷面白皮,面有贵相。可,若看衣着打扮,则显得素雅了一些,不似大族。” 刘云虽然已经封侯,可来成都时日不久,仍只穿着那身苍蓝云纹袍,头戴青灰儒士巾,背后除了竹箧笥以外,别无所属。 他两袖空空,又无簪缨之佩。 当初入大城,没来赤里街,这里的商贩都不认得他,故而被人轻视。 “唉,纵然好看,可多半是寒门出身。”街旁美妇尽摇头,扇着便面小扇扬长而去。临了,还抛下一句。 “柳姐,这郎君虽俊,却不买锦,料想没什么油水可捞啊……” “今儿个,你家又开不了张咯,众人且散了罢!” 众女打发完时间,一哄而散。 此可谓,人去楼空无人理,身若无财狗摇头啊。 刘云顿了顿,只是问个路,用得着品评贵贱吗?不知道的,还当你们几位开的是成都月旦评! 再说了,蜀锦贵如金,乃是汉代上流社会通行的奢侈品。 除了豪右大族们,寻常人如何买得起啊? 刘云轻哼一声,闲谈之际,却将背后箧笥背的更紧。 一路且行,箧笥中的沉重之物,撞得竹箱发出嗤嗤的响声。 刘云皱起眉头,沿着大城的方向朝西面走去。 独见一高高城门,屹立远方,由此隔开大、少二城。 汉代成都城是在秦城旧址上扩建的。 州治大城,郡治少城。 赤里街本是成都县治,后来也一并移到少城之内了。 所以县令马谡与郡守杨洪,都在少城行政。 刘云本想离去,可最终还是不放心师妹,临走前,还是再三探寻。 “师妹……你再不出现,我真走咯。” 天云流转,日头高升。 阳光错落的打在刘云所坐的屋檐下,他抬起头眯着眼,微微伸出手掌,去阻挡强烈的光线。 视线中,只见一道惊鸿倩影,似是听到刘云呼声,快步赶来。 “你还知道回来啊?” “叮叮。” 熟悉的铃声响起。 刘云向前看去,却只见腰间悬着铜铃的俏皮少女,眨着波光明眸,脚迈莲步而来。 少女天生丽质,美的惊心动魄,就连声音也好听得很。 “师妹我呀,向来听话,听到师兄叫我?怎么敢不来。” 张琪瑛知道惹了师兄生气,也不敢顶嘴,只是笑意盈盈的伸开藕臂,环抱着刘云的手臂,委屈巴巴的看着刘云,柔声道。 “师兄,别生气!我要跟你说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真的真的非常重要!” 刘云看了一眼一脸严肃的小师妹,顿时紧张了起来。 “什么事儿。” 张琪瑛揉了揉小肚子,仰着头: “师兄,师妹饿了,要吃饭!” 少女见师兄没有回话,盈盈一笑道。 “师兄,已到了朝食,你真不饿吗?” “对了,你在城里晃悠半天,之前说的那个阉人……张什么,找到了没?” 刘云白了她一眼:“师妹,不是阉人!” “而是燕人——张翼德!” “翼德将军性情粗暴,若被他听到,定要打你的。” 师妹张琪瑛碎步来到刘云身边,亲昵的抱着刘云的手臂,笑意盈盈。 “我不怕,师兄永远会保护我的对吗?” “对。”刘云揉了揉小师妹被风吹乱的头发,见小妮子平安无恙,就放心了。 虽然天师道成功入蜀,已与刘备合流。 可却也难保成都会不会另有贼子还忘不掉旧仇,想迫害张鲁一家。 毕竟校事府的眼线,可还多着呢,张琪瑛一人在闹市,刘云还真怕出事。 “那先买份茶粥吃。用过了朝食,然后再去找张翼德吧……” “好耶!吃茶粥!我还要配枣脯!”少女回眸一笑。 刘云捏了捏师妹的软耳,师妹笑盈盈的跑向街头的茶肆。 “姊姊,好吃的都拿来,我师兄付钱!” …… 赤里街头,一处茶肆中。 卖茶女即刻端上巴蜀好茶。 配上一小碟甘甜蜜枣,食案上还搁置有盐、姜、橘皮等作调料。 刘云久在青城山,自然也知在汉代,益州的朝食有饮茶,吃茶粥的习惯。 “这粥都是用什邡县的新茶熬制,枣脯来自新都。” “二位慢用。” 卖茶女放下食案,便要转头去招呼其他客人。 可刘云却将其拦住,细细打探道。 “姑娘且慢,在下想打听一下,征虏将军张翼德的府邸所在何处?” “张翼德?”那女子眉头微蹙,似是有些为难。 竟不料这青年看起来平平无奇,一开口居然便要找成都内的新贵? 须知,自刘备入蜀以来,荆楚人贵,元老为尊。 张飞声名在外的暴脾气,可让街头百姓对他没什么好印象。 “客官打探这作甚?” “无他,只是感兴趣罢了。为何姑娘这么害怕?” 那卖茶女见刘云与张琪瑛不是本地人士,方才解释道。 “客官想必有所不知,近来征虏将军张飞的爱女张莺莺,入蜀后感染瘴气,朝不保夕。” “张将军半月间,绑了十多个成都的医工去府中治病也未曾治好。我等深知在刘豫州帐下,张将军脾气最为爆裂,因此避之不及。” “我听你非蜀中口音,冒昧提醒一句,张征虏非易于之辈。且不管你是去作什么的,一旦入府,要是治不好莺莺姑娘的病,小心站着进去,躺着出来。” 刘云饶有兴趣的点了点头,打仗他张飞在行,可论治病,我可是跟张仲景学过医的! “那么,不知张府该怎么走?” 那卖茶少女见刘云仍不死心,苦恼道:“生了一张好面皮,却要白白去张府里挨顿打。” “若是非要去,那你到走错方向了。成都城内,有大、少二城,乃是当年秦相张仪所造。” “这是成都大城。张征虏的府邸,在少城。由此赤里街向西,穿过中门,直走穿过三条巷子,没几步就到了。” 刘云对着少女行了一礼,随后往那食案上堆一碟铜钱,吃完粥拉起师妹起身便走:“谢过姑娘提醒。师妹,我们快去吧。” “真俊啊……” 那少女只顾着看刘云的相貌,也没来得及查探铜钱,只将铜钱收入手中,便带着笑意相送。 “好个俏郎君,出手也阔绰,对了,刚忘了问他是哪的人了……” 卖茶女眸中微眨,等刘云的影儿消失不见,怅然若失的收起目光,稍后才从袖间掏出轻飘飘的铜子儿。 在商家手中,只要这么一晃,就知道铜钱的重量不对。 少女脸色大变,连忙掏出铜子儿一瞧,人直接傻了。 那铜子儿居然不是官铸的五铢钱! 正、背两面均无文字。 分明是董卓当年发行的五铢小钱! 益州乃是全国铸币中心之一。 在刘备发行直百五铢之前,益州同时存在汉代五铢钱、刘焉发行的蜀五铢、董卓发行的小钱。 这五铢小钱,质量低,不上秤,在天下臭名昭著,百姓宁肯以物换物,也不会用这钱啊! “唉……公子,这钱在蜀中不顶用。” 刘云回眸,又拿出了蜀五铢。 那卖茶女依旧摇头。 “还是用不出去。” “那……” 刘云在木牍上写下刘升之三个大字。 “姑娘,月末,拿着这个木牍去我家府邸。” “此帐,且先欠着。” 那卖茶女一见刘升之三字,吓得眼神大惊。 “刘……你就是刘升之?” 不待那卖茶女反应过来。 刘云早已拉着师妹混迹人群之中。 “先前在郑度家中,抄出了些小钱、蜀五铢。” “我留了些作为证据,以备不时之需,没想到还用不出去。” 师妹情不自禁的对着刘云竖起了大拇指,这一次来成都算是让她长见识了! 难怪没钱还敢出门。 刘升之三个字,在成都早已名扬。 或许很多人没见过他,但是没听过他的,还真没几个。 “师兄。” “接下来你是不是,还要跑到阉人张翼德家里蹭吃蹭喝了?” 刘云敲了敲师妹的脑袋:“重要的事情说三遍,张将军是燕地人,不是太监的那个阉!” “至于欠下的茶钱,等月末发俸,莪再令人补送回来便是。” 刘云到也不是刻意白吃白喝。 此行他来赤里街,本就不是单纯来玩的。 而是专门来查探一下蜀中民间的经济情况。 现在该得到的情报都已打听清楚,该去找张飞了。 张琪瑛思索道:“可是,翼德将军请你喝酒,两手空空而去,总归不好吧?” “说的也对。” 刘云方行两步,又停了下了。 在蜀中不比天师道,登门造访总归是需要符合礼数的。 更何况,在汉川之战,刘云杀了夏侯家两子。 张飞的夫人夏侯氏,可是夏侯渊的族女。 若是不把此事说清楚,今后见面难免尴尬。 “听闻张翼德的爱女莺莺姑娘卧病在榻。这时候不宜贸然前往。” “得准备点人事儿才好上门,正好我在赤里街采买些礼物,过去了说话也方便些。” 俏皮的师妹看了一眼刘云腰间的空空的佩囊,里头铜子儿没有半个,估计坏水倒是不少…… 一想起刘云之前的神操作,张琪瑛挑着眉笑道。 “买?” “师兄,你是又打算‘借’吧!蜀锦可不是茶粥,只有家中有织业的豪强会卖。” “这次你要是被逮到了,人家可是会想尽办法告官抓我们的。” 说到告官,刘云转头看向那柳家锦肆,似有所感。 “实不相瞒,我当年在凉州也不是没入过狱。” “还遇到了一位志同道合的狱友,跟他学了几个月越狱的功夫,自此之后,牢头看到我就吓得改道走。” “什么功夫……这么厉害?”张琪瑛眼中直冒星星。 “杀人术!” 张琪瑛闻言吓得一愣。 “你那个狱友是谁啊?” 刘云道: “姓杨,名丰,字阿若。凉州有句黑话叫:东市相斫杨阿若,西市相斫杨阿若,就是说这个人能从东市杀穿,杀到西市,也没人敢拦。” “所以,后来我在凉州惹了事儿,基本都留的是了这个人的名字……” 张琪瑛闻言,嘴角无奈的抽了抽。 说起来,在入天师道以前,刘云就是个四处游荡的流民。 在凉州跟杨阿若学了一身的游侠气,四处仗剑痛杀仇敌。 后来还是在天师道研习老子五千言,慢慢被张鲁匡正,身上的杀气才慢慢消除。 “师兄,你以前在凉州的故事,能多给我说说嘛……我还没去过凉州呢。” “当然可以。” “不过现在啊……得去买锦。” 刘云望着柳家锦肆,抖了抖背后的箧笥。 这里面的东西,刘云可是刻意带来的,就等着今天派上大用场呢。 这成都柳氏,之前也对抗过盐政,后来才归附了刘备。 看样子,成都柳氏不仅经营着盐田生意,桑蚕蜀锦之利也在掌握之中。 对了…… 柳家在历史上好像也有个蜀中悍将。 叫什么名字来着…… 刘云思索之际,张琪瑛好奇的问道。 “师兄,你的小钱又花不出去,打算拿什么买?” 刘云将背后的箧笥缓缓放下,掀开幕布,淡淡一笑。 “师妹别问。” “我有自有妙计。” 你这柳家的姑娘不是瞧不起白身吗? 今天我非要你出点血!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一百三十一章 空手套蜀锦,姑娘,跟我斗,你还太嫩了。 赤里街,柳氏锦肆。 作为产锦之乡,蜀锦名动天下,本来不愁卖不出去。 可惜,这两年来,刘璋与刘备连年大战,之后又逢汉川之战,蜀中群贼风起,以致商路不通。 如今成都虽定,百废待兴,可遇上刘备正要实行盐铁锦酒四项专营的风口。 如今虽然只推行了盐政。 可明眼人都瞧得出来,其余三项的到来,只是时间问题。 刘备还是厚道人,在年关前,不与豪强施压。 等到年后,方才推行全州。 豪强们若能赶在年关之前,卖出一批蜀锦,也算是赶上最后一波红利了。 于是乎,赤里街的姑娘家,为了售卖自家的锦布,打扮的花枝招展,尽态极妍。 但,蜀锦贵如金,没了那群中原权贵们来买货,这些蜀锦就是烂在益州也鲜有买家。 到最后,没有商路的蜀中豪右便只能将蜀锦售卖之权移交刘备。 你道是,刘备如何将蜀锦控制权掌握在内? 理由很简单,益州的地形和其他州不一样。 正所谓,尔来四万八千岁,不与秦塞通人烟。 四川盆地,四面都被大山包裹,形成了一个封闭独立空间,对外交流极其不便,乃是天然闭关锁国的好地方。 自古出川,只有两条路,东面的商路要经过巴东,穿越地形狭窄的巴山和巫山。 入蜀后,刘备特地在此设置了江关都尉,出入的邮驿、渡津都由刘备的人马严格盘查。 想从北方离开汉中,需要穿越秦岭,然而为防备魏军又至,刘云在汉中各处谷口设置了围守。 如此两面环堵之下。 就算蜀中豪右想偷偷将蜀锦私自卖给魏国权贵,也没有离开的机会,合作以分利,是他们唯一的选择。 …… 柳家锦肆的大旗下,车马稀少,杂草愈多,妖娆的柳芸娘无奈的用纤手撑着云鬓,美眸中的风情,也越发的淡漠。 与其他锦肆一样,以卖锦致富的成都柳家也是许久未曾开张。 前段时间,盐业之利又被盐府校尉王连一并收走。 成都豪右的日子算是越来越难过了。 毕竟成都寸土寸金,柳家是大族,宾客童仆,衣食靡费。眼见账目日渐亏损,入不敷出,柳芸娘亦是日渐憔悴。 “已至年关,在不卖锦填补家用,正旦也不用过了,咱家干脆都去搂草打兔子吧。” 柳芸娘百般叹息之时。 正巧不巧,那赤里街上穿着苍蓝袍服的年轻人,又入眼帘。 虽然这郎君穷点,但生的倒也好看。 定是在成都人生地不熟,找不到方向。 呵,先前奴家要与你做些别的买卖,你这郎君心气儿高,看不上。 如今低头做人,岂能不诈你一诈? “哟,小道士,怎么溜溜转转又回来了?” “莫不是被奴家勾了魂儿,要与奴家谈些别的生意了?” 柳芸娘妩媚的声音传来。 刘云只是行个五斗米教的惯用礼。 “姑娘,在下这一次来,是买锦来的。” 买锦…… 亲娘啊,这可是咱柳家锦肆近半年以来头一回开张。 买家还是個小米贼。 柳芸娘握住便面扇的手都哆嗦了一下。 “公子,当真要买?蜀锦可不便宜。” 话音未落,那刘云身后便窜出一个靓丽少女。 “不便宜,是多贵啊?” 柳芸娘仔细的打量了一下这少女的身段和容姿。 冰肌玉骨,白嫩无暇,俨然是大族出身。 而且她一身玄色留仙裙,头戴飞仙髻,足以彰显她的身份。 在汉代的衣着,有严格的等级规矩,赤黄两色乃皇家所用,布料最贵。 其次便是紫、玄(黑)。 商人地位最贱,用白,普通老百姓则只能穿杂色,刘云这一身便是百姓装扮。 柳芸娘看着这小丫头与刘云十分亲昵,又不懂物价,故而心气儿抬得高了些,看向刘云的眼神,也满是对软饭男的不屑。 在她看来,虽不知刘云这段时间从哪拐来这么一个大家闺秀。 但作为女人,她还是提点一些为好。 蜀中多美人,也多负心汉,司马相如的例子,可就在蜀人的口中传着呢。 “这位妹妹,绫罗绸缎,左边尽是丝,唯有锦字,左部为金,可见,蜀锦与金同价。” “不知这位公子可是要寻一上好布料,赠予心上人?” “我看公子是周正之人,切莫因囊中羞涩,就动了歪念头。” 柳芸娘美眸含波,似是故意提醒刘云。 在这个时代,天生贫寒就是原罪,就该泥泞缠身。 别觉得自己长得好看,便想飞上枝头当凤凰。 都到这年头了,还靠女人上位,蜀中人不笑死你? 上一个在蜀中用这种手段求偶的故事,早就被骂完了。 卓文君立下的海誓山盟都靠不住,你还想学司马相如咸鱼翻身? 刘云没管柳芸娘到底作何想法,只道是。 “不牢姑娘操心,勿论多贵,我都买。” 见刘云口出狂言,柳芸娘这才挑了挑眉,站起身来打量着这个小道士。 她双手微抬,环抱着丰腴的胸脯,绕着刘云走了几圈,虽漫不经心的扇着便面扇,眸中却波光流转。 行啊,为了骗这少女上勾,开始妆模作样是吧! 老娘非得给你个教训看看! “我们柳家这锦,可是在锦官城里织造,湔江水中濯洗,这面料,飘似云烟,灿若朝霞,念公子年轻,故,可卖的贱些,权当交个朋友。” “姑娘不必客气了,生意本就难做,我直接原价买来,日后最好不见……” 刘云随手将背后的箧笥放到案前,随后从中挪出一块金饼。 堆满锦绣的案几上,瞬间金光闪闪! 柳芸娘诧异之际,秀口大张,连忙擦了擦眼睛,一晃过去愁眉竟舒展如画。 “金饼???” “对,不用掂量了,绝对够秤。” 看着面无表情的师兄,一旁的张琪瑛用两指轻轻地摩挲着下巴,怎么也看不透师兄的手段。 “你的铜子儿都是五铢小钱……哪来的金……” “嘘!”刘云敲了敲小师妹的脑袋,转头对着柳芸娘笑道。 “这只是定金,柳家的锦,在下要一百匹。” “只不过得劳烦姑娘请一车夫,送往张征虏府邸。事成之后,再付足金,如何?” 一百匹??? 柳芸娘哑口无言,望着手中的大金饼,俏丽的身躯如雕塑一般凝滞良久。 半响过后,手中的便面扇啪的一声落在地上。 汉代一斤黄金价值万钱啊!一个金饼差不多就是一汉斤。 而刘云的箧笥里,装的居然全是金饼? “公子难道并非白身,而是大族出身!” 刘云沉默不语。 毕竟之前真是白身,而现在……封了侯,算是彻底摆脱过去的身份了。 不过这番沉默,在柳芸娘眼里,此时就算得上一种低调了! 什么叫人不可貌相了,什么叫人靠衣装马靠鞍啊! 公子你只穿着一身寻常袍服,奴家纵使有眼也识不得你这尊泰山啊! 现在的豪门公子,都喜欢道士装了吗??? 片刻过后,方见柳芸娘媚眼婆娑,欣喜之色越上眉头。 街上的同行见柳家开张,皆是四下非议,满脸抱怨。柳芸娘也满不在乎,还故意迎着她们嫉妒的目光,将金饼收入囊中。 没办法,蜀人富足,两汉之间多有攀比之风。莫说是生前攀比,就是死后下葬也要比谁家礼态隆重。薄葬之风,始于诸葛,这是后来事了。 …… 回头来看,这也是柳芸娘近来第一次卖出自家的锦,自是喜笑颜开,还不忘嘚瑟的看向几家竞争对手。 刚才谁说捞不着油水的! 这位公子,明明是大户人家啊! 差点就被尔等坏了生意! 用眼神蔑杀了几家锦肆过后,女子这才稍稍收敛心神,强忍笑意,语气也越发恭敬: “找一车夫运往张家是吧,公子稍等,奴家稍后……不,立刻就去办!” “这车夫的脚力钱,权当是交个朋友,就不算在内了。今后还望公子多多照顾!”柳芸娘交代两句,连忙招呼人手拉车、搬货! “兄长,咱家开张了!快去摇人,把货都搬来!!!” 望着远去的女子,刘云偷偷咳嗽了两声。 其实,你也不用搬太多,不然我良心容易过不去…… 唉。 这柳芸娘啊,虽然看起来成熟造作,可实际上,也不过十八岁。 卸下伪装后,眼里还带着一种清澈的愚蠢…… 呃,至于为啥会这样,刘云也不敢问。 只是看到她那同样看起来不大聪明得兄长的时候。 刘云大概也猜到柳家为何会选择归附刘备了。 “哎呀……这不是大名鼎鼎的刘升之吗?” 一身腱子肉的柳隐跑过来郑重地牵着刘云的手,切齿拊心的笑道。 “拜君所赐……我家的盐井,都没了……” 这柳隐不愧是蜀汉后期名将,虎背熊腰,体格健硕,关键是手劲儿还挺大。 看似和睦的握手,却在彼此较着劲儿。 刘云哭笑不得。 真是冤家路窄啊。 “休然(柳隐表字),不用感激。” “该谢我的,还在后头呢。” 刘云发尽全力,捏的柳隐手骨生疼。 那厮终是忍不住叫了一声,连忙挣脱束缚。 “好小子……劲儿可真大啊。” —————————————— 离开赤里街后,刘云便坐在柳氏雇来的马车上。 思索着蜀锦的局势。 成都柳氏这种中等豪强,抵抗不了刘备的专营政策。 虽然他们也会心有不满,但成都赵氏和新都杨氏的顶级豪强圈儿被拆除过后,空下的位子就有很多了。 刘备便可以将中小豪强拉入仕途,在许以红利分成。 这些中小豪强,享受着刘备政权带来的仕途便利,很快便能融入其中。 今后北伐,少不了他们的身影。 思虑之间,张琪瑛的话,却突然打断了刘云。 “师兄。” 张琪瑛如好奇宝宝一般看向刘云,眼中满是困惑。 “你不是说刘豫州赏你的五百金,都送去武都郡了吗?这手里哪来的金子?偷得?” 刘云摇头道。 “净胡扯……我才来成都几天,路都认不得,去哪偷?” 主要是,这二十年,他只跟过徐庶、张鲁、张仲景、杨阿若、姜叙几人。 智略、勇武、医疗、骑术属性拉满,偷盗的技能压根没地方学…… 张琪瑛见刘云不承认,更困惑了。 “既然不是偷的,那金子是哪来的?” 唉…… 刘云无奈的拿出了一块‘金饼’丢到小师妹的手上。 他重重用指甲划开金饼,一抹绿色的痕迹便留在指缝间。 “我是给她了金饼没错,可我这金……” “学名叫黄铁矿!” “江湖诨名:愚人金……” 黄铁矿的外观和黄金几乎没什么区别,一般人根本分辨不出来。 更何况,在汉代,用愚人金诈-骗还是头一回! 而愚人金的产地,就在甘肃…… 当年在武威郡,刘云与杨阿若守城对抗凉州叛军时,偶然间发现了这东西。 后来在汉阳,刘云便与姜维常用愚人金逗弄奸商。 回想起在凉州的那段快乐时光,刘云不禁笑道。 傻姑娘啊,傻姑娘,可别动不动就瞧不起白身。 白身生起气来,可会让你狠狠长个记性! …… 张琪瑛闻言俏脸大变,已经能想到万一被柳芸娘察觉,人家会怎么骂街了。 “师兄……虽然成都柳氏搅弄过盐政,你也没必要这么针对人家啊,拉一百匹蜀锦送到张翼德的府中,他收了,可是不会还回来的。” “我也不想这样。”刘云无奈的摇了摇头:“可她瞧不起我一介白身,还屡次出言相讥,不得给点教训?” 张琪瑛点头道。 “也是……” 轺车渐停,刘云从车上缓缓走下,身后数辆载满蜀锦的马车。 “下车吧,张府到了。” 过中门,行过三条巷子,在不远处,便可见到蜀郡太守的衙署。 想必这就是卖茶女所说的成都少城了。 张琪瑛后,抬眼望去。 却只见不远处,一处宽阔宅邸映入眼帘。 宅中亭台楼宇,舞榭歌台,样样不少。 据传此处,之前是刘璋之兄刘瑁的府邸,刘璋投降后,这处宅邸便被赏赐给了张飞。 “师妹,我先走了,你与辛姑娘逛逛,就早些回去。” “别太贪玩。” 师妹听话的点着脑袋:“师兄,我知道了!” …… 少城,张府内。 一声猛汉咆哮传遍府邸。 “医工,俺家女儿究竟治不治得活?” “你倒是给句话啊……” 张飞叉手在腰,在屋内来来回回转了好几圈。 “治也不能治,死也死不了!” “却为何故?” “俺再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 “你们治不治!” 雷鸣般的嗓门,吵的几里外都能听到这位长坂桥战神的呼声。 停滞在门口的马车受惊,扬起高蹄,连连退却了三步。 刘云轻抚马额,过了许久,骡马方才定住心神。 “张翼德果真好大的脾性……你这般恐吓,谁还敢治。” 刘云向门口之人拱手道。 “劳烦阁下禀报张将军一声,听闻莺莺姑娘病重,百医无救,天师道大祭酒刘云特来拜访,愿解将军之忧。” …… 府邸内,见张飞正要抽起鞭子,威吓医工。 长子张苞连忙上前拉住劝阻。 “爹,这已经是第十个医工了,你这一鞭子打下去,今后还有谁会来给小妹看病?” “成都串医不得全被你吓跑了!” 张飞冷哼一声,丢鞭掷地。 “少说废话,俺让你去请医工,你可请来?” 张苞万分为难道:“全成都的医工都在这了,可压根没人敢去治啊……” “那就眼睁睁看着你妹妹死?”张飞将鞭子狠狠丢在地上。 “俺不管,贴出告示,只要能救俺家女儿,俺愿意千金相赠!” 张苞愁眉苦脸,心道是,外边倒是有一个人,就怕你不肯见。 “父亲不必张贴,门口来了一位公子,说是能治好小妹,但是他的身份……父亲可能不愿意接受。” “我怕父亲动粗,又恐误了小妹病情,就令绍弟陪同那少年在门外候着呢。” 张飞摆了摆手:“什么鸟身份,但说无妨,只要能治好俺女儿,六天故鬼来看病都行!” 张苞试探的说道。 “父亲……来者说他是天师道治头大祭酒,就是前些天在成都舌战群儒的那一位……不知父亲可愿让他一试?” “升之?” 张飞心头一愣,登时爆喝一声,拍案而起。 昨夜,女儿病情忽然加重,百医无救,整个张府忙的焦头烂额。 张飞差点忘了,是自己叫刘云来喝酒的了。 “嗨呀,在外头等了多久,你怎么不早说。” “快快快,你去迎接!俺去换身衣裳。” “绍儿,备酒备肉,都拿最好的来!” 年幼且看起来有些文文弱弱的张绍,略有点子不类父的味道。 无论是脾气还是相貌更像他的母亲夏侯氏,举止有法,动静有礼。 料想未来不会是一名合格的武将,但会是一名中庸的文臣。 而其兄张苞,体格则与张飞接近。 虎背熊腰,孔武有力。 这两兄弟一高一矮站在一起,要是张苞不说,刘云还真看不出来他们是一家人。 “升之稍等,家父很快就来。” 刘云点了点头。 不多时,沉重的脚步声,便从府内传来。 从门内闯出来的张飞像是见到了活菩萨,目中满是喜悦。 “升之,差点把你忘了。” 刘云不卑不亢,拱手行礼道:“刘云,见过新亭侯。多日不见,略备薄礼,以谢翼德将军在广汉照料之恩。” 张飞高兴之余,又想起女儿的病情,还哪管那些礼节,一把拉着刘云的手,就朝着府内闯去。 “行了,升之你人来就好,带什么礼。唉,闲话少叙,先进来行医再说!” “俺家莺莺快不行了。” 刘云察觉事态严重,连忙紧随其后,进入府门。 “好,劳烦翼德将军带路。” “请!” “升之,请!” 二人比肩而行,张飞倒也是客气的很。 少年张绍见此倒抽一口了凉气。 “父亲虽然鲁莽,但素来也敬重士人。” “这刘升之年纪轻,却能让父亲如此亲近,料想也是有本事的。” 张苞示意张绍别多言,拉着弟弟默默来到府外。 “看看吧,这么多蜀锦,要花多少金?” “一个汉川军司马,讨魏中郎将,每年能有多少俸禄?” “人家是把好钢都用在刀刃上了。” 张绍闻言,满目惊奇,大为称赞。 “嘶,大兄所言甚是,看来为官之道……小弟还要跟升之多学学啊。” 张苞对这些官场上的事儿倒不感兴趣,他志在沙场。 “此子与我年岁相近,却已是名扬益州。” “能在汉川击败曹操之人,岂能是寻常之辈?” “绍弟,咱们得多跟升之走动走动了。” “我总有种感觉,此人,未来必将成为蜀中新秀。” 张绍点头道:“大兄,言之有理。” “不过,弟……还另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张苞困惑道:“什么感觉?” 张绍望向府门内张飞与刘云并肩的背影,感慨道。 “弟今日初见升之……不知为何,心里却总觉得很亲切。”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牵引着我,主动去靠近他。” 人格魅力?还是不可抗力? 说到这儿,张苞亦是深有同感。 “说实在话,俺也一样。” …… 两兄弟感慨之间。 张府内却是发生了惊天动地的大事。 不知哪传来的喧呼声,响彻府邸。 “医工!快请良医!” “人怎么还不到?” “张姑娘已经命在旦夕了!” 啊! 张苞、张绍心下大震,对视一眼后,便急忙冲入府中。 “升之,速救!” “升之,速救!”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一百三十二章 大张皇后,请沐浴!在下,发誓不看。 “升之,速救。” 呼声传罢。 刘云步履匆匆,未行多步,便入正堂。 屋内的医工们见刘云到来,老泪纵横,无不投来了敬佩的目光! 差点上演一出半生飘零……愿拜明公为义父的戏码了。 “这位就是青城山上的祭酒?可真年轻啊……可他怎生如此想不开?” “唉……莺莺姑娘的病,莫说是寻常米教祭酒,就是天师张道陵再世,也未必治的好,他怎敢前来触这个霉头。” “他来行医,我等到可脱身,今后要是被张翼德迁怒,只当为他立个衣冠冢,也当是还了恩情罢……” “刘郎……善人也!” 如是云云再三,刘云也并未理会,只是与医工们客套几句,大概了解一下病症。 初入张府,环顾左右。 张飞家里到没有外边那么阔绰,他本就是涿郡土豪,但这些年跟刘备奔波劳碌,养成了节俭的习惯,因此家里陈设简单,唯独字画倒是不少。 刚入内室,墙上尽数挂着用絮纸描摹的美人图。 皆,娟秀清丽,青萝动人。 一看压印,竟是张飞手笔。 只是……按现在的标准来说,画中的女子都很幼态…… 不由刘云多想。 不多时,张飞便火急火燎拉着刘云来到张莺莺的房外。 随后砰的一声关上屋门,也不让任何人进来。 张飞一脸心疼,伸手引着刘云进入张莺莺的卧榻之侧。 “升之,那些庸医能讲出什么道理来。” “还是早些诊治,莫要误了时辰。” 刘云心领神会,徐徐看向躺在病榻之上的张莺莺。 此女果真继承了其母夏侯氏的美貌,通体肤白,肌肤细腻。 虽只是十五岁的少女,却已娉婷婀娜,美的不可方物。 只可惜久抱病体在榻,素脸淡如星霜,嫩唇亦失去光泽。 这病中少女浑身冷得哆嗦,三层被褥压不住。 时不时眉宇之间还有珍珠细汗浸透如雾,眸间微蹙,似是陷入梦魇。 张飞见此,其鸣也哀。 “升之,速速救俺女儿!” “只要俺女儿平安无恙,愿以千金相谢!” 刘云心知,此女年纪要比刘禅大,应是历史上早亡的大张皇后了。 他转头看向张飞。 “张姑娘何时发病?有何征兆?” “近来蜀中,可有疫病?” 张飞搔着脑袋,回想到。 “俺女儿,入蜀已有一年,除了半年前与马家的妹子去了一趟青衣山以外,没跑远过。而且,也不曾听闻蜀中哪有疫病啊?” “只是一年以来,孙公祐、夏侯纂、霍仲邈相继患病。除去霍仲邈一個多月前被你治好之外,前者皆已病逝。” “连同俺女儿,已经不知几例了,寻常士卒还不知有多少,你这一说,倒是提醒了俺。得去跟军师将军说上一说。” 刘云闻言心中大概已经了然。 蜀中瘴气遍布,原始雨林大多数没有得到开发。 像成都这类大都市还好,蜀中其余的荒郊野岭,遍布瘴气和蚊虫。 来自北方的姑娘适应不了湿热的蜀中气候,一旦被蚊虫叮咬,或者寄生虫缠身,就容易生病。 这类病在岭南、益州、南中居多,其中疟疾、痢疾、出血热为主,在古代‘南方凡病,皆渭之瘴’,天师道便能治疗瘴气。 其余的民间医家,对此也并非全无对策。 可惜,东汉的书生们都跑去攻读经文,或是躲入深山,苟全性命。 有几个愿意冒死行医救治天下? 儒学附身经学,民间医学便得依赖道教。 没办法,官-场黑暗,权势复杂。 便是医中巨硕,张仲景也因不善逢源,只得弃官跑去岭南治病行医。 医工们倒霉一点,遇到曹操这样的狠人,华佗的下场就是个范例。 也难怪,屋外的医工个个被张飞吓得不敢动弹。 这时候,对于医工们而言出工不出力,就等于没犯错。 我压根就不救人,屋里头人死了你总不能赖我吧…… 刘云算是体验了一把东汉版的医闹纠纷。 他看了看张莺莺的脖颈,果真有些蚊虫叮咬的痕迹,如果不出所料,此乃疟疾。 这青衣山,即乌尤山,又名离堆,在今乐山市。正当岷江、青衣江和大渡河汇流处,夏季正是多蚊虫之时。 当年李冰在凌云山与青衣山之间开凿溢洪道,使青衣山成江中孤岛,遂为盛景。 在汉代,青衣山位于蜀郡属国与犍为郡交界处,乃是古青衣羌人生存之所。 可惜,现在还是东汉,既没有乐山大佛,也没有凌云窟,更没有火麒麟。 也不知张莺莺怎么跑去那种地方游玩,还沾了一身的瘴气。 刘云细细把脉过后,起身拱手道。 “行了,张将军,我大概已知晓令爱的病情。” “瘴气年年有,我道祖天师入蜀中布道之时,便是治理此病的好手。” 张飞听到这话,便觉得神神怪怪。 “升之,该不会真用符水救人吧?” “不至于,我道虽以符水救人为表,招揽徒众,可各地祭酒都是要学医术的。” 光靠巫鬼神话行骗,没点真本事,五斗米教哪能发展出五十万鬼卒啊。 刘云也不管张飞信与不信。 只嘱咐道:“翼德将军,令人准备热水,为莺莺姑娘沐浴,除去湿汗。” 沐……浴。 “光天化日,就在这洗?” “对。” “升之,你也要留在这?” 刘云理所当然的点了点头。 “医者无心,我会在外等候施针,当然,张将军若是介意的话,你可以出去避嫌,让我单独治疗。” 张飞直接人傻了…… 俺女儿,你让俺离开避嫌? 你一外人,单独留在屋里头治病?这治的是什么病? 张飞愣了半秒,右手一抖一抖的,似是已经握住了虚空中的长矛。 唉,俺兵器放哪了…… 见张飞气得暴跳如雷,刘云亦是心知此事不妥。 不过,当初他诊治霍峻之时,用的也是针灸之法。 张莺莺的身体可远远不如霍峻那么健朗。 再拖下去,病情越发严重,时间长了,谁也救不了。 全看张飞自己决断吧。 “你这升之,好生大胆啊!” 张飞原本就黑的脸,直接被气成了纯正东北黑土地,等天一黑,点油灯都看不见的那种。 “俺看你像个正人君子,竟不料色胆包天,还将主意打到俺女儿头上了?” 张飞气得须发尽张,活像一头雄狮。 门外的张苞、张绍连忙上前拉住。 “升之为人,父亲岂能不知?你与他在汉川并肩作战,他岂是这般小人?” “父亲……息怒啊。” “息怒啊……” 张飞听闻此言,稍稍冷静。 毕竟刘云还愿意出手诊治。 比起那些胆小的医工,不知好了多少倍。 张飞吐了口气道。 “呼。” “升之……方才是俺失态了。” “你,真有法子救?” 刘云点了点头,冷淡道。 “门外的串医,并非不能治,而是张将军在此,他们不敢治。” “若张将军信得过我,我可以一试。” 张飞还在犹豫,毕竟这黄花大姑娘可不是霍峻那般的铮铮汉子。 秦汉时代,社会风气相对后世虽然比较开放。 可终究还是男女有别。 一旦传出去,难免遭人话柄。 张飞迟疑之际,却只听一声嘤咛从少女口中传来。 “阿翁,我好难受……” 憔悴娇柔的声音听得张飞心都要碎了。 “莺莺啊……” “俺在,俺在!” 可这少女只说完这话,又是难受的昏阙过去。 “时间不等人,张将军,令爱病情危急。” “如若要施针,就得现在动手。” 刘云面不改色的从随身背着的箧笥(竹箱)中拿出了银针,一字排开,吹燃火折子熏烤消毒。 “我在南阳时,曾偶遇神医张仲景还乡,跟他学过几天针灸之法。虽不如神医高妙,却也医好了不少病患。” “若是将军心有顾虑,可令一女子在此监督。” “我亦可蒙面施针,但听她人指教方位便可。” 见这刘云似是有备而来,张飞心中又忧又恼。 目前门外那些医工又不肯全力施为相救,只恐女儿病体拖沓,迁延日久,越发病重。 张飞苦苦一叹。 心道是:若你真是大兄的儿子,俺女儿给你到也不吃亏…… 可你若不是……岂不污我女儿名声。 “唉……那升之在这站着,俺叫小女儿前来。” “不过,俺可告诫升之一句,莫有邪念。” “否则……就算救活了俺家女儿,哈哈哈,别怪俺张飞不放你走!” 刘云心中苦笑,这莽张飞……真是人如其名,好不讲理。 今后这种事儿,还是尽量少掺和了。 唉,行医难,在乱世当良医更难啊。 …… 张飞快步离开屋门,满眼都是自家白菜要被拱了的恼火。 随后他果断的关上屋门,朝着院中喊道。 “来人,备热水。鸳鸳,进来看好你姐姐!” “可别让她缺斤少两咯!!!” “来咯。” 屋外的童女闻言,快步迈入房中。 张飞迟疑不定,在院中转了几圈。 “哼,升之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要是治不好俺家莺莺,看俺怎么收拾他。” 张苞迟疑道:“父亲,那要是治好了……” “少废话,真治好了,俺非得把他腿打断,捆在家里当赘婿!” “俺们张家,就没吃过这么大的亏!” 至少不能白吃亏…… 管你是不是大兄的儿子。 就算是强扭的瓜,你也得给俺笑着吃咯! …… 屋内身形小巧的童女便是张鸳鸳。 张家的二小姐年岁要比大小姐小得多,与刘禅年岁相近,才刚满七岁。 这丫头倒是与姐姐的淡雅华贵不一样。 她是个天生的机灵鬼,调皮蛋。 这一点,倒是跟张飞像的很。 等到张飞把她叫进屋里的那一瞬儿,这丫头还满脸泥巴,满不情愿的看着屋内的青年。 似是刘云叨扰了她,才没能打造出那副横空出世的伟大泥塑。 老子喜欢画萝莉,女儿喜欢玩泥巴…… 这一屋子人,癖好都有点奇怪。 刘云淡淡一笑,用白布帮这小丫头把脸上的黑泥擦洗干净。 这丫头也不怕生,就伸着脸,还扭过头去,让刘云帮她擦后脖颈,一点没把他当外人。 这洗得干干净净,整整洁洁后,小姑娘,这才有点小荷才露尖尖角的意思。 也难怪他老爹爱画小萝莉了…… 合着,还是个女儿控! 都说莽张飞,猛张飞,现在刘云心里头就只剩下萌张飞了…… “二小姐,现在可以施针了。” 刘云和张鸳鸳在屏风后等待。 两名侍女为张莺莺梳洗完毕,关上屋门而去,屋中就只剩下三人。 张飞虽是急不可耐,却也只能在门外干瞪眼。 “哎呀……这这这,这是什么事儿啊。” “你说他刘升之学什么不好,非要跟张仲景学针灸?” “去跟华佗学外服不好吗?” 建安三神医,董奉年纪还小。 张仲景是内科祖师爷,华佗是外科祖师爷。 也不怪刘云学得中医内科。 他跟华佗的人生轨迹,完全没有交集…… 张苞无奈道。 “针灸之法,岂能不裸露肌肤。” “父亲莫要动怒,当以小妹的病情为重。” 张苞这一番劝诫,却惹得张飞更怒。 “不是你们自个儿生的,就不肉疼!哼!” “不管他治不治得好,今天都别想走。” “俺非要把他拴在府里,哪都不许去。” 被骂的一脸无辜的张苞、张绍愣了半响,总觉得张飞的情绪纠缠扭捏,也不知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父亲,你到底是喜欢升之,还是讨厌他啊?” 张飞大怒:“别问俺!!!” …… 屋内。 刘云如约蒙上了眼睛。 虽然眼睛是心灵的窗口,你关上了这扇窗,不代表心不跳啊…… 温香软玉在卧,稍有触碰也是难免的。 “治此疟疾,以督脉、手臂少阳经穴为主,帮莺莺姑娘露出臂膀。” 二小姐听令而行,将盖着姐姐玲珑娇躯的被褥折起,露出雪白的藕臂。 刘云轻触少女细腻的肌肤,冰凉的触感,也是激的张莺莺柳眉微蹙。 二小姐有些不情愿,虽然只是触碰了手臂,可这位小姐却是眼睛尖的很,她看到了刘云刚刚触碰到姐姐的肌肤之时,手明明抖了一下。 “别摸了……快下针!” 刘云只听过盲人按摩,没想到自己有一天居然要来一出盲人施针…… 还要被这个小萝莉质疑自己的良心,这公平吗?这合理吗? “唉……” 刘云拔出银针,开始施为。 纤细的藕臂之上。 大椎、陶道、中渚、间使、后溪五处主要穴位依次落定。 “莺莺姑娘尚有盗汗自溢,唇舌发白的症状,请二小姐露出莺莺姑娘的腰腹和双腿。” “你!” 张鸳鸳脸色大变,陶瓷般的娃娃脸上溢出一抹嫣红。 这女儿腰啊,好比刮骨刀。 就算是风气比较开放的两汉,也不可能让你随便让你看,让你随便摸啊…… “刘升之,你可不要太过分!” “姊姊的腰腹,平日里都不让我摸,别说你了!” 刘云万般无奈。 “医者无心,医者无心!” “早点施针,查看疗效,姑娘再追究于我也不迟。” 二小姐轻抿小嘴,闭上双眼,猛地一下掀开了被子。 “我扶着你的手,你可别乱动!” “你说哪,我给你指!” “好好好。” 刘云撵起银针,仍由小萝莉拉着自己的手臂,巍然不动。 “第一针,气海穴,位于肚脐下一寸半。” 二小姐瞅了一眼蒙着眼睛的刘云,在他面前挥了挥手,确定看不见。 “好了,下针吧。” “喂喂喂!让你下针,你手别碰!” 二小姐啪的一下,打落了刘云的手。 “第二针,关元穴,脐下三寸。” 二小姐:“还往下???” “第三针,脾俞穴……” “第四针,三阴交……” 二小姐:“喂喂喂,这儿太危险了!你别动啊!我让你别动!” 张鸳鸳心急之下,伸出手来想一把揪住刘云的耳朵,却不料耳朵没抓住,倒是把罩住刘云眼睛的布条给扯了下来。 呃……这不争气的眼睛啊! 刘云下意识的眨了一下眼睛,玉体横陈,肤白胜雪。 他连忙侧过头去。 从二小姐那吃人的眼神里,刘云看到了自己的命运! 张鸳鸳都要被气哭了。 “还看!你还看!” “谁让你睁眼的!你别看,你不许看!!!” “阿翁!阿翁!” “这刘升之,不守规矩!” 我…… 刘云百口莫辩,刚要解释。 却听闻啊!的一声。 门外,来自涿郡莽夫的一声狮吼。 响彻云霄……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一百三十三章 阿升,阿升,这是备失散二十年的长子啊! “混账!混账啊!” 守在门外,听到呼声的张飞已经是气得火冒三丈! “什么针灸啊!有你这么下手的吗?” “这白面小厮,居然敢如此亵渎俺家女儿!!!” “这要是传出去,俺家女儿,还活不活了!” “张苞,取俺兵器来!” 张苞急匆匆从屋外赶来,问道:“爹,发生何事了?” “别问!” “让你去就去!” 张苞、张绍被张飞下了个够呛,连忙跑去屋外疏散医工。 “坏了,父亲大发雷霆,该不是小妹没治好吧。” “诸位,且快些离去,否则,少不了一顿马鞭伺候啊。” 被解放的医官们闻言涕泪,对着屋内的刘云视若义父! “刘郎高义!舍身救我!却自陷于虎狼之口,如此大恩,此生难报。” “我等莫要误了刘郎好意,去也,去也!” …… 张飞见二人没拿来兵器,定是去放跑医工们了。 “吃里扒外。” “俺亲自去取!” 兵器在握,张飞翻然回头,直冲那张莺莺的屋舍杀来。 门外,张飞张绍力劝不住,连忙高呼。 “阿母!阿母!父亲要杀人了!” 话音未落。 须臾之间,风吹影动,从门口迎来一位雍容华贵的美妇人。 她步履娉婷的走到张飞身前,虽是娇小身材,却散发着不下于张飞的气场。 宁静端重的夏侯氏柳眉微蹙,轻喝道:“小翼德,又要孟浪?” “俺……” 张飞看着比自己矮一头的夫人,满眼心虚的丢下了兵刃。 像是个做错了事儿的孩子一样,挠着脑袋。 “哪敢……自从徐州那年出事儿以后,俺就再也不敢孟浪了……” 夏侯氏声如黄莺婉转,古井无波的眼中不见责备之色。 “刘郎既是你请来的,主人对宾客岂能如此无礼?” “你若闲来无事,不妨去多读几卷书,再不济,画几张画,也是好的。” “这里有我照看,如刘郎当真逾越,姎我自有决断,去吧。” 张飞长叹而去,在这位夫人面前,他走起路来竟连大气儿都不敢喘。 合着莽张飞,还是個妻管严啊…… 难怪汉川之战打完后,就属他愁眉苦脸。 不过,秦汉时代的正室地位确实很高。 别说张飞怕老婆,就是横了一辈子的曹操,对丁夫人也不敢大呼小叫。 夏侯氏的出现,倒是暂时缓解了刘云心中的压力。 没了张飞打扰,他便可继续施针。 约莫小半个时辰过后,刘云方才推门而出。 好在施针完毕,最后关头没被张飞搅扰,一切安泰。 夏侯夫人倒也是深明大义之人。 明知屋内的青年正是杀了她几位族弟的血仇之辈,可面上依旧能和颜悦色,不失主人之礼。 “多谢夏侯夫人出言相助……” 刘云走出门,便见到一身穿明黄色直裾的美妇人,正带着兄弟俩在门口立侍。 她的明眸看向了这个俊朗的青年。 随后,端庄的行了一礼。 这妇人心平气和,对于汉川之战,只字不提。 也难怪她一个夏侯家族女,身处敌国还能生存的这么好,这份胸襟,刘云倒也佩服。 “临风玉树,天生贵相,刘郎不像是小翼德想的那种人。” “此番有劳刘郎了,只是不知我家女儿,病情如何了?” 刘云瞥了一眼同样被吓得满头是汗的二小姐,希望这小妮子,不要胡言乱语才好。 “莺莺姑娘病情已被压制,今后只需按时服用汤药,病体可愈。” 刘云留下一份药方,又嘱咐道。 “平日莺莺姑娘再有不适,可在内关穴,将生姜捣烂,外敷穴位两个时辰。” 姜这东西作为调味料,在汉代并不常用,为大众所享,还得到唐宋之时。 夏侯氏闻言,露出了和善的笑容。 “生姜,南市倒也有卖。绍儿,今日便去买来。” “且慢。” 刘云补充道。 “各地姜料因水土产地不同,药效不一。” “需取上品,药效方见。” 夏侯氏又问道:“不知刘郎所谓的适宜水土,在何方?” “犍为郡治下僰道县,有好‘薑’。” 生姜,在古代谓之‘薑’。 益州西南夷中,僰人最善种植,此地姜料产量大,质量高,因此用药效果最佳。 夏侯氏一一记录在木牍之上,转头又摸了摸二女儿的小脑袋。 “鸳鸳,你姊姊现在可苏醒了?” 张鸳鸳诚实的点了点头。 “施完针后,的确醒了,只是……” “只是什么?” 夏侯氏见二女儿支支吾吾,眼神逐渐变得冰冷起来。 “只是……姐姐说,她这辈子都没脸见人了。” …… 夏侯氏果真能忍……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仍是保持微笑。 “苞儿,先请升之下去歇息。” “我与你父亲,有事商议。” 张苞浑身冒冷汗,给刘云使了个眼色。 “走……走走走。” 片刻后,张飞闯进屋来,见爱女苏醒,高兴地吼声响彻府邸。 “女儿,女儿啊……” “担心死俺啊!” 满脸苍白的张莺莺张开星眸,见周围满是家人,眼角溢出一丝热泪。 “阿翁……刚才,那个医工呢?” 张飞想起此事,就气得摇头。 “哼,你别多问。” “俺马上就去验明正身,他若真是大哥的……那自当欢喜。” “若不是……” 张飞老脸一横。 “那就把他绑来当赘婿!” “唉……小翼德,小翼德!” 夏侯氏自知这次张飞是铁了心了,谁也拦不住。 她连忙吩咐张苞,柔声道。 “苞儿,速去请你的刘伯父入府。” 张苞心头恍惚,总觉得这刘升之并不简单。 好像还有什么事儿,是他们这些年轻人不知道的。 “阿母,此事和伯父有什么关系?” 夏侯氏脸色沉重,哀叹道: “这是你父亲曾经欠下的债啊……” “你莫多问,速速去办吧。” “唯!” …… 张府,客厅内。 刘云端坐于榻上,百无聊赖。 尽管人醒了。 张飞却始终还是没让刘云走。 只说是要请他喝酒,可刘云端坐在客席上半响都没有人来理睬。 食案上空空荡荡,也没有小厮服侍。 “这张翼德……又在搞什么鬼。” 刘云走出门去,信步庭中,逛了没多会儿。 不多时,二小姐冷着脸走了过来。 刘云也不怪这小妮子对他有敌意,毕竟他是看了些不该的看的。 有些巧合真是没法解释。 “刘升之。” “跟我过来。” 刘云苦笑,还想赔个礼。 “鸳鸳姑娘……方才在下真不是故意的。” “别说了。” 张鸳鸳扭头就走。 “父亲找你。” 一听是张飞的意思,刘云便放心了。 不多时,刘云便随着张鸳鸳来到了府邸的一处暗阁中。 张飞已不似之前那般生气,见女儿脱离病魔,所有的怒火也都一并压下了。 “来来来……升之啊,先前俺多有得罪,且莫与俺计较。” 刘云看这屋子一片昏暗,又瞧着张飞那一脸‘真诚’的目光。 极度怀疑张飞是想把自己塞在这屋子里,好生报复。 “翼德将军……你不会想杀我吧?” 张飞拍头大笑。 “哪能啊……” 毕竟是自己选的赘婿……俺,还怕你跑了呢。 “来来来……有话进来说!” 刘云将信将疑的走入暗阁。 谁知那张飞临走前,却不讲武德,一把将刘云推入门中。 然后死死锁住屋门。 “翼德将军……你这是干嘛?” 张飞得意的哈哈大笑。 “升之,你就在里面好好呆着。” “门口有油灯,你点燃就明白了。” 张飞令人严加看守,不多时,便去门口迎接刘备。 “大兄……升之被俺抓住了。” 刚下马的刘备闻言大惊。 “翼德!你怎么如此孟浪?” “备都与你说过,不可鲁莽。” “备还无法确认此事,万一出了差错,岂不伤了升之的心?” 张飞脸上的笑意戛然而止。 挠头的手,也停了下来。 “大兄……俺有计略。” “哦?翼德也有计略可言?” 张飞循声望去,角落处,诸葛亮轻摇羽扇,漫步而来。 “军师也知晓升之的身份?” 诸葛亮走到二人面前,小声道。 “先前的确不知。” “不过,自从主公从汉川回来,一直精神不振,口中没日没夜不离刘升之三字。” “加之,升之乃是建安元年生人,又生在徐州,亮便对此事有所怀疑。” 这件事,刘备谁也没说。 一直压在心底,张飞和诸葛亮都是自己猜测出来的。 刘备无奈道。 “备,本想待时机成熟,再行告知军师。” “亮明白……”诸葛亮目光幽幽,羽扇轻摇,扇的不是风,稳的却是心。 “升之身份特殊,万一真是主公在徐州失散的长子。” “光是这一层身份,就足以掀起惊涛骇浪!” 刘备,可不止这一个孩子。 义子刘封、亲子有刘禅,就是那吴夫人腹中也已有孕。 随着刘备的势力越做越大,围绕子嗣之间的权力斗争也会逐渐露出头角。 袁绍、刘表败亡的经历就在眼前。 刘备不可能不慎重。 张飞见二人话中有话,心急道。 “事情还没水落石出,大兄、孔明何须担忧?” “若不是大兄的孩子,俺把大女儿给他,让他死心塌地为大兄效力,岂不美哉?” “若是大兄的孩子,那更是亲上加亲啊!有什么可说的?” “刘封若不识趣儿,让他滚回寇家便是。” “至于阿斗……他跟升之都是甘嫂嫂生的,能出啥问题?” 张飞虽然想的简单,但这个方案却是最优解。 刘备点头道。 “翼德,说得有理。” “此事还望你们守口如瓶。” “近日,升之历经太多波折,备,不想他压力太大了。” 二人齐声道。 “唯。” 不多时,一行人便来到暗阁之外。 张飞从角落处,揭开一扇小窗,朝里望去。 “大兄,升之就在里面。” 刘备心下大惊。 “翼德……你怎么把升之关在里面?” “嘘嘘嘘……大兄小声点。”张飞乐呵道:“好好看吧,俺自有道理。” …… 暗阁内。 刘云还不知张飞玩的什么把戏。 只吹燃火折子,点亮油灯。 一排排火光亮起。 刘云拿起油盏,环顾四周,方可窥视屋中全貌。 这似是一处画室,周遭约莫有二十步长。 屋内,两排案牍并列,其上,摆放着文房四宝,墨丸纸张。 刘云轻抚了一下这纸,略显粗糙,泛黄,在油灯照耀下,依稀可见树皮的纹路。 “是蔡侯纸。” 刘云慢行几步,又见二十张蔡侯纸上都画着同一位女子。 那女子神韵过人,穿着各样衣衫,只是都没画完。 “只有轮廓,却无五官……” “张翼德做事素来干净利落。” “他不是这种虎头蛇尾的人。” 刘云看向案台,有狼毫小笔在此。 “张翼德是想让我完成此画?” “可我又怎知,他要画谁?” 屋外,张飞见刘云拿起狼毫,眼神一亮。 “他要画了!” 刘云取出墨丸,在烟台上细细撵开。 “我可从未学过画……张翼德就不怕我把这些画给毁了?” 蔡侯纸可是挺贵的。 刘云沉吟半响,料定他不画完,张飞是决计不会放他出去的。 “若是画错,权当得罪了。” 他沾过墨水,定睛看向画中的女子的头发。 那般发髻的编法,一看就不像是少女。头发从上往下,侧垂至肩部,并从发髻中分出一绺头发,似是在体现女子的天生妩媚。 “这是汉代最流行的坠马髻?” 这种发型,乃是为东汉权臣梁冀的妻子所创,名誉天下,此后达官贵人竞相模仿,至唐代贞观年间依旧经久不衰。 那画中的女子,虽无五官,可每一幅的姿势动作都不一样。 或是倚柱轻笑,或是端庄行礼。 或是新婚结伴,或是有感灵孕。 这一幅幅画面,仿佛在描述这个女子的一生。 刘云看到第十幅,这一幅画的是怀中抱儿。 熟悉的画面牵动心弦,战火似在纸上燃烧,刻骨铭心的画卷徐徐展开。 他的眸光微微颤动起来。 大脑中,像是有无数的海水涌入,咕噜咕噜的不断躁动。 莫名其妙的记忆碎片撕裂脑海。 …… 建安元年,夏。 七月初一。 大火撕裂城池。 月光下,浑身洁白如玉的美妇人,抱着啼哭的孩子,漫步在泗水河畔。 身后骑兵踏破大地的声音,响彻天地。 “快追,那个女人就在前面!” 小腿中了一箭的妇人,自知跑不远了。 她美眸中噙满泪水,万不得已之下,只得将孩子放入竹篮。 任由河水将竹篮飘到远方。 “孩子,对不起……别恨阿母。” “别恨阿母……” 一滴泪水打在了孩童的脸上。 水波悠悠滚滚,飘荡远去。 战马奔驰之声,撕裂天幕。 …… 啪嗒……狼毫掉落于地。 回到现实。 刘云只感觉胸口突然被什么撕裂了一般隐隐作痛。 那女子的面容,他只匆匆看到一眼。 可是她身上散发的母性的光辉和柔情的目光,足以让刘云确认,这就是他的阿母。 他阔别了二十年未曾见过的母亲啊…… 真好看…… 世上大概没有比她还漂亮的女子了。 他重新拾起狼毫,起身之际,面前的画像越发清晰。 仿佛画中人就是二十年前的那个女子。 就是他的阿母。 或者说,他现在眼中只有那位女子,不管看到什么都将是她的身影。 “升之,下笔了!” 暗阁的窥视窗口之外。 张飞屏气凝神,胆战心惊的望着屋内。 刘备亦是凑上前去,没多久,又觉得窥视不妥,仍是退回原地。 他的心焦灼万分,饶是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刘备也不曾察觉。 三人就在屋外,等了一个下午,日落月升。 黑幕降临。 星天下。 诸葛亮轻摇羽扇,握在手中的茶器,倒映出天上的一轮月光。 “主公……已经等了一下午了。” “备知道……” 刘备站了一天,生怕搅扰。 他既怕不明真相,又怕真相到来,无颜面对这个孩子。 “孔明……备,对不起他。” “亦,对不起夫人。” 诸葛亮沉吟道:“过去亏欠的,今后补上也不迟。” “我看,时间差不多了。” 话音未落。 诸葛亮起身之际,张飞亦是欢喜道。 “出来了,出来了!” 吱呀一声,张飞解开屋门的铁锁。 不多时,青年缓步而出,眼神阴郁。 刚一抬头,他便迎上了刘备殷切的目光。 刘备缩在身后的双手交缠在一起,他刚想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升之……画完了吗?” 诸葛亮替刘备开了口。 刘云暗暗的点了点头,眼波低垂。 二十幅画,他全画完了。 每一笔,都是细心到了极致,将方才回忆中出现的那位女子描摹的栩栩如生。 不过,他只取出了第一幅放在胸前,内心怅然。 可当画像和刘云的相貌重叠的一瞬间。 刘备苍老的双眼,突然放大。 流云散去,银月当空。 那美貌白皙的女子,在月光的照耀下,细腻的肌肤清透如霜,犹如白玉。 而拿着画像的刘云亦是冷面白皮,与他的母亲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平日里,不对比,还不知道。 可是在这样强烈的契合之下,任谁都能看出端倪。 甘夫人,白如玉。 尽管刘云出现的地点存疑,可是基因这种东西,却是改不了。 错不了。 是他了。 这是阿升……是备的阿升啊。 刘备胸中又惊又喜。 不经意间,这位以昭烈之名著称于世的英雄,竟是罕见的流下了热泪。 “主公,你怎么哭了。” “哈哈哈,无事,无事。” “风沙眯了眼。” 刘备欣喜万分,看了一眼同样愣在原地,不知所措的张飞,大笑道。 “翼德,你不是要请升之喝酒吗?” “酒呢?” “哦哦哦,差点忘咯,你看我这记性。”张飞拍了拍脑袋,心中的愧疚总算是烟消云散。 他蹑手蹑脚的闯出屋门,喜悦的吩咐道。 “张苞、张绍,快快快,叫下人整几个小菜,俺要与升之一醉方休。” “哈哈哈!” 女婿成了大侄子。 双喜临门! “哎,多弄点酒肉来!” “今天,俺高兴!”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一百三十四章 继承父志,匡扶汉室,诛曹!灭吴! 浊酒喜相逢,英雄泪沾裳。 虽已过哺食。 可张府内外仍是一片繁忙。 庖厨造饭,小厮取酒。 灯火通明下,依稀可见落落人家。 “张苞,张绍,快些来。” 宴席上。 张飞乐呵的招呼下属端来食案。 各自分餐而食。 这顿饭,没有外人。 除了张飞一家以外。 就只有刘云、刘备和诸葛亮。 张飞倒是也不多礼,大大方方的坐到了偏席之上。 “大兄,快些落座,才好开宴啊!” 刘备起身看向三弟,恭敬的将三将军请到了主座之上。 “今日,翼德才是主,备乃客也。” “更何况,三弟办好了这么一桩事,岂能偏居客座。” “功臣不必推辞。” 张飞挠头大笑。 “哈哈哈,既然大兄这么说。” “俺可就却之不恭了。” “来来来,大兄、孔明、升之,都坐。” 客人坐定。 张苞、张绍亦是坐于刘云身侧。 这两兄弟正在狐疑。 “明明父亲正午还在生气,怎么到了晚上,就对升之这般客气?” 刘云回眸一笑。 看着年轻的兄弟俩,心中倍感亲切。 “张将军素来就是这般直爽。” “误会解除,自然就和好如初了。” 两兄弟点了点头。 “二弟方才还在为升之担心,害怕父亲冲撞了你。” “如今见你出来,我等就放心了。” 三人相顾一笑。 不多时,张飞举起羽殇,双目枕泪。 “二十年了……俺心里的愧疚总算能放下了。” 他面向江陵,将羽殇中的酒水洒落一地。 这一尊,当敬故人。 “甘嫂嫂……你就安心的走吧。” “俺和大兄,不会忘记你的嘱咐的。” 言及此事,刘备亦是肝肠寸断。 甘夫人虽然不是刘备的正室,可她与刘备相濡以沫,刘备早年因为多次丧偶,正室之位屡屡空缺,所以甘夫人常常主持家政。 她虽然出身贫寒,可在刘备眼里,在群臣眼中,毫无疑问,甘夫人就是正室妻子,昭烈皇后。 “翼德……旧事勿要再提。” 刘备瞥了一眼刘云。 张飞会意的点了点头。 这件事儿,对刘云的冲击太大了。 若在提到已故的甘夫人,刘云一时之间,是无法消化这般情绪的。 “不说了……” “为升之寿!” 台下众人举起羽殇,齐声对着刘云恭敬道。 “为升之寿!” 刘云岂敢从命。 “为刘使君寿,为张征虏寿!” 诸葛亮和颜一笑。 “升之,不当叫刘使君了。” 刘云察觉失言。 他已不是张鲁旧臣,现在的身份是刘备政权的讨魏中郎将。 跟刘备的义子刘封一个级别的。 “军师将军所言有理。” “云,该呼一声主公。” 刘备眼中略有遗憾。 他多想听到刘云正式叫他一声‘阿翁’啊。 可这句话还没说出来,便已觉得不妥。 诸葛亮也是看穿了刘备眼中微弱的情绪,连忙扇了扇羽扇,摇头示意。 “主公……有些话,现在讲不适宜。” 刘备收回目光,亦是知晓此事得从长计议。 刘云在蜀中树敌太多。 法孝直走后,他就是蜀中豪右以及东州士、校事府群起攻之的对象。 若是再让曹操知道,刘备有这么个厉害的长子,曹操必会想尽方法,把刘云除掉。 更何况,刘云的身份太过特殊。 目前,他是天师道二号人物,掌握汉川权柄,已经成为一方派系首脑。 若是再加一個刘备长子的身份,那将在益州掀起一阵新的政治风暴。 刘备已经年老。 被他整治过得那些豪右,会不会重复刘焉父子的旧例,在刘备死后,将幼子强行辅佐上位?说不准的。 吴夫人背后有东州士撑腰。 益州人在新一轮的权力博弈中,会不会为了利益倒向东州士,也犹未可知。 当下。 只有他们几人知晓刘云的身份,不传播出去,才是最为妥当。 等到刘备、诸葛亮将诸事打理妥当,四方派系争斗调和,刘云在蜀中的地位才能慢慢稳固。 刘备整理完思绪,面上又恢复了那般肃穆。 他起身举起羽殇,略显愧疚。 “升之,这一尊,备欠你的!” 刘云同样举起羽殇,回敬道。 “时也命也,谁也不欠谁。” “主公勿要自责。” 举杯痛饮,推杯换盏不知几何,羽殇中遥遥倒映着当年明月。 刘云一口饮尽,过去的恩怨情仇,付诸东流。 酒水穿肠过。 冰冷的心脏,似是春雪初融,顿时刘云全身溢出一丝暖流。 他看着张飞、刘备齐家欢乐。 当年青城山上独沐雪的少年郎,而今总算也能体味到人间温暖。 张飞终究是老了。 酒宴过半,他与刘备便已满脸醉熏。 一口一个嚷嚷着,能喝千石酒的万人敌,过不多时,便已是酩酊大醉,满口胡言。 “苞儿,把莺莺叫来。” “让她看看救命恩人。” 张苞脸色微红,年轻人还是能喝些。 不多时,已经换上一席素雅白绢的女子便来到庭中。 张莺莺不愧是夏侯氏严加管教的女子,无论是举止还是神态都是落落大方。 尽管先前还有些扭捏姿态,可一到人前,少女便如一朵素雅白莲,任由水中风吹雨打,面上依旧波澜不惊。 “姎我见过伯父,见过父亲,见过军师将军。” 逐一行礼后,这少女方才驱步,来到刘云案前,欠身行礼。 “谢过公子救命之恩,此恩此德,姎我无以为报。” 刘云起身扶起张莺莺,这少女微抬翘首,俏丽容颜,风月霁现。 一对星眸灿烂,似要勾人心魄。 蛮腰丰庭,不染风骚,却将少女身段体现的淋漓尽致。 关键是,此女还梳着一头坠马髻。 这样的发型,亦是让刘云想起了他的阿母,一时间竟看得痴了。 “恩公……” 那少女被盯得面色微红,颔首低眉,联想起之前这位公子还看过她的身体,一时之间,张莺莺脖颈绯红。 “若无事……姎我,赞且退下。” 刘云恍然失神,眸光重新聚合,方才察觉自己失态了。 “莺莺姑娘慢行。” “今日病体方愈,不宜受冻。” “每日仍需按我药方服药,不可懈怠。” “待半月后,若察觉小腹无异样,堵泄正常,便可减轻药量。” 张莺莺一一记在心中,起身朝着刘云再拜,旋即告退而去。 刘云的目光始终盯着那少女的坠马髻。 直到张莺莺消失不见,方才撤回眼眸。 主座上的张飞拉着刘备,坏笑道。 “大兄……你看升之那眼神,八成是妥了。” “哈哈哈……” “俺可跟你说了,升之这小子,俺要了。” “就是云长兄家的姑娘嫁过来,她也得当小!” 刘备抚须长笑。 “你啊!年轻人的事情,就交由他们自己决断吧。” “反正,时间还长着呢。” …… 古代男女的结婚年龄,一直是随着政策变化不断改变的。 就是在两汉,嫁娶的年限,也是时常变动。 一般意义上而言,女子十五许嫁,笄而字之,其未许嫁,二十则笄。 贵族家的女子,毕竟和底层百姓不一样。 就算超过十五岁,家里也交得起罚金。 可乱世的底层百姓就不一样了。 诸侯们为了获取人力资源,无底线的下调法定成婚年龄,民间十二三岁就成婚,也是常有。 刘云之前倒是没考虑过这些事儿,他心中所想,唯有克复中原,兴复大汉。 私人愿望就是能为徐州的百姓报仇,为养父母讨回公道。 不过,今日突然见到张莺莺这一身打扮,倒是令他思念起了自己的母亲。 尽管,刘备和张飞、诸葛亮都默契的没有表露真相。 可以刘云的智慧,他哪里能猜不到。 刘备平日里种种超乎常人的信任与关心,早就让他有所怀疑。 张飞特地设下此局,亦是让他越发的接近了真相。 等他一出门,看到刘备那般眼神。 刘云一下子就明白了事情是怎么回事。 徐州,建安元年的战乱,不正是刘备带兵和袁术争夺广陵时,张飞失徐州之时吗? 三国志记载:下邳守将曹豹反,间迎布。布虏先主妻子,先主转军海西。 如果刘云没有猜错,他就是那个夏天,被吕布俘获的刘备之子。 至于自己为什么后来会成为彭城国广戚县人,他也已有答案。 先前他审问那名女刺客时,脑海中浮现的记忆,已经让他与现实串联到了一起。 “清楚了……” 刘备长子的身份,将伴随他一生,怎么也磨消不掉了。 天命无常啊。 没想到他一直想寻找的父母,就在自己身旁,而自己却还全然不知…… “刘升之啊,刘升之,你平日里的小机灵,都去哪了。” 刘云自嘲般的苦笑。 看着刘备和张飞兄弟俩喝的酩酊大醉,个个从坐榻上翻滚下去。 他会心一笑。 “主公今天醉的真快。” 诸葛亮举起羽殇,且喝且行。 “人一高兴起来,喝的就多。” “翼德,主公皆是如此。” 诸葛亮酒品还是比较好,尽管他也喝的不少,可是年纪毕竟摆在这。 “主公和翼德都已渐渐年老,不比当年了。” “当初,隆中草庐里,亮还与三将军打赌,只要饮的过亮,亮便出山。” 刘云听着不同往常的三顾茅庐,颇为好奇。 “哦?然后如何。” “然后啊……” 诸葛亮嘴角含笑,似是回忆起了二十七岁时的意气风发。 “然后,亮与弟,及其几个童仆,全被翼德喝翻。” “云长与翼德,就这么把亮抗回了新野。” “亮一醒来,悔之不及矣。” 刘云闻言大笑。 二十七岁的年轻人,曾经志在天下,挥斥方遒。 诸葛亮看着刘云,就像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 “这么多年,辛苦主公了。” “亮,很少看到主公这么高兴过。” 诸葛亮看了一眼张苞、张绍。 “劳烦二位,将主公和翼德扶下去歇息吧。” 两兄弟点头称是。 不多时,杯盘狼藉。 一轮月光下,只剩二人。 “军师将军有话与我说?” 刘云猜得到诸葛亮的意思。 “有一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诸葛亮请刘云出门,二人来到屋外。 星天下,寒霜四起。 露水凝聚压低树叶,啪嗒一声,水珠坠落于地。 “亮与升之,其实是见过的。” 刘云思索道:“何曾见面?” “建安十二年,亮与徐元直、石广元、崔州平、孟公威求学南阳。” “具在司马公座下听教。” “其间,徐元直常说,自己收了个小徒弟。” “他已是弃武从文,便悉数将剑招传授于人,自此不问游侠事儿。” “亮闲来无事,曾去新野观剑。” 诸葛亮打量了一眼刘云,没有看错。 “若亮没猜错,你便是当年的学剑小徒。” 刘云点头道。 “徐师的确教授过在下剑术。” “学满一年后,正逢曹军南征荆州。” “徐师多时不曾去剑舍,只给云留下木牍,让云自行逃难。” “云,便随乡人去了凉州。” 诸葛亮悠然一叹。 “若是那时,亮能察觉你的身份,也许你也不必继续流浪七载。” “主公也不至于今日才能父子重逢。” “这一直是主公的心病啊。” “当年,甘夫人在南郡病逝。临终前,夫人特地嘱托主公,务必要找到当年离散的孩子,亮到现在还记得夫人的愁容。” 刘云闻言,心头一颤。 竟不料,子欲养而亲不待。 今后只能在梦中才能体味慈母之情了。 “军师,能和我多说说我阿母的事情吗?” 诸葛亮微微颔首。 “主母是一位勿论相貌还是品性,都无可挑剔的女子。” “她能把所有家事管理的井井有条。” “各家将领妻子和能和睦相处,全赖主母居中调解。” “升之在汉川连杀夏侯家二子,而夏侯夫人全不追究,一则是念在翼德将军当年过错,二则仍是念在她与甘夫人的姊妹之情。” 难怪…… 刘云一直不理解,为什么夏侯夫人对自己没有太大恶意。 原来还有这一层关系在其中。 积善之家,必有余庆。 甘夫人已在无形之中,帮自己铺好了路。 “升之啊。” “亮今日,其实不止是想和你说这些。” 诸葛亮话锋一转,忽然严肃了起来。 刘云点头道:“军师,有话直说。” “亮知晓,你这些年来,在三辅、凉州肆意纵横,学得一身本领。” “你素来聪慧,应知晓曹贼之心,若汉室当真灭亡,将来能继承大统之人,唯有你!” 刘云心下一颤。 “那……阿斗。” 诸葛亮毫不避讳,目光紧锁。 “少主与亮,情同父子。主公常年在外征战,孙夫人走后,阿斗一直是拙荆在照顾。” “与情而言,亮自然希望阿斗能继承大位。” “但亮知晓,阿斗生性贪玩,未来可为守成之君,却不可为社稷之主。” “主公与曹贼之间的国力差距太过悬殊……” “若无中兴之人掌理中枢……天下不在归汉矣。” 诸葛亮向来看得很清楚。 其实他和阿斗的感情,要比刘备还深。 诸葛亮和黄月英无子,阿斗他是当亲儿子来养的。 所有人都以为,刘备临终前,一纸诏书就把诸葛亮的权利抬到开府治事的最高位。 其实,没人注意到。 刘备在夷陵之战后,留下的是一个遍地疮痍,四处作乱的益州。 刘备的功名随着大行皇帝、山陵崩塌也将烟消云散。 诸葛亮的权利根本不来源于已经死去的先帝,而是直接来源于刘禅。 是刘禅给了诸葛亮开辟霸府,唯我独尊的权利,是刘禅给了诸葛亮凌驾于皇权之上的至高权柄。 从始至终,他们都是情同父子,而非很多阴谋论中的尔虞我诈。 这也几乎是魏晋禅代以来,唯一一例臣子开辟霸府后,不行篡逆之事的奇事。 如今诸葛亮与刘云刨心而谈。 亦是给了刘云一个答案。 “你与阿斗,都是甘夫人的孩子,同父同母,亲密无间。” “亮只希望,今后你能善待阿斗。” 刘云从诸葛亮的目光中看出了慈父般的温情,他与刘禅之间的真情,根本不可能随着局势而变。 只是,治国理政,有比刘禅更合适的存在。 诸葛亮为社稷考虑,当立嫡立长。 “军师现在说这些,未免太早了。” “何况,云还没有做好准备。” 这一切来的太快。 一介乞儿,突然就要成为一个政权的支柱,刘云晃了晃脑袋,顿时感觉一团乱麻。 “亮与你说的不是马上就要发生的事情,而是今后可能会发生的事情。” “升之啊!你的才干超出众人,超过主公。” “你要建立的功业,必将不限于荆、益一隅。” “不过,在此之前,你便要完成身份的转换。” 诸葛亮挥挥羽扇,一股寒风刮来,历史的天空冰冷的吓人。 “从前,你是游侠,你是天师道的祭酒,你嫉恶如仇,可以肆意杀伐豪右,铲除奸猾,戏耍豪商。” “可当你成为主公的长子……你应当明白,很多事情不一样了。” “逆魏太过强大,若要北伐中原,便要吸纳所有的有识之士,为你所用。” “你要建立的功业,除去的弊病,都得排在克复中原,还于二都之后。” “只有你证明了天命在汉,天命在你,这一切方才能顺利推行。” “你,明白吗?” 刘云算是清楚了。 今夜,诸葛亮与自己刨心而谈,说得不仅是刘禅的事情,还有刘备政权的根本性问题。 正如诸葛亮所说,逆魏国力十倍于我,蜀汉若要兴复汉室,将不得不依赖豪强的力量。 刘云之前在广汉杀伐豪右,已经激起部分豪强的不满。 这一部分人,刘云不可能获得他们的支持。 可剩下的豪强,就需要刘云慢慢拉拢。 夺嫡、亦是在夺天命。 诸葛亮是在提醒刘云,从今日开始,他便要和过去的自己,彻底决断! 诸葛亮期待得看向刘云,只要他开口同意,北方元老、荆州人,都会愿意帮他获得这个新身份。 “那么,升之,你会怎么做呢?” 刘云望向天空,明明如月,倒映在他的眼瞳之中。 季汉孤月常在,他的志向便不改。 只是,如今他的志向和蜀汉的命运完全绑在一起。 朕即国家,朕既天命! 时局紧迫,容不得刘云犹豫。 良久后,他开口道。 “怎么做?” “如中宗故事,以王道、霸道杂糅,护汉家三兴。” “我会继承父志,匡扶汉室,诛曹!灭吴!” 话音落,寒风起,吹乱青年衣衫。 诸葛亮看着刘云愣了半响。 这青年天日其表,龙凤之姿,浑身似是裹挟一股英雄之气,搅得周天寒彻。 龙吟惊天。 良久,诸葛亮将羽扇放在胸前,合住双眸,满意的沉吟道。 “子类父,子越父,汉室可兴。” “亮,无忧矣……”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一百三十五章 西凉马云禄,愿结秦晋之好。 心事尽除,一夜烂醉。 待到翌日天明时分。 刘云仍未醒来。 他本不滥饮,只是近来名爵加身,又与刘备相认,心中自是欢喜。 又与诸葛亮刨心而谈,言遍蜀中诸事,胸中浩然之气,骤然而发。 一时间喝过了头。 待到苏醒时分,已是日上三竿。 吱呀。 门扉洞开。 惊醒睡梦。 刘云皱了皱眉,蓦然张开双眼。 却只见一双水灵灵的眸子近在眼前,少女的呼吸声依稀可听。 “师妹……” “你怎么在这……” 阳光入户,打在张琪瑛的身上,小妮子盈盈一笑,俏皮可爱。 这丫头,跟师兄之间向来亲昵。 “昨夜,你和刘使君喝的找不到北,半夜未归。” “我和辛姊姊多时不见你归来,便去张府找人,这才把你带回来。” 刘云揉了揉发痛的脑袋。 正要抬眸,却只见辛宪英正端着茶汤入屋。 “恩公醒了,喝点热茶汤吧。” 这出身北方的大族之女,本来知书达理。 可与张琪瑛相处的久了,身上那股子‘贵族气’仿佛也削弱了不少。 平日里与刘云相处也越发亲昵,避讳渐少。 刘云接过辛宪英递来的茶汤,道了一声。 “辛姑娘是陇西大族之女,岂能端茶奉水,折煞在下了。” 辛宪英抿嘴轻笑道。 “恩公有所不知,姎我在颍……在陇西,素来行检。” “平日里除了读书,别无所爱。” “恩公与我有大恩,只管将我当成婢女,莫要多心。” 说起读书事。 刘备还一直嘱咐刘云要去成都府中多借阅书籍,增长学识。 此事刘云一直记在心中。 只是前段时间忙于处理校事府,没什么时间。 如今张裕受诛,蜀中大局定矣,他也可趁此良机好好去选几卷兵书读读。 刘云饮了口茶,起身道。 “过几天,我亦要去州文学馆。” “辛姑娘既然热忱典籍,可与我同去。” 辛宪英眸光放亮,微微颔首道。 “那就多谢恩公了。” 闲话说罢。 刘云亦是起身梳洗。 他所在的宅邸在成都大城。 与张天师的府邸只隔了一条巷子。 庞德、姜维等人都住在其中。 刘云刚刚梳洗完毕,便听到院外的舞剑之声。 兵器交加。 庞德毫不留情,剑剑直逼姜维要害。 不多时,只听哐的一声,庞德挑开姜维手中剑,一剑停在喉间。 “动作太慢了!” “伯约,你的心不专注。” 十三岁的少年郎,始终斗不过饱经战阵的庞德。 庞德亦是看出了此子眼中的冷淡。 自从入了成都开始,姜维便一直沉默不语,日夜练剑,这些天也很少见到他的身影。 不过,刘云也能猜得到,这二人为什么如此心焦气躁。 “令明、伯约。” 见刘云走来,二人缓缓收起兵器,放回剑鞘。 “升之。” “义兄。” 刘云点了点头。 “有些事一直压在心底,小心积郁成疾。” “我知道,你们对马孟起……” 嗯……姜维是汉阳儿郎。 当年马超在汉阳大肆屠杀,姜维的亲族死伤不少。 这对于年幼的姜维来说,无疑是血海深仇。 至于庞德…… 马超当初南下投奔刘备,抛妻弃子,还将庞德弃之不顾。 以至于他留在汉川里外不是人,若不是刘云将他提拔起来,庞德几乎无立锥之地。 若说庞德心里没有气是假的。 唉…… 刘云暗叹一声。 将来北伐凉州,西凉马家将是最重要的助力。 然而汉阳儿郎也是骁勇善战,忠勇双全。 只是,这两者偏偏有着血海深仇,如之奈何。 “伯约,你此行随我南下,是想来报仇的吧?” 姜维见刘云开门见山,也毫不遮掩。 少年漆黑色的瞳孔中,满是仇恨。 “我要亲手为汉阳流血牺牲的亲友报仇,为刺史报仇!” 坚定的信念,不容动摇的态度。 刘云何尝不是如此。 姜维怨恨马超。 刘云亦是怨恨曹操。 二者都有血海深仇,谁能轻言放下? “伯约……你。” 姜维追问道:“兄长要劝我?” 刘云摇了摇头,现在姜维年岁还太小,很多事情无法考虑周全。 他去刺杀马超只有一个结果,被杀…… “我不会劝你。” “凉州人敢爱敢恨,这是与生俱来的天性。” “我知道,我无法阻止你。” “但是……在下有一个小小的请求。” 姜维心头一愣。 “兄长请说。” “主公允许我去州文学,借阅典籍。” “我希望,伯约有空,可以与我同去。” 刘云这一席话,让姜维顿时摸不着头脑了。 凉州民间素来有复仇之风。 他此行南下成都,就是为了杀马超,去读书能有何用? “听闻蜀中多经学,维不愿读。” “不过,若有郑学,那倒也可。” 刘云见绕开了复仇的这個话题,便慢慢解释道。 “主公定蜀后,见学业衰废,便鸠合典籍,以许靖、秦宓、孟光、许慈、来敏、胡潜、尹默、李譔这些人主持文学。” “通知三经者,有蒋琬;通知四经者,有司马胜之,常骞;贯博五经或五经以上者,有王化、秦宓、文立、诸葛军师、尹默、李譔、许慈、任熙、寿良、常宽等。” “其中《易》、《尚书》、《诗》、《周礼》、《礼记》、《春秋》、《左传》、《公羊传》、《论语》、《孝经》在蜀皆有治。” “云以为,伯约虽年少,却能兼通文武,如今可择一良师,学习教化。” “待来日,北伐雍凉,亦可建功。” 姜维闻言,摇了摇头。 “家在汉阳,维独在蜀中,恐怕受人非议。” 汉末文学之士,排挤边郡武人,可不是一天两天了。 刘云早已料到会有此事,他保证道。 “诸葛军师,与我交情尚可。” “他才惊天人,正愁蜀中无人能继承他的才学。” “若伯约前去,定能受用。” 见姜维迟疑,刘云缓缓拿走了少年手中剑。 “伯约,我深知你心性纯正,可不当为了复仇,断送自己的性命。纵使你真能侥幸暗杀马超,可你又怎么能活着回去?” “伯约的老母还在汉川,岂能让她无人奉养?” 说到这,姜维幽幽长叹。 “那义兄说,维当如何是好?” 刘云取来笔砚,在木牍上信笔疾书。 “这样,我且写一封信,由你代为交给诸葛军师。” “在他膝下听教三年,如果诸葛军师还不能让你回心转意。” “到那时,你身上的气力已足,真要报仇,兄,绝不拦你。” 三年时间,姜维十六岁,力气和见识都远超过往。 就算对战马超,也有一定胜算。 这番话戳动了少年郎的内心。 姜维念恩,跪地长拜,胸中怒火全消。 “多谢义兄教诲。” “既然有义兄这句话,维愿从命。” …… 刘云将信封交给姜维,目送着少年郎离去。 “北伐凉州,少不得西凉马家,然伯约是我义弟,我亦不忍他前去送死。” “伯约,现在年纪太小,心性未定。” “他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啊……” 历史上的姜维入蜀后,马超已死,他与西凉马家也是相安无事。 可见,姜维并非肆意报复之人。 刘云看着如今的姜维,何尝不是看到了过去的自己。 不过,姜维要比刘云幸运的多。 有了诸葛亮的教导,相信他会慢慢解开心结。 至于他和马超之间的仇恨,还当由他长大后自行决断。 刘云不会干涉。 “接下来,便是令明你和孟起之间的恩怨了。” 刘云看向庞德,这个身旁最得力的大将,如今早已和刘云一条心。 至于马超,谁还管他。 “我有怨气……升之你是知道的。” 庞德双臂负在身后,他对马超的感情非常复杂,更多的是厌恶,而不是恨。 “令明恨的是,你为马超鞍前马后,结果他临走前,把你的兄长带上,却将你弃之不顾,对吧。” 这桩子事儿,已经过去一年多了,刘云旧事重提,庞德心中自然越发纠结。 “如果是升之你,你绝不会把我抛下。” “当初在丙穴之战,莪都想好怎么死了,结果是你从万军之中把我救了出来了。” “我从那天起就认准了,你才是我的南安庞德的明公。” “马超,他算个屁!” 刘云苦苦一笑。 这庞德是真性情,喜恶都写在脸上。 马超啊,马超。 西凉马家的名声,真被你搞臭完了。 “其实……马超的妻子,一直是令明你在保护吧?” 刘云是知道的,马超的正室夫人杨氏死在了汉阳,庶妻董氏被抛弃在汉川。 庞德虽然嘴上说着厌恶马超,可平日里还是会暗中照料董氏母子。 庞德摇头道:“不曾有过,升之别乱说。” 刘云拍了拍庞德的肩膀。 “你别不承认。” “我就料到你和伯约与马孟起终有一见,我已暗中将董夫人接来成都。” “毕竟是故主。” “该怎么做,你自己看着办吧。” 话音未落,刘云走出屋舍,只留下庞德一人,手握剑鞘,愣在原地。 “唉!升之,你!” …… 刘云远去,不多时与辛宪英上了轺车,直奔州文学而去。 车轮滚滚,竞向南。 路途中,辛宪英好奇道。 “恩公,伯约与令明真能放下旧恨吗?” “未必……”刘云也说不准。 “能放下最好。” “放不下,那就果断取舍!绝不能让凉州人先在内部起了乱子。” 至于取谁舍谁,刘云素来心里有一杆秤,他决不会舍弃姜维。 辛宪英知晓刘云做事果断,也不多言。 很快,二人便直入州文学,读书去了。 …… 蜀天雾气散尽,阳光熹微。 一辆马车停在平西将军的府邸前。 听闻人马嘶鸣之声传来。 屋内的马超,仍是闷闷不乐,暗自饮酒。 “兄长,门外有客人来。” 马岱的声音并未让马超从沉醉中醒来。 这曾经威风八面的西凉诸侯,如今义气消散,终日买醉。 “自我起兵潼关以来,大小宗族百余口,皆被杀戮。” “至今,已是孤家寡人,蜀中闻我名而觉其臭,与我同行者,无不掩住耳目,厌我如粪土。” “一年以来,门前车马稀,有谁会来拜访?” 马岱正色道。 “兄长……是庞德。” 庞德? “哪个庞德?” 马超一惊,听到这个名字,顿时丢下了酒坛。 “南安庞德……” 砰! 马超登时起身,夺门而去。 但他不敢冒然相见,手中仍然握着一柄利剑,心下颤动。 等到曾经的主臣相对之时,马超这才察觉自己的心胸是有多狭隘。 庞德一把武器也没带。 那体格健壮的西凉汉子,就站在门口,平视着曾经的主公,面色平淡。 “令明……” 马超呼吸加速。 庞德却表情漠然。 他本以为自己见到马超后,会恨不得冲上前去狠狠教训他一顿。 然后大骂一句,老子为你流血拼命,你就是这么对我的? 可话到嘴边,庞德还是没说出来。 这个曾经不可一世的西凉霸主,如今可怜的如同一只过街老鼠。 门前杂草都有三尺高了,可见他在蜀中多遭人厌弃。 庞德现在看着他,眼中只有深深的失望。 “马孟起。” “你的妻子,我帮你带回来了。” 一句话…… 马超破了大防,曾经的孤家寡人,曾经他亲手抛下的妻儿,被庞德带了回来。 他本该杀之泄恨的。 “令明……你!” 昔日妻儿掩面长啼,马超无言以对。 “兄长……嫂嫂回来了,你快去啊。” 马岱从后推搡,马超方才放下掩面将轺车上走下来的妻儿抱入怀中。 他温存片刻过后,便起身下拜。 “令明……我马超有负于你,有负妻儿。” “你的大恩,我一辈子都不会忘。” 庞德已经走远,他对此漠不关心,跟旧主的恩怨到此也该了结了。 “我与你再无恩仇。” “能保全夫人,你该谢的是刘升之。” 事了拂衣,话音悠长。 马岱等人已找不到庞德的踪影。 唯有刘升之三字,烙印在众人心头。 马超感激涕零。 “刘升之……” “就是那位在汉川击破十万曹军的青年俊杰?” “听说此人,近来在广汉、蜀郡搅弄风雨,亦是名扬蜀中的大人物了。若是知道他的府邸所在何处,咱们定当登门拜谢。” “小妹,你常常在城中走动,可有所闻?” 话音方落,府邸内,忽然传来一阵女子之声。 “兄长,刘升之便是治好了莺莺妹妹的那一位神医。” “对了,我也当去道谢才是。” 轻如玄燕的少女猛地越过府邸门墙,脚步轻盈似踏雪无痕。 她的身影迅速从墙上跳下,脚尖落地,细腻无声。 这来自西凉的女子,身穿白虎皮衣,头戴羌人毡帽,一身短衣短谒,毫不遮掩她一身完美玲珑的曲线。 “云禄……这是蜀中,你怎么还打扮的像个羌人?” 马超有些愠怒,虽则他们的族中女性,多有羌女。 可西凉马家毕竟是名门之后。 这身打扮被人瞧见,那些蜀中文学之士少不了揶揄。 “兄长,短衣短谒,方便行动。” “虎皮毡帽,亦能保暖。” “我心自如玄燕,南飞北驰,谁能奈何?” 马超心急不已。 “你啊……别犟了。” “快快换身衣裳,咱们要早些去谢过升之大恩才是。” “若不是升之把我家妻儿带回,今年,我是过不踏实了。” 马云禄闻言,明眸微眨。 “那兄长备好礼物,与二兄前去便是。” “我要去提前去会一会这刘升之。” “哎!” “你去哪?” 马超一愣神的功夫,那身体轻巧的少女便翻身上马,沿途留下滚滚尘埃,消失不见。 “这丫头……年纪大了,越来越不听话了。” 马超追之不及,懊悔道。 “真该找根绳子把她绑起来。” 乐观的马岱摇头笑道。 “算了吧,兄长,西凉玄燕你栓得住吗?” “云禄是一匹烈马,谁都驯服不了,还不如给她找个好郎君。” “拴上了马缰,她自然就乖巧些。” 马超幽幽一叹。 长兄如父,他又何曾不想早点为马云禄定下大事。 “云禄的性子太烈,天下能有哪个男子能被她瞧得上眼?” 马岱眼皮微抬,若有所思道。 “兄长看……刘升之如何?” “文武双全,才计过人,又是蜀中新秀,身无妻妾,此子深得刘使君的信赖,将来必是益州之镇。” “若是云禄能嫁给刘升之,亦能借着天师道的人脉,改善我西凉马家在蜀中孤立无援的局面啊。” 马超深深思虑一阵。 “升之于我有大恩,若能嫁妹,结为秦晋之好,自然两全其美。” “只是……如今以他这般身份,只怕盯着他的姑娘可还多着呢。” 马岱与马超对视一眼。 “若决定了,得早去问问。” “毕竟,云禄的年纪也不小了……” “善。”马超点头道。 “你去备些薄礼,今日我等便去好好拜访讨魏中郎将。”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一百三十六章 升之啊,多修房中术,才能过情关! 益州文学馆,在城南面。 周边是锦官城和车官城。 有了刘备给予的腰牌,刘云进入此地,可谓是畅通无阻。 常年在此主事的来敏,一见刘云到来,便和颜悦色。 这投机取巧的东州士啊,现在见了刘升之就害怕。 生怕他动怒起来,把李异的事儿抖个干净。 到时候,东州士元老覆灭。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来敏是聪明人,虽然嘴欠,可还不傻,看得清局势。 “升之啊。” “今日前来,可是要寻几卷经书?” “老夫斗胆,请阅:《毛诗》、《左传》。” 在来敏的带领下。 刘云和辛宪英一路来到阁楼上,益州各地的典藏书籍经卷方才映入眼帘。 来敏是蜀中典学校尉,与刘备等人一样,都是古文经学者,最推崇《左传》。 不过刘云今日不是来借读《左传》的。 真要想看,今后刘云去他二叔家,也能读的到。 毕竟关羽也喜《左传》。 “来校尉,云,想借读三史。” “不知贵馆可存?” 所谓三史,指的便是:史记、汉书,东观汉记。 在后汉书出现以前,这三本书,便是治史良书。 可惜,汉代重经学,轻史学。 这三史,益州还真未必都有。 来敏在典籍库藏中几度寻找经卷,最终只找到了《汉书》。 “君侯见谅,自董卓入京以来,燔烧诗书,天下典籍付之一炬。” “后经长安动乱,李、郭跋扈,文学之士竞相出逃。” “益州文学馆中的典籍,亦是我等拼凑而来,全不足数。如今只剩下几卷《汉书》。” 刘云接过《汉书》,点头致谢。 “谢过来校尉。” “那老夫先行退下,二位慢慢看。” 来敏这次倒是客客气气,不敢在刘云面前造次。 说白了,身份、地位不一样,人家对你的态度自然就不一样了。 任谁都看得出来,刘云已是整个蜀中最年轻的新秀,刘备是铁了心的要将他提拔起来。 再跟那群东州士搅局,就是自寻死路。 不少东州士在法正走后,隐隐已经开始脱离东洲派系,将自己变为中立人士了。 …… 典藏细读,白驹过隙。 大约花了一個上午,刘云便将竹简上的内容看完了。 两世为人,让他博闻强记。 除了幼年时期的记忆被人体自动清除之外。 剩下的事情,他都能很快记清,无论学习什么,都事半功倍。 “每读郦商、韩信之事,未免让人揪心。” 身在同一阵营,彼此却有血仇者,其实并不少见。 东吴有甘宁、凌统。 曹魏有张绣,曹丕。 蜀汉这边,马超和汉阳儿郎亦是死敌。 “此事事关重大,关乎来年凉州战略,得提早和主公说开,尽早解决此事。” 刘云将汉书放入秩衣包裹,然后依次排好,放回原位。 辛宪英则在一旁的案牍上,手捧一卷《列女传》,细细品读。 这位贵族女子,安静读书的样子,端庄娴雅,倒是别有一番风韵。 “辛姑娘看了一中午,可瞧出什么来了?” 辛宪英闻言,稍稍抬头,那女子笑意盈盈,亦不知读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 “无他,打发时间罢了。” 刘云穿越前,还算读过几本书。 他也略知刘向编纂的《列女传》的内容。 七卷文书,尽是在歌颂古代妇女高尚品德、聪明才智以及反抗精神的内容,颇具女性文学的特征。 东汉的社会风貌已经不是西汉早期那般人性率真的时代了。 纲常伦理,约束着士要忠君,女要忠贞。 早先西汉还常有寡妇一嫁再嫁,甚至皇帝娶寡妇都没什么大惊小怪。 可到了东汉,女子就得守节,若有家人逼嫁,那些女子为自保清白,常常会自行割鼻断耳,以示忠贞,甚至会为此殉死。 当然,这些都只限于社会上层的上流贵族。 乱世的底层女性,到了曹魏,就只能沦为永生永世的生殖工具。 这件事情有多可怕,放在和平年代,多数人是体会不到的。 只有亲身经历过那般残暴,人们才能理解,为啥向来不当人的孙权,都会对此看事不下去,写文大骂。 说白了,人类的情绪毕竟是不能感同身受的。 刘云是亲自在那般地狱中生存过,才能领略其中滋味。 动辄几十万条人命,动辄屠城灭族。 汗青轻飘飘的翻过,让人看不见上面的累累白骨。 “恩公……你在想什么?” 辛宪英的话,打断了刘云的思考。 “无事……只是想起,之前每读史册,不解其意。” “直到后来,身入乱世,方才得知我是我!” “人的力量,在时代面前,始终太过渺小。” 辛宪英颔首道。 “恩公言之有理。” “江河水无垠,人力有穷尽,世道本该如此。” “恩公以缥缈之身,封侯拜将,能走到今日,已是古今稀闻。” 待刘云领会过后,辛宪英便起身让刘云落座。 “好了,莫说这些。” “姎我倒是找到了几本书,于恩公大有裨益。” 随后,辛宪英从不远处的书架中,寻来了几卷竹简,摊开放在刘云面前。 “这是姎我方才在角落里发现的。” “如今已竹简腐朽,字迹斑驳。” 刘云接过竹简,细细查看。 竟是《六韬》、《礼记》。 刘云默默放下竹简。 虽然兵书难得。 但益州文学馆中有这些书,却不奇怪。 刘备晚年,曾教刘禅读汉书、礼记,间暇历观诸子及六韬、商君书。 上一次定军山之战前,刘备也讲同样的话对刘云说过。 汉书,刘云已是读过了。 其余的书,自然也是要一一读完的。 “恩公,可还满意?” 辛宪英投来了好奇的目光。 刘云点头示意,将这卷竹简握的更紧。 经学之书,他完全不感兴趣。 他要看的全都得是富国强兵之书。 “云先前未曾读过,这些还需要时间好好研究。” “还有类似的竹简吗?” “我全要看。” 很快,刘云与辛宪英便在文学馆的角落找到了两卷《孙子》、《吴子》。 刘云一一用秩衣细心包裹,只待日后细读。 二人醉心于寻找兵书,却丝毫没注意到,文学馆内却有一道锐利的目光,已经看向刘云。 “恩公……这儿还有一卷。” 辛宪英高兴地看向竹简,可还没等她抓到手。 一道黑影迅速从她对面闪过。 那轻如玄燕一般的少女,夺过竹简,便快步闯出楼阁。 “什么人!” 刘云心下惊悸。 那少女破窗而出,沿着屋檐快步奔走,即便是在二层高楼上,依旧如履平地。 “好厉害的步法。” “辛姑娘,你待在这别动。” “我去追她。” “唉……恩公,一卷书而已,别冒险啊!” 辛宪英快步来到窗棂前。 刘云已经跟随那少女身后,从阁楼的屋檐上一跃而下。 少女落入预先准备好的杂草从中,原地翻滚了一圈。 随后掀起干草,挡住刘云视线。 刘云一把掀开杂草,那女子已经骑乘快马扬鞭而去。 少女穿着胡服毡帽……莫非是羌人? 刘云来不及思索,快步斩断轺车上马匹的束缚。 在后策马疾驰。 一匹白马在前,刘云身骑黄鬃马在后,紧追不舍。 “姑娘,此书对你无用。” “速速还我。” 那西凉少女却不搭话,快马扬鞭,轻巧如风。 二人一路疾驰,快马飞扬,马匹闯过锦官城。 直到此时,那马上的少女方才停下冲锋的势头。 突然猛地调转马头,手中西凉矛迎面刺来。 刘云不敢停马,即刻抽出鸳鸯剑。 “姑娘,在不停手。” “休怪我剑无情!” 那少女嘴唇轻抿,毡帽下的面容越发英气。 “公子勿言,你若五合不倒。” “别说是这一卷破书,要什么我都给你。” 战马冲锋交错,兵器对攻为一合。 汉代战场上,力量悬殊者,一个回合就能见胜负。 这西凉女子口气倒也不小。 刘云顿时起了斗志 “刀剑无眼,姑娘小心了!” 战马对冲。 矛剑相击,错身之际,二人各自拨转马头。 刘云自认为武艺还算不差,毕竟是在许褚,徐晃联手之下还能过几招的人物。 却没想到这西凉少女也有些本事,五合之内想拿下她还真不容易。 不过,毕竟不是生死相搏,刘云也没必要出全力。 “最后一合了。” “你在不认真,这卷书我就丢到大江里了。” 那少女作势要将竹简丢入江中。 刘云连忙策马追来。 “得罪了!” 鸳鸯剑剑出如龙,寒光似要撕破空气 那西凉少女叫了声好,亦是策马飞驰。 然而在二人交锋的最后关头,那少女居然放慢脚步,突然勒马,旋即将手中长矛直刺而来。 “好厉害的马术。” 刘云心下大惊,却不料这女子果真有些手段。 可他鸳鸯剑削铁如泥,还不等那少女矛头刺来,便一剑斩断西凉矛。 少女手臂微颤,见刘云即将冲来,直接丢下断矛,拔出手戟,一脚踩在战马之上,横掠而起。 身如晴空飞燕,蛮腰旋舞之间,亦是在空中靠近刘云。 “招数真多!” 刘云见这女子并无恶意,也无心杀她,只得丢下鸳鸯剑,以擒龙爪扣住她的手戟,反手将那少女横抓在马背上。 “姑娘,五合便被我抓住!” “老老实实把竹简还我。” “谁抓住谁,还不一定呢。” 双目对视,那少女并无羞怯之意,反而趁势起身,双腿化钳,牢牢缠在刘云腰间。 柳腰猛地发力,直接将两人全都掀翻马下。 汉代的马匹可是没有双边马镫的。 这一晃,两人谁也跑不了。 扑通一声,双双栽倒在地…… 落马后。 刘云以一种诡异的姿态压在马云禄身上…… 这少女的毡帽掉落在地,方可见一头青丝下的绝美面容。 利落洒脱,干干净净。 她的眼中独有着北国风光的绮丽与冷冽。 刘云倒是第一次在蜀中见到这样的女子。 “你的手再不放开……我就真的割了你的喉咙。” 手戟距离刘云的喉咙只有一寸。 这话说完,刘云方才察觉自己的手竟放在了那少女的胸脯上。 方才落地之时,身体保持惯性,不得已才呈现了这么个局面。 “在下……不是故意的。” “那就早些放开!” 二人各自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那少女面上镇定自若,耳根却发着红,心脏还砰砰跳。 “五合之内被你抓住,算我输了……” “喏,一卷破书,还你就是。” 刘云见这女子没有恶意,接过竹简,便拱手致歉。 “先前唐突了,不知姑娘名姓。” “我?” 那身穿胡服的少女牵着白马,回眸一笑,方才的尴尬全都消失不见。 果然西凉的女子就是心大。 那少女身如轻燕般,一跃上马。 “我姓马,名云禄。” “在凉州,那些男子们都叫我西凉玄燕。” 怪异的称号。 刘云困惑道:“为何叫玄燕?” 马云禄身骑白马,绕着刘云走了两圈。 “玄者:乃不可揣测之意。” “燕者:远在天边。” “所谓玄燕,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 “我已十七,至今未有男子敢近我身,故而西凉儿郎开此玩笑。” 原来是西凉马超的妹子。 之前刘云还听张飞说过,她跟张莺莺关系不错。 还以为马云禄也是和张莺莺一样性格相近的冷美人。 却不料,这妮子却如此活泛。 难怪,她们俩姐妹能跑到大老远的青衣山去玩。 “我看马姑娘体态轻盈,貌惊天人,不该当此名讳。” “西凉玄燕,当改为西凉惊鸿。”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自当如是。” 马云禄停下白马,打量着眼前的刘云,突然轻笑道。 “我倒是也听闻,如今蜀中出尽风头的刘升之,也不曾沾染女色。” “能独守山城三年,孤志不改,忍心节欲,却也了得。” 马云禄见刘云没做回答,又问道。 “听说天师道的祭酒都要学习五斗米课,升之都学完了吗?” 刘云点头道。 “除去房中术篇,师君不肯传我,余者皆已精通。” “房中术?” 马云禄略显吃惊。 房中术是道教的一种流派,笃行彭祖之学。 在蜀中有极大信仰群体。 “那你可要多学学。” “听莺莺妹妹说,张征虏有意将她嫁给你,莪这才特地来试试你的本事。” “升之本领高强,定可照顾好莺莺。” “近来无事,升之可多去走动走动。” “莺莺性格腼腆,今后可就交给你了。” “下回见。” “驾!” 快马奔去。 少女来去如风。 刘云狐疑的看了一眼这西凉少女。 西凉女儿的心思,果真是玄而又玄,难以捉摸,也难怪州里人揶揄她一句‘玄燕’了。 刘云收回目光。 拿过那一卷《魏公子兵法》。 不多时,便回到州文学馆。 辛宪英焦急万分,等候多时,见刘云平安归来,方才喜上眉梢。 “恩公,总算回来了。” “抓到贼人了吗?” 刘云摇了摇头。 “西凉马家的姑娘闹着玩而已,不碍事。” 哦…… “竟是马家的妹妹啊……” “难怪我总闻着,恩公的身上有一股特殊的香气。” 辛宪英鼻尖轻嗅,眼眉低垂,好像手上也有…… “恩公,你跟她的关系,不一般啊……” “没有的事,不要瞎猜。” 刘云稍定心神,也不多言,到正午便回了宅邸。 目前最要紧的乃是研究这新得的兵书。 《孙子》、《吴子》、《魏公子兵法》在汉代都有流传。 再加上刘备推荐的《六韬》、《礼记》、《商君书》、《汉书》。 若能都读通,读精。 基本已经能走进统治阶级的大门。 刘云先前不曾读过兵书,与郭淮、张郃这等顶级名将较量,还显吃力。 来日,在凉州战场。 斗争越发险恶,国力斗争规模越来越大。 将领的一时疏漏,便可能造成满盘倾覆的下场。 刘云深知自己还欠些火候,并没有因为汉川之战击败了魏军就骄傲自满。 他还年轻,路还长着呢。 “师妹,这几日我要通读典籍,闭门谢客。” 刘云看上案牍上的竹简,发奋道。 “劳烦师妹为我守门,任何人不得打扰。”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一百三十七章 张鲁举孝廉,刘备举茂才,刘升之你要一日登天啊? 成都大城。 讨魏中郎将府邸内。 刘云正在细读《孙子》、《吴子》、《魏公子》三家兵法。 诚如诸葛亮所说,刘云文武双全,乃冲阵之将,可与张郃匹敌。 就差读点兵书,方可为统御之才。 事实上,在之前的战斗中,刘云单独指挥的最大兵力也不超过万人。 一万人规模的战斗在古代,就是名将分水岭。 能指挥几千人打出逆天战果的将军,让他带十万人打仗,很有可能打得一塌糊涂。 这就是冲阵之将和统帅之才的区别。 刘备阵营中,真正独立指挥过数万人作战的将领。 目前也就只有刘备本人和关羽、张飞。 诸葛亮常年掌理后勤,没啥机会练起来。 刘备劝刘云读书,已是将他当做新一代的三军主帅来培养了。 建安二十年即将到尾声。 明年又将战火燃起。 刘云得趁着这难得的空窗期,好好增强自身能力和见识。 看书多时。 屋外便传来了张琪瑛的声音。 “师兄,平西将军来拜访你了。” 平西将军马超? 刘云心头一愣。 “平白无故的,他来见我作甚?” “应该是为了感激董夫人之事吧。” 张琪瑛点了点头。 “门外车马上都是重礼。” “师兄,要不还是出去见见?” 刘云心念旧事,连连摇头。 姜维和庞德都不喜马超。 刘云也没必要承这个情,之所以把董夫人带回来,只是不想这孤儿寡母流落他乡罢了。 “师妹,你在门口悬一条鱼。” “马将军见了,自然就明白我的意思了。” 悬鱼? 张琪瑛一愣一愣的,不过还是照着师兄的意思做了。 门外的马超、马岱兄弟,本想见一见名满成都的刘升之。 却不料在此吃了个闭门羹。 “兄长,刘升之在门口悬一条鱼是什么意思?” 马超微微一叹。 “此乃南阳太守羊续之事。” “羊续在门口悬鱼,以示居官清廉,别无所思。” “听闻刘升之在汉川助人不留名,有功不受恩,真乃高尚士也。” “伯瞻,我们走吧。” “今日升之闭门谢客,我们是见不到他了。” 马岱惋惜道。 “可是……云禄之事。” 马超拨转马头,返回府邸。 “由她去吧,勉强不得。” “看来今日来的不是时候,改日再行报恩吧。” “唯!” …… 马超离去。 刘云心思却丝毫未被搅扰。 整日待在屋子里研读兵书,昼夜不舍,已忘餐饭。 便是辛宪英几度端来肉羹,他亦是不曾看过一眼,直到腹中饥饿难耐方才吃上一口。 如此昼夜攻读。 直到第三日,堆如小山高的竹简终是被他一扫而空。 “大功告成!” 刘云推门而出。 阳光熹微下。 青年缓缓伸了個懒腰。 屋外的张琪瑛正在逗弄红腹锦鸡,见刘云出门,倒是好了奇。 “哎呀……师兄难得出一趟门。” “我还当你是魔怔了。” 刘云腹有良谋,谈笑自若。 “书中自有黄金屋,今日方知真谛。” 张琪瑛笑道:“那今后,就没人敢说师兄是个没读过兵书的小乞儿了。” “师妹所言是也。” 二人谈笑间。 忽闻左将军府邸的幕僚来报。 “左将军传唤。” “请讨魏中郎将入府。” 哦? 今日到是个艳阳天。 也不知刘备传唤前去所为何事。 “使者稍后,云换身衣服就去。” 张琪瑛闻言,忽然放开了手中的红腹锦鸡,手捧着一张皂布盖着的木案上前。 “师兄,别急。” “我有东西送给你。” 刘云见这小妮子笑盈盈的,好奇道:“什么?” “喏,你打开看看嘛。” 刘云只得照做,掀开皂布一看。 竟是一件玄黑色的锦衣。 纹绣蜀锦,其贵如金。 “师妹……你哪来的?” 这句话刚说完,师妹的葱指便压在了刘云的嘴间。 “嘘……我从阿翁的房间里,偷偷摸来的金饼,你别告诉他。” 难怪这小丫头前几日非要他这师兄一同去赤里街。 刘云还当是她自己要买锦衣,却不料是想给师兄买。 这个师妹,总是能出人意料。 “圣女一片心意,恩公就且收下吧。” “这是当日,姎我与圣女一起挑的料子。” “恩公如今已是封侯拜将,再穿这一身旧衣,就不合适了。” 辛宪英缓步走来,她看了看刘云破旧的衣裳。 这一身云纹袍,还是刘云前往青城山的那一年,张鲁送给他的。 刘云是念恩之人,始终没有丢下过。 “那就谢过师妹,谢过辛姑娘。” 刘云内心温热,很快回屋换好衣装。 刚出门去,一身玄色雷文袍,头戴刘氏冠,仗剑而行,贵气大方。 汉代崇尚五行五色服。 五色服,即春青、夏赤、季夏黄、秋白、冬黑。 百姓所穿衣物多以杂色为主,多为褐色、灰蓝色、灰色等。 穿上这一身黑袍,刘云浑身的贵气显露无疑,与过去的流民身份彻底隔绝。 而刘氏冠,是一种竹皮冠也,以高祖所戴而出名。 不过,这种冠并非所有人都有资格用,高祖八年有明令:‘爵非公乘以上,毋得冠刘氏冠。’ 刘云的名爵为第十九级关内侯,足矣佩戴。 “果然是人靠衣装啊……” 饶是久在中原,见识过不少大魏高门的辛宪英,亦是颇为满意。 现在的刘云哪里还有半点流民、米贼、乞儿的样子。 分明就是个屡世大族出身的王侯贵胄。 刘云摊开手,问道。 “此衣合身否?” 辛宪英颔首道。 “喜如日月入怀,悲如玉山将崩。” “恩公,气度非凡,贵不可言。” 师妹调笑道:“师兄此去左将军府,定要让人侧目相顾了。” 刘云笑道。 “那便好。” “师妹,我去矣!” …… 左将军府。 转过角门,长廊下。 青年踏步如风,握剑而行。 一袭黑衣,衬托人如孤月。 沿途不知几家贵妇,回首再顾。 “是哪家儿郎,有这般俊俏?” “没听说成都来了新贵啊?” 另一美妇用便面遮目,眸光冰寒,暗暗笑道。 “哎……吴夫人久在闺中养胎,还不知晓吧。” “这位年轻人便是名动天下的刘升之啊。” 身怀六甲,已待临产的妇人名为吴苋。 自从孙夫人回到江东后,刘备家中无人掌理家事,法正便劝刘备迎娶吴懿之妹为妻。 此后,吴苋便是刘备正室。 “哦。” “刘升之啊,便是那个在广汉杀了不少东州士的年轻人吧。” “听兄长说,现在成都的东州士都怕他得很。” 吴懿、吴班兄弟虽然不是东州士元老,却是刘备姻亲。 在刘备阵营中地位尤殊。 明眼人都瞧得出来。 刘备这是想把吴懿、吴班也抬起来,彻底架空许靖、庞羲这些心怀不轨的老东西。 法正走后,吴懿、吴班就是刘备放在东州士之中的最大眼线。 吴夫人母以子贵,又有外戚掌兵。 今后,谁能成为益州之主,还说不准呢。 历史上,刘禅乃是妾室所生,吴夫人却是皇后。 荆州士为了确立刘禅的太子之位合法。 由诸葛亮领衔群臣,将甘夫人追封为昭烈皇后,这才确立了刘禅的法统。 如今吴夫人独掌后宫,如日中天,东州士在后撑腰,兄弟并掌兵马。 若说没有野心,那是不可能的。 “天师道入蜀已成定局,刘升之如今更是如日中天,得想个法子化解两家恩怨才是。” 念及此事,吴夫人突然感到腹中阵痛。 “嘶……这孩子又再踢我了。” 吴夫人脚步轻动,慢慢在贵妇们的陪同下落座。 她轻柔隆起的小腹,目光深远。 “刘升之……是天师道的二号人物。” “听说夫君也对他喜欢的很。” “若是能将他拉到我方,阿斗可就孤立无援了。” 身旁的美妇困惑道。 “天师道与东州士恩怨未了,刘升之会愿意帮夫人吗?” “他会!” 吴苋美眸之中渐生野心。 “与刘升之有仇的东州士,毕竟只是少数。” “庞羲与他有仇,不代表我兄长也与他有仇。” “现在东州士一分为三。” “庞羲、法孝直、我兄长各领一部。” “若是能得到天师道为外援,我兄长便能一统东州士。” “元老逐渐凋敝,到时候,就算荆州士支持刘禅,又岂能对抗两家?” 那妇人含笑称是。 “吴夫人深谋远虑,将来能继承主公大业之人,必为吴氏公子!” 吴苋面露自得之色,她伸出藕臂,令下人扶起。 “走吧……” “医工说我在屋中坐得太久了,得多活动活动,生出来的孩子才健康。” “唯!” …… 另一边。 左将军府邸内。 刘备、张鲁畅谈良久。 见刘云到来,二人亦是止住对话,纷纷投目看向此子。 “升之,换了身衣裳,气质真就不一样了。” 刘云作揖道。 “拜见主公。” “拜见师君。” 二人齐声点头。 “俊秀其外,钟灵其骨。” “就还差个身份。” 张鲁跟刘云之间毫无避讳,直接开口道。 “升之,你的事情,刘豫州已经私下与我讲过。” “竟不料,当年凑巧结下善缘,如今还来善果。” 张鲁满意的看向刘云。 天师道的第四代核心已经确立。 如果再加上刘备长子的身份,那就更加皆大欢喜了。 “刘豫州方才与我商议。” “明日,由鲁举你为孝廉。” 入孝廉,正式进入官场第一步。 汉代举孝廉定为岁举。 各郡每年举荐孝者﹑廉者各一人。 送至朝廷,成为官员候补。 不过,东汉朝廷崩溃后。 各地的孝廉,基本上都不会送去便宜曹操。 所谓的孝廉,就是占个名字,方便官员进入仕途而已。 刘备亦是补充道。 “汉中郡举孝廉,益州府举茂才。” “今年的定员都是你。” 话音刚落,董和等人纷纷目露震惊之色。 虽则他们都知道刘备对刘升之十分看重,可多数人都没想到,刘备居然对他提拔的会如此之快? 一时间蜀中青年才俊皆是羡慕嫉妒交加。 可嘴面上还不得不说上一句。 “恭喜升之,可喜可贺……” 刘云大为汗颜。 自从身份暴露后。 他就跟坐上了顺风车一样,地位狂飙突进,水涨船高。 短短半年时间,一介乞儿。 冠上了治头大祭酒、讨魏中郎将、关内侯等等头衔。 好运应接不暇啊…… 刘云拱手拜谢道。 “谢过主公,谢过师君。” 刘备抚须笑道。 “近来可曾读书?” 刘云诚实的回道:“略读一二,不慎详解。” “孺子可教。”刘备顿了顿,又道是:“眼下,有一难题。” “唯有升之可解,只是不知升之意向如何?” 刘云深知,这应是刘备的放出的考卷,他点头道。 “君有令,臣不敢违。” 刘备看向刘云,手指轻敲案牍。 “自我军入蜀以来,蜀中货币种类繁多,豪右盗铸猖獗。” “加之汉川之战前后,豪右抬高物价,行盐政时,盐价又大幅波动,以致先前钱币交易失衡。蜀五铢,全被弃之不用。” “民间已开始以谷帛互市,我欲推行新币稳定三蜀,然而府库中已无铜料了。” “无铜铁之利,便不能铸造新钱。” “蜀中遍地杂货,货币却不通行,需要人解决。” 刘云回顾起之前,在赤里街用小钱、蜀五铢的确买不到东西。 还是用愚人金逗弄了柳家才买来蜀锦。 金银这等贵金属由于货币价值和蜀锦绑定,并没有贬值太多。 反倒是蜀中的铜铸货币已经失去信用价值了。 可是即便刘焉父子发行的蜀五铢信用破产,历史上刘巴不是也发行了直百五铢吗? 仔细回想起来。 到目前为止,刘云除了在郪县审判那个县官时,听到了直百五铢这个字样以外。 整个蜀中,似乎都没有直百五铢的痕迹。 怎么回事,历史修正? 还是他有些事儿没搞清? “主公为何不用直百五铢?” 刘备眉头微蹙道。 “直百五铢,只在官市用,目前未曾流入民间,盖因铜料不足耳。” 难怪先前刘巴一直在南市打压富商…… 刘云这才想起,三国志中记载的原文是:但当铸直百钱,平诸物价,令吏为【官市】。 这句话有两层深意。 平物价,作官市。 为什么要平物价?原因很简单,货物短缺,一打仗商人便会囤积奇货。 这一点,刘云在蜀中见识的很清楚了。 第二点,作官市交易,说明没有大规模流向民间。只是在官市之中,平抑物价,打压不法富商之用。 至于之后,直百五铢有没有大规模流入民间,历史资料不足,考古证据也不足。 但可以确信的是,蜀汉政权之中绝对不止流通这一种货币。 从后世挖掘的墓葬来看,蜀汉不仅存在各种样式的直百五铢,也存在传形五铢,后者被称为‘蜀钱’。 直百五铢,如其名,以一当百。 毕竟是大额货币,无法满足所有购买需求。 平日里买些寻常用品,就得用到面额更小的传行五铢了。 之前在战时,刘焉父子时代的货币信用破产,百姓可以谷帛互换。 战争解除后,在民间恢复货币贸易,铸造民间通用的小额五铢钱,就很有必要了。 然而,铜铁之利尚掌握在豪右手中,没有铜就无法铸币。 刘备政权早期相当缺铜,以至于在历史中记载,刘备得收取民间蚊帐帐钩,拿去融了铸铜。 此事非同小可啊。 想到这里。 刘云已经明白了刘备今天把他叫到这里来的用意了。 董卓时代铸造的小钱和刘焉父子时代的蜀五铢,已经确定无法在市场上使用。 那么,发行新得蜀钱作为信用货币,以刘备政权的信誉作为担保,恢复蜀中货币流通,乃是当务之急。 若能做到这一点,则又能巩固刘云在蜀中的地位。 刘备用心良苦啊。 “主公的意思,云明白了。” “不知主公,想让我去何处搜集铜利。” 刘备看向南方。 “三蜀中,犍为郡乃是冶铜中枢。” “兴业将军李严会助你完成此事。” “年关在即,盐政方行,再收缴豪右的铜铁之利,只怕会激起变乱。” “备希望,升之能开拓铜铁金银之源,补充军用。” 刘云默默颔首。 南下蜀中行。 广汉,蜀郡都已被他走遍。 三蜀之中就剩下一个犍为郡没去过了。 “在下愿意领命。” 古代开采技术不足,想再已有资源之外,寻找到新得资源点确实麻烦。 不过,比起这件事儿。 刘云反倒更担心人的问题。 兴业将军李严,人称,胸中有鳞甲…… 这号人物,可不好对付啊。 更何况,蜀郡校事府的细作基本已被一网打尽。 就只剩下犍为还没有查清,此行南下,势在必得。 若能一口气铲除隐藏在犍为细作,曹贼在三蜀的眼线就将被全部拔出了。 来年北伐雍凉,后方的压力就少了很多了。 刘备看刘云一口承诺,又问道。 “升之,打算何时动身?” 刘云心中振奋,行礼道。 “时间紧迫,云今日就动身。” “半月之内,必解主公之忧。” 见刘云信誓旦旦要南下,张鲁却心下惶恐不安。 似是有些话一直憋在心里,难以明说。 刘云深知张鲁为人,只有有求于人他才会这般扭捏。 “师君,可是有话要说?” 张鲁掌心溢汗,眉头紧锁,片刻后方才点了点头。 “此去犍为,事关重大。” “本道也有一事,急需解决,稍有不慎,则后果不堪设想。” “升之且先收拾行李。” “待我想好之后,再行与你商议。” 见张鲁说话吞吞吐吐,刘云亦是察觉此事不会简单。 “那,在下先行告退。” 刘备和张鲁目送刘云离去。 对此事颇感好奇的刘备终是忍不住问道。 “天师,南方莫非还有大事要发生?” 张鲁望向南中,幽幽一叹。 “很大,非常大。” “升之的处境会很艰难。”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一百三十八章 我自南行平蛮夷,天下何人不归心。 成都人士闻及刘云即将奉命前往犍为。 各方亲友,皆是出城相送。 刘备更是亲自执着刘云之手,一路送出江桥门。 “此行南下,任务繁重。” “升之务必要保重身体。” “铜铁金银,利在国事,不可急躁。” 刘云一路且行。 与刘备相谈甚欢。 “主公宽心。” “此行南下,我带快马前去。” “年前,必能赶回。” 这一次刘备在年关前放出考验,便是有意试探刘云的政治水平。 先前在汉川之战,刘云的武艺和谋略已经让人很满意了。 接下来就得看他治国理政方面的能耐如何。 铸造新蜀钱,稳定三蜀市场,势在必行。 然而,三蜀豪右已经被刘备实行盐政打压过一波,在年关前不能再动他们的铜铁山林之利。 刘云必须要找出新的路子,弄来铜铁金银,解决燃眉之急。 思前想后,资源不能凭空产生,如果不能从豪强手中取铜,那便只能从蛮夷手中获取金属。 诸葛亮轻摇羽扇,跟在二人身后,似是有意提点。 “犍为郡比邻南中,蛮夷甚多。” “若想开采铜铁金银之利,得须与当地豪帅相议。” “然而,蛮中豪帅素来不服王化,道路又崎岖,须得找几个熟悉南方事物之人为升之向导,切记,对付蛮人攻心为上。” 刘云点头道。 “谢过军师提点。” “在下倒也是想问主公借几个人。” 刘备自然应允。 “不知升之要借何人?” “狐笃、张嶷。” 此二人在石马之战立下大功。 回去后,便被刘备提拔到成都,成为佐吏。 “也好……备,再调拨给你五百白毦兵。” “以防不测。” 刘云摇了摇头。 “无须白毦兵,此行南下,得速战速决。” “我还等着年关前回来与主公相聚,调拨给在下一队骑兵便可。” 说到骑兵,刘备犯了难。 “备麾下的骑兵不多,子龙掌管的白马义从,驻扎在梓潼,作为汉川后援。” “而益州本土的骑兵,多用的是滇马,战斗力委实不够,一旦与蛮夷豪帅发生争执,未必能应付的来。” 说来也是。 汉代南中虽有产马地,但是比起河套草原和河西走廊那般丰美水土滋养的战马,滇马的质量就差多了。 上一次在沔南渡之战,双方骑兵混战。 益州骑兵刚刚突阵就被魏军骑兵掀翻。 若非是武都的羌氐骑兵和少数西凉健儿还算骁勇,那一战根本没法打。 言及此事。 张飞身后的张莺莺,却踮脚上前。 “刘郎,既然赵将军的骑兵不在,何不用西凉骑兵?” 西凉骑兵? 刘云看向张莺莺,蓦然一愣。 不愧是玩得好的姐妹俩。 她总是能在关键时候拉马家一手。 “西凉铁骑骁勇善战,平西将军麾下还有千人。” “刘郎救过平西将军的夫人,相信西凉骑兵定会愿意为刘郎所用。” “况且,此去犍为郡,多半要经过青衣山。” “先前,我与云禄去此山游玩,便发现当地青衣羌人家中多有铜铁金银。云禄,可为刘郎向导。” 青衣羌人手中掌握着金银铜铁? 这倒是一個重要线索! 刘云拱手拜谢道:“多谢莺莺姑娘提醒。” 张莺莺眼眸微垂,旋即行礼告退。 这少女举止大方,与刘云说话还有些生分。 饶是夏侯氏在后几番提点,有些话始终是没说出口。 只待临走前,又从夏侯氏手中接来一件大氅,转头双手奉上。 “时值冬日,路途严寒。” “姎我特地织下大氅。” “万望刘郎莫要受冻。” 刘云愣了一愣,看向案前的黑色大氅,也不知这姑娘熬了多久方才赶制出来。 自古以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汉代又崇尚孝道。 饶是张莺莺与刘云之间接触不多,可在她心里,张飞已是做好了安排,她尽心从命便是。 “那就谢过莺莺姑娘。” 刘云接过木案,将大氅披上,回头看向那少女之时,少女星眸含光,美艳动人。 “此行走得匆忙,云,身无他物,无以还礼。” “待年关前回来,云必定厚礼相谢。” 张莺莺见刘云收下,心下微喜,冰雪一般的脸上,这才展露笑颜。 “愿刘郎诸事顺利,早些归来。” 刘云点了点头,又与张飞客套了几句。 不多时,稍迟一步的张鲁也从后赶来送行。 张琪瑛本来也想跟着一起去。 可是在成都有张鲁严加管教,这次怎么可能放她出来? 这小妮子正堵着气,窝在家里跟辛宪英闹着玩呢。 “升之,此行去犍为,鲁也有一桩私事要拜托你。” 听张鲁这般恳求的语气,又不见师妹送行,刘云便意识到犍为之行,注定不会简单了。 “师君请说。” 张鲁为难万分,最终还是开口了。 “升之理应知晓,自从我道与刘璋决裂以来,天师道主力尽在巴汉。” “然三蜀之中,仍有残部活动。凡我蜀中祭酒,共二十四治。” “其中犍为治头祭酒张普,不尊号令,已自称天师。此人在犍为,重请九夷、八蛮、六戎、五狄,广收弟子,已然脱离我道掌控。” 张普乃是张道陵亲传弟子,与赵广、王盛、黄长、杨奉四人,在南方传教。 算是天师道元老级别的人物了。 张鲁比他们晚一个辈分,又远在汉中,无法遥控。 这些身在南方的治头大祭酒另立中央,倒也不令人意外。 “师君的意思是,想让在下趁此犍为之行,一举收服这些治头大祭酒?” 张鲁哀叹道。 “毕竟是长者,若是能劝归本教,自是最好。” “眼下,我道在汉川之战损失不小,不宜在互相争斗了。” 刘云闻言点头称是,如今张鲁背靠刘备政权,对付一个假天师易如反掌。 不过张鲁将此事想得简单了。 品尝到权利滋味的张普,怎么可能放下天师的身份,屈尊侍奉一个晚辈。 “如果他们不愿回归本教,那么,云便只好得罪了。” 张鲁闻言,慢慢将代表天师信物的九节杖交付刘云。 他郑重道:“能避免兵戈最好,若南方鬼卒不愿听令,升之可以拿出此物威慑,多数教众定会重新皈依。” 刘云接过信物,悉听教诲。 待拱手向众人一一道别后,旋即带上五十名青城山鬼卒,与庞德一并上马快行。 骑兵们一路南下,竟向广都去。 …… 蜀郡,广都县。 所谓:城阙辅三秦,风烟望五津。 蜀中多水流,渡口桥梁鳞次栉比。 这五津指的便是岷江水系在蜀中的五大渡口,号曰五津廊桥。 由检江南下,至广都县的渡口,名曰江南津。 刘云与狐笃、张嶷等人赶路多时。 终是在江南津见到了西凉马家的骑兵。 不过来者不是马超。 而是马云禄。 坐在白马上的少女策马而来,似乎早有预料。 “早说了回头见,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了。” 刘云心下一惊。 “马姑娘……怎么是你?” 他还当会是马超或是马岱亲自领兵呢。 “兄长这是为了避嫌。” “毕竟,令明可不太喜欢他呢。” 马云禄轻声调笑。 坐在战马上的庞德,也是侧过了头,不想吭声。 明明是马超羞于见他,却非要说个避嫌。 死要面子得很…… 刘云也没多说,与马云禄的五百西凉铁骑合流过后,大队兵马便继续朝南赶去。 一路南下,风尘仆仆。 好在三蜀邮驿畅通,刘备按照汉制,在蜀中邮驿设置五里一邮,十里一亭,大道上三十里设置一驿。 到了驿馆,就能换马。 西凉骑兵的战马耐力较好,只需稍歇,吃饱马草,便能继续赶路。 刘云倒是在驿馆换了一匹黑马。 过后,有当地向导带路,一路沿着检江南行。 两岸。 左路赤水河,右为天柱山。 西凉骑兵穿行在一条狭长的牧马山区地带。 依稀可见当地的僰人和汉民混杂散居,相安无事。 马云禄见到这些奇奇怪怪的蛮人,不禁好奇道。 “这就是南蛮?” 常年在苦寒之地生存的姑娘,见惯了人高马大的汉子,一下子见到身材矮小的南蛮,反倒有些好奇。 “这是犍为的僰人。” 刘云解释道:“僰人身材矮小,长于工艺,因此在秦时,常作为奴隶被中原豪贵买卖。” “孝武皇帝当年为开通西南夷,荡尽诸国,在此建立了犍为郡。这些僰人后来便与汉人杂居。” 马云禄点头道。 “原来如此,当初我与莺莺从汉嘉县南下,不曾走犍为,到错过了这一方水土。” “不知由此南下,还需几日可到郡治?” 刘云看向坤舆图。 “还需一日,便可抵达汉安桥,过了此桥,就能到郡治武阳县了。” 马云禄微微颔首。 骑兵白日行。 夜晚便在各处渡津、驿馆下榻。 到了第二日,跨过汉安桥。 军队便抵达武阳。 …… 武阳城,守备森严。 刘云拿出了相关符传,守关人员方才放行。 入城内,屋舍整齐,汉蛮安泰。 整个郡城修葺一新,遍地观楼壮丽。 刘云还以为自己来到了小成都…… 仔细询问,这才得知,这些新修的建筑,全是兴业将军李严所治。 “李正方……不是有州人说他腹中有鳞甲吗?” “难道李严不曾为祸一方?” 那小蛮摇头道。 “李太守凿通天社山,修筑了蒲江大堰,整治水利,并在此大兴土木,招揽商旅,百姓过得安泰。” “我等都十分敬服太守。” 哟呵…… 这还跟刘云印象里的李严不一样。 毕竟三国演义里,李严就是个扯武侯后腿的大反派。 以至于后世人一听到这个名字,就觉得他是彻头彻尾的坏胚子。 可仔细想来。 这太守李严抛去德行方面不看,也算得上是蜀汉这边的军政全才。 治水、筑城、安民、理财、打仗、行法,样样精通。 刘备这辈子从来没看错过人。 李严确实是有真才实干的。 可惜此人性格倨傲,跟同僚、下级都玩不来。 到刘备死后,他沉迷权欲,肆意党争,为斗赢诸葛亮,不择手段…… 这不,刘备健在之时。 他李严不就是个妥妥的干吏吗? 制定蜀科,李严亲自参与。 打击越巂蛮夷,李严出手果断。 治理犍为郡,吏民喜悦。 历史上马秦、高胜数万人的叛乱,也是李严带着五千兵马平叛的。 刘备还把三蜀的铸币权交给了他。 所谓的兴业将军,说白了就是兴通百业,去搞钱的官吏,搭了一个将军衔而已。 犍为郡作为蜀中最重要的铸币中心,刘备把犍为交给李严,明显就是存着栽培之心的。 “啧……” “李严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还得亲自去看看了。” 刘云穿越城中,很快来到了府邸内。 此刻,一脸严肃古板的李严,正在呵斥部下。 “王冲,你们好好看看……最近这铸造的都什么东西?” “这一批直百五铢,是要流入官市的。” “你们缺斤少两就罢了,该有的水波纹和星号纹也不做,万一被豪强盗铸怎么办?” “到时候出了差错,我先要了你们的命!” 李严衣袖一挥。 案牍上的铜子儿尽数掉落在地。 铜子儿滚落几圈儿,停到了刘云的脚下。 好大的脾气啊……跟张翼德有一拼。 难怪同僚都跟你合不来。 刘云拾起铜钱,这铜钱正面写有直百五铢四个大字,背后还写有一个‘为’字,以表是犍为郡所产。 果然如李严所说,质量很差。 也不知这些小吏平日里是怎么办的事儿。 “兴业将军……主公使者来访。” 被骂的小吏王冲趁着李严发飙的空档,转头看向了门外的青年。 这鬼精鬼精的官吏,眼神倒是不错,见刘云一到便将他拉去挡箭。 “府君,使者等候多时,要不要……” 李严冷哼一声,大手一挥,道。 “都下去吧。” “再有下次,别怪我不留情面,滚!” “唯!” 犍为郡吏陆续低头离去,面色自若。 可见李严这般骂娘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李严整理好衣襟,坐于主座上,吩咐道。 “请使者进来。” 不多时,刘云进入屋门行礼。 “刘云,见过兴业将军。” 李严抬头看向刘云,青年剑眉朗目,贵气十足,李严心里还纳闷,这哪里像个乞儿了。 “早听闻升之在汉川扬名,今日一见,果真不似俗人。” “请升之入座。” “奉茶。” 刘云转身坐在榻上,不多时门口小厮便端来了南中特产,混入茶汤烹煮。 刘云饮茶良久,方才察觉,这茶汤不是咸的,而是甜的。 真是奢华啊…… “这是南中石蜜?” 李严点头道。 “升之果有见识。” 所谓的石蜜,乃由甘蔗榨汁熬制而成糖浆。 取其汁,曝晒数时成饴糖,入口便可消释。 这等甜食,曹丕最是喜欢。 李严和曹丕一样,也是个穷奢极欲的人。 不管在哪当太守,都要新建高楼美宅,整日几十个婢女伺候,美酒美食吃个饱。 按现在的话说,就是生活作风有些问题。 不过,人嘛…… 很少有道德无损的。 法正和李严这些东州士,都属于偏科的人才。 道德方面,刘云没有太多期待。 能完成铸钱的任务就行。 刘云放下茶器,慢慢道出此行来意。 “府君理应知晓,蜀中铜料稀缺,国用不足。” “此番,主公派在下前来,正是为了解决铸造五铢之事儿。” “不知府君可曾知晓,这犍为郡周围何处有铜铁之利,可供收取?” 李严闻言眼神一闪。 “的确有。” “但是……大都在蛮族手中,且靠近南中。” “南中蛮夷素来不计户口,不交租税。” “你若虎口夺食,必将掀起蛮人的叛乱。” 这便是问题的症结所在。 想让蛮人心甘情愿的将铜铁金银之利交出,需要政治利益的交换。 或者,当地有足够的威信的人响应刘云,促使蛮夷归附刘备。 而这一点,刘云心中已有定数。 天师道在南中也有很大影响力,对此事大有裨益。 历史上,在蜀汉灭亡后,天师道的弟子在犍为还能掀起叛乱,可见这里的祭酒也不是无能之辈。 “府君不必担心。” 他缓缓将一卷舆图献上。 “只需将周遭的铜铁金银矿产地在图上标出。” “云自会有办法将他们一一拿下。” 口出狂言? 李严不屑一笑。 狂者,容不下他人桀骜。 “年轻人,说话就是利落。” “好啊,我倒是要看看,你怎么收服这些蛮夷。” 李严随手在图中勾了几笔。 刘云将舆图收好,有了这个信息,剩下的事情就好办了。 “不劳府君操心。” “十日之内,我定将铜铁金银,一一送来。” 李严眼中顿时起了疑心。 “升之,不是我瞧不起你。” “我在犍为这么久,都收拾不了他们,你以为你的能耐在我之上?” “十天,你也太张狂了。” “犍为四周,尽是青衣羌、牦牛羌、僰人、獠人、濮人,没一个好对付。” “你到底想做什么?” “激起了南蛮人的大叛乱,你是要后悔的。” 刘云没回答,他起身,向屋外走去。 临行前,又扭头回答,字字铿锵。 “谢过府君提醒。” “不过,我并不打算激起南中大乱。” “我会像高祖带着板楯蛮横扫天下那样。让南中勇士,为我大汉诛曹灭吴!” 李严的眼神慕然抖了抖。 他看着那个青年的背影,明明是第一次相见,他却从这人身上看出了一股子熟悉的气息。 一股压得他难以喘息的英雄气…… 刘备在世时,李严从来不敢造次。 其原因是,刘备对贪官污吏惩罚的太狠了。庞统,蒋琬都差点被杀头。 李严对此心有余悸。 他本以为整个蜀中能压的住自己一头的,也就只有刘备。 今日却没想到,在这个初次见面的青年人身上也看到了那股气势。 “错觉吗?” 李严大步追出门去,从高楼上鸟瞰着青年的身影,直到他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种压迫感方才消散。 离开府邸,刘云迅速来到城外。 马云禄、狐笃、张嶷已等候多时。 “令明,假天师所在何地查到了吗?” 庞德点头道。 “据当地百姓说,张普就在蜀郡属国的严道县,平冈治!” “青衣羌人,牦牛羌都依附此人。” “很好!” 刘云自信的拿出九节杖。 “那就让这个假天师看看天师道正统的厉害。” “传令,骑兵向蜀郡属国进发。” 狐笃心下大惊。 “升之,我等就五百人,你要去攻击张普?不如问李严借点兵马,再作计议吧!” 刘云摇头道:“天师道内战,乃是私怨,岂能调用外兵。” “更何况,杀鸡焉用牛刀。” “诸位无忧,南方鬼卒不习战阵,张普等人也多是庸人。” 马云禄含笑道: “升之言之有理,若各部祭酒不知死活……那,就让他们见识见识什么才叫西凉铁骑!” 刘云甚是宽心,他勒马在前,率先行动。 “多谢马姑娘鼎力相助。” “现在,全军,出发!”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一百三十九章 讨魏中郎将,一夜破万羌。 西凉骑兵离开犍为郡一路向西,所过皆是平原广袤之地。 因此只用了三天时间,便到蜀郡属国。 所谓属国,乃是汉代边郡管辖下的一种特殊行政区。 专为安置蛮夷而设。 至东汉,蜀郡属国已下辖汉嘉、严道、徙县、旄牛四县,此地物产向来丰富。 其中严道之铁,自西汉时便已开发。 西汉文帝时曾把严道铜山,赏赐给宠臣邓通,许其铸钱。邓通以此广开铜矿,富甲天下。 可到了东汉年间,蜀郡属国之内的青衣羌和牦牛羌人屡屡作乱,震动朝廷。 蜀郡都尉自此将官署撤向成都,后来即便镇压了叛乱,也仅能管辖北部汉人较多的汉嘉县而已。 其余三县全都没入羌人之手。 行军路上。 刘云看向舆图,细细思索。 “严道铜山,出好铜。” “汉嘉出好金。” “惜哉,此二地要么被青衣羌占据,要么被牦牛羌所有。” “此两羌受控于张普,只要解决这假天师,两羌自然归汉。” 马云禄闻言不解。 “为何羌人会听命张普?” 刘云解释道。 “南州与北州不同,大江以南多巫鬼神话。” “所谓,夷事道,蛮事鬼。荆人鬼,越人魍。” “原本在蜀中各地盛行的便是巫鬼道。” “我道祖天师入蜀后,三代相继,不断吸纳蜀中巫鬼神话,蛮夷信服,这才有鬼卒五十万。” “而南中信徒,与汉川隔绝三十年,如今早已不知几何了。” 若能收服张普等人,重归本道。 以天师道在南中传教,增强统治力,说不准还真是一种长治久安的方法。 马云禄颇感新奇。 “那升之想好如何弄来铜铁之用了吗?” 刘云沉思半响。 蜀郡属国,北接蜀郡,唯有汉嘉县多汉人。其余三县,则多为羌人。 此地是个典型的游牧农耕混合区。 牦牛羌居于南部邛崃大山南北之间放牧。 青衣羌人散居肥沃的青衣河水沿岸,且耕且牧。 两羌政府组织形态都比较落后,对金银铜器的需求不多。 他们在冬季南迁到蜀中,夏日则回到高原上放牧,与汉人争夺的其实是游牧栖息地。 “金银铜器,于青衣羌和牦牛羌作用不大。” “若能在汉嘉建立胡市,以本地秋收粮秣,换来羌人支持,自是最好。” 马云禄摇了摇头道。 “羌人可不是那么容易说话的。” “凉州百年羌乱,将大汉国库打空,桓灵二帝,为了筹集军费,不得不加剧敛财,天下所知。” “若是在凉州,我西凉马家一声令下,当地羌人自会闻风归附,但是在益州,我就帮不上什么忙了。” 刘云也没指望马家能收服蜀郡两羌。 “益州羌人,自然不同于凉州。” “若是有些渠帅冥顽不灵,这五百骑兵足克威慑羌人。” “更何况,还有天师道的威信在。” “只要生擒张普,和叛逆的祭酒,对付羌人我自有办法。” 刘云看向庞德和身后的五十鬼卒。 “劳烦向导带些人去周围村聚买几件青衣羌人的衣裳。” “咱们杀他个出其不意。” …… 严道县,平冈治。 高耸的土坛上,穿着一身天师袍服,正在传道讲经的白发老翁便是张普。 作为张道陵的长孙,平冈治,治头大祭酒。 张普自认为他张鲁同根,皆是留侯张良的后人。 既如此,谁当天师不一样? 天师,兵强马壮者为之! 拂尘摇摆间,老子五千言信口而出。 高坛之下,各方羌人、汉民,诚心伏首,静听假天师讲道。 不待多时。 祭酒王盛上前低语。 “天师,鬼卒来报。” “数日前,张鲁派遣刘升之南下犍为。” “此人,一路西向,马不释鞍,如今已至青衣河畔。” 张鲁派人南下了? 张普浑浊的眼中微微一震。 刘升之的大名,他并不陌生。 天师道在蜀中一共有二十四治,由二十四位治头大祭酒统帅鬼卒。 所谓的‘治’,实际上就是各位治头大祭酒们掌控的政区。 祭酒们在各自领地内,招揽教众,设置义舍,平抑物价,开拓盐井,兴修水利,发展农业。 实际上起到了稳固地方安定的效用。 青城山祭酒,隶属于鹤鸣山治,同为二十四治之一,当年只因刘云年岁太小,临危受命,故而只是授命主事祭酒,并没能担任治头大祭酒。 “刘升之,听说此人很能打啊……” “他在青城山上击败东州兵,汉川之战,击退十万魏军。” “师君,咱们最好避其锋芒!” 张普瞪了一眼王盛,眼神一凌。 “让老夫避其锋芒?” “一個竖子也配?” “自祖天师驾鹤西去后,老夫便是天师道第一人,就是他张鲁来了,也得叫我一声兄长!” “更何况,蜀中蛮、夷尽归我用,他刘升之能奈何得了?” 赵广、王盛、黄长、杨奉本来也都是张道陵的弟子,本不愿本教内斗。 只是四人地位远不如张普,故而在张鲁前往汉川后一直依附于张普。 如今,张普自称天师,手中掌握蛮兵数万,便是有人不服,也毫无办法。 见四人皆是沉默不语,张普做了个定手势,冷冷道。 “仙历道成,玄施延命!” “赵广、杨奉,由你们二位治头大祭酒领五千青衣鬼卒出战,务必将刘升之彻底铲除!” 赵广拱手道:“师君放心,刘升之若来,我必生擒之!” 勇气可嘉。 反倒是杨奉胆子略小,听此号令,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一步。 张普和其余治头大祭酒,常年是合作关系。 彼此麾下都有鬼卒,常年也有摩擦。 张普突然下令让此二人前去迎击刘升之,很难不让人怀疑,他是想借刀杀人。 假天师恼火道:“杨祭酒有何怨言?” 杨奉见张普势大,只得幽幽道:“不敢……” “那现在就去!” …… 青衣河水畔。 平原、河谷一望无际。 依稀可见当地牧民,在此放牧。 稍远处,又有冬麦青苗。 统一穿着青黑色胡服,披发左衽的军队便是青衣羌人。 “赵祭酒,听说这刘升之相当能打,我们这五千人真能斗得过他吗?” 杨奉心中苦恼。 他本是犍为郡,北平治的治头大祭酒,常年在郡内传播教化。 数日前,犍为郡的一个小吏,突然跑来给他传禀消息。 那人身上悬着校事府的腰牌儿,说是有事提醒天师。 杨奉听到刘升之已经到达武阳城后,深知南北天师决裂,近在眼前。 他便一路狂奔,来到平冈治报信。 却不料,张普反倒把他派来对抗刘升之,这是摆明了要卸磨杀驴了。 “老夫从来没带兵打过仗,这些青衣羌人又不堪用。” “一旦遭到了刘升之的军队,我方如何能胜?” 杨奉哀叹不已。 在前领路的男子,体格高大,面容冷峻,听闻杨奉如此胆小,反倒不屑大笑。 “刘升之,一个二十岁的竖子,算是你我徒孙辈的人了。” “你还怕他?” “纵然这小子有点手段,手里也不过几百号人。” “难不成,还能以一打十?” “杨兄莫慌,真要在阵前交锋,看老夫一合拿他!” 杨奉心中震恐,始终有一种不安的情绪萦绕周身。 “希望如此吧……” “天色也已不早,咱们就在青衣河水对岸扎营。” “此人若要渡河,我等一听水声,必能知晓。” “善!” 青衣羌人的大营内,灯火熹微。 四处守营的鬼卒也不像魏军那般守备森严。 毕竟是常年在南方久安,不曾遇过战乱。 赵广、杨奉二人一入营帐,便抱着羌女入睡去了。 河对岸。 刘云纵马来到林间。 环顾战场,敌军数量极多,且沿河扎营。 看来是铁了心了,要将刘升之挡在河对岸。 “羌兵不下数千人。” “看他们的衣服,应当大半都是善战的青衣羌。在白日作战,我军会损失不小。” 马云禄葱指轻抚西凉刀,刀光冰寒,浑身斗志已现。 “升之,羌人常住板屋,在野外扎营,不似中原那般坚固。” “外围也没有鹿角壕沟。” “若要突袭,今夜便可!” 刘云招了招手。 “且慢。” “青衣水发源于北部蒙山,如今乃是枯水季,浅水处,战马可过,但我等渡河必有水声,羌兵一旦知晓,必会半渡而击。” 庞德挠头道。 “那该如何是好。” 战马焦躁的翻动脚下尘土,刘云勒住马缰,望向对岸的羌人胡服,又回头看向了西凉玄燕。 她这一身胡服,虽然与青衣羌人有所不同。 可若是换上青衣羌的服装,羌人未必认得出马云禄的身份。 “令明,向导回来了吗?” 庞德点头道。 “青衣羌人的衣服已经带回。” “那就够了。”刘云看向马云禄。 “劳烦马姑娘找几个精通羌语的西凉儿郎,换上青衣羌服。” “先将河对岸的哨兵放倒。” “援兵随后就到!” “只要生擒赵广、杨奉,青衣羌兵见到天师的九节杖,自会臣服。” 马云禄总算等到了出手的机会,她轻声笑道。 “那就瞅我的吧!” …… 青衣河水畔,黑夜笼罩。 寒风下的鬼卒互相哈气取暖,说着一些令人听不太懂的羌语。 “这鬼天气真冷啊。” “也不知天师把我们派来到底要干嘛。” 那老练的鬼卒哆嗦道。 “你还不知道吧,听说那北边也有一个张天师。” “现在北边的天师派了人过来问罪,咱们天师准备要动手了。” 同行的几个羌人皆是摇头郁闷。 “两个天师,鬼知道谁是真的。” “反正,赢得人便是真天师。” “是也,是也!” 言谈之间。 河对岸,六天妖旗在夜色中缓缓出现。 战马渐次跨入青衣水。 潺潺水声浮动,几名羌兵下意识的拿起长矛弓箭,喝令道。 “站住!来者何人。” 精通羌语的向导,开口道。 “我等是从汉嘉逃来的鬼卒。” “有要事求见师君!” 那几个羌兵见此人听得懂羌语,又拿着六天故鬼的妖旗,便放下了戒备,只问了句口令。 “仙历道成,玄施延命!” 那向导犯了难。 他不是鬼卒,天师道的暗号他还真不清楚。 “这……” 向导回头看了一眼刘云。 “君侯,如何说?” 仙历道成,玄施延命,是熹平二年,张道陵在洪雅瓦屋山传道时,留下的暗语。 刘云精通五斗米课,自是知晓。 “回答他:道正一元,布于伯气!” 那向导点头道。 “道正一元,布于伯气!” 河岸边的羌兵收起了弓弩,这才放行。 “速速渡河!不得停留。” “唯!” 向导点头称是,很快便带着五十名西凉骑兵渡过青衣水。 远方的营帐内。 被马踏溪水声搅扰惊醒的杨奉突然眼神一震。 他这一整夜都心焦不已,没法合眼。 “什么声音?” “水声?是刘升之来了?” 门外鬼卒传禀道。 “祭酒,不是刘升之。” “好像是汉嘉来的鬼卒。” “还打着六天故鬼的旗号啊。” 汉嘉来的鬼卒…… 汉嘉县原名青衣县,羌人和汉人混居。 也是蜀郡都尉唯一能掌控的县城。 天师道在那里从来没有设置祭酒。 哪来的鬼卒? 二十四治的具体地点,只有天师道高层知晓。 这些鬼卒们不明白,杨奉怎么可能不知道? “坏了!” “这不是汉嘉鬼卒,估计是刘升之来了!” “快,鸣金,鸣金!” “所有的羌兵上马!” 为时已晚! 刚刚渡河的刘云,瞬间拔出鸳鸯剑,一剑便将渡口守兵斩杀。 还在迷糊中的几名鬼卒刚要拿起武器,便被西凉铁骑正面冲开。 砰的一声,数名鬼卒倒飞而出。 刘云抓住一柄长矛,不待大队人马赶来,便沿途追杀羌人。 庞德等人见河对岸举起火把,兴奋至极。 “弟兄们,走!” “驾!” 战马踏水而过,水珠崩裂。 尚在睡梦中的青衣羌兵,匆匆醒来。 帐外烽火之声,已燃遍河岸。 “走水了!” “走水了!” 刘云纵马驰入营中,西凉铁骑奔入狂龙,沿途人马俱灭。 一片夜战厮杀之下。 羌兵动乱,满营聒噪。 赵广一把推开怀中羌女,正要起身。 大帐便被长矛掀翻。 “赵祭酒,刘升之杀来了!” 杨奉火急火燎的闯入大帐。 帐中的羌女们一阵尖叫过后,便各自逃出帐外。 “慌什么慌!” 盛怒的赵广穿戴好甲胄,令下人牵来战马。 他都这把年纪了,好事儿一旦被人打断,今夜再想重振雄风,就不容易了。 “可恨的竖子,敢瞧不起老夫?” “老夫当年也是擒过猛虎的!” “看我擒拿刘升之,献给师君!” “弟兄们,跟我来。” 青衣羌兵翻身上马,跟随在赵广身后直冲西凉骑兵。 骑兵飞驰,在青衣水畔,马蹄飞扬。 两队骑兵正面驰逐。 西凉铁骑如同一把尖刀直接扎入羌兵的心脏。 而为首的刀尖,正是刘云。 赵广大怒道:“来将何人!” “大汉讨魏中郎将!” 赵广笑道:“你就是刘升之?来得好!看老夫便取你首级!” 战马交错,兵刃交加之间,相互角力。 那赵广毕竟是老了,气力大不如前。 还不待刘云完全发力,他手中的青羌长矛为刘云一矛扫飞,震得赵广双臂发麻。 “何等神力也!” “我命休矣!” 一合之间,胜负已分。 这老者瞪大双眼,来不及反应。 咔的一声,刘云已将长矛刺入赵广座下战马。 那已近七十的赵广,连人带马瞬间倒地。 起身之际,已被乱剑包围。 望着刘云近在咫尺的剑锋,赵广人麻了…… “伏虎之力,终是老矣!” 刘云冷冷看向这位老前辈,暗笑道。 “赵广已为囚虏,余部何不早降?”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一百四十章 寒光照铁衣,扬名青史就在今日! “天师道治头大祭酒刘云,奉系天师令,招抚南州各部鬼卒!” “归心者生,违抗者斩!” “诸位,何不早降?” 青衣羌人,见对方亦是六天妖旗,本道中人。 顿时气焰下降。 眼下,赵广被擒。 唯有杨奉还在主事。 迷迷糊糊中醒来的羌兵,见两军对峙,亦是不知该如何是好。 诚如那群羌人所说,南北师君并立,到底谁是真师君,无人说得清。 谁能打赢,他们便听谁的。 杨奉冷喝道。 “青衣侯,你还在等什么?” “速速带兵镇压刘升之,只要杀了此人,其余的西凉兵不足为惧!” 青衣侯,乃青衣羌国世袭的君主。 在东汉年间,青衣国王子心慕汉制,上求内附大汉,成为了世袭罔替的归义侯。 本代青衣侯名曰向举,亦是这营中青羌的实际主帅。 西凉骑兵虽然骁勇善战,但毕竟寡不敌众。 谁能争取到向举的支持,谁便能获得青衣羌的军队。 “向举,你怎么还不动手?” 杨奉几度催促,早已不顾赵广死活。 “犍为张天师,才是真天师也。” “南中布道几十年人尽皆知。” “难不成,你要跟随这汉川的反贼?” 一身黑衣,肩披牦裘的青衣侯并未回答。 青衣羌常年与汉人杂居,万分鬼精,可不是一根筋。 刘云默默看了一眼作壁上观的向举,开口道。 “系天师,乃是祖天师之孙。” “我有天师九节杖为凭!” “若青衣侯愿意保持中立,待我矫正伪逆,必予以厚谢。” 杨奉心急道。 “荒唐!莫要轻信于他。” “北贼狡诈得很。” “住口!” 刘云剑锋逼近赵广喉间,怒斥道。 “张普本是治头大祭酒,有何颜面自称天师?” “尔等蒙骗百姓三十年,当真以为天下不知?” “青衣侯,当年尔等归义奉汉,发誓永为汉藩。” “今师君投奔刘豫州,五十万鬼卒遍布三蜀,尽为汉军,青衣羌久在汉嘉,比邻蜀郡,理应有知。” “你若归附,我保你,国祚永受。” “在不早做思量,当心身死国灭!” 恩威并施。 比起一个空有权柄的张普,张鲁这边的威慑力显然更大。 青衣羌人就生存在蜀郡南部,一旦惹毛了刘备,只怕是没什么好下场的。 向举思前想后,默默带着几千羌兵撤退到了战场之外。 现场只留下了千余鬼卒,和五百西凉铁骑。 “谁是真天师,我们不清楚。” “这一切,就交由上天裁决。” “赢者,便是真天师!” 杨奉破口大骂。 “蠢青羌!” “你等该死!” 话音未落。 西凉铁骑便迎面冲杀,瞬间摧垮鬼卒。 庞德、马云禄率先破阵。 南方鬼卒常年不遇战阵,根本不是西凉铁骑的对手。 骑兵飞驰之间,乱军崩溃。 杨奉见大势去矣,拨马便走。 不多时,庞德从后追来,一矛刺穿心肺,余者尽乞降。 “祭酒饶我……” “此乃张普之罪,与我等无关。” 寻常鬼卒笃信教义,谁是天师对于他们而言其实并不重要。 只要有人能主持天师大旗,他们便能诚心依附。 “逆贼张普谎称天师,在蜀中谋逆。” “今日,我代系天师惩处奸猾。” “只诛罪首,余者不论。” 鬼卒闻声大喜。 刘云又在此地拨乱反正,重申教义,枭首赵广。 在将余部青壮一并收编后,由青城山鬼卒统帅,随后便裹挟四千青羌,竞向严道去。 …… 严道县,平冈治。 败报传回。 王盛、黄长等人心下大惊。 “赵广、杨奉五千兵马,一战既溃?” “天师啊……那青衣侯已然背叛,刘升之沿途收容鬼卒,兵力越发强盛,如何是好?” 高坛之上的张普听闻这等变乱,并未忧心。 “呵呵,刘升之来了?” “来了正好。” “传令,离开平冈治,向邛崃大山去。” 王盛万分不解。 “我等在平冈治传道多年,百姓归附。” “若是沿着邛崃大山南行,当地百姓岂不尽归张鲁?” 张普不予解释,只吩咐人马开始迁徙。 “勿要多言,我自有道理。” 众祭酒拗不过天师号令,只得尊令而去。 众人离散,张普望向高坛。 “青衣侯向举确定是你安排好的内应?” 这女子自黑暗中走出,身姿容貌与那被俘的铜雀女近乎一样。 只是她的年岁大些,皮肤已显老态。 “自然是,我许以重利,向举不得不从,师君只需按我计略,刘升之,必死无疑。” 张普闻声看向了这女刺客。 虽说赵广、杨奉被杀,引起了鬼卒动乱。 可是这两人平日里也是与张普勾心斗角。 张普对这些同级的天师道元老还是不放心,死了也就死了,他没放在心上。 说不定还能趁机委派自己的弟子代替二人,收拢大权呢。 “老夫听闻先前在广汉、蜀郡,校事府的人马皆是被一网打尽。” “现在三蜀之中,就只剩下犍为的校事还在活动。” “你胆子可真不小啊,在这等关头,还敢招惹刘升之。” “万一把蜀中校事全部除尽,你就不怕卢洪、赵达回去找你麻烦?” 那刺客冷笑一声。 “这是我的事儿,就不劳天师操心了。” “可若是让刘升之活着,咱们谁也别想安心。” 见张普沉默不严。 这女刺客又说道。 “三路兵马将汇聚邛崃山。” “南方有四千牦牛羌,东面有校事府,加上你手中的一万鬼卒。” “还有向举为内应,我保证让刘升之有来无回!” 张普眼神微眯,却不想这女校事倒是诡计百出。 果然,能在曹魏校事府混到高位的女人,都不简单那。 “不知姑娘贵姓。” 那女子回头道。 “免贵姓吕。” “家父,吕奉先。” …… 一日后,严道县。 刘云沿途收容鬼卒,宣讲教义。 又拿出宣誓着天师正统的九节杖,胡、汉归心。 自张普南逃过后,周遭青羌竞相归附。 路途中队伍越发庞大。 比至平冈治,已有万人。 张嶷从来没打过这么轻松的仗。 “天师道的弟子多数不愿同教相争,如今升之一来,便只奉强者了。” “看来用不了多久,我等便能大功告成。” 平冈治里,昔日高台犹在。 可假天师早已无影无踪。 各处香火、符篆、旗帜陈设都没来得及带走。 遍地可见,散落各处的金饼铜器。 刘云拾起祭台上的铜灯铜器,仔细观摩。 汉嘉金、严道铜,全被这张普所据。 难怪他能在南方为自立天师。 “张普跑去哪了?” 当地的鬼卒说着不流利的雅语,还得有向导翻译。 “君侯,这鬼卒说张普带着鬼卒朝着邛崃大山去。” “似乎是想躲入山中,避你锋芒。” 邛崃山以北是蜀川平原河谷,以南就是牦牛羌生存的游牧山区了。 刘云思索道。 “牦牛羌渠帅乃是何人?” 深知南中事务的张嶷拱手道。 “蜀郡属国内,牦牛羌有四千余户。” “狼路与其叔父狼离并掌兵马,乃是牦牛族渠帅。” 诸葛亮临行前特地嘱咐刘云攻城为下,攻心为上。 若要取得蜀郡属国内的金银铜铁,必须得让青羌和牦牛族归心。 张普带着鬼卒南下邛崃山,摆明了是要借着牦牛羌的军队跟刘云打持久战。 一旦战事不决,他麾下的鬼卒和青羌又将反叛。 刘云看向张嶷,他依稀记得张嶷是巴西郡人士,却没想到对南中事务了解通透。 “伯歧,你怎么对蜀郡属国的羌人这么了解?” “末将年少时,曾跟同郡的挚友龚禄一起游历南中。” “我等见从蜀中南下的灵关大道断绝百年,早早立下志向,来日必要重开此道,为大汉重开西南夷。” 张嶷说及此事,脸上多了一抹自豪之色。 “如今,龚禄已是越巂太守。” “此人与我一样,皆是志在边陲,欲效仿傅介子、班超,名扬青史。此番南下,说不定还有机会再见!” 刘云心道是,张嶷果烈耿直,今后必能扬名天下。 不过,眼下,他们还得解决张普之事。 能否重开灵关道,就是后话了。 思索之际,刘云起身在屋内走了一圈,他甲胄未解,每一步都发出甲片摩擦之声。 “此战,必要破敌立威。” 帐内沉默良久,此战以寡击众,诸将皆在苦思破敌之策。 半响后,方才听闻狐笃大笑之声,震惊营中。 “升之,我与伯歧愿带领骑兵为先锋,对付牦牛羌!” “如若不胜……那便不胜吧!哈哈哈哈。” 无趣的玩笑…… 史书记载狐笃,喜欢诙谐大笑……可刘云听他说话,反倒觉得此人分明是脑回路过长…… 良久后,张嶷也上前道。 “德信所言甚是,贼兵估计人数不少,一旦让张普撤入邛崃大山,那可不是几个月能剿灭的。” “升之,急击勿失啊。” 刘云深知此事艰难。 他麾下除了西凉骑兵以外,全是新收服的青衣羌人,忠诚度不高。 一路南下急行军,很容易掉入张普的圈套中。 刘云瞥了一眼最新归附的向举,最终还是开口道。 “此事不急,张普麾下多是步卒,辎重甚多,跑不快。” “我军休整一夜,再行追击。” 诸将齐声道:“唯。” 待诸将散去,刘云合上大帐,挑灯仗剑,细读兵书。 不多时。 黑夜中,一只弩矢忽然射入刘云帐中。 嗡! 白羽箭尾颤动。 刘云拔出羽箭,追到帐外,已不见人影。 只是依稀可见,这羽箭之上,留有校事府的曹字印记。 “犍为校事王冲!现任犍为郡佐吏。” “明日,将举兵邛崃山。” 简简单单的几個字。 刘云已是理解其意。 有人设局,一个诱敌深入的死局。 先前在犍为,刘云与王冲打过照面。 那李严痛骂的佐吏,不正是此人吗? 刘云整理思绪,试图将信息融合一处。 “王冲,广汉人,历史上李严麾下的牙门将。” “其人与李严不和,暗中走东三郡投魏,为乐陵太守。” 没错,又是广汉人。 曹魏校事云集的地方,还是出身广汉郡新都王氏。 法正灭王氏的时候,王冲人在犍为,因此避过一劫。 他会成为校事府的人,一点也不让刘云意外。 但是,这封密信,却是由校事府的人传的信。 这是怎么回事…… 刘云拿出铜雀女的腰牌,和这绢布上的图案一一对应。 纹路一致,不差分毫。 说明报信的人也是个铜雀女。 她是想说明什么? “令明,你觉不觉得此事有蹊跷?” 庞德看着绢布上的文字,摇了摇头。 “有什么蹊跷?校事府内斗了?那也不可能啊。” “可能是升之你一路南下三蜀,该抓的都抓了,给他们整怕了吧?” “应该是有些校事想借此卖你一个面子,以求活命?” 刘云否定了这个说法。 若真是想转投刘备,早些在刘云揭发蜀郡豪强的时候,他们就应该露面。 现在才出现,很明显是有别的目的。 “令明你有一句话倒是提醒了我。” “我们一路南下,该抓的一个都没少。” “曹魏校事要么主动跳出来找我麻烦,要么,被我得到线索,一网打尽,你不觉得这背后有些问题吗?” 潜伏多年的细作,怎么会傻到这个地步? 都是屁股擦得干净的老油条,怎么会给自己留下隐患。 除非这个隐患,是有人故意泄露给刘云的。 刘云在广汉查清万安仓一案的时候,就有这种感觉,人为设计给出线索的痕迹太明显了。 到了蜀郡,甚至连张裕这等蜀中总校事都暴露了身份。 到底是谁在背后搅弄风云? 没有人推波助澜,刘云不可能这么快查清真相。 庞德看不出细节,困惑道:“那问题出在哪?” “问题就在于,一直挑动暗中校事们作乱的那个幕后人,至今并未出面。” “今日,她前来提醒,只说明了一件事。” “蜀中的校事除了犍为郡的王冲,基本都被我一网打尽了。她的任务完成了。” 庞德万分震惊。 “不可能吧……校事府的人怎么可能会帮你?” “一般来说应该不会……不过,如果这个人是铜雀女,就有可能了。” 刘云回想起之前的记忆,他是在泗水河下被一个女子所救。 那个姓薛的男子,曾经叫过那女子一声,吕君。 建安元年的徐州,能被称呼为吕君的女子,唯有吕布之女——吕玲绮。 “地牢中的女刺客,如果莪没猜错……这个丫头也应该是吕布之女。” “姐姐和妹妹都是吕布与严夫人之女,所以容貌才会如此相像。” “她口口声声说,是刘使君害死了她的父亲,要来复仇,莫非说得就是刘使君劝杀吕布之事?” 线索逐渐清晰。 这绢布上的图腾,就是吕玲绮自证身份的证明。 历史上,曹操每每攻城略地后,必定会将诸侯家的妻女占为己有。 边让之妻、邹夫人、杜夫人、严夫人、袁家妻媳皆是如此。 铜雀女,应该指的就是被收养在铜雀台的诸侯之女。 曹操歪曲事实,加以洗脑,慢慢将她们培养成自己的死士。 看着曾经的仇敌之女,为曹家流血拼命,应该算是曹老板的恶趣味了。 可是姐妹两个既然都是铜雀女,为何做的事完全相反? 看妹妹的那番口气,应该是从小被曹操洗脑的傻姑娘。 而姐姐却一路帮助刘云铲除校事府。 莫非这二者之间还有什么隐情? 此事,从一开始就不对劲。 吕玲绮在汉川吩咐程银作乱,还让她妹妹专门挑选金墉漆井遍布的城北放火。 烧不烧的起大火且不说。 城北先前爆发过叛乱,是张琪瑛令王平全部平定的。 此处的守备本就最森严。 吕玲绮作为顶级校事府人员不可能不知道。 即便如此,她还是把自己的妹妹送了过来。 就不怕出事? 到了广汉,她又在背后挑动校事府,还将自己的妹妹送去宜君山,直到最后眼睁睁的看着妹妹被一举抓获,却全无营救之举。 吕玲绮到底是何用意? 刘云目前情报不完整,对此不得而知。 不过眼下之事有了吕玲绮的提醒。 刘云已是知晓了张普的全部计划。 鬼卒、牦牛羌在前为诱饵,将刘云引入邛崃大山。 王冲带着兵马在后围追堵截。 至于青衣羌,会不会也是提前设好的内应,未可知也。 上一战刘云赢得太过顺利,擒获了赵广后,青衣羌人基本望风而定,明显就是有问题的。 但是吕玲绮并没有明说青衣羌之事,莫非此事还有转机? 万千思绪在心头。 刘云的手指轻敲案牍,深夜三更,诸将早已安歇。 他却依旧在沉思局势。 这彻底解决三蜀校事府的最后一战,关乎重大。 只要击败敌人,今后曹操的势力就别想在搅弄益州。 若能顺带击败张普,便能将天师道南北两方势力融合,从此天师道便可插手南中事务,稳定蛮夷。 今后对南中地区进行开发,有了宗教的力量牵涉其中,南蛮人也不会太过反感。 一举三得啊! “明日之战,绝不能输。” 准确的说,刘云不能决等到张普撤入邛崃大山再行追击。 真到那时候,万一张普占山自守,王冲在后堵截,刘云必败无疑。 “时间只有一夜。” “大军无法调动,青衣羌不可信赖。” “战胜之机,唯有靠这五百西凉铁骑。” “令明!” 刘云一声喝令。 庞德登时被吓的一惊。 “咋……咋啦?” 刘云目光沉着:“现在是几更天?” “三更天!” 刘云起身道。 “你去叫起张嶷、狐笃。” “卷甲衔枚,咱们趁夜突袭张普!” 庞德口水倒流,被吓得如同吞了个大秤砣。 “刚不是说休息一夜在追击吗?” 刘云起身拔出鸳鸯剑。 剑光寒彻骨。 “那是说给青衣羌听得!” “咱们不带羌人,只用五百骑兵,扫平敌军!” 荒唐又鲁莽的举动。 庞德无奈的咧了咧嘴。 可这不就是他认识的刘升之吗? “行吧,伯歧、德信,醒一醒!” “咱们出发了!” 睡得迷迷糊糊的张嶷、狐笃听闻要打仗,立刻精神倍振,悄悄起身。 刘云亦是快步来到马云禄的帐外,没有进去,他轻敲木栏,发出声响。 “马姑娘……” “别看了,我压根没睡。” 刘云看向身后,将西凉刀环抱胸前的马云禄正靠着雪白的小马,朝刘云投来目光。 黑夜中,少女英姿飒爽,体态朦胧婀娜。 “马姑娘怎么知道,我今夜会走?” 马云禄莞尔一笑。 “因为,方才在会议时,几乎所有人都褪去了甲胄。” “唯有你甲胄一直在身。” “我就知道,你在骗人。” 古代行军,并非一直穿戴铠甲。 只有到了战场上,交战前,负责运输兵器盔甲的铠曹才会将甲胄分发给士兵。 战斗过后,将士们为了减轻负重,也会将铠甲脱下。 马云禄看到刘云不脱甲胄,就能判断出他的话是诓骗青衣羌人的,确实是有些眼力的。 “马姑娘果然冰雪聪明。” 刘云牵过黑马,很快带队离开营帐。 “声音都小点,不要惊动了鬼卒和青衣羌。” 张嶷语气凝重道。 “羌人素来多疑,升之小心他们从背后袭来。” 思前想后,刘云仍是坚持己见。 吕玲绮在绢布上没有细写青衣羌人之事。 说明向举至少会保持中立。 他对吕玲绮的为人一无所知。 但是此人毕竟是从小救了他性命的恩人,刘云对她有天生的信赖感。 “我军堪用之士只有五百名西凉骑兵,五十名青城山鬼卒,不能再分兵了。” “孤注一掷,狂飙突进!” “以五百破万军!” “诸位,昔日,霍嫖姚冠军扬名。” “明日,我等亦将扬名青史!” 狐笃笑问道。 “升之此番何不卜卦?” 刘云抬头看天,夜幕下,寒气逼人,青年器宇轩昂,义气铿锵。 “小战不需算!” “明日,我军必胜!”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一百四十一章 温侯女,吕玲绮!请升之诛曹! 深夜,青衣羌人大营。 寒风过境。 青衣侯向举被冷风冻醒。 不多时,羌人部众来报。 “邑君,别睡了。” “那刘升之跑了。” 跑了? 向举翻了个身,依旧安眠不动。 “他能跑去哪?” “整个蜀郡属国,除去汉嘉县,基本都在张普掌中。” “刘升之从严道南下追击张普,要经过邛崃大山。以张普的性子他必会前往邛崃九折阪,号令牦牛羌占领灵关道。” 九折坂,在大相岭南坡,山道回旋七十四盘。 作为青藏高原和四川盆地之间的地理分界线。邛崃山地势险峻,海拔高,落差大,是横断山脉最东端。 若张普占据此山,便可招引诸羌,长期与汉川天师道对抗。 即便张鲁依附刘备,引来大军,张普依旧可以凭此地形,保有南中信徒。 而且,最要紧的是。 从蜀中前往南中最平坦的一条道路——灵关道,在牦牛羌人的掌控之中。 张普只要控制此路,便能阻止刘备进军南中。 这其中的原因是,东汉从蜀中进入南中的道路只有两条。 五尺道和灵关道。 五尺道,乃是当年秦朝蜀郡太守李冰修建的。 从成都南下经僰道、朱提,绕道滇池,颠簸千里。 此路由于道路宽仅五尺,故史称“五尺道”,这条道路狭窄险峻,不少栈道,年久失修,根本不适合大军行动。 而灵关道,是当年汉武帝打通西南夷时所开通的道路,由此可从大渡河南岸通向西昌平原,最为快捷。 可是东汉年间,蜀郡属国的羌人作乱,此道已断绝良久。 后来无论是刘焉父子还是蜀汉政权,基本都只是对南中进行遥控,官吏根本不敢前去南中赴任。 因此,当张普开始邛崃山转进的时候,向举就已经确定此人的想法了。 蜀郡属国距离成都太近,一旦与刘云交锋,便是对刘备政权宣战。 严道县以北的肥沃土地,他是保不住了。 张普唯一能活命的机会,便是凭借南中地势,以天师道教义鼓动蛮夷叛乱,与蜀中鼎足而立。 只要灵关道还在张普手中,张普就能将刘备压制在三蜀。 青衣侯向举,是汉化羌人,大汉未乱之时,他幼年曾在洛阳留过学。 其父病死后,向举返回蜀郡属国,接任青衣侯。 过往岁月,向举陆续依附过郄俭、刘焉、张普。 作为人精,他对局势看的极为透彻。 “我们青衣人世代生活在青衣水畔,族人不会远离故土。” “何必要跟着张普自寻死路。” “传令,全军休息,不得南下。” “就让刘升之跟张普慢慢斗去吧。” 周遭的羌兵困惑到。 “可若是师君怪罪下来?” 师君? 向举眼中可从来没有师君。 “若是刘升之南下败北,我军便一路掩杀而下,追击此人。” “若是张普败亡,我等便顺势归附刘备。” “如此,岂不美哉?” 羌人们失去了张普的领导,如今族中权柄最大的便是青衣侯。 可他们哪里知道,这青衣侯在汉川之战前,早就与曹魏校事暗中联系。 当初,曹操在阳平关一声令下,搅弄三蜀。 彼时曹军势大,刘备新得蜀中,豪强尚未归附。 蜀郡北部都尉的汶山羌,和蜀郡属国的青衣羌收到魏国挑动后,便在各地作乱。 还是刘备下令赵云、陈到二人平定的。 自此战后,向举便销声匿迹,一直在暗中等候校事府新的指示。 直到一日前,方才得到了新的消息。 待众人走后。 向举只留下了几個亲信,从袖中拿出绢布,仔细查阅。 只见其上写着:“邑君且按兵不动,若有人从犍为至,即刻灭之!” “犍为郡的军队……” “会是谁带领的,李严?” 李严手中有五千东州兵,驻扎在犍为作为三蜀屏障。 周遭的羌兵都惊惧万分。 “此人颇有能耐,先前破越巂夷军,不费吹灰之力。” “我们青衣人虽然不下万众。可多是牧民,甲胄稀少。” “真要斗起来,打的过吗?” 向举心中没底儿,整夜都在沉思,他自是不知,在背后搅弄这般事务的乃是吕玲绮。 也不知,从犍为赶来的乃是真正的校事王冲。 只是事到如今,要不要遵从校事府的号令,向举却也还在犹豫当中。 青衣羌乃是小种势力,独立割据在蜀郡南部,占据着汉嘉县南部的金矿和青衣水畔肥沃的土地。 如今魏军远离,张普遁走,青衣羌会直接面对刘备的强兵,向举可没有傻到自寻死路。 另一亲信开口道。 “邑君,如之奈何啊?” “且不如先观察观察局势,在做计较。” 向举欣喜道:“此言正和我意,刘备派刘升之南下犍为,用意明显。三蜀平定后,刘备必然会向南中扩展势力。” “如果李严的军队来了,那就说明刘备的大军也将陆续到达,我等如何抵挡得住。” “还不如与校事府断去联系。” “如果明日来的是校事府的人……呵呵,那我等便借用他们的头颅,拿去成都邀功!” 诸人深以为然:“邑君,所言是矣。” …… 星天下。 寒雾茫茫。 青衣羌人安睡不动。 远方的高山上。 吕玲绮不在遮掩自己的身份。 她傲然挺立在山顶之上,俯瞰着脚下的蜀川大地。 “向举自作聪明……王冲也上钩了。” “我在邺城为曹阿瞒鹰犬,忍辱十几年……终将能够报仇雪恨了。” 这中年女子身后的曹魏校事们闻言,眼眸一睁,纷纷握紧腰间佩剑。 “吕君,你在说些什么?” “身为大魏西蜀总刺奸,你怎能侮辱魏公!” 那女子眸光一寒,还不等身后的两名校事反应过来,便拔刀而出,一刀过喉。 她率先放倒一人,冷冷的看着那名校事口中蠕动的吐出鲜血。 “你们跟了我十几年……现在才让你们知道真相,真是对不住了。” “我是温侯的女儿。” “当年曹操攻占下邳,我的母亲为了保我性命,不惜屈身侍奉曹贼,我与妹妹才能活命。” 屈辱的岁月,要靠着母亲出卖身体,才能苟活于世的日子,让吕玲绮越发坚强。 “从此后,我一直修心忍性,在铜雀台中刻苦训练,终于成为了最顶尖的杀手,成为了曹操麾下最得力的女刺客。” “铜雀女……呵呵,一生的耻辱啊。” 吕玲绮嘴角苦涩,丢下腰牌。 随后轻轻闪身避开了身后校事的刺杀,旋即反手一刀,刺穿另一人的后腰。 利落果断,在脑海中模拟了无数次的背叛,而今终于上演。 吕玲绮收刀抽出到来,只觉浑身舒爽。 随着刀背离身,那还未断气儿的校事,噗通一声倒在地上,嘴角抽搐道。 “贱女人,那你为何不早些反叛,你到底想做什么?” “这么多年来,我完全看不出,你对魏公有任何的怨恨。” 身为曹操放在吕玲绮身边的眼线,这二人十几年来,一直盯着吕玲绮。 她的伪装,就连疑心病极重的曹操都瞒了过去。 所以,当刘晔和司马懿提议用死间刺杀之时,曹操才会毫不犹豫的同意。 吕布的女儿,去刺杀刘升之。 物得其用!死了,曹操也不心疼。 “你当然看不出我的怨恨,我毕竟要比妹妹年长太多,心性也藏的更深。” “为了保住她的性命,自她小时起,我只能欺骗她,是刘备杀害了我们的父亲。” “让她把恨意倾泻到刘备身上,让她一步步的获取曹操的信任,这样才能避过你们的监视。” 风吹高山,吕玲绮脚步沉重,举刀挑起了那校事袖中藏着的密信。 每个月,这两个细作都会给邺城的卢洪、赵达二人发去消息,以确保蜀中的校事没有背叛。 现在,三蜀之中最后的细作王冲也已身在局中。 这两人没必要留着了。 “我曾当着阿母的面发誓,来日定会剿灭曹贼,杀灭一切校事府的走狗。” “谢谢你们,帮我这么多。” “我,会亲自送你们上路。” 刀光寒彻,挥刀利落。 吕玲绮一刀封喉,然后迅速甩干刀上的鲜血,只觉全身如被洗礼。 过去的污浊和晦气,也在杀死这二人之后,一并消散。 她手腕颤抖,沉重的呼了口气。 今日她已暴露身份,卢洪、赵达二人收不到蜀中校事的回信,便会将其视为叛徒。 好在,严夫人死后,她在邺城也没有家人了。 “呼。” “刘云……刘升之。” “徐州广戚县人。” “若我没猜错,你就应该是当年莪在泗水河畔,与薛兄救下的那个孩子。” “孩子,我已将一切复仇的希望,都押注在你的身上。” “待来日克复中原,诛杀曹贼,你……决不能让我失望!” 吕玲绮眼中的仇恨之火炯炯燃烧。 夜深了,她背影孤单,骑乘快马,竞向邛崃大山奔去。 只差一步,三蜀荡平。 吕玲绮为此做好了一切准备。 …… 另一边。 星夜追击。 西凉铁骑快马飞腾。 约行了几十里路后。 刘云忽然下令全军歇息。 夜幕渐退,天方亮。 一抹鱼肚白浮上高空。 晨昏线之间,浓浓白雾蒸腾。 向西望去,高耸的邛崃山近在眼前。 山头云雾飘渺,雪峰耸立。 潺潺积雪融化成溪流,山下黑壮的牦牛已散布在山北嚼草。 “快到邛崃山了……” 刘云将黑马绑好,一步步踏过河谷向西南望去,树木参差。 明明在严道县,还多是蓊蓊郁郁,一片绿色。 可到了邛崃山,便到处可见枯黄的松树,和各种红杉,及针叶林。 金丝猴和大熊猫比邻山间,已开始四处觅食。群兽奔腾,此处真是个动物天堂。 就在刘云观察战场之际,一只红面小动物跳到了他的肩头。 刘云吓得一惊,转头瞧去。 竟是一只小熊猫。 没错,小熊猫!属于鼬总科分类的动物,常年生活在落叶和针叶林中的温带气候中。 它的外形像猫,但较猫肥大,全身红褐色。 故而又称红熊猫。 “好漂亮的动物。” 北方的凉州女子,没见过这等可爱的动物,自是想把玩一番。 可这红熊猫却怯怯的缩在刘云肩上,怎么也不让马云禄盘。 “呵,这小东西还挺喜欢你。” 刘云也不知为何。 在汉川,红腹锦鸡随他而去。 到了横断山脉,又有红熊猫与他亲昵。 动物肯定不了解人类的善恶。 但是却能分辨人的磁场。 善意的气味和恶意的气味儿,相差明显。 这红熊猫见刘升之不是猎人装扮,刚才落在他身上,他又没有加害之心,自然就放松警惕了。 他缓缓将红熊猫从肩上抱下,这小动物倒也活泼可爱,与现代家养的肥墩墩的宠物猫还要轻些。 有刘云抱着,马云禄才能伸出手来,笑着逗弄。 “哎呀,它身上怎么有一股怪味。” “什么味?” 刘云仔细一闻,还真是。 这种味道他非常熟悉,乃是符篆烧着后留下的香火味儿。 在益州,只有天师道会焚烧符篆。 刘云从这红熊猫的毛发中找到了残存的符篆,上面还有余温。 “看来张普在此不远处了。” “传令全军,小心戒备。” “派出哨骑,分散侦查,务必找出张普的踪影。” 不多时,庞德回报。 “升之,找到了。” 刘云将红熊猫放在地上,迅速翻身上马。 “张普身在何处?麾下聚集了多少兵马?” 庞德严肃道。 “人数上万,麾下两员祭酒各带两千人,皆在平原上,即将进入邛崃大山。” “不过,鬼卒们都没有穿戴铠甲。” 所谓的鬼卒,便是天师道的教徒,男女老少皆有。 说白了,三蜀以南的鬼卒,没有经历过汉川那样的大战,充其量就是一群流民。 战斗力还不如黄巾军。 而骑兵可是镇压流民的利器。 庞德道:“升之,敌人毕竟数量不少,不能硬打啊。” 熟知蜀中局势的狐笃深思道:“不能打也得打,一旦让敌军撤入邛崃山,与山南的牦牛羌合流,我等就很难对付他们了。” “由此向南,便是灵关道,一旦张普在此作乱,南中将不归国家所有。” 历史上,张鲁投奔曹操后,蜀中天师道子弟,自称天师者不计其数。 三蜀祭酒和南中祭酒,散布各地,直到晋朝一统,也没能解决。 如今张鲁就在成都,刘云自然不可能看着天师道内部分裂。 张嶷见众人争执不休,谨慎道:“升之,不如分我百人,我从南部绕道,在敌军进入大山前,在前阻击。” “南方鬼卒一见六天妖旗,必然产生混乱。” “自时,升之再趁机破阵。” 以百人挡道,张嶷是要冒极大风险的。 不过目前局势严峻,刘云不得不果断行事。 “伯歧言之有理,西凉铁骑,皆是骁勇健儿,以少打多不是问题。” “公孙瓒当年在渤海,只带步骑两万,一举就冲垮了三十万黄巾军,此战我军兵强马壮,必能取胜。” “伯歧,分你百人,在前阻击。待我军后队杀来,一波冲垮这些鬼卒!” 张嶷素来胆大,他拱手道。 “唯!” 刘云转头看向马云禄。 “马姑娘,劳烦你们五十人仍旧穿着青衣羌人的服装,佯装羌兵。” “待战斗开始时,为我声援!” 马云禄颔首道:“明白。” 刘云面向诸将。 “令明、德信,战端开时后,不要管其他杂兵,只管与我冲杀下去,不可恋战。” “只要击败张普,我军必胜!” “此战的目的只有一个,斩杀假天师,让我道归一!” 诸将齐声叫好,翻身上马后,分成三队,悄悄朝着张普的驻地前去。 朝时。 南方鬼卒开始拔营。 上万人的队伍,携老扶幼。 坐在轺车上的张普刚刚用过朝食。 他老迈的身躯已经无法攀爬高耸的邛崃大山,因此下属们早就准备好了木轿,准备把师君抬上去。 两侧的鬼卒阿臾道。 “师君,依我看,咱们何必怕那刘升之。” “不过是个竖子罢了。” “带了一些叛军,就想冒犯师君,他若赶来,我等将其杀灭便是。” 张普打了个饱嗝,坐在轺车上,以便面扇掩住肥胖的面庞。 “嗝儿~” “唉,你懂什么?” “老夫岂是怕刘升之?” “不过是不想与那同族的张鲁交手罢了。” “此人依附刘备,乱我教义。” “将《老子尔想注》改的面目全非,老夫耻于与此人并立于世。” 周遭的鬼卒看破不说破。 只是一经此事,众人也能看出这假天师的能耐了。 南下路途,鬼卒离散,青羌离心。 原本平冈治里三万多鬼卒,还不等走到邛崃山,便已离散了大半。 代表正统天师的九节杖一经出现,张普便已经输掉了这一局。 他带着鬼卒前往南中,只是为了止损而已。 至于本就离心的几个治头大祭酒,他们若是胆敢造次。 这南迁的路上,就该把他们解决了。 “呵呵……王盛、黄长。” “这二位大祭酒,怎么行动这么慢。” “拖拖拉拉的,是不想跟随本天师?” 张普纵目望去。 身后左右两方,王盛、黄长已经有脱离大部队的迹象。 二人手中也有不下四千鬼卒。 自赵广、杨奉死后,他们与张普决裂的姿态就越发明显了。 “传令,大队掉头,摆好阵势。” “老夫到要看看,王盛、黄长究竟愿意跟随张鲁,还是跟随老夫!” 嗡! 两军对峙,天师道决裂近在眼前。 邛崃大山前。 南方各大祭酒,裂痕已起。 各自带领鬼卒隔河相对。 吹角声起。 张普大骂道。 “王盛、黄长,你们二人当真不愿跟随老夫南下?” 进入南中对抗刘备,简直是自寻死路。 谁会愿意背井离乡,放弃土地肥沃的三蜀,跟你跑到瘴气遍布的南中去? 王盛、黄长二人军中。 两位祭酒仍在犹豫不决。 “如之奈何啊,我等并未打过仗,真要斗将起来,岂有胜算?” “莫不如在拖他一拖?” 二人焦虑之际,吕玲绮已单骑入营。 王盛惊讶道:“是你!蜀中校事府的刺奸!你怎么会在这?向举和王冲呢?” 吕玲绮笑道。 “三蜀校事,都已经化成灰了。” “你们期待的援军根本就是一场空。” “青衣羌不会来,王冲也即将踏上黄泉路。” 话音方落,王盛、黄长面色惶恐。 “你……你不是校事府的人?” 吕玲绮眸光一闪,腰间缳首刀瞬间指向王盛喉间。 左手手戟,也是遏住黄长心口。 “我从来都不是魏国的校事。” “我是温侯之女。” 手握人质,吕玲绮威胁道。 “都别动!” “诸位,刘升之的本事,你们应该知晓。” “在青城山独退东州兵,汉川击败十万魏军。” “在青衣河,以五百人,南下收服上万鬼卒。” “再与他相争,会有什么后果,你们心里清楚。” “现在早做决断,要么,在此对抗张普,要么逃去南中,被千里追杀!” 王盛、黄长本就不服张普,南下之心并不坚定。 此番被吕玲绮一通威胁,干脆就坡下驴。 “我等愿降!” “还请吕君饶命。” 吕玲绮点头道。 “善。” “刘升之的骑兵很快就会来,现在,我要你们陪我演一场戏。” “只要杀了张普,我保你们回归天师道,仍为祭酒!” 两位老头不敢拒绝,纷纷点头称是。 不多时,河畔外。 四千鬼卒尽数朝着张普的主力合流而去。 “师君,我等愿意南归。” 张普眼见两位祭酒臣服,心下大喜。 “我就说,此二人没什么胆略。” “一通威胁,必将臣服。” “左右,都听好了,待这二人归来,一举将他们枭首示众。” “谁杀了他们,谁就继任祭酒之职!” 左右鬼卒皆是目露喜色。 谁料,还不等四千鬼卒靠近。 邛崃山下,四面皆是骑兵呼啸之声! 张嶷断道,刘云破阵。 一匹黑马跨过溪水,从鬼卒身后狂奔而来。 身后西凉健儿纵马飞驰。 张普闻声大惊,循声望去,竟是六天妖旗! 鬼哭狼嚎一般的声音,响彻战场! 王盛闻声震恐,忙呼道。 “我道鬼卒,速速放下兵器,放下兵器!” “刘升之来了!”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一百四十二章 汉家功业立,君侯重开西南夷。 神兵天降,跨过溪水河流。 周遭林木颤动,鸟雀尽飞。 西凉铁骑奔如狂风,逆着寒风而行。 大风吹动,将士们身上的大氅,摩擦甲片发出扑嗒的声响。 片刻后,声随风来。 “伏地者不杀!” 一匹黑马在前,高高跃起。 马上的刘云持矛一跃,宛若天神下凡,战马落地,气势森然。 不远处,还有一名鬼卒准备上前阻拦。 可还未等他拔出缳首刀。 极速突刺的长矛已贯穿他的心肺。 那鬼卒被骑兵冲击的惯性撞得倒射而出,横死在地。 刘云勒马在前,马身如弯月高扬,旋即前蹄踏破大地,重重落在敌军面前。 王盛、黄长二人见刘云身后的鬼卒掌着六天妖旗,又是这般骁勇,哪敢抵抗,连忙伏地长拜。 “且慢!我等愿降!” “越巂郡,蒙秦治,治头大祭酒王盛,见过天师。” “犍为郡,本竹治,治头大祭酒黄长,见过天师。” 刘云见两大祭酒齐心臣服,心头一愣,旋即又看向了手中的天师九节杖。 这些人估计是把他当做张鲁了。 “我并非师君。” “在下刘升之,此行南下持九节杖,乃是代替师君前来收复本道弟子。” “王盛、黄长,你们二人当真诚心归汉?” 两大祭酒见此人便是刘云,心头更怕,齐声道。 “我等远在蜀南,多年不闻天师教化,这才被张普蛊惑。” “如今幡然醒悟,还请祭酒救我。” 刘云骑着战马,在二人身旁绕了一圈,见他们麾下还有四千部众,喝令道。 “你们能管好麾下的鬼卒吗?” 黄长指着对岸的张普道。 “我等自能约束部众。” “但是张普手中还有七千鬼卒,如不击败,他断然不会放我等离开。” 刘云抽出鸳鸯剑,扬声道。 “那好,命令你们麾下的鬼卒,坐于原地不动,诚心念诵老子五千言。” “对岸的敌军,我来解决!” “诵读十遍过后,我必破敌!” 青年从尸体中抽出长矛,纵马离去。 溪水对岸七千鬼卒视若无睹。 那般气势仿佛只身一人,便能抵挡百万雄兵。 “此子当真可怕!” 王盛、黄长顿时感觉压力上头,连忙擦了擦头上冷汗,吩咐道。 “都坐下!诵读经文。” “无论发生什么,都不可起身!” 四千鬼卒齐声诵经。 周遭悍马飞腾,穿越阵营。 一片喧呼之声向四周弥漫。 王盛、黄长手撵定手势,花白的胡须吓得一颤一颤,嘴角亦是不断抽搐。 远方,地平线上。 邛崃雪山高耸参天。 山下平原上,战马驰逐。 六天妖旗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青年人拔剑四顾,喝令道。 “传令各军。” “叛逆鬼卒,凡坐地诵经者,不杀!” “手持兵刃者,斩立决!” “杀!” 杀声阵天的西凉铁骑踏破大地,宛若一股洪流一般冲向鬼卒的军阵。 阵中的张普闻声大惊,手中的天师权杖啪的一声掉落在地。 “刘升之来了!” “何其速也?” “快结阵,结阵!” 迟暮的声音传开。 七千鬼卒慢慢吞吞的结成阵型。 多数鬼卒本就无心内斗。 见刘云手持天师权杖,带着西凉铁骑杀来,就连王盛、黄长也阵前倒戈,余者怎敢抵抗。 “跑也。” 不少鬼卒还不等铁骑冲阵,便自行向四周逃离。 张普怒火中烧,却也阻止不住崩溃的阵型。 他早已料到麾下鬼卒见到汉川天师的九节杖便会人心离散,故而才领军南下。 却没想到,人心的崩溃,比他预料的还要快。 “放箭!快放箭。” 咻咻咻。 一波微弱的弓箭,直射而来。 沿途扫倒几名骑兵。 但是,还不等鬼卒们继续拉弓。 瞬息之间。 西凉骑兵便冲到鬼卒面前。 满面狰狞的凉州健儿纵马狂呼,手中长矛突刺,瞬间撕裂了鬼卒阵营。 “啊……” 长矛穿胸而过,骑兵碾过缺口,沿途又拔出缳首刀肆意砍杀,鲜血四溅。 战马撞击,踩踏,血肉成泥。 仅是一轮冲锋,鬼卒的阵线便被完全撕开。 刘云、庞德、狐笃分领三队,在阵中驰逐,如入无人之地。 正待此时。 张嶷带领的骑兵小队,亦是从邛崃山南面扎来。 一举凿穿进山的敌军。 蜀南的鬼卒们未曾遭遇战阵,在经验丰富的西凉骑兵面前,完全呈现了一边倒的屠杀。 “师君,前方也有敌军啊!” 张普寻声望去,四面都是乱兵。 这年过七旬的老者双手颤颤巍巍,惊惧不已。 “慌什么慌!我军人多势众,给我慢慢耗死他们!” 一轮冲锋过后全体骑兵顺着缺口,奔驰到了邛崃山的山口处。 各部兵马合流,拨转马头,稍作歇息再行突击。 这是汉代常用的突骑战法。 矛骑兵作为突击力量,承担着破阵的功能。 在冲破敌阵后,再度集结,再度列阵突击。 如此往复再三,对付这种战斗力较差的流民军队,无往不利。 当年吕布在袁绍麾下大战黑山军,便是以此扬名立万。 鬼卒们本就意志不坚定。 感受到骑兵的嘶吼和大地上传来的颤抖后,顿时心慌意乱。 手握长矛、短刀的鬼卒双腿发颤,望着再度杀来的西凉铁骑,全军震恐。 “破阵!” 刘云一声令下。 一整列骑兵以楔形阵贯穿鬼卒,挡者尸首无存。 在绝对的威慑面前,鬼卒的意志逐渐崩溃。 正待此时,远方,又有一队游骑兵从侧翼杀来。 “那些人是青衣羌!” 张普双目大震。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青衣羌人跟随老夫多年,怎么会背叛?” 扮作青衣羌人的马云禄身骑白马,单矛刺穿一名鬼卒的心脏,随后,几十名骑兵从侧翼杀出缺口。 突然出现的骑兵,拿着缳首刀如同切瓜砍菜一般,将鬼卒的左翼彻底撕碎。 “青衣羌人背叛了!王盛、黄长也背叛了。” “我军败矣!” 一声惊呼。 身穿青衣羌人服装的西凉骑兵碾压而来。 蜀南鬼卒们战意薄弱,还不等骑兵冲击,投降者便不计其数。 刘云冲破敌阵后,调转马头。 见蜀南鬼卒们军心散乱,西凉骑兵按照刘云计策,连忙高呼道。 “禀报君侯,一万青衣羌兵已在北方三十里!” “禀报君侯,犍为太守李严大军随后就到。” “君侯,祭酒王盛、黄长请战!” 四面的假消息迅速散播开来。 遥远处,山岭间。 骑乘战马的青城山鬼卒拖拽着草堆,在林间肆意奔腾。 烟尘弥漫,刘备的军旗亦是插上山头。 吹角连天,战鼓声响。 容不得鬼卒们细想。 四面奔腾的战马早已扰乱他们的心神。 听到这般可怕的消息,大片鬼卒接连投降。 “在不投降,我等将身死族灭!” “罢了,罢了,我等愿归汉川天师!” “求祭酒饶我!” 刘云喝令道。 “敌军听好,放下兵刃,坐地者不杀!” 哐啷一声,一把缳首刀掉落于地,宣告着鬼卒士气的彻底崩盘。 军心崩溃,四面逃窜。 边镇骑兵镇压流民叛军,简直就是单方面的屠杀! 胆子稍小的鬼卒,各自聚集成团,坐地求饶。 至于张普的死忠,则在乱军的驰逐之下,被枭首镇压。 饱经战阵的正规军对付没打过仗的百姓,的确是士气装备碾压。 这些投降的鬼卒还不知道,他们面对的也就只有五百骑兵而已。 所谓的援军都是无稽之谈。 “传令!” “坐地诵经者,不杀!” “坐地诵经者,不杀!” “坐地诵经者,不杀!” 一片喧呼声中,余下鬼卒的阵型完全崩溃。 多数人眼见从令之后,便能免遭兵戈,便就坐于地,放弃抵抗。 而身骑黑马的刘云,穿行在人群中,肆意突驰。 麾下骑兵一路越过降兵,直朝天师的轺车杀来。 “刘升之!” “刘升之冲我来了!” “什么万无一失之策,那铜雀女害杀我也!” 局势崩盘,张普大惊失色,狼狈从轺车上摔了下马。 “快,拦住他,拦住他。” 丢下这句话过后,张普的近卫身骑快马,保护这假天师只身逃离大队。 “别放他走!” “令明、伯歧,生擒张普!” “追!” 刘云望向张普等人逃离的方向,已经远离邛崃山口,看来他们已经不打算躲入大山中顽抗了。 “张普这是要南下,前往南中,招抚蛮夷啊。” “德信、云禄,你们安抚余下鬼卒,有作乱者,枭首示众。” “然后抽调精锐,随后赶上!” “唯” 大队骑兵奔涌如潮,一路尾随张普。 沿途挡者烬灭,被追上的鬼卒无不被斩落马下。 战火激烈。 河对岸的王盛、黄长等人听闻这般惊天动地的杀声,亦是全身哆嗦,不敢分神,口中虔诚的念着老子五千言。 一遍过,两遍颂,三遍读。 念到第十遍的时候。 二人齐齐睁眼。 对岸七千鬼卒尽臣服…… 叛逆祭酒皆伏诛。 余者则齐聚在六天妖旗下,在青城山鬼卒的监视中,忏悔己罪。 这是天师道的传统,祭酒们会让生病的人或犯错的教徒在‘静室’忏悔自己的过失。 然后写下“三官手书”,表示服罪。 张普一逃,剩下的鬼卒们群龙无首,只需青城山的精英鬼卒慢慢安抚,这些鬼卒便能归心。 “刘升之,真乃天神也!” “没想到单单五百西凉铁骑,竟敢直冲张普大军。” 王盛感慨良多。 也好在,蜀南的鬼卒无论是装备还是战斗力都很差。 被骑兵一波击垮了士气。 若不然真的缠斗下去,刘云未必能胜。 “好在我等听信了那铜雀女之言,早先臣服,若不然,早已身死魂灭。” 黄长也道是:“降便降了,张公祺虽为后辈,却仍是祖天师之孙,我等回归本道,亦不失祭酒之位。” 二人决心臣服。 环顾战场,只剩下马云禄带着两百西凉骑兵,仍在巡视战场。 “王祭酒、黄祭酒,可服?” 黄长和王盛抬眼一看,这女子哪里是青衣羌人,分明是刘升之耍的花招而已。 不过,现在大局已定,无人再敢反抗刘云了。 “大祭酒计略过人,勇武非凡,我等心服口服。” “哎……刘祭酒去哪了?” 马云禄冷冷道。 “升之去找张普了,便是穷追千里,他也会把此人抓回。” 王盛心头大震。 “坏了!” “不可追,不可追啊!” “邛崃山南,通往灵关道。” “狼路和狼离、冬逢三大豪帅,正带着四千牦牛羌赶往此地迎接张普。” 马云禄俏脸一变,紧紧勒住马缰。 “升之手中只有两百骑兵。” “一旦遇到牦牛羌主力,岂不糟糕。” “为什么现在才说!” 王盛、黄长惊恐道。 “我等先前也不知刘祭酒手里,就只有五百骑兵啊……” “我等还以为祭酒带着上万大军,还有青羌援助,才阵前倒戈的。” 狐笃闻言,深思道:“难怪升之让我留下精选鬼卒,南下追击。” “看来,我军在南方还有一战。” 马云禄担忧道。 “这些鬼卒的战斗力如此羸弱……真的堪用吗?” “那得分人。”狐笃在石马之战前,可是见识到了刘云的本事。 他是能把一群新兵,软蛋,带得嗷嗷叫的能人。 狐笃严令道。 “有升之在,在弱的兵,也有用武之地。” “王祭酒、黄祭酒,张普一走,你们二人留下主事。” “三里抽一,莪只要最精锐的兵,由在场的青城山鬼卒领队!” “剩下的,你们自己带着好生安抚!” “马上就要。” 王盛、黄长松了口气。 只要不让他们去打仗,做这些后勤工作,他们还是乐意的。 “我等这就去办。” 狐笃倒也是处事果断,对付降兵,威恩并立。 一边南下,一边整合兵马,分配青城山鬼卒代为卒伯。 很快,三千人整装南下。 狐笃此刻显然还不知道,他手上的这支兵马,来日将会力挽狂澜。 …… 邛崃山南。 平坦的道路中。 骑兵狂奔。 张普三步一回头,生怕被刘云追上。 “快啊!畜生,跑快点!” 战马被鞭子抽的呜呼作痛,跑的更快。 张普心有遗憾,他本想跑到高原大山中,在山道中招引羌胡和张鲁长期对抗。 却没想到刘云识破了他的计策,抛下青衣羌人和投奔的鬼卒,只带轻骑深追。 如今他在平冈治收容多年的鬼卒尽数投降。 唯有南下投靠牦牛羌,占据灵关道,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狼路、狼离、冬逢三人,素来笃信巫鬼。” “平日里对老夫也还算恭敬,待我前往灵关道,再行计议。” “若是刘备大军袭来……那老夫就去找孟获、朱褒、雍闿、高定元。” “再不济,派人走交州引孙权入南中!” 张普眼神一狠。 “张鲁投奔了刘备,老夫在益州已没有存身之地。” “这,都是你们逼我的!” 话音未落。 不远处,山谷口中。 一群身骑滇马的牦牛羌映入眼帘。 为首的三名夷帅,穿着南中产的兰干细布,身骑越巂骏驹,威风凛凛。 “哎,那不是天师吗?” “怎生这般窘迫?” 三人纵马而前,很快便与张普相会。 “唉……” “那刘升之果真骁勇,我麾下七千鬼卒已成俘虏。” “黄长、王盛二人,也早已背叛。” “三位,快快与我南下。” “只要回到邛崃山南,再派人堵住灵关道。” “刘备虽十万大军,亦不能奈何。” 年轻的狼路见张普披头散发,如此狼狈,心中也有不臣之心。 曾几何时,高高在上,万人崇敬的平冈治天师,如今却要落魄的要躲去南中。 失去了鬼卒的拥护,这些夷帅还有谁会顾忌他的身份。 从神坛跌落后,蜀南的假天师,在蛮帅的眼中毫无价值。 “张普,你在平冈治聚集有鬼卒数万,却被一个刘升之带着几百骑兵杀得一败再败,岂不可笑?” “还是说,你真的只是个假天师?” 张普闻言大怒。 “胡说八道,老夫也是张良后人,更是祖天师长孙。” “怎么就不能继承祖天师的衣钵?” “张鲁篡改教义,躲入汉川,早已被我道除名!” “尔等勿要轻信谣言!” 狼离亦是冷笑道。 “是不是真天师,只怕不是你说了算。” “不过,对咱们而言,谁当天师也都不重要了。” “很快,三蜀之地,都将成为我等的牧场。” “伟大的越巂王,将带领牦牛族重新占领蜀中!” 越巂王? 张普心头一惊。 他本以为这些牦牛羌是响应他的号令,北上迎接,可是看狼路今天的语气,仿佛不是为此事而来。 “你们……一群蛮兵,难道要攻打蜀中?疯了!” “一群疯子。” “就凭你们,还想对付刘备?” “能守住灵关道,就不错了!” 狼路,狼离叔侄二人对视一眼,年轻的狼路自傲道。 “你可能不知,元初四年,我部聚众十余万,一举攻陷蜀中二十余县。” “那是我们牦牛族最强盛的时候!” “三蜀最肥沃的土地,本就该强者拥有。” “凭什么,我们只能守在高原大山上。” 狼路眼中满是怒火。 “我们终会杀出邛崃山,拿下成都!” “来人,把张普给我绑回灵关道。” “越巂王还需要此人,为我所用!” 张普震怒之下,拔剑胡乱砍向四周。 “混账!你们这群叛徒!” 那夷帅冬逢的衣服被撕开了一道口子,年轻气盛的蛮人勃然大怒,执起长矛,一矛刺穿此人大腿,疼的张普呜呼倒地。 “拿下!” …… 刘云一路南追,不多时便赶到了狼路离开的地方。 可张普不见踪影,线索就此断绝。 “停马,稍歇。” 张嶷从马上一跃而下,走到了一旁。 地面上有几坨新鲜的马粪,张嶷还在旁边找到了一丝带血的细布。 “这是南中特产的兰干细布……看来有南蛮人来过了。” 刘云走到张嶷身旁,追问道。 “有什么线索。” 张嶷指着那堆马粪,思索道。 “张普的马,速度很快,我们这么多人追不上,可见不是一般的南中马。” “而是越巂郡会无县的天马。” 天马? 刘云对南中到不甚了解。 只是略微知晓,云南有产马地。 只不过,滇马的质量一般意义上比不过北方草原上的大马。滇马体型较短小,不利于北方边疆作战。 但是,这也有例外。 即便在同一地区,滇北的马匹,质量上总体要略高于滇南,它们耐力极强,速度也快。 西凉骑兵连夜追击,自然跑不过张普的宝马。 张嶷用树枝儿戳开马粪,一一解释道: “马匹的好坏,从它们的粪便中便可看出。据传,在南中越巂郡的会无县,有一马冢。县中有天马祠,民家常年马牧山下,以丰茂的水草养育,因此,此县常年生产骏驹,百姓谓之:天马子。” 刘云点头道:“那又如何?” 张嶷神情严肃,他久在蜀中,文武兼备,对南中事务更是了如指掌。 “越巂郡,常年为牦牛羌人所占据,越巂夷王高定元和狼路、狼离叔侄关系密切。” “这一路上马粪不少,又有兰干细布掉落,我猜必是有一方夷帅在此。” “只怕牦牛羌的军队,就在附近。” 牦牛羌,也叫越巂羌,是生存在旄牛县至雅砻江下游流域的羌人,大小部落不下三十六种。 东汉安帝元初四年,十二月,渠帅封离掀起叛乱,永昌、益州、蜀郡皆响应,众至十余万,一连攻略二十余县。 这场叛乱,汉朝耗费了两年时间才得以镇压。 如今牦牛羌的势力虽然不如当年,可各部渠帅手中仍有强兵。 “我军只有两百骑兵,一旦遭遇到牦牛羌的主力,只怕未必能胜。” 张嶷分析完局势,转头又看向了刘云。 “君侯,如何做,你尽管吩咐,我愿听令。” 诸将士也毫无胆怯之意,纷纷仗义道。 “我等愿随将军!” 刘云点了点头,令人拿来舆图。 “旄牛县,比邻沫水,乃是牦牛羌人活动的中心。” “若是张普逃到此地,必将招引南中蛮夷,占据灵关道。在外通孙权,走交州干扰蜀中事务。” “如此,三蜀以南,将不在归国家所有。” 历史上,孙权就是这么对付刘备的。 刘云不得不防。 张嶷指向舆图中的道路,分析道。 “升之所言甚是,以往走灵关道,从成都至南中,既平坦又近捷。可自从旄牛族阻绝道路后,灵关道不能通行已有一百多年。” “此后汉家大小官吏,皆是驻扎安上县,遥领南中而已。” “张普之心,昭然若揭,岂能让此等国贼得逞。” 全军深感使命沉重,皆是义气振奋。 刘云小歇片刻,便翻身上马。 横矛执剑,意气风发。 “诸位,此行南下,不仅要铲除张普,我等更是要彻底打通灵关道,此乃千秋功业也!” “昔日,定远侯班超以三十六人凿空西域!” “今日,我等两百健儿,将为大汉重开西南夷!” “诸位可惧?” 诸将士皆曰:“我等无惧!” “善!” 刘云留下了使者,在后通知狐笃与云禄追赶大队。 旋即勒马上前。 “快马轻骑逐。” “一日破诸羌!” “汉家功业在前,凉州勇士,尽随我来!” “驾!”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一百四十三章 皑如山上雪,大步蜀中行。 邛崃山系,夏日常凝冰雪。 如此寒冬时节,全山皆是白雪皑皑,行路两侧,远远望去高山犹如神明在天空凝视蜀中。 肃穆而庄重。 一行马队南下,为首的青年裹紧黑衣大氅,手握汉家旌节。 他依稀想起,当年苏武牧羊北海,北望丁零,饮风吞雪亦不改其志。 可在如今乱世,又有几人还能秉持忠贞之心呢。 “先前读三史,揽汉书,不觉其意。” “而今身在苦寒山地,方知世事艰难啊。” 刘云呵了口气,空气中的白雾瞬间凝聚成冰。 骑兵坐下战马也打着哆嗦。 冬季行军在山岭之间,对战马的耐力消耗很大,稍不留神走滑了,便会摔断马腿。 好在西凉铁骑深谙马事,在南下之前,马云禄早早吩咐众人用革履为战马打造了马靴,在如此严冬之下,方才减少战马的磨损。 在马蹄铁未曾问世的年代,汉代人就是用草履、碎麻、布条之类的东西缠住马足,减少马蹄损耗,此类物件被称为‘革鞮’。 战马的问题解决了,便得由熟悉南方地形的人来领路。 骑兵之中,张嶷纵马而前,在前探路。 他少时游历南中,对四川盆地以南的地形也颇为了解。 “升之,若要去旌道县,须得经过大相岭。” “此间有一条路,名为相岭古道,是南下的必经之路。” 刘云点头称是。 大相岭,又叫相公岭,属于古邛崃山脉的一部分。 当年张道陵也曾在大相岭东南山麓的瓦屋山中传道。 张普、赵广、王盛等人正是在此时担任各方祭酒的。 也有传闻,张普其实是张道陵的长孙。 至于天师道权柄最后为何会落在张鲁手中,那就不得而知了。 “那便从瓦屋山南下。” “速速通过大相岭!” 诸将皆曰:“唯!” 轻骑南下,寒冬卷霜雪。 大风凛凛,跨山渡河。 青年人,皑如山上雪,皎如云间月。 他无惧风尘仆仆,爬冰卧雪。 殊不知,刘云此行南下,早已汇聚四方目光。 消息,不日间,便已从蜀郡属国,传往成都。 蜀郡,左将军府内。 刘备负手而立,望向天穹。 “好一场大雪啊。” “亦不知,升之身在何方?” 屋舍内,炭火升起。 诸葛亮坐于榻上,安神闭目。 “主公既然担心,又何必派他去。” 刘备苦恼道。 “不去不可啊……升之新到蜀中,威信不足,若能办成此案,蜀中铜利不缺。” “凭借此功,备才好将他提拔。” 诸葛亮深知刘备的顾虑。 有功必赏,有过必罚,是刘备治理军队的准则。 黄忠、魏延这些底层军官,都是因汉川之战立下大功被火速提拔。 而刘云的功劳,很大一部分得分配给天师道首脑张鲁。 所以,还需另外的功绩,才能将他从中郎将提拔为将军。 由此,来年北伐雍凉,刘备才能让刘云挂帅。 二人深思之间,帐外的信使飞速来报。 “主公,犍为太守传来急报。” “下去吧。” 刘备接过密信,仔细读完。 旋即面色沉重的将密信交给诸葛亮。 “孔明,你看看吧。” 诸葛亮读完李严的密信,心头一震。 “升之去蜀郡属国了?” 刘备点头道。 “是也,我暗中特令李严好生照料,但有所需,一并应允。” “本想让升之在犍为郡搜集金银铜铁之利,便是当地有僰人夷帅作乱,李严也能对付。” “可他偏偏带着几百人就跑去蜀郡属国,升之意欲何为?” 话音方落,坐中沉默良久的张鲁却是满面不安。 他犹豫再三,还是开口了。 “升之此去蜀郡属国,其实也是为了天师道之事。” “不瞒刘使君,鲁在汉川为巴、汉天师。” “可是,在蜀南也有一位天师,此人名为张普。” “张普乃是先祖长孙,年岁比老夫要大得多,他因传播我道教义与祖天师有所争议,二人颇有分歧,此后张普离开家门,一直隐姓埋名,不愿称自己是祖天师子孙,他常年留在平冈治传教,南中蛮夷多归附此人。” 蜀中一个天师,汉中一个天师。 自刘焉割据后。 两地分隔三十余年,鼎足而立。 如今蜀、汉天师要合流,谁愿轻易臣服。 刘备深知刘云乃是天师道子弟,对此事也有义务在身,故而也没多虑。 “难怪天师先前一直话中有话,犹豫不决。” “原来,蜀郡属国内还有这般变故?” “就是不知那张普麾下有多少鬼卒,升之是否能应付的来?” 张鲁镇定道。 “蜀南鬼卒,常年不遭战阵,皆是虔诚信徒。” “升之只需拿出九节杖,余者自会臣服。” “只是……张普常年招引青衣羌、牦牛羌和越巂诸蛮。” “一旦他畏惧刘使君的势力,逃到邛崃山以南,号召蛮夷阻绝灵关道。” “那,大汉元初四年,牦牛羌联合南中诸蛮,聚集十万大军反攻蜀中之事,只怕又要重演了。” 那一场大乱,是蜀中历史上羌人最大规模的叛乱,蜀中各县多遭战火侵扰。 这其中的核心问题就在于灵关道。 四川盆地中央是大平原,土地最为肥沃。 而蜀南多山地高原,生存在此地的蛮、夷民风彪悍。 只要蛮夷卡住灵关道,就能挡住蜀中南下的大军。 刘备亦是察觉此事颇为棘手。 汶山羌人和青衣羌人之前在曹操南下时,都作乱过。 如果此番再度聚集大军,深入邛崃山的刘云将会腹背受敌。 “备,这就派遣兵马协助升之!” “主公,且慢!” 诸葛亮连忙劝阻道。 “南中蛮夷常年自治,各部渠帅都有私兵,一旦汉军南下,会引起豪帅震恐。” 刘备心头烦琐,南中和凉州一样,一直是困扰东汉的一块心病。 刘备在益州的地盘看似很大,实际上能掌握的也就只有三蜀、三巴和汉中。 便是庲降都督邓方,也只是驻扎在朱提郡,对南方事务,空有遥领之名而已。 如同诸葛亮所说,以强兵压境,反而会刺激到各方蛮夷。 一旦蜀中有所动作,蛮夷就会像建安十六年的关中诸侯那样,连兵作乱。 后方起火,不是刘备本意。 “那该如何是好?” 刘备幽幽一叹。 张鲁上前一步,谦恭道。 “刘使君,在下以为,应该相信升之。” “天师道在蜀南颇有影响力,若升之以祭酒身份前往,必不会引起蛮夷作乱。” “若升之能分化各方治头大祭酒,传播教义,蜀郡属国大部分的鬼卒自会臣服。” “唯有张普,需要他慎重对待了。” 刘备稍定心神,想起那青年在汉川饱经战阵,对付一些没打过仗的祭酒和鬼卒理应不是问题。 “那,升之如今正在何方?” 众人皆是不知。 不多时,李严的使者再度传来密报。 诸葛亮看着密信,指向舆图分析道。 “升之一路从严道南下,沿途攻杀赵广、杨奉,收服平冈治鬼卒。” “如今兵马追入邛崃山,已降服了王盛、黄长。” “张普孤身南下,进入了牦牛羌的领地。” 一切顺利。 刘备总算松了口气。 “升之真有大才,区区五百骑,势如破竹,无人可挡啊。” 左将军府中,亦是一片赞叹。 老臣董和展露笑颜,宽慰道。 “既如此,还有什么可忧虑的。” “我看,不日升之就能生擒张普,收缴蜀郡属国的铜铁金银,还归成都了。” 听闻张普逃窜。 众人安心,唯有蜀郡太守杨洪面色不振。 “未必啊……” “此行由严道南下,需经过瓦屋山,走大相岭。” “此处地形曲折,极易伏兵。” “升之不熟悉南中地形,如果牦牛羌在此设伏……” 刘备目中担忧。 “如果设伏会怎样?” 杨洪哀叹道:“升之将会面临艰难的处境。” 说到此处,诸葛亮亦是想起了另一件事。 “幼常,把历年属国都尉的名册拿给我。” 马谡很快拿来竹简。 诸葛亮飞快的翻越历年蜀中各地太守、都尉的名单,找到蜀郡都尉的那一行时,顿时心下一惊。 “主公……” “见于记载的蜀郡都尉,除去高靖、董扶以外,历来皆是成都赵氏中人。” “此地各县令佐吏,皆是赵氏门生……” “升之这么顺利就击败了张普,会不会有诈?” 赵谐因串通校事府,先前被刘备所杀。 汉代素来流行为主君复仇之风,一旦当地佐吏串通牦牛羌,将刘升之堵在大相岭。 那将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刘备心下一颤。 “汉嘉长,乃是何人?” 诸葛亮翻越吏簿,回答道:“汉嘉长为临邛人张河,主簿为文坚,主记史邯伍,掾史有许和、杨便。” 刘备正色道。 “他们会为了赵谐报仇,公然作乱吗?” 董和深思道。 “不清楚。” “不过,建安十三年,汉嘉县小吏一起为前蜀郡都尉赵仪立过功德碑。” “如此看来,他们与成都赵氏必有深交。” 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汹涌。 蜀郡属国内,发生了什么,将来还会发生什么,无人能知。 只是。 汉嘉县,堵住了刘云回到蜀郡的道路。 青衣羌,鼠首两端。 严道县,各地皆是无所跟随的鬼卒,刚刚臣服的祭酒。 大相岭,更是危机四伏。 刘云手中只有一些降兵,能否对付得了这么多势力,还很难说。 “不能再等了。” 刘备果断道。 “叔至,速速查清此事是否与成都赵氏有关。” “子龙,你带兵前去汉人居多的汉嘉县镇压小吏,只要不深入南方,当地蛮夷应该不会作乱。” 二将领命而去。 刘备又亲自写信,发往犍为郡。 “令李严,带领五千东州兵,沿南安峡口顺水而行,绕道沫水,直取灵关道,接应升之。” “不得有误!” 董和深知李严为人,此人虽有能耐,但是性格侵狭,未必会真心救援天师道中人。 “主公,李严万一不从命?” 刘备紧握佩剑,朗声道:“备的话,他不敢不听。” “去吧。” “唯!” …… 大相岭、瓦屋山。 当年祖天师的传道之地,如今已是破败凋敝。 自张普自立为蜀南天师之后,蜀、汉二地鬼卒分流。 若非是中部夹着個刘璋,双方早就大打出手了。 如今张鲁归于刘备,自然是要趁势南下一统天师道。 南中蛮夷众多,大多分居在高原山岭之间,并未开化,用治理汉人的手段治理南中,只会引起叛乱。 若能以天师道为信仰管控南中,收取蛮兵为己所用,说不准将来北伐时,南中叛乱的问题便能解决。 刘云怀揣着这个心思,走上高山,进入了道馆之中。 他恭敬的在天师木像面前行了一礼,旋即焚烧符篆,和身后鬼卒吟诵着老子五千言。 张嶷不是米教信徒,对此不感兴趣。 他虽然性情豪壮,可是素来不拘礼节。没事便在道馆中四处搜搜捡捡,还想拆了屋子生火取暖。 若非庞德将他制止,张嶷差点把天师木像都给烧了。 “唉,一尊木头而已,升之每次见到祖天师,都要吟诵经文吗?” 庞德点了点头。 “天师道的规矩,我也不太懂。” “不过,他的性情向来如此。” “你相处多了,就明白了。” 张嶷点了点头,生好火后,便来到山头巡查。 如今天色已晚,又是隆冬天寒,得须在道馆中修养一夜,方能继续赶路。 只是,这般地形,并不适合歇息。 “这大相岭,真乃危机四伏……” “我等在这孤山之上,一旦遭遇牦牛羌人,只怕凶多吉少啊。” 庞德只感浑身冰冷,他连呸了三声。 “你在说什么浑话,黑灯瞎火的,可别胡诌。” 张嶷摊了摊手:“我说的话,向来没错过。” “不信,你瞧……那山脚下……山脚下。” “山脚下怎么了?” 庞德狐疑的看向山下,却是稀稀疏疏的一队蛮兵正在悄悄摸摸的攀爬山道。 “牦牛羌!” “坏了,你这张嘴啊!” 庞德迅速抽起兵刃,吩咐西凉健儿沿山阻击。 “升之……别念了。” “牦牛羌!羌兵来了!” 屋舍中,念完一遍老子五千言的刘云缓缓睁开双眼。 “牦牛羌怎么会出现在大相岭?” “他们的驻地在旌牛县。” “张普一路南下逃窜,抵抗微弱,分明是想去南中长期与主公对立,怎么会在此突然设伏?” 张普在邛崃山下被刘云追击大破,鬼卒尽臣服。 如今单骑南归,牦牛羌不会轻易听信他的鬼话才对。 短暂的分析过后,刘云马上缕清了思路。 “不对……这应不是张普的计略。” “只怕在此设伏者,另有其人。” 这一路南行,在严道、平冈治、邛崃大山下,连战连捷,赢得未免太过顺利。 “是有人刻意要引我南下追击。” “然后,将我部堵死在大相岭,谁会对我这么痛恨?即便是明知刘使君要保我,也要冒险?” 这等连环计,是谁的手笔? 校事府? 最后的三蜀校事只剩下王冲,他显然被吕玲绮耍了还不自知。 东州士?未必,法正走后,暗中带走了一万东州兵。 如今庞羲等人的兵力被大为削弱,李异还在刘云手中,他们没这个胆子,继续兴风作浪。 剩下的,也就只有先前被惩处的那些蜀郡豪右。 而其中对蜀郡属国具有影响力的豪右,也就只有……成都赵氏。 “赵氏历代多担任蜀郡都尉,北部的汉嘉县是蜀郡都尉唯一能掌控的县城,此地胡汉混居,乃是青衣羌的生存之地。” “如今看来青衣侯向举直接带兵倒戈,可不是吕玲绮一介校事能左右的了得,而是另有他人刻意安排。” “此人故意给我造成一种张普不堪一击的假象。” “待我军南下追击,再伏兵大相岭。” “完美的配合……缜密的计划,可是光靠赵氏的门生是办不到的,那么,谁会对南中地形、局势如此了解?还能同时调动这么多蛮夷?” 刘云尚不知晓。 只是明显感觉,在此地局势复杂,明显不止一股势力搅扰其间。 不过,不同以往的是,刘云对三蜀这等发达地区,还算掌握了些情报,可以即刻分析出敌人的踪迹。 可南中情报,他还真的了解不多。 好在南下前,他还是留了一手。 狐笃和马云禄,随后就会赶来。 “看来,若要揪出此人。” “非得杀破敌军了。” 刘云拔出鸯剑,抚剑自顾。 山门外,战火弥天。 道道弓矢窜上道馆。 庞德高呼道。 “升之,他们准备攻山了!” “不急……” 刘云镇定出门。 有他在,军队就不缺士气。 “传令全军,以板楯在前。” “咱们冲下山去。” 冲下山?? 张嶷不解道:“那么多弓弩手,怎么下山?” 话音方落,一排弓箭射上山来。 刘云匆匆抄起门板躲过箭雨,噼里啪啦的箭矢射穿木门。 道馆周遭尽数被箭雨射穿。 刘云趁着弩箭停歇之际,拔出弓矢,仔细瞧去。 却发现,此弓矢不是铁箭簇。 而是锋利的石质箭簇…… 此物,只有南蛮人在用。 张嶷与刘云对视一眼,开口道。 “此乃越巂郡台登县特产的厥赋砮……” “升之,我已知晓山下的敌人是哪来的了。” 刘云折断箭杆,冷言道。 “我也明白了在背后操弄局势的人究竟是谁了。” 二人同时望向山下,漆黑色夜色中,火把透亮。 而那山间头戴牛盔,身披牛毛大氅的蛮族渠帅,在群蛮的簇拥下,正纵马而来。 放目望去。 青衣羌、牦牛羌、越巂夷、叟人、摩娑夷、卷夷大牛种、北徼捉马,群蛮乱舞。 数量不可计数。 刘云眸光微眯,回忆起汉川之战时,李严也曾在越巂征讨蛮夷。 赵云,陈到则在平定青衣羌和汶山羌。 青衣羌、牦牛羌,汶山羌,和越巂诸蛮夷,此刻全都串联到了一起。 他们的联合行动,绝非偶然。 “这些蛮夷合兵一处,众达数万,图谋不小。” “咱们这一次来蜀郡属国,只怕是误打误撞,发现了他们的大阴谋。” 刘云深吸一口气,蜀中能让他联想到的南中羌夷大乱,也就只有一百年前的牦牛羌人发动的那一场大叛乱。 举兵十万,威震三蜀,横扫二十余县。 天下震动! 如今牦牛羌是想恢复当年的盛举吗? 未必不可能啊。 蜀中蛮夷和草原部落一样,出现一代强者,便能聚集各部,强横一时。 “看来在越巂郡出现了一个领袖,已掌控了蜀郡属国和越巂的各部蛮族,诸羌们行动统一,皆是在听候此人号令。” 庞德困惑道:“此人是谁?” 张嶷,刘云齐声答道: “能做到这一点的。” “唯有越巂夷王——高定元!” “看来,咱们,有一场硬仗要到了!”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一百四十四章 诸蛮欲破三蜀地,刘云雪中奋短兵。 瓦屋山下,兵火炽盛。 茫茫大雪飘落。 四万蛮夷喧呼间。 身骑天马的越巂夷王高定元在叟兵的拥护下纵马上前。 沿途蛮夷伏首,群羌低头,真可谓威风八面。 “吹角!” 轰!轰!轰! 蛮人吹响牦牛角,声震夜幕。 整个瓦屋山都在为之颤抖。 刘云在山头俯瞰战场。 足足四万蛮夷,已经将瓦屋山团团包围。 张嶷指着山下的蛮帅,提醒道。 “升之,那位于阵前,鼻高目深,蓄着长须的蛮人便是高定元。” “此人乃是越巂夷王!麾下多是善战的叟兵。” “蛮人部落众多,我看他们的衣着不同,牦牛羌、越巂夷、叟人、摩娑夷、卷夷大牛种、北徼捉马……大抵不下三十六部啊。” 高定元,便是三国演义中的在南中作乱的高定。 此人乃是越巂叟帅,数个月前,举兵响应曹操,被李严率部击破。 在南中,蛮夷种类甚多,夷人大种曰昆,小种曰叟。 叟人也叫塞夷,西汉时,居住在敦煌及祁连山一带的大月氏人在匈奴的攻击下逐步迁入伊犁河。 当地的塞人只能被迫向西、南迁。这些南迁的塞人最后进入滇东地区,与当地的蛮夷融合,成为了叟人。 高定元一身的装扮,便保留有原始塞人的风格,他穿窄衣长裤,脚踏高筒皮靴。 长于骑术,擅长放牧,典型的游牧作风。 其余的蛮夷则是用着铜头箍,挂着木耳环,身上都缠着铁镯,还用南中布包裹头发。 放眼望去,各部蛮夷说着不同的语言,叽叽喳喳,吵個不停。 “三十六部蛮夷,真是群魔乱舞啊……” 刘云环顾战场,见各大部落之间,皆有旗号,都依附在高定元身后。 想必各大蛮王,理应以高定元为首。 “敌军人数虽多。” “但是号令不一,且武器不足,更无甲胄。” “若是我手中有个数千精兵,便足矣杀败蛮军。” 一汉当五胡,可不是开玩笑的。 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汉军,往往能对周边的蛮兵形成降维打击。 因此,历史中常常能看到几十个汉兵守住烽燧,城下几千蛮兵都奈何不得的例子。 现在,别说数千精兵了。 哪怕只要有三千汉军,刘云就有把握将这数万蛮兵全部击溃。 “狐笃和云禄就在身后,他们很快就会赶来。” “不过,蜀南鬼卒的战斗力,只怕还不如这些蛮夷。” 刘云深思道。 “事到如今,空守此山,已经是别无生路。” “得想办法杀下山去,夺回战马。” 如果这瓦屋山上,有别的下山的路就好了。 张道陵当年在瓦屋山传道,聚集四方弟子,不可能只留下一条通路啊。 “伯歧,你带兵守住山门。” “远方用箭矢,近了就用石块砸。” “我想办法下山与德信的兵马会合。” 张嶷点头道。 “唯!” 刘云又吩咐道:“令明,带几个好手,跟我去找路。” 话不多时,庞德已在道馆之后的林间,却发现了一个大碑。 “升之,你过来看!” 刘云快步而来,绕过天师大堂,来到建筑后的林间。 却发现,此地竹影怪柏,异常清幽。 从此向下望去,后山乃是一片林海。 在此冬日大雪下,山岭银装素裹。 冰瀑、冰帘、雪凇、雾凇,随处可见。 那处汉代大碑,便倚在一颗古松旁。 碑铭:太清玄元张道陵碑。 刘云从鬼卒的手中拿来火把,伸头看向了碑文,已有些碑文被风沙侵蚀,看不太清。 “熹平二年三月一日,天卒鬼兵,胡九□□,仙历道成,玄施延命;道正一元,布于伯气。定召祭酒张普、萌生赵广、王盛、黄长、杨奉等,诣受微经十二卷。祭酒约施天师道,法无极耳。” 刘云合手行礼,参拜过后,便开始在后山寻找出路。 好在道家素来喜爱名山,各地要所也都在名山大川之上。 瓦屋山与峨眉山乃是蜀南两绝。 在此高峰之上,多是绝壁、栈道。 装备精良的西凉健儿凭借山势自守,便是群蛮围困山下,一时半会儿也是攻不上山的。 “升之,找到下山的道路了吗?” 庞德心急不已,西凉儿郎久在平地,可没有被困在山上的经历。 反倒是青城山的精英鬼卒早已习惯。 别说是几万蛮兵,当初庞羲带着两万东州兵都没能拿下青城山。 刘云守山,无人能敌。 “令明,莫要焦虑。” “这会使你丧失理智,失去判断。” 刘云拨开地上雪,盘坐于地,静心凝神,思考对策。 张道陵早期在蜀中传道,其实并不是一帆风顺。 当地的巫鬼道、蛮夷和太守,都有阻挠。 所以史书才会记载,沛国张陵学道于蜀中鹤鸣山,造作道书,自称“太清玄元”,以惑百姓。 早期,天师道建立二十四治,治所多在名山大川,也是因为一旦遭遇外敌,方便祭酒们聚山自守。 既然如此,张道陵在瓦屋山传道,就不可能不给自己留退路。 除了上山的主道之外,理应也有不被常人知晓的下山小道。 可张道陵的用意,谁能知晓? 除去早些年受教的张普等人之外,几乎已没有人,知道瓦屋山的密道所在。 这就得靠,刘云自行分析了。 庞德等人在四周百般寻找下山之路,可是山崖峭壁皆是绝壁,加上林间多霜冻积雪。 若是从此下山,只怕尸骨无存。 “升之,压根没路啊。” “不……一定有路。” 刘云抬头看向道馆,此山后门,入道馆也有一门,其上门匾曰:阴山地灵。 何为阴山地灵? 在道家哲学里,阴对地,阳对天。 那么,阴有了,阳何在? “以我道五行相看,峨眉山与瓦屋山双峰并立,峨眉山在东,为阳山,前山向上,知天气;瓦屋山是阴山,后山向下,接地气。一阴一阳,天地共振,如此方为两仪相生。” “如果我没猜错,阴山地灵,其意便是,瓦屋山的山阴面,必有灵路!而峨眉山的下山路,则在山阳面。” 自古山南为阳,山北为阴! 刘云穆然起身,向北面望去。 可那一片白皑皑的山岭,阴风呼号,一点也不似有道路的样子。 庞德心下不安,又是黑夜,怎能不让人恐惧。 “升之,当真有路?你可别犯险啊!” 刘云没有回答,拿起佩剑,便朝着山林闯去。 “唉……升之,等等我!” …… 瓦屋山下。 高定元坐在帐中,大口吃肉。 静待捷报传来。 可是,攻山的蛮兵,尽数败北而归,无人能在此险境,闯上山去。 “废物!” 牛角杯中的酒水被洒落一地。 高定元大怒道。 “我四万部众聚集一处,正是要重振当年盛举。” “只要过了大相岭,青衣羌、汶山羌这些墙头草都将来归附本王。” “结果,这小小的瓦屋山,你们都拿不下,你们让本王颜面尽失啊!” 被骂的狗血淋头的各部蛮帅,不敢抬头。 “大王,我等也没办法啊。” “那瓦屋山地形太险了,上山的道路曲折回环,多是栈道峭壁。” “一夫当关,谁能破开?” 听闻此言,高定元亦是眉头一颤。 “本王本以为,能悄无声息的北上三蜀,直接汇聚蜀郡属国的青衣羌,奇袭蜀郡。” “谁知道……半路杀出来了一个刘升之,把本王的计划全搅乱了!” 高定元怒火中烧啊。 自从三个月前被李严带着五千东州兵杀得落花流水之后,他便一直心怀不安。 自己的儿子可在刘备手中当人质,他若不想受制于人,只能提前下手! 越巂郡和蜀郡之间就隔着一个蜀郡属国,大半地区还都在羌人手中。 一旦奇袭成都,杀破蜀郡,高原上的那些羌人都将听候号令。 自时,掀起元初四年那般轰轰烈烈的西南大乱,也不是不可能。 高定元一直很有野心,在历史上两度起兵作乱,他的势力遍布南中。 从一开始,这个越巂叟帅就没想臣服任何人。 在南中割据当一个地区霸主,早已无法满足他的野心。 他是想打穿三蜀,攻入凉州,夺回塞人当初被月氏人侵占的土地。 建立一个横跨西北西南的大势力。 可惜……野心很大,实力却不足。 配合曹操攻占益州,本是他唯一的机会。 可惜啊……曹操在汉川一战败北遁走。 如今想要攻占三蜀,就只能靠高原上的羌人和南中的蛮人了。 高定元沉心静气,一提起刘升之他就满肚子的火。 “当初就是这个刘升之击败曹操,坏了我的大计。” “没想到,这一次我等趁着冬日,暗中聚集,也是被此人发现了。” “一旦迁延日久,被刘备发现我等合兵,大军又岂能顺利到达蜀郡?” 帐中蛮帅一片哀叹。 此计的确算是瞒天过海,如果不是刘云追查张普一事,来到了大相岭,三蜀方面对于南中合兵之事,还真的不容易察觉。 其原因是,灵关道以南,基本都是蛮夷掌控,汉人大姓多在遥远的永昌郡。 刘备在南中的眼线其实不多。 而高原上的羌人问题,则被冬日大雪巧妙的掩盖了。 生存在横断山脉和青藏高原东部的诸羌,本就是常年游牧。 每逢冬季便会来到蜀郡属国的南部放牧,夏季又回到山地高原上蓄养牦牛。 刘备占领益州也才一年多,东、北两地战事频繁,回到成都后,又要处理天师道的问题,蜀郡属国南部的情况,蜀中人并没有过多关注。 就这样,建安二十年的冬日下。 心怀怨恨的高定元鼓动了诸羌、蛮夷,准备一举向成都进军。 先前在蜀中吃了败仗,折损了兵员的青衣羌和汶山羌也想趁此机会报仇雪恨。 只不过,他们并没有直接反叛,仍在作壁上观。 如果高定元真的能进入蜀郡属国,占领汉嘉县,诸羌必然响应。 汉嘉县的守备乃是蜀郡属国的最后一道关口,此地可谓关乎全局了。 但,如今的汉嘉长,偏偏是成都赵氏的门生。 县长张河,自建安十三年起,便在此就职。 当日,赵谐被刘备枭首示众。 张河为报此仇,便派使者连夜南下,串通高定元。 可怕的阴谋,这是开门揖盗啊。 角落里的张普,看到帐中的蛮夷,顿时如同蔫了气的皮球,双目沉重。 他本以为,自己这个天师才是掌控局势的关键,却没想到,自己早已成为高定元复仇的棋子…… “呵呵,别睡着了,张天师。” 高定元坐在张普面前,威吓道。 “你曾经跟张道陵在瓦屋山传教。” “本王问你,还有没有别的道路可以下山?” 张普沉默不言。 虽则他与张鲁明争暗斗,可还不想让蛮人得了便宜。 “不说是吧?” 高定元拔出骨刀,直接扎入此人的大腿。 疼的这年过七旬的老者呜呼哀哉,满地打滚。 “本王不想跟你啰嗦。” “三息之间,你不说实话,本王便将你拉出去扒皮抽筋。” 张普扛不住这般恐吓,双目震恐道。 “老夫愿意说……” “山北有一条小道,在山林之间,可以下山。” “冬日里被大雪掩盖,谁也发现不了。” 高定元冷冷一笑。 “早说嘛,也不至于受委屈。” “冬逢、隗渠,你们二人带一千牦牛羌兵,绕道上山!” “今夜,我便要刘升之的人头!” 两大蛮帅闻言,大笑而去。 …… 瓦屋山,山阴北坡。 刘云与庞德等人顺利下山。 “此道险峻,只容一人通行。又被大雪掩盖,若非升之看破玄机,我等险些被困死山上。” 刘云环顾四周,仍是谨慎道。 “还没脱离危险呢。” “张普仍在高定元手中,这条下山的道路,很快便会被敌人占领。” “必须早点和狐笃会合,纠集兵马,反攻蛮人!” 庞德点头称是。 众人一路前行,很快便遇到了马云禄和狐笃的兵马。 “升之!” 马云禄纵马而来,万分担忧。 “南方恐有重兵,我等还以为你出事了。” 刘云笑道。 “时也命也,无人能知晓蛮人居然会有这么大的动作,被我等撞见,也算是提前发觉敌人的阴谋了。” 庞德点头道:“好在我们听升之的话,转道瓦屋山,这才凭山自守,躲过一劫。” 刘云虔诚道:“也算是祖天师保佑。” “我等误打误撞,发现了蛮人的诡计。” “只要不让高定元进入蜀郡属国,越巂蛮军便无法和青衣羌、汶山羌合流。” “我军务必要把蛮军堵死在大相岭,一举摧破蛮人的阴谋!” 众人齐声道好。 可是,最大的问题来了。 己方兵力不足。 刚刚收服的鬼卒并不堪用,即便是狐笃南下之中三丁抽一,只选取了最精装的三千人,可是他们没有铠甲,武器也破破烂烂。 这些蜀南鬼卒先前被刘云连打带骗,直接投降。 如今面对三十六部夷帅,四万蛮兵,怎能鼓起勇气? “升之,在下有一计。” 狐笃拱手道。 “越巂夷王高定元害怕李严!怕得很。” “哦?” 刘云回想起,先前高定元叛乱之事。 他带着两万叟兵出战,结果被李严的五千东州兵打的落花流水。 这些蛮兵,就是怕狠人。 和羌人怕马超一个原理。 狐笃继续说道。 “在下愿意带着一千人,从东面绕行,奇袭高定元。” “此人的叟兵听到李严来了,必会军心大乱。” 如此黑灯瞎火,只要不靠近,蛮兵未必能看出端倪。 而且蛮人大小种落三十六部,各部都是临时聚集,并未有严密的组织。 一旦内部混乱,西凉铁骑便能发挥效用! 只要于万军斩首,杀其渠帅,不知真相的蛮兵自会崩溃。 刘云紧握佩剑,扬声道。 “天亮之前,我们有一次决胜的机会。” “还剩下的四百西凉铁骑,是杀穿蛮人的关键!” “此战,务必要枭首高定元。” “只要斩首此人,我军必胜!” 短暂的军事会议后。 马云禄、狐笃、庞德分头行事。 刘云来到三千蜀南鬼卒面前,拿起天师九节杖,冷眸凝视。 “诸位,可是天师弟子?” 鬼卒们虽然对抗过刘云,可是一见天师信物,目中便焕发光彩。 “我等皆是!” 刘云点头道。 “我背后这座山,你们可知是什么山?” 众人皆曰:“祖天师布道的瓦屋山!” “现在,高定元带着一群蛮兵,要向北踏破二十四治,将瓦屋山、青城山、鹤鸣山、鹿堂山化为灰烬。” “你们愿意吗?” 鬼卒们摇头道。 “莪等不愿。” “可是这戴罪之身,力气不足,如之奈何?” 刘云笑道:“你们气力不足,我来给你们!” 他骑乘快马,拿出尾部拴着小黄幡的九节杖,依次将黄幡掠过众人头顶。 在五斗米教中,一般是由天师持九节杖为符祝,让教徒叩头思过,由此写下‘三官手书’,便能原谅其罪。 “我代天师,谅解其罪。” “青城山鬼卒,为教众授斩邪符箓!” 此言方落,在场鬼卒的目中无不露出欣喜之色。 授箓,指的是天师颁发给教徒的道籍凭证。 箓,又称道箓、法,是一种记载神吏神将名箓的文书。 按道教法理,只有在获得了箓之后,才能名登天曹,差遣神兵,自此斩妖除邪、拔度生灵。 张道陵在鹤鸣山清修时,作道书二十四篇。 其中《太上童子一将军箓》,是入道最初必受的箓文。 而刘云今日给蜀南鬼卒所授的,乃是《太上正一盟威经箓》。 箓的级别更高,意味着地位更高,法力越强。 说白了。 鬼卒们,我给你们附魔了! 你们现在所向无敌,神灵加护,妖鬼随行! 真实吗? 未必所有人都会相信。 但是古代的蜀中民俗本就如此,喜好巫妖。 只要有一个人鼓起勇气,在前冲锋。 剩下的鬼卒也会被这种气势带动。 两兵相争,皆无甲胄。 那,比的就是勇气。 狭路相逢,勇者必胜! “杀!跟祭酒杀敌!” 热血澎湃的蜀南鬼卒瞬间充满了勇气。 刘云拨马而去,在前领路,口颂经文。 “诛邪伏凶,万神潜藏,土地山川,侍卫送迎。” “六天故鬼,诸天神灵,听我之言,剿灭诸蛮,急急如律令!” “鬼卒,随我破敌!” 鹅毛大雪下。 三千鬼卒,鬼哭狼嚎,冲刺呼啸。 六天妖旗挥舞,雪中奋短兵。 黑夜之中,人如潮水翻涌。 蛮人见到鬼卒蜂拥杀来,皆是目中震恐。 冬逢、隗渠尚未带兵出发,轰轰隆隆间,北面的西凉铁骑便破阵杀来。 “敌袭,有敌袭!” “鬼卒,来了!”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一百四十五章 一战擒十王!人呼天将军! “鬼!” “鬼卒来了!” 战马突刺,大风凛冽。 庞德身骑战马,高高跃起,如同黑暗中的死神一般,直冲牦牛羌。 一路长矛突刺,如入无人之地。 冬逢、隗渠两大蛮帅,心下大惊。 他们久在南中,哪里见过这等骁勇的男儿。 还不等隗渠反应过来,西凉长矛穿透此人心肺,噗嗤一声,血溅三尺。 庞德挑起隗渠,沿途冲杀而出,直接将牦牛羌凿出了一道缺口。 冬逢见此场景,如见恶鬼。 胆寒之际,拨马便走。 未行两步。 身骑黑马的刘云快马追来。 南蛮大帅与普通蛮兵的装饰有所不同。 一般身上铁器金银装饰较多的,都是蛮帅。 或者穿着南中的兰干细布的,也多是地方首领。 至于一些身上有布帛蜀锦的,毫无疑问,就是部落王无疑了。 这些南蛮大王,向来贪恋蜀中布帛,因此,常常将南中奴隶,卖往三蜀,和蜀中权贵交换蜀锦。 三蜀之中的豪强,也喜欢南蛮奴隶,獠女、僰奴、濮女,都是蜀中权贵的最爱。 在‘生口’市场上,他们往往能卖出最高价。 先前刘云在广汉,便察觉到这等人口贩卖背后的肮脏交易。 只是,那时他还不知道,谁是提供奴隶的贩子。 如今看到这些蛮帅身上的蜀锦纹绣,刘云心中的困惑便已水落石出了。 “冬逢!休走!” 这蛮帅深知刘升之的厉害。 见六天妖旗一动,便拨马而逃,也不管身后蛮兵。 鬼卒和西凉铁骑,便碾压着南中逃兵的缺口,一路杀穿。 远处,高定元军帐之中。 冬逢快步来报。 “大王,大事不好了。” “刘升之突然带着鬼卒杀来了。” “鬼卒,哪来的鬼卒?张河,你不是说他就几百骑兵吗?” 汉嘉长张河是这里少有的汉人。 此人穿着一身袍服,在蛮夷间格格不入。 “这刘升之南下的时候的确只有五百西凉铁骑啊!” “那这么多鬼卒是从哪来的?” 高定元勃然大怒。 旋即看向了角落里的张普,一下子就明白了。 “你这个废物……手握两三万人,全送给刘升之了?” 高定元一拳打来,疼的那张普腹中绞痛,狼狈的倒地哀嚎。 “你……你这蛮人。” “老夫是天师,你怎敢冒犯。” 高定元盛怒之下,拔出刀来:“你就是个屁!” “传令,斯都耆帅李求承,带领狼路、狼离、刘胄、魏狼,狼岑、冬逢……各部兵马给本王斩了刘升之!” 帐外,人高马大,腰悬着两颗人头的蛮族大帅爆喝一声。 “大王放心,我必将此人碎尸万段,哈哈哈!” “诸位大帅,随我来!” 群蛮狂呼。 李求承纵马而去。 不多时,瓦屋山上的张嶷见援军到来,亦是迅速冲下山头,逆击蛮兵。 “快,下山抢马!” 张嶷一声令下,将士们蜂拥而下,势不可挡。 在一片黑暗之中,天降大雪。 蛮兵根本分不清敌人的数量。 只听闻四面八方都是敌军。 “来了,鬼卒来了!” 寒雾中,骑兵飞驰。 刘云一矛投掷而去,在前持矛挡道的蛮兵瞬间被长矛刺穿心肺,倒射而出。 借此空档,战马马蹄高扬,一脚踏向面前拿着石刀的牦牛兵。 刘云抽出鸳鸯剑,一剑砍来,那被战马踹飞的蛮兵刚要起身。 寒光拂面,瞬息之间,人头落地。 噗嗤。 鲜血溅了周遭蛮兵一身。 这些人抹干净脸上的鲜血,抬头之际,却只见刘云一身漆黑,面上还戴着古蜀国常用的青铜面甲。 月光下。 长鼻深目的青铜面甲,面目可怖。 其上的花纹和装饰,充斥着恐惧和玄妙的氛围。 在黑夜下,当真是让人以为这是鬼怪降临! 六天故鬼的青铜面具,乃是青城山鬼兵所用。 与古蜀国的三星堆铜器的有些类似,这等怪异的面具直到现在都让人惊恐。 更遑论,那些迷信巫鬼的蛮人。 只是一眼,便看的蛮兵内心恐惧。 如同撞见了鬼神一般,心下发颤。 蛮兵们刚要扬起的石刀和武器,啪嗒一声掉落在地。 “鬼……鬼啊!” 群蛮惶恐间。 五十名头戴青铜面具的青城山鬼卒在前开道。 身后骑兵驰逐。 鬼卒一路连破蛮兵五路部族,如入无人之地。 正待此时,狐笃自东面袭来,左右部下皆呼。 “兴业将军李严在此!” “高定元还不束手就擒!” 话音方落。 军帐中的高定元心下大震。 竟不料,李严会出现在大相岭。 “李严也来了?” “怎么可能!” “给本王拦住,都拦住!” 兵马尽出。 叟兵四面交战,听闻东州兵将至,士气锐减。 还不等狐笃杀来,逃离战场的叟兵不计其数。 各部蛮夷本就零散一片,在敌军夜袭之下,部众散落,惊呼,营啸,各自为战。 牦牛羌大帅冬逢带兵驰援而来,一眼便瞧见了人群中身骑黑马的刘云。 “此人便是敌军主帅。” “诸位,一起杀之!” 蛮兵以强力胆大者为帅。 各部蛮帅都是最有勇力之人。 冬逢、狼路、狼离三家牦牛羌大帅直奔刘云杀去。 摩娑夷大帅狼岑,北徼捉马部大帅魏狼,南中蛮刘胄,各自朝着狐笃、庞德、马云禄围追堵截。 一阵拼杀之间。 骑兵驰逐,天地失色。 朔风正紧。 张嶷纵马飞驰。 却见蛮兵之中,一员大帅手持长戟,连杀数名鬼卒,越战越勇。 而这大帅的胯间,全然拴着两颗人头,以耀功名。 “这是……焦璜、龚禄……” 张嶷像是被利刃凿开心脏一般,浑身抽搐,热血翻涌。 越巂蛮夷两次叛乱,李求承都是先锋,上一次斩杀了越巂太守焦璜。 刘备百忙之下,派遣巴西人龚禄担任越巂太守,龚禄远远地驻扎在东北角落的安上县,根本就不敢南下。 却不料,这李求承二度叛乱,也不放过龚禄,又杀一太守! “龚禄是我多年好友!同州同郡的至爱亲朋。” “蛮贼,你怎敢杀他!” 张嶷眼中冒着火,暴怒之下全力拨马杀来,李求承回身斗上三合,电光火石之剑,兵器已被砍出数道缺口,不分胜负。 二人角力之间,这人高马大的蛮帅冷声嘲讽。 “呵呵,就你这小块头,也配在我面前送死?” “你跟这個龚禄是朋友是吧?” “好啊,我送你去见他!” 李求承乃是整个越巂郡最强的蛮人,寻常三五个蛮兵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张嶷从小家庭贫寒,身形精瘦,还患有腿疾。 二人交锋十合,张嶷已明显落於下风。 可这悍勇的小将,却是越杀越勇,已经不计代价,想要和李求承以命换命。 就连他手中的缳首刀都砍卷了刃,可此人却仍是不懈追杀。 “找死!” 李求承拨转马头,一矛扫落张嶷手中刀,蛮帅再度冲上阵前。 面对手无兵刃的巴西小将,毫不留情,一矛刺来。 谁知那张嶷却是直接翻身下马,李求承刺死了他坐下战马,扑了个空,刚要调转马头。 张嶷从腰间拿出手戟,闪电般丢向战马喉间。 噗通…… 马匹倒地,雪花激溅。 长矛落地。 被摔得满脸是泥的李求承茫然起身,刚刚擦过面前泥雪。 张嶷却还不等他反应,快步滑铲到蛮人面前,高高跃起,一柄寒刀抹脖而来。 噗嗤…… 人影过,蛮帅死。 那大帅双腿酸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双手捂着脖子,鲜血止不住的透过指缝流出。 张嶷步步逼近,眼中的恨意未泄。他果断的从此人腰间解开前两位太守的首级,好生安置一旁。 然后横过缳首刀,勒住李求承的喉咙,满脸皆是浓烈杀意。 “块头大,打架时的确容易赢。” “但是,你记住,这一条,对张伯歧不适用!” 噗嗤…… 刀口断头。 蛮帅人头落地。 张嶷拾起李求承的人头,扬声高呼。 “越巂斯都耆帅李求承,授首!” “彩!” 三军高呼! 士气大振。 斯都耆帅李求承的败亡。 代表着越巂郡最勇猛的男子已为张嶷所杀。 蛮兵溃散,羌人离乱。 阴风呼号中。 高定元的王帐亦是被狂风掀翻。 “汉人小儿,你敢杀我勇将!” “来人,攻杀此贼!” 越来越多的叟兵被调去围攻北边的张嶷。 刘云见状,挑开冬逢的长矛,奋起直追。 “西凉铁骑,莫管杂兵。” “擒贼先擒王,随我直取高定元!” 冬逢、狼路、狼离,三家牦牛羌渠帅围杀而上,毫不相让。 “小子休走。” 一排牦牛羌骑兵尾随其后。 刘云在前连杀三人,回头之际,冬逢已在身后。 “小子,看你往哪走!” 冬逢快马加鞭。 刘云却不全力拍马,最后关头,反而停下战马,勒住马缰。 回首一枪! 矛出如龙,瞬间刺向冬逢喉间。 这蛮帅反应不及,眼中只见一道矛头如同闪电般刺来。 还不等他挥矛抵抗,三米长的西凉长矛便已贯穿心肺。 冬逢,乃是牦牛羌中的苏祁邑君。 也是牦牛羌王狼路的姑父。 他这一死,大半牦牛羌人都得震动。 “苏祁邑君战死了!” “天不佑我!” 狼路、狼离心下震怒,再度掩杀而来。 攻不数合。 狼离又被刘云一剑穿肩。 那蛮帅,落地之际。 刘云纵马杀来,黑马跃上半空。 西凉长矛贯穿其脑。 鲜血迸溅一地。 骁勇善战的西凉铁骑在阵中突刺呼啸。 稍敢靠前者,皆是一矛贯穿。 在马匹高速运动的惯性下,根本就没有蛮兵敢于靠前。 对付这些没有铠甲,阵型散落的蛮夷,骑兵一经破阵,便如海潮拍案,瞬间就能掀起狂澜。 黑云翻滚,战地血如黄花。 刘云经历了沔南渡之战后,骑术越发精湛。 在蛮军之中,带领骑兵,所向披靡。 张河等人眼见刘云冲阵,心下大怒。 “就是此贼,害死了赵公!” “赵氏门生,随我杀贼!” “杀!” 汉嘉县吏,群起攻之。 不待数合,身侧一英气少女持矛杀来,连挑三吏。 “升之,这些叛军我们对付!” “速速破阵!” 刘云一剑抹杀眼前的蛮兵,旋即又朝高定元杀去。 另一面战场。 狐笃槊挑狼岑。 刘胄亦被乱军斩杀。 夜袭之下,蛮兵各地皆传来蛮帅被杀之声。 余者作鸟兽散。 得亏于蛮兵落后的体制。 如果他们像中原战法那样,主将躲藏于战阵之后,还真没那么容易破敌。 可惜,蛮人战法散乱,也不会结阵。 他们的领袖多是族中最勇猛者,如果蛮帅都不去迎战,蛮兵就更不会上去送死了。 天时为夜色掩护,蛮兵看不清敌人数量。 地利为瓦屋山,骑兵以高冲低,蛮兵大部队多在大相岭之下,也无法展开,击破了前部,后部也补充不上去。 人和为鬼卒齐心。 便是刘云兵少,只要击破大种蛮帅,躲在后面的小种部落,自会望风而逃。 正待此时。 更有利的消息传来了。 从峨眉山的方向,一支五千人规模的东州兵,吹角连天,顺着夜幕,迅猛杀来。 刘云和高定元同时望向远方的旌旗,心中震恐。 在这最关键的时候,是谁会参战? 眼尖的庞德兴奋道。 “是东州军的旗号!” “升之,李严来了!” 李严? 刘云万分不解。 “李严远在犍为,怎么会在大相岭出现?” 他自是不知,刘备昨日早已命令李严南下支援。 可按理说,就算李严在刘备发出命令的当天南下,走水路昼夜兼行,也不可能这么快抵达大相岭。 这是怎么回事? 事实上,历史上的李严虽然性情傲慢,却是一个极为敏感之人。 数日前,当王冲偷偷带着校事府的兵马逃出武阳城,前往蜀郡属国的那一刻。 李严便已经起了疑心。 历史上,他对抗蜀中叛乱,向来是先斩后奏,行事果断。 因此,在王冲离开的同时,他便一路乘船南下,早早驻扎在南安峡口,并不断派人监视王冲的行踪。 一旦南中出了什么事儿,李严便可顺着大江南下,走水路进军灵关道。 实际上,他向成都放出密信的前几天,就已经隐约察觉到越巂蛮夷的动向了。 毕竟,越巂太守龚禄驻扎的安上县,就在犍为郡的西南边陲! 龚禄被杀后,李严第一时间便知道了消息。 所以,还不等刘备调兵的军令下达,李严早就悄悄带兵驻扎在了瓦屋山不远处的峨眉山中。 汉代有规定,州官不能随便越界。 除去孙坚这种不怕死的狠人,总喜欢带兵跨郡征讨叛乱以外。 友郡有难,不动如山,才是多数太守的准则。 尤其是越巂郡这种蛮夷众多的地方,一旦李严冒然出兵,很有可能引起蛮兵的群起叛乱。 所以,他在犍为郡界的峨眉山中按兵不动。 只要确定了高定元起兵,李严便能第一时间跨过峨眉山,直驱大相岭,把所有的蛮兵堵在此处,不让他们北上蜀郡属国。 天大的功劳,泼天的富贵,李严从来不会缺席。 他是个野心家,但是很少有人关注到,李严也是个实干家。 这些天里,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刘升之带来的捷报上,没人知道李严的动向。 但是,当兴业将军的旌旗飘荡在瓦屋山下的一瞬间! 叟兵将彻底崩溃! 他们如同见了鬼一般,狼狈溃逃。 便是高定元斩杀逃兵也无济于事。 “站住!都站住!” “那不是李严,是我们的援军!” 东州兵的旗帜错不了。 上一场战争,李严已经成为了叟兵心中的鬼! 三十六部蛮军,被鬼卒和东州兵从东、北两面夹击。 全军混乱。 见此良机,刘云决心在天亮前,发起致命的冲击! “西凉铁骑,最后一步!” “冲杀高定元!” “杀!” 前部崩溃的牦牛羌、摩娑夷、叟兵如潮水般朝着大相岭南麓奔溃逃散。 后方的蛮兵上不来。 前部的溃兵要退回。 在西凉铁骑连续的冲阵之下。 整个蛮兵彻底乱成一团。 高定元坐定王帐之中,看着越来越近的敌人,心头盛怒。 “不许退……” “千载的机遇啊!” “只要杀到蜀郡属国,整个青衣羌、汶山羌,将一同袭击成都,到之后整个南中都是我的!我的!” “刘升之……为什么又是你,每次都是你!” 高定元暴怒之下,抽刀杀来。 回到塞人故土的愿望,已化作灰烬。 希望破灭之下,他现在心无所求,只想拉着刘云陪葬。 “给本王,杀了他!杀了他!” 张河等人亦是心有不甘。 这几个汉人本都是成都赵氏的门生,赵谐死后,一直潜心在蜀郡属国布下此局。 却不料,三十六部蛮王,居然在瓦屋山下一触即溃。 是蛮兵太弱了吗? 的确,比起一百年前的西南羌蛮的群体大叛乱。 这些蛮兵经过百年分化,如今早已不成一部。 各部蛮夷之间为争夺栖息地,平日里尔虞我诈,哪里还是一百年前动辄连兵十万,横扫巴蜀的牦牛羌。 他们见到局势不对,就抛下友邻,暗自撤兵。 尽管前军还损失不到十分之一。 可山下的蛮夷都已经跑了大半。 “张河,你高估了高定元,也高估了你自己,却唯独低估了我李严!” 身穿盆领铁铠的李严,纵马杀来。 装备精良的东州兵一路剿灭叟兵,毫不留情。 他略显阴鸷的目光,只盯着胜利。 随着李严一声令下。 五千东州兵,配合西凉铁骑踏破大相岭…… 崩溃、逃窜、奔波辗转。 在两路大军的追击下,蛮兵们爬山渡河,自相践踏,死者无数。 刘云身骑黑马,宛若战神般,一矛挑死张河。 连破三将, 旋即,战马一跃,便到了高定元的身前。 这不可一世,几度作乱的越巂夷王面目狰狞,抽刀反抗。 “刘升之!本王要杀了你!” “桀骜!” 高定元手中大刀拨开西凉矛,得意的蔑笑着。 他箭步上前,直接朝着刘云砍去。 谁料刘云却丢下战矛,反手抽出鸳鸯剑。 鸳鸯剑,一剑斩断大刀。 旋即寒光一闪,剑芒便已刺穿蛮王的头颅。 “越巂夷王高定元,授首!” 三军呼声震天! 百蛮回头之际,高定元人头高悬。 蛮军彻底崩溃。 始作俑者被杀,谁也阻止不了四万蛮兵集体逃亡…… “大王死了,天不佑我!” “逃也!” 机不可失。 张嶷、狐笃连忙合兵。 “升之,蛮兵失去主帅,急击勿失!” “一旦让他们逃回越巂郡,占据灵关道,又将掀起大乱!” 刘云拨马欲追。 却见李严已经鸣金收兵。 “兴业将军,敌军败走,不可错失良机啊!” 李严摇头道。 “我部远道而来,粮秣不多,更何况蛮兵虽然战败,主力未损,须知,穷寇勿追啊!” “更何况,由大相岭南下,地形复杂,如此深夜,穷追不舍,一旦被蛮兵伏击,后果不堪设想。” “我军,决不能冒险!” 去意已决,人各有志。 刘云也不能勉强。 尽管他手中只剩下几百骑兵,两千多鬼卒。 可他仍是决心,一鼓作气,将蛮军彻底打垮,打服! “传令,我军部众,随我追杀!” 山呼海啸一般的追杀声响彻云霄。 狐笃、张嶷、庞德、马云禄奋起直追,孤注一掷。 西凉铁骑踏破三十六部蛮夷,无人可挡。 李严望着南下的鬼卒,悠然一叹。 “宜将剩勇,能自保就不错了,你还敢追击?” “呵呵,此番南下,岂不自讨苦吃?” 李严还不知道,他本来有机会立下更大的功勋,可他偏偏选择了最保守的打法。 今后,他将为这个决定抱憾终身。 …… 是夜。 刘云大呼追杀。 铁骑踏山驰逐。 一夜擒杀十部蛮王! 声震南中。 “鼓起勇气,追杀敌军!” 越杀越勇的鬼卒南下穷追敌寇三百里。 三日内,连胜四阵。 在号称山道险峻七十四盘的邛崃九折坂,鬼卒沿途爬冰卧雪,深入敌后。 刘云从高山之上神兵天降,一跃而下,震动牦牛羌。 一日后,西凉铁骑,凿破旌牛县,擒获狼路全族父老。 旋即兵临大渡河,攻占灵关道! 杀得天昏地暗,日月失色。 三十六部蛮帅,尽被俘。 刘云与蛮帅许以重利,约为盟好,布计陈说,请蛮夷入成都为官,小种蛮帅不敢为敌,一夜臣服。 也有大种蛮帅表面许之,阴图诡计。 白狼盘王、槃木王二部胁迫各帅,暗自合兵三万人,欲在沫水(大渡河)前,攻杀刘升之。 刘云知其不服,欲攻其心,乃整合兵马,慷慨赴约。 翌日,大渡河前,浪高三尺。 对岸蛮兵旌旗盖天。 刘云单骑过河,持矛追问二王盟约之事,更慷慨高呼。 “白狼盘王、槃木王,既不守约,可敢与我决斗!战又不战,退又不退,却为何故。” “谁料,蛮兵三十六部,劲旅三万,竟无一人是男儿。” 蛮族震动,二王惶恐,躲于阵中,不敢出战。 刘云见蛮兵动荡,遂轻骑突击,跃马跳入敌阵,仿辛弃疾故事,于万军阵中,枭首二王而归。 羌人畏惧其勇,皆呼:天将军! 蛮夷愿为:百世遑耶!(献出部落蛮女结亲) 即日,万众臣服! …… 零落大雪下。 刘云在灵关道上,祭奠祖天师。 符篆燃烧,烈火中,百兽群集。 这近乎断绝百年的灵关道,再度畅通。 南下身毒的丝绸之路,终于重归大汉。 自此,南中,不再是空有遥领之名。 刘备政权打通了灵关道,商队便能重新来往。 在蜀郡属国建立了胡市之后。 南中的金银、铜铁、丹漆,耕牛、战马便可供给军国之用。 蜀中多余的粮秣、布匹、蜀锦和工艺品也能进入南中。 天师道各方祭酒也能去到更远的地区,慢慢传播教化。 至于南中深处不服王化的那些蛮夷和汉人大姓,经此一战,也能震慑他们好几年。 短期之内,南中无忧了。 北行回归的路上。 沿途三十六部蛮夷皆臣服。 狼路、魏狼等人扫雪相迎,伏地者莫敢仰视。 刘云就这么骑乘黑马,畅行无阻。 来时五百骑兵,归去身后却是蛮兵数万。 大军一路到了邛崃山。 青衣侯向举见蛮兵势大,亦是拿着王冲的首级,一个滑铲,跪地相迎。 满口都是‘天将军神威’。 刘云也不知该不该笑。 直接令人收缴了向举的青衣侯大印。 “青羌勇猛,不当留在此地种地。” “各家羌兵与其在汉嘉游牧,不如归附大汉,为我强兵。” 向举还想反抗。 谁料。 刘云只是一个眼神,便吓得此人反意全消。 “嗯?” “若无意见,各位,随我去成都吧!” 蛮夷伏首,莫敢违抗。 飘飘朔风下,大雪遍布。 刘云纵马而前,与一众蛮兵身影渐消雪中。 其后,刘云又移南中劲卒,青羌万余家于蜀郡属国。 以张嶷、狐笃编练,分为五部,所当无前,号为飞军。 此乃无当飞军之始也。 …… 战乱平息,阴谋被破。 多年以后,身在蜀郡的某位史官对此战,如此记载道: 君临越巂,兵寡,蛮兵举四万之众,逆战瓦屋山下。 帝亲冒矢石,追亡逐北,遂枭首八千,南中震恐。 羌、蛮、夷被俘者甚众,牛马牲畜累计十万。 帝知蛮中无教化,乃为夷作图谱,先画天地、日月、君长、城府;次画神龙,龙生夷,及牛、马、羊;后画部主吏乘马幡盖,巡行安恤; 又道:蛮夷本为赤帝子孙也,赤帝之子,高祖刘氏,当为天下共主,祖宗明灵。 故,南中诸巫神,今以高祖为首,次曰光武,再次昭烈。 至帝践祚,四境蛮夷,共上尊号,皆曰:天可汗! 盖有诗云。 精骑南下邛崃山,辗转破敌大渡河。 千军凿空相岭道,朔风雪夜下灵关。 是役。 帝,名震天下!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一百四十六章 国士无双,声震天下!我儿刘升之,有大帝之资! 严道县,凛冽寒风吹拂,山上雪崖参差,冰柱倒悬,千秋积雪尽压邛崃。 正在山下勘探铜利的李严,令部下在山中搜寻铜料。 不多时,便找到了当年邓通开采铜矿的矿场。 这处铜矿,自东汉便被西南羌蛮占据。 如今重归汉家,也算是物归原主了。 “府君,刘升之回来了。” 话音方落。 李严锋利的眉毛微微一颤,落在脸上的冰雪也随着鼻尖冒出的热气融化。 他一抬头,万里罡风,皑皑瑞雪。 “当真回来了?可是大败而归?” 李严是慎重之人,对南中局势也颇为了解,越靠近越巂郡,就蛮夷越多。 他不愿带着东州兵轻军深入三十六部羌蛮之中,于是在当夜合兵击败高定元后,便收兵北上严道,来收取铜利。 却不料刘云大胆妄为,明知背后没有援军,却还是率鬼卒铁骑穷追三百里,渡过大渡河,杀穿灵关道。 到最后生擒十部蛮王,聚合三十六部蛮帅,盟约向汉之后,方才回兵北上。 这已经是三天前的事情了。 不过,超出所有人预料的是。 刘云不仅没败,而且一战扬名。 “府君,刘升之没败,反而大胜而归!” “此子生擒十王,重开灵关道。” “所有羌蛮,皆呼他为……” 那小吏欲言又止。 李严心里动了怒。 “皆呼他为什么?” 那小吏微微抬头,面色尴尬:“皆呼他为……天将军。” 全场肃穆。 鸦雀无声。 在场东州兵无不哑然失色。 哐啷,也不知哪个不长眼的东州兵闹出了声响。 李严这才回过神来,眼神复杂。 “却不料一场硬仗下来,便宜都被他刘云捡了去。” “我还当蛮夷定会重新举兵反抗,这才收兵。” “刘升之这小子运气是真好啊……” 几个佐吏纷纷垂首叹息,面上颇有抑郁之色。 千秋功业,名垂竹帛的机会,明明近在眼前。 可他们偏偏错失了。 “刘升之抛下辎重,只带轻骑南下,一路势如破竹。” “三十六部蛮帅还没回到部落,便被一网打尽。” “嗨呀,他手上也就几百西凉骑兵,就敢去追击三万多溃兵,胆子可真大!” “这等深入敌后,连续驰逐,只怕唯有霍去病可与之并论了。” 一派叹息声传来。 或是懊悔李严没有南下追击。 或是赞叹刘云胆略高超。 李严脸上阴晴不定,听到这等消息,心情更差了。 “都别说了。” 东州兵们不敢窃窃私语,只得盘查完此地铜矿过后,便安排守兵在此驻扎。 未几,门外哨骑来报。 “府君,大事不好了!” “邛崃山南,突然出现了数万蛮兵!” 数万蛮兵? “哪来的蛮兵!” 李严心头大震。 “刘升之不是把高定元杀败了吗?” “难道蛮军还有主帅?” 战局紧急。 李严没时间思考,即刻带着东州兵来到铜山外列阵应敌。 萧萧北风呼啸过。 参差雪花落人间。 一派冰天雪地之下。 茫茫间,忽然天地震动。 李严眯住双眼,向远方山岭望去。 只见白浪翻腾,雪峰峥嵘。 两座高山之下,山道间。 蛮夷骑兵开道。 数万蛮兵的身影亦在雪中出现。 左右陈列,队伍严整。 “来了!” 东州兵全军震恐。 密密麻麻的蛮军,大小三十六部,各有旌旗图腾。 军队绵延山外,不可计数。 “这兵马足有数万之多啊。” 李严深感疲敝,眸中露出一抹警觉之色。 东州兵冒着天寒地冻,远道而来,如今突然遭到蛮军袭击,若是在此交锋,以寡击众,未必有胜算。 就是不知,这群蛮兵意欲何为了。 部下纷纷谏言道:“府君,蛮兵势大,若不然,咱们先走为上。” 李严牙根紧咬,顿觉天地冰寒,东州兵已经战过一场,不宜在此持久作战。 “传我令,撤……” 撤军二字还未说完。 须臾之间。 却只见蛮兵之中鼓声吹响,金锣敲响。 六天故鬼的大旗在空中挥舞。 一排西凉铁骑踏雪而来。 “李将军莫慌……我等是讨魏中郎将部下!” 庞德疾驰来报。 李严见到庞德到来,更是震恐。 “你等怎么跟蛮夷混在一起了。” “难不成刘升之被蛮军俘获了?” 庞德摇头道。 “非也。” “升之已降服三十六部蛮帅。” “我等在灵关道约为盟好,蛮帅愿让出山林铜铁,前往成都,归附刘豫州。” 什么…… 李严双目瞪大。 “归义的蛮夷有多少家?” 庞德回忆道。 “牦牛羌、越巂夷、叟人、摩娑夷、卷夷大牛种、北徼捉马……大抵不下三十六部,四万余家!” 四万家蛮族…… 我的乖乖啊。 李严喉咙作痛,北风灌到嘴里,似乎将他的嘴巴也给冰封了。 在东汉,生活在汉朝统治区内,归附过的蛮族,实际上都是汉代的少数民族。 因此,无论是西南夷还是凉州的羌人作乱,都被汉朝视为叛乱,而不是对抗匈奴那样得外族之战。 只不过,归义的蛮夷,往往生活在自己的居住区或者属国行政区内,税收方式与汉民不同。 汉庭对边境蛮夷的税收相对较轻,内地的蛮夷汉化程度较高,课税相同,可像西南夷这样的地方常年自治,连户口都很难入簿,税收就更少了。 没有苛捐杂税,归附后,又进入了相对稳定的农耕生活,蛮夷的生产进度和人口数量快速增长。 一户汉人之家,平均只有五口左右,这是因为东汉天灾人祸,四方动荡,军费开支巨大,为了应对叛乱,筹集军费,汉庭屡次加税,中原百姓生儿不养,屡见不鲜。 而边郡的蛮夷,老少群居不分家,在凉州、西南,一户蛮人有几十人,也很常见。 这便是凉州羌乱百年不定的原因。 凉州、三辅、关中的汉人户口,其实已经比不上当地的羌氐了。 因此,汉人到了凉州、西南,便得与当地羌蛮大姓结亲。 这样,羌化、蛮化的汉人在汉末历史上就也很常见了。 所以,当李严听到刘云一口气降服了蜀郡属国和越巂郡的四万户蛮族的时候。 过了半响,他都坑不出一個字来。 三十六部蛮帅,四万户蛮人,保守估算,至少也得有二十多万人。 每户抽一。 也能编练数万精兵。 若是这些蛮兵真的能收归汉庭所用,今后蜀汉在庲降都督府,就不必设置重兵防范。 以夷制夷,其意自现。 李严理清了思路,看向面前的骑马走来的青年之时,目中满是震惊。 收取蛮人的铜铁金银之利,他想到了第一层。 但是没想到,刘云打通灵关道后,还打算一劳永逸的解决南中的内务。 从打通灵关道开始。 刘备政权攻略南中,已经水到渠成,便不在需要刘云操心了。 望着大雪中骑乘大马在前引路的刘云。 李严回想起当日那青年蓦然回首,扬言十日定乾坤的话语。 如今正好十日…… 可怕的算计。 “智术过人,勇略非凡,就连运气也不是一般的好。” “刘升之,不得不说,我小瞧你了。” 李严感到一种深深地寒意浸透骨髓。 明明这个青年只有二十岁,可是在他的眼里,此人已经具备了和刘备相去无几的威慑力。 他骑在马上,屹立雪中,远去的背影笔直苍劲,似一道利刃朝向天际。、 李严愣了愣神,分明从刘云的身上看到了一股熟悉的影子。 二人交错之间,目光对视。 李严险些吓得伏地而拜,高呼主公。 可膝盖尚未弯下,冷风一吹,又激得李严立刻清醒。 “原来是刘升之啊……” 刘云并未与李严多言。 临走前,蓦然回首,只点了点头,他身旁的蛮王,便将蜀郡属国和越巂郡的铜铁金银舆图献上。 “太守……这是我等掌控的矿山,如今尽数交付刘豫州。” “还请太守清点。” 李严慢慢接过竹简,一一检查,发现地点无误后,愣了良久。 “严道县,邛崃、瓦屋铜山。” “邛都县,灵关县,铜山。” “定笮、台登、卑水三县,产铁。” “汉嘉县,金山。” “朱提县、堂狼县,产银。” 铜铁金银,全部凑齐,无一所缺…… 李严人傻了。 他也自诩人中龙凤,可是在犍为郡一年之久,都没能搜集足够的铜铁金银,补充军用。 结果刘升之只用了十天,就做到了他这个兴业将军一年都没做到的事情。 李严彻底服了。 “罢了,让道,放行!” 一声苦笑过后。 沿途,东州兵望着臣服的百蛮,无不瞪目结舌,主动让开道路。 刘云在前纵马而行,威风凛凛。 身后牦牛羌、青羌、越巂夷,三十六部蛮帅,无不步行跟随,全无傲慢之意。 东州兵看到了蛮人眼中的震恐与敬服。 也看到了,天幕上,冉冉升起的太阳。 未几,也不知从哪传来一声长叹。 东州兵全员肃穆。 “刘升之……真乃天将军也。” “沔南之士,无出其右。” …… 蜀郡,成都。 大雪作罢。 暖阁中,许靖等人多日不闻刘升之的消息,心头的压力小了不少。 郄揖一如既往地自信且无脑。 “呵呵,五百骑兵就敢跑去蜀郡属国。” “南中的蛮人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敢去收他们的铜,青衣羌、牦牛羌不得弄死他?” 许靖亦是抚须长笑。 “若真是折在了邛崃山自是最好。” “老夫听闻,刘备这些天可是一直愁眉苦脸。” “又怕调动大军激起了南中大乱,又怕刘升之被蛮人弄死,现在整个蜀郡谣言风起,都说刘升之被蛮兵伏击,又着了汉嘉官吏们的道儿,早已死在了大相岭呢。” 庞羲最怕刘云。 听到这个消息,捧腹大笑。 “死了?当真死了?那可太好了!” “咱们可在这人手上吃了不少苦头。” 许靖抬手示意,压下众人的情绪。 “先别着急……老夫也不确定。” “只是一连几天都没有刘升之的消息了,若天师道的核心人物真是死了,这么大的事情,估计刘备短期之内也会隐而不发。” 刘循闻言大喜,只要刘备不高兴,他就解气。 “那可太好了!” “明日就到了正旦,若是在此折了一员大将,刘备这个年也别想过好了。” “普天同庆,普天同庆啊!” 刘循毕竟还是年轻气盛,不待查明真相便火急火燎的和郄揖前去‘道喜’。 江桥门外。 蛮帅尽臣服。 刘备还在城楼上,便已远远看到三十六部蛮帅伏地跪拜的身影。 他紧皱的眉头,这才舒展开来。 “呼,军师,升之回来了!” 喜悦之音藏在话中。 诸葛亮也听得明白。 “不光回来了……还带回这么多蛮帅。” “看来犍为之行,铜料不足的问题已经解决。” “不知主公满意否?” 刘备心头暗喜,嘴角也是不由自主的露出了一抹笑意。 “不仅完成了任务,而且还有另外之喜。” “孔明!你看看,这是李正方才送来的密信。” 诸葛亮打开封检,细细查看。 “主公如晤,严奉命替主公照看刘升之,如今犍为事务已定,这才回禀。” “此子计略过人,胆大如斗,在瓦屋山连破三十六部蛮帅,斩杀高定元,开通断绝百年之灵关道,威服羌蛮四万家。” “此功,当彪炳史册,名垂竹帛,严敬服之。” 诸葛亮合上木牍,哑然失笑。 尽管没有看到李严本人,可是诸葛亮通过这封信便已经能猜到李严脸上的惶恐和无奈。 “难得看到李严会夸奖于人。” “看来,升之南下,确实是干出了一番政绩来,连李严都敬服了。” 刘备越听越高兴。 李严他是知道的。 除了刘备自己,李严谁都不服。 之所以,历史上老和诸葛亮掐架,那是因为派系斗争,他看不惯诸葛亮压他一头。 李严有野心,但是从来没想过背叛刘家,刘备的恩情他是念着的。 尽管孙权和曹丕给他这镇守一方的大都护开出很高的价码,可李严始终没当回事儿,也就拿过来问诸葛亮要要价而已。 他真想背叛,早就跟孟达一样,投奔魏国去了。 “李正方有野心,也有能力,备一直担心,哪一天备不在了,李严没人压得住。” “如今看来,升之能用。” 刘备安心了。 他缓缓走下城楼,和诸葛亮等人出城相迎。 很快,刘云便带着骑兵护送三十六部蛮帅下马过桥。 刘备急忙走到刘云面前,为他拍了拍身上雪。 “升之,当初扬言年关前,必能回来。” “没想到,果真在正旦前复归成都,还给备带了这么一个大礼啊。” 刘云迎着刘备炙热的目光,恭敬道。 “谁也没想到,高定元上次兵败后,还能整出这么大动静。” “好在兴业将军的部队及时赶来,我军才能在瓦屋山阻挡住蛮兵。” 刘备哦了一声,心道是,不骄不躁,懂得分功,这才是上将之器。 “李正方的功绩,备自会欣赏。” “对了,蛮兵何在?” 刘云指向南方。 “三万蛮兵,停留在蜀郡属国的汉嘉县,由赵将军的军队看管。” 董和闻言脸色诧异。 “升之带着三十六部蛮帅北上……他们的部下万一不服,你就不怕他们在汉嘉闹事?” 刘云淡淡道。 “以武服人,人自不服。” “说来,董公可能不信……我并非用武力胁迫蛮帅来成都。” 董和越发惶恐。 “那你用什么劝说蛮帅,背井离乡?” “蜀锦,美酒,富贵乡。” 刘云望向西面,锦官城外桑林千亩。 这并非刘云妄想,史载:南中蛮帅皆贪汉缯帛,以为汉道险,终不能有也。 南中再好,毕竟在高原山地上,比不上三蜀富庶之地。 哪个蛮帅不想过上好日子? 看他们一身兰干细布、铜箍银镯,尽显富贵,足以得知,蛮人也是喜欢奢华生活的。 少数穿着锦绣的几个大帅,都是部落大种,就凭一件蜀锦,他们在族中的地位就能高几个档次。 “汉民技艺高超,这些蛮帅,都想和蜀中互市绢帛。我言主公将上表天子,各封蛮帅官位,只要来成都,便许以厚利,子孙也可为在郡为官,大半蛮帅便诚心归附了。” “在下以为,治理南中,当以天师道为骨,传播文化为根,派商旅重入丝绸路,多项并举,先让蛮人熟悉汉朝文化,再行治理,就能减少变乱。” “事急从权,还望主公见谅。” 刘备倒是没多想。 刘云此举也正合他意。 这些蛮帅前往成都,学习汉化。 名为当官,实为人质。 这些部落的铜铁金银之利,又可收归国用,何乐不为。 实际上,这是历史上诸葛亮治南中用的法子。 以蛮兵镇南中,以汉人统帅蛮兵维护蜀汉统治。 蛮王们去了成都,日夜花天酒地,享受汉朝金帛馈赠,时间一长,在成都的二代蛮族子弟们也将完成汉化。 等今后回了南中,他们说着一口流利的中原雅语,满口都是《老子五千言》,句句不离克复中原,还于二都。 如此,潜移默化,润物无声。 天师道的祭酒们去南中把思想先定好了,被分化的蛮军,在刘备阵营中当官当兵,以当地豪帅的力量慢慢影响整个西南局势,南中就不会再乱了。 诸葛亮听闻刘云计略,深以为然,赞叹道。 “升之心思缜密,打通灵关道后,蜀中财货运往南中便能快捷很多,只要在当地建立胡市,交换资源,南中战马、耕牛、铜铁金银也能运往蜀中。” “如此,主公不需以强兵镇压,靠天师道和臣服的大种部落的蛮帅拉拢人心,便能慢慢稳定各方蛮族。” “此计,胜过十万雄兵啊!” 董和、杨洪等名士皆是敬佩不已,赞叹交加。 说到天师道,张鲁也早已到来。 只待众人闲谈过后,方才凑上前来,询问南方天师之事。 “升之……那张普你作何安排?” 刘云摇了摇头。 “张普始终不愿屈从师君,当夜高定元战败后,他便自尽了。” “可惜……可惜,唉,鲁与他本不必到今天这个地步啊。” 张鲁目光暗淡,虽然南北天师道合流,他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刘云深知张鲁性格,亦是安抚道。 “师君,凡事自有天定,莫要自怨自艾。” “张普虽死,王盛、黄长等治头大祭酒却愿意归附我道。” “云,安排他们迁移治所,带领蜀南鬼卒前往越巂郡收揽教徒,安抚蛮夷,也算是为大汉戴罪立功了。” 张鲁连连点头,胸中郁结消散不少。 原先张道陵在世时,二十四治,大多分布在三蜀、巴、汉。 如今刘云打通灵关道,各大祭酒便能前往南中布道,将天师道教化绵延至整个益州。 自时,一道之众,能有多少鬼卒? 南中的蛮夷数量,不入户籍,不可计数。 以宗教之力,带动文化、技艺、贸易传播。 天师道,将成为刘备治理南中的最大助力。 刘备望着被群臣吹捧不断地刘云,心中欣喜不已。 “国士无双,文武兼备,汉蛮信服。” “升之,真有光武之姿啊……此子深得我心。” 在众人叙旧过后,刘备便亲自领着刘云进入成都。 沿途百姓夹道欢迎,鬼卒们齐声高呼“天将军”之威名。 年轻的荆州士,邓芝、霍弋等人纷纷与之交好。 东州士之内的年轻人费祎、董允也主动结交。 先前趁着经学世家圈被打破后,吃到红利的蜀中中小豪右左右逢源,四面巴结。 刘升之,已经成为整个益州,炙手可热的风云人物。 唯有东州元老门缩在角落中,眼神震动,不敢冒头。 郄揖失望的大怒道。 “许公,你不是说刘升之死在大相岭了吗?” “怎么他不仅没死,还打出名声来了?” 许靖亦是双手颤抖,怎么都想不明白。 “不应该啊……不应该。” “他五百骑兵南下,怎么可能一路打到灵关道?蛮兵都是干什么吃的?” “唉……” 一声长叹,打破了众人的对峙。 庞羲脸上的喜悦之色,被众人的争执声吵得消散全无。 本以为刘升之死了,他就能放心了。 却不料到头来搞了个乌龙。 庞羲眉头紧皱,满脸黑线,双眼丧失光彩。 “刘升之?刘升之!刘升之……” 困惑、震怒、绝望的情绪笼罩在庞羲的心头。 他不再理会争吵的东州士,双腿近乎瘫痪般,一瘸一拐的朝着街角走去。 “唉,今后,此子怕是不可受制了。” 刘循望着岳父落魄的背影,困惑到:“外舅,你去哪?” 庞羲回首,眼中满是苍凉。 “去给自己买副棺材……” “东州士被肢解了,蜀中豪右被打压了,越巂蛮夷被降服了。” “事到如今,唯一能牵制他的法正也被刘备保住。” “我们焉能自保?” “哈哈哈哈……” 绝望的苦笑。 覆灭东州元老的号角已经吹响。 正旦前成都内的狂欢,对于庞羲来说,那是正在敲响的丧钟。 三蜀平定。 外患解除。 接下来,轮到东州士了!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一百四十七章 阿斗的兄长!左将军长子,归府团圆! 刘云自犍为远道而归。 如今三蜀游尽,宣告着南下蜀中之行到达尾声。 当日下午。 在左将军府中宴饮的刘云,终于见到了吕玲绮。 这位隐藏身份已久的救命恩人。 只是向下人递来了铜雀女的腰牌,刘云便知晓是此人到来。 “主公、军师,云有急事,且先告退。” 张飞喝的正尽兴,忙呼道。 “升之,有什么事,比喝酒还重要,来来来,在陪俺饮。” 刘云也不解释,只是对着张飞行了揖礼,便离开大殿。 不多时,青年快步闯出府门。 吕玲绮正在门口静候。 二人只是一对眼,便已心领神会。 “徐州彭城广戚县人,刘升之。” “二十年了……当年的河中乞儿,没想到成为了名震天下的大人物。” 刘云看向吕玲绮,这女子人已中年,面貌与那狱中的女刺客全然一样,错不了了,是姐妹两个。 “恩人救我性命,又助我铲除三蜀校事,云,无以为报。” 吕玲绮言语简短,言辞干练。 “我不需要你报恩。” “我需要盟友合作。” 刘云点头道。 “恩人需要我做什么?” 吕玲绮看向北方,眼神坚定。 “杀曹贼!” …… 刘云府邸。 今日喜迎新客。 刘云一路领着吕玲绮来到地牢内。 此地不似青城山上的地牢那般阴冷。 自从刘云得知了这女刺客可能与恩人有关后,便令下人好生照料,不仅撤去了枷锁,还有专门的婢女侍奉。 刘云闲暇之际,也常常来套她的话,可很显然,这女子性情倔强,还不知曹操真面目。 满口都是杀刘备,报魏公大恩。 吱呀。 牢笼打开。 整洁的囚室内,年轻的铜雀女蓦然抬头,眼眸瞬间震动。 “姊姊……你怎么会在这?” 吕玲绮看着妹妹,眼中罕见的生出了一丝怜惜。 “灵雎,我来接你出去。” 姊妹相见,吕玲绮说尽当年事。 此类话语,完全颠倒了吕灵雎过往的三观。 她就没想到,将自己从小养大的魏公,居然是杀害吕布的真凶。 “那……姊姊你从小告诉我,是刘备……” 吕玲绮叹息道。 “我们与母亲被幽禁在许都,那时你尚在襁褓之中,年少时,我若将真相说与你听,万一被曹操察觉你的恨意,我等岂能有生路?” “母亲屈身侍奉曹贼,就是为了护佑我们姊妹的性命。” “如今你年岁渐长,我才能将真相一一告知。” 吕灵雎无法接受,天都要塌了…… “不可能……姊姊,你在骗我,世人都知道曹操是想留下父亲的,是刘备劝曹操杀害我父亲。” 吕玲绮点了点头。 年少时,她的确这么想。 人类的骨子里,本身就存在欺弱怕强的基因。 因为曹操威慑力太强了,人们会本能的畏惧他的力量,尽量不与他扯上关系。 所以,当吕灵雎一听到刘备劝说曹操,回忆丁原、董卓之事,便下意识的将杀吕布的步骤,嫁接到刘备头上。 因为畏惧强力者,所以转移愤怒到次者头上,这是人类潜意识中的自我保护。这样的例子在人类社会中屡见不鲜。 可仔细想想,若曹操真想留下吕布,刘备劝得住吗? 在高明的政治家眼中。 吕布当庭向刘备求情,实则是在释放政治信号。 曹操对刘备这一方诸侯本就心存疑虑,这个时候出言帮助吕布,无疑是加剧曹操对刘备的厌恶。 别忘了,曹操之所以痛恨吕布,乃是因为吕布在他攻打徐州如火如荼的时候偷袭了兖州,险些断了他的根基。 这种大仇,以曹操的秉性,绝不可能忘记。 刘备表明立场,和曹操站在一起,无疑是自保之举。 吕玲绮比妹妹看的通透。 攻入下邳的是曹操。 杀了吕布的是曹操。 蹂躏严氏的还是曹操。 若是将恨意都倾泻到刘备头上,只能证明她们内心的懦弱。 “灵雎……我以前也这么想。” “但后来,我认清了现实。” 吕灵雎仍是不解。 “姊姊,我不听,魏公告诉我,刘备才是真小人,是他挑拨父亲和魏公交战!是他逼迫魏公杀害徐州百姓。” “你现在告诉我,到底谁说的才是真的?” 门外的刘云听着都头大。 曹操洗脑的手段,果真还是厉害的。 三言两语,就把他屠戮生灵的事情掩盖了过去。 作为流民,刘云对自己的认知还算比较充分。 人们往往读史书时,都喜欢把自己代入大风起兮的社会精英视角。 认为自己穿越后,当不成曹操,也能当個荀彧、夏侯惇。 再不济,也是个周仓、廖化,屠城而已、生人妇而已,淫人妻女而已,没什么大不了。 乱世嘛,不都这样? 可实际上,历史上能留下名字的,都不是泛泛之辈。 按照人口比例来算,百分之九十九的人穿越过来,照样是底层百姓。 平日里见不到的青天大老爷,来到汉末就更看不到了。 若是没有身份地位,就算是想见蒋琬、吕乂这样的小县令,又谈何容易? 人在汉末,没有沦为屯田奴、被做成肉干,已经算是天幸了。 正所谓,人人都想当曹操,人人都能宽恕曹操,却没人想活在曹操的治下当百姓。 吕玲绮心知,这些年,灵雎在铜雀台受到颇多蛊惑,也不多解释。 直接将她带出地牢。 “升之,我要带她走,去见一个人。” 刘云点了点头,这姐妹俩对刘备已经没有威胁,不必要防范了。 “恩人随意,若有事可找我。” 吕玲绮点了点头,随后带着灵雎在成都找到了一位男子。 二人穿越大城,进入少城。 在蜀郡太守府中忙得焦头烂额的佐吏,正在处理各方公文。 “明日便是正旦,所有的东西都得准备齐全。” “贼曹、打更人要多加巡逻,确保万事安泰。” 其余几个小吏点头称是,旋即抱着竹简而退。 那中年男子抬头之际。 在门外一眼便看到了当年的故人。 “吕君……是你。” 吕玲绮拉着灵雎走入府中,门口的侍卫见二人熟识,也没阻拦。 “薛兄……自下邳一战过后,你我十七年不见了。” 薛永字茂长,此人便是刘云记忆里,与吕玲绮杀入下邳的那一位少年郎。 其父薛兰,名列八俊,是吕布麾下别驾从事,兴平二年,为曹操杀害。 薛永入蜀汉后,官至蜀郡太守。 “妹妹,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父亲的旧部薛茂长。” “薛兄,这是莪的妹妹,就由你来告诉她,建安三年的真相吧。” 三人叙旧多时,闲话作罢,说起建安三年,薛永的脸上便满是痛苦之色。 “建安三年九月,曹贼举兵东征。冬十月,攻彭城!” “某为报父仇,在城中奋死抵抗,可曹军势大,城内粮秣断绝,将士死伤殆尽。” “我与诸将商议,先开城投降,疏散百姓,然后找机会返回下邳。却不料,曹贼假意答应,等开城之后……” “唉,曹贼即刻下令,围而后降者不赦……当夜,彭城屠尽,老少不留。” 薛永说及此事,满面羞愧,涕泪纵横。 “是我害死了他们……是我轻信了曹贼的鬼话。” 吕玲绮见薛永激动地浑身抽搐,亦是安抚道。 “这不是薛兄的错,你禀性纯良,本意也是为了保护城内百姓。” 听到旧人说出这般话语,吕灵雎满眼震惊。 她拼命地摇着脑袋,绝不相信魏公会做出这种事来。 可是薛永没必要骗她。 他的父亲就是死在了曹操手上啊…… “那刘备呢……他也随军,难道就没有杀戮百姓?” 吕灵雎不甘心的追问,眼神期待,哪怕魏公说了假话,也不至于没一句真话吧。 可是,薛永的话,彻底的断绝了他的念想。 衣带诏后,刘备能返回徐州一呼百应,即便是他被击败后,当地百姓山贼,还在坚持抵抗,遥相呼应。 若是真的参与了屠杀,岂能得到这般支持? “是刘使君救了我……” “他趁夜,将城中不少妇孺藏在军营中。” “某换上了女妆,方才逃过一劫。” “你们方才看到的那几个小吏,也都是温侯旧部的孩子。” “我等都是当日被刘使君所救,这才发誓定要报答使君殊遇。” 吕灵雎心态崩溃。 魏公的伟岸形象在她心中彻底崩塌了。 这俏丽的女刺客泪流满面,本以为自己来蜀中行刺刘备,便能为父报仇。 却不料,这一切都是曹操的手段。 “姊姊……我被仇人愚弄,枉活十八年。” “灵雎……当年父亲走投无路,被袁术、袁绍排挤,攻占兖州又没成功,只得投奔徐州,是刘使君给了他一条生路。” “刘使君从来没有对不起父亲,反倒是父亲他两度偷袭刘使君……此乃我们吕家的罪孽啊。” 吕玲绮抱着浑身瘫软的妹妹,眸中溢彩,一一解释道。 “阿母离世前,我担心背叛曹操会牵连到她。” “故而一直隐忍不发,这些年我压住心中怒火,一心一意为曹操鹰犬,就是为了获取信任,等候今日。” “如今,你我姊妹二人相聚,曹操再也控制不了我们。” 灵雎缓缓抬头,揉了揉酸痛的双眼,真相,已经让她的世界彻底颠倒。 可还是有个困惑,萦绕在灵雎的心头。 “姊姊,我听说,父亲当年是天子最信赖的人,这是真的吗?” “阿母告诉我,父亲是天下最忠诚于汉室的人,这都是真的吗?” 这一点,吕玲绮没有否认。 “是真的……” “天子从洛阳东归,唯一指名道姓要求前来护驾的汉臣,唯有父亲。” “父亲虽然屡屡背叛,可他对天子的忠心,日月可鉴。” “如今汉道陵迟,天子被囚许都。” “我等当继承父亲遗志,为汉室效力,齐心诛灭曹贼。” 灵雎刮了刮眼眶上的泪水,微微颔首。 “姊姊,我明白了。” …… 离开少城后。 吕玲绮一路回到刘云府邸。 刘云在此等候多时,早已备好茶水。 “吕君,请用。” 吕玲绮接过茶器,细细品味。 “甜的?” 刘云笑道。 “茶,是南安、武阳新产的名茶。” “汤器内装着李严从犍为送来的石蜜。” “李严说是要感谢我帮他解决了铸币的难题,打算在第一批犍为五铢后面刻上我的名字,被我拒绝,随后他便令人送来了些僰道县特产的苟酱、生姜、饴糖。” 念及此事,刘云亦是无奈,他带蛮帅北上,还不等回府,张琪瑛便一并收下了,这小丫头嘴馋,最喜甜食,现在想退也没法子了。 吕玲绮饮过茶水,又问道。 “升之还想问我,为何我要让灵雎故意深陷险境对吧?” 刘云点头道。 “如今已猜到八分。” 吕玲绮凝眸道。 “在汉川之战前,正逢家母病逝,彼时曹操自认为攻占汉川唾手可得,志得意满,我便借机请求曹操,将妹妹调到我的麾下。” “曹贼,一心封王,并未多疑。待升之击破曹军后,曹贼蓄意暗杀于你,搅弄蜀中,正逢我在雍州,便调遣我前去惊扰三蜀。” “灵雎毕竟年少,入蜀后,我担心她会为行刺刘使君贸然行动,便设计此局,让她被升之生擒。” 刘云还是不解。 “既然在吕君麾下,为何你不直接告诉她真相?” “因为……” 吕玲绮无奈一叹。 “校事府的校事互相监视,卢洪、赵达在我的身旁也安插了两个细作,在将三蜀校事全部除掉以前,我还不能露出破绽,否则灵雎便会被身旁的刺奸杀害。” 难怪…… 郑度和李邈估计也是互相监视的刺奸。 所以才会对接头时间了如指掌。 “最危险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与其让灵雎时时刻刻被身边的刺奸威胁,还不如让她被升之擒获。” 刘云恍然大悟。 这吕玲绮当真大胆。 “你就不怕我不小心杀了灵雎?” “不可能……”吕玲绮笑道。 “以升之在汉川之战的表现来看,你最喜欢布下连环套。” “铜雀女的身份被查清之前,你绝不会伤害灵雎。” 刘云领会道:“所以,当我逐渐查清铜雀女的身份之时,便是你彻底清除三蜀校事之日。” “完美的配合。” 默契的合作。 刘云早在广汉就察觉到了背后有人在帮他。 却没想到,帮他的人,居然就是当年的救命恩人。 吕玲绮能在铜雀台生存到今日,靠的就是处处小心,事事谨慎。 乱世的必修课,让吕布的女儿成长为了最可怕的无间道啊。 “升之,受教了。” 吕玲绮亦是拱手拜谢,目中满是期待。 “来年北伐雍凉,全看升之本领。” “我也想知道,当年在泗水河畔救下的那个孩子,如今到底成长到了什么地步。” 刘云笑道。 “定不负,吕君厚望!” …… 成都,左将军府。 刘备负手而立。 日落西山,夕阳斜照。 金灿灿的光线打在这位老者的身上,让空气都洋溢着一丝暖意。 俄顷。 屋外传来了一阵打闹之声。 穿着厚衣,显得胖乎乎的小刘禅,带着同样年幼的霍弋、在院中投壶。 投壶是汉代的一种贵族游戏,远处置放一壶,每人手中三支矢,投中多者为胜。 霍弋每投必中。 反倒是刘禅稍显笨拙,无一中的。 以往在这个时候,刘备便会出去责骂刘禅,不好好读书。 可明日便是正旦。 即便严格如刘备,亦是放松了管束。 自从刘升之到来,刘备的眼中多了一丝温情,少了一丝严肃。 年过半百的老人身上的担子轻了,自然笑得也就更多了。 “少主,往中间投。” 霍弋是刘禅的伴读,从小与他关系亲近。 平日里种种游戏,都是让着刘禅的。 小刘禅眯着眼睛,胖乎乎的手掌费力的瞄准。 还不待手中的短箭丢出,却只听啪的一声。 一支短矢正中壶心。 刘禅回头一看,竟是刘备。 遭了啊…… “呀,阿翁……” “刘使君,这是我求少主一起玩的,与少主无关。” 刘禅脸色微颤,笨拙的手,慢吞吞的将短矢藏到背后。 霍弋亦是像往常一般等候挨训。 不过,刘备今日并未生气。 反而轻柔着刘禅颤抖的脸颊,安抚道。 “近来一月,可曾读书?” 刘禅左顾右盼。 “读……读了。” “怕不是,全都被你忘了吧。” 知子莫若父。 刘备岂能不清楚刘禅的玩心有多大。 他常年征战在外,孙夫人回到江东后,刘禅一直都是诸葛亮的夫人在带。 军师夫妇,自己又没有孩子,黄月英心疼的紧,都快把刘禅都惯坏了。 “阿翁……我,我不想读书……” “你!” 刘备刚想责备,却见刘禅圆润的大眼睛闪烁着泪光。 “我想找关、张几位兄长玩……” “自从来益州后,我多时不曾见过关平、关兴了。” “张苞、张绍两位兄长也经常去阆中,整个成都就只剩下阿斗一个人。” 唉…… 从小没有母亲,兄弟姐妹尽数离散,也着实可怜。 每每念及此事,刘备心中都有愧疚。刚抬起来作势欲打的手,最终又放了下去。 那刘禅怯怯的,见刘备脸色复杂,又追问道。 “阿翁,为什么关张两位叔父家中,都有比我大的兄弟,阿斗却只有一人,阿翁你不是他们的兄长吗?” “听张苞说,阿翁在徐州也有孩子,那阿斗的兄长哪里去了?” “阿翁,兄长到底哪里去了?你把他找回来啊。” 孩童出言无忌,急的抱着刘备嚎啕大哭,双眼不禁流出泪来。 泪水沿着白嫩的脸颊落到刘备满是茧子的掌心上,刹那间,冰雪融化。 刘备钢铁一般的内心,亦被触动。 一生都罕见落泪的昭烈帝,竟是没察觉,眼中正溢出一丝浊泪。 他低下头,猛地将小刘禅抱入怀中,怀念起同舟共济的甘夫人,思念起徐州离散了二十年的长子。 心中的酸涩,如破堤之水,再也无法收束。 “阿斗……备一定把他找回来。” “备,一定让你和张绍、关兴一样,有兄长庇佑!” “阿斗!” “阿翁!呜呜呜。” 父子相拥,真情流露。 刘备再度起身之际,眼中的郁闷全消。 唯有一片霞光,照入眼眸。 “来人,明日正旦,宴请升之入府。” “历经风霜二十载,今年,备终于一家团圆了。”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一百四十八章 邺城血色一月,曹操登王!汉魏争锋,拉开帷幕! 魏公国、冀州、邺城。 漳水为凭,金城千里。 铜雀台中,歌舞升平。 饶是黎明时分,舞榭歌台内,依旧硝烟不断。 女子急促的喘息声萦绕在大殿之中。 “五官中郎将!” “且慢!且慢!” “魏公就要回来了……你不能这样!” 黑暗中,年轻的男女衣衫尽褪,暗中苟合。 此类种种,毁绝人轮,不堪入目。 帷幔后。 一脸阴鸷的青年将魏公的妃子压在铜柱之上,目光充斥着扭曲的欲望。 这妃子越是挣扎,男子就越是兴奋。 “赵姬……魏公已经年迈,后宫嫔妃又多。” “万一哪一天中道崩殂……你也不想今后没有孩子傍身吧。” 听闻此言,那美艳的妃子,身子一缩。 赵姬作为魏公的女人,向来不得宠。 眼下魏公篡汉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儿。 真如此人所说,魏公已经年迈,若是没有子嗣裂土分封,今后她是无法生存在大魏的。 如今的锦衣玉食,都得离她远去。 “五官中郎将,你……你到底想干什么?” 那青年阴笑道。 “我们曹家最珍惜粮食,碗里的每一粒米饭,都要吃得一干二净!” “我想帮夫人一把,这难道不好吗?” “更何况,你也不想让父亲知道,你我之间的事情吧。” 赵姬闻言紧抿嘴唇,紧张的看向殿外。 门外甲士,皆是此人亲随,今天她是注定难逃魔爪了。 若是这档子龌龊事儿,真被他抖出去,他一个曹家人当然没事。 可赵姬,必死无疑啊。 权衡再三,赵姬只得咬紧牙根隐忍不发。 俄顷。 慢慢放弃挣扎,眼角垂泪,任由男子施为。 “你……快点。” 香帐之内,春意暖。 直到天明,青年方才满意的穿好袍服,擦了擦嘴角,走出铜雀台。 香风卷出屋门。 门外死士,左右逢迎,声音急躁。 “五官将,眼线来报。” “魏公,半个时辰后便会抵达司马门!” 五官中郎将曹丕,闻声大震。 此人乃曹操次子,与和其父一样,好娶美妇。 袁氏灭亡之后,父子二人为争夺甄宓,闹得不可开交,天下皆知。 这等密辛,常为孔融当众揶揄,故而曹操杀孔融,也有止住谣言之意。 虽则,曹丕后来得了甄宓,父子之间的隔阂却是弥补不了的。 这不,曹操一走,空虚的铜雀台里便来了人。 不过,区区一個夫人已经无法满足曹丕的野心。 在曹操死后,这位好大儿,真的把曹家传统发扬光大,老爹的宠姬,尽被纳归己用,这是后话了。 曹操此番远征汉川,大败而归。 为了巩固大魏,镇压汉室的那些老顽固,便带兵巡行许昌,耀兵炫武。 邺城方面,都以为曹操年前回不来邺城了。 却没想到正旦前,曹操还是率领轻骑,赶回邺城。 曹丕听闻曹操率轻骑直奔司马门,顿时间心下大惊,为掩饰脸上的惶恐,他轻轻整理衣襟,咳嗽一声,问道。 “父亲此行何其速也。” “往年三月发兵,七月才到阳平关。” “如今十月撤军,还途径许昌,如何两月便回了邺城?” 众人不知详情。 唯有曹丕身旁谋士,对此了如指掌。 “魏公大军仍旧驻扎许昌,弹压中外。” “此行北归,只带五营骁骑,还严令周遭邮驿,不可泄露行踪,违者尽斩,所以,我等也是今日方知。” 那黑衣谋士,名为吴质,乃是曹丕四友之一,曹丕、曹植兄弟争嗣时,其人为曹丕谋主。 曹丕沉思过后,立刻做出决断。 “既然已快入司马门,这里留不得了。” “速速派人去府中通知我家妻妾,不得穿美衣华服,快去司马门相迎。” 吴质拱手而退,刚要去传令。 却见曹丕又问道。 “两个月前从蜀地运来的那一批蜀锦,都送出去了吗?” 吴质面容阴险道。 “公子放心……在下早已暗中托人献给临淄侯之妻。” “今日,司马门外会有好戏看!” 曹丕心下欢喜,面色却越发哀戚。 他一路穿过铜雀园,身旁的护卫不断为他脱下身上的美服,换上了简谱的旧服。 所有朱缨宝饰,一并卸下,藏于私库。 临了,见府中妇人又多是艳妆浓抹,华衣美袍,当即呵斥。 “我说了,都换上往岁旧衣!” 嗔怒过后,曹丕又是满脸泪珠滚滚。 还不等离开府门,便开始了魏晋时代常有的行为艺术表演。 “父亲哟……” “这般年岁,父亲还要上阵杀敌。” “孩儿无能,孩儿不孝啊……” “彼苍者天,无伤我父,曹子桓愿折去寿数,为父祈福!” 嗨呀…… 好一个大孝子啊。 沿途的魏国官卿早已看惯了这等伎俩,不过谁也不会说破。 汉代崇尚孝道,为了表现自己是忠孝之人,豪强子弟比拼孝道,堪称到了军备竞赛的高度。 因此,这些人搞出什么离谱的大动静都不让人意外。 生活在贵族圈里的世家豪强,也不会戳破他人的表演,毕竟这是贵族的门面啊。 …… 曹丕就这么一路哭着,徒步走向司马门。 沿途百步一拜,五十步一叩。 撕心裂肺,感天动地…… 反观曹植,为了第一个见到曹操,早已驾车强行闯出司马门,在此早早等候。 魏公国以邺城为政治中心。外城有七门,南面三门,北面二门,东西面各一门。 进入宫城,有四小门。 司马门是其中之一。汉制,司马门由公车司马令掌管,地方奏章及征召人才,都要在这里登记报道。 曹操此行北归,一路偃旗息鼓。 等到了邺城之后,突然放出消息。 城内忠汉老臣无不震恐。 还不到半个时辰。 魏国臣僚,各方侯爵竞相来司马门前拜谒魏公。 为首之人,正是曹丕、曹植。 不过这兄弟两人还没等曹操的车架到来,身后的队伍便已排成长龙。 两方谋士明讥暗讽,兄弟阋墙,愈演愈烈。 不多时。 曹操车架到来,威风奢华的羽盖车下,一身疲倦的曹操翻身下车。 两道吹角连天,甲仗森森,牙旗高耸,一片气派之象。 “人在打了败仗之后,可以选择灰头土脸,也能选择陈兵耀威。” “魏公选择了后者……” 人群中。 汉室老臣们窃窃私语。 这等微弱的声音很快便被鼓声吹散。 等到曹操到来。 第一眼便见到了一身酒气的曹植。 “父亲!” “父亲……” 曹丕和曹植亲自上前相迎。 曹操远征大半年,眼见子嗣相迎,心中本是喜悦。 “一岁已过,我儿在邺,可有长进?” 远征汉川前。 曹操曾令曹植留镇邺城。 临淄侯素有文采,一见曹操便是铺陈文词。 “孩儿在邺,早作《白马篇》以扬父亲功业。” 曹操点头示意。 群臣前,曹植吟诵道。 白马饰金羁,连翩西北驰。借问谁家子,幽并游侠儿。 少小去乡邑,扬声沙漠垂。宿昔秉良弓,楛矢何参差。 控弦破左的,右发摧月支。仰手接飞猱,俯身散马蹄。 狡捷过猴猿,勇剽若豹螭。边城多警急,虏骑数迁移。 羽檄从北来,厉马登高堤。长驱蹈匈奴,左顾凌鲜卑。 弃身锋刃端,性命安可怀?父母且不顾,何言子与妻! 名编壮士籍,不得中顾私。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 “好文……好文。” “妙善辞赋,下笔琳琅,吾儿大有长进。” 曹操心下欢喜。 虽然曹操老骂袁绍,可是这兄弟俩都一样,不仅偏爱小儿子,而且都偏爱长得帅的小儿子。 曹植体貌英逸,在与曹丕夺储的过程中,自然是沾了些优势的。 不过么…… 他的优势,到今日,也就结束了。 曹操若是赢了汉川之战,顺利进位魏王,曹植还能蹦跶两年。 现在…… 立下了忠汉人设的曹植,已经被推到了风口浪尖而不自知。 曹操斜睨了一眼两个儿子。 曹丕及其妻妾,按照曹丕吩咐,全都衣着简朴,无文绣朱缨宝饰之配,见到曹操,只是佯装憔悴伤心,不多说话。 曹植的妻妾,为了表现诚心迎接,多是穿戴蜀锦,宝玉耀姿,衣着奢华,个个容光焕发。 蜀锦…… 曹操也喜欢,也曾许以重金购买,但是自从刘备入蜀后。 他便不允许任何人在他面前穿了。 “临淄侯,汝家新妇,哪来的蜀锦。” 曹植还没查觉曹操眼中的嫉恨,拱手道。 “拙荆崔氏,一个月前在军市买得。” “此料乃天下上品,中原虽有襄邑织锦,比之蜀锦却大有不如。” 汉代,锦有三大著名产地,原先陈留襄邑为天下第一。 齐郡刺绣,襄邑织锦,并列于世。 可汉末蜀中织锦,异军突起,自桓灵以来,技艺便超越了北方织工。 故而中原权贵,不在稀罕襄邑的锦绣,多是购买蜀中锦绣,遂成奢靡。 汉川一战,魏军败北,看到这蜀锦,托物寄情,曹操心中便已隐隐动怒。 “子桓,那你家妇人,为何穿着旧衣?” 曹丕眼中涕泪,佯装不知,只是略显羡慕道。 “父亲,蜀锦贵如金,这般料子,更可衬得弟媳富贵。” “清河崔氏,乃是名门,家中有此家赀并不稀奇。” “至于我家妇人,唉……甄宓生性节俭,倒是免了。” 句句阴阳怪气,话里藏针。 曹操眸间微寒,心中杀机暗敛。 清河崔氏,乃是大汉名门,子桓说得对,也该动动刀子了。 曹操旋即又看向甄宓。 “子桓所言为真?” 貌美的甄宓亦是低眉道。 “夫君,乃谨遵父亲大人的教诲,每顿餐饭,略无肉食。” “如今家国未平,夫君常念父亲征战在外,终日担忧,以泪洗面,夫君常常告诫我等,衣着服饰,一律从简。” “冬日袍褥,亦可缝补在用,不必为国家添累。” 一个中山甄氏之女,一个清河崔氏之女。 平日里不对比看不出来。 这么一比较,曹操心里的火儿就更大了。 本来正月不宜杀人。 可,谁让曹植娶得是崔琰的侄女…… 走的是联合汉室老臣的路线。 那……就对不住了。 “子建、子桓。与孤同车而行吧。” 听到这等好消息,曹植还没意识到曹操想要干嘛,很快喜悦的坐上轺车,把群臣家眷全部甩在后面,只与曹丕、曹操进入宫城。 车架随风,护卫林立。 三辆轺车进入司马门,仪仗滔天,宛若皇帝出游。 匍匐在地的群臣叹为观止。 或有人见曹家父子如此得势,不禁感叹道:“父子如此,何其快耶!” 这时候…… 作死的人出现了。 匍匐在地的老臣名曰娄圭,乃是曹操多年挚友。 这老者很显然还没看清自己的分量,等曹操一走,便起身大笑。 “人活世间,光看别人威风有什么意思呢?” “男儿居世,当得数万兵,千匹骑随后耳!” 殊不知,正是就是这一句话…… 掀起了正月邺城大屠杀的序幕。 不多时…… 司马门砰的一声,突然紧闭。 门外的百官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却只听武卫中郎将许褚一声令下。 虎卫军迅速将在场官卿包围。 “娄圭!你方才说什么?” 娄圭心头一震。 “老夫没说什么啊?” 没说什么,那正好。 你要说的太明白,校事府反而不好捏造口实! 校事府的卢洪和赵达负责处置此事。 “当年嬴政出巡,威风八面,项羽见其车架,曰:彼可取而代之!你这话和项羽之心何意?” “娄圭!你要造反吗?” 不待娄圭反驳,许褚便上前拿人。 “来人,将此人拿下,东门候斩!” 虎卫军迅速上前,从百官之中将娄圭压出。 一把老骨头怎么能承受这样的折腾,虎卫军生拉硬拽,直接把娄圭双手都给拽脱臼了。 “放开老夫……放开老夫!我要面见魏公,让老夫见魏公。” “见魏公?” 卢洪冷言道:“你没这个机会了。” 娄圭毕竟是曹魏智者,听闻卢洪此言,瞬间清醒。 曹操远征汉川正是为了获取威望。 如今,在外战败,若想顺利称王,只能在内立威……压制内部不臣势力。 当年借汝一物,以安军心的手段,又要来了。 “曹阿瞒,老夫为你屡出奇计!” “老夫是你多年好友!平冀州,征刘表,破马超,老夫立有大功,你为何要这般对我?” “曹贼!你不得好死!!!” 许褚冷喝道。 “少废话!压下去!斩!” 身兼挚友、功臣、名士身份的娄圭,只因说了一句容易让人误会的话,便当场被杀。 在场百官惶恐,莫不震动。 这还只是个开始。 卢洪、赵达看着魏公在长安选中的竹牌儿。 上面都是曹操要清算的对象。 如今,得找借口,全部解决了。 “公车司马令!你不知道司马门是什么地方吗?怎能任由魏公以外的人在驰道中驾车?” 司马门当值人员,全员震恐。 “可那是临淄侯啊……他拿刀逼着下官,下官不得不从啊。” 卢洪冷笑道。 “你既知法,如何不知教管临淄侯?” 司马令直接人傻了…… 曹植是谁啊,曹家的法,管得了他? 再说了,曹植闯的门,你找他啊……找我干啥? 赵达却不管这些,怒喝道。 “来人,将公车司马令,下狱处死!” “下官冤枉……下官冤枉啊!!!” …… 二人环顾四周,再对了一眼竹牌儿上的名单,看向下一位。 “来人,将崔夫人!带回府中赐死!” 话音一落! 事态突然,整个邺城都在颤抖了…… 杀清河崔氏之女,多大的政治信号啊。 名臣崔琰急忙拦住虎卫军,厉声呵斥道。 “临淄侯之妻,犯了何事?你们要杀她?” 身宽体胖的卢洪,露出凶神恶煞的眼神。 对付这种清流大族,曹操专门养了不少鹰犬。 “魏公,雅性节俭,不好华丽,后宫衣不锦绣,侍御履不二采!” “崔夫人,岂能穿着锦绣!” “来人,动手!” 多么无礼的借口…… 在场官卿无不震怒。 个个暗自腹诽。 你曹操下达禁酒令,那么曹家宗亲不还是昼夜狂饮? 你提倡节俭,曹洪和你家的儿子怎么不管一管? 军法,马踏青苗要斩首,你曹操自己怎么割发代首了? 你不让人穿华服,你自己怎么托人买蜀锦! 令人发指!厚颜无耻! 众人暗骂之际,一脸茫然的崔氏已被卢洪拉走,女子忙呼:“叔父……救我,叔父,救我!” 可怜的崔氏还不知道,她已经成为权力斗争的牺牲品。 当曹操在汉川战败的那天起,她就注定了会是这个命运。 “住手,住手,魏公也屡屡遣人到蜀买锦!为何我家族女就穿不得!” “魏公,既然勤俭,又何必耗费民力,修筑邺城三台!” 崔琰声嘶力竭,据理力争,却被司马懿从后抓住手腕,冷声低语道。 “崔公!莫要自误啊!你还看不清局势吗?” 崔琰踌躇之际,却只听卢洪已将崔氏押走。 “不!” 崔琰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侄女被校事府强行带走,心口一股积血上头,直接被气昏过去。 “崔公……崔公啊!” 崔琰是河北名臣,他这一倒。 不少有识之士,皆是暗自为崔氏不平。 “唉……魏有此行,岂能服人?” “由此可知,远人不复至矣。” 在小声的抱怨,也逃不过赵达的耳朵。 这体型奸瘦的刺奸,耳朵最为好使,便是百步外的风吹草动都听的一清二楚。 “诸公?方才说了什么?” “尔等岂敢直呼大魏国号!” 没错,直呼大魏国号,也是罪名。 因为,汉代没有公爵,只有诸侯王和二十级爵位。 因为高祖当年杀白马盟约,非刘姓而王,天下共击之。 所以,汉初之后异姓王基本不存在了。 异姓最多只能成为享用租税的列侯,土地还是国家的。 但是,西汉末年,王莽尊古制,短暂的恢复了公爵制度。 这样,就为后世篡位者,开通了先河。 曹操篡汉,走的是和王莽一模一样的流程,只不过将这个过程发扬光大了…… 进位魏公,实际上是曹操强行改变了汉朝制度,在诸侯王和列侯之间,唯我独尊加的公爵之位。 自此,曹操就能列土分疆,使公爵成为了和西汉诸侯王一样的独立国家。 所以,在魏公这个阶段,于汉朝而言是没有法统的。 只能按照先秦时期的典章制度来称呼。 在汉献帝的官方文书里,便是称呼此阶段的魏国,为【魏公国】。 如果少了爵位名称,按春秋礼法,只有称呼夷狄的时候,才会只有国号,而无爵位。 也就是说,在公众场合。 可以称呼此阶段的魏国为大魏,也可以称呼魏公国。 唯独不能只说一个‘魏’字。 毕竟,魏国历来的檄文里,也都是称呼季汉和东吴为蜀吴,这是法理方面,将敌国夷狄化的政治术语。 这群亲近崔家的官吏,没有想到,就因为一个字,惹来了杀身之祸。 余者个个伏地乞降。 “我等失言,还望赵公、卢公饶我……” 赵达、卢洪是什么人啊。 专为曹操炮制冤假错案的顶级校事,怎么会听他们的辩驳。 “尔等将我大魏,称以夷狄之名,难道魏公国不是中夏之国?” “来人,将这些侮辱大魏者,全部弃市!” “魏公饶命……魏公!啊!” 血腥一月。 建安二十一年的第一天。 曹操在邺城,以一片屠杀,正式加速了篡汉的步伐。 司马门外,血溅三尺。 染上朱血的丹陛之上,曹操高坐其内。 他望向蜀中,眸光越发侵狭。 “敲山震虎,笼中困兽,自该屈膝匍匐。” “孤要走的路,没人拦得住!” “刘备啊,刘备……孤与你的战争,才刚刚开始!” “传令,关中、陇右加紧练兵。” “阳春三月,再攻汉川!”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一百四十九章 诗成季汉书,真挚手足情,阿斗,兄护你一辈子。 邺城杀戮之风,吹向蜀中。 至此,却变为一派祥和之气。 在汉川之战的余晖下,刘备政权欣欣向荣,万物勃发。 喜迎正旦。 正旦,是汉代的新年,按汉制,正月一日,乃是岁首。 《史记·天官书》中说:“正月旦,王者岁首。” 每此时节,朝廷要举行大规模的朝会。 君主在正旦清早,要接受臣下的庆贺。 同时臣下也将得到主君新年宴饮的赐赠。 这时礼乐齐鸣,百戏腾跃,歌舞升平,尽显一方盛举。 除去天子的朝会之外,若逢灾年,不办朝会。 各级官吏按律也都要在自己的官署举行庆贺仪式。 如今天子在许,荆州益州群臣以刘备为主君,自然是要向刘备献礼的。 清晨,蜀郡,成都。 华光溢彩,街里玲珑。 家家户户,街区小巷都被打扫得干干净净。 沐浴了冬日的大雪的洗涤后,整个城市焕然一新。 赤里街上,张灯结彩。 大城、少城中皆是贴满了年画。 成都县的小吏们一大清早就开始忙活着各项事宜,荆、益二州各地太守的贺礼排成长龙,从左将军府前,一直排到江桥门。 最后,无地方堆砌,便只能丢到少城去了。 太守杨洪,望着堵住中门的马车行队,苦恼万分。 今天,是新年的第一天,在成都,万事都不能出差错。 他这个蜀郡太守和成都的县令,整個新年都不会有闲暇。 天还没亮,县令马谡就开始筹备事宜,水都没来得及喝上一口,县吏人手又不够用,只得边找便用。 “薛永,运输货物的马车不够了,快去车官城,调些车辆过来。” 言谈之际。 一片朦胧雾气中,几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马谡的面前。 刘云、费祎的府邸与张飞一样,都在少城。 一出门,便是郡治和县治。 “哎?文伟,升之,劳烦你们先将这些贺表整理出来,一并送去左将军府,我这忙的上气不接下气,误了时辰可就不吉利了。” 刘云无奈一笑,他和费祎本不是县中小吏,可马谡现在忙的焦头烂额,不管看到谁,都是要拉过来帮忙的。 “幼常,眼下我有要事,恐怕不能帮忙了。” 马谡撇了撇嘴,看向费祎。 “文伟,你总无事吧?” 费祎抚须笑道。 “升之有事先行便可,我与休昭来处理。” 刘云望向费祎身旁这素未谋面的年轻人。 “这位是?” 费祎手持铜灯,照亮那人身影:“此乃掌军中郎将之子,董允,字休昭。” 哦,蜀汉四相有其一。 董允与其父一样,乃是难得的忠良之士。 在整部《三国志》中。 董允是极少数能够单独立传,“子不系父,可别载姓”的人物之一。 他年轻时,在蜀中的名声与费祎并列,可见也是良才了。 身穿青衣的董允率先向刘云行礼道。 “见过君侯。” 刘云回礼。 “休昭,勿要多礼,我等年岁相近,直呼在下表字便可。” 几人稍作寒暄,刘云便拱手而退。 刘备昨日令人传唤他今日朝食之前要入府,这可耽搁不得。 “在下,先行一步,告辞了。” 费祎与董允点了点头,旋即目送刘云离去。 马谡稍歇片刻,便又忙了起来。 “休昭、文伟,这些贺礼且先放下,贺表要先送到府中。” 马谡临走前,又嘱咐道:“切记,荆州人的贺表,要放最上头……” 费祎和董允相视一笑。 “哈哈哈,好一个马幼常啊!” …… 离开少城,穿过中门,便是成都大城。 此刻,城内家家户户皆是一片喜庆之色,除旧迎新后,堂房、卧室、窗旁,门上以及灶前、院内的神龛上,都贴上了神荼与郁垒两位古神的画像,以祛除凶灾。 刘云自从与养父母离散之后,唯一一次正儿八经的过年,还是在建安十六年末,刚进入汉中那会儿。 之后的三年,便一直在青城山了。 往昔正旦到来,山下江原县的钟鸣鼎食之家,皆是燃烧爆竹,鸣锣敲鼓,一片喜悦。 到了这般时节,他也对家人想念的紧。 每每孤坐高山上,夜听风吹雨打,他总有一种想不顾一切摧毁这个乱世,早点找回自己的亲生父母的愿望。 如今,左将军府就在眼前,他的脚步反而踌躇了。 “师兄,你也在。” 熟悉的声音传来。 刘云放眼望去 张琪瑛和辛宪英两人提着长灯,从府邸左右的石狮后窜出了身来。 这两个女子相处日久,性格和感情也磨合的很好了。 “师妹,辛姑娘,你们怎么在这?” 辛宪英苦涩道。 “姎我无家可归,幸得恩公收留。” “圣女见我新年无依,便来请我去天师府过年的。” 刘云心中暗暗叫好,师妹平日里虽然古灵精怪,可心思却是细腻得很。 有时候思虑之周全,往往能想到刘云不曾关注到的点呢。 “听阿翁说,刘豫州邀请师兄入府。” “奇怪了……正旦,是要祭祀先祖,向长辈敬酒的,师兄你又不是刘豫州的家人,你进去干嘛?” “难不成是想收你当养子?” 多大的脑洞啊…… 望着轻挠小脑的可爱师妹,刘云忍俊不禁。 “呵呵,师妹,别瞎猜了……” “时辰也不早了,你也该回天师府,若不然误了时辰,师君是要骂你的。” 张琪瑛撇了撇嘴。 “上一次,我偷了阿翁的金饼给师兄置办了一身锦衣,阿翁知道后大发雷霆,把我关在屋子里不许我出来。” “哼,这笔账,我还记着呢。” “好不容易出来了,我才不回去。” 这丫头,显然还不知道犍为之行有多凶险。 张鲁是不想张琪瑛也跟着去冒险,这妮子还真以为张鲁是那般小气的人物呢。 “好了好了……”刘云揉了揉师妹的头发,轻声嘱咐道。 “师妹,早些回去,等我回来,自有礼物相赠。” 师妹眼前亮着星星。 “真的?” 刘云点头道。 “辛姑娘也有。” 辛宪英笑道。 “恩公费心了。” “那我们就不多耽误了,恩公慢行。” 二女走后。 刘云猛地呼了口气。 他抬头望向左将军府的门匾,心情沉重。 从这个门走进去。 他就不再是之前的流民、乞儿。 而是大汉左将军的长子。 迈过这个门槛。 过往的游侠生活,快意恩仇就要离他远去。 他要接手的将是炎汉四百年的江山。 无数英雄豪杰,名臣能将都在历史的天空上远远地望着他。 二十四代先帝,都将在夜空中为他祈福。 斩白帝,诛暴秦,灭王莽。 垓下之歌唱出大汉兴起之风。 凌烟宝阁收录古今贤臣之影。 两汉合流,鲜红的赤色飘扬在人心之巅。 如今虽汉道陵迟。 可尤有桃园之誓、草庐之对,声振寰宇。 “我来了,我看见,我会改变。” 天命加身。 刘云双拳紧握,赤红色的血液在全身翻涌。 浪漫当不由此断。 三兴炎汉的誓言,已烙印在他的骨血之中。 风起成都。 青年跨过府门,信步而去。 …… 大城,军师将军府中。 天蒙蒙亮。 小刘禅穿着一身青衣,被大袄裹得圆圆滚滚。 黄月英生怕刘禅受冻,出门前,又给他手上,穿了一层“手衣”,这是汉代的手套的原型。 “阿斗,提好这坛椒柏酒,去了府中,第一个你便要拜见刘使君。” “然后要拜谒吴夫人” “明白吗?” 脸上有些婴儿肥的小刘禅一一记住。 本来,刘备后宫都有正室吴夫人管理,按理说,刘禅也应该是吴夫人来带。 可是,外人毕竟还是信不过。 孙夫人携阿斗渡江的事儿,这才过去几年。 无论是刘禅,还是刘备心中都有芥蒂。 刘禅百般不愿让吴夫人照料。 正好,诸葛亮无子,后来从兄长膝下过继来了诸葛乔。 二人年岁相近,正好陪同刘禅读书。 后来,刘禅基本上就由诸葛亮夫妇照顾了。 此番黄月英提醒刘禅,也是为了缓和刘禅和吴夫人之间的关系。 甘夫人生前是侧室,今后吴夫人必然成为主母。 若是有违孝悌之道,刘禅难免会落人话柄。 阿斗瘪了瘪嘴,虽然他还小,但是自幼饱经波折的孩子,对环境却有很深的感知力。 “阿斗不想去……吴夫人看我的眼神总是怪怪的。” 黄月英深知此中内幕,也是无奈的叹了口气。 她柔和的目光一直看着阿斗,不断给他打气。 “阿斗,你年龄越来越大了,要像你父亲一样,勇往直前,决不能退缩。” “做好你自己该做的,就好。” “另外,若是祭祀开始时,刘封一家人要抢在你前面,你千万不要与他争抢,能让则让。” “对于几个弟弟,也要宽容,不可欺负。” 诸葛夫妇的教育方式,本就偏向温和。 刘禅耳濡目染之下,也侵染了这样一层温驯之性。 “阿斗明白了。” 小刘禅肥嘟嘟的脸庞,挤出了一抹笑容。 “那,季母,我走了……” 一片寒风中。 刘禅坐上了轺车。 车前还挂着两个小铜灯引路。 诸葛亮看着灯火消散在雾气中,目中露出了一抹欣慰之色。 “阿斗在慢慢长大。” “可他的性格太懦弱了,若是主公不在,如何压制得住许靖、李严那些人啊。” “好在……阿斗有个好兄长,可以为他遮风挡雨。” “他今后只需要快快乐乐的长大,不在需要面对那些他不想面对的事情了。” 黄月英眉间紧蹙。 “孔明,升之他就算是甘夫人的长子,可是与阿斗从来没见过,他真的会善待阿斗吗?” “在大汉,同室操戈者,可不在少数啊。” 阿斗是他们夫妇看着长大的。 黄月英最知晓阿斗的能力,不做主公无所谓,阿斗本来就没有那个心思。 可是,阿斗这样一个天生就含着金钥匙出生的人,天生就被关张赵、诸葛一并细心呵护长大的人,太过娇嫩。 所有长辈都怕他蹭破了皮,刮破了肉。 哪怕是一丁点委屈,他也是受不得的。 “夫人,你没见过升之,但是亮见过。” “此人与主公性情相合,有仇必报,有恩必回。” “当年为报答张鲁一饭之恩,率五百鬼卒死守青城山整整三年。” “汉川一战,天师逃亡,又是他单枪匹马,孤守南郑,力挽天倾。” “这样的人,念恩若此,连性命都可以不顾。” “若是知道阿斗是他的亲弟弟,又怎会不爱护……” 黄月英听闻诸葛亮细说此人,只觉心中称奇。 “若真如夫君所说,刘升之真乃高尚士也,当世未有其比啊。” 诸葛亮深深的点头道。 “所以,亮相信他。” “主公,也相信他。” …… 车马渐停。 来到左将军府外。 小刘禅提着一壶椒柏酒,怯怯懦懦的从府邸门口探出头来。 发现吴夫人不在其中,方才蹑手蹑脚的走入门去。 “哪来的胖小贼,怎么这么小就偷酒喝?” 阿斗一不留神,手中的椒柏酒便被身后那人撤去。 他略有些恼火的回过头去,打着铜灯,却只见身后的青年比他高出几个头来。 此人,他尚未见过,还有些怕生。 “我……我不是小贼。” “我是阿斗,这是给阿翁庆贺用的椒柏酒,你还我。” 刘禅踮起脚尖,不断上跳。 刘云却是故意抬高手臂,让刘禅怎么也够不着。 这圆圆滚滚的小刘禅,也着实可爱,把刘云逗得大笑。 见那小童被惹得眼眶湿润,刘云只好将椒柏酒还来。 “好好好,还你便是。” 初为人兄,他对这个小不点有种天生的好感。 二人都是甘夫人之后,皮肤白皙,神态相若,一看便是兄弟俩。 那阿斗抬头望见刘云,夺回椒柏酒后,又仔细看了两眼。 一种凝于亲情的自来熟,让他心中的戒备慢慢放下。 “好眼熟啊……” “这位兄长,你莪先前是在哪见过吗?” 刘云摇了摇头。 刘禅出生时,他虽然也在荆州暗中跟徐庶学剑,可是曹军南下后,他便去了三辅,二人是没机会见面的。 “之前不曾见过,不过,今后见面的机会可就多了。” 刘禅不解其意,一步步走向前。 “那今日,你我是见不到了。” “现在,来阿翁府中的都是自家人。” “刘封兄长和他的妻子都会来,还有我的两个弟弟,最后便是吴夫人。” 说到吴夫人三个字,刘禅的脸上明显抽了抽。 刘云警觉道:“阿斗,讨厌吴夫人?” 刘禅努力编造谎言的样子,真的很可爱,小脸涨的通红,却又不敢说一句坏话。 “我很尊敬吴夫人!只是吴夫人的眼神,总是怪怪的……我不敢看她。” “哈哈哈……” 刘云看着窘迫的刘禅,差点笑出了声。 不待他继续逗弄。 门外便传来了车马之声。 “左将军夫人到。” “阿母呀!” 刘禅下意识的丢下椒柏酒,连忙躲在了刘云身后。 好在刘云眼疾手快,一把抓住细绳,这才避免酒水洒落。 刘云自是不知刘禅为什么会这么畏惧吴夫人。 只是当这挺着大肚子的昭烈正室,进入屋门的一刹那。 那凌厉的眼神,便如同一把尖刀一样,看向了俊朗的年轻人。 刘云只感觉喉咙似乎被一种莫名的力量死死给掐住了。 空气冷冽。 片刻后,刘云方才喘息了一口气。 这般眼神,的确有些可怕。 也难怪阿斗会被吓到了。 刘云将刘禅护在身后,这小童浑身都在打着哆嗦。 “这位便是名动天下的刘升之吧。” 吴苋早已看见刘禅,不过面对刘云之时,又收敛了眼波。 “在下刘云,见过夫人。” 吴苋见刘云要行礼,连忙扶起。 “哎哎哎……使不得。” “升之可是夫君的贵人啊,若无你在汉川力抗曹贼,蜀中今后数年都别想太平了。” 吴苋先前便表露出了想拉拢刘云之意。 只是一直没有机会。 如今在府中相见,正好可以借机商量一番。 “升之怎么不去祭祀先祖,反到了夫君的府中?” 刘云回禀道:“在下是一介乞儿,无父无母。” “主公可怜在下,便将我带入府中过年。” 吴苋心头大惊,不过面上仍是镇定如水,她柔声道了一句:“哦,倒是姎我失言了。” 一介乞儿,无父无母。 想给予恩赐,什么时候不行? 偏偏要在正旦的这一天引入府中? 汉代孝道纲常,重在祭祀。 种种迹象表明,刘备不单单只是给予恩赐这么简单。 “难不成,是想将他收为养子?” 吴苋腹诽道,不是不可能啊…… 夫君门生宗亲甚少,有刘封珠玉在前,多领养一个义子,也在情理之中。 更何况,刘云的能耐可要比刘封大得多。 一旦认了义子,入了族谱,就有了继承权。 到时候,会不会威胁到她腹中的孩子…… 吴苋摇了摇头。 有刘阿斗在,怎么也轮不到外人。 就算刘备不传位给阿斗,同样庶出的刘理、刘永也是适合人选。 更何况,她这个正室夫人的嫡子也要诞生。 多一个义子,倒也无妨。 前提是,能为我所用! 吴苋自是不清楚刘云身份,还当刘备要将他收为养子,拉拢之心便越发显露了。 “今日已过正月,按大汉五行五服,春季于木,万物复苏,当穿青色,才可得到木神句芒的庇佑。” “来人,给升之带一件新得锦绣。” 话音方落,木案上,一件青色新衣呈到面前。 “除旧迎新,顺应五行,仕途方能畅通。” “升之,莫要拒绝。” 吴苋话中有话。 在政治家的眼中,即便是送礼收礼,也是表明政治立场的体现。 今日,若是接了这锦衣,在外人看来,就无外乎是刘云倒向了东州士。 不过,刘云也不多想。 如今他的身份只有几个人知晓,若是能借此机会缓和与新一代东州士的矛盾,也是极好。 至于他到底是何用意,就让外人慢慢猜去吧。 “那就谢过吴夫人。” “马上就要开宴了,在下先行告退。” 刘云自行离开,找屋子换上锦衣。刘禅一路拉着刘云快走,躲在偏舍中等了老久,方才探出头来。 不明其意的刘云推开门,从后敲了敲刘禅的脑袋。 “阿斗,你又在偷看什么?” 阿斗惊恐道。 “你看,吴夫人走了。” “怎么样,我就说了,她的眼神很可怕吧。” 可怜的孩子啊。 从小没了母亲。 前一个继母是舞刀弄剑的孙夫人,差点把他拐跑了。 第二个继母是长于心计的吴夫人,这母子俩在历史上也就维持着表面关系。 若非刘备和诸葛亮是手段强硬的政治家,也真不知刘禅后来会不会步入刘焉父子的后尘。 长兄被人架空,强行将小儿子当做傀儡扶持上位,蜀中豪右可不是第一次干了。 刘云挠了挠阿斗的脑袋,安抚道。 “吴夫人的眼神是有些可怕。” “不过啊,你别担心。” “从今天起,我护着你。” “你?” 刘禅眼前一亮,旋即眼中的光亮很快又灰暗了下去。 “你又不是我兄长,怎么护我。” “就算阿翁真的想把你收为养子。” “说不定,你到时候也要跟刘封一样,天天欺负我呢。” 生长环境复杂,刘备又常年在外征战。 没有父兄庇佑,也的确容易养成畏畏缩缩的个性。 见刘云没答话。 刘禅眼神哀怨,提着椒柏酒就走了。 刘云见刘禅背影孤单,百般无奈。 “阿斗啊,你又怎知,我不是你的兄长?” “我会护你。” “刘云对天发誓,我护你一辈子。” 远方,天色微亮,平旦将过。 计算时辰的夜漏,将至七刻。 按汉代官仪,夜漏不到七刻时鸣钟,庆贺仪式就要正式开始了。 眼下已到时辰。 随着钟鼓楼上,钟声响起。 成都城内,四方群臣将来为主君献上贺礼,各地百姓也要开始准备带着宗族老小祭祀祖先。 钟鸣鼎食之声,人间烟火之气,萦绕在城中。 他提着铜灯,紧闭双眼,感受着人间冷暖。 俄顷,睁眼之际,却望见早已离开的阿斗,怯怯缩缩的踌躇在门口不敢进门。 正待此时,新年的第一声钟响,开启了成都的狂欢。 群臣小吏,莫不进门恭贺主君。 来往车水龙马,渐次跨过府门。 刘禅快步离开,熟练地爬到了院中的大树上,生怕被人发现了踪影。 刘云走到树下,望着手拿两根树枝挡住眼睛的小刘禅,不禁会心一笑。 “别躲了,下来吧。” 阿斗摇了摇头。 “没人陪我,我不去,吴夫人在,阿斗怕。” 那青年和煦的笑着,笑容让人如沐春风。 他伸出有力的手掌,在树下真诚以待。 “阿斗别怕,我带你进去。” “兄,会与你同往!” 风吹树叶落。 刘禅望着刘云的眼神,抿了抿嘴,随后怯怯的伸出手掌。 大手和小手勾连的一瞬间。 刘禅直接从树上跳到了刘云的怀中。 信赖,由此开始。 这小童静静地握着刘云的手指不放,跟在他的身后,鼓起勇气,跨过大门。 兄弟二人,齐步迈入将军府的一瞬间,时光定格。 天地透亮。 …… 《季汉书·卷三十·昭烈诸王列传》曰:安乐王禅,字公嗣,少与帝相善。及帝扫北,王常留镇府中,足兵足食。天下大同,王独受厚赏,每至洛阳朝觐,恩情如故。帝悦之,曰:“公嗣,吾弟也,盖萧何之亚匹耳。”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一百五十章 继承炎汉火德,升之,汉家麒麟子也。 夜漏不到七刻。 鸣钟。 成都城内的正旦仪式正式开始。 左将军府中高朋满座,宾友云集。 按汉礼,正旦清晨,君主最先要面见群臣,然后才是家族祭祀。 目前,堂下所有臣下,皆是按班次就坐。 元老一席,安汉将军糜竺、昭德将军简雍、从事中郎伊籍单独在左将军的主座旁列坐,以示尊崇。 除去病故的孙乾之外,刘备四友,皆受高位。 其后,便是由征虏将军张飞领衔,带着赵云、陈到一干人等落座中庭。 以此为中轴,左为荆州士,由军师将军诸葛亮领衔,其后黄忠、冯习、傅彤一干人等在后。 右为东州士,由左将军长史许靖与掌军中郎将董允共同为首,其后便是吴懿、吴班。 益州本土人士在最右边,由蜀郡太守杨洪、护军黄权等人引领,周群、秦宓也罕见的到场了。 刘云与张鲁等人入场后,几乎已没有立足之地。 四四方方,皆被左将军府的掾吏安排妥当。 张鲁还是憨厚人,不敢轻动,一到此地,便询问方位。 “季常,不知我等该立于何处啊?” 那白眉的中年名为马良,字季常。时任左将军掾。 与大多数人所知不同的是,马良其实并没有一直待在荆州。 刘备入蜀后,便征召他入府了。 马良面向张鲁,恭敬的指向左面道。 “此处空缺,是主公特意安排,还请天师入座。” 东汉以后,以左为尊。 故而四方将军,左将军的地位也在右将军之上。 这个最左的位子,本来不该留给天师道。 毕竟天下皆知,刘豫州入蜀,荆楚人贵。 由荆州士领衔左方,方能压住众人一头。 如今,听闻马良如此说来,张鲁反倒心中生怯,不敢前去。 张卫见大哥不走,反倒是直接走上前去。 这鲁莽的汉子,与哥哥的性格截然相反。 当初在汉川之战,所有天师道高层一致投降曹操,唯有张卫誓死守卫阳平关,就这一点就能看得出,此人的胆有多大。 “兄长,你不走,我就去了。” 张鲁心下焦虑,连连拉着张卫。 “弟,万万不可鲁莽。” “这是什么场合,你也不看看。” 张卫拨开张鲁的手,不耐烦道:“刘豫州让你坐,你就坐,推辞个啥啊。” “你你……气死鲁了!” 见兄弟二人争得面红耳赤。 刘云忍俊不禁道。 “师叔,不必争执。” “师君若不愿去,这個位子,留给别人好了。” 张卫困惑到:“各方人士都在,还有谁?” 刘云看向角落中无处立足,无人搭理的西凉马家兄弟,眸光一闪。 “平西将军,也贵为一方诸侯。” “此坐,留给他,也无不可。” 马超? 听闻此言,张卫脸色很难看。 说到底,马超的人缘……实在是太差了。 刘备的部下看不起他,凉州本地汉人看不起他。 张鲁也被他背叛过…… 关键是,今天还是向主君道贺的日子,他还不能不来。 刘云闭着眼睛,都能想到马超脸上的尴尬。 果不其然,在他身后跟着的马岱、庞德之兄庞柔、妻弟董种,皆是面色无光。 在角落里等了半响,也无人搭理。 因为姜维和庞德的关系,刘云对马超也没什么好感。 只是,上一次犍为之行,马云禄和西凉骑兵助力颇多。 来年北伐凉州,马超又将是最大的助力。 出于这方面考量,他也不想和马超关系闹得太僵,平日里能说上话就行了。 “平西将军,左边还有空位,若不嫌弃,马将军可来此落座。” 马超狐疑之际,抬头看向青年,眼中颇有感动。 “这位便是大名鼎鼎的讨魏中郎将吧。” “谢过升之。” 刘云点头示意,很快引领着马超等人入座。 “前些时日,云南下讨平越巂蛮,仰赖令妹之功,得以屡立奇功。” “西凉骑兵才是此战最大助力,马将军当受此坐。” 马超祖上毕竟也是东汉豪门,并非不知礼数。 这般虚左以待,哪是他能受得起的。 马超心下大震,连连摇头。 “天师都未曾落座,超岂敢逾越。” “还请天师在前。” 张鲁看着马超谦恭的神态,内心腹诽道。 果然不见棺材不落泪啊。 曾几何时,西凉马超,何其威风。 可入了蜀中后,遭尽冷眼,这才慢慢收敛了心性。 “平西将军请。” “天师请!” 二人你推过来我推过去。 张卫不厌其烦:“你们都不愿坐,我可就坐了!” 刘云无奈一笑,连忙拉住张卫。 “既然师君和马将军都如此推辞,不如平起平坐。” 二人点头称是。 两位曾经的割据军阀,带着各自部将,依次列坐。 坐席分配完毕。 马良才吆喝了一声。 “左将军到。” 殿后,穿着一身青衣的刘备,缓步入殿。 在场官吏,也都是穿着青服,一派生机伯然之象。 坐上众人起身,由糜竺领头,在前高呼。 “为刘豫州上寿!” 群臣呼应。 “主公上寿!” 一起一伏一拜,代表着汉代二元君主观念下,臣子对策名委质风气的认同。 上寿之时,各地上计吏则要呈上当年郡县治理政绩的文书给君主。 魏国方面,曹操看着各方送来的报表,只说了一句。 “赵俨,能吏也。彼时,关中扰动,三辅不宁。扶风郡,依旧能送来五千生人妇,诸位当以此为鉴。” …… 刘备方面,还不是列土封疆的诸侯王。 蜀中的上计吏按规矩得到许昌献给汉献帝。 不过,汉末嘛,诸侯都知道天子在曹操掌中,不会中这个套。 诸侯任命官吏、加封爵位、郡中上计也就只派人给许都通知一声。 说到底,诸侯们能恶心的也就只有当年还在许昌的大汉尚书令荀彧。 魏国建立后,有自己的魏国尚书系统处理政务,刘备送来夸耀战果的奏报,曹操八成是不愿意看的。 回到成都后,刘备早就对各方郡务了如指掌。 送上来的报表也不用多看。 历史上,诸葛亮执政时,像何祗这样的县吏还敢糊弄他。 可刘备还活着的时候,却没几个小吏敢冒着生命危险弄虚作假。 “往岁战火频仍,以广汉郡战乱最多。” “可王连一到任,便四方清平。” “今岁,当以王连政绩为最。” “太守王连,什邡令蒋琬、新都令吕乂、雒县令习祯,并当受赏。” “空缺的县,补王甫为绵竹令,常播为郪县长。” 政令落定。 有功行赏。 又以两个小县,安抚了刚刚归附的豪强,郪县王氏和江原常氏,将会一步步被拉入刘备的圈子中。 品评各郡政绩过后。 军师将军又起身提醒道:“主公,今岁将士的‘冬赐’还未颁发。” 老刘是行伍出身,爱惜士卒,又遵从汉制,所以蜀汉官员和兵士,在冬季是有‘衣补’的。 相当于现代的年终奖励。 历史上,赵云即便是在第一次北伐时打了败仗,可将士们冬季的赏赐依旧会由府库颁发。 这也算是,蜀汉政权最通人情的地方了。 刘备闻言,亦是想起此事。 “子初,从府库中取出绢帛,分发给有功将士。” “另外,在犍为铸完新钱过后,也一并送来成都。” “士卒戌汉川、南郡者,赏衣装钱一万......在内郡者,赏衣装钱五千。” 今年冬天,汉川新征募鬼卒,并阳平督魏延麾下守军,不下三万。 连同关羽在荆州前线的士卒,总计不下五万。 就算冬日休假,按制十二更替轮休,在前线者也有四万。 刘备一挥手,第一轮新造的犍为五铢又得给霍霍完了…… 刘云哭笑不得,总算是明白史书中记载的,刘备没铜可用的原因了。 这方面,他还真希望刘备能向曹操学学,魏国的将士战死了,曹操可是买棺材钱都不见得愿意给。 不过嘛…… 看着主座上心情大好的刘备,刘云也没多说什么。 第一次入蜀,所有府库的金银,刘备一点没留,全给将士了。 如今汉中之战结束,刘备自然也得给与抚恤。 对士兵的照顾,是刘备政权立足的根基。 也是蜀汉将士战斗力强大的根本原因。 这点钱,是不能省的。 诸事落定。 上寿完毕,刘备便要赐予群臣酒食。 安汉将军糜竺位次最高,从元老三友开始。 其次便是按照尊左的规矩,依次而行。 刘备亲自划开鹿肉,分到张鲁的食盒之中。 “天师有劳,教得一个好弟子,来日可助备平贼。” 张鲁拱手行天揖,尽足臣下之礼。 “谢过主公赏炙。” 随后,马超,诸葛亮、张飞、许靖、董和、黄权等人也分到鹿肉。 群臣列坐分食。 不多时,巴中的板楯蛮便来到殿上,奏起巴渝舞。 刘云在汉中早就看惯,对此一点也提不起兴趣。 也不知汉高祖当年,怎么就喜欢这等歌舞。 刘备自从定军山之战前,看过之后,念念不忘。 便是在正旦也要请来板楯蛮表演舞蹈,也不亏于陈寿说他一句有高祖之风了。 宴席过半,又有各种汉代的杂技、魔术表演。 钟磬之声在旁,又有酒肉辅食,来往庖厨络绎不绝,群陈欢庆。 这顿饭,吃了几个时辰才结束。 到了正午,各家都要回去祭祀先祖。 鼓声作罢,刘云将张鲁送出府邸。 张鲁一路握着刘云的手,直到门外方才松开。 “升之,今岁,你就不用来天师府过年了。” “留在这里,这才是你的家。” 刘云心中酸涩,略有些不舍。 张鲁亦是眼眶湿热,拍了拍刘云的肩膀道。 “天道茫茫,人道渺渺。” “生于世上,多数人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人,会成为什么人。” “只有当天命降临的那一刻,你才能突然认清自己究竟是谁,这便是顿悟了。” “升之,我送你一句话,勿论你究竟是谁,你都要记住,天道无亲,常与善人!” “去吧,孩子,你终会走到这一天的。” 天道无亲,常与善人…… 是道德经里的一句话。 刘云先前学五斗米课不求甚解,事到如今,方才警觉。 是啊,上天从来不分亲疏,只眷顾那些善于顺应天道之人。 而天道,到底会眷顾于谁? 天命,究竟加持何者之身? 无人能知。 张鲁的这番话玄而又玄。 给刘云心中留下了一个莫大的困惑。 他尚且不明真意,只向张鲁行了个礼。 旋即,目送张鲁和张卫离去。 “师君、师叔,一路慢行。” …… 杯盘狼藉,宾友散尽。 刘云与阿斗在院中玩了一会,一晃时间,便要到了正午。 这时,家家户户,便要开始祭祀。 国之大事,在祭与戎! 刘备和正妻吴苋,自然是在最前的领路的。 其后,人高马大的刘封便带着一家三口,来到刘备府中祭奠先祖。 刘备并非天子,不能祭三官神,只能祭祀先祖。 按其源流,给先辈上过酒肉供奉,焚香,祭礼,样样不缺。 按汉制,在每年十月的上辛日,便要开始准备,为正旦的祭祀酿造冬酒。 正旦到来,长辈要先献上好酒以享祖先,期侍祖先神灵降临,保佑家人平安,事事顺利。 然而,到了子孙祭祀的这一关,谁先上供就成为了大问题。 年纪最大的刘封,骁勇善战,平西川他与诸葛亮等人立了大功,在军中颇有威望,而且其子刘林也是入了族谱的。 这第一炷香,按理得由他上。 但是有了刘禅之后,就有了分歧。 如今刘备没有嫡子。 刘云和刘禅都是妾室甘夫人所生,年纪更小的刘理、刘永也都是庶出。 谁先在祭祀中拿第一炷香,在汉代基本上也就等于确定了嫡长继承权。 刘备扫视了一眼诸子,心中早有定数。 他准备把香火传到刘云手中。 可目前,时机还不成熟。 之前诸葛亮更是百般告诫刘备,刘云树敌太多,在刘云地位稳固之前,不可轻动,否则会招致祸患。 毕竟,庶出在汉末是与白身一样,无解的原罪…… 刘备在世时,连续丧偶,入益州后碍于吴夫人是正室,无法把已故的甘夫人提上位,这样一来就造成了一个很大的问题。 刘云和刘禅,已经从法理上,断绝了成为嫡子的可能。 甘夫人的孩子若要继承家业,只有一条路:以吴夫人为养母!追封甘夫人为皇后。 所以,历史上的诸葛亮才会在刘备死后,领衔群臣,追封甘夫人为昭烈皇后,这样就完美的解决了刘禅出身的问题。 说白了,若是甘夫人还活着,也轮不到吴夫人主政。 就不会有这么多法理的问题存在。 眼下,刘备正为此事困扰。 这第一炷香,刘云目前拿不到。 刘备就得在刘禅和刘封之间做出选择。 小刘禅的眼睛盯着那三柱高香,眼巴巴的看了好久。 以前刘禅没出生时,这香火,毫无争议就是刘封来拿。 后来,刘备在益州征战,刘禅还小,香火事仍是刘封主持。 可如今,刘禅已经八岁。 他不想在受到刘封欺负。 刘云给自己的亲弟弟打着气。 “阿斗,想要就去。” 阿斗点了点头,道。 “父亲……阿斗来吧。” 刘备点燃三柱高香,回头之际,阿斗已经上前了。 刘封没料到,刘禅这次居然这么胆大,敢跟他争? 还不等刘禅上前,一只手,便紧紧地握住了刘禅嫩呼呼的手臂。 “阿斗……” “你还小,这些事儿,交由兄长来。” 刘封骁勇善战,力气又大。 只是轻轻用劲儿,阿斗的手腕便疼的开始颤抖起来。 刘云见状连忙上前,以同样的姿势捏住了刘封的手腕。 三只手,众目睽睽之下,正互相教着劲儿。 刘封手腕发麻,他回过头去,与刘云互相瞪了一眼。 “早听闻,府中有言,父亲要把升之纳为义子?” “若多了这么个厉害的弟弟,那可真是皆大欢喜啊。” 刘封的手腕也被刘云捏的生疼,一只手负在背后,手指打着颤。 可他仍是强作镇定,慢慢松开了阿斗的手臂。 刘云瞥了一眼阿斗,等到他拿到香火之后,方才放开。 “主公并未有过这等想法。” “副军中郎将多心了。” 眼见刘禅第一个上香。 刘封的心中暗暗不满。 不过,这等情绪很快便被刘备劝和了。 “好了。” “刘封、刘理、刘永,你们也去上香吧。” “最后,是升之。” 吴苋美眸一闪,为何要叫一个外人给先祖上香,莫非真是要收为养子? 不过,精明的吴夫人并没表露心迹,只是眼眸一转,便轻抚着怀中胎儿,闷不作声了。 上香仪式结束,便要开始举行丰盛的家宴。 众人的食案都设在祖先的神位之前。 家中不论尊卑大小,依次而坐。 刘云与刘禅并列。 他缓缓打开装着椒柏酒的瓶子,在羽殇中倒满酒水,然后递给了刘禅。 “去吧。” “该向主公祈福了。” 椒柏酒,是汉代正旦时,子孙献给长者饮用的,据传有耐老延寿的功能。 献酒的过程就没那么多事儿了。 按照年少者为先的顺序,先是较小的刘永、刘理开始,饮完酒后,孩童们依次向刘备和吴夫人敬奉椒柏酒。 “祝阿翁、夫人春秋长盛。” 刘备和吴夫人欣喜的喝着酒。 然后是刘禅。 这八岁小童嘴巴笨笨的。 先前黄月英教了他几次的祝福语,临到嘴边上,就记不住了。 “今岁,沐浴冬雪,家国相宁。” “阿斗贺阿翁寿比彭祖。” “贺夫人……不不不……” 本来,黄月英教的是喜得贵子。 可是刘禅一看到吴夫人的面孔,便吓得嘴唇发麻。 一时间大脑空白,最后竟说了句:“不得贵子……” 晴天霹雳。 吴苋的脸瞬间就冷了下来。 那一对冷眼更是盯得阿斗双腿打颤,一屁股坐在地上。 他手中的羽殇啪嗒一声碎落一地。 在场众人无不惊恐的起身。 皆是带着怒意看向刘禅。 正旦,汉代以其为,岁之始,月之始,日之始,故云,三始之日。 在这一天,决不能毁败器物,也不能威仪不整,否则将会被认为是不祥之兆! 家中长者,往往会提前三天开始对子孙训诫种种条例,以防出了差错。 可黄月英千算万算,还是没能算到,阿斗对吴夫人居然怕到了这个地步。 突如其来的闹剧,这顿饭谁都吃不下了。 知道铸下大错的阿斗,差点哭出声来。 水汪汪的眼眶里,噙满了泪珠。 “阿斗!” 刘云赶忙上前将阿斗扶起,护在身后。 然后快步收拾起碎掉的羽殇。 转头又对着吴夫人致歉。 “主公,夫人,阿斗年岁太小,出言无忌,莫要与他计较。” 吴苋倒也不想在众人面前发火儿,只是这碎掉的羽殇,着实晦气。 她眼神冰冷道。 “如此不祥之兆,恐非吉事。” “夫君,阿斗今日不宜留在此地,莫不如将他送去军师将军府好了。” 这话一出,刘禅的泪珠就更忍不住了。 虽然他努力的忍住不发出声音,可呜咽之声仍是传遍府中。 “晦气……” 刘封眼神暗敛,带着家人远远避开,生怕靠近了刘禅,会沾染到什么不吉利的东西一样。 刘云倒是没这么多顾虑,拉着刘禅的手,便对众人解释道。 “正旦打碎了东西,实属寻常。谁家孩童还没有失手过。” “以此睹福祸之兆,乃是妄语。” 刘备是古文经学者,对怪力乱神了解不多。 “升之,天师道可有何解?” 刘云笑道。 “在下以为,碎,同‘岁’也。” “破碎一物,乃是以旧换新,应‘碎碎平安’之理。” 听完这般谬论,刘备抚须大笑。 “好一个碎碎平安。” “好一个巧舌如簧刘升之。” “诸位听见了,升之所言为是。” 有了刘备撑场面,气氛这才欢快起来。 刘云拉起刘禅回到座上,又朝着刘备和吴夫人献上椒柏酒。 “贺主公喜得汉川,来年匡扶大汉,克复中原,势在必得。” 刘备难得把喜悦两字写在脸上,他大笑道。 “今岁,不喜得汉川,最喜得刘升之也!” 刘云敬过酒,又面向吴夫人。 “贺夫人感孕子嗣,为主公增添新丁,来日,夫人必将贵不可言。” 剩下的话,刘云没有细说。 毕竟,历史上的吴夫人可没有孩子…… 如果历史线没有因刘云振翅而变动的话,吴苋这个孩子多半是保不住的。 刘禅会不会一语成谶,也未可知也。 吴苋倒是不知刘云心思,她对这个年轻人颇有拉拢之意。 含笑喝过椒柏酒,眸中满是期许。 “夫君,我看升之才德兼备,不如收为义子?” 刘备语气凝重。 “不必这么麻烦。” “嗯?” 见刘备不愿多说,吴苋也下意识的没有追问。 各自献酒过后,正午的家宴便正式开始。 刘家的子孙,满堂欢喜,虽然之前多有不快。 但是在家宴开时后,一切情绪都消融了欢乐的氛围中。 刘备有一种强大的感染力,尽管周围人各怀心思,可是在他的带动下,所有人都能玩到一起去。 刘备为让气氛活跃,又给众人依次颁发压胜钱,此钱乃是汉代的压岁钱。 上面写着“长宜子孙”、“千秋万岁”、“百毒不侵”、“除凶去殃”等字样。 刘云手里也得到了一枚。 随后,各种家族小游戏就开始了。 投壶、斗酒、吟诗,辩论古文经,刘备样样精通。 又说及在北方年轻时游历诸事,这五十六岁的老人涕泪沾裳。 抹泪之际,当即高唱大风歌,一派英雄豪气仍未消磨。 方才被刘云抓的胳膊生疼的刘封也不服气,趁着刘备说故事的空档,非要与刘云斗酒比气。 结果喝了个面红耳赤,吐了两回。 回来后,又要拉着刘云去角力。 汉代也有类似于相扑的比赛,名为角抵。 比赛时,常有歌舞及其他门类的表演融在一起,虽然也是一种竞技,可是多以娱乐、表演为目的。 刘备看着两个年轻人互相环抱、徒手相搏,顿时喜笑颜开。 小刘禅卖力的给刘云助威。 刘林则给自己的父亲高呼必胜。 这俩小孩越说越起劲儿,最后也开始了场下表演,互相打得个鼻青脸肿。 到最后,场上的大人分出了胜负。 刘封气喘吁吁地倒在台下,竖起了大拇指。 “升之,我服了。” “不跟你比了。” “你小子劲儿比我大,比我能喝,能耐也比我强,我认了。” “若阿翁真要收你当义子,我认你这个弟弟。” 哦? 刘云心下惊奇。 刘封生性刚猛,和刘备的性子倒是很像,说话做事都果断。 历史上,刘封和刘备的关系其实很好,以至于杀了他之后,刘备还常常后悔流泪,其子刘林在蜀中也得到了刘备的照顾。 之所以诸葛亮要杀刘封,乃是为了刘禅的法统考虑。 少主年幼当国,合法性又不高,杀刘封其实是一种政治考量。 就今日刘云和刘封短暂的接触来看,刘封虽然性格有些缺陷,但是这人总体来说并不太坏。 如今刘云在汉川之战后,没让刘封前往东三郡,算是改变了历史走向,刘备也不用忍痛杀子了。 现在刘封酒后主动示好。 刘云先前对他的不好印象倒也消散了不少。 他一把拉起被摔在地上,无法起身的刘封,真诚道。 “兄,年长我几岁,若不嫌弃,可呼我一声,弟。” “云,必以兄侍之。” 刘封上了酒劲儿,直接把胳膊搭在刘云的减半上,高呼道。 “那好啊!咱们汉家儿,来日定要齐心协力,并肩作战,一并扫荡曹家子!” “把他曹家子打个七零八落!” 刘云应声道好。 刘禅、刘林、刘永、刘理一种孩童闻风随后。 “阿翁,我也要来打曹贼。” “阿翁,我也要!” 刘备抱着怀中的儿孙,喜不自胜。 这是甘夫人过世后,他过得最快乐的新年。 他望着被众人围起来的刘云,心下不知有多么高兴。 那个曾经孤身一人独守青城山的少年郎,如今也能感受家人的温暖。 所有家人都团结在他身边。 这股强大的向心力,将会扩展向外,把一群来自五湖四海,各怀大志的英雄儿郎凝聚在一起。 左将军幕府中,有了此人的存在,也将焕发出年轻的活力。 刘备目光唏嘘,看向刘云之时,依稀间,似乎看到了一个身披赤黑双色袍服,头戴帝王冠冕的男子,他一身赤龙之气萦绕身前,将黄龙和青龙撕成粉碎。 刘备勃然大惊,揉了揉双眼,再度睁眼之际。 那一身帝王气,隐隐间,已经融入刘云的身上。 刘备悠然长笑,好像方才真的看到了什么,可一眨眼,又像是什么都没看到。 良久后,刘备顿悟了,他起身看向自己的孩子们,由衷的感到欣慰。 “好啊,好啊,儿孙都来打曹贼,火德的意志,将世代流传。” “我汉家的儿郎,都是麒麟子啊。”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一百五十一章 曹操代汉,刘备开启北伐路:请我儿扫北! 建安二十一年,正旦,未时。 正午在邺城祭祀过后。 按律,曹操老家谯郡的祖墓也是需要留人专门守陵墓,侍奉香火的。 可是,今日正午,从谯郡传来了一则噩耗。 一位守陵人在冬月扫墓时发现,在曹家祖宗的陵砖之上,居然有人敢刻字骂曹家? 天崩地裂的大新闻! 汉代重孝,视死如生。 对于已经称公,即将称王的曹操来说,此乃奇耻大辱! 曹操怒火中烧,一把将碗里的饭扣在食案上,便当众令人开堂审理。 “汝是何人!” “曹阿瞒,好健忘啊,我乃豫州别驾王左!” 跪在堂下的小吏名为王左。 建安年间,因得罪了曹操,被曹操罚去给曹嵩修墓。 此人做工隐蔽,鼓动受到剥削的百姓在砖石上刻下骂名,好让后来的盗墓者也来唾弃曹家。 若非曹嵩的坟墓年代已久,不少石砖碎裂崩塌。 守陵人,还真的难以发觉这些人在偷偷加料儿。 曹操眼中盛怒,没想到在汉川,一群贱奴不追随大魏王师,反过来帮助刘备将魏军驱逐。 就连他自己的地盘,这些贱奴也不听话??? 这不识趣的谯郡小吏,还把搜集来的证据,一筐筐的抬到曹操面前。 生怕曹操看不见。 曹操只是令人从箩筐里拿出几块,看到石砖上的刻字的一瞬间,便气得脸色铁青,心口胀痛。 “牛头也曹君!” 咳咳咳…… 那谯郡小吏,见曹操动怒,以为自己搜集了证据,抓捕了犯人,必定能够获得重用,还暗暗欣喜。 “这些刻字砖石都是王左和当地贱民侮辱魏公的证据。” “请魏公裁决!” 曹操瞪了一眼那小吏,突然起身咆哮道。 “你还以为,你再给孤道喜呢?” “来人,来人,来人!” “将此贼拖下去,五马分尸!!!” 那小吏心头惶恐,左顾右盼,可谁敢在此关头求情。 “魏公……魏公饶我!” “臣在谯郡守墓已有二十一年啊!” “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魏公。” 曹操怒气未消,倚在胡床上手捂胸口,脸色发黑。 “汝既然这么忠心,那就赐你去见孤的祖辈!” “滚!” 五马分尸,下场惨烈。 曹操回过神来,放眼望下台去,这王左早已被谯郡小吏们打的劈开肉债,浑身没有一块好肉。 至于其余谯郡老家的百姓们,也是被虎卫军个个拴着绳子,排成长队,如同一群牛马一般,绑在宫外。 他们目光冰冷,满眼憎恨。 曹操拿起石砖,十分不理解。 “这些黎庶,皆是孤乡人也!” “孤,何薄于汝,汝等造此石砖,骂孤祖宗!” 满脸是伤的王左闻言大笑。 “这些砖文,非我等所造,而是你自己造的!” 曹操心头惶恐,不解其意。 “孤何曾造过?” 王左走向竹筐,幽幽道。 “曹阿瞒,这石砖上写下的哪一個字,是假的?” “当年高祖归乡,沛县老小皆受赏赐,天下咸服。” “可与你为邻,实乃谯县百姓此生之大不幸也!” 曹操刚要反驳,却见那王左眼中已无生意,他慷慨赴死,也要咒骂曹操。 “住口,曹阿瞒,你这厮,祖宗三代,皆不是人!” “当年为曹腾修墓,你父曹嵩强虐乡里,拐骗乡人,那时,谯郡百姓虽然疲惫,尚可活命。” “可你呢!强征谯郡男女,不分昼夜为曹嵩修墓!” “冬日严寒,大雪三尺,谯郡父老饱受冻馁之苦,虽手脚腐烂,身生冻疮,且不能停!稍有抱怨,便是被棒打锤敲,置于死地。被掳来的妇人,为你家仆淫玩,至死不能归家!” “看看这些砖文,不是你所造的,难道还是别人所造的不成?” “曹操,你的骂名洗不去,你终将遗臭千古!你的一切伪装都会被撕破,我说的!” 曹操被这一声吼得心头发麻。 良久后,仍是目光震动。 这王左骂人的威力,丝毫不下于当日定军山下刘云之言。 更有谯郡父老乡亲助力,曹操无颜面对,只得摇头道。 “虎侯,拖下去,杀了他!” 很快,许褚便带着虎卫军将肆意咆哮的王左拉了下去。 “魏公,王左和门外的贱民,皆已被枭首示众。” 曹操回过神来,望向空空荡荡的大殿,又恢复了那般阴冷的目光。 “仲康啊,他们都是孤的乡人。” “绝不能让他们的阴魂回到谯县惊扰先祖。” “传令,将他们尸首分离,尸体丢在大河之中。” “首级埋到仇池山去。” 汉代下葬,有完整的躯体才足礼数。 尸首分离,意味着他们只能为鬼,无目无头,无法再找曹家麻烦。 武都郡的仇池山据传埋着刑天的首级,连神都压得住,别说是鬼了。 待许褚退下后。 曹操又从箩筐里拾起几块石砖,一一在面前排开。 这都是活不下去的百姓们在死前留下的作品,有赖于我国考古工作者的研究,上世纪,在安徽亳州曹家墓葬中发现了这批珍贵文物。 不过,曹操很显然是不愿意看的。 “拿下去,全部销毁。” “传令,孤的墓葬,今后要修七十二座疑冢,绝不可让贼人盗走。” 众人皆曰:“唯!” …… 邺城的正旦过得一塌糊涂。 曹操的不悦,早已传到曹丕耳中。 魏宫中,穿着新衣的宫娥们正驱步来到曹丕府中陈说宫内之事。 听闻曹操大发雷霆,曹丕心下已有一计。 不多时,魏宫之内,便传出一则消息。 前来拜谒曹操的司马懿拱手道贺。 “魏公,喜报,天降祥瑞!护我大魏啊。” 曹操本来正心烦着,可是一听祥瑞之兆,心下方才舒缓了不少。 “是,何等祥瑞?” 司马懿笑道。 “今日正午,甄夫人在宫庭中见一大青蛇,此蛇口中吐出赤珠!作人言曰:献宝魏公!” “此蛇不伤甄夫人,等到甲士来此,此蛇早不见矣。” “唯留有赤珠在场。” 经典的祥瑞故事。 没错,在冬天! 魏宫里,出现了一条大蛇! 汉魏谶言故事不需要符合逻辑。 只要统治者听了满意就行。 “哦,速速传唤我家新妇,并子桓一同到来。” 不多时,曹丕、甄宓便来到殿上,陈说青蛇之事。 “父亲,青蛇吐珠,当为吉兆,可取精通占卜相术之人,前来一阅。” 曹操点头道。 “可有何人堪用?” 刘晔拱手道。 “在邺城有一郎官,名曰朱建平,此人精通相面之术,所料无不应允。” “琅琊占卜大师王旦也在此间。” 朱建平、王旦在汉末知名于世,曹操早有所闻。 “善。” “请魏宫诸臣一并觐见。” 借用图谶祥瑞来试探人心,这是魏晋诸侯篡位之前的惯用手段,刘晔深知曹操禀性,连忙行礼道:“唯。” 俄顷。 魏官云集。 曹丕、曹植分列两座。 不过,如今的曹丕却是风光满面,相比之下。 曹植的境遇就惨的多了,曹操一回邺城,便打杀了其妻崔氏。 这一计下马威,直接把曹植打入十八层地狱。 如今即便曹植身在高位,依旧是侃侃不安。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曹植的失宠已是时间问题了。 在曹植身侧的杨修见此场景,亦是心中了然。 那一日,他与刘云相谈甚欢,言及邺城诸事。 刘云直接断言,曹操回到邺城后,便会打压曹植。 如今看来,果然尽如刘云所料,分毫不差。 “刘升之所言是也,早先我还以为子建有机会,故而忠汉之士云集临淄侯府。” “如今看来,这都是曹家人耍的把戏啊。” 曹植啊,曹植,你怎么跟曹丕斗。 当你立下忠汉人设的那一刻起,你注定就是曹操的弃子了。 文章写得再好,长得再帅,有什么用。 看看人家曹丕,好钢可都用在刀刃上了。 在曹丕的示意下。 占卜大师王旦,环顾赤珠,率先开口了。 “魏公,在下以为,青蛇吐珠,乃是大吉之象!” “往昔,建宁二年,青蛇见于御坐轩前,又大风雨雹,霹雳拔树,天子诏使百僚各言灾应。时人以为,汉徳将移!” “汉者,火德也。青蛇吐赤珠于魏宫,此乃天意将汉祚移位大魏也!” 荒谬! 台下,原先的汉朝老臣们,心中暗骂不断。 可自从曹操建立魏公国以后,直接把许昌班底全部抽干,他们现在身为魏官,自然也不好当面反驳,只是私下抨击亲近曹操之人。 侍曹之人与过去的侍董之人一样,将会被士族圈子排挤,这在汉末士族之中,算是政治正确了。 曹操看向百官,众人虽有怨不敢发,含怒而不敢动。 “崔公,乃河北名士也,可有何解?” 崔琰之族女刚刚被杀,已然心知曹操想拿清河崔氏立威。 如此危急关头,说错任何一句话,都得人头落地。 “崔公,为何迟疑不言?” 在曹操几度威逼下。 崔琰身后的男子方才上前。 此人名为杨训,崔琰担任东曹掾时,举荐此人入府。 按照汉末君臣观,崔琰是他的举主,有恩情在身。 杨训上前拱手道。 “回魏公,崔公年迈,口齿不清,当由某代为回答。” “在下以为,青蛇吐珠,乃天祚大魏。” “大汉孝武皇帝时天下有谶言,汉有六七之厄,法应再受命,宗室子孙谁当应此者?六七之厄,乃四十二也,代汉者,当涂高!” “如今汉室将崩,自高祖践祚至光武复兴,到今日已有四百零一年。” “只余下十九年,汉祚将崩。” “魏公扫平天下,大魏承接汉祚,当为十九年后!” 好解释。 利用汉朝谶言,将曹魏天命盖棺落定。 杨训想以此讨好曹操,保住崔琰的性命。 同时,以谶学之言,想将曹操代汉的进度往后拖延。 却不料,无论是朝中的亲曹派,还是保皇派都不会满意这个回答。 “十九年!” 曹操眼神冷冽。 六七之厄,的确是四百二十年。 可他曹操已经六十多岁的人了,还能活十九年? “太久了!” 占卜师王旦反驳道。 “当涂高者,必然是魏也,魏,阙名也,当涂而高,圣人取类而言耳!” “更何况,古者官职不言曹字,然而,自汉已来,官位尽曰某曹,诸曹并列,此乃天意也!” “天予不取,反受其害。” “臣王旦,请魏公进魏王!再加冠冕,顺应天意!” 群臣高贺,伏地长拜。 崔琰等人鹤立鸡群。 饶是杨训百般拽着崔琰的袖子,此人依旧是风高亮节,不肯低头。 “崔公,在下求你了。” “公,当为族人考虑啊。” 崔琰闭目抬头,良久后,方才哀叹一声,缓缓伏地。 曹操见此,满意的抚须大笑。 “官卿欲加黄袍于孤之身。” “然,孤,岂是这般用心?” “孤,一生只想做汉臣!别无他念耳。” “若天命在孤,孤愿为周文王矣。” 旋即,曹操眼神威逼,又看向杨训。 “当真天命更替,还有十九年?” 杨训见状冷汗涔涔,连忙改口道。 “回魏公,在下又想了一下,汉天子曾失国于王莽,新朝立国十五载。” “算于其中,汉祚应只余下四年。” “盖,建安二十五年,天下将易代。” 四年时间,曹操自认为还等得起。 孤高不可一世的魏公得到了满意的答案,最终放过了崔琰。 随后,整个邺城的江湖术士又开始给曹家妇人和诸子看相,一瞬间,谣言风起。 中庭上,曹植被冷落一边无人问。 反倒是曹丕父子风光尽出。 “卞夫人自幼有黄气缠身,贵不可言啊。” “尔等不知,甄夫人幼时每晚歇息的时候,其族人都看到有人把玉衣盖在夫人身上,以此显贵啊。” 更有那条青蛇只见甄夫人,余者不见的怪话传出。 诸如此类谶言越发夸大,一开始,还只是暗示卞夫人和甄夫人最终将为王后。 可最终还是波及到曹丕父子身上。 又有人云:“五官将出生之时,天上出现青色云彩,状如车盖,此非人臣之命。” 在魏,或有人见曹丕身上黄龙出现,或有人言,曹操之孙曹叡有青龙缠身。 历史上在建立魏帝国后,曹丕和曹叡便是以黄龙、青龙为年号,意在彻底于精神层面,来抹除卯金刀的赤帝火德。 从今日开始,曹丕、曹叡正式进入天下的舆论界。 而曹植……一败涂地。 这位年轻的公子,还不知道。 从曹操进位魏公后,曹操就为两个儿子定好了各自的剧本。 立下忠汉人设的曹植可没有大魏纯臣司马孚的本事,他这辈子都将生存在灰暗的角落之中了。 就这样。 在建安二十一年的正旦。 六七之厄的汉代谶言,在邺城得到了最终的解释权! 两汉共405年,加上王莽新朝15年,正好是420年! 如今是建安二十一年。 四年后,建安二十五年,春,便是汉代的灭亡之日! 和历史上曹丕篡汉的时间线一模一样,分毫不差。 为了给这一天造势,整个魏国境内发了疯似的,谣传着汉祚将亡的谣言。 汉末龙蛇之孽,六七之厄,彻底成为了曹操代汉的舆论之柱。 曹操大为欢喜,又叫朱建平为他算命。 朱建平是个机灵鬼,言:“子桓公子能活八十。” “魏公年过杖朝。” 一杖朝就是八十年。 这也就是说,曹操父子都能活八十岁。 等到建安二十五年当然不成问题。 曹操欣喜之余,重赏了朱建平和王旦。 可是,曹操没有料到,相面大师朱建平的下半句没敢说完。 离开魏宫后,王旦琢磨着曹操身体多病,不像能活那么久的人,可是朱建平的预言从来没错过,他是中国历史上能与许相平齐的人物,怎么会胡说。 “朱君,莫非你畏惧魏公,而在堂上胡言?” 朱建平苦笑道:“子桓公子的确能活八十,但是后半句我没说,他四十岁时将有大难……” “魏公也能活到一杖朝,但是若走了王莽的老路,得要减去六七之厄时,从新朝借来的十五年的寿数……” 诚如朱建平所料。 曹丕四十而亡。 而建安二十五年,春一月……六十五岁的曹操,寿命也将走到头了。 从魏公到魏王,曹操眼巴巴的看着就要登基称帝,可老天偏偏不愿给他时间。 …… 蜀郡,成都内。 刘备等人宴饮已过,杯盘狼藉。 下人们收拾好后。 刘备便与一众孩子,在院中烧火取暖。 火炭上,放着青绿色的竹子。 被火焰灼烧后,竹子淋出清水,发出噼里啪啦的爆竹声。 这便是驱赶年兽的礼节了。 在成都的大街小巷中,已经开始走亲访友。 刘云与阿斗出来时。 街道上,到处表演着驱除鬼怪的“傩戏”。 所谓傩戏,便是汉魏时期的民间驱鬼仪式。 自元旦至元宵,丐户戴着面具,穿着红衣,连群结队,通宵达旦,遍索酒食。 上千名表演人员,装扮成各种神盠和神兽,一边驱鬼逐疫,一边酬神纳吉。 鼓声震天,金锣不断,一片祥和之气。 路过府门之时。 刘云也象征性地给了路过的神盠两壶酒。 汉代的仪式嘛,参与参与就行。 不过,那带着面具的神盠接过酒水过后,略显忧伤的眼睛却一直盯着刘云,看了好久才罢休。 过后,这一缕忧愁,又变换为明媚的喜悦。 那面具后的女子祈福道。 “神盠将会庇佑升之祛除凶灾,百病不侵!” 她知道我的表字? 刘云愣了半天才辨认出她的声音来。 “是马姑娘……你怎么会在这?” 马云禄悄悄解开面具,寒风拂面,女子一头青丝洒落如瀑。 她向来不喜欢束发。 “升之,千万别告诉兄长。” “我是偷偷溜出来的。” “对了,听说,今日早晨,你拉了兄长一把,请他与天师同坐。若不是你,兄长一定无处立足了。” 刘云摇头道:“举手之劳,马姑娘在犍为一路助我,理当如此。” 马云禄眼中满是感激。 入蜀已经一年多,和她关系最好的,当属张莺莺。 其次和西凉马家搭得上话的,也就只有刘云了。 刘云今日看似简单的小举动,实际上挽救了西凉马家的颜面,马云禄心里一股暖流穿过,更是欢喜起来。 “我身上没带什么别的东西,就把这随身的玉翁仲交给你,算是感谢升之的大恩了。” 玉翁仲,乃是汉代驱邪祛魔的玉制佩饰,算是比较珍贵的玩意了。 刘云刚想推辞,却见那马云禄已经将脖子间的玉翁仲解下来,套在了刘云的手腕上。 这西凉的姑娘啊……性子是真活泼。 大概要比张莺莺好动好几倍。 也就师妹比得上了。 若不是西凉马家出了事儿,她大概会过得很快乐吧。 “那么,我先走了,回见。” 马云禄重新戴上面具,继续扮作神盠游街。 刘云望着姑娘远去,胸中顿时有种不舒服的感觉。 汉代的姑娘家,在正旦和上元节前后都喜欢出来游玩。 但是过节其间,各家各户都有亲友拜访,不可能参与傩戏这种长时间的活动。 马云禄虽然嘴上不说,可是那眼神里明显藏着一丝忧伤。 哪家姑娘,会愿意大过年的跑出来装神弄鬼啊。 除非,她们家压根就没人上门…… “兄长……你在看什么?” 阿斗还沉迷在热闹的傩戏之中,丝毫没有察觉,刘云的心境已经发生变化了。 不多时,刘备便已令人前来寻找刘禅了。 “阿斗,主公唤你回去。” “讨魏中郎将也是。” 刘云点了点头,很快回到府中。 刘备已经醒了酒,说话之际,也没有先前那般的少年气了。 “阿斗,你先下去。” “备,有要事与升之商议。” 听到这般严肃的语气,刘云已是察觉到刘备可能收到什么消息了。 待阿斗离开后。 刘备便示意刘云落座。 “升之,这是前几日法孝直从武都送来的消息。” 刘云接过封检查看。 顿时眼神一惊。 “郭淮治兵陇右。” “张郃治兵关中。” “看来上一次汉川大败,曹贼还是不服啊。” 刘备点头道。 “何止不服,他的禁军在沔南渡被升之断道,主力未损。” “若非雍州失事,急于称王,曹操不会这么轻易放弃汉川。” “唉,来年,只怕天子又要遭受曹贼威逼了。” 刘云深以为然。 在赤壁之战之后,朝野议论涛涛,天下皆说曹操有夺取帝位之野心,曹操作文《让县自明本志令》,表明自己对汉室忠心耿耿,这才压制了舆论。 不过,进爵魏公,受加九锡之后,曹操的真面目就再也藏不住了。 曹操实际上,也不打算隐藏了。 刘备看向刘云,问道。 “建安十九年,正月,为了让逆魏代汉,曹贼甚至不惜将三个女儿同时嫁给天子为妃。” “升之可知,此乃何意?” 刘云自然知晓。 外界看来,这是大魏丞相爱护天子的表现。 实际上,这也是曹操利用古代的迷信细想,来宣传大汉亡国论。 刘云道:“周代有言:女三为粲!同时娶宗人三女者,必将灭国。” 汉代谶学迷信,凡此种种不可计数。 女三为粲,讲述的是周恭王和密康公的故事,其意是:君王不能挑选三个同族的女子为妃嫔,否则得到的东西太多,国家就一定会灭亡。 密康公不听劝诫,为周所灭。 “曹操最喜欢自比周公,而天子便是被灭的密康公。这对许都朝廷而言,已经是赤裸裸的威胁了。” 刘备面色忧虑道。 “其实在这一过程中,曹操还有别的心思。他只送去了两个成年的女儿,曹宪和曹节,还有一个年龄太小的曹华,被留在魏国待成年再完婚。” “曹操不是没有别的成年女子,可是算计到这一步,就涉及另一层意思了。” “古时,行禅让之举。 尧嫁两女于舜,经过考察后,三年后把帝位传给了舜。 曹操的意思很明显,先嫁两个女儿,如王莽那般成为外戚,三年后,再逼迫天子禅让。 不合作,曹操就会把第三个女儿送过去,对于大汉而言,那就意味着强行灭国。” 许都朝廷当然知晓曹操的野心,刘协也会反抗。 不过,他的反抗是无力的。 同年,十一月。 曹操以皇后谋反为罪名。 将伏皇后及其所生的两位皇子鸩杀,兄弟及宗族一百多人被处死,并将曹家女扶持为皇后。 刘协一步一步被逼到绝境,一步一步被曹操施压。 到最后,要么反抗,要么灭亡,无路可走。 曹操给的底线很清楚,六七之厄,建安二十五年,刘协必须退位。 这也就是为什么,历史上在建安二十四年前后,除了已经和曹操结为姻亲的孙权之外,近乎整个天下都在反曹的原因。 西北鲜卑乌桓在前一年作乱。 西南刘备争锋汉中。 中原关羽威震荆州。 南阳、河南百姓反曹。 许都、邺城。 所有政治中心全部都在反叛曹操。 就连天意都在反曹…… 中原天降大疫,襄樊暴雨涨水。 真可谓天怒人怨。 刘协在曹操要下手的最后一年,用尽了汉室的资本。 曹操不是不想称帝……实在是当年被逼到极限了。 而且,上天在建安二十五年的开春就把他收走了,他还称什么帝啊…… 占卜师和相面师们今日在邺城只说了曹丕和曹叡身上有黄龙、青龙之气,说过卞夫人和甄宓将会荣登富贵,可从来没人说过曹操身上有帝王气…… 刘云想到这里,已经明白刘备的意思了。 伏皇后被杀后,天下唯有刘备为皇后发丧。 自此,大汉与曹贼,已经成为不共戴天的血仇。 “备,定要杀至邺城,为皇后报仇。” “为死去的皇子报仇,为天下百姓报仇,为大汉被曹操发掘陵墓的先帝们报仇!” “此仇不报,备,誓不为人!” 刘云感受到刘备切齿之痛,亦是深深地被这一股气势吸引。 “曹贼僭越之心,昭然若揭。” “主公的意思是,要云筹谋来日北伐之计?” 刘备颔首道。 “时局动荡,大汉倾覆在即。” “升之,有何计策?” 刘云摊开舆图,指向凉州。 “魏军骁勇,利在骑兵。” “来日中原会战,少不得骑兵驰逐。” “凉州,用武之地也,当年夏侯渊屡次在此屠杀百姓,凉州羌胡和当地百姓深以为恨。” “云以为,可令马孟起先行前去招揽羌胡百姓为己所用。” “不日,我军精简锐卒,直驱凉州,断绝陇右。” “夺得战马后,再与逆魏决战关中,此乃破敌之计。” 刘备闻声道好,只是心下仍有疑虑:“马超心性凉薄,一旦回到西凉,未必会为大汉尽忠。” 念及此事,刘云又道是。 “眼下,马孟起在蜀中被蜀人轻视,郁郁不得。” “主公,在下有一计。” “可令其归心,将来西凉马氏也必将为大汉效死。” 刘备困惑道:“何计?” 刘云笑道。 “用心计!” “主公素来以诚待人,故而人不负君。” “在下以为,唯有真诚,才是必杀技。” “主公愿意诚心接纳,马超必会感念主公恩情。” 刘备点头称是。 “善,升之之言,是也。” “刘封,备上厚礼。” “备,改日,要亲自去拜访平西将军。”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一百五十二章 定情关刘备释疑,升之,阿翁要抱孙子! 三始之日在一片言笑晏晏之中过去。 家宴结束后,正月初二,便要开始走亲访友。 与北方一片冰寒清冷的邺城魏宫不同。 成都位于南方的亚热带,四周又多是高山峻岭,即便是在逐渐进入小冰河期的汉末,此地温度依旧要比邺城高得多。 天气暖和,林木就生长的旺盛。 蜀中桑蚕享有了得天独厚的生长环境,蜀锦的生产质量就会逐渐超过襄邑的织工。 正如柳芸娘所说,蜀锦是在锦江水中濯洗,锦官城里织造,用的都是蜀地上好的蚕丝。 水土适宜,织工技艺又好,这是蜀锦成为汉末高档奢侈品的先决条件。 在蜀中,拜年礼,少不得锦。 汉代礼节繁多,在正旦过后,人们要“谒贺君、师、故将、宗人、父兄、父友、友亲、乡党耆老。”,逐一向他们恭贺新年。 被拜访的主人也要:“择吉日良辰,置酒高堂,以御嘉宾。” 不仅是宾客会受到招待,主君对于平日里辛苦付出的部曲,也要给予恩赐。在正月五日要“大置酒,飨卫士!” 按理说,王平、句扶这类人,不属于刘备的部将,而是刘云从板楯蛮中挑选出来的部曲。 二人奉刘云为主君,如今人在汉川练兵,无法来成都。 刘云也是早先就派人送去酒肉,以作慰问。 至于庞德…… 性质就不一样了。 与马超决裂后,他就是寄居于刘云麾下的客将。 虽然刘备念其有功,与王平等人一样,一并提拔为裨将。 可在汉末君主观之下,庞德仍是以刘云为主君。 刘备是刘云的主公,却不是庞德的主公…… 这层法理关系,与西欧分封制度类似,也无怪乎有学者认为汉魏之际,才是华夏封建社会的开始了。 至于刘云与张鲁的关系倒是好解释。 张鲁投奔刘备后,并受封赏,二人之间就从主从关系,变为了平级关系。 如今只是保留着师徒情分。 来日拜访张鲁,也当是执弟子之礼,不必在拘泥于主从关系。 “繁文缛节,最是让人头疼。” 府邸中,食案前。 刘云与庞德对酒相望,连饮三杯。 “令明,自汉川以来,你随我出生入死。” “当为令明寿。” 庞德慷慨道。 “是升之给了庞德一条活路,又不顾危险救我于万军之中。” “庞某,当为升之寿!” 主臣共饮,相谈甚欢。 不多时,门外小厮传来喜报。 “君侯,不少年轻公子,皆是带着贺礼前来拜访。” 哦? 这倒是出乎了刘云的预料。 如今才正月初二,虽则他已成为成都新贵,也没必要闹出这么大动静。 估计这背后又有刘备的安排,这个老爹啊,总怕他一个人孤单了。 “通知庖厨,备好酒食。” “云,随后就到。” 那小厮点头道:“唯。” 不多时,刘云与庞德已来到府门之前。 喧呼间,一派车马停驻。 “升之,许久不见了。” “家父特令我等带些薄礼,前来走动走动。” 张苞、张绍兄弟二人早已登门。 刘云喜迎新客,转手道。 “二位贤弟亲至,真令寒舍蓬荜生辉。” “令明,请二位上座。” 俄顷。 又有三位少年上前问候。 “见过君侯。” “这几位是?” 刘云素未谋面,只觉新奇。 “安汉将军之子,麋威。” “翊军将军之子,赵统。” “护军之子,黄崇。” 哦…… 都是见过面的故人之子啊。 刘云一一接纳,攀谈良久。 “皆将门虎子,名不虚传。” “请!” 三人拱手道:“请!” 又过须臾。 霍弋、庞宏、傅佥三位少年,也是承其父之名,来此拜谒。 霍弋自不必说,刘云有救其父之功,他理应谢恩。 可庞宏、傅佥他尚是没见过的。 这三人年岁都小,且都出身荆州派。 料想,也是荆州人想与刘云走的亲近的缘故吧。 “君侯在梓潼为家父治病,如今家父已经痊愈。” “为报此恩,特地令在下备上薄礼,还望君侯莫要嫌弃。” “岂敢岂敢……”刘云拱手道:“霍将军临行前,特地嘱咐云,对汝多加照顾。” “前些时日,忙于战事,无暇顾及,今后有闲暇,各位可多来走动。” 少年们心下喜悦,齐声道好。 门庭宾客云集,刘云第一次感受到做主人的麻烦之处。 年轻之辈,络绎不绝,人来的多了,刘云便也记不清是谁家的子嗣了。 来往宾客之中,元老派与荆州人来往最多。 到最后,甚至连东州士和蜀中豪右也尽数到来。 庞德看了都纳闷。 “呵……这些人的父辈,前段时间不是百般刁难升之吗?” “如今见你权势滔天,也全来巴结了。” 刘云没做回答。 多一個朋友,总要比多一个敌人要好。 与刘备认亲那一夜,诸葛亮的话的确是让他大为改观。 以前他是游侠,是米贼,孤身一人,无所畏惧。 他大可以打杀不法豪右,铲除奸猾,以平胸中不平事。 可是,如今三蜀校事被除尽。 剩下的豪右大多数都是中立派,或者倾向于刘备阵营之人。 东州士也被拆分成好几个阵营。 在与他们交恶,就不是明智之举了。 人在蜀中行,修心亦炼心。 刘云无形之中,亦是在慢慢成长。 “令明,勿要多言。” “此一时,彼一时。” “只要这些人真心归附主公,我不介意与他们握手言和。” 刘云快步上前。 东州士中,费祎、董允两个年轻人乘坐鹿车而来,不过下车时,董允的眼神明显有些恍惚。 刘云见此异样,不禁心下生疑。 “文伟啊,休昭为何掩住面庞,难不成染了风寒?” 费祎轻轻扯开董允的扇子,温和道。 “今日,成都各方豪右皆要出门,马车难租,我等离开的晚,没能等到马车,只能租用鹿车来此。” “休昭,是怕小鹿太累,走不动呢,哈哈哈。” 费祎年少贫寒,便是坐鹿车依旧面色自若。 倒是董允,从车上下来时,就以便面扇遮目,生怕被熟人看见。 这二人也着实有趣。 见董允被揶揄的面色涨红,刘云忍俊不禁。 三人闲谈之际,又一马车在府前停驻。 车上的公子少年贵气,剑眉朗目,他穿着一身青衣袍服,腰悬佩剑,头戴小冠,说着一口中原口音。 跳下马车时,腰间帽玳瑁环佩叮当作响,身后随从皆是衣着华贵,不似俗人之家。 “好个富贵公子,这位是?” 刘云心下生疑之间,费祎已开口道。 “此子姓吴,名锐,字静伊,乃讨逆将军吴懿之侄。” “据传,年少时弓马娴熟,英敏聪慧,在蜀中少年之中,颇有名望。” “升之到来之前,许文休曾在往岁三月的月旦评中,将此人名列第一。” 东州士要员,又是吴家子弟,难怪这般富贵。 刘云不用想也知晓,这定是吴夫人的意思了。 眼下许靖、庞羲逐渐失势。 法正、孟达、李严皆在外。 蜀中东州士,以吴氏兄弟为首。 若能与吴家交好,将东州士也拉上反曹统一战线。 今后北伐,整个蜀中都将齐心协力。 “早闻静伊大名,今日一见,名不虚传。” 那活泼的少年郎比刘云小上两岁,见刘云行礼,亦是作揖回敬。 “升之天纵之姿,名震天下。” “锐,早想与升之同征逆魏。” “假使来日有机会,某定要与升之策马雍凉。” 刘云笑道:“若得静伊相助,真乃如虎添翼。” “请!” “请!” 待东州士走后,豪右之中的年轻人又以柳隐为首,成都各大豪右子弟,陆续来访。 刘云一一接纳,请入府中。 诸人尽入,门庭鼎沸。 庖厨造饭,小厮端救,忙的不可开交。 可刘云还是没有入门。 庞德问道:“升之,所有人都来齐了,还在等谁?” 刘云无奈道:“还有一人,就算别人不来,他一定会来。” 庞德困惑不解:“谁?” “平西将军之子,马秋。” 马秋,马超次子。 为平妻董氏所生。 历史上,马超正妻长子皆在冀县被杀。 董氏在汉川陷落后,被曹老板大方的赏赐给了功臣阎圃。 马秋,则被曹操勒令张鲁杀害。 如今,历史改变。 西凉马家,无形之中欠了刘云一个人情债。 上一次,马超登门拜访,原因正在此处。 果不其然。 刘云的话说完没多久,马家小童便已带着贺礼登门而来。 一见面,这小童便是叩首长拜。 涕泣道。 “承蒙君侯相救,我才能与父亲再见。” “君侯屡次施恩,西凉马氏没齿难忘。” 刘云扶起这小童。 虽然他也不喜欢马超,可是马云禄和董夫人却是无辜的。 刘云恩怨分明,也不会厌恶这些人。 “莫要多礼。” “早些进来吧。” 那小童恭敬道:“唯!” …… 宾客到齐,高朋满座。 各家子弟都是年轻之人,严守礼仪。 对饮高歌间,说及天下局势。 汉家儿郎皆是义气振奋。 在坐者无不高唱大风歌,道尽诛曹之心。 宴席之间,年轻人彼此交换名刺,各报身份。 又游玩投壶、蹴鞠、马球、下棋,不亦乐乎。 宴饮欢庆,至夜幕方休。 刘云面有三分酒色,一一将宾客送出府门。 按理说,平辈之间,不需这么多礼节。 可今日,刘云与多数子弟初次相见,仍是守好本心,不曾逾越。 待诸子归家,各家长辈问及刘云之事。 “此子,天下有孰人比之?” 诸子皆曰:“升之,世之奇才,高尚士也,德才兼备。” “蜀中未有其比。” 故而。 时人语云:时,蜀中才士,皆天下英俊。 然,略与云比,无出其右! …… 翌日,清晨。 醒酒过后。 刘云依次拜访天师府、军师府、征虏将军府。 这三家在蜀中对刘云帮助最多。 待,离开军师府之时。 诸葛亮特地嘱咐。 “升之此去翼德府邸,不当执袍泽之礼,当行翁婿之礼。” 刘云心下恍惚。 感情之事,他尚且驽钝。 亦不知刘备作何安排。 不过,屡次听闻张翼德有意嫁女,说不定刘备也会有此心思。 刘云摇头道。 “大丈夫生于乱世,何患无妻。” “况且,曹贼未灭,何以家为?” 诸葛亮笑道。 “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升之年岁也已不小,当慎重考量。” “若真要承接主公之志,翼德与云长家的女子,最是合意。” 说及感情之事,刘云心中混沌。 方才入了天师府时,张鲁也隐约提点过此事。 只是张鲁素来宽和,不像诸葛亮说的这么直接。 只说:“鲁年事已高,膝下唯有女儿没有安排,能让鲁放心之人,只有升之。” 之类种种,不用多言,刘云也心里清楚。 回到现实,刘云没有回答,只是对诸葛亮拱手拜谢,旋即坐上轺车,扬长而去。 车轮滚滚向前。 殊不知,刘云走后。 角落之中,两个熟悉的身影探出头来。 “辛姊姊……执翁婿之礼的意思,该不会是……张翼德要把莺莺嫁给师兄吧?” 辛宪英亦是担忧的点了点头。 “恩公年岁不小了,如今又是成都新贵,不知多少大族女子盯着呢。” “姎我所知,不仅是张姑娘,西凉马家的妹妹,关将军的女儿,还有东州士的女子、蜀中豪右的族女……” 辛宪英故意逗弄师妹,谈笑间伸出手指,轻笑道。 “这么多人,一只手可数不完啊。” “圣女不妨想想看,若是你平日里最喜欢的师兄,和别的女子……” 啊啊啊啊!!!! ┭┮﹏┭┮ “辛姊姊,别说了,我不听,我不听!” 师妹炸毛了,气得小手都在颤抖。 “辛姊姊别想骗我了。” “你留在师兄身边,不也是馋师兄的美色吗?” 辛宪英不作回应。 张琪瑛原地转了好几圈,脑袋都快要气冒烟了。 “师兄太笨了……对身边的女子一点防备都没有。” “就靠我一个人,怎么斗得过这么多女人。” “不行,辛姊姊你得帮我,你就帮我嘛!求求你了。” 张琪瑛抱着辛宪英的手臂,耍赖般的不松手。 一番祈求之下,辛宪英只得无奈的点头道:“那圣女你打算怎么做?” “正月十五,上元节!” “按我道礼法,是祭祀天官之日。” “而我的生日也在上元节……” 辛宪英闻之,柳眉微翘。 “难怪圣女常说自己是天官的女儿。” “上元节,在本朝又是情人相会之日。” “若是圣女主动出击,以你和恩公的关系,张家的姑娘未必有胜算。” “聪明的举动。” 张琪瑛美眸弯成月牙,少女轻笑道。 “我可是最喜欢师兄了。” “最多分给辛姊姊一半,其他人,谁也别想抢走!” “走啦,我去阿翁那里偷些金饼,上元节,我要打扮的比谁都好看!” 辛宪英无奈一笑,被这小妮子拉着便去了锦肆。 正如刘云入蜀在剑阁那夜观星时所说,官场、名利场都已走过。 接下来的情场,才是最易折断英雄腰啊! 马车中,刘云暗中冥想,脑海中出现了以下思考。 选择张琪瑛:开启政教合一神权线。 选择辛宪英:开启魏国内应线。 选择张、关:开启元老扶持线。 选择马云禄:开启凉州北伐线。 …… 呼。 所有政治联姻,不管怎么选,都是有利有弊。 “有没有更加完美的选择……” 马车中。 刘云的身旁,刘备合目静坐。 二人同去张飞府邸,在半路遇上,刘云便与刘备同乘。 平心而论,刘备自然是希望刘云能与二弟三弟家的姑娘结亲,这样一来,桃源之情,又将在下一代绵延下去。 不过,刘云毕竟已经这么大了,很多事情,刘备不想勉强。 “阿翁,你会怎么做?” 刘备第一次见到刘云心生困惑。 作为长辈,他难得有经验能够传授给长子。 “升之,备以为,作为汉家儿郎,第一要务仍是以绵延子嗣为重。” “别忘了,我大汉多少代天子的传承出了问题啊?主君暴毙,幼子当国,权势陵替,为外戚宦官独掌,此乃大汉衰弱之根。” “桓灵且不说,身在深宫,他们的子嗣注定活不下来,只有寄养在民间,才能逃过暗杀。” 刘备温情脉脉,看向刘云。 长子的存在,使得他不必再为刘禅担忧,也不必在为后事担忧。 “升之,你与他人不同,你的身份尚未暴露……备只要多活一年,就能多为你撑住一年局势。” “在此期间,你要将自己的势力培养长大,也要将汉家的血脉播撒出去。” “备以为,只要你喜欢,将来全娶了也无妨。” 刘备揽住刘云的后勃颈,将额头贴向青年的面庞。 “你母亲在世时,常常为你涕泣。” “临终前,备捉着她的手,对天发誓,若你还在,一定会不惜代价,找回你来。” “如今,承蒙天幸,你我父子终得相见。” “莫说是几个女子,就是你想要天上的月亮,备也会造下百尺高楼,亲手为你摘来……” “有备在,你不必再像过往那般独自承受,无论遇到何事,备都会帮你解决。” 感情至深,刘备言谈过半,望向刘云,无语凝噎。 刘云回头与刘备相拥,胸中温情流窜。 生存乱世二十载,这青年总算感受到父亲的温暖。 “谢过阿翁。” 刘备如同慈父般握住了刘云的肩膀,望向远方。 “走吧,翼德的府邸到了。” 下车伊始。 刘备抬头看向府中,一棵参天大树突破院墙,高耸矗立。 此景,亦是让刘备想起少年之事。 “当年备在涿郡的家中小院,也有一颗亭亭如盖的古木,料想如今已长成参天大树。树下,枝叶繁茂,不知庇佑着多少积善之家。” 刘云答曰:“当年树仍在,如今人依旧。” “只是,主公如今也已成为那样的大树,枝干下,承载的将是四百年大汉的国运。” “庇佑着汉祚余荫,也庇佑着荆益二州,几十万户百姓。” 父子并肩而立。 刘备伸出手来,一如刘云拉住阿斗那般,紧握着他的手掌。 双手勾连的一瞬间,血脉的力量,在此传承。 风起成都。 刘备感受着刘云手上同等的脉搏和心跳,会心一笑。 他大步跨越府门,回头道。 “升之且行,天涯海角,备皆与你同往。” 刘云亦是笑道。 “阿翁,请。” “升之,请。”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一百五十三章 西凉马家归心!帝妃当归位! 却说大备备亲自带着好大儿,入了征虏将军府邸。 眼下乃是正月初五,左将军府中部曲尽数享食过后,刘备才得以抽出空闲。 张飞作为义弟,又是部下,本不该让主公拜访。 可明眼人皆是瞧得出来,刘备此行名为走亲访友,实则是为了商讨儿女姻亲之事。 这不,还不到府内。 张飞收到消息,便早已出门相迎。 稍作寒暄后,诸人心照不宣的进入内舍。 门外,稍显寒冻。 张飞令人升起碳火,又在屋内温起桃汤。 桃树,据传有辟邪之效,故而汉代年节有折桃枝桃叶,饮桃汤的习惯。 待铜釜中的汤水煮沸,桃枝的清香味便已弥漫屋间。 “来来来,大兄,升之,与我痛饮。” 刘云举起羽殇,细细一品,顿时心下生疑。 “翼德将军也是难得不喝酒了。” 张飞挠头大笑。 “好侄儿,在俺家又没外人,何必叫得这等生分?” “实不相瞒,前几日年节,宾客又多,俺酒喝的太烈了,以致半夜呕血,夫人责骂多时,俺今日便不劝酒了。” “皆饮此桃汤,也好祛逐凶灾啊。” “哈哈哈……” 刘备见张飞面色不佳,亦是心中担忧。 诸位纵横沙场的万人敌,如今也已年迈,两鬓多有白发。 在中原浪迹那么多年,吃尽苦头,谁的身体不是千疮百孔。 年轻时,小病小伤尚可隐忍,到了老年,各处伤病就会接踵而至了。 “翼德,可曾找过串医?” 张飞摆了摆手。 “罢了,蜀中多庸医,俺岂会找他们?” 刘备深知张飞的个性,只怕是张莺莺一事,搅得蜀郡串医闻其名而丧胆,故而没人敢来了。 “升之,劳烦你了。” 刘云点了点头,改口道。 “年节未过,不宜行医。” “待到上元节过后,我再来与叔父医治。” 张飞听到这声叔父,心里高兴的紧,忙呼道。 “升之啊,既然都叫叔父了,俺看,不如把你和莺莺的事情早些定下,今后改口叫外舅(岳父)岂不更亲。” “大兄,你且说句话啊?” 张飞瞥了瞥刘备,自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只要刘备这儿点了头,以刘云的性子,多半也是谈妥了。 刘备颔首道。 “升之,你意下如何?” “若是有心,备便要开始准备六礼了。” 所谓六礼。 乃是: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 这是汉代婚姻制度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走完了六礼,对方才是明媒正娶的正室妻子。 至于妾室,是没这么多规矩的。 刘云与张莺莺相见不多。 毕竟是大家闺秀,平日里很难碰得到面。 上一次刘云远征犍为,还是在夏侯氏的授意下,张莺莺才来送行。 说到底,刘云对这位姑娘的印象远不如师妹和辛姑娘那么深。 就是马云禄和他相处的时日,也要较张莺莺多些。 他对张莺莺的感觉,还停留在:一个很讲礼貌的大族女子、羊脂玉膏的完美肌肤…… 不过,这一桩婚事,乃是刘备和张飞心心念念之事,与元老系旧臣之间的结合,是蜀汉政权的政治底色。 也是刘备对那些走南闯北的老兄弟的利益保证。 凡古代之人,少有情投意合,多是政治联姻,刘云对此早就看淡了。 “此事,本应有阿翁做主,但感情事,云,眼下没有考虑过。” “国乱岁凶,四方扰攘。” “春日将过,来年便要北伐凉州。” “此事,不宜先定,还望阿翁与叔父稍稍宽限些时日。” “待战胜归来,在做计较。” 张飞闻言欣喜。 “哈哈哈,也好,也好。” “大兄,此番北征凉州,当以升之挂帅,扬其威名。” “先将此事定下,待到功成之日,择一吉日再行完婚,也无不可。” …… 主府外。 张飞的笑声搁着几里外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夏侯氏望着庭中的少女,眼波温柔细腻。 “莺莺,你对刘郎怎么看?” 张莺莺尚未经人事,自是不知怎么开口。 只是这少女身段尽被刘云看过,念及此事,张莺莺面颊红透。 “德行兼备,文武双全,诚乃天人之姿,蜀中英俊,无出其右。” “然,我观刘郎,神貌孤寒,只怕志不在此。” “大丈夫之志,当如滚滚江河。” “刘郎身在蜀中,心在天下,姎我唯恐拖累刘郎,使之不能竟全功,成大业。” 夏侯氏轻抚着女儿皙白的手掌,宽慰道。 “再大的志向,亦不能无根无萍。” “当年,姎我与甘夫人在江陵,常常念及升之之事,姊姊常常为此叹息。” “我言:若刘郎尚在,来日寻得踪迹,必要许你为妻。” “甘姊姊登时喜笑颜开,从袖中取出玉鸳鸯一对。” 夏侯氏拿起那对玉鸳鸯,缓缓放入张莺莺手中,眼中竟有朦胧水雾。 “后来姊姊不得天幸,早些离我而去,这玉鸳鸯便托付我手。姊姊临终前涕泣落泪,求我寻得刘郎之言,至今犹在耳畔。” “姎我本想,若是找不到刘郎,便将你许给阿斗,虽是年岁大了一些,倒也无妨。” “如今,升之归来,又救你性命,此乃天意。” “郎才女貌,天作之合,你们二人的缘分,是天定的。” 张莺莺把玩着手中的玉鸳鸯,星眸之中,满是一片期许之色。 古人信命,更信缘分。 张莺莺早先对刘云救命之恩多有好感,又屡听张飞、夏侯氏对他百般夸赞,心中依稀有一种朦胧情愫渐生。 当日犍为之行,送得大氅之时,还略显生分。 如今相处日久,则越发大胆了。 尽管这少女嘴上不说,可眸光却一直盯向屋内。 夏侯氏知其心意,便将张莺莺拉到窗外偷看。 张莺莺还是第一次这么长时间的打量刘云的相貌。 “坐如玉山,立似寒松,相貌堂堂,天生贵相。” 夏侯氏见女儿眸光温驯,忍不住抿嘴笑道:“好一個如意郎君啊。” “若女儿有心,阿母定会为你争得这正室之位。” “正月十五,上元节,万事俱备。” “莺莺,成与不成,全看你是否有这个勇气了。” …… 屋内,稍作寒暄后,按照汉礼,正室妻子也要前来面见客人。 夏侯氏来后,刘云便按照诸葛亮之言,执翁婿之礼。 先拜张飞,再拜夏侯氏。 言谈过半。 夏侯氏眼波一转,张苞兄弟很快入门,说有要事与刘云商议,转头就将刘云请至偏殿。 刘云随从张苞,离开角门,来到一处竹林后,便见到了在竹林观雪的张莺莺。 这少女美仪容,好身段,披着一身雪白大氅,漫步雪林间,似与天地气质相融。 “刘郎?” “莺莺姑娘,许久不见。” 二人言谈少许,在雪地中焚香煮茶。 少女话虽不多,却总是一副笑意甜甜,让人如沐春风。 说及南下游历种种奇异诸事。 少女方才话多了起来,看向刘云的美眸中全是新奇之感。 “半年前,姎我也是与云禄去过青衣山的,就是不知蜀郡属国内还有什么不曾见过之物。” 刘云笑谈南中事,沿途游历见识的蛮族,奇珍,尽数说来,又递来了一个木制的礼盒。 “邛崃山中,奇珍百怪不计其数。” “山顶雪峰,多产雪莲,北归之际,我取之不少。” “又有冬虫夏草,灵药皆是上品。” “上次南下犍为,劳烦莺莺姑娘为我缝制大氅。” “一路南下,免遭冻害。” “我言,归来必以礼相赠。” “莺莺姑娘久在蜀中,多染湿气,可以此两药辅之。到春三月,万病自消。” 张莺莺笑容晏晏,一一颔首接纳:“何敢劳烦刘郎亲自上山取药,姎我受之有愧。” 这姑娘容貌气质皆是典雅高贵,又留着一头堕马髻,无时无刻不让刘云回忆起自己那素未谋面的母亲。 就在少女接过木盒之际,冰冷的手指不小心触碰到刘云温热的手掌。 刘云微微抬头,正好对上了少女绵长细腻的目光。 刘云看的痴神良久之际,一声“升之”打破了林间的寂静。 刘云如梦初醒,方觉那少女已是散去眼波,以便面小扇掩住了女儿娇羞。 “刘郎……伯父唤你。” 刘云微微颔首,起身道:“在下先行。” 拜别张飞过后,到了临别之际,张莺莺方才出门送行。 “刘郎慢行。” 这大家闺秀声如黄鹂,知心懂礼,身段样貌也都是完美无瑕。 应算得上是完美配偶的不二人选了。 只是刘云平日里与她接触不多,故而每每相见,都显客气。 今日闲谈过后,才察觉这少女与马云禄玩得来是有原因的。 马云禄好动,张莺莺喜静。 这少女虽不多言,也不似辛姑娘那般随和。可她身上似有一种让人难以抵抗的气质。 贵族气?很像,但又不完全是。 刘云说不出来,只觉得与她相处,浑身有种说不出来的舒服感。 也难怪在历史上能当皇后了。 “风雪渐大,莺莺姑娘留步。” “主公接下来还要去拜访平西将军的。” 张莺莺听闻此事,亦是想起了家中无人的马云禄,一时间少女心头酸涩,略显不安。 “刘郎……姎我有一事相求。” “若刘郎不愿,可拒绝便是。” 刘云点头道:“姑娘且说。” “姎我知晓平西将军生性凉薄,遭人厌弃,然而云禄心性纯善,并无过错。” “往岁,平西将军带人投奔伯父,可是蜀人皆不愿与其往来,门前无车马。” “姎我听闻刘郎屡屡相助西凉马氏,我猜想定是为了来年北伐之事。” 刘云没想到张莺莺对时局政治还有所涉猎,他好奇道:“那又如何?” 张莺莺低眉道:“姎我以为,若真想让西凉马家归心,就得诚心接纳西凉马氏。” “否则,马将军岂会甘愿为伯父驱驰?” “往岁正旦,马将军门前,只有妻弟拜访,马将军听闻此事,吐血三升。” “在这般下去,姎我担心,云禄她也……” 刘云闻言点了点头,可马超被排挤,实在是怪不得刘备。 人品太差,走到哪,人家都不跟你来往,那能怪谁啊? 刘备收留过吕布,结果被背叛的体无完肤,徐州之事,可是狠狠地让他长了个记性。 马超不会有机会单独带兵。 至于有没有人搭理他,那就得看刘备的态度了。 “马姑娘自然是无辜的。” “莺莺姑娘所言之事,在下明白。” 刘云拱手行礼,旋即又面向了张飞。 三将军是个热闹人,又是元老系大臣,若是由他开口,此事说不定还能解决。 “叔父,在下有一事相求。” 张飞点头称是:“好侄儿有话直说,跟俺别见外。” 刘云深思道:“事关平西将军,云想请叔父动用些人脉。” “也想请主公发些力。” 张飞提起马超,就是一头黑线。 事实上,刘备阵营中除了关羽以外,张飞、刘巴这等重臣也是看不起马超…… “这……好侄儿,你的意思俺明白。” “只是,那马超俺实在是不喜欢。” “此人与吕布何异?” “对他太好,小心徐州之事再度发生!” “来年北伐凉州,大兄要以升之为帅,你把马超喂得太饱,不怕他回到凉州,反咬你一口?” 刘云摇头道。 “主公不是当年的主公了,马孟起锐气已丧,也没那个本事作乱了。” “等春雪化完,我军就要北上。” “如果不能使马家诚心归附,凉州之战,就会少了一大助力。” 马超现在只是寄居在刘备麾下的客将,与刘备是雇佣关系。 如何把西凉马家家臣化,是这一阶段,刘备要面临的巨大难题。 刘备的势力扩展到今日,帐下曾经一方割据诸侯可不在少数。 其中除去已经被消化的刘璋之外以,马超、张鲁、赖恭、庞羲为最。 张鲁通过天师归汉一事,已经与刘备政权融合。 赖恭是荆州时期便已加入刘备。 现在,只剩下马超和庞羲各有部曲。 念及此事,张飞万般纠结,只得看向刘备。 “大兄,你怎么看?” 刘备和睦一笑,旋即笑道。 “备,不全信马超,但备相信升之。”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张飞就是不愿去也没办法了。 “唉,那俺也一样……” …… 正月初五,天降小雪。 寒风飒飒。 马云禄独自立在屋顶,伸出手来,接着皑皑雪花。 雪粒融入到少女指尖,旋即融化成水,滴答滴答的落下屋檐。 冰柱三尺倒悬。 门前杂草亦是无人清理。 一如往年那般,马超的府邸,鲜有人来。 幽暗的屋舍中,没有丝毫光亮。 马超躲在屋中喝着闷酒。 “夫君。” “种弟,已前来为你贺寿。” 马超看向妻子,面目羞愧。 “让他回去吧。” “我家中宗亲二百余口,都被曹操所杀。” “眼下,羁旅托国,复仇无望,还有什么值得庆贺的。” 门外,马岱、董种等人皆是揪心不已。 曾几何时,起兵潼关,渭水死追曹贼的豪杰,如今落魄成这般模样,马岱怒其不争,哀其不幸。 “兄长!” “你清醒点吧。” “曹贼未死,血仇未报,你怎能意志消沉。” “君不见,刘升之以寥寥数千人,在南郑,连败曹军十万兵。” “兄长,你的勇气和血性到底去哪了?” “曹贼并非不可战胜,如今刘豫州定鼎益州,来日北伐雍凉,指日可待。” “莪西凉马家或许能够乘风而起,报仇雪恨也未可知也。” 马超丢下酒坛,怒喝道:“不可能!” “刘豫州……不会用我。” “我自毁家名,如今已是人人厌弃?” “马岱,若换成是你,你会用我远征凉州吗?” 马岱低下头来,哑口无言。 西凉马家在蜀中的窘境,全是马超自行为之。 若他能认清地位,早些向刘备低头,行主臣之事,如今也不必落到这番田地。 马岱只能语重心长的劝道。 “大兄,别喝了……只要你诚心悔改,马家再兴,还有希望啊!” “伯瞻,你就让我喝吧……这样,我心里才能舒服些。” 马超挥挥衣袖,将众人赶出。 一家人面容忧戚的离开屋门,所有人皆是倍感冷漠。 “唉……今岁,又要如同往岁一般,家中凋零了。” 马云禄心中凄凉,平日里她倒也装着心大,带着张莺莺到处在蜀中游山玩水,排解心中忧虑。 可每每到了年关时节,血亲之仇,家族凋敝的痛苦便会让西凉马家所有人的脸上蒙上一层阴翳。 今岁,还算走运。 刘云将董氏和马秋带回,让家中多了几分喜庆,若不然,马超府中那可真是一点烟火味都没有了。 “也不知,莺莺和升之他们都去哪了,或许,他们的家门应该兴旺得很吧。” 马云禄看着大街小巷的小吏和百姓们互相串门走动,心中不知道有多羡慕。 在这少女哀伤失神之际。 却听闻远方一声涿郡狮吼传来。 “孟起……开门!” 砰砰砰。 马超府邸前,车架如龙。 人声鼎沸。 马云禄揉了揉眼睛,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可是再看之时,那分明就是张翼德! “征虏将军来了?莫非是莺莺之意?” 马云禄迅速从屋顶翻下,连忙闯入屋内。 “兄长!” “有客人来了。” 马超心下大惊。 “是……谁?” “征虏将军!” 马岱困惑到:“翼德将军平日里不曾与我等走动,怎么会来?” 马超也不知晓,不过,有客人上门,他眼中的火光明显燃烧起了来。 “别问了,伯瞻,速速令庖厨造饭。” “唯!” 马家上下皆是喜悦不已。 不多时,屋门大开。 马超与马岱登时出门相迎。 却只见,府邸前人声鼎沸,四面友人皆至。 刘备在前领路,身后天师道、元老派、荆州系三派人士齐齐到来。 “孟起,早先不曾择日,冒昧来访,莫要见怪。” 张飞哈哈笑道。 “大兄,正所谓择日不如撞日,俺看,今天就行。” “翼德……不得无礼。” 两兄弟自说自话,马超愣神之际。 军师将军也从身后走来,诸葛亮拱手作揖道。 “平西将军,年节安泰。” 马超困惑不已,面上受宠若惊:“诸位怎么会来此?” 诸葛亮和煦道: “往岁,蜀中方定,事宜颇多,亮,诸事处断不周。” “今岁,听闻升之将马将军妻儿带回,马家圆满。” “如今北方战事平定,群臣无事,主公便下令我等,约个时辰,好登门拜访,以补往年之疚。” 马超面色震恐,他深知诸葛亮这番说辞,不过是些场面话。 仔细想来,马超在蜀中已是第二年,除了刘云以外,并没有人示好。 真正能推动这些人前来拜访的,只怕就是刘升之。 马超感念恩情之际,又道是:“未行请帖,招待不周,此乃马超过失也。” “何敢劳烦主公亲至。” 刘备正色道。 “孟起在蜀中平张肃有功,备,本当来此谢过。” “只是突然造访,不知孟起,可愿让备入府?” 话语恭敬有度,足令马超动容。 不依主君之威,反倒亲自拜贺臣下。 这等谦恭厚待,马家何曾遇到过?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时。 雪花落下,卷起风尘,马超念及旧事,胸中酸涩难忍。 “自建安十六年后,我西凉马家羁旅漂泊,处处遭人嫌恶。” “唯有主公不念骂名,周全礼遇。” “马超德薄,有负刘使君大恩。” “还望主公恕罪!” 大庭广众之下,西凉诸侯行臣下之礼,标志着马超彻底归化。 刘备连忙扶起马超,心中甚慰。 “孟起……过去之事,且让他过去,莫要再妄自菲薄。” “走吧,天冷了。” 马超起身,心中气血尤是起伏。 “好。” “主公,请。” “诸位,请!” 张飞搓着手大笑道:“这才像话嘛,走走走,孟起,趁俺夫人不在,偷偷与你喝一回,听升之说你们西凉的酒,美得很啊。” 马超喜悦道:“翼德来此,管够!” “请!” …… 鸣锣敲鼓,爆竹声响。 各派人士络绎不绝,涌入府邸。 门口小厮,清点礼物,账目不绝。 “左将军领豫州牧,宜城亭侯,贺白璧一双。” “安汉将军贺玉人一对。” “征虏将军,新亭侯,贺美人图十张……” 嗯?小厮读到这,望着远去的张飞略显困惑。 不过,无伤大雅。 “军师将军贺蜀锦三匹。” “镇民将军贺明珠一件。” “翊军将军贺……” …… 人群尽入,贺礼堆砌,珍玩无数。 马岱,马超等人的脸上满是欢欣。 沉寂了一年多的平西将军府终于热闹了起来。 说到底,马超也并非全然不识时务。 在极度的逆境之下,能得到刘备这般待遇,已是天幸。 从送回董氏母子,到府中虚左以待,最后推动蜀中官员登门拜访。 刘云给足了马超颜面,马超一家心念大恩。西凉马家也在今日,彻底从羁旅的客将,成为了刘备的直属臣子。 “多好啊……当年的马家又回来了。” 天地冰寒,却有人雪中送炭。 马云禄几度快要掩面哭泣。 她回忆起在西凉的快乐时光,那时家中族人皆在,每年正旦,数百人钟鸣鼎食,何等壮阔。 可潼关之后,马家饱经波折,风餐露宿,时至今日,方才有了安定的生活。 这一切都是刘备所赐。 准确的说,有一个人在这途中出了很大的力气。 马云禄心里一直清楚。 少女揉了揉酸涩的双眼,在朦胧大雪中,那人的身影姗姗来迟。 青年来到屋檐下,抖了抖大氅上的积雪,向门口小厮递上贺礼。 他也不进门,送完礼,便要离开。 马云禄急忙追上前去,问道:“升之,不进来吗?” 刘云一路踩着纷扬的雪粒,摇了摇头。 “令明和伯约与马将军有恶,我也当避嫌。” 马云禄心中略有委屈:“明明都相处这么久了,升之还是如此生分。” “大兄与汉阳儿郎的仇,与你我何干?” 少女低下头来,倒是想让青年一并前去。 “我就不必去了。” “对了。” 刘云从袖中掏出一件小玩意儿来。 “先前承蒙马姑娘赠予了玉翁仲。” “在下,特地从南市买来这琥珀雕成了战马的形状。如今回赠姑娘。” 马云禄接过琥珀,青年手中的温热袭入心头。 一片暖意似能将春雪融化。 “这是……给我的?” 她的眼神似乎有些惊愕,望着那琥珀,心下一颤一颤。 俄顷,一股莫名的暖意忽然涌上心头。 这青年屡屡在西凉马家最无助的时候出手相助,偏偏助人又不留名。 如此恩德,怎能不让人感激。 更何况那琥珀,在汉代乃是王公贵族所用,价值不菲。 不过,这些玩意儿,产地在南中永昌郡,南蛮可没人稀罕。 此行南下,刘云早说有礼相赠,却不料什么宝贝都被他捞到了。 马云禄把玩着晶莹剔透的小马驹,面上的悲伤已被寒风吹走。 那少女缓步上前,凉风刮走了她头上的毡帽,吹乱了她的头发。 她也不回头,明丽的双眸中,似是挂着凉州绮丽的风景,俄顷,她如孤山大漠一般卷地而来。 还不待刘云反应,温热的呼吸直接便打在了刘云的脸上。 “升之!” “呜呜。” 马云禄快步追来,一把将刘云抱入怀中。 这近在眼前的姑娘,倔强勇敢的凉州少女,被人呼为玄燕的西凉野马,浑身酥软,心口发麻。 “来蜀中第二年了,除了莺莺,也就只有升之对我这么好,谢谢你。” 吃过太多苦的少女,哪怕只是尝到一点甜,也会被腻得说不出话。 寒风中,一丝清泪沿着她的眼角滑落。 马云禄强忍眼中的酸楚,露出了绝美的笑容。 她浑身的孤寂和野性在此刻全部收束,这本就好看的少女,浑身顿时增添了一丝憔悴感。 在倔强的烈马,也是个家族被灭的可怜小马。 平日里情绪就算掩饰的再好,可她眼底的哀伤孤寂又怎能全部隐藏。 刘云也曾流浪中原无家可归,他对马云禄有种天然的同情。 “马姑娘……咳咳,你嘞的太紧了。” 心脏狂跳,温香软玉在前。 刘云听着少女的涕泣呢喃,双手却不知该往哪放…… “马姑娘,在哭,你的眼泪就要在我身上结冰了。” 良久后,被逗笑的马云禄缓缓松开双手,冰冷的额头,抵向了刘云的眉间。 “谢谢升之的琥珀马。” “不过,升之,你不需要赠我礼物。” 因为,你就是这个冬天,上天赐予我最好的礼物啊。 “升之……我决定了。” 刘云困惑道:“决定了什么?” 那少女摇了摇头,抿嘴不答。 微风拂面,吹起少女散乱的青丝,她姣好的面容上,瞬间如冰雪初融,笑颜如花。 正月,五日,下雪夜。 玄燕南归,于成都筑巢。 马云禄握紧琥珀坠,心头一甜,暗暗想道:“正月十五,上元节,升之,我还想与你见面。”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一百五十四章 战凉州,翻越高原!汉家儿郎之血,撼动乾坤! 寒风栈道蜀中行。 次年春风渡成都。 正月中旬。 法正派遣鸿翎急使从武都传来消息。 信使匆匆忙忙,一路直达左将军府。 彼时,刘备正在府中观看刘云练武。 “主公,法孝直急报!” 刘备拆开封检,旋即,抬头看了一眼诸葛亮。 “孔明,孝直密报。” “整个关中、陇右都在动员兵马。” “曹操从邺城源源不断的将粮草运输到洛阳、长安。” “三辅的细作已经确定,来年三月,曹操将再度发兵汉川。” 危机的局势。 诸葛亮亦是为此事担忧。 “往岁,曹贼兵败,颜面全失,又折了连襟夏侯渊。” “曹操虽然回了邺城进位王爵,可必定会在陇右、关中囤聚重兵。” “等到邺城安定,他必将重启大军,攻伐主公。” 张鲁投靠曹刘,带来的战略价值是完全不一样。 对于曹操而言,汉川乃是鸡肋。张鲁只是个一次性用品,利用张鲁的威望将五斗米教百姓迁走后,他就没有任何价值了,所以他投奔曹操后,注定活不到第二年。 然而,对于刘备而言,张鲁的根基在蜀中,若能得到张鲁,天师道弟子,不仅能够为刘备提供稳定的兵员,还能帮助刘备处理南中和舆论问题,张鲁变相地稳固了刘备的统治基础。 因此,当张鲁与刘备合流之时,给曹操带来的压迫力,丝毫不下于孙刘联盟。 “主公,自赤壁之战后,曹操的主要打击方向一直是孙权。我军趁此空档,跨有荆益。如今汉中、南郡前线皆是与曹操接壤。只差云长再拿下襄阳,整個汉水流域尽在掌中。” “一旦我军在北突破汉中,率先杀入雍凉,那么,无论是谁也阻止不了汉室再兴。曹贼必不会坐以待毙。” 刘备点头称是。 凉州战略,乃是刘备筹谋了多年的计划。 只可惜,历史上还没开始行动,便被孙权背刺,而被迫终结。 此后,无论是诸葛亮还是姜维,蜀汉政权北伐时,基本都遵循着刘备时代制定的计划。 如今,历史因汉川之战而改变。 刘孙曹三家都在去年的战争中耗费了大量的兵力和民力。 也不会有人想到,刘备会顶着这么大的战争损耗,继续出兵凉州。 “凉州乃用武之地,备,势在必得。” 刘备回眸看向刘云。 此次北征的统帅,刘备早已商议确定。 校场内。 兵器交加,火星四射。 张飞、赵云、马超、黄忠四人轮流拉练。 矛、槊、剑、弓样样都得学。 刘云顿时感觉无穷压力在身。 虽则这四人除了马超以外,都已不在年轻。 可是,面对这种沙场老手,饶是刘云年纪轻些,依旧感到处处危机。 张飞虽然是叔父,可是他打起架来,是真的下死手啊! “升之,看矛!” 张飞刚走,赵云又至。 与赵云步战数十合,马超、黄忠又来。 没日没夜的训练之下。 每日刘云都感到浑身酸痛,精疲力竭,方才罢休。 从正月初五至今,训练已有九日。 白日习战阵,夜晚读兵书。 闲暇时分,还得去左将军府熟悉政务。 刘备是一刻都不让他消停。 作为老爹,刘备对刘云给予了厚望,还没过年关,便已严厉起来。 刘云面对这蜀中四虎,只觉要比汉川之战还难打。 “行了,升之也累了,诸将也稍稍歇息吧。” 刘备和煦一笑。 不多时,侍女便递来了茶水。 四将也是大呼过瘾。 “主公,升之毕竟还是年轻人,气力好生充足。” “我等都打累了,他还能招架。” 刘云心里叫苦不迭。 “勉强维持而已……诸位将军若不留手,云岂有生路?” 诸葛亮笑道:“作为统帅,武艺其实是次要的。能够统御万军,知晓天时地利,阴阳变化,料敌先机,破敌万难,方为合格之将。” “主公磨炼升之,也是想来日北征,给你增添些武艺傍身。” 刘云自是知晓此中道理。 不过,今日听闻诸葛亮突然说出北征这个词来。 只怕是凉州,又起波澜了。 果不其然,待众人稍作歇息,刘备便进入主府,将众人请进。 “诸位,北伐凉州之事日近,还请入屋商议。” …… 屋内,沙盘上,聚土成山,引冰为河,模拟着凉州态势。 由熟悉陇右地形的马超代为讲解。 “主公,凉州地势狭长,由汉川出兵唯有两路。” “以往北征,多走陈仓道,或是祁山道。” “然,祁山道中,有一要塞祁山堡,若走此路,避无可避,且此城悬崖绝壁,峭峙孤险,易守难攻。” “某曾带兵围困赵昂于此地,数月无法攻克。” 祁山堡,坐落在西汉水北岸,堡垒依山为凭,山高数十丈,四面如削,高峻奇拔,营堡只西南有门可入。 在三国时代,祁山堡与襄阳、合肥并列曹魏三大坚城,想靠武力攻占,实为不易。 张飞思索道:“既然祁山道不好走,出陈仓道如何?” 马超还是摇了摇头。 “陈仓道地形平缓,但曹贼在此处设置重兵,出散关之后,便要比邻渭水,此处的陈仓城只怕没个一年半载也是夺不下来。” 众人闻言,皆是感到北伐大业何其艰难。 古代围城战本来就积年累月难以攻克,两座城池要塞耸立在关键要道上,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防守方本就比进攻方要占优势。 去年,刘云凭借南郑城死守数月,终是击破曹军。 如今若要北伐,刘备将面临和曹操一样的处境。 魏军将领知道刘备大军到来,只需坚壁清野,等到己方粮草不济,自会败退。 另外,粮草运输也成问题。 以蜀道之艰险,粮草要走千里金牛道运输到前线。 前线一位将士的粮秣,至少需要三到四人的役夫护送。 若是发动数万大军北伐,动辄便十几万民夫服徭役。 开春后,正是农忙时节,没了劳动力,收成又得减少。 若是能取胜,自然能弥补损失,可若是大败,将会对蜀中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战争就是比拼国力。 魏国国力强盛,损失个几万人,很快就能得到补充。 可是对于刘备而言,损失数万精兵,耗费十几万民夫的徭役,还拿不下战果,那便是亡国之兆了。 刘备看向众人:“凉州必须打,而且不能输,诸位,如之奈何?” 刘云开口道。 “主公所言甚是。” “听闻郭淮、张郃治兵雍凉,一旦让关中兵马重整旗鼓,逆魏必将率先进攻汉川。” “汉川百姓去年损失不少,主公好不容易驱逐魏军,安定庶民,绝不可再让敌军侵扰。” 赵云担忧道。 “只怕北征不易啊,往岁,主公率数万大军先是东去荆州,旋即北上汉川,益州民力耗竭,如今若是错过春种,今岁的粮草收成必将不保。” “纵然全力相争,能够夺得陇右,可没了粮食,后勤不济,魏军卷土重来,我军在凉州依旧无法立足。” 刘云点头道。 “赵将军之言,是也。” “不过,在下并非是想决战于一时,而是抢占先机。” “此战当先以偏师出其不意,袭扰敌军于魏境内取食于敌,搅得魏军无力南下。” “待我军春种、秋收完成,此时,彼竭我盈,主公在派大军一口气击溃残部,全据陇右!” 偏师入凉州? 大胆的计划。 “这等图谋,乃是西汉霍去病将军夺得河西走廊之时,采用的战术。” “轻军深入,转进如风。魏军摸不透我军的目的,又不敢放松祁山、陈仓各地的守备,陇右诸军,将被我军牵着鼻子走。” 诸葛亮是谨慎之人,为此也是迟疑良久。 “深入敌后,没有补给,魏军只需断我粮道,大军岂不是任由敌军宰割?” “升之此计太险!” 刘云摇头道。 “有神威天将军在。” “云并非仰仗粮道,而是想借用羌谷。” 马超领会其意,因食羌谷,乃是凉州人对抗曹魏的惯用手段。 凉州的羌胡因屠杀政策,对曹魏恨之入骨,后来姜维每每带偏师北上,都只带数日存粮,其余的粮食则依靠当地羌人提供粮秣,由此不断袭扰魏军边境。 如今有了马超在,凉州羌人自会闻风归附。 “以偏师入凉州搅乱战局,的确是目前最佳方略。” 刘备沉思道:“但是,还有一个问题。” “走祁山道、陈仓道,必定会被曹魏细作发现。到时候,郭淮、张郃带领魏军将必经之路堵住便可。升之如何扰乱凉州?” 刘云把目光看向地图之外。 “那就不走这两道!” “我军将沿阴平,西入羌中,走高原,翻山越岭八百里,直驱枹罕!” “一举从陇西郡腹地杀入凉州,搅得天地不宁。” 一席话落,在场众人闻言无不震惊。 出阴平,数百里都无人烟。 在往北,翻越青藏高原,直驱陇西,在这个时代是从来没有过的战例! 就连马超也对这个计划的可行性产生了怀疑。 “这么走,的确能避开魏军眼线,但是军队不能太多,否则沿途的羌人将供给不了我军的粮草。” 刘云点了点头。 “既是偏师,万人便可。” 事实上,刘云翻越青藏高原的东部,并非是原创,历史上姜维北伐也走过这条路,并且奇袭成功,取得了洮西大捷的成果。 不过,目前对于刘备等人来说,这等战略还是太过新奇,无人能领会。 “可有熟悉的向导?” 刘云早有准备。 “牦牛羌、青衣羌的祖辈都是从高原上迁徙下来的。” “有这些羌人联络沿途羌胡,我军便不会迷路。” 刘备又问:“羌人方面,会出粮草供给我军吗?” 马超颔首:“阴平氐王雷定,乃是我的旧识,其族人雷铜在汉川之战,被魏军所杀,雷定报仇心切,必定会投效主公。” 万事俱备,可刘备心中仍有担忧。 轻军深入敌后,置之死地而后生。 他本不愿让刘云冒险,但是此子心意已决,目光坚定,料想为此计划,应该准备了很长时间了。 “升之,真的可行吗?” 刘云笃定道:“主公无忧,我久在凉州,当年与杨阿若也在凉州大战过叛军。” “按我计策,凉州必将归汉。” 诸人为此计略心惊之余。 刘备已然做出抉择。 “好,那备相信升之。” “凡我蜀中将士,任由升之挑选。” “武器铠甲,率先供应。” “你这支偏师,将是我军最尖锐的刀锋,务必要一口气,将凉州彻底撕裂。” …… 计略落定,余下时间,刘云暗中挑选精锐,厉兵秣马。 汉川善战鬼卒五千、西凉骑兵一千。 余下四千人,尚未定数。 正待此时,张嶷、狐笃前来造访。 “升之,听闻你有意北征。” “不知何时动身?” 刘云看向二人,开口道。 “九月。” 狐笃笑道:“莫要诓骗。” “六月……” 张嶷严肃道:“我等又不是外人,何必要隐瞒。” 刘云开了个玩笑。 “实不相瞒,正月十五上元节过后,便要发兵。” 狐笃心下大惊:“何其速也?” 刘云开诚布公:“事不宜迟,我军要穿越高原,爬山越岭,必须得赶在魏军南下之前,一举奇袭陇西。” 张嶷点头道:“陇西人李越往岁才作乱过,选在此地出兵,的确能对陇西郡造成致命打击。” “不过,要翻越百里无人区,非得有羌人为向导。当地水土气候,也只有羌人能适应。” “先前,你教我等在汉嘉县训练五部飞军,正好今日可为你所用。” 刘云心下道好。 高原气候,也就只有羌兵能适应得了。 因此他的队伍里,羌人是必不可少的。 “汉嘉县的三万蛮兵刚刚归附,不成战力。” “还请德信、伯歧为我精选四千壮士!” 狐笃正是为此事而来。 “升之放心,早已备好,只差你一声令下。” 刘云点头称是,不多时,派遣张嶷护送羌兵北上。 一路上,马超先行出发,前去招揽羌氐。 各部在白水关与王平合流,随后一行人马悄无声息,进入阴平郡。 蜀中依旧是歌舞升平。 不见任何北伐之举。 只是,刘备对外谣传,今年秋收,蜀中大军将北伐凉州。 如此掩人耳目,陈仓道和祁山道上又不见敌军,魏军细作自然放松了戒备。 实际上,在一片繁华富庶之下,北伐事宜,早已定下。 凉州的风刮不到岭南。 而蜀中的英雄气,却早已吹向凉州大地。 …… 时间一晃,来到正月十五,上元节。 金吾不禁夜,玉漏莫相催。 玲珑灯火之下,成都的富丽堂皇,尽显其中,花市明灯如昼。 作为汉代传统的定情日。 姑娘们在这一天也能出来与情人幽会。 所谓: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可还不等夜幕降临,江河环绕的水韵成都,已是一派喜庆之色。 小船上,明灯晃晃。 刘云在江桥门外泛舟锦江,天色朦胧,锦官城内祥和安泰,甚至让人遗忘了自己正身处乱世。 这一方水土氤氲的富贵之气,的确最易折断英雄腰。 也难怪自古以来割据蜀中之人,无一能杀出西川,夺取天下了。 舟停,影摇。 刘云与刘备停舟上岸,江桥门外,一道人影矗立。 竟是张鸳鸳。 “见过伯父。” 刘云在离别前,打算与家人最后好生过节,看看灯会。 却不料,张家二小姐出现了。 刘备心知,定是张莺莺有事。 “升之,备就先回府了。” “在北征之前,你这年轻人,怕是还有很多事要处理。” 刘云点了点头,向刘备道了别。 旋即上岸,看向了二小姐。 “鸳鸳姑娘,有事找我?” 张鸳鸳摇了摇头,递来了一封密信。 “姊姊给你的……不许给别人看。” “莪走了。” 刘云尚未问清,那小丫头一闪便进入了城中。 “哎……” 刘云最不擅长处理感情事。 他缓缓将密信收入怀中。 “实不相瞒……今日,云已经收到四封密信了。” 准确的说,应当是情书。 刘云平日里一心想着北伐大业,可这不代表,他对周围人的感情毫无察觉。 师妹自不必说,这小丫头一开始就是喜欢师兄的。 至于辛姑娘,相处数月间,虽感情日增,却也谈不上挚爱。 张莺莺是刘备、张飞安排,可这马云禄又是怎么回事…… 糊里糊涂…… 刘云拆开四封密信,却见伊人约定的地点各在东南西北四方,全然不在一处。 刘云走入城中,如今身在大城少城之间,无论怎么走,今夜注定都走不完了…… “这几个丫头……故意的吧?” …… 上元节,闹市灯火之间。 作为唯一一个不用宵禁的节日,此刻街道上已满是达官显贵。 刘云置身其中,只觉光线恍惚,明灯亮眼。 他沿着街道而行,踌躇不定。 殊不知,四位女子早早打扮的花枝招展,远远跟在其后。 “辛姊姊,你说师兄还记得我的生日吗?” “今天可是上元节,上元节啊。” “师兄不会真的忘了吧?” 辛宪英轻轻揉了揉张琪瑛的脑袋。 “圣女莫要担心。” “我们四人故意设下此局,估计恩公可是要好生苦恼一阵了。” 马云禄接了这句话:“也对,升之虽然聪明,但是对感情事可是木楞得很。” “若不然,也轮不到我与莺莺……” 张莺莺瞬间低眉:“云禄……你别瞎说,是你非要带我来的,我没想给刘郎写信。” 张琪瑛满脸委屈,都快要气炸了。 “啊啊啊,什么刘郎!叫的这么亲近!” “那是我师兄,我的!” “你别跑!” 一阵喧闹间,张琪瑛追着张莺莺到处乱跑。 马云禄和辛宪英在灯火下含蓄而笑。 她们两女年岁大些,自然不会这般嬉闹。 “辛姑娘,据说你会相面?” “不知,你觉得我们四人,谁和升之最有夫妻相?” 辛宪英颔首笑道:“姎我以为,自己最适合。” “哈哈哈……”马云禄心道是,我还不如不问…… 良久无言。 灯火下,一片繁华盛景。 刘云望向四封密信,却不知该往何处。 刚刚踮起脚尖,却又止步不行。 今日是师妹的生辰。 他本没有忘记,过往岁月,师妹陪伴最多,恩情最深,便准备先去见师妹的。 “哎,师兄去找我了!” 张琪瑛满眼欢喜,抱着辛宪英都快跳了起来。 “我就说嘛,师妹最重要!” “哈哈哈,抱歉,是我赢啦。” 三人眼神复杂,面上略显委屈。 只不过,师妹并没高兴太久。 刘云刚向城北走了两步。 沿途便遇上了一位熟悉的人。 小刘禅躲在红灯下,把刘云吓了一跳。 “兄长!” “天官赐福!” 刘云一把抱起刘禅,看着一身红衣,富贵相的小刘禅,无奈一笑。 “阿斗,你怎么跑出来了?” 刘禅抱着刘云的肩膀,面容忧戚。 “今日不宵禁,阿翁准许我出来玩。” “兄长,听阿翁说,你很快就要离开成都了是吗?” “要多久才能回来啊?” 刘云不好隐瞒。 “为兄去北方有要事要做,预计半年之内是回不来了。” “阿斗。你在成都要好好听话,不读书不要紧,重要的是,饭要吃饱,知道吗?” 半年啊…… 刘禅满眼不舍。 “我好不容易才找回兄长,我不要你离开。” “你为什么非要去凉州,找别人去不行吗?” 孩童的纯真,最是能打动人心,刘云亦是对家人心有不舍。 “不去不可。” “兄长与曹贼之间,还有血仇未报。” “阿斗,兄长答应你,等我报仇之后,一定尽好当兄长的责任,慢慢陪你长大,好嘛?” 刘禅眼泪欲落,虽则他与刘云只相处了一个冬天,可是兄长的温暖,却是过往八年他都不曾体会到的。 这份感情压在孩童心中,让他百般不舍。 小刘禅擦了擦眼中的泪水,默默点了点头。 “既然兄长有事,阿斗一定听话。” 刘云缓缓一笑。 “那走吧……兄长陪你在玩一天。” …… 上元佳节,红灯会,刘云就这么陪同刘禅玩了半夜。 被晾在冷风中的四女,只觉天崩地裂。 辛宪英苦笑道。 “恩公,看穿了我们的把戏呢……” 张莺莺瞥了一眼张琪瑛。 “圣女的愿望只怕落空了……” 张琪瑛不服输的瘪了瘪嘴。 “不可能!师兄不会忘了我的生日。” “再说了,师兄南下前,还说有礼物给我。” “我不信,他会忘记。” 马云禄与张莺莺乃是一伙儿,自然也是闻声揶揄。 “哎呀,那我与莺莺妹妹的礼物,可是老早就给了。” “莫不是升之,忘记了圣女,随口胡言的吧。” “别说了!”张琪瑛满眼含泪,一个人径自向闹市走去。 辛宪英亦是百般劝不住。 “唉……圣女素来聪明,可是一提到恩公,就容易冲动啊。” “二位,灯火渐熄,我看,我们也不必再等了。” “今夜,我们都输了,赢家是阿斗。” 张莺莺与马云禄亦是微微颔首。 “时间不早了,再会。” 辛宪英与马云禄互相打量了一眼,旋即各自回家。 双英合纵,对决,张马连横。 第一局,打成平手。 心有不甘的张琪瑛来到城北的灯会处。 此处,演出完毕,人影稀疏。 少女眸光微红,星天下,一身青衣袍服,将她笼罩在阑珊灯火之下。 寂寥、落寞的背影,如碎花残月,我见犹怜。 少女双拳紧握,身子倔强的抽了抽。 “师兄从来不会骗我。” “只要他说到,就一定会做到。” “可都快天亮了,你还要在这等吗?”熟悉的声音从暗巷中传来。 张琪瑛微微抬起头,浸出的泪光让她看不清那人的面孔。 只是,当青年靠近之时,张琪瑛已是毫无预兆的扑上前去,转悲为喜。 “师兄!” “我就知道你不会骗我。” 刘云轻抚着师妹柔顺的头发,这小妮子,越长大越黏他。 刘云又岂能不知道师妹的好,从始至终不离不弃,每逢危难,师妹必在。 陪伴才是最长情的告白啊。 “师妹,你闭上眼睛。” “我有个礼物送给你。” 张琪瑛擦了擦眼角的泪花,笑盈盈的照做。 俄顷,只见刘云打了个响指,周遭灯火尽燃。 张琪瑛睁眼之际,一个木制的小竹篮已经出现在她的面前。 “这是什么?” 张琪瑛好奇的掀开竹篮上的皂布,里面是一只可爱的小动物,正睁着明媚的双眼,嘤嘤怪叫。 “这是狸奴!” 张琪瑛欣喜不已。 “不是狸奴,是红熊猫。” 刘云解释道。 “这是我在蜀郡属国内发现的小动物。” “我知晓师妹最喜欢这些,就带回来了两只,一公一母,都在笼中。” 他缓缓打开笼子,将两只红熊猫抱入张琪瑛的怀中,体态柔软的红熊猫对少女万分亲昵,只舔了舔少女的手,便熟悉了她的味道。 “师妹,喜欢吗?” 张琪瑛满眼冒着星星,爱不释手。 “师兄,我喜欢!” “我就知道,师兄你绝不会忘了师妹的生辰。” “嘿嘿,看在你没有忘却的份儿上,天官之女,明年也将保佑你战无不胜。” 刘云揉着师妹的脑袋,开心的笑道。 “那就谢过师妹了。” 张琪瑛又问道:“对了,师兄。阿斗早就回府了,你怎么这么晚才到这。” 刘云苦苦一笑:“哎,我去找人了。” “找谁?”张琪瑛眼波暗敛,俏脸上满是委屈:“该不会先去找莺莺了吧?” “没有……”刘云摇了摇头,望向天穹。 繁星点点,花香满地,灯火谢幕。 望着阑珊灯火下的绝美少女。 此时,青玉案中的场景映入青年眼帘。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众里寻她千百度,蓦然回首……” 刘云顿了顿,看向师妹道: “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张琪瑛眼顺着刘云的眼睛望去,青年一眼万年,过去相处的点点滴滴,似是幻灯片一般在眼眸流转。 那一声声师兄透过时间长河,回荡在刘云耳中。 念及过往岁月,师妹刹那间眸一软,直接扑到了师兄怀中。 “师兄……” 还不等刘云反应,师妹鼓起勇气,微启的朱唇轻轻的贴了上去。 这丫头……亲的是嘴。 “师妹?” “嘘,师兄你别说话!” 楼外青山叠。 江中碧水上,天鹅交颈。 良久后,少女脸色微红,慢慢拉开距离,星眸微张。 她抱紧了刘云的后颈,只觉方才发生的一切如梦似幻。 “师兄。” “嗯?” 张琪瑛松开刘云,踮起脚尖,向后推却两步。 微风中,青衣摇摆,少女露出了完美的笑颜。 夜尽天明,俄顷,太阳升起,一轮红日照在少女身后,让师妹的倩影恍然如神女。 “师兄,你定能平安归来。” “师妹,会等你,会在成都一直等你。” ……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一百五十五章 汉家儿郎立汉关,踏破昆仑祁连山!请升之!扫北! 夜尽天明,橘红色的晨曦已在天际吞吐夜幕。 白日到来之前,刘备已在武担山上高设祭坛,一则祭拜路神,二则祭拜北方主神黑帝。 此番北征凉州,实属机密,除去少数参战人员之外,余者皆不知晓作战目的。 即便是今日前来送行的,也就只有左将军府中的寥寥数人。 赤红色的汉家大旗下。 刘备执剑,目光坚毅。 在诸葛亮、张飞等人的注视下。 刘云登台拜将。 “今拜升之为讨魏护军。” “此番北伐,必要克敌而归!” 鸳鸯剑在握,刘备双手转呈,神情肃穆。 刘云接过鸳鸯剑,也意味着,他正式成为了北征凉州的总统帅。 护军者,乃监护北征诸军之意。 由于刘备此刻还没称王,无法授予假节。 刘云只得以护军之名,行统帅之职。 “云,敬受命!” 刘云接过鸳鸯剑,转身看向脚下的大好河山。 遥遥蜀中行,灿灿青云志。 来年续写凉州词,在忆山盟誓。 此行南下,历经官场、情场、名利场。 诸多风雨皆已消散。 而今,壮士堪用,军心振奋,偏师不远万里赴凉州,必将掀起狂澜。 祭礼作罢,刘备一行人护送刘云下山。 身后张嶷已带着四千羌兵北上。 讨魏护军的旌旗高扬,被寒风吹的猎猎作响。 刘备一路语重心长,二人身骑战马,并肩而行,直至离城三十里外,刘备方才停马。 刘云回首,朝诸将拱手行礼。 “甲胄在身,恕在下不能下马行礼。” “主公,军师,千里送别,终有分离,诸位至此吧。” 诸葛亮羽扇轻摇,嘱咐道:“升之,此番远征,跋山涉水,又深入敌后。” “万事皆要准备周全。” “若是敌军势大,则见机而退,万万不可与之死斗。” 刘云颔首道:“军师放心,云心中已有定数。” “早年,云游历三辅、凉州,精通此地兵事。” “凉州,诚乃大汉西陲,国之边塞,失之则亡国灭种。” “曹贼为进位魏公,以恢复九州之制,割舍凉州之名,诚令天下将士寒心。” “凡我汉家儿郎,必要奋死夺回失去的凉州,不教在这片土地上为保全国境而流血牺牲的将士的鲜血白流。” 刘云陈词慷慨,诸将士义气振奋。 四女在临别前,齐齐来送,各有珍藏相赠。 刘云一一接纳,转头又将南行之际,从南中得来的《异物志》转呈辛宪英。 “此书乃汉儒杨孚所著。早闻辛姑娘热忱山水,如今乱世,虽不能亲至,也可观此书博览众闻。” 辛宪英自是爱读书的,刘云身无他物,没什么东西赠予,便以此书,以作临别赠礼。 辛宪英将竹简置于胸前,恬静的笑道。 “恩公多加珍重。” 刘云又调笑道。 “此番去陇西,当路过辛姑娘祖籍。” “不知姑娘家在何处,若有亲友仍在,云可代为问候。” 辛宪英眼眸微蹙,凝眸不言。 这恩公分明早已知晓她的身份,却偏偏还要打这等迷糊,辛宪英有苦说不出。 “恩公,莫要多问。” “早些启程吧。” 刘云点头称是,一一拜别友人。 途径师妹面前,这少女早已哭的梨花带雨,说不出话来。 只喉咙呜咽,断断续续的说着:“师兄……师兄。” 女之耽兮,不可脱也啊…… 刘云细细安抚,又与张莺莺道别几句。 “刘郎慢行,万事顺利。” “姑娘珍重。” 刘云安然上马。 一声“诸将进发。” 千军万马,爬冰卧雪,穿越绵延金牛道。 直入凉州去。 待众人散去,平原上早已瞧不见马队的身影。 辛宪英环顾四周,却怎么也没看到马云禄。 “莺莺妹妹,不知马姑娘何在?” 张莺莺念及此事,颇感头疼。 “她啊……西凉玄燕,谁栓得住。” “昨日,云禄就不见踪影了。” …… 刘云行军数日后。 蜿蜒古道上。 火把林立。 时,天降大雪,一片寒彻。 青年身披黑袍,策马在前,白雪零落一身,尤不见退缩之意。 身后,青羌、牦牛羌、白狼羌,各部羌兵组成的飞军早已换上汉家绛甲。 蒙蒙黑雾中,一派鲜红之色在栈道间攀山越岭,宛若赤龙窜动。 副将张嶷手持火把,拿来舆图为刘云指路。 “将军,前方即是白水关。” “出关走景谷道,沿白水北上,即可到达西倾山。” “到了此地,魏军细作,便难以察觉我军动向。” 刘云收起舆图,点了点头。 凉州地形狭长,夹在青藏高原和黄土高原之间。 此番远征的目的地——陇右位于陇山以西,山地、高原、平原与河间谷地并存。 此行攻袭陇右,汉川的山地兵便能发挥效用。 等到了河间平地上,西凉铁骑又能大展身手。 “走吧,入关与马将军会合。” 一声令下,四千飞军进入巍峨险峻的白水关。 是夜,夜风狂啸。 陇右,汉阳郡,冀县。 汉川战败后,郭淮留镇陇右。 他矗立在许仪的墓前,眼中漠然。 这个少年给魏军断后,身中八创。 刘云壮其气节,特地令人奉还尸首,郭淮将其葬于汉阳。 上一次战争的教训仍在,郭淮针对魏军体制的问题,再三向曹操提出改革。 可消息刚传到邺城,便被驳回。 曹操只说了句:“郭伯济自是良将,然今后军中事务,不必再言。”便把郭淮的建议全部驳回。 郭淮看得到魏军之中的种种积弊,却无法改变。 每一个政策背后,都有数以万计的利益群体。 曹操此刻面临刘备孙权两面夹击,不可能在这时候大刀阔斧,改变军户制度。 况且,曹操不认为士兵们敢反叛,妻女人质都在邺城,这要捏住这一点,魏军士兵就必须忠诚于曹魏。 至于战死之人,曹操也不在需要像两汉一样给与抚慰,乱世吗,就得有了乱世样。 只要打胜了仗,女人随你玩,府库随你抢,你所有的不满和愤怒全都发泄在敌国境内,这样就够了。 至于福利?醒醒吧。 大魏的军户,就是最底层的奴隶。 冬衣是赏赐给领军将领的,与普通士兵无关! 每年魏国还会给群臣颁发御衣和女奴,也就是‘生口’。 但是这一切,都仅限于大魏高门。 底层兵士,常年在外征战得不到轮休,已经实属常态了。 就算回了家,妻女都被人掳走,回家还有什么意义? 时局动荡,前途昏暗。 望着银装素裹的大地,郭淮无奈道。 “天寒地冻,将士们没有过冬得衣物。” “在此寒冬下,每日还要操练。” “别说三月发兵了,就是到了六月,我也很难将他们带出去攻打汉川。” 话音方落,郭淮身后,黑雾中,骑兵停驻。 一位年轻的将领缓缓踏破迷雾走来。 此人身骑黑色大马,穿着一身金甲,神情威严的翻身下马,他落地时,脚步声极重,战马也不耐烦的甩着尾巴。 “伯济,为何抱怨?” 郭淮回头看去,那将军刚刚田猎归来,身后的马队载满了野鹿,野猪之类的战利品。 “为该抱怨之事,抱怨而已。” “上個月,我上表魏公,请求准许关中残兵回国轮休。” “可魏公不仅不准,还要严查汉川逃兵的家属。” “夏侯将军的残部,已经足足五年不曾归家,往岁汉川大败,士气瓦解,我担心,再这样下去,陇右必然生乱。” 那金甲青年笑道:“无妨,某不是征西护军,有虎豹骑在,他们不敢作乱。” 郭淮眼神幽幽一叹。 “曹家千里驹,自然是有强兵弹压,可陇右诸军多是汉川败兵、以及关东新兵,战力不足。” “陇右地接益州,羌胡杂居,乃是秦陇锁钥,巴蜀咽喉,兵家必争。” “我担心,刘备携大胜之威,不待冬雪融化,便会率先出击。” “自时,关中、陇右各兵将尚未重整,一旦遭遇刘备袭击,岂能抵抗?” 那将军无言多时。 最终只道了句:“伯济,多虑了。” “你在汉川被刘升之打怕了?你可是魏公的门生。” “我分析过汉川战局,这米贼屡屡侥幸得胜,全靠天幸,可他未必赢得了我曹文烈!” 曹休,表字文烈,身为曹操族子,又手握虎豹精骑,此番出镇陇右,曹洪名义上是陇右主帅,可是出征前,曹操对曹休有言:汝虽参军,其实帅也! 有能力,有资本,有军队,曹休自然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郭淮深知曹休性格侵狭,目中无人,也没有多言。 毕竟曹休与他同在魏公帐下听教,也算是学了些本事的。 作为三军统帅,至少要比夏侯渊强一些。 “走吧,伯济。” “该回冀县了。” “你这一年来,日夜忧虑,是时候找几个女人开心开心。” 曹休翻身上马,在玩女人这方面,他和曹洪可谓兴趣相投。 二人自从去年一并来到陇右之后,便大肆搜刮民女,养在帐中看她们裸衣跳舞。 饶是杨阜百般苛责,曹家宗亲们依旧不以为意。 “那刘升之就算有些本事,又能如何,陈仓道和祁山道的两座坚城已被加固,足以让他啃个大半年。” “他若真敢来进攻陇右,呵呵,我必让他有来无回。” “驾!” 马队远去,装备精良的虎豹骑奔驰如风。 这一身重甲、马铠可谓羡煞旁人。 寻常魏军就没这等待遇了。 郭淮忧心道。 “文烈,你看到的战况,乃是魏公幕僚所写的战报。” “可未必属实啊……” 魏家操控舆论的本事,郭淮是一清二楚。 汉川之战从大败变为小败,乃至变成了均势,魏国文人团做出了极大的贡献。 这些不懂军事的文人信口胡诌也就罢了,怎么你曹文烈也相信这些谎话? 战报会骗人,战线可不会骗人。 魏军一路败溃,被赶出散关,可是实打实的大败啊。 郭淮全程参与了汉川之战,与刘云接触的最深,也对他的能耐最了解。 “刘升之……此人素来不走寻常路,不会顶着祁山堡和陈仓城前来进犯。” “可他万一不走祁山道,陈仓道,还能走哪呢?” 郭淮眼中震恐,想到了一种可能。 但随后,这种微乎其微的可能性又被他否决了。 “除非攀山越岭,穿越数百里无人区,走到大河的尽头,走到西倾山上,绕道积石山,去穿越千里高原。” “但光靠人力,做得到吗?” 郭淮摇了摇头,历史上在姜维走这条路以前,从来没有任何人成功从这里出兵过。 即便是真的由此出兵,千里无粮,后勤断绝,如何能胜? “白马羌、钟羌、参狼羌……沿途那么多西羌部落,都将是阻碍。” “走这条路,你将是必死无疑。” 郭淮的预料是对的。 可他忘记了一件事。 凉州勿论是羌人还是汉人,都对曹魏恨之入骨。 夏侯渊的影子,烙印在凉州上空。 此后无论是曹真还是郭淮,采用的都是夏侯渊式的屠杀政策。 缺粮了,就找羌人‘借’,缺军功了就找羌人打。 凉州是边州,是边郡,当地豪右素来为中原士大夫所轻视。 凉州汉人入不了曹魏的庙堂,羌胡屡遭曹魏倾轧。 这是无处存身的凉州人,‘思汉若渴’的根源,也是凉州在曹魏统治时期,年年叛乱的根源。 而刘备政权,自隆中对开始,素来以和戎抚夷为基本政策。 比起曹家在西凉掀起一次又一次的大屠杀,刘备政权奉行的是宽和的招抚。 听闻马超、或者姜维一到。 各地的羌人宁肯让汉军白吃白拿,也不愿意把一颗粮食留给魏军。 羌人供粮,汉人离心,豪右作乱。 此乃天赐良机! 攻占凉州,和戎抚夷,将从建安二十一年的春日开始! …… 数日后。 刘云与马超军队合流,沿着白水北上,直至西倾山。 作为巴颜喀拉山的支脉,西倾山高耸入云,雪峰环伺。 汉家北伐军穿行在大小山间,昼行夜歇。 初入高原,已有不熟悉气候的汉军开始出现了高原反应。 头痛、晕厥、呼吸不畅者比比皆是。 就连体格健壮的句扶也感到有些不适。 “升之,近来怪异得很。” “怎生感觉喘不上气儿啊,莫非我等是走到酆都鬼城?” 刘云摇头道:“莫要胡言。” “你这是生病了,得歇息。” 句扶都这般病态,更不要说其他的鬼卒了。 刘云没上过青藏高原,原以为历史上姜维能走此路,料想不会太过艰难。 可是,如今亲走一遭,方知路途艰险。 他晃了晃有些恍惚的脑袋,吩咐道。 “看来不能行军太快,传令,每日只行二十里。” “令明,你带几百羌兵在前开道,找到适宜落脚处,便生火造饭,供我军食用。” 庞德久在陇右高原上,对这等气候反应还不太强烈。 “你们几个,带些羌兵跟我来。” “唯。” 不多时,庞德的先锋队便已和大军拉开距离。 刘云带着主力暂作歇息。 天亮时分,大军方才在当地羌人向导的带领下拔营离去。 “好在马将军熟悉西方羌胡,阴平氐王雷定愿意派出向导,供给军粮。的确是解决了我军燃眉之急。” 马超踏过纷扬大雪,与刘云并肩而行。 “早先,定凉州战略之时,我便派出使者前往西羌各部,多数渠帅皆是愿听号令,供给军粮。” “只是……夏侯渊先前屠灭凉州,阴影犹在,羌人目前不会贸然起兵。” “除非他们能确信主公的大军会在后接应。” 刘云也没有想过能鼓动西羌起兵作乱,愿意提供军粮,就说明陇右羌人是有意将魏军赶出凉州的。 “如此就足够了。” “凉州诸侯新败,宋健、韩遂的人头还挂在邺城,羌人心有疑虑是正常的。” “只要我军在陇右打出威风,将魏军主力击败,羌兵自会臣服。” “自时,我军在北笼络诸羌,主公出兵祁山,前后夹击,断绝陇山。” “西域、凉州,将尽归大汉。” 蓝图在前,刘云心中豪气振奋。 “当年万里觅封侯,匹马戍凉州。” “如今已成封侯事,此番当为凉州百姓,夺回凉州之名。” 马超深以为然。 言及此事,边郡武夫的心酸无奈便袭上心头。 “自孝武皇帝派霍去病将军攻夺河西走廊伊始,凉州羌汉相融,遂开西域,如此万邦之国方才兴盛。” “可是,三百多年间守卫在这苦寒之地的健儿,又何曾被人正眼瞧过?” “凉州,乃国之弃子,中原士大夫所不齿也。” 刘云冷笑道。 “一群腐儒,焉能知天下大势?” 男儿们,细数凉州事,满目尽沧桑。 “光武之时,以西域遥远,国力衰弱,未遑外事,故弃之如敝履。” “累至多年,待班超、班勇父子以数十骑重夺西域,又为我大汉收服万里疆土,真乃英雄也。” “朝中腐儒只知饱食相从,苟全私利,每逢凉州战事起,动辄扬言弃西域,弃凉州,如此岂是丈夫所为?” “动辄弃土万里,割地送疆,又焉能称为上国?” 对于汉末朝中出现的弃凉州之事,刘云颇有微词。 “光武以来,朝中废弃凉州之事,屡上朝议。然汉庭终有忠臣志士明辨曲直,盖马将军之先祖,伏波将军力排众议,是故,金城以西,终为汉家疆域。” “安帝时,朝堂先弃西域,又欲弃凉州,是故虞诩上书庭辨,汉家将士,亦舍生忘死,趋抚边疆,终不使胡族猖獗。” “至灵帝末,平凉州耗尽国用,累至数百亿钱挥洒边州,国之将覆,司徒崔烈引满堂公卿,皆曰:弃凉!” “时,独有傅燮,大骂公卿,曰:斩司徒,天下乃安!灵帝壮其节,不弃凉州。” “如此,至汉道衰微始终,凉州依旧在,天下依旧在。” 凉州在,则天下安。 两宋以前的华夏,莫不如此。 而如今,天下大乱,又赶上小冰河期,华夏民族大融合之际,真乃古今未有之变局。 曹操为了篡汉,恢复九州制,公然舍弃凉州之名,将凉州故土尽数融入雍州地。 此举,让那些仍然为国死守绝域的英雄儿郎何等寒心。 自古,隆兴盛世,当以凉州为重。 衰败之世,莫不先弃西域,在弃凉州,后弃三辅。 最终把整个中原都拱手让出。 偏安一隅,自取灭亡。 “曹操撤销凉州之名,也意在舍去凉州繁杂之事,独守中原。” “利器宜盘错,升卿负壮猷。谋臣皆肉食,何事弃凉州!” “一曲凉州词,道尽此中辛酸。” 刘云心念此事,目光凝肃。 他看向远方崇山峻岭,那高耸入云的雪山,彰显着高原上的绮丽风光。 翻越此山,便踏上凉州路。 事实上,如今的凉州早已不是全盛疆土。 先前在张郃,夏侯渊的全力攻略下。 魏军仍然只控制着金城以南的几个郡。 过往因凉州动乱,河西走廊的领土,尽数为当地豪强和羌胡占据。 曹操建立魏国后,亦不愿干预凉州北部的乱局,实际上已经放弃了大半凉州。 就这样,金城郡以西的土地,已经三十多年不闻汉家政令。 凉州彻底成为了弃子…… 饶是如此,仍有守卫在敦煌,西域的汉家儿郎在苦苦支撑,坚守绝域。 刘云当年游历凉州见到过这些人。 他们是整个帝国的守夜人,衣衫褴褛,不为功名,日复一日的和羌胡争夺着每一寸土地。 日复一日的在戈壁大漠上与塞外的敌人交锋。 整整三十年,没有一个援军,也没有任何钱粮供给,甚至在大汉实际上已经灭亡后,这些人仍在守护帝国的门户。 他们才是代表着大汉铁血的守夜忠魂。 “我不会弃凉州。” “此行北上,不仅要还我大汉凉州之名。” “更要让凉州永为汉疆!” 刘云环顾诸将,策马在军中疾驰。 “将士们,你们先前不知道此行我们要往哪里走,我现在告诉诸位!” “我们去凉州!” “自北宫伯玉,边章,韩遂起兵以来作乱,凉州离开大汉已经三十年了。” “关东的世家大族不要他。” “曹操把凉州的名号都给取消了。” “他们不要,但我们要!” “凡是汉家的土地,一寸山河一寸血,没有拱手让人之理!” “诸位,汉家儿郎,可愿与莪同扫北?” 王平、句扶、庞德、张嶷皆曰:“愿随将军扫北!” 万众欢呼。 “扫北!” “扫北!” 刘云昂扬奋马,加鞭前驱,吟诵道。 “好,那此行,我们去把凉州夺回来!” “让汉家的锦旗,在昆仑山上,在祁连峰顶,在西域,再度飘扬!” 萧萧儿郎过雪山,昆仑祁连立汉关。 铁甲雄兵卷诸羌,不破凉州终不还。 是夜,三军进发!汉家儿郎义气盛。 踏破群山,竞相陇右去。 ……我是分割线…… 剑阁少女提示您: 季汉命运线更改率:20%! ……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一百五十六章 华夷之辩,进位飞将军!汉家义从,踏破凉州路! 二月,雍州、汉阳郡、冀县城。 为了三月南征。 城中的各处兵器坊都在打造军械。 羽箭、铠甲、刀剑,长矛络绎不绝的送往府库由铠曹清点过后,转运至魏军各营。 府邸内,羽檄交驰。 郭淮步履匆匆的来到大堂上,陇右军方各部将领皆在此处协调来日南征事宜。 “预先要准备二十万石粮草,骡马、篷车也得悉数凑齐。” “找不到足够的徒隶和役夫,就征发羌氐运粮。” “我部将从祁山道南下,直指阳平关。” 曹休指着地图一字一句的吩咐军略,赵昂、杨阜、姜叙等人皆是各怀心思,面面相觑。 坐在主座上,戴着武冠的中年男子微微颔首,吩咐有司将计略抄录在案,然后通快马转送邺城。 此人一脸都是落腮胡,穿着华贵的黑色玄甲,外套锦绣大氅,尽显华贵富足。 这便是陇右军方的主帅曹洪,表字子廉。 时任都护将军。 此职乃是夏侯渊曾经担任过得官位。 曹操以曹洪为都护,可见已是将此人看作夏侯渊的继任者了。 “陇右有我家千里驹和曹真。” “关中有张郃、徐晃、黄须儿。” “等到三月南下,我必能为妙才报仇雪恨!” 诸将点头称是。 可还不等曹洪发表完感慨,门外的郭淮便已带来了噩耗。 “只怕三月无法发兵了。” “都护将军,蜀中传来密报,一月中旬,刘云带着一支兵马悄悄北上。” “其部,在梓潼附近失去了踪影。” 曹休闻言,不解道:“带了多少兵马?” “四千多人。” 曹洪冷哼一声:“无忧,区区四千人能怎样?” “我军在陇右机动兵力不下四万,关中有五万。” “祁山堡、陈仓城皆是坚城,他们难道还敢绕过两城,将粮道留给我军袭击?” 郭淮摇了摇头道:“只怕不会,但是,刘云此贼向来出人意料,不可大意。” “在探明他用兵方向之前,绝不可疏忽。” 众人面面相觑。 自从刘云南下三蜀剿灭校事过后,魏军在蜀中的眼线是越来越少。 现在刘备方面的部署,他们根本搞不清楚。 蜀中就像是陷入了一团迷雾一般,无法让人窥其虚实。 面对未知的领域,狂傲者不屑一顾,谨慎者小心防备。 曹休选择了前者。 “刘备想从汉川出兵,目前只有这两条路。” “我军在往岁便已经加固祁山堡和陈仓城,虽十万大军无能奈何。” “更何况,蜀中往岁东征北战,民力耗竭,蜀中编户齐民不过二十万户,魏公离开后又把汉川西部付之一炬,短期之内,刘备没能力发动全面战争。” 郭淮谨慎道。 “将军,我现在说得不是刘备有没有可能发动战争,而是假如他前来进攻,我等该如何部署。” 曹休向来不喜欢他的话被别人反驳,尤其是年轻的下属。 郭淮一再追问,已经让曹休隐隐动怒。 “刘备一次性能出动的野战兵力可能还不如我陇右军,就算来了又能如何?” “关中的张郃可还盯着他,只要刘备敢来,张郃就能直指汉川,断他后路。” 曹休指向沙盘,冷冷道。 “他最多……会进攻陇右、关中的结合部。” “我若是刘备定会进军陈仓,在我军出战以前,率先抢攻!将战事拖入敌境。” 郭淮点了点头。 “既知如此,还请将军做出防备。” 曹休指示道:“祁山让曹真去,陈仓……可有推荐?” 郭淮思索道:“金城太守苏则麾下有一善战之将,名曰郝昭,可堪大用。” 曹休颔首:“善,调郝昭来陈仓。” …… 万事俱备,魏军将视线全都放在祁山堡和陈仓城上。 此事,在武都郡沮县的法正出了大力气。 北行之际,他暗中带了一万东州兵。 既削弱了东州元老的力量,又为今岁北伐做足了铺垫。 当曹休郭淮等人打听到法正兵至散关过后,已经确定了刘备军的进攻方向将在陈仓道。 谁也没有料到,蜀中真正的精锐此刻却在攀山越岭,爬冰卧雪,迈过人迹罕至的高原路。 …… 大军的面前,是一望无际的雪山,看不到尽头的山麓。 沿着白水北上,白水的尽头,便是西倾山了。 来时,将士们还是一片热忱,可行军数日过后,汉家儿郎的气血,便被一望无际的雪山林海淹没的狗屁都不是。 更有不少羌兵直言:“信了那个汉人的鬼话,说是北上凉州,不走大道,却把我等拐到这等荒郊野岭处,也不知是让咱们去哪喂鹰嘞。” 西倾山,又称嵹台山,西强山。即今青海东部、甘肃西南部。山体承西北一东南走向。既是昆仑山系与秦岭的分界线。又是洮河、白龙江的分水岭。 从高山上俯瞰脚下。 左为巴颜喀拉山,右为大秦岭,天然的地理阶梯。 天然的神弃之地。 一连数百里不见人烟。 将士们深受高原反应,还得爬山越岭,心中惶恐,叫苦不迭。 好在上高原后,就能通行一段较为平缓的道路,若不然这般颠簸下去,还不等到达陇西郡,将士在半路上就得损耗不少。 当然……损耗的都是汉川鬼卒。 生存在川西高原上的诸羌,对这等气候早已习惯。 刘云纵马在高山之巅。 放目望去,千沟万壑,青松似海,云雾茫茫,层峦叠嶂。 一片绵延冰雪之下,四周道路堵绝,茫然间就连向导都要迷了路。 王平再三劝导:“将军,如此严寒之下行军,将士们可受不了啊。” “不如暂且扎营歇息。” 刘云点头称是。 庞德带领的前队至今不曾归来。 后队也因一场大雪,找不到他们的踪迹。 难怪乎,历史上姜维走此路时,是从夏季出发了。 如今乃是初春,高原积雪尚未融化。 若不是要抢在魏军进攻前直捣陇右,刘云必不会冒险在春季出兵。 “两难的抉择啊。” “暂且扎营,安养将士,再等候令明的消息吧。” 一连数日,不曾察觉庞德动静。 就连前去联络羌人的马超也已不见踪影。 随行粮秣又所剩不多,再不能找到羌人部落,大军非得被困死在此啊。 刘云行军大半个月间,不断翻越羌人绘制的舆图,又招来向导学习羌语。 如今已能听懂羌人的话。 门外飞军中的各部羌兵多有抱怨之语,对他这個主帅也多是恶语相向。 先前刘云还听不懂,如今却已能知晓一二。 他没有惩处羌兵,只是淡淡一笑,思索着彻底收服这些羌人的办法。 深思之际,句扶又突然来报。 “将军,前方有兵马来了。” 嗡! 嗡! 嗡! 吹角连天。 在不明敌我的情况下,刘云还是小心为上,即刻吩咐各营将士严阵以待。 不多时,却见西倾山下,马超手持汉旗,引着羌人前来归附。 “是平西将军!” 诸将大喜。 找到了马超,就等于找到了粮食补给。 “马将军,这些是?” 马超策马而来:“生活在白水附近的参狼羌和白马羌。” “西羌大小两百余部,各有豪帅,莫能为长。” “往北,穿越西倾山下山口,还可能遇到钟羌和滇零这些塞外羌人。” “各部羌帅,我已派人联络,但是西倾山大雪未化,道路难行,目前只怕难以翻越啊。” 刘云闻言称是,他在凉州也多闻诸羌故事。 西羌各部名号不一,未成一统,大多生活在金城、陇西、汉阳等郡。 在边郡内部生存的是归化程度较深的塞内羌。 生存在要塞外部的羌人被通称为塞外羌,他们所生存的地区也被称为羌中。 (即今青海、西藏及四川西北部、甘肃西南部) 凉州羌人的数量远胜于汉人。 若要征服凉州,首先就得让羌人归心。 好在,有马超、姜维这样的凉州大姓在,羌胡多数还是愿意归于汉家所用的。 刘云放下戒备,不多时,打开营门迎接羌人到来。 数千羌胡混迹军队间,沿途各出酒食。 与汉军相处,安泰自若,虽不通言语,鬼卒们却也能察觉他们并无恶意。 送完粮秣后,参狼羌帅面作惶恐,有言在先。 “在往北,要翻越西倾山,在我族人眼中,此乃千里绝域,绝不可去。” “除非有飞天之力,否则,去者,无一能返。” 营中将士见峭壁冰寒,闻言迟疑,皆有退却之意。 王平等人亦是想另寻道路。 唯有刘云一人坚持翻山。 既然历史上,姜维从这里走过,那他也必定能过得去。 “勿用多问,我军必要由此入凉州。” 刘云见参狼羌和白马羌对此行不抱希望,又让向导翻译道。 “诸位豪帅,若我当真要翻越西倾山,该如何走?” 那羌帅还以为刘云听不懂羌语,只冷峻的笑道:“若你这小白脸在大雪中这能越过此山,老子把头割下来给你当尿壶。” 向导不知如何翻译,只说了句:“他不相信你。” 刘云耳根一动,没有多言,只转头对着王平吩咐了一些话,旋即让参狼羌和白马羌在前带队。 沿途又走了一日,天寒地冻,人心浮躁。 鬼卒与五部飞军之间也因言语不通,摩擦更多。 还不等路途过半,便有数十名羌兵掉队逃亡。 白马羌与参狼羌也不愿意与他们冒险翻过西倾山运粮,走到山头,便停下脚步。 “马将军,粮草只能送到山顶,我等都是小种部落,有各自的难处。” 马超眉头紧皱,如今大雪时节,没有羌人运粮,汉军如何能翻越西倾山。 “二位豪帅,出征前,你们可是一再向我保证,必将我们护送到钟羌的地盘。如今,不算数了?” 刘云见马超动了怒火,摇了摇头道。 “马将军,勿要多言。” “上山便是,我自有计较。” 刘云素来不喜欢啰嗦,他令向导找到一处平缓处过山。 由此南下,走过一个山麓,便能抵达钟羌的领地了。 途中或有鬼卒问曰:“大祭酒,过去在凉州、益州作乱者,不正是羌人吗?我等既然身为汉军,为何要与羌人为伍?徒增累赘而已。” 如今胡汉军队混编,汉民有此疑问,到也在情理之中。 在春日大雪下,即将翻越一片冰寒的西倾山,将士们看不到希望,对陌生的环境便会越发畏惧。 尤其是五部飞军,归附不久,必须加强他们的凝聚力。 这涉及到军队精神领域建设的问题,绝不能疏忽。 “孟起将军,不必前行,下令扎营造饭。” “留各部羌帅用饭。” 马超点头称是。 很快,炊烟升起,将士们见到热食,方才停下驻足。 刘云不自觉的走到雪坡之上,身后是深不见底的悬崖峭壁。 他俯瞰麾下正在享食的将士。 这一群身穿绛甲的汉家儿郎,无论是鬼卒还是羌人,都是大汉的臣民。 都是汉家的将士。 汉是一个符号,一个文化概念。 在五胡乱华以前,凡是臣服于汉庭的羌胡,他们就是毫无争议的汉民。 汉政权对待作乱的国内羌胡,乃视为叛乱,而非外战。 所以朝廷中始终有安抚和镇杀两种政策。 曹魏走的是段颎斩尽杀绝的老路。 蜀汉走的是张奂招揽安抚的战略。 很显然,历史上蜀汉的战略,以最小的代价,换来了最大的成果。 刘云在山巅望向将士,大声问道:“诸将,自古便有华夷之辩,试问,何者为华,何者为夷?” 无人能答。 刘云又说道。 “西羌,出自三苗,姜姓之本也,故,羌汉本同源,戎狄亦同亲。” “诸羌即是中夏之苗裔。” “春秋以居中原,服王化者为华,不服王化者为夷。夷夏之国,以是否知礼仪而分。” “此乃古人之语,但我不这么认为。” 熟悉羌语的向导们互相转述着刘云的话。 山坡下的羌人们虽然听不太懂刘云的意思,但是能从他慷慨激昂的语气中,听出他激动地情绪。 “云以为,汉秉威信,总率万国,凡日月所照,皆为汉土。” “凡天下之民,皆为汉臣。” “凡万里之国,皆为汉藩。” “往昔凉州,自称羌乱者,多杂汉人豪帅,镇压羌乱者,多是义从羌兵,如此观之,何有夷狄之名?” “韩遂、宋健可算汉人?湟中义从,可算羌人?” 凉州羌汉混杂,无人能说的清。 羌与汉一样,也是个文化符号。 生存在汉、藏之间的各部落,就被称为羌。 “大禹兴于西羌,后羌国世为周邦。” “朝代陵替,自孝武皇帝后,万国归汉。只要心中向汉,人人皆是汉民,愿意为大汉守疆卫土,人人皆是汉将。” “何来华夷之别?” 马超听闻此言,心中震动,环顾四周,羌人们窃窃私语。 鬼卒们各有议论。 这等离经叛道的诠释华夷的话语,众人皆是第一次听见,有人仍然不为触动。 只是当众人把目光望向高台之上的刘云之时。 他接下来的发言,越发的将众人的心凝聚在了一起。 “此去凉州,莪知晓路途艰难,不少人都会丧失锐气,意志消沉。” “可你们想想,四百年来,戍守在这片土地上的汉家儿郎,何等艰难。他们横眉冷对千夫指,不求富贵,只为守住西土。纵使那朝中朱门权贵,一退再退。可只要汉家旌节仍在,只要汉家气魄仍在。” “凉州、西域都终能归于汉家!” “这不是一两个人的功业,而是四百年岁月的守望,是这些人守住了中原门户,将域外的一切牛鬼蛇神挡在了凉州,如今这个担子落到了你我头上。” 刘云纵马而下,疾驰在羌兵和鬼卒的中央。 “试问,谁人生了诸羌?” 羌兵们对早期创世神话不甚了解,只知战国时的源流,诸羌纷纷开口道。 “我等祖先是无弋爰剑!” 刘云摇头道:“爰剑以前呢?” 诸羌未能知其源流,面面相觑。 刘云见羌人不知尊长,正色道: “赤帝神农氏生于姜水,古语,姜羌同字,故曰,羌人皆是炎帝后人。” 神农氏……多么久远的神话。 或有羌人在老人的言传之中听过这个名号,这些人便由此对大汉产生了向心力。 “汝等可知,赤帝之子,何人也?” 羌兵惶恐:“我等不知!” 刘云拨马面向诸羌。 羌人部落民都很迷信,以神话故事传播教化,总是比屠刀来的有效果。 “汉高祖乃赤帝之子也,汉家子孙牧守汉疆,世为长者,自当统御诸羌。” “诸羌二百余部数百年间无尊长,漂泊域外,岂不知汉家乃本源也?” “如今汉道陵迟,汉家天子被曹贼囚禁许都。你们要眼睁睁的看着汉羌长者被人杀害吗?” 少数羌人们纷纷摇头道。 “我等不愿。” “好!” 刘云振奋道。 “无心北上,愿意南下归家者,现在出列,我刘云以性命发誓,绝不阻拦。” 羌人们相互对视,眼前是冰山大川,背后是回家之路。 到底如何选择,人尽皆知。 虽然刘云诠释了羌汉来源,可多数羌人对于几千年前的事情并不感兴趣,认同感也不强。 飞军之中的羌兵,不少人上前道。 “我等想回家。” 刘云点头道:“孝兴,给足粮草,让他们走。” 句扶困惑不解:“升之?你认真的?” 刘云点头道。 “一诺千金。诸位吃饱后,尽管离去。” “然而,哪怕只有我一人北上,我也依旧会夺回失去的土地,夺回失去的凉州。” “我要让这片土地重归凉州之名,要让四百年来为这片土地流血牺牲,守土卫疆的羌汉勇士知道,他们的鲜血没有白流!” “我也要把逆魏彻底赶出这片土地,让他们为屠杀、淫掠付出代价!” 刘云横剑在握,勒马扬鞭。 望着不可翻越的西倾山,大声质问。 “参狼羌与白马羌豪帅皆曰,西倾山,不可翻!” “塞外的钟羌、滇零人具言:山道险阻,雪神拦路!” “而我今日,非要越过此山,直捣陇右!” “鬼卒,愿意追随我吗?” 汉兵齐声高呼:“我等愿往!” 刘云振奋的看向王平。 这机智的裨将很快便把飞鸢拿来。 山崖下,下山的道路被冰封。 沿途悬崖峭壁,无处立足,冰冻三尺,稍有迟疑,皆是会落入山谷,尸首无存。 也难怪参狼羌豪帅不相信刘云能过山了。 “王平,把飞鸢和雪橇给我戴好。” 诸羌眼见刘云穿着一身鸟羽,脚下踩着踏板,都是不知从哪来的奇技淫巧,羌人大惊失色。 “他要做什么?” 羌帅无一能知。 只是眼神中都露出了不可置信的震恐。 “他要飞下去?” 刘云架好飞鸢,望着山脚下的皑皑雪地,深吸了一口气。 为了鼓舞三军士气,将帅必须以身作则。 狂风打在他的脸上,冰冷的气息寒彻周身。 “呼……” 刘云吸了口气,将师妹临行前给他的护身符握在手间。 “天官之女保佑,我若不死,回去定要好好奖励师妹!” 他低头看向山下。 山下前来接应的钟羌、滇零羌部落漫山遍野。 所有人都仰视着这位年轻的汉人军官,孩童们四处堆砌雪人,羌人老少嬉笑,似是在等着看刘云笑话。 “在大雪天,从没人能翻越西倾山。” “就是夏日,我们部落中最勇猛的健儿也得小心攀爬。” “此人,是在做梦吗?” 马超听说过刘云在广汉用飞鸢奇袭郑度的故事,可是这山崖到下山的坡路,少说有两三百米之高。 一旦失手,三军统帅将出师未捷身先死。 “升之……不可冒险啊。” “不如等雪停了再找别的路下山吧?” 刘云摇了摇头,坚定地看向了山下。 高原多风,大雪堆积,地面雪厚三尺,落地后有缓冲,也不至于摔断腿。 “五部飞军缺乏勇气,塞外的羌人们左右摇摆。” “鬼卒们的士气也会受到影响。” “再这样下去,三月前我们是到不了积石山的。” “一旦让魏军抢占先机,负责佯攻的法孝直可就危险了。” 马超摇头道:“寒冬中行军本就考验士气,羌兵们无法战胜恐惧啊。” 刘云眼眸一冷。 “他们不能!但我能!” 刘云抛下这句话,驾驶着飞鸢奋力向前一蹬。 双脚的雪橇板沿地滑行,在积累足够的势能之后,飞鸢全力向山下飞去。 万众惶恐! “他要做什么?” 羌兵、鬼卒、西凉铁骑、各方羌帅闻声大惊,个个驱步向前,来到山崖上俯瞰。 “升之!” 人群中身穿羌服的马云禄急忙挤开羌兵,向下望去。 凛冽寒风中,飞鸢滑翔! 他像一只自由的鸟儿。 朝着山下冲刺而去。 冷风快要撕破脸颊,任何人都能感受到从高空坠落的可怕! 空气在刘云的耳畔剧烈尖啸! “他如果不是疯了……那就是有天神相助!” 参狼羌豪帅满目震恐,不忍卒视。 “疯了,这个汉人不要命了!” 一阵喧哗落下。 须臾间,却听少女欣喜的高呼。 “升之落地了!” 呼呼呼呼! 大风呼啸,飞鸢疾驰。 山下正在看戏的羌人,刚要预言刘云的死相。 却只见一位身负鸟翼的青年迎着寒风、在高空滑翔而来! 何等壮哉之举! 钟羌中的长者目眦尽裂,手持着权杖虔诚伏地。 羌人健儿个个失神落魄的站起身来,仰望着高空的人影。 “他是昆仑神吗?” 祭祀们抬头仰望,目光尽是一片敬慕。 数万人的目光凝聚在刘云一人身上。 “危险,闪开!” 刘云脚踏雪橇板沿途滑行数十米,一头扎进了山下那群钟羌孩童堆砌的雪人之中。 噗通! 雪花飞溅,孩童四散。 一片雪粒弥漫四周。 须臾间,山顶、山下皆是寂寥无声。 “他……死了吗?” …… “活着!” 刘云一只手从雪堆中伸了出来,天官之女留给他的护身符高高扬起。 刹那间! 羌人震恐,万众高呼! “昆仑神!” “昆仑神!” “昆仑神!” 《周礼·春官·大宗伯》郑玄注:‘礼地以夏至,谓神在昆仑者也。’ 在羌人眼中,天爷与天母是最高神。 与汉人一样,羌人的神明都居住在昆仑之巅。 虽然羌人部落不断东进南下,但一直把西域当作故土,把昆仑山作为精神支柱。 西倾山是古昆仑山系的支脉。 在羌人的眼中如同神明! “在冬日,翻越这座不可逾越的昆仑山,唯有神能做的到!” “昆仑神庇佑!此乃神之子!” 钟羌和滇零羌的孩童们迅速把刘云从雪地中刨出。 山下羌民蜂拥而来。 这些生存在塞外的羌人在祭祀的带领下,急忙伏地惊呼:“飞跃西倾山,此诚乃,飞将军也!” “飞将军!” “飞将军!” 万众高呼! 刘云被羌人高高举起,一轮太阳照入他的眼中。 这番堪称奇迹的表演,震惊各部。 …… 山顶山,鬼卒心惊。 诸羌震动。 马超从来没有想到,刘云居然胆大到了如此地步! 利用飞鸢和雪橇,战胜了不可逾越的西倾山。 当人类的智慧,战胜了可怕的大自然之时。 这股神秘的力量,必将让所有羌人为之敬畏! 山顶上,王平令鬼卒抛下飞爪,绑在山地的巨石之上。 刘云顺着缰绳,重新翻回山头,又用不太熟练的羌语问道:“诸位,你们现在愿意归于汉家,助我驱逐逆魏,报仇雪恨吗?” 羌兵不再畏惧,气血翻涌,个个捶胸高呼。 就连一直不看好他的参狼羌豪帅,亦是大惊失色:“你听得懂我们的语言?那我们骂你……” 刘云笑道:“学了很久,我一直听得懂!” 何等胸襟!何等器量! 参狼羌与白马羌豪帅闻声震恐,为其气魄折服,各自振臂高呼,仰天嘶吼:“飞将军万胜!” “飞将军万胜!” “飞将军万胜!” “我等愿意追随!” 刘云顶着凛冽寒风,用羌语嘶吼道。 “过往,汉家册封忠诚于汉室的羌兵勇士为义从!” “陇右,湟中义从名震天下。” 刘云歪了歪头,振奋道: “我不要湟中义从,我要你们所有人!” “你们从今日便是我汉家的义从!” 千呼万唤,诸羌齐齐看向青年,眼中满是敬畏和痴迷。 在声声尖啸声中,刘云来到山坡上,大声疾呼。 “随我出塞,踏破积石山!踏破昆仑山!!!” “我等将神兵天降,杀入逆魏的心脏!” “杀入河湟谷地!杀入河西走廊!” “把魏军全部驱逐出去。” 羌兵热血翻涌,各自持着兵刃高呼。 “飞将军!飞将军!飞将军!” 刘云手握缰绳,栓在腰间,朝着激动地羌人高呼道。 “丢下铠甲,裹住毡衣,绑紧绳索。” “汉家的义从羌兵,放下畏惧,随我翻越西倾山,夺回凉州!” “塞外的义从们,去夺回汉家的土地!” “赤帝的孩子们,我带你们重回汉家!” 山呼万岁,羌人们天崩地裂一般的呼声,响彻西倾山! …………………… 《季汉春秋》语云:帝自阴平行,临西倾山,时道路不通,人心离乱。 帝饮冰卧雪,亲入险道,诸羌咸服。 三月,神兵天降,一扫陇右,并及凉北,魏囚顿首。 魏兵语云:汉兵不满万,满万不可敌。 动静呈鬼神之变,千古之战,莫逾于此!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一百五十七章 大魏千里驹,请战刘升之!风起凉州,开战! 二月下旬。 北伐军一路南下西倾山。 由于大军一路轻装便行,仰食羌谷。 除去必要的甲胄之外,没有什么需要带的。 汉川山地兵爬山越岭也早已习惯。 唯有西凉骑兵舍去了战马,一时间到还有些不适应。 参狼羌大帅和白马羌大帅将刘云护送到钟羌的领地,便自行离去。 这一路上也多亏羌人供粮,若不然北伐军根本走不下西倾山。 刘云与羌人豪帅一一道别,旋即便带领大军继续往北。 离开昆仑山系之后,总算是走了一段较为平缓的道路。 在往北数百里,便能眺望到雄壮的祁连山群。 看到祁连山,便走到了青藏高原的最东端。 青藏高原和黄土高原的分界线便在此处了。 途径羌人部落之时,当地的钟羌和滇零羌告诉刘云。 羌人崇尚天神,住在西凉板屋中,每家每户在屋顶上都会放着一块白石,汉兵可以借宿,但是不能动他们的石头,否则将会招致祸患。 刘云领会其意,知晓这应当是羌人的白石崇拜,于是便严令鬼卒尊重羌族传统,不得造次。 每夜升起篝火之时,钟羌和滇零的豪帅们也会热情的拿出烤制,和一种名为‘潼酪’的牛羊乳制品,给汉军享用。 刘云北上没带什么东西,无从交换,纯当白吃白喝了。 可是这些羌人也没指望能从刘云手中得到什么东西,他们只是发自内心的觉得刘云是被昆仑神庇佑的神子,故而言谈之间,多显尊崇。 马超亦是暗中多有感慨,若没有刘云当日用飞鸢降服诸羌的举动,西倾山下的钟羌和滇零羌可未必会服从汉军。 要知道,无论是钟羌还是滇零,这两大部落都是东汉百年羌乱的主力。 如今,羌人和穿着绛甲的汉军相安无事,倒也显得有些值得玩味了。 刘云与几位豪帅的交谈中了解到。 他们这两支部落,一直生活在凉州刺史部以外,这些部落被统称为塞外羌。 平日里由护羌校尉领护。 汉末之世,凉州军阀割据,汉灵帝用来制约世家大族的三互法在凉州不适用。 能够统领凉州的,只有当地的羌人豪帅和汉人大姓。 吃着烤炙的句扶并不明白:“那他们为什么又要叛乱?” 很显然生存在宕渠的板楯蛮,并不知晓凉州疾苦。 板楯蛮世代收到了高祖的优待政策,与大汉的向心力还是很强的。 正如何彦所说,没有板楯蛮镇压四方,益州早就沦入羌胡手中了。 那滇零羌的豪帅突然看了一眼句扶,他听懂了句扶的话。 “因为大汉的将军需要战功,大汉的官吏需要敛财,当地的豪强需要奴隶。” “一开始我们反对那些将军,和小月氏人一同起兵,只是想将贪官污吏赶走而已。” “可后来,凉州汉人的叛军也加入其中,他们借着汉天子的威名,自立为将军,将各部羌人们哄骗到一起,举兵东向,意图从天子手中夺取凉州的控制权,甚至夺取天下。” 羌乱从来不是一个单一的政治问题。 凉州羌胡归化了几百年,实际上汉化程度已经比较深了。 多数生活在塞内的羌人对汉朝是有认同感的,他们讨厌的其实是剥削压迫又歧视他们的关东士族。 所以蜀汉起兵北伐的时候,凉州各地的羌人也会闻风响应。 不仅是羌氐,甚至就连康居、小月氏、鲜卑也派遣使者前来归附了。 那时候,汉魏陵替没多久,羌胡尚不认魏有天下。 可是一个汉旗,就能将西域凉州所有的羌胡联系到一起。 他们可能大多数人不通汉语,认不得几個字,但是只要汉家大旗一飘,他们就都认得那是他们宗主的旗帜。 当然,也会有野心勃勃的生存在塞外的羌人大帅,在实力强大后想要割据一方,可是即便是再大的羌人部落,也只是几个部落王,胸无大志。 汉朝历来擅长治边的那些能臣,只需挑唆羌人内战,或是派遣几个刺客,一个部落便会就此消亡。 他们的威胁,远远比不上一个韩遂。 说到底,两汉前期的羌乱,是民族大融合时期,因制度文化差异和官吏豪右贪污欺压而产生的变乱。 可到了东汉中后期,情况就不一样了。 这涉及到了东汉的地域矛盾。 关东士族形成了自己的利益圈,排挤并且歧视关西出身的汉人,在制度上不让他们当官,在文化上形成地域歧视。 凉州的汉人叛军,受到关东士族的排挤无法脱困,最后只能一头扎入羌人起义的队伍中,接过了羌乱领导权。 等到羌人起兵势大,他们又转头借着天子的名义,自封将军,领导羌人部落掉头过来攻打大汉。 故曰,乱凉州者,乃边章、韩遂之类也,其内因,实际上还是东汉的地域矛盾,无法被平衡,羌乱止不住,其实是关西人与关东人政治博弈激化下的产物。 偶尔,凉州也会遇到一些名臣能将,他们在任时,凉州万民自然能安泰。 可人类历史证明了一点,清官少如凤毛麟角,贪官多如黄河之沙。 这些名士一走,狡猾贪婪的官吏和豪右为获取军功,奴役凉州,又将挑动羌人作乱。 如此往复循环,中原士大夫就越发瞧不起边郡武夫。 边郡武夫在朝中得不到重视,便会在凉州养寇自重。 朝廷为了弥补凉州的烂疮,又得耗尽国库之力,镇压乱兵。 说到底,人心的贪婪,政治博弈,军阀对权利的渴望,才是汉末羌乱的真正根源。 …… 刘云深知此中事,不愿多言。 曹魏在凉州大行屠刀,当地百姓深以为恨。 但是当地豪帅一听汉军到来,又将会重新燃起对汉家的信心。 打下凉州不是根本要务,治理好凉州羌患,为东汉的烂疮收尾,重振汉家在凉州的统治,才是刘云此行北上的目的。 他途径钟羌和滇零余部,每日都会给羌人们讲讲创世神话,以增强汉羌之间的向心力。 “由此往北,再走数日,便可见到积石山,此山乃是大河(黄河)的源头。” “当年大禹治水于此,三过家门而不入……” 如此种种故事,听得羌人颇感好奇。 部落中的孩童们都凑到刘云面前听他讲述过往神话,直到夜幕降临,依旧恋恋不舍。 在此期间,刘云的羌语越发娴熟。 “积石山,又曾是女娲大神治理水患之时,以五彩石补天之处。” “由积石山向东北,穿过漓水,便能看到山上的白石。” “由此北上,不远处便是汉朝的白石县。” 这些生活在塞外的羌人们目中欣喜,纷纷对塞内的风光感到好奇。 “飞将军,你能带我们去看看积石山吗?” “我们都没去过!” 刘云颔首道:“当然可以,不过……” “按理说钟羌和滇零羌人,不应该没去过陇西啊。” 刘云纳闷之际,身后的羌服少女,蓦然走来。 “钟羌和滇零是生活在塞外的羌人。” “永初元年,西羌叛乱,钟羌和滇零羌失败后,部分族人便退回到了西倾山。” 刘云蓦然回首,那人竟是…… “云禄姑娘,你怎么会在这?” 马云禄笑道:“西凉玄燕,要回家了。” “谁能拦得住。” 刘云无奈的摇了摇头。 好在马云禄也是有些武艺傍身,往昔南下犍为,也证明了她的独立。 否则,刘云定是要把她赶回成都的。 “云禄姑娘,此行艰难,明日我军还要翻越积石山。” “你久在凉州,若是知晓其中道路,到可与我讲讲。” 马云禄拿出一卷羊皮绘制的舆图,在地上摊开。 微亮的篝火下,少女缓缓蹲下,指着途中的漓水说道。 “升之,不必翻山。” “我已打听过,经漓水北上,有一条河谷直通白石县。” “由此过去,便可直达枹罕。” 漓水,便是今黄河上游的支流——大夏河。源出西倾山东麓,向北途径白石、枹罕二县,由此注入黄河之中。 古漓水的西北便是积石山,东南是太子山。 穿越两山之间的大夏河峡谷,便能进入陇西郡。 刘云闻言道好。 对于马云禄一事,并未多说。 她本就是凉州人,谁也阻止不了她回家的心。 只不过,这丫头真的只是为了回家而来的嘛? 刘云望向那活泼的少女,心底存疑。 …… 北伐军休息一夜,第二日便朝着峡谷进发。 诸将士见到眼前波澜壮阔的塞外风光,皆是为之一振。 沿途高耸巍峨的积石山,一望无尽的太子山,如同两座武神一般在天空凝视着狭窄的谷口。 进入这方天地,方觉人类之渺小。 大夏河滚滚向北,注入黄河水。 一如数千年之文明涓滴成流。 观者无不大觉震撼。 好在不是明代,此处没有修建土门关。 若不然,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了。 “哪怕魏军在这里布置一百兵马,我军就都将死无葬身之地啊……” 刘云欣喜之余,只见几处汉军烽燧,早已凋敝,人去楼空。 如今扼守着塞内的关键隘口,也鲜有守军。 从白石到枹罕,一路上都只剩羌人,根本看不到汉人的影子了。 马超徒步离开峡谷,指着前方的白石县说道。 “钟羌和滇零在塞内遭遇过大败,他们不敢轻易入塞。剩下的路就靠我们自己走了。” 刘云点头道。 “此地有谁家羌帅,愿意供应我军?” “在往北,到枹罕,羌帅唐蹏早已筹集好粮秣。” “我军也能在附近征集羌胡战马,重新武装西凉骑兵。” 唐蹏…… 这个人刘云有些印象,诸葛亮第一次北伐时,羌胡响应最大。 整个西北的羌胡基本上都动了一圈。 此人在枹罕起兵,后来诸葛亮败退,唐蹏便被郭淮灭了。 “如此甚好。” 刘云第一次感受到人心向汉的可怕力量。 他们这一路白吃白喝白拿,羌人们一点怨言都没有。 羌人们也未必多喜欢北伐军,只是比起曹魏动辄屠杀,羌人们更相信马超。 “好了,出发吧。” 刘云一声令下,一万北伐军迈出大峡谷。 跨过这个峡谷,青藏高原的东段走到尽头,迎接他们的将是无尽的黄土高原。 战争,从这一刻起,正式开始! …… 建安二十一年,三月。 陇右、关中各方魏军齐齐动员。 不日将南下汉川。 羽檄交驰,各方辎重马车不断地运往前线。 冀县府邸中,来往的将士都是脾气刚烈,稍有摩擦,便怒目相向。 “让开!让开,我要见都护将军!” 鸿翎急使一把推开挡在面前的士兵,闯入府中。 “报!” “都护将军!” “陇西太守游楚传来急报!” “蜀中兵马突然出现!” “如今兵马已至枹罕!” 荒谬! 主座上,正在用饭的曹洪差点用出祖传的曹家盖饭。 稍稍思虑一阵后,曹洪大骂道。 “退下,把骑都尉叫来!” 骑都尉曹休很快入府。 “叔父,大军已就位,为何迟迟不发兵?” 曹洪将封检中的木牍递给曹休,刹那间曹休眼中大震。 “刘备的兵马,出现在了陇西?”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祁山堡、陈仓都没有动静,他们是从哪入得陇西?” 郭淮闻言已是察觉到事态严重。 他殚精竭虑,千防万防。 却没想到,刘升之还是选择了那条最不可能走通的羌道! 天啊!郭淮不知该怎么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正月中旬,刘升之带着一支兵马在梓潼消失的无影无踪,当时我便提醒了文烈。” “此人或许是沿着阴平北上,跨越高原雪山,直指陇右的!” 曹休扭过头去佯装不知,又万分困惑道。 “他如何带着这么多人迈过大山?人能过去,马车辎重可过不去,蜀中兵都不用吃饭吗?” “就算人都是钢铁做的,沿途的塞外羌人会放他们离开?” “更何况,正月高原雪都没化,他选在此刻翻山越岭,不要命了吗?” 诸将皆是沉默不言。 姜叙、杨阜二人面面相觑,或有暗笑,或有讥讽。 一场军议,已是看出曹魏在凉州的统治力何等脆弱。 姜叙拱手道。 “都护将军,刘升之突然带兵出现,一旦让他招引羌胡,只怕陇右民心尽将动荡。” “往岁,陇西李越才在此地作乱,光靠游楚麾下的郡兵,未必应付的来。” “在下建议,暂且搁置汉川,先发兵北上讨平贼军,再行计议。” 曹洪左右为难。 “这是魏公定下的计略,只怕并非我等所能动摇。” “这样吧,你们且先退下,我与伯济、文烈商议商议。” 汉阳诸将各自告退。 余下魏将皆是曹家亲信。 “叔父,汉阳儿辈不可轻信,这些凉州人与马超一样,素来狼子野心,卖主求荣。” “莫不如……” 曹休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那杨阜先前在曾怒斥曹洪曹休在军中玩弄裸女之事,曹洪嘴上虽然道了歉。可曹休却一直记恨在心,时时惦记着报复。 曹洪见曹休如此狭隘,心下一惊。 “文烈,休得胡说,汉阳将士当年驱逐马超立下大功,岂能说杀就杀。” “伯济,你以为呢?” 郭淮与曹休一样,秉承着中原士大夫对凉州人的歧视。 但是他却也懂得时局变化,不至于这般鲁莽。 “汉阳诸将都是墙头草,未必会为大魏尽忠。” “可也未必会为刘备效力。” “只要我军仍然掌控雍凉,他们就不敢乱来。” “这些人不重要,如今深入陇西的刘升之才是我军背后的毒刺。” 郭淮忧心不已,魏军千算万算,还是没能料到,刘云当真克服重重困难,翻越了高原。 可即便如此,敏锐的郭淮还是清楚一件事。 “敌军走高原山岭而下,粮草补给仰赖羌胡。” “又缺乏辎重,无法攻城略地。” “只要不让刘云招揽诸羌,其军自败。” 但是,做得到吗? 曹休摇头道。 “有马超在,羌胡必定追随。” “那就……”郭淮眼神一凌。 自汉川战败后,他痛改前非,每日研读兵书。 诚如刘云所言,郭淮是魏国方面,绝对的一流名将,而且他要远比其他将领年轻,远远没到成长的上限。 “可令陇西太守,严守襄武、狄道两座重镇,待张郃将军到来,我军以重兵四面压制,绝其羌谷,刘升之进退无路,自将破灭。” 完美的打法。 可是曹休却坚持己见。 “南下乃是魏公的计略,我可无权调动关中兵。” “更何况,对付刘升之,哪用得着调动两路大军?” “他既然敢顶着春雪翻山越岭,又不带辎重,人马必定不会太多。” “不日,我军挥师北上,待敌军围城疲敝,一举破之。” 又是硬打…… 天啊,曹家就不能来一个帅才统御战事吗? 跟刘升之,就不能硬打啊! 郭淮无奈劝道。 “文烈将军,万万不可啊。” “夏侯将军昔日就是大意轻敌,这才被刘升之所破。” “就算要出战,也要等候魏公下令才是。” 曹休最不喜欢别人反驳,他对郭淮早已隐忍多时。 “魏公在邺城,来来回回数千里远,等到军令到达,刘升之不得把整个陇西都掀翻了?” “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我当依夏侯将军故事,临机决断!” 没错,不待军令,又是夏侯渊当年在雍凉征战时开的好头! 曹休、曹洪在外都没有假节,无权自行调度诸将。 可曹魏偏偏在假节制度之外,还有另一种不成文的规定……宗亲制度。 魏国将军们彼此不服,即便是身居高位者不假节,也未必调得动杂号将军。 但是,只要有任何宗亲大将在场,有没有假节,都不作数了…… “传令,曹子丹留守祁山。” “伯济,你去上邽。” “余部,随我北上陇西。” “此战,我定要让刘升之知晓,什么才叫大魏千里驹!” “出发!” 曹休带着最精锐的虎豹骑离开府邸,一路风风火火。 郭淮望着众将离去,满心担忧。 “最能打的曹子丹,是个义子。” “我郭淮又被赶到上邽。” “曹文烈啊,曹文烈,莪倒希望你能得胜。” “若不然,一旦刘云在陇西壮大起来。” “数年之内,我陇右后背,都不得安宁啊……” 不行,此事不能任由曹休乱来。 郭淮急忙提笔,向曹真发去密信。 又暗中吩咐快马,将陇右诸事传禀邺城。 “大战将至,魏公,你可要清醒啊。”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一百五十八章 鸷鸟将击!会战洮西! 林表明霁色,城中增暮寒。 按照后汉四分历,如今已是春三月,上旬。 可陇右依旧是一片寒意。 在汉阳郡。 曹休力排众议,大发陇右诸兵两万人溯渭水北上,沿途会合阎行、成公英、田乐、阳逵四部兵马。 拢共两万七千大军,于三月十日抵达陇西重镇——狄道城。 沿途羌魏联军合流后,一概涌入城中。 就在两年前,这些韩遂旧部还在和夏侯渊的军队在陇右斗得你死我活。 不过,韩遂在夏侯渊的打击下,日渐式微,众叛亲离。 最后,便被部下们出卖,割了人头,送去曹军营帐邀功了。 “陇右健儿,多是贪滑狡诈之徒,将军何必依赖他们?” “我魏军将士骁勇善战,不需杂兵,亦能取胜。” 说话的副将名为毌丘兴,此人相貌中正,刻板严肃,在陇右颇有威名。 夏侯渊败亡后,曹魏关中军团被分为两部。 曹洪、曹休统帅的陇右军兼并了夏侯渊的大部兵马。 曹休瞥了一眼刚正的毌丘兴,示意他不要多言。 下马入城,将马缰交给部下后,曹休便堂而皇之的来到了主座。 “倒酒!” 葡萄美酒入喉,曹休好生痛饮一番,方才看向副将。 “你了解陇右吗?” 毌丘兴摇了摇头。 “在下并未随夏侯将军远征,在陇右,只待了一年。” 曹休愤愤道。 “拜夏侯将军所赐,陇右的羌人对大魏恨之入骨。” “你看到狄道城里那些羌人的眼神没有?没有重兵防备,今夜他们就会割了我们的喉咙。” “呵,我和叔父来此,也不到半年,既然不熟悉陇右事务,羌人又憋着怨气,我得靠谁?” 毌丘兴沉默不言。 他来陇右的时间长些,对夏侯渊的手段了如指掌。 往岁冬日严寒,陇右新增数万兵员人吃马嚼。 当地的府库根本供养不起这支大军。 若不是郭淮想办法从羌人的手中‘借’了些粮食,这支部队就得在这饿死了。 “如今时辰未到,去年播种的冬麦还无法收割。陇右诸军的粮食补给,全得靠抢羌氐的存粮。” “眼下大战将至,你认为羌人会帮我们?” 毌丘兴心情沉重。 “成公英还算是忠良,韩遂死后,他才投奔我军。” “但阎行等人……不得不防啊。” 卖主求荣之人,素来为人所不齿。 比起阎行,成公英智勇双全,在魏国的声誉还算好些,后来也混到了列侯,战死在了凉州。 曹休也并非不知时务,出兵之前点将时,就做好了计划。 “我带阎行来,并非是为了对付刘升之。” “而是对付马超!” 曹休阴狠道。 “马超何人,你我皆知。羌人素来信服此人。” “一旦让马超在陇西招引羌胡,到时候别说击败刘升之,时间长了就是狄道我们也保不住。” “阎行与马超乃是死敌,马超年幼时,阎行还差点把马儿给宰了。” “以此人招揽羌人,制衡马超,本将军便可全力去对付刘升之!” 营中诸将听闻此言,大为惊奇。 本来出发前,诸将都以为曹休和夏侯渊是一个性子,做事莽撞,不计后果。 却不料,曹休却是故意为之。 在出征以前,之所以力排众议,将曹真、郭淮分派出镇,乃是为了将兵权收归几用。 “刘升之在汉川打响了名气,郭淮等人锐气已丧。再这样下去,士气低迷,军心紊乱,谁人能战?” “只有本将军坚信能击破刘升之,将士们才能鼓起勇气。” 战略上藐视敌人,战术上重视对手。 早在行军路上,曹休就已经在思考对付刘升之的办法了。 “陇西遍地羌胡,极易被煽动,我不能让刘升之抢占先机。” “阎行常年混迹陇右,有骁勇之名,我军必须得依靠他的威名,才能对付马超。” “你以为,你们想的,本将军能想不到?” 大魏的千里驹,历史上能在武都击败张飞、马超联军的名将,可不是易与之辈。 将士们听过曹休这番分析,纷纷面露敬意。 “将军所言为是!” “我等先前误会了。” 曹休自顾自的倒了杯酒,又道是。 “毌丘兴……我听说过你。” “你的儿子跟子桓的孩子关系不错?” 毌丘兴接过曹休递过来的羽杯,面露恭敬道。 “犬子毌丘俭,在邺城从小陪曹叡公子读书。” “我父子二人并受大魏恩德,此生莫以为报。” 曹休满意的点了点头。 他第一次单独统御大军,手底下得有几个信得过的人。 “听说在陇右,你的才干仅在苏则之下。” “在我麾下,好好干,等击败刘升之。我便挥军北上,征服金城以西的凉州各郡,到时候,我会保举你担任武威太守。” 毌丘兴饮下酒水,感激道。 “谢过将军。” 计略定下,人心收服。 曹休又一一召见成公英、阎行等人。 分别赐予酒肉,约为盟好,令他们扎营在外,互为犄角。 曹休作为将才,初露峥嵘,算是展现了自己的本事,既安定了人心,又将狄道牢牢掌握。 接下来,就要比拼双方的战术了。 …… 魏军在狄道修整三日,日夜扬言进军,却不曾渡过洮水。 这诡异的一幕,被马超的哨骑发现。 西凉骑兵迅速回到汉军营地回报。 陇西郡、枹罕县。 将士们用过朝食,正在营中练兵。 不多时,一匹快马到来。 坐骑上的马岱翻身而下,拱手道。 “护军。” “魏军已经进驻狄道三日。” “阎行、成公英等人的军马沿着洮河东岸驻扎,未有渡河迹象。” 刘云闻言,看了一眼马岱。 “敌军统帅是何人?” “骑都尉,曹休。” 曹文烈啊…… 此人久经战阵,常年统帅曹操的虎豹骑。 可以说是曹魏二代将领之中,少有的堪用之人。 不过,他可不是什么初出茅庐的小年轻。 此人从曹操起兵开始就在追随,虽然辈分上小一些,年纪和阅历可不小。 “那就不奇怪了。” “如果是曹洪领军,他见我军人少,必会统帅大军渡河进攻。” “看来,曹休不是不识时务之人。” 王平亦是思索道。 “连续奔袭数日,四处放出豪言要进攻,可到了狄道,却修整三日。” “足见此人并非不知兵法。” “如今魏军谨守洮水,我军若要渡河,曹休定会半渡而击。” “他卡在狄道,必有图谋。” 洮水发源于羌中的西倾山,向东抵达临洮县后,一路笔直北上注入黄河。 由此便将两岸的黄土地划分为东西两半。 狄道城扼守着东岸。 背靠群山,易守难攻。 北伐军大本营在狄道以西两百余里的枹罕。 马超所部在洮水西岸的村聚驻扎,负责侦探敌情。 刘云本想引诱魏军西向,在敌军渡河之际,如同姜维破王经一般,将魏军全部挤入洮水淹死。 可惜,曹休不是不谙兵事的王经。 双方摆出了同样的架势,都等着敌人渡河击之。 这個时候,两军大本营彼此相对距离都是两百里。 谁渡河,谁吃亏。 “曹休占据了狄道城,等着我们渡河去围城呢。” “陇西太守游楚,有何动向?” 马岱摇头道。 “游楚还在襄武,他的部队不敢轻动。” “我观曹军旌旗和锅灶炊烟,料定敌军不会少于两万人马。” “加上阎行、成公英等人的杂兵,就更多了。” 韩遂真是个混账。 就是人死了,他的部下也不让人消停。 “马将军,你和阎行,谁能说动羌胡?” 马超听到这个名字,便怒意勃发。 “此人与我曾有旧仇,韩遂死后,他也能招揽部分羌人为己所用。” “在解决阎行之前,莪方优势不大。” 刘云领会其意,吩咐道。 “传唤枹罕羌帅唐蹏。” 众人散去。 不多时,披发左衽,人高马大的唐蹏进入营中。 “见过护军。” 刘云吩咐句扶端来马扎,用羌语问道。 “此番我军进驻枹罕,仰仗大帅供给军粮。” “就是不知,大帅能否帮助我军,招揽其余部众?” 唐蹏万分为难。 “将军,只怕此事不易。凉州塞内有大小部落几十家,莫能为长。” “陇西、南安、金城、西平诸羌中,著名豪帅就有:饿何、烧戈、伐同、蛾遮塞、迷当、柯吾,姚迁乸…… 塞外烧当羌帅有:芒中、注诣…… 武威有治无戴、白虎文,安定有辟蹄、略阳有蒲归……” 一连串的羌人名姓,繁杂难念。 刘云纵使学过羌语,也未能全部记住。 “且慢!” “你只需要告诉我,那些人会倒向汉军。哪些人会倒向魏军。” 唐蹏有些大舌头,说话万分缓慢,语言不清。 “那就得从他们的源流开始说起……” 叽里呱啦半响后。 刘云总算是得到了部分有效信息。 “枹罕以北的诸羌和塞外羌,畏惧张郃。两年前张郃纵马河湟,不战而定,整个河西羌人不敢与魏军为敌。” “枹罕以南的羌人,怨恨魏军,但在您大胜之前都不会反抗。” “唯一亲近魏军的大帅,只有南安郡赤亭的姚迁乸,和广魏郡略阳氐王蒲归。” 姚迁乸,南安赤亭羌…… 略阳氐帅,蒲归…… 刘云听到这两个姓氏的时候,就觉得没那么简单。 这两个名字,在三国历史上并不出名。 但是他们的后代在南北朝,可是建立了前秦和后秦政权的风云人物。 尤其是姚家,在三国后期已经登上了历史舞台。 此部不断在汉魏之间左右摇摆。 魏灭季汉之时,大帅姚柯回协助魏军攻打姜维。灭国后,姚柯回被魏庭封为绥戎校尉、西羌都督…… 刘云又问道。 “他们二人能左右多少部落?” 唐蹏答曰:“他们的根据地不在陇西。陇西,金城的羌人主要听阎行的号令,他要招抚,大抵洮水以东,直到襄武的羌人都会归附。” 明白了…… “曹休在狄道摆开阵势,不是在拖延时间。他是想用韩遂旧部招揽羌人,以免渡河之际,后路被羌兵堵截。” “高明的手段,看来想击破曹休,逼迫魏军野战,就得先解决阎行。” 刘云对羌帅做了个手势:“谢过阁下。” 唐蹏颔首道:“将军若有需要,我部愿意听令。” 刘云点了点头,令人好生安顿唐蹏。 旋即召开会议。 沙盘上,军旗飘扬。 以洮水为界,汉军和魏军赤黑两色旗帜隔河相对。 魏军初至,曹休便已安排骑兵过河巡查,估计很快就能查明刘云手中的兵力到底有多少。 在此之前,必须打一场突袭,削弱曹休的兵力。 尤其是,魏军手里同样有能拉拢羌胡的人选的情况下。 必须得将韩遂的这些旧部解决,羌胡才能归心北伐军。 “阎行的军营在故关渡口对面,与马将军的部队隔河相对。” “孟起将军,能否引诱魏军渡河?” 马超思索一阵。 “曹休我不确定……” “但是阎行与我乃是宿敌,我不死,他不会安心。” 刘云轻抚鸳鸯剑,慢慢用细布擦洗剑身。 “成公英与他在一起,此人深谙军略,乃是西凉智者,只怕阎行不会上当。” 马岱拱手道:“既如此,我马家军就主动渡河,佯败一场。” “等到韩遂旧部全部追来,先把他们一网打尽,在图消灭曹休。” 刘云回眸道:“此计甚妙。” “没了阎行,曹休就无法从容招揽羌胡。” “以他的性子,绝不会眼睁睁的坐视我军把整个洮西羌胡全部拉拢起来。” 北伐军在陇右每多待一天,当地的羌人动乱的可能性就更越多一层。 到时候,整个洮水以西,乃至金城的湟中羌,塞外的烧当羌人、钟羌说不定都会起兵响应。 只要阎行死了,时间就站在刘云这一边。 曹休不能将北伐军驱逐到塞外羌中之地,他便无法维持在陇西的统治。 诸将士眼见大战在即,纷纷摩拳擦掌。 张嶷开口道:“洮水西岸,故关城北,地接漓水,两河汇流处的河滩地,多泥沙侵蚀。” “魏军的骑兵来到洮西无法发挥冲击力。” “我部飞军,将会在此把魏军全部驱逐。” 刘云点头道好。 无当飞军组建已有四月,是时候用一场血战,来磨炼他们的战斗力了。 “平西将军!” 马超拱手道:“末将在。” “由你带领本部兵马,打造皮筏,在故关渡河。” “只许败不许胜。” “将韩遂旧部引过洮水后,一路撤往大夏县。” 马超点头称是。 “末将尊令。” “王平、张嶷!” 二将上前道。 “末将在。” “敌军渡河后,你们带领四千飞军沿着漓水河岸列阵。” “待敌军疲敝,一举灭之。” 二将拱手道:唯! 庞德、句扶二将困惑道。 “那我等如何做?” 刘云看向舆图上的故关城,这是狄道以北唯一一处渡口。 “倘若阎行渡河,你们在此堵住魏军后队。” “不可让曹休增援。” “这样一来,魏军便只能绕道从南部的安故县,寻找渡河要所。” “有这个时间差,我军足矣消灭阎行。” “预计,三月中旬,望日,便是决战。” 望日,便是每月十五。 诸军齐声道好,将士们享食过后,分批前往故关。 一路上刘云偃旗息鼓,又让鬼卒掩作羌人装扮,军士都装作老弱病残,军容不整,一概士气低迷之态。 众人皆是不解其意。 马云禄好奇道:“升之,如此遮掩,岂不有损军威?” 军威? 刘云淡淡一笑。 在蜀中读了一个冬天的兵书,可不是白读的。 “鸷鸟将击,卑飞敛翼;猛兽将搏,弭耳俯伏;圣人将动,必有愚色。” “若让阎行见到我部军阵严整,岂能渡河追击?” “云禄姑娘,看着吧。” “阎行若敢追击,我必叫他这贰臣鼠辈,身死名裂!” 马云禄颇为赞叹:“看来蜀中之行,升之的确长进了不少。” 刘云望着一望无际的黄土高原,手握六韬,目中满是期待。 “敌人的将略在进步,我亦不能故步自封。” “传令,各部进军!” “飞军、鬼卒、西凉骑兵全军出动,与魏军会战洮西!” ……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一百五十九章 破军杀将!讨魏护军定洮西! 陇右,故关东岸。 阎行的大营与马超的营帐隔河相望。 洮水将昔日的死敌分在两端。 无论是马超,还是阎行,都能听到对方在半夜里发出的磨牙声。 “天亮了……” 魏军营帐外。 一抹火红的骄阳自东面升起,穿着一身羌人毡衣的中年将军快步走出营门,望向天边的曜日。 风吹下,西凉马家的旗帜在对岸的故关城中高高飘扬。 此将名为阎行,字彦明。 他曾为韩遂部将,也是女婿,年轻时乃是声震凉州的骁勇健将。 “二十年前,我就该把马儿宰了,如今留下大患了啊。” 话音方落。 阎行身后的中年军官,仗刀而来。 “彦明,可是你的矛断了,那是天意。” “当时你用断矛,耗尽了气力也没拍死马超。” “现在,说这些都没用了。” 说话的军官,复姓成公,单名英,此人乃是韩遂最忠诚的谋士,文武兼备,智勇双全。 他穿着一身土黄色袍服,头上戴小冠,外面套着灰色大氅。 棱角分明的脸上,满是西凉儿郎久经风沙的锐气。 阎行回头看了一眼成公英,此人乃是韩遂死忠。 对阎行背叛韩遂一事多有不满,如今作为降将虽然都在曹操帐下为官。成公英却是底气十足,在魏军中也颇为受人尊崇。 故而他言语之间,常常奚落阎行。 阎行也不想与之争执。 叛徒就是叛徒,没什么可说的。 凉州人本就是边郡武夫,中原权贵们看不起也不是一两天了。 “马儿,就在故关。” “搁着冰冷的洮水,我都能感受到他满腔的怒火。” “他若再敢回来,我会扭断他的脖子,叫他西凉马家彻底绝后。” 成公英冷峻一笑。 “你现在未必斗得过他了。” “二十年了,马超在成长,你在衰老。” “而且……骨头似乎也软了很多。” 阎行心里憋着火儿气,怒目一睁。 “成公英,我虽然背叛了外舅。” “可我不认为自己是叛徒。” “人各有志,我早就过劝外舅投奔魏公,可他不听。” “结果呢,尸首异处?如今证明,我是对的。” 你的确是对的…… 成公英眼神不屑。 “人各有志倒也没错,但是起兵攻打自己的亲族。还坐视曾经的主公被叛军割下首级……我不好说。” 不待阎行解释,成公英便挥挥衣袖,扬长而去。 “行了……你还是叫阎艳吧。” “我认识的阎行,是整个凉州最勇猛的健儿,不会是这种德行。” 五指捏在掌心嘎嘣作响。 阎行望着成公英的背影,满脸怨气。 曾几何时,他和成公英也是至交,如今却是水火不容。 “阎艳……也对,我现在是该叫这个名字了。” 阎行苦苦一叹,望着烈日东升,阳光刺的他睁不开眼。 凉州汉人叛军有一個不成文的习惯,造反之后先改名! 这些汉人头目,原本多是凉州官吏,也干过些镇压羌胡,贪赃枉法的活儿计,两边都不讨好。 所以,边章、韩遂等人起兵后,就把名和字倒换一下。 韩约、字文遂,就成了韩遂,字文约。 换个名,自封将军,在拐骗羌胡组织大军浩浩荡荡向长安攻去。 阎行也曾参与其中,不过被汉庭大军狠狠教育一顿之后,就老实了。 一心想找一个靠谱的主子巴结。 他和韩遂这些想割据一方,占山为王的凉州诸侯不一样。 阎行从一开始就知道,凉州叛军人数再多,也是打不过正规军的。 于是,在建安十四年,韩遂将他派去见曹操之时,此人便将妻女一家送去邺城当了人质。 自此,成为了曹操安插在凉州诸侯内部的眼线。 曹操恨马超,阎行也恨马超。 两者的目的不谋而合,就是彻底铲除西凉马家,永绝后患。 “呼……” “马儿,我本以为,你逃到蜀中,这辈子我都没机会杀你了。” “如今,你回来了。” “我会让你后悔此行!” …… 烈阳升起。 正午时分。 马家军开始在故关渡河。 洮水在故关地带,平均河宽在六十米左右,水深九米。 河水由南向北流,从陇右高原上裹挟而下的大量泥沙,使得此地水面略显浑浊。 马超就站在故关渡口前,望着大风卷起两岸泥沙,眸光沉重。 “阎行……二十年了。” “你我的仇怨,该有个了结了。” 马超目光一震,下令道。 “渡河!” 千余马家军沿着浮桥,乘坐皮筏,陆陆续续向洮东进发。 不多时,岸边哨兵即刻回禀。 “将军,马超渡河了!” 阎行闻言大喜。 “终于来了。” “田乐、阳逵!” 两员韩遂旧部齐声道。 “末将在。” “带齐兵马,随我击杀马超!” 成公英闻声,急忙劝阻。 “且慢!” “我等尚不知敌军虚实,莫要轻动。” “此地距离狄道不过三十里。” “我这就派去信使,等候曹将军号令。” 阎行听闻马超在此,早已失去理智。 “等什么?” “等马超渡河,来把我的头砍下来吗?” “此贼敢来,我必杀之!” “你若怕死,就待着你部兵马,在此等候军令吧!” 阎行即刻带领二将前去渡口堵截。 成公英自知阎行鲁莽,也不在劝,只令部将快马前往狄道。 …… 陇西郡,狄道城。 这几日,曹休一边招抚羌氐,一边征集粮秣。 白日,处断军中事务。 夜间,便寻来当地民女享乐。 当地百姓见魏军势大,敢怒不敢言。 诸将也都是从关东调来,早就习惯了劫掠。 每至深夜,春晓帐暖,哪个军官的被窝里,没有几个姑娘? 毌丘兴是魏将之中,唯一一个还算洁身自好的人。 他穿行在街道之间,当地的汉人和羌人一见魏军甲胄,就逃之夭夭。 或是,关上窗棂,躲在板屋中暗暗咒骂。 看到城内百姓日渐飙升的怒火,毌丘兴心情沉重。 不多时,他便来到主帐之中,向曹休谏言。 “将军,《六韬》云:勿以身贵而贱人,勿以独见而违众。” “我军新到陇西,根基不稳。” “万万不可再劫掠妇人了。” 曹休脸色不悦,他支开身旁衣衫不整的羌女和汉人农女,摆了摆手。 “毌丘兴,你在教我读兵书?” 曹休见毌丘兴沉默不严,顿了顿。 “我知道,我知道。” “你之前在安定担任太守,民夷臣服,颇有政绩。” “你和苏则、杨阜这种老顽固一样,看不得军中有女人。” “呵呵,那莪问你,你喜欢女人吗?” 毌丘兴直言道:“喜欢。” 曹休乐呵了,一把将左边的妇人推向毌丘兴的面前:“既然喜欢,何必遮遮掩掩?” “魏公每到一地,便玩遍仇敌妻女,不照样天下无敌?” “大军出征在外,连年征战,你不让他们玩女人,怎么稳住军心?” “再说了,本将军坐镇狄道,洮水以东尽在掌中。” “等到将战线稳固,阎行把羌人一一招抚,某便发兵枹罕,刘升之能奈我何?” 毌丘兴看向面前怯怯懦懦的羌女,无奈的摇了摇头。 “将军,阎行等人只能帮你一时。” “可你这样的做法,是无法让羌人真心臣服的。” “更何况,我们没有时间了。” “这是半个时辰前,成公英传来的急报。” 曹休接过密报,下意识的瞳孔一缩。 “阎行?” “这个混账!” “他有什么权力调兵?” “没有经过本将军的指示,他怎么敢私自出击。” “我定要斩了他!” 气急败坏的曹休,将木牍掰成两半。 良久后,他终于清醒,将屋中的妇人一并驱散。 “毌丘兴,你是对的。” “阎行坏了我的计划。” 毌丘兴点头道。 “阎行等人本就是叛徒,韩遂死后,部曲归附韩遂的各个部将。” “这些人与马超有怨,立功心切。” “如今马超的先锋军已被击败。” “阎行率部五千余人渡过故关,一路朝着大夏县追击而去。” “我猜,他已经中了刘升之的圈套了。” 曹休也看得出眼下的局势。 “刘升之,好手腕啊。” “他调不动我,就去刺激阎行。” “此人一死,归附的洮东羌胡未必还会臣服我军。” “到时候,只怕洮西的羌胡部落见刘云大胜一阵,就将趁势起兵。” 阎行还不能死。 曹休尚未准备周全,只是局势容不得他再等了。 “传令,发兵渡河。” “这个阎行该死,但现在得活着。” 毌丘兴颔首道。 “将军所言甚是,刘升之远道而来,爬山越岭,仰食羌谷,兵力必然不多。” “若我军主力能与阎行合流,一举将刘升之主力击破。” “到时候,就算阎行死了,敌军也不得不撤回塞外,羌人们也不敢作乱了。” 曹休起身穿好铠甲,吩咐道。 “传令,全军渡河!” “叫陇西太守游楚,在调来千人,驻防狄道。” “唯!” …… 一直坚守狄道的魏军,终是动了。 故关渡口。 成公英的两千人与毌丘兴的先锋军会合,开始朝洮西进军。 此刻,隐藏在渡口四周的庞德、句扶冒出了头来。 “大祭酒说过,善战者,致人而不致于人。” “看来,魏军中计了!” 庞德拍了拍句扶的肩膀。 “阎行这是牵一发而动全身,魏军仗着兵力优势,又养精蓄锐多时,知道我军在洮西扎根,必会前来追击。” “他们更渴望速战。” 句扶点头称是。 “看,敌军渡河了。” “下手吧!” 五千鬼卒、板楯蛮和飞军混编的军队迅速从河岸杀出。 尚在渡河的魏军军心惶恐。 从天而降的流矢,羌人投掷的断矛,如同暴雨一般倾斜在河中。 浮桥上,魏军身中弩矢,个个呜呼哀哉坠落河间,旋即便被湍急的河水席卷而下。 “将军,对岸有伏兵!” 曹休心下大惊,急忙带队驰入河岸。 却只见河对岸,衣衫褴褛的汉军正在袭击渡河将士。 庞德一个魏军都不想放过去。 “不对啊……河岸的敌军少说有四五千人。” “可是,郭淮不是说,刘升之在梓潼附近消失时,一共也不就四千人吗?” 曹休心中混乱了。 自从蜀中校事被剿灭过后,魏军的眼线遭受沉重打击。 刘云的确只带了四千飞军北上梓潼。 但是在这之前,汉川的鬼卒已经和马超合流,早早去了白水关。 这一关键的线索不明。 导致了曹休判断失误。 “若要吃掉阎行的五千人,只怕……刘云麾下的总兵马不下万人啊!” “遭了……” 曹休大惊失色地看向成公英。 “洮水还有没有别的大型渡口?” 成公英为难道。 “有,南下,去安故县。” “但是,要多走七十里路。” “七十里,就七十里吧。” 曹休别无选择。 要么眼睁睁的看着阎行被吃掉,要么赌一把,趁着刘云和阎行杀得难分难解,一口气压过去。 “成公英,拨给你三千人,给我钉死故关的敌军。” “其余兵马,南下渡河!” …… 魏军行踪,阎行自是不知。 不过已经杀红眼的阎行,也顾不得那么多。 五千健儿,一路碾压着马家军,马超狼狈奔逃。 阎行几度都要追上了。 “哈哈哈,马儿休走!” “驾!” 快马狂奔。 麾下西凉儿郎紧随其后。 五千人就这么被马超的一千人引过洮水,一直向北逃到漓水河岸。 “装得真像啊……” 河岸边的刘云冷冷一笑。 “我只让平西将军败一仗,他却佯装败了三回。” “阎行已经上头了。” 马岱横过缳首刀:“接下来,该剁下他的狗头了。” 军马震动。 千呼万唤。 阎行大军刚要追上马超,却只见漓水边缘。 四千装扮成羌人的北伐军,背靠河水列阵。 “停!” 阎行勒住马缰,放目望去,漓水滚滚滔滔。 田乐眸子一缩:“彦明,是埋伏!” 阎行冷冷一笑。 “什么埋伏,一群羌人而已。” “人数与我军相等。” “真以为学韩信背水列阵就能赢?” 阳逵振奋道:“杀过去!” “老子这把刀先剁了韩遂的头,若在宰了马超,老子将千古留名!” 阎行大笑道。 “善!” “凉州健儿,冲阵!” “杀!” 震天的杀声,绵延河岸而来。 然而马家军早已下马。 尚不知发生何事的阎行,刚要突击到敌军阵前。 却只见在敌军中军阵中,一杆赤旗迎风招展。 “大汉讨魏护军·刘!” “这是何人?” 诸将心下迟疑之时,西凉战马已经尽数陷入河滩的泥沙地中。 脆弱的黄土覆盖之下,铁蒺藜,陷阱、落穴层出不穷。 “啊啊啊!” 凉州健儿的战马个个翻倒在地,战马哭嚎,溅起一地泥沙。 落地之后,陷入深坑中的骑兵刚要起身,又被从上坠落的战马活活踩死。 一片呜呼哀哉,全军震恐。 正待此时,原本那群身穿塞外羌人衣着的汉军突然掀开毡衣。 鲜红色的绛甲宛如一股赤焰一般嚎呼而来。 这哪里是羌兵,分明是装备精良的北伐军! “中计了!” 阎行勒住马缰,拨马欲走。 却见身后青年小将,策马杀来。 “大汉讨魏护军,刘升之!” “前来取你首级!” 刘……刘升之!!! 阳逵震惊之际。 黑马高高跃起,马上的青年持槊杀来。 还不待阳逵对上一合。 长槊穿胸而过…… “是你……” “是你!我记得你的样貌!” 阳逵用尽最后的气力,握住长槊看向刘云,眼中震恐。 “七年前……和杨阿若一起搅乱凉州的那个少年。” “你不是走了吗?你怎么会回来……” 刘云紧握长槊,剑眉之下,满是怒意。 “我说过会回来,夺回凉州。” “现在,我来了。” “你们,都得死!” 噗嗤。 长槊抽出,溅起满天血。 讨魏旌旗下。 叛军覆灭。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一百六十章 父子合力,汉军北伐!升之,为父与你同灭曹! 曹休带着魏军一路南行,此时,他还不知大夏县内的阎行已经孤立无援。 大军回到狄道走了三十余里,南下去安故县,路程也有四十七里。 想要北上支援阎行,渡河后还得走五十里路才能到达战场…… 曹休心中已是隐隐有些焦躁。 如果故关渡口在己方掌中,魏军就能轻易渡过洮水,增援阎行。 可偏偏,阎行这个蠢货,渡河就忙着追杀马超,河岸上的守备不过几百人。 庞德和王平带了五千人,轻而易举就将河对岸占领。 成公英欲渡不能。 现在,就连曹休也得绕道南下,走安故县的渡口前去增援。 “不对啊……” “此行绕道去增援,少说得走一百二十里。” “等我军赶去,只怕阎行未必还能扛得住。” “拿舆图!” 毌丘兴迅速来拿舆图,绢布上画着的地图清晰可见。 擅长用兵者,一眼便能看出战场所在地。 曹休总算是反应了过来,他的手指重重的指向地图上的一点。 “步和川!” “刘升之主力定在此处!” 步和川,位于古漓水的南方。 汉时在此设有“守烽火之亭”。 所谓的川,即为山地高原间相对平坦的陆地。 步和川,北有发源于西倾山的漓水,西有大夏水(今广通河),南为三岔河。 大夏水和三岔河都发源于巴颜喀拉山东北余脉的太子山。 两水由此山下,近乎水平向东汇入洮水。 四面环水,西南环山。 河间的平原——步和川,乃是兵家必争之地。 汉代在此虽然只有一处烽燧小亭,却也能为此地的汉军提供守备和视野优势。 刘升之占据如此险要之地,可谓占尽先机。 曹休本想等他渡河击之,却不料反复拉扯,还是被带过洮西。 如今阎行中计渡河,在步和川间被堵着打,跑也跑不掉,增援也来不了。 魏军最近的渡口在洮水以西的故关县,此地早已被刘云占据。 若是故关在魏军手里,曹休由此渡河只需走几十里路,就能到步和川增援阎行。 可如今…… 关门打狗,阎行活不了了。 毌丘兴这才领会到刘升之的可怕之处。 “这个刘升之是把舆图刻在脑子里了吗?” “我军的行动好像全在他的意料之中。” “他用马超引诱阎行,渡河后迅速用重兵压制桥头。” “待我军南下安故渡口,又得绕远奔波,就算到了战场,还得渡河……难啊。” 曹休看着险峻的地形,既是诧异,又是不满。 “明明在汉川之战,此人全是仰仗天幸,才能击破我军。怎么才过了短短半年,此人的战术又度精进了……” 在陇右,刘云可没有占据人和。 在汉川之战时,战场由魏军选择。 可到了陇右,作为进攻方,刘云每一处战场的选择,都是深思熟虑,用尽妙算。 阎行活不了了。 曹休深吸了一口气,脸色不畅。 “本将军还未与他分出胜负。” “如今我只有两個选择。” “不管阎行,让刘升之吃掉这五千人,代价是放弃整个洮西,让他招揽羌胡。” 可怕的后果。 毌丘兴思索道:“那另一个选择呢?” 曹休剑指舆图上的步和川。 “先从安故县渡河,然后奔波几十里,再强行渡过三岔河,在刘升之设定好的战场,将他正面击败。” 曹休说完自己都笑了…… 这根本不可能做到。 他选择了一处完美的战场,曹休便是去了,也只是送死。 “好个刘升之啊……他是吃定阎行了。” “我军虽有一万七千大军,可一旦渡河,守卫在故关县的敌军也会伺机进攻。成公英被堵在东岸过不来。” “到时候本将军将被东北两面的敌军半渡而击。” 曹休可不上当。 阎行固然重要,但是为了他堵上魏军主力,没那个必要。 “传令。” “大军在安故县扎营,没有我的军令,任何人不得出营。” 毌丘兴惶恐道:“将军,那阎行……” 曹休眼神狠辣而果决,咬牙道。 “让他死!” …… 步和川战场内。 兵刃交加。 阎行带着五千人跨过洮河,一路连追马超几十里,又在此奋战了足足一个时辰。 将士疲敝,士气耗竭。 残余的军队,遇上了以逸待劳的精锐北伐军,迎面便被砍翻大半。 阎行殊死一战,等不到前来增援的曹休,只能望见越来越多的汉军从东面杀来。 是庞德的增援! “又是敌人!” 这些叛军士气本就不高。 在四面河水包裹之下,逃无可逃。 崩溃、投降、抛弃兵刃跳入河水之中的叛军不计其数。 约莫半个时辰过后。 阎行、田乐麾下只剩下两千余人还在坚持战斗。 阳逵死后,他的兵马早就投降了。 重重围困的北伐军四面涌来,宛若铜墙铁壁。 叛军环顾四周,却只见一片威压。 刘云便从人群中走出,看向了阎行。 “阎行,还不束手就擒?你部死伤过半,没必要在流血了。” 阎行看向这个二十岁的年轻人,自知陷入了死地。 “你赢了……刘升之,老子这回栽在你的手里了。” “不过,你赢的并不光彩。” “把我们骗过河,以众欺寡算什么本事。” 阎行丢下西凉长矛,只抽出满是鲜血的缳首刀,向前两步挑衅道。 “呵呵,你说得对,没必要再让将士们流血了。” “你我两人就可以结束这场战斗。” “竖子,敢跟我单挑吗?” 王平见刘云之手开始握紧剑柄,连忙劝道。 “将军,这个阎行用刀砍翻了五个鬼卒。” “别听他的。” 阎行横刀,冷笑道。 “我现在是老了,年轻时,我能砍翻二十个你这样的小鬼。” 马超拔剑而出。 “阎行,想打,那就继续来啊。” “你我之间的旧仇,也该算算了。” 阎行知晓马超仍是壮年,气力强盛,方才二人见面便是殊死相争。 若非部下庇护,阎行险些被马超刺死,他可不上套。 “马儿,我现在对你不感兴趣了。” “刘升之,我要你的人头。” “你赢了,我的部下归你。” “输了,放我们走。” 刘云冷冷一笑。 “一介叛徒,口气倒是不小。” “回答我,你起兵攻打旧主韩遂的时候,也觉得很光彩吗?” “看着自己的外舅(岳父),被田乐割了脑袋的时候,你也觉得赢得公平吗?” 刘云看着脸色愠怒的阎行,缓缓拔剑出销,鸳鸯剑在空气中传来一声剑鸣。 “你自诩凉州第一勇士。” “却只敢在孟起将军年少时,与他生死相争。” “如今,与他斗了几合,便不敢为敌。” “找我?也好。” “你死了,这场战斗,也该结束了。” 刘云快步上前。 周遭的健儿们各自退却几步。 马超嘱咐道。 “阎行虽然年老,可刀法狠辣。” “在凉州,他出刀最快,杀人最狠。” “唯有出手法,可以制之。” 刘云领会其意,默默点了点头。 马超在历史上乃是剑术大师。 出手法,据传乃是马超所创的一种剑术。 出手无形,出鞘即死。 刘备让蜀中四虎,磨炼了刘云一个冬天。 刘云跟马超学得便是出手法。 见刘云上前单挑。 王平无奈的摇了摇头。 “太不理智了。” “君侯如今身居高位,却还是一股子游侠习性。” “何必要冒这个风险呢。” 张嶷收刀回鞘,从腰间拿起酒囊,朝着嘴里倒了两口。 甘冽的西凉酒水入喉,他只觉大为过瘾。 “一身游侠义气。” “这才是我认识的刘升之。” “让他去斗斗也好,早点结束战斗。” “阎行这样背叛亲族的贰臣,他不去砍,我就去!” 王平无语的瞥了张嶷一眼,旋即不再多言。 沙场上,卷风四起。 回到这片萧索、苦寒的凉州大地。 刘云才能回味到数年前,纵横凉州的少年时光。 生活在边塞上的男儿,常年与羌胡混居。 这里,解决问题的方法不靠律令。 靠的是武力和勇气! 凉州叛军是由羌胡混编的部曲,他们只服强者。 鸳鸯剑在握,刘云紧握剑柄,收回剑鞘,慢慢靠近阎行。 阎行冷冷道。 “你,为何回来?” “当年,你和杨阿若为徐揖报仇,四面纠集兵马。” “你以为,就凭几个游侠,一介乞儿,你能收拾得了那群凉州大族?” “这天下,终究是一部分人的天下。” “凉州,是他们的凉州。” “从徐揖开始打压豪右的那一刻起,他就注定了要死。就算你回来了,也是一样。” 刘云回忆当年事,满眼涌入风沙。 那个站在漫天黄沙中,如孤松独立的背影,至今烙印在刘云的眼中。 酒泉太守徐揖,汉末少有的忠勇双全的名士。 他在任期间安定百姓,打压豪右,选贤任能。 哪怕凉州已是四面割据,被朝中官卿视若荒野的边州。 可他依旧在此坚守绝域,励精图治。 从新野去往凉州的那一年,刘云遇到了这样一群不惜身命,殊死守边的英雄们。 在诸侯割据,大小豪右并起攻略郡县的乱世下,凉州这样一片混沌的土地上,反而涌现了一群不忘家国,忠肝义胆的铁血男儿。 刘云的一身游侠气,是从他们身上学来的。 他对不法豪右鱼肉生灵的痛恨,对朝野庸碌朝臣的不满,也是在凉州深刻酝酿出的。 “他们杀了徐揖。” “但天下还有无数个徐揖。” “只要汉家儿郎还有一口气在,野心勃勃的凉州豪右,就别想分裂国家。” 刘云紧握腰间佩剑,左手握住剑鞘,右手紧握剑柄。 出手法,生死只在一招。 他压低重心,眸光冷彻。 阎行与他眸光相对,怒喝道:“那我就让你断了这口气!” 二人同时出手。 刹那间,刀光四射。 在鬼卒和叛军的一片惊呼声中。 哐啷一声响起! 刀断,血起。 阎行眼神紧绷,喉间一抹鲜血滚落大地。 他蓦然用双手捂住喉咙,狼狈的向后推却了几步,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的这个年轻人。 “二十岁的马超,曾经险些死在我手里。” “你也是二十岁……” 刘云收起鸳鸯剑,剑身回鞘,发出锵的一声。 他没有再看阎行,转头离去。 “莪的确也是二十岁,但你可不再是三十岁了。” 阎行双腿跪地,只感天旋地转,浑身的热量在不断消散。 在周围叛军们震惊的面孔中,阎行狼狈的倒在地上,满地喋血…… “你……究竟为什么回来?” 刘云停下脚步,北望祁连山。 关山重重,当年凉州路,如今再度行。 男儿到死心如铁,这一回,真要补天裂。 “为什么回来?” “我告诉你,我不仅是为了徐揖报仇而来。” “也是要为大汉彻底除去这些奸猾饕餮,让凉州百姓重新过上安泰的生活。” “我要让武威、张掖、酒泉、敦煌,再度汉旗飘扬。” “我要让西域古道上,再度出现大汉的商队。” “我要让太阳所能照射到的每一寸土地,都重新沐浴汉家的日光,驱逐笼罩在凉州之上的一切阴霾!” 阎行闻言,满眼凄凉。 年少时,每一个自负武力的凉州健儿,都想建立这样的功业。 可惜,岁月侵蚀了青云志。 时代的洪流滚滚向前,裹挟着凉州健儿们从戍守大汉的英雄,变为了叛军,再变为了逆贼。 到最后,改头换面的连自己都认不得。 “呵呵……希望你,做得到……” “我也不想尔虞我诈,反复无常……我也想活在那样的凉州啊……” “若能有口饭吃……谁愿意造反呢。” 阎行伸手抓向太阳,手指乏力。 最终双手落地,满眼幽怨的死了。 “阎行败了……” 叛军全军震动。 在马超扬名以前,阎行曾是凉州最勇猛的健儿。 可再勇猛的人,也终有老去的时候。 只需一次失手,比他更年轻的勇士就能瞬间要了他的性命。 田乐已经是韩遂旧部最后的统领。 还不等刘云下令,此人便迅速上前割下了阎行的脑袋,一计滑铲来到刘云面前,伏地表忠心。 “此乃阎行首级,我等愿降。” “还请将军收留。” “下次对战曹休,某愿为先锋。” 无论是叛军还是北伐军,对这等无耻小人都恨之入骨。 袍泽刚死,为了活命,一点情面都不留。 谁能容忍? 刘云看了一眼阎行的脑袋。 此人虽然是个叛徒,但最起码不怯懦。 他是勇敢的战死,不想让兄弟们全军覆没,为了给他们留一条活路,自己前来单挑的。 而你……做了些什么? “呵呵,愿为先锋?像你给魏军先锋那样?” “还是给韩遂当先锋那样?” 刘云一声令下,周遭的鬼卒便将此人缉拿。 “啊……将军饶我。” “我有情报,我知道魏军部署!” “放我一命,我保证为将军立下大功!绝不敢背叛!” 刘云冷冷的摇了摇头。 “田乐……我发现,你好像不管跟谁混,最后都会割了主子的脑袋去邀功。” “韩遂本来想走羌中,去投奔刘使君,但在他跑路之前,你和阳逵把他脑袋割了,对吧?” “阎行为了保你们一条命才来死战,他一死,你又把阎行的脑袋割了。” “对了,曹操封你为侯,赏了你多少户食邑?” 田乐哆嗦道:“关内侯……无……食邑。” 可笑的叛将啊…… 凉州人真是两个极端。 忠志之士,都是死忠。 叛逆之臣,一身都长满了反骨。 刘云生气的想笑。 “没有食邑分封,你还把旧主的首级献上!” “你以为,你这样的无耻小人到了蜀中,主公会放过你吗?” “来人,杀田乐,祭旗!” “啊……将军饶命!饶命,我头上有人。” 田乐被鬼卒一路拖下,带到护军大旗之前,狠狠地被压在地上。 “刘升之,我头上有人,你杀了我,你会后悔的!” “少啰嗦!斩!” 庞德亲持大刀,一刀便将田乐的脖子斩断。 庞德提着血淋淋的人头,环顾叛军。 “此人,与禽兽何异?” 诸将齐声道好,叛军内部也多生快意。 刘云信步来到阵前,喝令道。 “诸位凉州健儿,本为大汉百姓,为何要助纣为虐?” “逆魏篡夺朝纲,屠杀陇右百姓,诸位所知也。” “如今,刘使君董帅幕府诸将,亲统大军。” “不日,将北伐凉州,席卷八荒。” “此时,弃暗投明,为时未晚。” 两千多叛军见诸将皆死,纷纷放下兵器,伏地道。 “我等愿降。” 刘云心下道好。 “孟起将军、伯瞻将军。” “此部兵马,交由你们重新组建。” 二将齐声称是。 不多时,刘云便带队来到故关南部的平地扎营。 此地,汉家烽燧犹在。 只是亭上已无驻军。 烽燧各处的女墙和望楼上,依稀还看得到往日汉军在此作战的痕迹。 “令明,重新修葺烽燧。” “连山扎营,此处将是决定胜负之地。” 庞德点头称是。 很快,马超收编了渡河的叛军。 诸将生火造饭,一面掩埋尸体,一面挖掘壕沟,设置鹿角。 营寨,立于步和川上,安稳过夜。 …… “阎行死了……” “韩遂旧部,五千余人,全军覆没……” 汉阳郡,上邽。 郭淮正在田埂间查看冬麦。 上邽是陇右少有的产粮区,此地的冬麦,在五月中旬成熟。 只要陇右军团撑到了五月,粮草便不是问题。 郭淮也不必费尽心思,去打羌胡抢粮了。 “这些粮食还不够。” “若要维持到秋收,还得从关中运来新粮。” 离开粮仓后。 一队快马疾驰。 来者皆是虎豹骑。 “伯济!” 马上的军官翻身下马。 郭淮快步相迎,只见黑暗中,一位龙眉虎目的中年将军迎面走来。 此人外表粗狂,声音低沉,也无曹休那般气派的车架,随从衣着一律从简。 “伯济,陇西急报。” “你且看看。” 郭淮听闻陇西出事,顿时间心下大惊。 “莫非曹文烈这么快就败了?” “他手中足有两万大军,还有七千韩遂旧部。” “只需抢占狄道,扼守各处渡口,刘升之就过不来啊。” 曹真摇了摇头。 “刘升之压根没过洮水,他把阎行引过去了。” “只是一战,五千人就没了。” 好在损失的是韩遂的杂兵,不是陇右军。 郭淮看完密信,心惊之余,也对此局势越发感到危机。 “子丹,我们判断失误了,刘升之手中只怕不止四千人。” “他至少带了万人。” 曹真,字子丹,曹操养子,时任偏将军。 此人目前功名不显,可在历史上,曹真便是诸葛亮北伐之时,遇到的最难缠的敌手。 “不管是四千人,还是万人,都不重要了。” “阎行死了,我军就没有能与马超匹敌的人物,能去招揽陇西郡的羌胡。” “此人熟悉陇右地形,将文烈的军队耍的团团转。” “文烈还没交手,就被刘升之调得饶了一大圈。” 曹真背后的黑色大氅被冷风吹得猎猎作响。 “我不是信不过文烈。” “只是,在失去了阎行的情况下,洮水以西注定是保不住了。” “文烈性格急躁,不得人心,我得派人去狄道接应,以防不测。” 郭淮惊讶道。 “那汉阳防务如何是好?” 曹真也为此事担忧。 “前些天,祁山方面传来密报。” “法正的军队又从散关到了祁山。” “刘备到底想干什么?想同时进攻陇右和关中,只怕他还不具备那样的兵力。” 郭淮谨慎道。 “即便如此,我军依旧不能放松祁山方面的守备。” “万一刘升之只是疑兵,我军兵马调度太多,汉阳可就危险了。” 曹真点头道。 “我正是为此事而来。” “陇右将领中,唯有你与刘升之对战过。” “能否和文烈合力杀败此人,为夏侯将军报仇雪恨就看你的了。” 郭淮点头道。 “子丹放心,文烈毕竟要比夏侯将军年轻,也曾在魏公麾下受教,我军必定不会再犯错。” “此行北上,我还想问你要个人。” 曹真好奇道:“哦?是谁?” “偏将军,夏侯霸。”郭淮补充道:“此人复仇心切,必定不会让刘升之得胜。” 曹真没有拒绝,思量一阵后,很快翻身上马。 “你说得对。” “让仲权随你去。” “切记,在局势明朗之前,万万不可力求决战。” “三蜀校事被刘升之除尽,我军眼线不足,万事小心为上。” 郭淮拱手称是,一面安排人马北上,一面派遣鸿翎急使,将密信飞快传去邺城。 …… 魏国,冀州,邺城。 三月壬寅,魏公按礼,亲耕籍田。 自此过后,便没有重要的礼节了。 魏公一面处理政事,一面思量着今年的布局。 “五月之前,要让许都做出让步。” “杨训?” 台下的幕僚上前道。 “臣在。” 曹操横躺在胡床之上,开口道。 “你就这么写,魏王的食邑要有三万户,位在诸侯王上,奏事不称臣,受诏不拜。” “以天子旒冕、车服、旌旗、礼乐郊祀天地,出入得称警跸,宗庙、祖、腊皆如汉制,王子皆为列侯。” “另外,再请天子赐孤,王冕十二旒,乘金根车,驾六马,设五时副车……” “剩下的话你自己编。” 杨训面露为难,他本是崔琰所推举,自诩清流。 可若是为曹操写下此文,难保朝中官卿背地揶揄,甚至还可能会苛责道他的举主。 但是曹操在前,杨训莫敢违抗,只得道了一声。 “唯!” 曹操满意的点了点头。 “子扬。” “孤在五月登王,你可知,此乃何意?” 刘晔陪笑道:“往岁,明公进位魏公也是在五月。” “五月,自仲夏、季夏之间。” “按汉舆服,百官夏穿赤衣,季夏穿黄衣。” “魏郡,居于天下之中心,大魏五行居中,应属土,尚黄。” “五月登王,前承大汉火德,后随土德,五行以火生土,此乃预兆着大汉将禅让国祚于大魏之意。” 满意的回答。 也无怪乎刘晔即便是刘氏宗亲,也能混成曹操最信任的幕僚。 这等拍马屁的本事,谁听了不乐意。 曹操翻了个身,大笑道。 “子扬所言是矣。” “五月之前,孤不宜动兵。” “下令张郃,推迟汉川攻势,到孤登王之后,再行发兵。” 刘晔刚要草拟军令,却只见司马懿快步走来。 “魏公,只怕等不到五月了。” “陇右急报。” “刘升之带兵穿行羌中,从塞外杀至枹罕。” “阎行、阳逵、田乐三将战死。” “洮水以西……羌胡动乱了……” 曹操听到这个让他头疼的名字,猛然起身,双目瞪大如同铜铃。 “刘升之!又是这个刘升之。” “孤不去打他,他还敢来侵扰孤?” “他怎么就不死,他怎么就不去死呢?” 刘晔吓得连忙匍匐在地。 “魏公,还有一事,年关前传来,臣怕打搅了魏公的雅兴,不敢禀报……” 曹操沉心静气,吐息了一阵,安神道。 “说。” 刘晔长拜道。 “臣死罪。” “卢洪、赵达二人,已经三个月联系不到吕玲绮了。” “三蜀各地校事,也没有了消息……” 晴天霹雳。 校事府总部远在邺城,一两个月收不到消息,没什么大不了得。 但是几个月过去了,这刘升之不仅活的好好的,还把三蜀校事给斩尽杀绝了? 吕玲绮她到底在做些什么,不用讲曹操也明白。 “这个贱女人。” 曹操勃然大怒,一把抽翻了面前的食案。 瓜果美食,瞬间洒落一地。 “吕布的女儿,果然都是贱种,跟她们的老子一样,都是叛徒!” “孤,就该早些杀了她们!” “悔之晚矣,悔之晚矣!” 司马懿连忙端来汤水给曹操顺气。 “魏公息怒……” “登王大业,近在眼前,万万不可与竖子争气。” “等到五月,我军王师沐浴大王恩泽,全军整备兵甲,发兵汉川,区区刘升之又岂能是对手?” 曹操饮完汤药,冷静道。 “仲达所言有理。” “孤,不会让这乞儿得逞。” “传令,陇右、关中加紧守备,坚壁清野。” “五月过后,孤,将亲征汉川,一举覆灭刘备!” 然而…… 曹操能等到五月。 刘备却不会等。 陇右的捷报,一路传至成都。 蜀郡之内,诸将大喜。 “阎行被杀,洮西大胜。” “升之出师大捷,洮水以西的羌人也愿供给军粮,为我军北伐助力。” 主座上的刘备,舒展眉头,满面欢喜。 “孔明,升之已经在陇右扎下根来。” “我军主力何时能动身?” 诸葛亮与董允等人算计了一番。 “自升之南定越巂和蜀郡属国后。” “当地蛮兵归附,我军就不必在南中留下大军镇守。” “预计,今年秋收后,便能动员民夫、徒隶运粮。” “自时,主公率五万大军北上陇右。” “升之以陇西汉军、诸羌顺势南下。” “陇右魏军必将覆灭。” “主公得了凉州,我军便可会战关中。” 宏伟蓝图在前,刘备满目欣喜。 有了刘云在陇西开辟第二战场,正面的压力就少了大半。 “升之,真有大才。” “不过,以备来看,孔明的方案太过谨慎了。” “备相信升之,能再打出一场汉川大捷。” “不必等到秋收了。” “备这就率兵先屯住到汉川。待时机成熟,直接去抢收上邽之麦。” 刘备起身,一股英雄之气席卷全场。 “翼德、子龙、汉升、叔至,出兵北伐!” 一杆明黄色的大旗下,克复中原四个大字,迎风招展。 浩浩荡荡的北伐之声,响彻成都。 父子合力! 两虎并出! 凉州,要变天了!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一百六十一章 刘升之出兵了,刘备也来凑热闹?那就打! 夜雾茫茫。 一匹快马沿着陈仓狭道疾驰。 沿途经过几个驿馆,换马后,信使稍作歇息,又拿着插有红羽的封检,再度上路。 寒月在上,普照大地。 这信使离开驿馆,刚走了半个时辰,便到了一处山林。 横在路上的绊马索将战马扳倒。 马上的信使刚要销毁封检,林中边冲出几名壮士,将他按倒在地。 穿着一席黑衣的法正,漫步在幽暗的林间,仿佛像是一只刚出穴的蝙蝠。 他的眼睛一直盯着那信使手中的封检。 “掰开他的嘴,别让他咬舌。” 撩下这句话过后,法正便信步来到驿道上,将信使手中的封检抢来。 “羽书……是邺城的紧急情报。” “不枉我在这蹲了这么久。” 所谓的羽书,即是紧急军情,汉魏的邮驿系统发达,会在紧急文书上“插羽”,颇类似后代的的鸡毛信。 一般插羽的文书绝大多数是军事密令,在雍凉这等宽阔的土地上,传信主要是靠快马投递,步邮较少。 法邈不解的问道。 “父亲,你还没拆开封检,怎么知道是邺城的密信?” 法正看了一眼那信使,冷冷道。 “逆魏负责传令的信使地位都很高,他们可以与公卿同坐,所到之处,驿置必须供应食宿、马匹。” “我的人,跟了他两天。此人一路昼夜不屑,从京兆出发,快马加鞭,沿途足足换了五匹马。” 法邈困惑道:“那能代表什么?” “能代表,曹操很急。” “正常来说逆魏的信使都是走渭水北岸的陇山道,此处道路平整,邮驿甚多,适合大军通行,只是需要绕远,穿过北部的陇山。” “此人不走陇山道,却走渭水南岸的陈仓狭道,只能说明一件事。” “曹操希望这封密信,能以最快的速度到达汉阳。” 陈仓狭道,虽道路狭窄,水流湍急,但是直线距离最短,只要换上一匹快马,几個时辰就能抵达冀县城。 “那……就让我看看,你带来了什么坏消息。” 法正掰开封泥,将插羽取下,打开封检后。 只见其中的木牍上写着。 “夏五月,魏公登王。” “关中、陇右,坚壁清野,不可冒然行军。” “若刘备大军至,张郃、徐晃进驻扶风,黄须儿、赵俨、张既镇长安。” “曹洪、曹真、曹休、郭淮,屯汉阳。” 夏五月…… “看来留给天子的时间不多了。” 法正幽幽一叹。 “将此封检传禀主公。” “另外,咱们的眼线都要放出去,在五月过后,只怕魏军将会在陇右发起攻势。” 法邈点了点头,又问道。 “既然截下了封检,为何不写伪报给曹洪,让他主动进攻?” 法正看着年轻的长子,无奈的摇了摇头。 “你太小瞧曹操了。” “自古以来,战争时传递军情,都是一连派去十个信使,分走不同道路,以防消息被拦截。” “我们能拦住陈仓狭道,却拦不住陇山道。” “曹洪迟早会知道消息。” 法邈又问道:“那,即便是在此拦截了,也照样没有意义啊。” “当然有!” 法正是蜀中少有的智者。 一眼便看出了此中虚实。 曹魏的邮驿系统是在曹丕时代完善的,如今曹操只能以邺城为中心传输消息。 陇右的邮驿并不多,而且都集中在陇山道沿线。 “陇山道的消息会比陈仓狭道慢一天抵达。” “在此之前,不能让曹真和曹洪过得太舒坦。” “传令,我部兵马,佯攻祁山堡。” “把魏军的视线牵扯过来,给升之分散压力。” 是夜,一万东州兵,在汉阳各地掀起波澜。 陇右风声鹤唳。 …… 是夜,祁山堡下火光炽盛。 东州兵趁夜攻山。 待到曹真整军备战,法正的大军又悄然离去。 “费曜?怎么回事?” 一脸蒙圈儿的副将也不知敌人这是什么打法。 明知祁山堡易守难攻,还要来试探两下。 等到魏军穿好甲胄起身之际,法正的大军又悄悄退走了。 “将军,法正到底想干嘛?” “上个月,郭淮不是还说他在散关吗?” “怎么又跑到祁山堡来了?” “刘备到底想打哪?” 陇西、扶风、汉阳各地都出现了汉军的踪迹。 一时之间,陇右魏军也分不清刘备的主攻方向。 魏军可以认为刘升之是主力。 也可以认为法正才是主力。 但是,刘备本人到现在都没露头,谁敢放松戒备。 曹真目光微蹙,冷漠道。 “陇右军兵力太少,我们四万人无法应对刘备的全面进攻。” “吃掉汉川后,刘备实力大增,若他真的在夏季发起攻势,只怕今岁至少能动员数万大军。” “关中不能闲着了,得想办法让张郃动兵牵制住刘备。” 曹真立刻撰写一封密信,传禀到邺城。 如今夏侯渊死后,整个关西两大军团,没有一人假节。 一旦发生战斗,各将之间互不统属,很容易出问题。 “关中军,可由经验丰富的张郃将军挂帅。” “此人名震陇右,刘备对他甚是忌惮。” 副将费曜又问道。 “那,陇右军谁为主帅?” 曹文烈虽是将才,可他性情刚烈,脾气暴躁,与诸将不和。 作为曹真副将,费耀自然希望由曹真假节,总督陇右战事。 “别问那么多。” 曹真眼眸低垂,作为义子,他看的清自己的地位。 “一切当由魏公决断。” …… 蜀中,金牛道上。 刘备亲统大军,在春季三月中旬,带着四万大军北上汉川。 大军一路缓慢行进,沿途从成都至白水关的大路上,都在建置新的亭障、馆舍、烽火。 新建的军事建筑,绵延四百余里,这样,一旦汉中前线发生了战事,汉军就能通过烽火传递情报。 大军行至剑阁时,刘备又于金牛道上开凿剑山,架设阁道30里,沿途置有邮驿、邸阁兼管运输。 密信在平地上靠驿马传送,艰险栈道地段则靠人力徒步转运,从事此项工作的蜀人被称为“驿人”。 驿人,都是颇有地位的小吏,汉代的吏,得从豪强中吸纳人才。 由此,刘备又可以将归附的蜀中豪右安插到吏户的行列,收归己用。 “主公,前方便是梓潼了。” 赵云指向梓潼城。 霍峻早已带兵来此迎接。 “请主公入城。” 刘备颔首道。 “不必铺张,莫要让魏军眼线知道备在此地。” 诸将点头称是。 不多时,法正的密信传来。 赵云忧心道。 “主公,曹操将在五月登王。” 刘备闻言大怒道。 “逆贼!尔敢!” “五月之前,备必要杀入陇右,给曹贼送上一份大礼。” “诸将听令!” 汉将齐声道。 “末将在!” “翼德、汉升、子龙各带一部,皆白日隐藏,夜晚行军,从米仓道悄悄进入汉中,不可走漏消息。” 张飞困惑道:“大兄,我们带兵走了,你去哪?” 刘备北上之际,诸葛亮给了他一个锦囊,里面藏着一桩妙计。 “呵呵,备,按军师的意思,在蜀中游山玩水。” “备要到汶川,要去游览都江堰,要去巴东看猿猴。” “我们给魏军摆一出迷魂阵。” “让他们把所有的目光都盯向升之,盯向孝直。” “然后……大军直指陇右。” 张飞挠头大笑道:“明白了,俺明白了。” “军师妙计,军师妙计啊。” 刘备收敛笑容,严肃道。 “事不宜迟,各部行动!” …… 烽火相连。 由陇西开辟的第二战场狠狠卡在了曹魏的腹背。 如今魏军被两支部队包围,汉军以绝对优势的兵力,正在形成一个巨大的包围网。 在安故县的曹休,是隐隐能察觉到有一丝异样的。 但是他思考的不够快。 深夜中。 刘云登上烽火亭,从高高的烽燧上俯瞰陇右大地。 步和川中的营寨正在稳固建立。 鹿角、壕沟、栅栏鳞次栉比。 以三岔河和漓水、洮水形成三面屏障。 东面是故关渡口,西面是高耸的太子山。 “若是粮食足够,我们在这能跟曹休耗一整年。” 马云禄含笑道。 “阎行死后,陇右羌人们,不会再追随曹休。” “成公英或许能说服一部分豪帅不起兵,但他们也绝不会在帮逆魏了。” 刘云回头看向身侧的少女,在北风吹拂之下,少女单薄的衣衫下,尽显完美的曲线。 “时间站在大汉这一边,曹休现在进退两难。” “只要不消灭北伐军,我便能逐个说动陇右羌人响应主公。” “我们在壮大,就意味着魏军在衰弱。” 马云禄看向山下刚刚归附的凉州健儿,轻抿嘴唇道:“升之,其实我还是不明白。” “你怎么就确信阎行一定会追击。” “步和川虽然是险要之地,但也是兵法上所说的绝地,他万一不来步和川,反而和曹休合兵,将漓水、故关、三岔河三面包围。” “我军不就被敌军活活困死了吗?” 这一点,刘云其实之前想到过。 “实不相瞒,在马岱将军告诉我,阎行和曹休没有一起驻扎在狄道的时候,我就确信了阎行一定会追击。” 马云禄嘴角撇了撇:“为何?” “因为……关东士族,都看不起关西人……” 自古关东出相,关西出将。 西汉时,秉承秦代军功爵制,文武分割尚不明显。 卫青霍去病一介骑奴,扬名天下的故事,鼓舞着人们开拓边疆,打击外敌。 无功不能封侯,社会阶级流通尚显公平。 可后来,军功爵制逐渐崩塌,外戚无功也能封侯,当丞相、三公也能封侯。 后来演变成,皇帝亲近的人就能封侯,太监封侯、乳母封君。 制度的崩塌,让掌握着家传经学的大豪强们发现,不用上战场拼死拼活的打仗也能获得封侯的机会。 那为何还需要打仗的人? 将军,功狗而已,而士族文化人才是功臣! 关西出强兵、猛将,六郡良家子都是在这里选拔。 但是,再会打仗,不读书,进不了关东世家大族的圈子都没用。 因为,关西成为了抵御羌胡的要塞,成为了胡汉混杂的边州。 凡是出生在边州边郡的人,天生就是原罪。 士族们瞧不起武夫,不需要任何理由。 就这样,关东士族针对关西豪右,进行了持续上百年的文化歧视,甚至是地域歧视。 这在人类的历史上,似乎无法避免…… 因为我生活在富庶繁华的洛阳、邺城,关东是流着奶和蜜的地方。 所以我关东士族天生高人一等,你生活在落魄穷困的凉州,与羌胡为伍,你就是野蛮武夫。 这种心态,在蜀中其实也有。 巴出将,蜀出相。 蜀中顶级士族圈里,几乎见不到巴人的影子…… 而巴人进不去蜀中士族圈儿,所以为刘备政权拼命卖力。 黄权、程畿、张嶷、狐笃无一不是如此。 回到马云禄的问题上。 刘云深知关东士族的心态,所以知晓魏军与韩遂旧部貌合神离。 “曹休是何等人物?” “曹家人本来也是谯郡士族……因为曹腾,曹家背上了阉宦遗丑的骂名。在大汉党争中,曹家是阉党,被士族不耻。” “所以曹操年轻时,极力打击阉党,刺杀阉宦,以求洗脱阉党的身份,进入士族之林。” “士族瞧不起阉宦遗丑,曹家人为了表现自己和关东士族一条心,就更瞧不起凉州边郡的武夫,更何况,阎行还背叛过韩遂,曹休不可能把他放在自己身边。” “他打心眼里瞧不起阎行,只想把他当成工具对抗平西将军。” 刘云看向天空,繁星点点,北冥高悬。 历史的寒夜下,每一个人都在以不同的方式存活在乱世之间。 “阎行也不傻……他知道这辈子都不可能洗脱污名,妻女人质都在邺城,他也只能拼死杀出一番功名,封侯拜将,荫庇子孙。” “所以,就算他知道渡河可能会有危险,也会去,因为比起危险,受益会更大,凉州健儿都喜欢孟浪啊。” 马云禄没有想到,刘云这般年岁,便已将人性琢磨的如此透彻。 曹休是何心态,刘云早就一清二楚。 这仰仗于他穿越多年,已经近乎将这个时代摸得透彻。 不同人群和利益群体的诉求,是不一样的。 生活在迥异的环境下,每个人的精神需求都是不一样的。 说到底,曹家是被士族们瞧不起的阉宦,孙家是游侠武夫,刘备家道没落出身低微。 三家都不是士族们最合适的选择,可偏偏,最合适的那个,在官渡之战后一蹶不振。 历史走到今天,就只剩下这三家,刘孙曹都得一边压制国内豪右,一边利用豪右的力量一统天下啊。 “洮水中游的渡口” “我和曹休各控制其一。” “曹休之所以驻兵在安故县,就是为了消灭我军,在洮西提前建立桥头堡,以防我故技重施,占据渡口。” 刘云走下烽燧,看向舆图,深思一阵。 狄道县在汉代没有渡口,狄道渡是明清时代修建的。 “陇右其他地方还有没有别的渡口可以来此?” 马超指向黄河,开口道。 “大河上有金城渡,渡口一共四处。” “都是当年霍去病将军远征河西之时所修建。” “其后,赵充国出兵匈奴,击西羌也是走此渡口。” “在河关县,也有临津渡,魏军金城方面的军队,可能会顺着这两条渡口南下。” 金城渡、临津渡…… 黄河四大渡口有其名,从汉代能用到今天的渡口,足见险要。 王平指着舆图,担忧道。 “金城太守苏则,麾下有五千兵马,多是湟中义从。” “如果我是曹休,必会调遣苏则南下临津渡。” “从河关突袭枹罕,然后一口气隔绝塞外羌人,断绝我军粮秣。” “成公英守在洮东。” “曹休人在南面的安故县。” “西面是太子山,我军被困在三岔河口的步和川,无路可走,三面包围。” “自时,曹休不需进攻,只需把莪军困死河间地,我军就将败亡。” 刘云闻言环顾舆图,产生了一个奇怪的构想。 “子均,你说的没错,我选择了一处死地。” “不过,这一处战场,并非是置我军于死地,而是为魏军准备的。” “传令,令枹罕羌帅唐蹏不得阻碍苏则南下,让他们渡过临津渡,枹罕羌人退到白石县,只要在积石山和太子山的峡谷之间,挡住魏军即可。” 诸将闻言大惊。 马超亦是担忧道。 “升之,苏则乃是镇西名臣,文武双全,逆魏在凉州的名士无出其右。” “此人不可小觑啊,一旦让他拿下枹罕,我军就将被魏军彻底包围。” “兵法云,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刘云颔首道。 “孟起将军所言甚是。” “但诸位忘记了,兵法亦有云:投之亡地而后存,置之死地而后生。” “魏军担心羌胡作乱,急于速战。” “见我军立于此地,必将展开合围。” “自时魏军虽然兵多,却被河水隔绝,分为三部,互相不能支援。” “我军人少,但每一位将士都是我精挑细选,以一当十。” “利用内线优势,机动行军,我军必将取胜。” 刘云起身,环顾诸将。 “魏军不会坐视我军招揽羌胡,日渐壮大,曹休在准备周全后一定会来进攻。” “只要我军在此击败曹休主力,陇右必将动荡。” “自时,彼竭我盈,我军将渡过洮水,攻占狄道。” “横扫凉州,再无阻碍。” 胆大心细,战略上大胆布置。 战术上,谨慎出奇。 是刘云向来用兵的方略。 张嶷见众人深感忧虑,第一个站出来鼓舞士气。 “护军所言甚是。” “三岔河口——步和川,将是陇右魏军葬身之地。” “还请升之为我军占卜。” 刘云会意的拿出龟壳、蓍草,静心占卜。 良久后,众人皆是投来期待的目光。 “升之,卦象如何?” 刘云张开双目,望向天穹,突然面色冰冷。 庞德本来不信这些神神怪怪,但是刘云每次占卜,说赢就真的能赢。 万一占卜显示大败,那岂不是完蛋了。 句扶亦是惶恐道:“将军,卦象如何,你倒是说啊。” 天穹上,阴云重重,雷电滚滚。 一道银蛇忽然撕裂天穹。 在这般银光之下,刘云逐渐展露笑容。 “吓你们的……呵呵。” “其卦为豫。 豫卦:利建侯、行师。 象曰:雷出地奋。” 马云禄心下虚惊:“此为何意?” 刘云笑道。 “《象辞》曰:上卦为震,震为雷,下卦为坤,坤为地。 春雷轰鸣,大地震动,万物催发,诸事大吉!” “此战,我军!必胜!”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一百六十二章 置之死地而后生,请北伐军灭魏! 三月下旬,大风卷过狄道城。 城关外,一队快马疾驰。 来自汉阳的援兵来到城中,城内只剩下千余郡兵。 夏侯霸和郭淮走在街道上,却只见城内百姓皆是满眼幽怨。 看到这些穿着黑色甲胄的魏军,城内勿论羌、汉,都在暗中咒骂,龇牙咧嘴。 “得……曹文烈干的好事。” 夏侯霸紧握腰间缳首刀,谨慎的穿行在小巷之中。 郭淮打量了一眼夏侯霸,心中暗暗道了一句。 也许是夏侯渊干的好事…… 曹休和曹洪在军中蓄养歌姬,玩弄裸女之事,在大魏可谓臭名昭著。 夏侯渊屠杀陇右,又是惹得民怨沸腾。 曹家和夏侯家之中,唯一洁身自好点的,也许就只有夏侯惇了。 …… 狄道的县治在城内的一处山坡上,二人要去府邸,得先穿过一段上山小巷。 郭淮刚走几步,却只听周遭出现了一阵细碎的脚步声。 他耳朵微动,目光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却只见,小巷深处和山坡顶部,各自窜出了几个壮汉。 “还我女儿!” “还我新妇!” “杀了你们这群魏狗!” 一群狄道民夫,拿着镰刀锄头便从暗巷中杀出。 郭淮躲闪不及,差点被民夫砍倒。 危急时分,身后的魏军一计长矛刺向那农夫的腹部。 噗嗤一声,鲜血溅了郭淮一身。 “将军!闪开!” 铛铛铛! 铛铛铛! 四面杀声。 剧烈的锣鼓敲响。 狄道内的百姓瞬间从四面八方涌来。 “杀魏狗!杀啊!” 眼见民怨沸腾,夏侯霸果断抽出缳首刀。 “列阵!” “一群贱民,怎敢袭击我军!” 魏军护卫迅速将郭淮和夏侯霸保护其中。 层层涌来的石块、瓦片噼里啪啦的打在魏军的板楯之上。 这些狄道百姓没有武器,就只能用手头上能找到的一切东西,与魏军搏杀。 可还不等他们靠近魏军阵线,装备精良的士兵就从盾牌中抽出长矛,狠狠地将百姓们刺倒在地。 鲜血染红城内。 最终,这场民变在城内守军的镇压下得以平息。 魏军牺牲了二十名将士,却足足屠杀了五百多人。 郭淮心下尤惊,回到府邸后,失神了良久。 沔南渡一战后,让他开始畏惧与平民百姓接触。 凡是靠近他的底层人,郭淮都会下意识的觉得他们要来刺杀自己。 多亏了夏侯渊在陇右的‘光辉’过往。 曹军每到一处,当地百姓都是用看待死人的眼神盯着魏军。 “曹文烈把大军调去了安故县,他也真敢去……” “要不是我们今日到来,狄道就得被这群乱民占据了。” 夏侯霸擦干缳首刀上的鲜血,大怒道。 “这群贱民!到底想干什么?” “是魏公安定了雍凉,是魏公打败了凉州诸侯,他们不老老实实种地,造什么反?” 郭淮回过神来,瞥了一眼夏侯霸。 “那……你该问问你的父亲。” 夏侯霸勃然大怒:“你什么意思!” 郭淮摊了摊手:“我并无意苛责已经战死的夏侯将军。” “但是,他当年征战凉州,所过多屠戮。” “我军在雍凉,无法长治久安,陇右无论是汉人还是羌胡都怨恨大魏。” 夏侯霸欲言又止,生气不能。 “我就不信,整个陇右都会反抗!” “当然不会。”郭淮思索道。 “河关以西的土地,是张郃将军带军威服的,羌胡闻其威名全都臣服,避免了一场屠戮。” “后来金城在苏则的治理下,百姓安泰,不会出乱子。” “我们现在要做的是,先稳住狄道。” “凡是参与叛乱的人,尽数都得斩首示众。” “然后按我大魏律法,施行醢刑!剁成肉酱!” 满屋的魏军闻声震恐,他们看向郭淮之时,这個年轻人眼神冷漠,似乎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在半年以前,郭淮看到夏侯渊在汉川屠戮百姓时,他还会感到胃中翻滚,几欲作呕。 可如今,他已习惯了夏侯渊式的屠戮。 “别看我……我比赵俨好一些,不会强迫他们的妻儿吃下肉酱。” “但如果再有下次,那就说不准了。” “下去吧。” 随行的亲信们慢慢对这个青年感到陌生,甚至感到了一丝可怕。 待诸将散去,夏侯霸猛然瞪向了这个青年。 “郭伯济……” “你这个混账,为了爬到高位真是不择手段。” 锵的一声,被夏侯霸擦的锃亮的缳首刀直接抵在了郭淮脖间。 “汉川之战若不是你私自带兵撤回沔南渡,我父亲也不会战死。” “我的三弟也不会被敌人所杀。” “是你害的我军大败!你这无耻小人,只知装病退避!” “如今,你还敢把我调来陇西,你就不怕我半路上杀了你!” 果如历史线一样,郭淮和夏侯霸这对仇家,怎么也处不拢。 郭淮面无惧色,只是微微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 “动手啊,仲权,你想杀我,随时都能下手。” “用不着跟我啰嗦。” 夏侯霸目光凶煞,恶狠狠地大骂道:“郭淮,你以为我真不敢杀你?” “你当然敢……” 郭淮松了口气,憔悴的咳嗽了两声。 “但你心里其实很明白,如果不是我提前撤军保住了沔南渡。” “渡河的三万魏军无一人能够生还。” “魏公带全军败走,夏侯将军战死,关中军士气耗竭,是我郭淮在沔南渡断后。” “在沮县,也是我和许仪守住了关口,挡住了追兵。” “没有我,仲权……你能活到现在吗?” 见夏侯霸的刀锋开始颤抖,郭淮心知此人已经开始动摇,他轻悄悄的推开刀尖儿,捏紧拳头幽幽道。 “仲权……你恨莪没能救下夏侯将军。” “其实我觉得你更让人失望!” 冷不丁的一拳忽然打在夏侯霸脸上,夏侯霸反应不及一个踉跄滚到地上。 等他再度起身之际,郭淮已经不见踪影。 夏侯霸捂着脸颊,恼火不已。 “踏马的,这个郭淮,真是个狐狸!” …… 洮西、安故县。 曹休的大军驻扎于此。 郭淮单骑入营,下马后,迅速进入营帐。 踏踏踏。 细碎的脚步声传来。 郭淮一把掀开大帐,却只见帐中满是淫靡的气息。 “又在玩女人。” “文烈,都什么时候了,你还不清醒?” “刘升之斩杀了阎行,大胜一阵,整个陇西郡都开始动荡了。” 曹休闻言脸色愠怒,他不紧不慢的穿好衣服,将女子们赶出帐外。 然后走到案牍之前,倒过了蜜水,置于羽殇之中递给郭淮。 “伯济,你怎么来了。” “子丹不放心,派我来增援。” 郭淮喝过蜜水,自觉诧异。 “你不喝酒了?怎么和那路中悍鬼一样,喜欢喝蜜水了。” 路中悍鬼是汉代百姓讽刺袁术的称号。 因此人横行霸道,喜好奢华,故而得名。 曹休笑道:“我和子桓都喜欢甜食。” “罢了,说要事吧,又发生何事了?” 郭淮面色冰冷,双手不断地摩挲着茶器。 “我途径狄道之时,乱民四面袭击州府,好在已经被夏侯仲权镇压。” “不过,我还是不放心狄道守备,让他带着三千人留守于此。” 曹休点了点头,拉着郭淮来到了沙盘之前。 “我知道你们都不放心,你来了也好,接下来的大战,我还需要你相助。” 郭淮来到沙盘前,眼前聚土成山,以水为河。 步和川险要的地形,瞬间映入郭淮眼中。 “此乃兵家所言的绝地啊,一旦我军三面合围,断其粮秣,敌军必然败亡。” “刘升之的大军怎么会在此地扎营,这不像他的风格。” 曹休冷笑道。 “你有所不知,先前刘升之为了将阎行引入此地,断绝我军增援,特地选择了这一处战场。” “他虽然靠着地形强行吃下了阎行,但想离开可就难了。” 曹休将北面魏军的大旗拿下。 “金城郡,苏则麾下常年有五千兵马守卫边郡。” “阎行兵败之时,我便派遣使者调他南下,只要苏则渡过临津渡,直袭枹罕,并顺势占据漓水北岸,便能将刘升之后路断绝。” 郭淮心下叫好。 “不愧是文烈,你的反应太迅速了!” “如此,洮河东面是成公英。” “南面是你的主力,西南面是不可翻越的太子山,人迹罕至,又没有渡口。” “刘升之被困在步和川,一旦粮草断绝,我军三面攻杀,敌军必败!” 曹休抚须大笑。 “四面环水,一面环山,的确是险要之地。” “但,我若断去了他的粮草,他又能如何?笼中困兽而已。” “这一处绝地,将会成为他的葬身之地。” “刘升之,不过如此!” 郭淮察觉到这天衣无缝的计划,顿时也感到了一丝兴奋。 自汉川之战以来,他每次与刘升之交锋,队友都出问题。 如今终于找到了一个还算靠谱的同袍。 “以文烈之计,的确能困死刘升之。” “不过,我还是不相信刘升之会犯傻。” 郭淮向来谨慎,他亲自前往步和川查探地形过后,方才放下心来。 “的确是一处绝地。” “兵法云:绝地无留。” “看来刘升之真的犯了大错!” 他在此地利用河水地形,瓦解魏军兵力优势,然后趁势消灭阎行,可以说是打得极为精彩。 可问题就在于,刘升之打赢之后,为什么还要留在这里不撤兵? 难道他看不出魏军一旦合围,这支部队将陷入绝境吗? 郭淮心中思虑良久,只猜出了一种可能。 曹休望着迟疑的郭淮冷笑道:“你猜对了,刘云兵力不足。” “他要在春日翻越羌中,仰食羌谷,我已确定,他的军队不过万人。” “在东面的故关渡口要挡住成公英的五千人。” “在步和川又要面对我军主力一万七千人。” “枹罕也得派人驻守。” “他没有余力分兵了。” 合情合理。 至少在郭淮看来,刘云的确是分身乏术。 而且,魏军后背的民变已经起了端倪,容不得郭淮谨慎,魏军若不能早日将刘升之击败,洮西将会酝酿叛乱的种子。 “急击勿失,千载良机。” 郭淮长吸了一口气,那个压在他心里的石头,总算能放下了。 “夏侯将军,此战,我当为你报仇雪恨。” 曹休与郭淮饮马河水,已经想到此战后,魏国会是什么反映了。 若是在汉川连败魏军名将的刘升之,折在了大魏千里驹手中,曹休将平步青云。 “只要在此击杀刘升之,我曹休便是大魏名将,千古扬名。” “伯济,你亦能报仇雪耻。” “这将是给魏公,进位为王的最佳贺礼。” 郭淮深以为然,但他还是有所防备。 “计略虽然恰当,但还是不可疏忽。” “我军分散为三部,人数虽多,却有河水相隔,难以聚集。” “莫不如在河川之间,多造烽火亭台。” “以此传递信号,以免出了纰漏。” 曹休放声大笑。 “伯济,你太过谨慎了。” “不过……如此也好,此事交由你来安排。” 魏军四面调动,西北的兵马逐渐向步和川汇聚。 三军夹击态势已成。 在魏军的视角中,曹休已经做到了天衣无缝。 在察觉步和川的陷阱后,曹休就立刻放弃了阎行以止损,并在安故县的洮西对岸扎营,建立桥头堡,联络苏则南下合围。 曹休除了折了阎行之外,全程都没有犯错,反而行动的异常果断。 郭淮挑不出毛病。 按照汉川之战时,郭淮对刘云打过的交道来看,没读过兵书的刘云应当想不出更好的解决方案。 可他忘记了…… 人是会成长的。 他郭淮苦读兵书,刘云这半年也没闲着! 三日不见,自当刮目相看啊。 …… 望着冰冷的河水,站在烽燧高亭之上的刘云目光微寒。 洮水、漓水、三岔河周遭的高山上都逐渐建立起了烽火台。 魏军将以此烽火传递军情,统筹进退。 庞德拱手道:“护军,金城太守苏则带着五千人从北面来了。” “郭淮也到了南面的安故县。” “魏军已经做好了包围的准备。” 刘云点头道。 “好,来的好啊。” “魏军都以为这步和川是绝地。” “但其实,此乃死地。” 句扶问道:“死地和绝地,有何区别?” 刘云讲解道:“孙子曰:绝地无留,围地则谋,死地则战。” “所为绝地,乃是军队无法生存之地。曹休在南,成公英在东时,我军尚有退路。可向北渡河,回到枹罕。” “五部飞军和降兵多数是新兵,有退路便不会死战。” “可苏则一来,三面绝境环堵,魏军便将这绝地变为了死地。” “兵法云:置之死地而后生。” “我军中的羌兵无路可退,便只能与魏军死战!” 处处是险招,处处都将考验将领的临战指挥能力。 魏军战前布置的再好,如果在战役中无法获胜,那也是白搭。 刘云坚定道。 “我军兵少,敌军势大,曹休也并非无知之辈,只要恪守洮东防线,等候魏军增援,我过不了洮河,也无计可施。” “为此,我只能冒险将曹休引来这死地,以图在野战中将魏军击破。” 王平素来谨慎,念此也是心惊道。 “太险了……此战若打的赢,将军将会千古留名。” “若打不赢……” 刘云淡然道。 “那,我们便多杀几个魏狗!” 哈哈哈…… 全军大笑。 刘云笑过之后,剑指舆图。 “王平,苏则是个劲敌,逆魏的镇西名将,文武双全。” “我只能给你五百人,你要守住大夏县渡口的防线。” 王平点头称是。 “给我五百板楯蛮,我带的乡人,都能战斗到最后一刻。” 刘云望向张嶷。 “你带五百飞军,守住故关渡口,不可放一兵一卒过洮河。” 张嶷笑道。 “将军放心,魏军就是把故关城打成废墟,也别想过来一个人。” “好!”刘云正色道。 “马岱将军,你带千人坐镇步和川东面,务必在此守住山头的烽燧。只要亭上烽火不绝,我军士气便能维持。” “我部余下主力将与曹休决战!” 刘云紧紧看向地图上三水包围处的那块河间之地,凌厉的目光一闪。 “步和川!” “将成为陇右魏军葬身之地。” “北伐军,必要旗开!得胜!”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一百六十三章 兵仙巧计破洮西,此子,已无人可制! 三面合围,绝地之势已成。 北伐军主力驻扎在漓水以南,四面环河,西南为太子山。 仰仗黄土高原多山又破碎的地形。 汉军驻扎在山岭、谷地之间,行踪隐蔽,魏军并不知晓汉军动向。 唯有东南面的烽燧和高亭,屹立在魏军的必经之路上。 此地的汉军,暴露在魏军眼中。 魏军一面严防死守,收紧包围圈,一面令哨骑勘察地形,绘制详细舆图。 不多时,哨骑回报。 “将军,敌军大概在千人左右,环山建楼。由此扼守着东面的道路。” 曹休看向舆图,从安故县北上有两条道路。 在崎岖的高原大山之间,道路本就不多。 他们也未曾来过洮西,只是听当地向导说过。 东面大道,是洮水冲击形成的夹岸平原,此路相对遥远。 北面大道,要经过漫长的河间谷底,抵达三岔河。 曹休看着崎岖的地形,眼神一闪。 “三岔河在哪?” 那汉人向导指着地图上的三条河流汇合处,说道。 “故关以南,二十里便是三岔河。” “河水交汇的平原,被我们称为步和川。” 步,是脚步。 和,乃和睦、协调之意。 所谓的“川“,指的是山间或高原上平坦而地势低的地带。 步和川,即是三河交汇处,能通畅行走的河间地。 但在军事上,三岔河就是个天然的战场。 流川河从西北汇入、苏集河从正西流出、胭脂河向正北聚集。 三河交汇形成大片的冲积扇。 西南水网复杂,如同三叉戟一般将西部地形分割破碎,不适宜大军通行。 而南面的道路在高山峻岭之间,四周又有险峻河流环顾,如此狭窄的地形真乃兵家必争。 宋神宗熙宁六年,曾在此地始置康乐塞,即是后世的康乐县。 不过,汉代大夏县南部的山岭还未得到开发。 只在四面河谷地带,尚有几个村聚和烽燧。 汉代陇右高原的水土地形与现代也大不一样。彼时,陇右高原尚是植被茂密,水草丰美,乃是著名的取木之场。 董卓营造长安,便是取陇右林木,重修宫室的。 曹休整理思路,片刻后,眸光冷淡道。 “三岔河口的步和川!” “谁得到此地,谁就能获胜。” 郭淮在军营中走动了好几圈,细细分析道。 “得兵分两路,一路佯攻东面的马岱。” “我军主力部队从河谷北上,直袭三岔河。” “只要将此地河川占据,刘升之便会缩在故关,退无可退。” “待时机成熟,苏则攻北大夏,成公英攻东故关,我军攻袭刘升之大营,敌军必败。” 曹休欣喜道。 “毌丘兴,给你三千人,从东面佯攻,” “伯济,随我北上。” 诸将点头称是。 魏军按计略行事。 …… 南线主战场,步和川,北伐军大营。 汉军隐藏在山谷森林之中,按刘云计策,并未冒头。 只有少量兵马暴露在步和川防线上。 “魏军发兵了吗?” 句扶点头道。 “发兵了,但行军谨慎。” “南路军沿着胭脂河北上,东面也有敌军。” 曹休果然不好对付啊…… 都将弱点暴露到这個份上了,他还不上当。 刘云思索道。 “苏则断了粮道过后,咱们的存粮已经不多了。” “不能再让魏军磨蹭下去。” “明日,就得让他们进攻!” 庞德不解道:“如何逼他们决战?” 刘云用手指在案牍上打着节拍。 “兵者,诡道也。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近而示之远,远而示之近。” 刘云顿了顿:“你帮我找几个阎行旧部过来。” “再派个使者去曹营。” “把我的信给曹休。” 庞德点头道:“唯。” …… 步和川南。 魏军营中。 “将军,刘升之派使者来了。” 话音一落,曹休心下大喜。 “哈哈哈……刘升之派使者来了?” “此言当真?” 汉代三国时,领军将帅都多是世家大族出身,两军交锋,圈儿里人互相写信慰问其实是很常见的事情。 但让郭淮好奇的是,以往刘升之从来不与魏军通信,怎么今日突然来了信? “看来,刘升之是真的被逼到极限了。” 曹休看过密信过后,转头递给郭淮。 “文烈将军如晤,晚辈刘升之,于羌中迷途,不料误入枹罕,非有心犯境。阎行将军不容在下解释,领军西渡,在下为自保,只能被迫迎战,故多有兵杀,将士折戟。” “将军声震中夏,威压陇右,羌胡信服。” “若能与将军为盟,实为幸事。吴札、郑乔,能喻斯好。” “还望将军念愚弟年幼,令苏则撤围。若弟能回蜀郡,必有厚礼相赠。” 言辞之中,已近乎是恳求的语气。 哪怕是郭淮看完这信,也能察觉到刘云粮草将绝的无奈。 “刘云能说出,令天下英雄尽低头的豪言。” “却不料,在陇右被文烈逼到这种地步?自称为弟,还写了停战书?” 曹休抚须大笑道。 一步步的心理陷阱,开始勾得魏军开始放下戒备。 曹休自阎行战败以来,憋了多时,早就想报仇雪恨。 如今,隐忍已经到头了。 “哈哈哈,刘升之自是一世雄才,然与我相比,技穷耳。” “行了,无用多疑了。” “刘升之远道而来仰食羌谷,被困在步和川进退两难,粮道又被苏则断了,敌军存粮估计已经见底。” “明日,我军便能击败敌军。” 郭淮深思道:“再等等……再拖一天,看看敌情。” 曹休心急如火,但是事关重大,仍是耐下了性子。 “好,在等一天。” 当天夜里。 阎行旧部的叛军便从步和川逃离,南下来到了魏军营中。 “曹将军,我等都是阎行将军的旧部。” 曹休欣喜不已。 心道是:果然如我所料,刘升之的军队已经开始混乱了。 敌军的处境,可能比刘升之在信上写的更艰难。 不然,以他的性子,绝不会给我写信求饶。 “你从步和川来,可知敌军部署?” 那衣衫褴褛的小卒点头道。 “自苏则南下合围后,刘升之已经断粮两日,将士们杀马取食,不可计数。” “我等忍不住饥饿,这才趁夜逃出,投奔将军。” 曹休心下大喜,吩咐庖厨给这几个逃兵端来酒食。 看他们吃的满嘴流油,不似伪装,看起来也的确是饿了几天。 况且,阎行的旧部投降不久,再度反叛也在情理之中。 “你们细说,刘升之还有多少兵马?” “主力布防何处?” 那小卒大口吃着鸡腿,狼吞虎咽道。 “不足万人。” “兵马大半都在大夏县和故关。” “刘升之畏惧曹将军的主力,想带兵从大夏突围,他明日便会出发。” 果然…… 曹休深吸了一口气,一切如他所料。 自从他在故关渡口被庞德堵住的那一天,他就看见了衣衫褴褛的汉军。 庞德等人按照刘云计策,故意示敌以弱。 就是为了给曹休看这一眼。 一群身穿布衣、又无甲胄的羌兵,如今又断了粮。 曹休心中的兴奋已到极限。 “刘升之扛不住了。” “哈哈哈……本将军承认,你在步和川率先击败阎行的计策的确亮眼。” “但是,你的胜利到此为止了。” “伯济,三更造饭,五更发出!” “我军要赶在刘升之逃离之前,将他的主力歼灭!” 郭淮眼神犹豫了一阵。 可天赐的良机,近在眼前。 魏军完美部署,刘升之人在绝地。 饶是郭淮,也不想错失良机。 他不在相劝,眼中满是对复仇的渴望。 “急击勿失,万万不可让刘升之逃走!” “夏侯将军、许仪,明日,我一定会为你们报仇!” …… 五更天微亮。 魏军穿行在河间谷地之间,大队人马卷甲衔枚。 沿着胭脂河一路北上。 毌丘兴别领三千,绕道东路。 与此同时,沿岸烽火台亮起火光传禀消息。 在故关渡口和大夏县的魏军同时出兵。 四面兵戈将至。 不多时。 庞德来报。 “升之,你看,曹休回你的信,他准许我军从大夏离开,愿意与你结为兄弟。” 结为兄弟? 刘云冷哼一声。 “呵呵,狡猾的曹休。” “若不出我料,魏军已经开始连夜进军了。” “传令,在步和川迎战魏军!” 诸将齐声道:“唯!” …… 月落乌啼,天色拂晓。 浑浑蒙蒙间,魏军大队直指步和川。 曹休、郭淮在前领军。 前锋为曹休长子曹肇。 “父亲,前方五里,便到三岔河。” 曹休看向长子,满目期许。 “去吧,拿下步和川,头功归你。” “我们父子,将一起名震陇右。” 曹肇欣喜道:“唯!” 踏踏踏。 年轻气盛的曹肇快马扬鞭,三千魏军在后,一路逼近步和川。 沿途潺潺河水之声,掩盖了魏军行军的脚步声。 同时,也掩盖了汉军嘶天裂地的杀声。 轰轰轰! 野兽一般的咆哮声从三岔河间传来。 曹肇拿着火把,侧耳细听,却只见黑暗之中密密麻麻的汉军掩面杀来。 在火把的照耀下,明晃晃的缳首刀直接刺入魏军的胸膛。 噗嗤…… 鲜血飙溅。 突如其来的袭杀,瞬间使得魏军前部混乱。 “是益州兵!” “鸣金!” 铛铛铛! 铛铛铛! 在太阳升起前的一刻间。 汉军直接突入曹肇阵中。 “西凉马超在此!” “南安庞德来也!” 毫无防备的魏军被西凉铁骑迎面摧垮。 战马踏碎河谷地,溅起的泥浆滚落一身。 被撞翻倒地的魏军,刚要起身,飞军、鬼卒已持刀杀来。 惶恐的魏军前部被骑兵挤入三岔河中,淹死者无数。 “发生什么事了?” 曹休听闻前方交战,心下惶恐。 但作为合格的将军,他很快冷静了下来。 汉军在黎明前的一刻!借助天色,发起了反冲击! 这时候,魏军各部还没展开,旗令在黑暗中也无法被看清! 他们只能听到黑暗中,前方的魏军不断败溃,不断落入河水之中,狼狈哭嚎的声音。 “稳住军心!” “军正在后监斩!不得回顾,回顾者斩!” 曹休快马奔驰在军中,一剑斩杀了逃走的乱军。 军正和有司严格执法,这才控制了局面。 “传令,铠曹分发铠甲,骑兵上马!” “伯济,列阵!” 郭淮镇定的来到魏军左翼,指挥军队在步和川,展开阵型。 此刻,太阳升起。 地平线上的日光不断向西推进。 一抹光辉照耀在步和川之间。 三岔河水波光粼粼,将汉军身上的绛甲照耀的灼灼生辉! 一派赤色红的铠甲! 一派黑色铠甲! 汉魏将士衣着的色差,在这狭窄的河间谷地之间,仿佛是天地所孕育的不可调和的冲突。 赤与黑,将在三岔河决出胜负! “杀灭魏军!” 汉军的嘶吼响彻山谷! 大地山河影动摇! “这哪里是先前那股敌人!” 曹休心下大震。 在故关渡口,他明明看见的是一群衣衫不整,军容涣散,缺粮少草的羌兵! 怎么会突然变成一群装备精良,人高马大的健儿! “遭了……中计了!” 曹休心下震怒之际。 刘云骑乘战马,已拔剑出鞘。 “凉州的勇士们,汉川的鬼卒们、南中的飞军们!” “讨平逆魏,杀!” 一声令下,讨魏护军的旌旗下,九千汉军直冲魏军阵线。 一道道弓矢在他们头顶飞扬。 密密麻麻的箭雨越过汉军直接砸向魏军。 “板楯在前!” 陇右军中的盾卫,迅速在前抵挡。 箭雨穿过盾牌。 未被防卫者,皆是一箭刺穿甲胄,没入心脏。 “啊啊啊啊……” 倒地的魏军来不及哀嚎。 后队的魏军就得补上阵线。 他们透过盾牌的缝隙,远远望去。 却只见汉军攻势如潮,一群身披霞光的汉军已经杀到眼前。 “守住阵线!” “守住阵线!” “守住阵线!” 在前督战的军官大声疾呼。 突然间一支白羽箭穿透而来,直接射穿他的喉咙。 鲜血溅了郭淮一脸。 郭淮佯装冷静的擦了擦脸上的鲜血,望向战场,满眼萧索。 “不对啊……敌军主力都在三岔河。” “我军中计了!他佯装要从大夏突围,实则是想歼灭我军主力!” “什么停战书,什么投降的叛军,全是他的诡计!” 郭淮心下一颤,五指都在打着哆嗦。 “示敌以弱,虚实相合,这明明是魏公的手段。” “魏公为孙子兵法做过注!受过魏公教诲得我才是兵家。” “他一介乞儿,如何学得兵法?” “大意了……这一次,真是我大意了!” 郭淮颤抖的手突然捂住嘴唇。 眼神瞪大,剧烈的咳嗽着…… 这一次不是装病,他挪开手帕之际,明显的看到了咳出的鲜血…… 以往在汉川作战,都是夏侯渊、夏侯权等人拖他后腿。 那时,郭淮纵然战败,还是觉得他和刘升之的差距不是很大。 每次想消灭他,都只差一点。 可如今! “才过了半年……他已经成长到了这种地步了吗?” “我从不相信有什么天才!一介乞儿,流民出身,他怎么可能知兵!” “文烈,杀了他,杀了他!” 魏军与汉军短兵相接。 迎面撞来的板楯蛮,直接用蛮力撕开了一条口子。 句扶冲阵在前,连挑三人。 随后,两军陷入肉搏,缳首刀迎面劈砍。 血液飙溅,喷的双方将士都睁不开眼。 但在肾上腺素的刺激下,两军将士都是耗尽气血,直到死前仍在互相砍杀。 尸体堆砌,高如小山。 血积刀柄,滑不可握。 每一寸土地的进退,都要死伤数十名健儿。 战争到了最白热化的关头。 如此狭窄的地形,正面冲阵,双方的骑兵都用不上了。 两军一次次的将预备队派上前线,就是比拼人数和兵员质量。 前线的将士死亡,督战队在上。 督战队耗尽,后军又至。 血染三岔河,满山映血光。 步和川,已经成为了决定胜负的绞肉场! 归附不久的南中羌人,见到这等血腥场面,不少部队被吓得退出战场。 差点造成战线崩溃。 好在马超及时带西凉健儿堵住缺口,方才稳固战线。 刘云心知飞军们训练时间不长,还无法发挥战力。 他亲自来到阵前督战,将这最后一支两千人的生力军,重新鼓舞士气,投入战斗。 “五部飞军!” “你们在吗?” 青羌、牦牛羌、白狼羌人齐声道。 “我等在!” 刘云奋武扬威。 “你们还是追随莪翻越西倾山,翻越积石山的勇士吗?为何失去了勇气?” “在给你们一次机会,你们还愿意与我一同浴血吗?” 羌兵见到主帅到来,镇定过后,纷纷怒吼道:“追随飞将军!” …… “好!” 刘云拔剑出鞘。 “如今胜负掌握你们手中!” “拔出缳首刀!” “抛下胆怯,抛下懦弱!” “赤帝的子孙们,随我将魏军全部歼灭!” “我若前进,你们要矢志不渝的追随我!” “我若后退,你们人人可以斩杀我!” “我若战死,你们都要为我报仇!” “狭路相逢勇者胜!” “杀!” 健儿们高呼:“杀!” “杀!” “杀!” 裹挟着山呼海啸之气。 五部飞军被激发出最后的勇气! 尽数朝着魏军杀去!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一百六十四章 搜山检海,兵仙屠杀三百里!剿灭逆魏数万兵! 阳春三月,汉魏激战于三岔河口。 步和川上,血流成河。 双方将士相持已近两个时辰。 在狭窄的山谷之中斗兵,魏军的兵力优势无法全面展开。 两军只能以校、部为单位分批投入步兵死战。 所谓校,是汉军队伍编制的组成部分。 汉末三国,军队编制各有不同,大兵团作战的规模编队,大体可分为以下几等。 首先是最熟悉的部曲。 汉代,一部,在400人左右。一曲200人,两曲合为一部。 两部,或者五部,组成一校。 由校尉统帅的校,是一级作战单位,人数通常在800——2000人左右。 此战,汉魏双方的校尉都统帅千人。 基本能承担一条战线的攻防任务。 魏军在步和川,和汉军正面对峙,双方都是以两校合并组成一线部队。 其余的兵马,则作为预备队在后补充增援。 残酷的战场,已将成为血肉模糊的绞肉机。 一部部兵马涌上前线,拼杀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兵员便能损失三分之一! 在如此之高的伤亡率下。 双方的士气随着时间流逝,一点点的下降。 “前部,退下伤员。” “后部补上。” 曹休在阵中指挥若定。 战至两个时辰过后。 阴风怒号,浊浪击空。 一朵阴云遮住日光,漫天气流翻滚。 步和川中太阳的余晖消散不见,明暗闪动。 天边的云彩,也在气流的摩擦下,形成乳状。 卷的天空乱云滚滚,阴云遮天。 “怪哉!” “方才还是大晴天,如何又变了天。” 庞德抬头之际,心下惶恐。 又想起前几日,刘云算卦时说过,雷出地奋,春雷始鸣种种…… 当时庞德还不以为然。 却不料如今观天象,还真有雷鸣之兆。 “升之,要下大雨了!” “必须快点突破。” 刘云看了看万里云空,如今还不到正午,日光却已经隐退。 天穹上,群云笼罩,似野马翻腾。 云体像是庞大高耸的山峦,横梗天空。 在高原上仰望苍穹,云层似是触手可及,近在咫尺。 稍有云庭滚动,便宛若天倾。 一股可怕而诡异的威压,笼罩在西北的天空上。 “这是……积雨云……” 如此规模的乳状云都是有积雨云时才出现。 在大西北,积雨云天气,一般出现六月,但偶尔三四月也会有,前几日,刘云夜观天象便察觉到了天空中厚厚的云层。 当云层上下气流中的冷空气相遇,便会形成一团团如棉花般的乳状云。 在现代人眼中,这倒是值得拍摄纪念的好风景。 可是在古人眼里,这就是诡异和灾难出现的前兆! 两军将士震动! 刘云策马来到阵前,厉声道。 “不必惊慌!” “这便是我说过的雷出地奋,春雷始鸣!” “雷公在助我!将士们,冲阵!” “杀!” 汉军士气大振,全军发动反攻。 在刘云的安排下,汉军九千人,分为九校。 除去骑兵以外,轮流向魏军前阵发起猛攻。 魏军在南岸战场,本有十四校,兵力上是占据绝对优势的。 可是前锋曹肇在天亮前,便已被突然杀出的汉军击溃。 三校兵马,被挤入胭脂河,死者甚众。 现在,两军的主力已到了决胜负的最后关头! 庞德、句扶個个冲杀在前,手持板楯直接撞开魏军阵线。 后方的板楯蛮亦是将手中的长矛投掷而出。 咻的一声,矛林穿透后方的魏军。 趁此时机,装备精良的汉川鬼卒,加速冲击。 他们个个踩着前方将士的后背一跃而入。 魏军从盾阵中伸出长矛,稍有不慎者皆是被刺穿心脏。 饶是如此,剩下的鬼卒依旧突破重围,开始跳入魏军阵中用缳首刀收割厮杀。 一校、两校、三校。 接连被突破的魏军,在郭淮的指挥下,再度调来生力军,补充阵线。 可战争打到这里,汉军已经由对拼,转为了全面进攻。 防线不断被摧垮的魏军,狼狈奔走。 狭路相逢勇者胜! 北伐军都是刘云在蜀中挑选的最精壮的健儿。 这一万精兵,个个骁勇善战。 飞军更是在主帅的带领下,宛若一股赤潮一般不断摧垮魏军的士气。 赤色的铠甲鲜活涌动,曹休坐于阵中,只能看着赤色的大旗越来越近,他心中越发不安,越发惶恐。 突然间,一道球状闪电,自天空劈下,将曹休身旁的副将活活击杀。 明红色的火焰,将副官身上的衣着燃烧殆尽。 轰隆的巨响席卷山谷。 在魏军军心最不安的时候。 先前那些投奔曹休的阎行旧部,也默默朝着曹休的中军靠近。 他们眼神狠辣,双手摸向了腰间的缳首刀。 “宰了曹休!” “杀!” 曹休见营中兵变,吓得连忙从马扎上站起身来,抽刀自卫。 “拦住他们!” “拦住他们。” 虎豹骑奔驰而来,虽然已将叛军歼灭。 可这一个小插曲,让曹休震动了整整一刻钟,都没缓过气儿来。 他环顾天穹,骤雨降下,雷暴在头顶盘旋呼啸。 “这是上天要灭我曹文烈吗?” “天不佑我,天不佑我!” 天空上,雷暴已至。 翻滚的云层释放出大量闪电,白色的光线撕裂天空,久久不散。 轰! 一条闪电链将天穹劈开,裂开的火花绵延至天边的各个角落。 雷公咆哮! 曹休心下一颤,手中的马鞭也掉落在地,他已失去了战胜的信念。 “当年魏公与刘备煮酒,大耳贼为雷公所吓之态,我已知矣!” 话音方落。 郭淮大步来到曹休面前,面色凝重道。 “文烈将军!” “前军,五校已被杀败。” “敌军攻势如虹,必须重振军队!” “你的亲兵是唯一一支完好无损的部队,把他们派出去!还有机会击败刘升之!” 曹休愣在原地。 他望向天空中突然出现的雷雨,全身湿透,眼眶里满是雨水。 冰冷的雨滴沿着他的铠甲滴落一地,满地泥泞混着将士们的血水滚入了胭脂河中。 真是塞上胭脂凝夜紫。 “文烈,你还在犹豫什么?” “你是主帅,带兵反攻啊!” “你的军旗不出现,将士们如何安定心神???” 曹休心中惶恐,望着诡异的天象,左顾右盼,心虚道。 “作为主帅……我……我有更重要的事情做。” 踏马的! “刘升之来了!你清醒点!” 郭淮竭斯底里,敌军的主帅在前冲阵,越杀越勇,己方的主帅却被天象吓到了…… 天啊…… 历史上,石亭之战,也是如此。 曹休轻军深入,一见伏兵,便丢下部下逃走。 以至魏军被杀灭数万。 曹休是一个合格的战术指挥官,他能看穿敌人的部署,做好精良的策划,在战前将部队带到完美的战场。 但是……他不是一个合格的统帅。 遇到计划以外的危机情况。 他大脑发愣,完全呆住了。 第一次单独带兵的曹休,能想到的第一件事,不是反击。 而是逃走! “我是曹家千里驹……” “我不能死在这里……” “我不能死在刘升之手上!” “虎豹骑!走!” 曹休!!! 郭淮痛苦的嘶吼着。 他环顾诸将,吩咐道。 “刘升之主力在此,告诉其他路的军马,不要浪费时间!” “点燃烽火!让毌丘兴突破东路,快来会合!” “烽火一起,成公英和苏则也会来合围!” 副将摇头道。 “来……来不及了……” “烽火台在高山上,现在又下着大暴雨。” “马粪、干草都被淋湿了,点不着啊!” 废物啊! 郭淮百般震怒,望向天穹眼神中满是痛苦之色。 “曹休,你带的是最精锐的虎豹骑啊!” “把兵留给我,我能赢!” 大雨淋湿整个山谷河川。 雷电在天穹肆虐,无穷电网密布天空。 在这般恍若末世的雷暴之下,汉军誓死突击,攻势如虹。 轰雷在顶,鬼卒们个个高呼:“雷公助我!” “杀!” 先前假装叛逃到曹休军阵中的那些阎行旧部也趁机倒戈一击,四面大呼道。 “曹休逃了!我军败了!” “郭淮叛变了!” 魏军失去主帅,又经谣言,军心溃散。 在前线督战的军正校尉们,回头一看。 曹休的大纛果真远离了战场。 一瞬间,整个魏军全军混乱。 “西凉铁骑!” 马超等候多时! “骑兵,追杀敌军!” “杀!” 西凉健儿们蜂拥出动。 沿途穿过快步追杀的步兵,一路碾压着魏军还在抵抗的后部兵马,直接撞开人群,在河谷间突驰踩踏。 马超手持西凉长矛,一连刺穿三名校尉,直奔曹休大纛追去。 “把魏军挤入河中!” 骑兵如同利刃一般撕裂魏军,将魏军各校分割成好几个部分。 庞德、句扶带步兵层层包围。 在零星的交锋下,大部魏军被挤入胭脂河,淹死者不计其数。 在岸边的郭淮,望着血色滚滚的胭脂河,悠然长叹。 “是死是活,看天意了!” 噗通! 郭淮跳入河中,岸边的魏军再无指挥,主力败亡。 战场上传来了汉军山呼万岁的声响。 早已远离战场的曹休,心下虚惊,他跳下战马,躲在一处山沟之间如厕。 尿水混着雨水流落一地,还不等穿好裤子,一只弩矢便射穿了他身旁的石头。 曹休惊恐的回头。 却只见飞矢如蝗! 满天大雨下,凉州弓骑兵驰逐而来。 密密麻麻的箭矢,刺穿虎豹骑的铠甲。 从马上跌落的骑手们,刚要起身,西凉铁骑便已将他们的肉身踩烂。 刘云身披绛甲,持矛在前。 宛若天神一般,在雷电滚滚的照影下,所向披靡,挡者皆死。 “追杀曹休!” “将军,刘升之来了!” 曹休慌张不已,刚向前走上一步,却不幸踩到青苔,仰头滑倒在地。 就连贴身的绲裆裤也被周遭尖锐的石块撕成两半,肚皮上被划开了一道口子,连着大腿都渗出了一丝血来。 “将军!快走!” 曹休被将士们扛着起身,连破烂的裤子都来不及穿。 他骑上战马,近乎是光着屁股趴在马上,面容扭曲的狼狈奔逃。 刘云策马追杀,一矛刺死了一位虎豹骑。 “光腚者,是曹休!” “追杀曹休!” 败军如潮。 便是虎豹骑也发挥不了战力,在汉军的屠杀下,节节败退。 “快!” “快!” “给我个裤子穿啊!” 副将满面惊恐,只得将大纛撕下给曹休包裹。 “穿大纛者,是曹休!” “追杀曹休!” 曹休气急败坏,走平路是逃不了了。 他绕过几处山腰,迅速丢下马匹,沿山攀爬。 趾高气昂,不可一世的曹家千里驹。 被打得丢盔卸甲,失魂胆丧。爬山跳河,徒步奔走上百里。 刘云找不到曹休的踪迹,便与西凉健儿继续追杀魏军骑兵。 曹肇与曹休选择了相反的方向。 却不料,汉军骑兵一路紧追,杀穿步和川,喋血胭脂河。 大军摧垮败军,一路势如破竹,一直向东杀到洮水旁。 强行将魏军残部彻底歼灭。 曹肇望着幽幽洮河水,眼神不甘。 回头望去,汉军骑兵已经杀来。 “拔刀!” 一声令下,魏军骑兵的残部纷纷扭头过来。 “背靠洮水,我们已经无路可走。” “刘升之,你赢了。” 刘云看着这个年轻小将,冷笑道。 “曹肇,你父亲可真能跑啊。” “以后,让曹操封他做爬山将军算了。郭淮,可以叫游泳将军。” 曹肇满眼怒意。 “刘升之小儿,写信诈我。” “我父亲光明磊落,才不会输给你。” “下一次,他会要了你命!!!” “没有下次了!此战过后,陇右,将归汉!”刘云一声令下,骑兵驰逐。 纷扬大雨下,西凉健儿尽灭魏军骑兵。 “敌将!曹肇,授首!” 千呼万唤。 北伐军破军杀将。 一战,歼灭魏军。 魏兵在三岔河的主力近乎全军覆没,杀俘累以万计。 不多时,庞德来报,胭脂河的魏军已尽数消灭。 “魏军残部,要么遁入南部大山,要么跳河而死,星散流离,死者甚众。” “我军伤亡累计三千。” 刘云看过战报,点头道好。 步和川,可不是汉川盆地那样的平原。 魏军的部队在这里一旦被击垮,短期之内就无法重新收编。 那些逃跑的魏军,已经被挡在了洮西,只能去山里当野人,无法在回到曹休的队伍中了。 “句扶,将战报送往汉中,收敛将士遗骸。” “平西将军、令明,你们分别带兵驰援大夏、故关。” “将苏则和成公英击走。” 诸将点头称是。 按照刘云吩咐,大军快速回撤步和川。 故关渡口,距离主战场最近。 庞德一到,成公英见渡河受阻,便主动撤兵。 唯有大夏县,在漓水以北,战况艰难。 此处的城池被王平死守数个时辰。 河对岸的渡口,也有刘云安排的千人预备队,在此坚守。 苏则虽然善战,但在板楯蛮的誓死守卫下,始终没能拿下大夏城。 直到天黑,马超才提着曹肇的人头到来。 苏则心知魏军主力败北,亦是无奈的带兵回撤。 三路攻势瓦解。 曹休兵败。 毌丘兴与马岱激战后,听闻南线战败,连忙撤走。 途中又遭句扶援军打击,魏军整合残兵,沿着东路南下,最终狼狈退到了洮水东岸的故关县城。 直到第二天,毌丘兴才在此见到满身是伤,狼狈不堪的曹休。 “将军!” “南线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的军队呢?” 曹休夺过毌丘兴手中的羽殇,将酒水一口饮尽,苦笑道。 “没了……哈哈哈。” “一万四千大军,全军覆没……” “刘升之,要了我半条命啊!” 毌丘兴大惊失色。 一万四千人啊! 一战就没了? “郭伯济呢?” 曹休眸光冷淡,顺着墙角慢慢坐下。 “不知道……兴许是被淹死了。” “没死……” 吱呀。 门外,一个面色苍白,浑身是血的青年闯入屋中,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伯济!” 毌丘兴连忙上前搀扶,却只见郭淮浑身湿透,气若游丝。 他仰躺在地面,抓着毌丘兴的手臂,嘴唇嗫嚅道。 “快!快传信给汉阳,刘升之已无人可挡。” “能救陇右之人,唯有曹子丹!啊!” “伯济!伯济啊!” 毌丘兴惊慌道。 “来人,快传医工,快传医工!” …… 陇右。 汉阳郡,冀县城。 一场大暴雨席卷陇右。 雷电轰鸣之中,一匹快马进入城中。 曹洪还在院中逗弄女人。 “好美的夫人,若是不穿衣服,在这雨中曼舞,就别有一番风味了?” 那女子眼神紧张,哆嗦道。 “将军……我不是营妓,小女子有婚约在身,还请将军放过。” “是不是营妓,有什么关系呢……”曹洪笑道:“对我来说都一样,想要些人事儿是吧?” “本将军不缺财货,推开那扇门看看,只要让本将军玩的开心,里面的布帛,你要多少,随你拿。” 那女子百般不顺,曹洪心下大怒,刚要用强。 却只见,门外一人,不待下人禀报,便闯入屋来。 “叔父!” “咳咳……” 曹洪整理仪容,看了一眼那衣衫不整的妇人。 “算你运气好,滚下去吧。” “唯……” 曹真走进屋来,将蓑衣放到门外。 曹洪令下人准备茶水,坐回主座上,问道。 “怎么来的这么急?祁山堡有事?” 曹真摇了摇头,心急道。 “祁山堡无事。” “但是陇西出了大问题。” 曹洪不解道:“文烈和伯济不是去了狄道吗?” “他带着两万大军,还有阎行、成公英的七千部曲,再加上苏则的五千湟中义从,三万多人,只要守住洮河以东的几个渡口,能出什么问题?” 曹真谨慎的关上大门,向周围环顾一圈,确定没人了,才开口。 “问题就在于,文烈没守洮东。” “叔父,莪接下来说的事,只能有你我知晓,不能告诉任何人。” 曹洪见曹真如此严肃,震恐道:“文烈败了?” 曹真抿嘴多时,越发感到了时局危险,他一字一句,语气沉重的说道。 “文烈全军覆没……一万多人折在了三岔河。” “大魏在陇西的统治,结束了……”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一百六十五章 震动魏庭!天下无双,刘升之翻飞雍凉,无人可制! 四月,草长莺飞,云空万里。 秦岭满山花开,汉川欣欣向荣。 步和川大捷的消息,一路从陇西传到阳平关。 魏延接到这等喜报,即刻派人将消息传禀南郑。 “主公,洮西捷报。” “魏军在步和川一战损失一万四千余人。” “曹休主力尽损,如今残部已狼狈东渡,退回狄道。” 啪的一声巨响。 刘备满眼喜悦,拍案而起。 他饱经磨难,一生颠簸,本喜怒不显行于色。 可是,自从刘云来到他身边之后,好运接连降临。 饶是刘备的心态也在慢慢发生改变。 “善,升之大胜魏军,羌胡响应,陇右动荡!” “此功惊为天人!” “传令,将捷报传禀成都,待来日升之归来,其麾下诸将一律嘉奖。” 张飞听闻这等大捷,也是仰头大笑。 “哈哈哈,不愧是俺家女婿。” “打的漂亮啊。” “魏军这等战损,堪比定军山下那场的大败了。” 赵云与黄忠亦是满口称赞。 “不过,定军山之战,我军与逆魏兵力基本相等。” “升之的总兵力远逊于敌人,却能屡屡反败为胜,真乃兵家奇才。” 精通兵略的黄权和煦的笑道。 “步和川之战,将千古留名。” “主公得升之,实乃天赐。” “主公,陇右魏军损失惨重,士气低迷,我军也该伺机行动了。” 刘备点头称是,慢慢看向舆图。 陇右高原,已经被汉军的机动部队包围。 刘云在陇西。 法正在陈仓狭道。 刘备的主力在汉川。 可谓三面夹击。 这个攻略凉州的方案,乃是刘云一手制定。 他根据历史上汉军北伐的经验,做出了最合适的布局。 以往汉军北伐凉州,兵力不足,也缺乏合适的统帅。 诸葛亮和姜维要么打祁山,要么绕道打陇西。 事实证明,益州的山地兵在陇右高原的确能占据优势,魏军在陇右野战就打不过汉军。 只是,魏军兵力太多,打完陇右,关中兵又会来增援。 汉军就算野战能打赢,也攻不破城池,守不住地盘。 到了汉魏相争的后期,魏军干脆在陇右就不跟汉军打野战。 只坚守城池险要,等汉军强攻过后,士气疲敝,在进行反击,邓艾是此中行家。 刘云毕竟知晓历史变化,不会冒险强攻。 法正在陈仓狭道作疑兵,刘备主力也不出现。 张郃在关中就不敢乱动。 关中兵无法增援,刘云便能单独对上陇右诸军。 如此,一战又一战的把魏军在陇右的士气打垮,打得他们不敢出城野战。 汉军便能肆无忌惮的穿行在陇右各地,招揽羌胡,壮大势力。 仰仗于如今还只是建安二十一年,刘备军团的强兵猛将都还在。 诸葛亮和刘巴、董和在后方组建顶级后勤团。 张飞、赵云、黄权为刘备组成文武参谋团,野战军在汉中机动,只需要威慑关中,张郃便不敢轻动。 法正麾下多是和他一样来自三辅的东州兵,他们在自己的家乡,熟悉地盘,联络乡人,眼线密布各地。 关中和陇右战场被分割成两部分,无法相互增援。 稍有战略眼光的军事家,一眼便能看出,刘备在陇右布下了巨大的口袋。 刘备张开大嘴,就等着魏军把主力填进去呢。 魏军在陇右之败,已成定局,如今已是慢性死亡。 或许,曹休、郭淮、曹真等人能凭借守城战抵抗一时半会儿。 可是,一旦刘备军团实现断垄。 当地的百姓和豪右还会支持魏国吗? …… 啪! 魏国,邺城。 桌面清理大师,曹丞相一把将面前的封检、茶水、铜灯,全部扫翻在地。 司马懿和刘晔等人已经习惯了魏公的脾气。 自从刘升之出现以来,魏公的情绪越发爆裂。 每每提到这个名字,魏公总能将他面前的一切砸個稀烂。 曹操拿着陇右传来的封检,手指发颤道。 “孤,不是下令让曹休坚守汉阳,不得野战吗?” “他怎敢违背军令,他怎么敢!” “洮西大败,陇右军死伤过万。” “天啊……此儿,就无人能制吗?” 刘晔看着气喘吁吁的魏公,唯唯诺诺的拱手道。 “魏公……从陈仓狭道送信的使者被法正截了。” “其余的信使走渭水北岸的陇山道,要慢一天路程。” “郭淮写信说,他们战败后使者才到……” 郭淮自然没有撒谎。 任谁也想不到。 就因为晚了一天的路程,魏军在洮西损失惨重。 若没有法正截获陈仓狭道的信使,曹休受到军令后,必然不敢违背曹操之令。 可如今,说什么都晚了。 “洮西……不,整个陇西郡,乃至金城、武威、西平都要保不住了。” “刘升之!刘升之!刘升之!” “他一战,就将妙才用了几年时间才打下来的陇右啃下了一半。” 曹操很清楚魏军在陇右的统治力有多么脆弱。 他甚至已经放弃了金城以西的凉州各郡。 那些地方交给割据的豪强们,无所谓。 但是,汉阳、安定、南安、陇西,这些地方是万万不能丢的。 如果,刘备得到了陇右,将会占据地势,形成以高打低的态势。 从陇右高原上冲杀下来的汉军将会和汉川守军南北两路夹击关中。 这无疑是翻版的隆中对。 到时候,魏军在关中就将陷入全面被动。 这也是刘备政权从始至终都要拿下凉州的根本原因。 得陇右者,得关中。 得关中者,得天下。 刘晔担忧道。 “洮西大败,我军一败涂地,将士流离,百姓星散,士气瓦解,民怨沸腾。” “魏公,不能再放任刘升之胡作非为了。” “必须把他驱逐出陇西郡,否则陇右军迟早会被此人歼灭。” 刘晔和司马懿看得出来刘备军团的动向。 但他们却提不出解决方案。 曹操怒道:“孤能有什么办法。” “五月之前,孤得待在邺城,等候登王。” 进位魏王,是政治上的一步大棋,就算走得再艰难,也得走下去。 “传令,再从关东调三万军马坐镇长安。” “只要盯住汉中的兵马,光凭刘升之手头上的万余军队,就无法攻克陇右的坚城。” 等候魏公的主力与刘备决战,是陇右军唯一能保全的方法。 曹操明智的选择了放弃陇西。 只要汉阳郡在,祁山堡、陈仓城这些要道上的坚城在,陇右军收缩战线,就能有一席之地。 等到曹操亲征汉川,缓解陇右危机,凭借大魏的体量优势,陇右还是保得住。 曹操头痛不止,殚精竭虑:“眼下,必须想一个法子,早些把刘升之除掉。” “也许,只有他们能当做得到了……” “传令,把贾诩、程昱叫来。” …… 在邺城商议军情的同时。 魏公的使者骑乘快马从邺城出发,沿途在各处邮驿换马。 一日信使飞奔数百里。 魏公三度下令,高挂免战牌。 勒令陇右诸军坚守城池,不得与战,关中军伺机接应。 同时,陇西郡、狄道城中。 经历一场大败的曹休狼狈回城。 他正在写信,为了自己的前途,他必须把这一切战败的责任推的一干二净。 “阎行害我,成公英误我,郭淮乱我,毌丘兴不帮我!苏则更是浑水摸鱼。” “这些人,统统都该死。” “我要上表魏公,把你们统统军法处置!” 曹休狠狠地灌了一口酒。 身旁的郭淮目光幽邃,冷冷道。 “此败,乃是我等技不如人。” “我等自该受罚,但是苏则……恐怕文烈将军没有资格指责他。” “如果不是苏则在后袭扰刘升之的粮道,现在刘升之就会带领大军包围狄道城。” 曹休闻言冷冷一哼。 “苏则还没走?” 郭淮点了点头。 “他率五千人围攻大夏县,我军兵败后,他便一路直驱枹罕,将羌人的粮食给抢了。” “刘升之断了粮,只在安故县占据桥头堡,招引羌人运粮。” “苏则,救了我们的命啊……” 夏侯霸冷漠道。 “他救了我们,又焉能自保?” “洮西之败,不在小也,我军主力尽丧。” “如今洮东可战之兵,不过万人。” “万一刘升之招揽羌胡起兵,我们守不守得住狄道都是个问题。” 这也是郭淮现在最担心的事情。 “刘升之没有攻城器械,短期之内无法攻破狄道城。” “但是,我们的粮道一直被羌人威胁,此次洮西大败后整个陇西郡的羌人豪帅都将归附刘备,粮草是运不来了。” 曹休盛怒道:“那就杀,把这些羌人杀得一干二净。” “在调兵来!” 毌丘兴无奈的摇头道:“只怕,无兵可调了。” “陇右诸军,机动兵力不过四万多人。” “重镇汉阳需要一万,祁山堡等地需要五千。” “襄武两千。” “南安、安定三千。” “剩下的两万兵马全在这。伯济和仲权到来时,还从各地抽掉了三千郡兵守卫狄道。” 苏则五千湟中义从是镇守魏国西陲的常备兵,韩遂旧部七千人,也都是阎行等人的私人部曲,都不算机动兵力之内。 可是曹休为了对付刘升之,把他们全调动了。 这前后加起来拢共三万五千兵马,却在洮西,一败再败,被刘云活活吃掉了近两万人。 “我算是看明白了。” “刘升之手中的军队绝对不简单,他们个个都是精挑细选的精兵。” “他是做足了准备,想要在陇右闹出大动静了。” 曹休已经确定,刘升之的北路兵马才是汉军主力。 “魏公怎么说?” 郭淮摇头道:“我们的信使被法正截了,若不然早些收到魏公军令就该撤兵防守洮东的。” 曹休大怒道:“我是问,魏公是怎么说我的。” 话音未落。 屋外,老臣辛毗便已来到城中,宣读魏公军令。 辛毗常年在外参军,如历史上一样,夏侯渊战死后,他便留在陇右参曹洪军事。 “魏公有令。” “由张郃将军升任关中军统帅,假节,总督关中战事。” “陇右……” 辛毗看了一眼眼神期待的曹休,然后停顿道。 “升任曹子丹为征蜀护军,假节,总督陇右战事。” 曹休刷的一下心凉了半截。 好一个征蜀护军。 历史上曹真是在夏侯渊战死后,被曹操调来汉中救火,才升任这个官职的。 如今曹休战败,威望尽损,一个义子,却能骑到了他的头上,成为陇右军的总司令。 纵然他心有不甘,却也无可奈何了。 军令传达,在场所有人无不震惊。 于此相对的,受到魏公提拔的张郃,亦是欣喜若狂。 张郃这辈子都没想到,他凭借一身军功怎么也升不到军区主帅。 可黄忠一刀,就替他解决了功名路上最大的绊脚石。 曹操也不愿把一方军区交给一个外姓降将。 可谁让夏侯渊战死了…… 这个征西护军,连征西将军都没当上,就被黄忠一刀抹了脖子。 彼时,关中动荡。 坐镇雍凉的张郃威望甚高,在军中呼声最大。 最要紧的是,曹休、曹真这等年轻的二代将领地位都太低,一个骑都尉,一个偏将军,还都没有在关中作战过,无法稳住局势。 张郃已经成为关中统帅的最佳人选。 实际上,除了张郃曹操也没得选。 张郃这么多年,扫荡雍凉无敌手,士兵们信服张郃,羌人们畏惧张郃,刘备忌惮张郃。 因此历史上夏侯渊死后,郭淮等人不待曹操军令下达,直接以:“张将军,国家名将,刘备所惮。”为理由,将张郃公推为关中主帅。 如今,关中军和陇右军都有了新的假节将领。 诸将有了共同主帅,便能齐心备战。 在长安练兵几个月的张郃,重整军心,选拔青壮。 加上曹操新调来的三万援军,关中兵野战兵员高达八万人。 西线的兵力已超过以往任何一个时候了。 京兆尹、长安。 骊山上,朱灵久坐山头,目光望向汉川大地,满目哀伤。 在那里,他失去了女人,失去了部下,失去了功名,失去了一切。 封侯已不再是他心中唯一所想。 自从退兵后,他便心灰意冷,找了一处老宅,在此久居。 “文博,又要打仗了。” 张郃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朱灵并未回头,这两人是州里人,又在同一个军区作战,感情一直很深。 “关我屁事。” “丽娘死后,我看穿了很多事情。” “儁义,我们这样的人为什么要拼死拼活。” “到头来,像路昭那样混一个名号侯?” “莪是个人,不是个畜生,这些年跟随魏公杀戮了那么多无辜百姓,儁义,你说我们会遭报应吗?” 张郃看了一眼朱灵身旁的墓碑。 里面装着丽娘的衣冠冢。 他眼神低垂,果断换了个话题。 “这就是你在汉川喜欢上的那个米贼?” “文博,我不懂。” 提前过往事,朱灵冷哼道。 “你不懂就别懂。” “别以为你现在当了统帅,我就不敢揍你。” “行了,别说废话了,直说吧,你这次来找我干嘛?” 张郃直言道:“曹休在陇右连败,我军元气大伤。” “关中兵再不行动,只怕陇右就要动荡了。” 摸鱼将军朱灵还是那句老话:“关你屁事,关我屁事。” “让他们曹家的将军自己去收场,又不是我在陇右屠杀百姓的。” “文博!”张郃虽是武将,但为人儒雅,不愿与他人争执。 唯有跟朱灵吵架,才会毫无顾忌。 “我并非是再跟你争一时之气。我知道,魏公对你不公平。” “但是,如今我已是关中主帅,你我二人可以像以前那样并肩作战。” “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当年我在雍凉打下的疆土,为刘备侵占。” “我不跟你说那些家国大义的话,但是作为兄弟,我需要你!” “相信我,这一次,我们一定能击败刘升之。” 看着张郃伸来的手掌,朱灵犹豫了片刻。 不过,二人毕竟是旧友,朱灵还是决定帮他一把。 “行,我听你的。” “你是大魏西线最具才干的将领,唯有你能对付刘升之。” 张郃点头道:“我的人马已经查清,法正的军队在万人左右,主力驻扎在散关。” “咱们这就发兵突袭法正。” “先和汉阳取得联系,再行稳定陇右局势。” 朱灵道:“好。” 是夜,天云绕绕。 陇右告急。 整个雍凉战场连成一线。 关中魏兵星夜出发,三万大军逼近散关。 汉魏两军在陇右、关中剑拔弩张。 决战,将至。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一百六十六章 攻略陇右,雍凉动荡,声东击西,名震天下! 建安二十一年,初夏,四月。 因魏军败北,凉州动荡。 刘升之招引羌胡,四境起火。 被困在狄道的魏军哀嚎遍野。 皆曰:粮不至旬,向不应机,举城屠裂,覆丧一州矣。 人心散乱,魏军将士两度大败,已经失去了和汉军争夺陇西郡的决心。 与此同时,陇西、南安、金城、西平诸羌帅——饿何、烧戈、伐同、蛾遮塞、柯吾等相结叛乱。 羌兵响应汉军,四面攻围城邑。 凉州北部名胡治无戴、白虎文亦反叛应之。 整个陇右风声鹤唳。 为狄道运粮的魏军,皆是遭到羌人义军的频繁打击。 待在狄道修整的魏军日夜惶恐。 踏踏踏。 府中一片死寂,唯有郭淮四面转悠传来的脚步声。 “狄道,保不住了,四面都是羌胡,羌帅迷当更是直接堵在沨中,躲在鸟鼠山上跟我军打游击。我军骑兵一到,他们就跑,主力一走,他们就去断粮。” “在这样下去,别说管住洮西了,就是狄道、襄武也都得丢。” “刘升之一刻都不让我军歇息啊。” 郭淮满眼忧虑,洮西战败导致的后果,要比他预想中的更为可怕。 陇西陷入了无穷无尽的羌人战争中,现在刘升之根本不需要强攻,光是靠着洮水东岸的羌氐军队打游击,就足以把狄道的魏军活活饿死。 就这样,可怕的局面诞生了。 南安、陇西、金城、西平四郡的治所和坚城都还在魏军手中。 但是魏军也就只能活动在城市中心。 主干道以外的地区,尽数被风起云涌的羌氐义军所占据。 而且,义军的规模还越来越大。 如同癌细胞一般不断向周遭扩散。 陇右魏军士气凋敝,根本不敢单独行动。 这些羌人都骑着马匹,专门找落单的魏军袭击。 只要少于百人的小队,遇到羌人便是全军覆没。 羌帅们为了报夏侯渊当年屠杀之仇,不放过任何一个魏军。 哪怕是刚满十七岁的,正好可以被军户征收入伍的少年新兵,也都是被割了鼻子,挂在树上喂鹰。 恐怖的氛围笼罩在陇右,魏军不知不觉间已经陷入了羌人战争的汪洋大海。 夏侯霸很困惑,非常不理解。 “这些羌人如何能发动这么大规模的叛乱?” 毌丘兴无奈道:“因为刘升之在背后做推手。” “据我们得到的情报可知,此人把汉川鬼卒分散了出去,怂恿羌胡起兵,这些老练的鬼卒留在羌胡部落,帮助羌人组建军队,互相通信,约为盟好。” “如此,原本分散的部落,都被他凝成了一股绳。” “羌兵不与我军主力交锋,只断粮道,敌退我进,敌走我扰。” “此人的计略真是可怕,从他一开始斩杀阎行开始,我们就应该撤兵,现在损失惨重,羌人四处作乱,我军的粮草根本过不来。” 曹休万分震怒。 “那又如何,他刘升之的粮道也被苏则断了。” “是暂时断了!”郭淮很清楚局势:“苏则拖不了多久。” “等到金城的湟中羌也起兵响应,我军就控制不了局势了。” 成公英也是无奈道:“我可以暂时安抚一部分羌人,但我军无法战胜刘升之的话,那就只能退保襄武。” “清醒点诸位将军,我们已经斗不过他了。” 将士们你一言我一语,语气凝重,争执不休。 最终在郭淮的决断下,统一了意见。 “征蜀护军有言,令我军退保襄武,只要保住陇西郡最后的坚城。” “等到魏公的主力到来,这些羌人都将败亡。” “今日就得出发。” 众人沉默不语。 陇西的局势已不受控,在邺城的曹操气得一连下达了三道诏令。 严令陇右魏军不得出击。 在此战过后,也是罕见的给陇右军团予以抚恤。 为了防止战后,陇右军队大规模逃亡,曹操‘大方’的下达了免责声明。 “孤以寡德,不能式遏寇虐,文烈无能,乃令蜀贼陆梁边陲。洮西之战,至取负败,将士死亡,计以千数,或没命战场,冤魂不反,或牵掣虏手,流离异域。 孤深痛愍,为之悼心。其令所在郡典农及各部大吏慰恤其门户,无差赋役一年;其力战死事者,皆如旧科,勿有所漏。” 如此云云,虽说都是场面话,却明确的免去了陇西军官的罪责,已经兵败逃亡的人不会回来了。 但剩下的士兵,他都要极力保存。 其后,许都朝廷在曹操的逼迫下,汉献帝也得对洮西之战作出回应。 由汉天子下达旨意,陇右四郡及金城,受敌袭扰,或亡叛投贼,其亲戚留在本土者,皆给予特赦。 也就是说,逃兵的家属不用再受魏国连坐法的绞杀,他们的亲人可以因此免罪。 “天子诏曰:往者洮西之战,将吏士民或临阵战亡,或沈溺洮水,骸骨不收,弃於原野,吾常痛之。 其告征蜀护军,各令部人於战处及水次钩求尸丧,收敛藏埋,以慰存亡。” …… “呵,天子下诏、魏公免罪,主帅曹休被剥夺官职。” “护军,这一战你可是把逆魏打疼了。” 汉军大营中,庞德等人皆是喜笑颜开。 “别被曹操的障眼法耍了,洮西之战后,我军在陇西占据了优势,魏军必定会调遣增援。” 刘云谨慎道:“盯住狄道,派遣游骑侦查敌军动向。” 诸将皆曰:“唯!” 陇西郡遍地都是曹操免罪的公文,可饶是如此,也阻止不了洮西大败造成的反噬。 羌人可不管你免不免罪,夏侯渊当初怎么对他们的,他们便怎么还回来。 来的时候,魏军可是威风八面。 却不料走的时候,魏军却是狼狈万分。 魏军大败一场,士气低迷,虽打不过汉军,却能欺负当地百姓。 曹休下令,将城内所有妇人一并带走,粮草全部抢光,带不走的付之一炬。 敢反抗的斩尽杀绝,以泄私恨。 反正魏国在陇西统治不下去了,那干脆就留给汉军一片废墟! 可怕的屠杀,有时候不止存在于敌人境内。 封建时代的军官,哪怕对待己方的百姓也没什么区别的。 轰! 红色的火舌爬上城墙,魏军败走后,一片火光烧尽狄道城。 城内妇孺嚎哭,老翁垂死。 堆积着粮食绑满了妇人的马车,层层叠叠向东撤去。 在路上挡道的百姓,尽数被车轮碾成粉末。 这一幕,和当年董卓入洛阳,简直一模一样。 …… 消息来到北伐军中。 “踏马的!这群魏狗!” 庞德勃然大怒。 凉州是他的家乡。 “升之,魏军在屠杀狄道百姓啊!他们逃跑了!” 刘云彼时只有五千军马留在渡口。 可是,听闻哨骑回报之时,他仍是察觉到了异样。 “这几天,安故县的敌军不断撤退,我就猜到,魏军会走。” “凉州健儿,渡河追击!” 马超担忧道:“我军兵少,上一战过后,又要分派兵员联络羌胡,控制安故县,去反击苏则。” “如今只有这五千人如何能追?” 马岱亦是点头道:“护军,不如联络各地的兵员,等聚集军队后再行追杀。” 刘云看向舆图,摇了摇头道。 “来不及了。” “魏军一旦南下,必会到达鸟鼠山,越过高城岭。” “一旦到了这样的险要之地,凭借郭淮的性子,必会在此设置伏兵。” 高城岭在陇西重镇襄武和狄道之间,是洮水和渭水的分水岭。 陇水由此山发源,向西北注入洮河。 由鸟鼠山、高城岭和陇水、渭水将狄道向东的道路分为南北两道。 北路重镇为首阳县,南路重镇为漳县。 “魏军若要撤走,有两条路,顺着陇水南下,到高城岭,在首阳城据点歇脚,然后前往襄武,这是山势险峻的北路。” “南路更为宽敞平坦,但是要经过沨中。” 刘云思索道:“大帅迷当是不是在此阻击魏军?” 马超点头称是。 “其部三千余落,生存在塞外羌中。” “自我军攻破曹休过后,迷当第一個起兵响应。” “如今在五溪聚和沨中对抗魏军。” 刘云点头称是,这些羌胡的名称复杂。 尤其是迷当,此部羌氐混杂,部众多是柔氐,他本人却是羌帅。 历史上迷当所部跟随姜维北伐,后来被郭淮给灭了…… “那就对了,沨中、五溪聚是南道要所。” “迷当在此阻击粮道,我料定郭淮不会冒险前去。” 而北道的高城岭…… 一处伏兵要所。 延熙十八年,姜维带汉军在故关大破魏军,正要攻克狄道之时,魏将陈泰便是走北道占据高城岭击退姜维的。 “我军若轻军深入,能追上魏军吗?” 马超摇头道:“难……” “郭淮等人的本事,你不是不清楚。” “他们若是在高城岭沿山伏兵,我军的追兵将会吃大亏。” “而且,首阳城以西,十五里便是高城岭。” “陇西太守游楚若是带兵在首阳县接应,我军如何制之?” 刘云思索片刻,爬山渡河,以低打高的确难打。 郭淮是善用诱敌之计的好手。 上一战,刘云在解救褒城百姓的时候吃过亏。 郭淮这一次以同样的方法。 也是在引诱刘云向东追击。 曹真的军队到现在都没出现,襄武方面的援军也不知动静,得考虑周全。 “郭淮敢在莪军眼皮子底下撤军,只怕是已有援军在路上。” “郭淮把自己当诱饵,要重现沔南渡之战的布局了。” 庞德不解道:“那就这么放他们离开?” 沉思片刻后,刘云想出了另一种策略。 “令明,兵法有云:致人而不致于人,永远不要让敌人来调动你的部署。” “郭淮一定以为我会从北道追击,在沿途山岭会设下重兵埋伏,那我偏偏就不走北道。” “咱们走南道!打漳县!” “大军直逼襄武!把魏军吓破胆!” 庞德惶恐道:“漳县守军不多,或许可以拿下。” “但襄武可是陇西郡治,城高池深,咱们没有攻城兵器,是拿不下来的。” 刘云没想过直接打下襄武。 襄武距离南安的郡治豲道县太近了,南安太守徐邈定会通知汉阳守军前来增援。 到时候稍有动作,便会引起整个陇西四郡大混战。 刘备的主力与刘云相距太远,彼此通信不畅,在没有明确沟通前,发动大战难以配合。 羌人义军虽然人多,但是都是农民军,没有武器铠甲,也没有经过训练。 多数羌帅刚刚归附,人心不定。 北边的金城还有一个难缠的苏则。 在稳定陇西局势以前,刘云还没想和陇右军彻底决战。 “我军南下,只要攻克了漳县,留在首阳埋伏的魏军就不得不回援襄武。” “把魏军在洮东的军队全都调往襄武,我军就能在狄道建立大本营。” “然后解决北方的苏则。” 刘云开始思索着接下来的布局。 “魏军主力撤走,狄道守备不多。” “令明,你迅速带兵与城内百姓里应外合,攻占狄道。” 庞德拱手道:“唯。” 刘云又看向马超。 “马将军,劳烦你带兵从渭水南道出发,与迷当会合,沿途招揽羌帅,越多越好。” “咱们一口气把陇西郡的羌人义军聚集一处,攻打漳县,威逼襄武。” 马超点头道:“陇西郡的羌人义军少说有两万,如何供应粮草是个问题。” “现在枹罕被苏则占据,塞外的羌谷运不进来,我军聚集的羌兵越多,补给就越危险。” 这的确是个问题。 刘云在陇西卡在陇右军的后背,苏则在金城就卡在北伐军的后背。 不解决苏则,塞外羌人的粮草就运不进来,没有粮草补给,北伐军就无法继续征战。 刘云思索道:“苏则骁勇善战,我正打算彻底解决他。” “一口气把我军背后的敌人彻底瓦解,我才能放心东征。” 马超笑道:“声东击西,不愧是升之。” 刘云看向庞德。 “东部战线,交给孟起将军了。” “攻克狄道后,句扶带千人留守。” “王平、张嶷、庞德我们北上枹罕,杀入金城,彻底击败苏则!” 清晰地指令,诸将点头称是。 刘云指挥若定,随着战场越发扩大,他统帅大军团的作战能力也得到了磨炼。 调配粮草、选择战场、分配兵员、思考敌我态势、最后做出决断。 一个合格的统帅,在任何一点上都不能出现疏漏。 看着刘云越发娴熟的指挥军团作战,王平不仅笑道:“君侯,你现在是越来越有统帅的样子了。” “在汉川之战时,你还只是个带领几千人拼杀的冲阵之将。” “如今,却已经熟练地调配数万人作战。” 刘云苦涩道:“如果是数万受过训练的将士就好了。” “我们不能对羌人义军的战斗力抱有太大期待。” “但他们既然选择了相信大汉,揭竿而起,那我们就得对羌人负责。” 历史上,羌人帮助蜀汉打了不少仗。 可是,汉军始终无法打下陇右。 等到魏军击退汉军,又将掉头去屠杀羌人部落。 一个个忠于大汉的部落被灭亡,剩下的羌人的信心就会越来越低。 信赖这种东西,是不能收到挫折的。 最好能一次性,就在羌人心中建立稳固的信念,把逆魏彻底从陇右驱逐出境。 羌人们见识到汉军的强大,便不会首鼠两端了。 刘云深知此中道理,因此在选择北伐战略之时。 同时选择了汉阳和陇西两个战场。 一个是诸葛亮出祁山的路线,一个是姜维出羌中的路线。 如今汉军有着刘备和刘云两个统帅,趁着前一年大胜的态势,足以对陇右完成战略包围。 至于张郃的关中兵,敢来陇右战场,那就让他见鬼去吧! “各部按我计略行事!” “马上出发!” 诸将齐声道:“唯!” 兵分两路。 刘云歼灭狄道魏军过后,不断招揽羌胡组建义从,补充兵员。 他带着这支新建立的义从兵悄悄渡过大夏水,北上大夏县。 此乃夏朝文明的发源地,刘云自是敬重。 大军在此停留一日,刘云沿途给羌人们讲解夏朝故事,带领羌兵们祭拜了远古的帝王夏禹过后,凝聚了汉羌之间的情谊。 旋即,七千兵马飞速北上,直指枹罕! 高城岭、首阳县。 郭淮布置伏兵等候多时。 “一连两天都没有看到蜀人的踪迹,他们在攻占狄道过后,再无动静。” 不对啊…… 郭淮站在山岗上,眺望远方,总觉得刘云不可能放过这个追杀魏军的大好时机。 “刘升之不来追击,他在等什么?” “莫非……” 郭淮心下大惊,想到了一种可能,但他领会的慢了一步。 “报,将军,襄武传来急报。” “马超带两万羌兵攻克漳县,大军直指襄武!” 出敌不意。 魏兵全军震动!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一百六十七章 剑指河西,三十功名尘与土!扫北踏破凉州路! 北伐军越过大夏县,沿古漓水一路西行。 沿途收揽羌谷,以作存粮。 羌人们眼见北伐军在陇右势不可挡,家家户户皆出酒食,箪食壶浆以迎王师。 如此,汉军的粮秣危机暂时得到缓解。 而此刻,枹罕县内。 苏则的金城军,自得知曹休败北后直接遁走。 大军转至枹罕县内,继续在阻击北伐军粮草。 这支魏军在苏则的带领下行动极快,没有遭受什么损失。 将士们一战没打,就被汉军狂追百余里,心里都憋着火气。 屯住在金城郡的守将名为魏平,此人和郝昭一样,都是魏国留守西陲的部曲。 说白了,汉魏之际,生存在这种羌胡边缘的守边部将,多数都是没有背景的寒门,或者不招士人待见的顽固。 郝昭出身较好,运气也比较好,被曹休调到了陈仓。 而魏平还不知要耗费多少年积攒军功,才能被调往内地啊。 “踏马的,越想越气。” 魏平恼火道。 “府君,刘升之又追来了。” “他们从大夏一路追到枹罕,我军都是骁勇善战的湟中义从,岂能一战都不打?” “如此,岂不让人耻笑?” 军官面前的中年长者名为苏则,此人面貌威严,神情肃穆。 他穿着一身青衣袍服,头上戴着法冠,腰间悬铜印獬豸,方正的国字脸上,饱经风霜,不苟言笑。 “苏则无愧于心,此战已经尽力,何惧让人耻笑。” “金城郡比邻羌胡,自中原大乱以来,州郡多为羌胡占据。” “老夫手头上的五千湟中义从,是守卫国家西陲最后的兵力,老夫不能拿他们去冒险。” 魏平放声讥笑。 “君,畏蜀如虎。” “如此放任刘升之长驱直入,金城岂能守得住?” “我愿领精兵两千,前去阻击。” 苏则深知魏平为人,此人在金城郡常年抄略,嘴上说着去阻击刘升之,实则是想在苏则走后,把枹罕洗掠一空。 “不允!” “枹罕城的一草一木,都是国家所有。” “封闭府库,不得侵扰百姓。” “全军撤回允吾县,在做计议。” 魏平心中恼怒。 却也拿苏则没办法。 别看苏则只是个金城太守,可汉魏之际,向金城这样的边州、边郡,守备力量都很强。 太守有临事独断之权,驻扎在郡内的外部兵马,多数也都得听从太守号令。 魏平虽然不是苏则的下属,但一旦金城郡有事,苏则是可以直接调动他们的部曲去对抗敌人的。 历史上,延康元年(220年),凉州豪右大叛乱。 彼时,曹丕新登帝位,下诏诸军不得西进。 苏则违诏,强行调动郝昭、魏平出兵,一战平定河西。 作为一名汉魏易代之际,一直为国家守卫边疆的大吏,他在任期间,安抚百姓、笼络羌胡,发展农业,政绩几乎无可挑剔。 可惜……苏则为人太过刚正,又是个铁杆的汉粉,注定不会有好下场。 汉献帝退位后,全天下除了曹植妆模作样的恶心曹丕以外,整個魏庭也就只有苏则一人敢公然在朝堂上为大汉服丧,对董昭等亲曹派的士人,更是嗤之以鼻。 此后,苏则每见曹丕,必是须发尽张,流露切齿之恨。 曹丕没办法,只得把苏则调出洛阳,然后……按照历史惯例,此人便死在了赴任的途中…… 这样一个刚正的人,无论如何也是不会允许部下劫掠的。 望着苏则带领大队逐渐撤离枹罕,魏平心中不解。 “苏则,枹罕里大半都是羌人!付之一炬,有什么不得了?” “将士们打了败仗,玩玩女人,抢些财货怎么了?” “难道你要把完整的枹罕送给刘升之吗?” “你这是叛国,你还是不是大魏的臣子!” 骑在马上的苏则蓦然策马回过头来,手按剑柄。 “我可不在魏公国,雍凉现在还是大汉的疆土。” “只要大汉还在,苏则永远都是大汉的臣子。” “不管是羌人还是汉人,生存在塞内的人,就都是汉民。” 苏则见魏平的手已经开始摸向腰间缳首刀,他眼中满是浓烈的杀意。 随着这位太守一回头,无数湟中义从亦是调转矛头,同仇敌忾。 一瞬间,无数道冷酷的目光盯得魏平脊背发凉。 事实上,苏则说得完全符合逻辑。 魏公国以冀州十郡为封地,除此之外的领土,至少名义上全是大汉的疆域。 苏则如今是汉臣,不是魏臣,这一席话说得魏平根本无法反驳。 “魏平,你要是敢在老夫的眼皮子底下劫掠,你就试试看!” “老夫便是不要这一身官服,也会要了你的命!” 抛下这句话过后,苏则策马向前,沿途羌胡军队唯命是从,全军震服。 魏平浑身一冷,只感觉刚才仿佛对上了一头雄狮,他默默松开了缳首刀。 只得道了一声:“唯!” 看着大队魏军远去,身旁的亲卫咬牙道。 “踏马的,一身臭脾气,难怪这老顽固在雍凉年年政绩第一,魏公还把他调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 “不让兄弟们抢粮玩女人,他这是活该!” 魏平眸光一狠:“那老子在这,也活该吗?” 部曲们玩笑道:“那自然不是,不过将军,咱们真不抢?” “待在金城一年多了,这苏则一点油水都不让兄弟们捞,这苦寒的日子,谁过得下去啊。” “那你要我怎么办?跟他的湟中义从打?打得过吗?”魏平无奈的看向了这群魏国杂兵。 “看什么看,都快点走。” “这苏则常常自比名臣汲黯,嫉恶如仇,惹怒了这家伙,他会真的砍了我。” 魏军一路北上河关。 等到北伐军抵达枹罕城之时,却见城内老少安泰,并无劫掠的痕迹。 “怪事,咱们攻下狄道城后,城内百姓可都是多遭屠戮,洗掠一空。” “这苏则屡屡截获我军粮道,却不把枹罕付之一炬,实在奇怪。” 王平很难理解苏则的想法。 但刘云却对此见怪不怪。 “逆魏军中劫掠成性,军中有名令,破城三日不封刀,围而后降者不赦,每到一地,搜刮民女充入奴籍,许配军户。” “但是,也并非所有人都按曹操的规矩办事。” “逆魏之中,也还是有一群真的心存家国大业的名士。” 张嶷问道:“你是说苏则?我觉得,他有点拧巴。” “听从曹休号令前来围攻,明明断了我军的粮道,却不屠城抢粮。” “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刘云幽幽一叹。 “凉州是个很神奇的地方,在这里生存的儿郎,既有拓土守边的豪气。” “也有无情无义,贪滑背主的匪气,不能一概而论。” 苏则其人,刘云素有所闻。 “此人出身扶风名门,乃是大汉平陵侯苏建的十三世孙。自诩汉室忠臣。” “苏建,便是当年跟随大将军卫青北伐匈奴的游击将军。” “苏家世代名门,皆为大汉守土卫疆,此人身怀义气,对逆魏颇有微词。” “之所以听从曹休号令,乃是因为他是大汉的臣子,有义务与来犯的敌人交战。” “但是,大汉疆域内的百姓,他却不会伤害,虽然想法很拧巴,但也可爱啊……哈哈哈。” 在苏则这样的顽固眼中,其实无论是曹操还是刘备、孙权,都是一样的割据军阀。 他忠心的一直是汉天子。 王平又问道:“护军,那你又怎知,他会忠心于大汉的?” 刘云看向金城郡。 能在这片羌胡混杂,豪强割据,四面兵灾的苦寒之地守土卫疆,潜心治理的边境大吏,难道是为了功名而来吗? “因为,他姓苏。” “他的祖先,是苏武。” 众人闻言肃穆。 “走吧,追去金城。” “苏则是个老顽固,却也是个能征善战之将。” “只有先将他击败,才能顺势平定金城以西的各郡。” “如此,稳固了后方,便是我军与魏军决战陇右之时。” …… 北伐军沿着苏则撤退的道路,一路北上。 兵临河关。 黄河水,滔滔滚滚。 古今多少英雄血,尽在其中。 “渡过临津渡,便是霍去病将军当年征战过的领土。” “皋兰山、焉支山、祁连山、河西走廊,似乎近在眼前。” 大汉昔日的光辉岁月犹在。 一声声,匈奴未灭,何以家为。 犯我强汉,虽远必诛的誓言,回荡在波涛滚滚的大河内。 刘云深吸了一口气,站在这片土地上。 几千年文明像是身体里永恒的印记一般,促使他血液翻涌,意气高昂。 这片土地,本就该是大汉的一部分,本就该是文明的一部分。 可是,关东那群酒囊饭袋,那群无知腐儒,一而再,再而三的要将这片土地拱手让出。 弃西域、弃凉州、弃三辅! 何等无能之语。 家国的每一寸土地,都是边塞的将士们用鲜血守护的! 是他们用自己的生命,保护着那群满脑肥肠的朱门权贵安享太平。 可是,歌舞升平的关东士大夫,何曾看过关西一眼? “关西出将,将士们却被天下士族视为武夫。” “在凉州立下不世功勋的英雄儿郎,去了洛阳,却要跪遍公卿,拍遍马屁,才能有资格与那群腐儒同堂而坐,简直是笑话!” 刘云饮马黄河边,把缰绳交给了庞德。 他望向大河以西的河西土地,心中怅然。 这一次北伐,汉军没有选择诸葛亮执政时期采用的断垄的战略。 是因为刘云并不想粗放式的占领凉州,他对这片土地的了解远胜蜀中文武。 实际上,凉州是几个大的地理板块组合而成。 处在青藏高原、黄土高原、大秦岭的包围中。 黄河孕育其中,沿途流域河谷密布,地形复杂,千沟万壑。 生存在此地的羌人,一直是困扰东汉政权的心病。 除了豪右和州郡大吏的盘剥之外,复杂的地形,也是治理此地的一大困难。 河西四郡,指河西走廊上的武威、张掖、酒泉、敦煌。 陇右四郡指的是天水(汉阳)、陇西、南安、安定。 河西和陇右,是汉代凉州的两大板块。 金城郡作为两者衔接的交汇地,可以说是是黄河上游最重要的地区。 此地高山纵横,北有祁连山脉,南为拉脊山脉,西高东低。 发源于祁连山的湟水横贯在两条山群之中,与北部的大通河合流,向东滚滚汇入黄河。 高山多平地少,在群山的盆地间,沿着湟水流域杂居着一些农牧部落。在西北,此地有个响亮的名字——河湟谷地。 坐落于湟水流域的金城郡,向东直达陇右,可进入中原。 北为河套,向西可达西域,从南部可入蜀中。 天然的交通枢纽,兵家必争。 这也是曹操放弃了凉州北部的各地,也要以重兵控制金城郡的原因。 刘云登临渡口,皮筏在前。 前方是黄水滚滚,黑风蔽日。 背后是汉家天下,国乱岁凶。 他早说过,来凉州,是为了给汉羌百年战争收尾而来。 也是为了将这片土地,彻底收归汉家而来。 “迈过了大河,就要进入金城郡的地界。” “诸位,可还记得,我们来凉州是为了什么?” 羌胡义从兵们高呼。 “为了击败逆魏,是为了夺回陇右!” “不对!” 刘云摇头道:“我们是为了夺回整个凉州,夺回自北宫伯玉、韩遂、边章篡逆以来,大汉失去了三十年的土地!” “三十年了,大河以西,还有为大汉守卫绝域的英雄儿郎!” “他们流尽气血,不通音讯,人已衰老,可饶是如此,他们依旧坚守着汉家旌节,在和敌人顽抗!” 历数英雄,往事烽烟滚滚。 建安十四年的少年郎,在凉州结识了一群热血之士。 他们为凉州流干了最后一滴血,将自己的生命和一切都倾注到这片土地上。 “酒泉太守徐揖!忠贞守节,为豪右所杀!” “敦煌太守马艾,功曹张恭父子,为羌胡裹挟,后路断绝,却坚守西域三十年!” “勇侠杨奉、庞淯,至今仍在与河西割据的群贼交战!” “他们和你们一样,憎恨贪官污吏,憎恨不法豪右。” “现在,他们深陷在敌人包围之中。” “豺狼虎豹仍在鲸吞凉州,侵害西域,玷污昆仑。” “将士们,告诉我,该怎么做!” 义从、鬼卒、飞军们齐声高呼:“杀光他们!” “杀光他们!” “复仇!复仇!” 刘云拨马快行,疾呼道: “西平麴演、金城蒋石、武威颜俊、张掖和鸾、酒泉黄华!割据河西,鱼肉生灵!” “谁能助我杀回凉州,剿灭这五大逆贼!” 羌人在嘶吼,义从在咆哮。 五大恶贼在凉州臭名远扬,欺压羌汉,人人恨不得生啖其肉。 “我等愿往!” “我等愿随飞将军!” 刘云大声道好。 “全军,跨过大河!” “扫略北境!” “随我一战,定河西!” 千呼万唤。 北伐军剑指河西,英雄义气席卷凉州。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一百六十八章 布局河西,八面埋伏!天下为棋!汉魏全面开战。 汉军跨越黄河水,一路北行,进军金城郡,允吾县。 彼时,陇右战线战火炽盛。 马超、马岱统帅羌兵义军攻夺漳县过后,魏军主力迅速抛弃辎重,从首阳县撤回。 等郭淮带兵与游楚合流,杀向襄武之际。 羌人大军却已自行撤围。 魏军一路急行军,却没想到扑了个空。 郭淮咬牙切齿,心有不甘。 “坏了,中计了。” “刘升之把我们耍的团团转啊。” 毌丘兴、成公英等人也是万分无语。 “伯济,你不是说刘升之肯定会追击吗?” “怎么他反倒去南道拿下了漳县?” 郭淮亦是苦恼万分。 在沔南渡之战,他就是这么设计刘升之的。 那时候,刘云当真来追了。 若非他提前向刘备调来了张飞、赵云,汉川鬼卒必定全灭。 可惜啊…… 人是会成长的。 刘云在汉川是被动防守,郭淮手里还捏着汉川百姓当人质。 刘云不得不追。 可如今,北伐军是进攻方,刘云可以同时选择多个战场出击。 郭淮这一招不好使了。 “功亏一篑啊……” 话音未落。 一队骑兵从南安方向快马赶来。 为首的军官,身骑高大的骏马,凤臆龙鬐,风驰电掣,把所有的骑兵都甩在后面。 战马声停。 郭淮抬头一看,那人正是陇右军新任统帅,征蜀护军曹真。 “子丹胯下的战马,应该就是名马惊帆吧。” “隆颡蛈日,蹄如累麴,果然名不虚传。” 身材略有些高胖的军官停下战马,缓缓落地。 他一出现,便展示出了与曹休截然相反的两种面貌。 曹休脸色阴狠,面相刻薄。 而曹真并非是曹家血脉,他本姓秦,乃是曹操养子,因为体格肥壮,曹真还常常被时人揶揄。 “怎么回事……才一個月的时间,文烈、伯济,你们怎么变成这样了?” 曹真环顾四周,曹休满身都是攀山越岭时留下的伤口。 郭淮脸色苍白,不时咳血。 毌丘兴、夏侯霸等人亦是面上无光,常常哀叹。 “子丹,别问了,先入襄武再说吧。” 曹真颔首道。 “也好。” 魏军合流,败军整编过后还剩下一万一,襄武守军两千,曹真从汉阳带了两千。 合计一万五千大军,留守襄武城。 众人来不及歇息,刚入府邸,便打造沙盘,模拟态势。 郭淮分析道。 “步和川之战后,陇西郡大部都落到了刘升之手中。” “三日前,马超带兵拿下了漳县,其后洮东羌人攻占了临洮。” “马岱、董种等人一路南下,将洮水沿岸的龙桑城、索西城尽数占据。” “我军在陇西只剩下襄武、首阳两座城池了。” 曹真思索道。 “也就是说我军在陇西,已经被蜀人包围了?” 陇西郡重镇一共有三个。 洮水沿岸的狄道、临洮和渭水边上的襄武,构成三角防线。 本来曹休只需要守住洮东,把狄道和临洮两个沿河防线卡死,北伐军就根本过不来。 曹操都已经做好了放弃洮西的准备了。 却不料,曹休心比天高,非要渡河打野战。 结果被汉军设计连败两战,搞得陇西羌胡蜂起。 现在狄道和临洮基本上是拱手让人了。 便是曹真来了,也只能退守襄武。 “最要命的还不是丢了狄道。” “临洮被马岱夺下后,蜀人便可向南渗透到武都郡。” “万一刘备在武都境内起了动作,陇西、武都、汉川将会连成一片。” “蜀人的援军将会源源不断的向刘升之增援。” 众人沉默不语。 可就算曹真不下令撤回襄武,狄道也还是保不住。 羌人不断袭扰粮道,狄道危在旦夕。 在保住防线和保住军队之间,曹真选择了后者。 曹休满眼不甘道:“子丹,刘升之杀了我儿,我定要他血债血偿。” “再从汉阳调来些兵马,我军休整过后,在与刘升之决一死战!” 曹休安抚道。 “我知晓文烈心情,侄儿之死,我亦有不舍。” “可我军在陇右已经没有多余的力量调来了。” “陇西郡已经四面起火,我不能再让南安、汉阳出事。” “抱歉……” 曹休勃然大怒,一把推开曹真,扬长而去。 “且慢……文烈。” “魏公还有别的命令。” 曹休蓦然止步,回头道:“还有何事。” 曹真将曹操的密信递到面前:“你在陇右威望尽失,不适合待在此地了。” “去东线历练吧。” “拿孙权赚赚军功,很快就能官复原职。” 流官转任,是官僚体制之中的最优解。 当国君看中的某个人在地方上惹出了大麻烦,最好的解决办法,便是把他调往别处。 历史上,姜维在洮西之战打出大捷之后,司马昭一口气把雍凉两大军区的最高统帅全抹掉了。 曹休比较走运,上边有曹操和曹洪扛着,这才免于受罚。 不过,曹操不会料到,多年以后,一直被魏国宗室刷军功的孙权,会请周鲂出战…… 闲话暂且不表。 曹休走后。 陇右军区的唯一总指挥曹真,即刻调整了陇右部署。 全军沿着襄武防线收缩,全军严防死守,同时加强了祁山堡方面的兵力。 “陇西大部可以放弃。” “但南安各地的羌人如何是好?” 郭淮最是担心后路被断绝。 “南安郡就在陇西后方,一旦被羌人阻绝,襄武将孤立无援。” 曹真思索道:“刘升之的势力还未深入南安。” “我在来的路上,就已经想出对策。” 他缓缓拔出一根军旗,插在南安郡界。 “赤亭羌人姚迁乸,祖上是烧当羌的第十六任羌王。此人内附之后,被汉庭拜为冠军将军,归顺王,一直定居于南安。” “他一直有归顺魏公之意,现在就让他证明自己的忠心。” “南安作乱的羌人,我会率兵征讨,这可以轻易解决。” “但……还有一个大问题,刘升之去哪了?” 郭淮等人面面相觑。 “我等不知……” “那就对了。”曹真把目光看向地图的角落。 “你们得到的情报,都是马超、马岱的部曲和作乱的羌人在攻城略地。羌人看似声势浩大,实则不堪一击。” “他们动作越大,就越是能掩饰刘升之的动向。” “那么,现在想想看,最关键的刘升之能去哪?” 夏侯霸把目光看向金城郡。 “苏则先前一直袭扰蜀人的粮道,让塞外羌人不敢运粮。” “莫不成……刘升之去对付苏则了?” 曹真郑重的点了点头。 “声东击西,不愧是刘升之。” “你们全都中计了。” “马超在漳县只是疑兵,你们如果能早些看穿刘升之的计策,当即发兵狄道,等到我的援军会合,便能夹击马超。” “他麾下的那些羌人部落挡不住我军的。” 毌丘兴起身道:“现在也不迟。” “迟了……太迟了。”曹真无奈道。 “你们一走,蜀人便能占据高城岭,现在南北两道都被敌军控制,如何对付马超?” 众人又是一阵哀叹。 算心机,斗智术,陇西诸将都被刘升之耍的团团转。 如今曹真就算看穿了北伐军的部署,也已失去了先机。 “刘升之一旦攻破苏则,拿下金城郡,便无人能威胁他的后路,到时候他掉过头来,带着数万羌人横扫南安、汉阳,谁人能敌?” “伯济……你若冷静下来,应该能看穿这一切的,并且做出对策,难道你在洮西被刘升之打傻了?” 曹真看着眼神忧郁的郭淮有些失落。 这个年纪比刘升之大不了几岁的年轻人,自从汉川之战后,一点一点的被打得自信全无。 郭淮一开始还觉得自己和刘升之的差距不是很大,有夏侯渊这样的猪队友背锅,他总能安慰自己,迟早有一天能击败刘升之。 但是这一次,在步和川之战。 刘升之精妙的战术,巧妙地伪装,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勇气,彻底把郭淮打垮了。 太原郭氏屡世名门,在这个乞儿面前,一败涂地。 以至于,失败的阴影笼罩心头,甚至让他忘记了思考。 等到曹真提示过后,他才察觉自己错失了天大的良机。 “刘升之不在狄道,这是多好的机会啊……子丹,我错了。” 曹真面色凝重的摇了摇头。 “罢了,我是局外人,旁观者清而已。” “现在,刘升之占据先机,但并不意味着我们没有反败为胜的机会。” 郭淮深吸了一口气,重新振作,思路马上打开了。 “子丹,西海(今青海湖)的塞外领域是烧当羌的领地。” “姚迁乸和各部羌王还有联系,可以让他挑动烧当羌起兵,攻袭金城。” “咱们控制不了河西,也不能让刘升之轻易得到。” 曹真点头称是:“这才是郭伯济该说的话!善。” “不过,还不够,羌人士气不足,一旦遇到刘升之的主力,是绝对打不过的。” “得找汉人统帅羌兵,慢慢和刘升之周旋。” 曹真默默把目光看向了河西。 “西平豪右麴演,和金城豪右蒋石原本都是韩遂旧部。刘升之在洮西斩杀了阎行等人,这事儿必须让他们知道。” “至于河西……武威颜俊、张掖和鸾、酒泉黄华,自领太守,割据多年。” “这些人彼此不服,相互攻杀,不过,他们若是知道刘升之回来了,必定会齐心南下。” 夏侯霸尚不知此种内幕,连忙问道:“这是为何?” “因为……”曹真顿了顿,有些隐秘的线索,都是由校事府提供的,来到襄武之前,曹真特地调来了所有关于刘升之的档案。 在其中,他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情。 “建安十三年,有一个乞儿,从三辅一路流浪到酒泉。” “这个乞儿在当年被太守徐揖收留,成为他的书佐。” 书佐,是州郡内主办文书的佐官,徐揖在酒泉就喜欢找能人担任幕僚,还不问出身。 十三岁的书佐在古代也并不值得稀奇。 “这件事放在平常或许无人会记载。” “但在第二年,徐揖开始镇压郡内不法豪右,此事,引起了黄昂的反攻。酒泉黄氏,联络河西各郡的豪右起兵诛杀太守,合兵作乱。” “徐揖最终被杀了……这件事情,本应到此为止。” “可是后来,有人暗中联络凉州游侠杨阿若、和酒泉主簿庞淯,四面招兵买马。” “这个十四岁的少年和杨阿若在南山羌招募了一千骑兵,第一次带兵,只用了一战便杀了黄昂,还把凉州叛军打的丢盔卸甲。” 听完这个故事,郭淮眼神微颤,默默说了句:“妖孽。” “子丹,你说的这个少年莫非是……” 曹真哈着嘴对着鼻子,吹了口气,只觉压力山大。 “这个人,就是刘升之。” “你们以往都以为,他只是个从青城山上突然窜出来的米贼,一个乞儿,一个不值得抬眼看的流民。” “现在,事实证明,我们都太过低估他的能耐了。” “此人是个难缠的人物,注定会是大魏的克星啊。” “若是我们不能把他挡在陇右,一旦放任他进入关中,今后谁也拦不住他。” 夏侯霸等人面面相觑。 “子丹,依你之见,我等如何对付此人?” 曹真幽幽道:“他用羌人缠住我们,是为了收拾苏则,收拾那群河西叛军。” “我们也不能闲着,得趁这段时间重新整军备战,稳定南安。” “割据在酒泉的黄华乃是黄昂的亲族,这些河西叛军听到刘升之回来了,不会坐视不管。” “魏公的意思是,把刘升之北上的消息,快马传到河西。” “再传天子令,召集烧当羌、湟中小月氏、卢水胡、武威三种胡、休屠胡、西域塞外胡,以及河西三郡叛军东进。” “让整个河西四郡全乱起来,搅得刘升之焦头烂额,如此西线的压力,就全在刘升之一人头上了。” 可怕的阴谋。 曹操为了对付北伐军,已经不惜放弃整个河西,反正这部分领土曹操也掌控不到。 干脆把塞外羌胡全招引来,搅得全局动荡,如此计略,无疑是断臂求生…… 骇人听闻啊。 魏公的谋士团为了陇右之战的全面胜利,早就做好了策划。 又是一招落子棋盘外。 肉干大王程昱,西凉毒士贾诩,汉室孝子刘晔,洛水忠臣司马懿。 四大天王联手用计。 这四人恰好,来自东南西北四方。 曹魏有此东邪西毒南帝北丐,何等有幸! “等等……” 毌丘兴闻言,大惊失色,他极力劝诫道:“护军,你这么做,无疑是因噎废食,莪军纵然够以此击退蜀人,可之后就很难在控制河西了。” “几十万羌胡,还有西域、塞外的胡人涌入河西,若不受控制,那会是什么局面?” “孝武皇帝之世,犁平天下不臣,其后历代先君,无不使塞外羌胡隔绝,不使其进入汉地。” “光是羌乱,就搅扰了大汉上百年,若是这些势力全都一股脑涌入陇右,涌入三辅,这后果我不敢想象……” 夏侯霸也是铁杆的鹰派分子。 “我父亲虽然杀伐过重,却也分得清局势。” “若是他还在,必定不会放塞外胡人入内,更别说西域的胡人了!” “河西是国家的领土,将来是大魏的领土,就算能因此战胜刘升之,这个代价也未免太大了。” 毌丘兴是本分人,不会拒绝军令,但心里也会不满,他朝着曹真默默行礼过后,便离开府中。 夏侯霸震怒良久,道了一句:“我将上表魏公,陈说利害,希望子丹要想清楚你这么做的后果。” 旋即面色阴沉的拂袖散去。 此刻,府中军官散尽,唯有曹真仰天叹息。 “把西域和塞外羌胡招引入内,还不受控制,一旦生变,千秋之罪啊!” “天啊……伯济,我究竟做了什么。” “国与家,到底哪个更重要?” 郭淮心下忐忑,他已经分不清对错了。 “于我们而言,大魏便是国,此国乃有形之物。” “于子丹而言,曹家便是国,此国乃无形之物。” “所谓国者,名指江山,而非实指江山。” “我们这些边将,应当为这个问题苦恼,但子丹你,应当果断。” 说完这话,郭淮亦是离开府邸,是非功过交由曹真自己处断。 夜幕将至。 黑暗的天穹上流云滚动。 曹真一连叹了三声。 若历史线不发生变化。 他曹真本应该是为国家守卫西陲,将敌人挡在塞外的名臣能将。 可是…… 战争是为了政治服务的。 为了战略上的全盘胜利,有些局部利益,就理所当然的被统治者搁置了。 曹真愣了良久后,副将才慢慢开口。 “护军,为了对付刘升之,真的值得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吗?” “河西四郡本就羌胡众多,一旦给他们作乱的机会……” 曹真心中亦是震动,他看着费耀,万分无奈道。 “作为大魏的臣子,只能遵守军令,没得选……” “在击败刘升之后,无论敌人有多少,我会亲自带兵去平定河西。” “到时候,魏公要撤我,还是杀我,我都认了。” 费耀笑道:“将军,你夹在中间,可真为难。” 凉州的战事越发扩大化,整个凉州都成了战场。 陇右军、北伐军、关中军、汉中军勾心斗角。 羌、胡、氐混迹其中。 战场的变数越来越大,双方投入的兵力越来越多。 局势越来越不可控…… 曹真揉着脑袋,万分苦恼道:“罢了,别说这些了。” “去找个地方喝点酒,明天开始我便要着手重整军队,平定南安的羌乱。” “等到战事结束,咱们与刘升之,也将要决战了……”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一百六十九章 和戎抚夷,携义从百万,汉室可幽而复明。 四月中旬。 北伐军越过黄河界,直入金城。 行军数日后,越过拉脊山,终是抵达允吾城下。 一路上,身骑白马的西凉玄燕快步在前。 马蹄踏过黄土地,留下斑驳足迹。 马云禄是个羌汉混血的女战士,天性活泼,无拘无束。 一入了西凉,她就像脱缰的野马,无时无刻不在纵马飞驰。 “升之,快点。” 马云禄指着前方的县城,欣喜道。 “那便是金城郡的郡治允吾。” 刘云身骑一匹黑马,穿着绛甲,一席黑色大氅被呼啸的大风吹得猎猎作响。 红与黑的底色,让汉军的铠甲显得异常耀眼。 自从大汉衰落以来,足足三十年了,没有任何一支汉军到达过这么远的地方。 霍去病、赵充国等人的故事,在这片土地上已经成为久远的过去。 模糊的岁月,让河西羌胡对大汉的向心力越来越差。 随着老一代人的凋零,已经没几个羌人还记得起,汉这個字该怎么写了。 刘云踏上拉脊山的边缘,俯瞰大地,高山纵横的谷地之中,湟水南岸的城市正欣欣向荣。 往昔因羌人叛乱,允吾县常常被羌兵攻没。 其后,大汉统治力衰弱时便将治所转移到金城郡的边陲榆中。 汉军强盛时,便迁回允吾。 榆中县,已经靠近南安界。 和蜀汉政权的越巂太守只敢驻扎在安上县一样。 在羌胡蛮夷众多的地区,汉民统治力量薄弱。 帝国边陲的城市,就靠着这些零星的小县城,维护着大汉帝国对边塞的统治。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一部分生存在边郡的汉人豪右对帝国边塞的存废是还有着积极意义的。 刘云鸟瞰全局,不断对比舆图,对金城地势清晰。 允吾县靠近羌胡的领地,开发程度并不高。 整个金城郡最肥沃的土地,其实是皋兰山附近的兰州盆地和榆中盆地,这里占据着除了湟水谷地以外的大部分可用耕地。 魏国历史上在河西的统治力薄弱,一直把金城郡治设在榆中,根本就不要西面的土地。 苏则到是个怪人,居然敢把郡治设在湟水中游的允吾县。 马云禄不解道。 “金城大部都在烧当羌和豪右手中,苏则怎么敢把郡治迁回来?” “他就不怕烧当羌作乱?” 要知道,塞外羌人之中困扰两汉多年的羌乱主力,前期是先零羌。 后来,烧当羌击破先零之后,势力壮大,一度拥有胜兵十万,不断攻击陇右各郡。 从公元57年开始,烧当羌至今已经陆陆续续和汉朝打了一百多年的仗。 所以,汉人有言:自建武以来,西羌犯法者,常从烧当种起。 刘云思索道:“只能说苏则当真有胆略啊。” “此人若一直留在金城郡,或许国家的边塞还能向西延伸。” “可惜……免不了人走政息啊。” 曹操和关东士大夫集团的思想一样,对河西的烂摊子一直不想管。 曹丕时代虽然靠着苏则、张既这些人收复了河西。 可是,苏则走后,金城郡也就保留着最边缘的郡治榆中,曹魏无力向西开拓了。 “走吧,去允吾,有些问题,只有苏则自己能回答。” 马云禄眼眸一闪。 “不用和苏则交战?” “能避免战争最好。”刘云考虑着金城郡复杂的环境,他要防备随时可能出现的烧当羌,以及蒋石、麹演等人。 当地的羌人又十分信服苏则,真在这交战,北伐军吃不了羌人战争的红利。 “此人是个良才,且心在汉室。” “不管他愿不愿投奔主公。” “只要能归附在匡扶汉室的大旗之下,什么条件都可以商量。” “走吧,去城下。” 一声令下,七千北伐军濒临湟水。 允吾城在湟水南岸,不需渡河,便能对城市进行包围。 根据金城郡出土的城墙遗址来看。 金城郡内的小县城一般东西长250米,南北宽245米。 以夯土沙石混筑城墙,城墙基宽 15米,残高在3-5米左右。 像允吾县这样的郡治,一般东西长650米,南北宽600米,城墙残高在4米左右。 作为郡治,城内不仅有官员的邸舍,还有各种府库。 苏则不可能把五千兵马全塞进去。 城里能有个千余人就不错了。 果如刘云所料。 苏则没有选择分守各城,而是集中兵力背城一战。 四千湟中义从和魏平的一千魏军全部聚集在城南,和北伐军正面列阵。 王平冷冷道。 “苏则胆子可真大。” “曹休的主力都被我们吃掉了,他还敢出城野战?” 刘云摊了摊手。 “湟中义从可不是一般的军队。” “大汉招揽羌胡中最骁勇的战士为义从军,由汉人统帅。” 名士郑泰有言,在汉末,最强大的外籍军有三种。 匈奴屠各、湟中义从、八种西羌。 这三大雇佣兵在汉域名震天下。 “苏则之所以敢打,一是因为他对自己手头上的军队有足够自信。” “二是因为,河湟谷地是湟中义从的家乡。” “一旦把军队分散,义从们就会人心离散。” 张嶷看着气势森严的湟中义从,微微露出了震惊之色。 “他们还长得不一样,不是一个族群的?” 刘云颔首道:“湟中义从大部是小月氏人,还混杂着羌人、北胡。” “大汉初年,大月氏人被匈奴击败,主力向西迁徙。” “留在此地的小月氏其后便投奔了大汉,成为汉军的雇佣军。” “大汉为了制衡塞外羌人,把他们从祁连山,迁徙到了水草丰美的河湟谷地,小月氏人此后就死心塌地的跟随大汉,平时务农,战时出征。” 刘云瞥了一眼王平和句扶,小月氏人的大概归心程度和板楯蛮相去无几。 板楯蛮戍守益州,湟中义从戍守凉州。 虽然二者也都掀起过叛乱,但是总体而言,他们于国家一统做出了更大的贡献。 王平又问道:“湟中义从和护军你征集的羌人义从,谁更能打?” 毫无疑问,刘云摇了摇头。 时代相继的职业义从兵,和新招募的羌兵不可同年而语。 羌人的优点是能吃苦耐劳,而且勇敢善战,敢于反抗强暴。 缺点是族群种类分散,不能凝聚为强大的政治集团。 虽说,刘云的义从羌,也有不少是八种西羌中招募而来。 可毕竟刚刚编练,还没有形成战力。 正面交锋,未必斗得过湟中义从。 “先别急于交战。” “我去会会苏则,若真到了万不得已,再打不迟。” 诸将其声称是。 大军与湟中义从相对而立。 刘云单骑出阵,扛着一面赤地黑边儿的汉旗。 凉州,属北方位,五行尚黑。 故而,北伐军的军旗上画着玄武作为瑞兽。 在讨魏护军的大纛旁,还有类似于夏侯渊在汉川之战时出现的星宿旗帜。 东井、舆鬼,两星宿在汉代对应凉州分野,大军北伐凉州,以此两星以黑底黄边绘制成图,乃庇护军队百战百克之意。 苏则见前方一片赤潮,北伐军甲胄森严,旌旗蔽日。 亦是能猜到刘升之的主力来了。 “敌人军阵,何等雄壮。” “曹文烈在洮西败的不冤。” 苏则感慨之际。 魏平震惊道:“府君,你看,对面来了一位小将。” 苏则眯眼望去,却见一身穿绛甲的英俊青年,纵马而来。 “久闻扶风苏文师大名。” “刘云,请府君前来一会!” 魏平见刘云出场,下意识的摸向了腰间的缳首刀。 “府君,他快进入射程了。” “万箭齐发,射死他,跟他啰嗦什么?” 苏则冷冷的瞥了一眼魏平。 “此人单骑而来,我若伏杀之,岂不让天下耻笑?” “扶风苏氏世代为大汉英烈,老夫不能辱没家名。” “驾!” 苏则骑马而去。 看着这位长者远去的背影,魏平等人恨得咬牙切齿:“这个老顽固!” “魏公早有命令,杀刘升之封乡侯啊!” …… 苏则不愿理会,令各部原地不动。 旋即来到了双方射程之外,也持着一面汉旗,与刘云同时下马,将旗帜插在山坡上。 刘云拱手道:“府君真乃国士也。” 苏则抚须道。 “君以诚待我,我必不相负。” “好了,闲话少谈,阁下来此地所为何事?” “我听过阁下的威名,也深知我军不是你的对手,但护军若执意要犯境,苏则必当战至最后一兵一卒。” 刘云点头道:“就是不知苏君为谁而战?” “当然是为社稷而战,为天子而战。”苏则稀疏的胡须,每一根都如同尖刺一般笔直而坚硬。 他下意识的抚须的动作,让刘云有些担心,他的胡子会不会扎破的手掌。 刘云细细的打量了一眼这中年顽固,此人头戴法冠,腰悬獬豸,怒眉之下,两只眼睛干净透亮。 刘云之前听人说过一嘴,苏则此人自恃清高,常常以西汉名臣汲黯自比,刚正不压。 所谓的獬豸是古代传说中的一种动物,懂人言知人性,能辨是非曲直,能识善恶忠奸。 后来一直是华夏执法官的代表图腾。 刘云整理思路后,已对苏则为人大概了解了。 “苏君坚守金城,我知晓你品性忠良。” “自丧乱之后,金城吏民流散饥穷,豪强饕餮,户口损耗,金城七县,在籍竟不到五百户人家……” “是苏君你外招羌胡,以养贫老。与民分粮,休戚与共。如今流民皆归,才得堪堪数千家。” “苏君于社稷有大功,天下皆当知晓。” 雍凉政绩第一人可不是吹出来的。 能在金城这种实际上已经被曹操放弃的地方,顶着夏侯渊屠杀的恶劣影响,拉出数千户口,还是羌人入籍,很难想象苏则是怎么做到的。 实际上,三国时代的人口,记载的其实是国家能统治的编户齐民,只有编户齐民,三国才能从中抽取赋税、征派徭役。 说白了,编户齐民就是纳税人。 豪强手中的隐户,逃进山里的野人,占山为王的匪寇、塞外的羌人都是不入户籍的。 吏户、军户、屯田户也是单独计算。 刘备建国后,编户齐民只有二十万,实际统治区也就只有三蜀、三巴和汉中,南中七郡根本管不了。 由于常年战乱,课税繁重,整个三国其间,各国人口增长率都不高。 以刘备政权为例:刘备章武元年(221年),治下编户齐民,其户二十万,男女口九十万。 蜀汉灭亡时:领户二十八万,男女口九十四万。 入西川之前,张松也说刘璋治下户口百万,总体而言,人口增长率一直不高,到了晋朝统治益州时期,课税繁多,百姓杀儿不养。 为了减少人头税,各国编户的人口不可能变化太大。 这个时候,谁更能清理隐户,把羌胡蛮夷纳入户籍,征调赋税,谁就拥有更多的动员能力。 刘云很敬佩苏则这种在边境上为国守边,不畏强御的名士,也对他的政绩赞不绝口。 但是,他接下来的话,却让苏则整个人都陷入了迷茫。 “苏君于社稷有大功,却偏偏愧对大汉,愧对天子。” 苏则闻言眼神震动,心中憋着一股无名火。 “此言何意?” “苏君自诩汉室忠臣,有效仿先祖牧羊北海,不改其节之志,” “可天子被囚许都,曹操绞杀皇后,屠戮后妃,毒害皇子,戕害百姓,你却全都视若无睹。” “曹操何人,天下皆知,自荀令君死后,中原再无仁人志士,敢抗其命。” “先加封丞相,在到魏公,在到魏王,他接下来还想干什么,难道苏君不知吗?” 苏则双拳紧握,骨节作响,指缝间竟溢出了一丝鲜血。 刘云继续道。 “我原本以为苏君定能看清局势,却不料,苏君还在妄想曹操会守住臣节,不会代汉。” “满堂公卿要么卑膝奴颜,要么日哭夜泣,暗中咒骂,却无一人敢反抗曹氏暴政。” “诸公,能哭死曹操呼?能骂死曹操呼?” “还是苏君觉得,曹操敢杀皇后嫔妃,敢盗先帝陵冢,敢屠杀得泗水不留、邺水喋血,他独不敢逼迫天子禅让?” 苏则深吸了一口气,迟滞良久。 “老夫不是怕死……而是不知道该怎么办。” “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我深以为恨,可他名为汉相,将我调来金城,老夫不得不为大汉守边。” 生存在汉魏易代之际的拧巴人,多数都是苏则这样的心态。 他们自诩名门出身,不愿臣服阉党出身的曹操,却又无法对抗曹氏政权,只能阳奉阴违。所以,司马代曹,才会如此的顺利。 当然,也有一部分士族见曹氏势大,干脆就不要礼义廉耻,直接为曹氏政权代汉摇旗助威。 不过,鼠首两端的才是多数。 要知道,即便是天下士族所望,民心归附,羌胡效力的袁绍想称帝,麾下群臣也是全力抵制。 更何况,曹操比起袁绍,即不能全得士族之心,更不得百姓之心。 靠着一群鹰犬和一些阳奉阴违的汉室旧臣,政治根基如此不稳,他才会选择一步步代汉称帝。 刘云见苏则已经动摇,便开口道。 “刘豫州,天下所知也。” “折节下士,以匡扶汉室为本,欲伸大义于天下。他在徐州万民安泰,在荆州护百姓渡河。” “衣带诏后,当即起兵徐州,与曹操周旋十数年。” “如今将士奋武,荷戟十万,龙骧虎步,趋赴陇右。” “忠志之士效命于内,羌胡援军声威于外,虽破曹兵百万又有何难?” 苏则思索道:“你是说,让老夫献城于刘豫州?” 刘云颔首道:“倘若汉家儿郎齐心协力,纵然万难在前,也可使大汉幽而复明,转危为安。” “逆魏陇右之败已成定局,自时刘豫州和戎抚夷,剑指关中,谁人能挡?” “若苏君愿意为汉室效力,便应早做决断。” “若不愿弃暗投明,那在下也只能忍痛与苏君决战,只是枉杀了这些汉家儿郎……他们本该死在讨伐逆魏的路上。” 声情并茂,刘云之心,苏则已然了解。 他本就是个拧巴且偏执的人,但是对于大汉的死忠这一点是不会变的。 或许在苏则看来,刘备和曹操一样都是不臣的军阀。 但是比起恶名满天下的曹操,刘备的形象显然更符合苏则的选择。 “此事,关乎全郡存亡,容老夫思虑。” “稍后,给你答复。” 刘云点了点头。 旋即拿着汉旗策马回营。 马云禄给刘云递来了酒囊,问道:“谈妥了?” 说了半天,刘云嘴巴都干了。 他咕咚饮下一口酒水。 “苏则动摇了。” “机会很大,若能不战而收服金城郡。” “我军便能靠着苏则的威信和湟中义从,击败盘踞在金城的蒋石和西平的麹演。” 马云禄激动地一把抱住刘云的脖子,欣喜道:“太好了。” 马云禄的性格有些太过活泛,与朋友间,举止亲昵。 刘云本身性子冷淡,突然被这西凉烈马一抱,有些不知所措了。 温香软玉贴身来,柔软而温热且年轻的躯体,让刘云产生了一种莫名的冲动。 “云禄姑娘……你先放开。” “后边有敌人来了。” “哪来的敌人……升之在骗我吧?” 马云禄蓦然回头,一瞬间美眸震动。 刘云亦是向前走了几步,放目眺望,隐约能看见,远方的山头上,似是有什么东西在不断涌来。 “云禄姑娘,你看得清吗?” 马云禄灵动的耳朵微微煽动了两下,一瞬间俏脸大变。 “有马队来了……” “人数至少有好几万……” 刘云紧握腰间佩剑。 “哪来的这么多人?” 说完这句话,他便闭紧了嘴唇,与马云禄琥珀般的眼睛对视了一眼。 金城郡果然危机四伏,难怪曹操打完陇右,直接不要河西了。 此地局势错综复杂,割据的豪右和羌胡众多。 但是能一次性动员这么多兵力的势力不用多想。 “是烧当羌!”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一百七十章 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铁血军魂护汉家! 烧当羌是西羌各部落中的一种。 世居河北大允谷,其后击败先零、卑湳等部落,大力发展农牧业,又擅西海(今青海湖)鱼盐之利。 遂成为诸羌中势力最强的一支,极盛时期,拥兵十万。 在东汉年间屡次入塞,攻略凉州。 汉光武帝、明帝、章帝、和帝四代帝王,用了六七十年的时间与烧当羌率领的群羌持续作战,才终于征服了烧当羌。 但是……羌乱,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羌人和汉人比,有一个天然的优势。 能生! 准确的说,生活在塞外的羌人,很难被纳入到汉朝的收税体系当中。 没有赋税的压力,生活在天然的牧场和河流当中,且牧且耕。 剩下要做的唯一一件事情就是繁衍。 中原的汉人,男丁成年了要分家,一户之家,平均五口人。 而羌人,不分居,一户人可能就有几十人,乃至上百人。 其俗氏族无定,以父名母姓为部落的名号。 父死则娶后母,兄亡则纳厘嫂,国无鳏寡,种类繁炽。 就算遭遇沉重打击,几十年后,一个大种部落很快又能聚集数万人。 先零羌、烧当羌这些部落都是被东汉打烂了又崛起,打没了再崛起。 好在,羌人的政治体制较为落后,彼此部落间,也是相互攻伐。 在遇到合格的统治者之时,凉州政治清明,羌人们就能安居乐业。 在遇到吏人豪右和朝廷权贵的盘剥之时,各部酋豪就会鼓动羌民揭竿起义。 当然……以东汉政权的朝堂局势来看。 皇帝都别想活长久,就别指望关东那群士大夫和地方豪右能对凉州手下留情了。 正如明末之时的地方豪绅一样,他们也只是想多捞点油水。 谁能预料到,羌乱能把国家都给灭亡了呢。 就这样,在无穷无尽的战争间,凉州的汉民惨遭杀掠,诸羌之间的相互火并也给羌民造成巨大灾难。 关东士大夫依旧歌舞升平,把凉州当做酒宴上供人嬉笑的谈资,将关西将士,视为低人一等的武夫。 派去凉州的士族官吏们只管捞钱,克扣军费。 凉州还能有仗可打,国库还能不断放血,敛的财入了士族的口袋,所有高层都能从中受益。 受损的只有国家和百姓。 凉州人勿论羌汉,都因此仇视关东。 大汉这個文化概念,因为地域歧视,不断地在关西人心中消散。 因此,汉灵帝年间,见于记载劝将军反叛作乱的,不少都是凉州豪右。 总而言之,酿成纠纷和仇恨的是汉、羌上层统治者,而受殃害的却是可怜的百姓。 烧当羌在上百年的战争中,对汉朝积攒了浓烈的恨意。 他们退到塞外,回到了西海,休养生息几十年。 如今部落已经再度壮大。 这一次,他们是朝着攻占整个凉州,踏平三辅而来的。 刘云望着漫山遍野的羌人,一下子就察觉了事态有多严重。 马云禄惊讶道:“升之,你看,不仅有烧当羌的旗帜。” “还有湟中卢水胡!” 卢水胡是远古西戎的一支,殷商时代称之为卢方。 秦汉以来,广泛吸收匈奴、月氏、赀虏、杂胡、秦胡、羯族、氐羌等族,并最终以“卢水胡”为族名。 卢水胡分为三大部:泾渭流域的安定卢水胡,河西走廊的临松卢水胡、以及河湟谷地的湟中卢水胡。 刘云没想到,卢水胡居然会和烧当羌一起活动。 这背后若说没有人指引,是不可能的。 “云禄姑娘,羌胡各部相互攻伐,莫能为长,西凉马家久在凉州,你可知谁能在背后统筹全局?” 马云禄明亮的眼睛看向了山头的汉人大旗。 “能统帅羌胡的,唯有当地的汉人大姓。” 刘云明白了。 “金城蒋石,西平麹演,这二人都是韩遂叛将,早投奔了曹操。” “麹演自称西平太守,若是他招揽羌胡入塞,那就解释的通了。” 庞德讶异道:“升之,你是说曹贼想搅乱凉州?” 刘云只道是:“不是没有那种可能。” “我军有孟起将军招揽羌胡,曹操定是担心我军平定后患,便会发兵陇右。” “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将整个河西搅乱,让我军后背始终处于敌人的威胁当中。” 河西的羌胡归附大汉多年,也被羌汉战争打怕了,本来他们割据在自己的地盘相安无事。 现在河西一盘散沙,只要战争不惹到他们头上,这些族群也不会冒然东进。 如今,烧当羌突然入塞,卢水胡也起兵作乱,很明显是有人刻意为之。 “我担心的还不只是金城、西平的羌胡。” “如果曹操真的有心割舍河西不要,他的动作会更大。” 王平惊恐道:“将军,你是说……” 刘云笃定道:“曹贼会把河西四郡,乃至西域外的羌胡全部搅弄起来!” “不少部落,可是眼馋塞内的丰美水草很多年了。” “你猜,曹操给他们一个口实让他们东进,各部落会怎么选?” 可怕的阴谋席卷凉州。 这一招,刘云太熟悉了。 在汉川之战时,曹操就曾怂恿青衣羌、汶山羌起兵。 落子棋盘外,是他的惯用手段。 刘云看着麹演的旗帜,愤怒道。 “羌人坚强勇猛,得西方金行之气。王教修则宾服,德教失则寇乱。” “河西的豪右真乃国之蛀虫,祸国殃民。” “亡天下者,乃汉家士族、豪右也。” 另一面…… 允吾城下,一匹快马驰来,信使拿着插羽急信。 “府君,魏公密令。” 苏则迅速拆开封检,打开一看,信上赫然只写着几个字。 “撤回榆中,放烧当羌、卢水胡入陇右……” “荒唐!老夫在金城励精图治,好不容易安定庶民,你让我退,我就退?” “挑动烧当羌和卢水胡的人是曹操吗?” 那信使腰间悬着校事府的腰牌,对苏则说话也十分不客气。 “苏则,你敢直呼魏公名讳!” 苏则怒不可遏:“老夫今天还就是叫了!” 那信使大骂道: “军正何在?” “苏则不听军令,给我拿下!” 无人理会,湟中义从都只听苏则的话。 执法的军正刚执刀冒头,便被一名义从刺穿喉咙,当即倒地。 苏则喝令道:“拿下!” 数名义从瞬间将信使包围,直接把他拽下马来。 “苏则!你背叛大魏!” “你会后悔的!” 苏则也不理会此人,只觉大战将至,心中忐忑。 他快马来到刘云军营,神情严肃道。 “升之,这里的情况我已大致了解了。” “邺城方面,居然伙同麹演、蒋石发动烧当羌攻略金城!还让老夫主动让道,把羌胡放入陇右,何等厚颜无耻。” “老夫好不容易才把金城安定下来,决不能容他作乱。” “在解决敌人之前,我会是你的盟友。” 刘云心下大喜,有了苏则的支持,北伐军就能在金城补充粮秣,和湟中义从一起作战,胜算就大了很多。 “君子之约,我相信苏君。” 苏则又补充道:“你高兴得太早了,威胁还不止烧当羌,现在敌人还未抵达,抓住时机做好部署,再行计议。” 刘云点头称是,两军迅速合为一部,沿着湟水南岸布防。 允吾城中,简陋的沙盘上。 苏则看向全局忧心忡忡。 “方才,我回到城中,一个来自西平的朋友,给我寄来了一封密信。” 刘云点头道:“此人说了什么情报。” 苏则在金城北面摆下一片黑旗。 “武威、酒泉、张掖三郡叛军全都南下了,颜俊、和鸾、黄华似乎对你有恶意。” “他们纠结两万叛军,正在向武威集结。” 年少时,得罪过的河西豪右,果然成为了大敌。 刘云北上河西,早就想到会和这三家对上。 “还有吗?” “河西三姓卢水胡,伊健妓妾、治元多、封赏等人也和休屠胡——梁元碧合兵。” “南山羌豪邻戴和丁令胡不知为何,也在东进。” “凉州塞外胡阿毕师,向敦煌出发。” “这些人声称都是收到了汉天子的号召,要迁移内地居住。” 天啊……又是一堆难记的名字。 刘云已经想到这仗会有多么难打了。 “在洮西之战蝴蝶振翅,没想到会造成这么大的后果。” 原本历史上,河西三姓卢水胡是曹真平定的,彼时三姓胡王,部众十五万,四下作乱。 时任镇西将军的曹真带领雍凉各部兵马,张既、苏则、成公英、费曜、夏侯儒等全明星阵容出击,一战斩首五万馀级,获生口十万,方才将这支势力消除。 眼下,十五万人的胡人东进,还有休屠胡的种落二千馀家在行动。 南山羌大帅邻戴和丁令胡也有万余骑兵,敦煌的塞外胡更是远在天边,压根管不了。 一旦羌胡南下将如蝗虫过境,所到之处的每一个郡县都会被吃得一干二净。 王平面容忧戚道。 “好狠的手腕啊,曹操这是打算彻底放弃河西了。” “他要让羌胡威胁我军的后背,让我军也陷入无穷无尽的战争中。” “到时候,就算我军在大战后能攻占陇右,也将被从后南下的羌胡冲垮。” “敌军人数太多了,光靠我军根本打不赢,必须把防线撤到河关,凭借大河据守。” 张嶷愤懑道:“子均,你的对策是正确的,但是,太过慎重了。” “你可知晓几十万羌胡从武威涌入金城,会是什么后果吗?” “金城乃是南下的要道,一旦我军撤退,到时候整个陇右都完了。” 五胡乱华以前羌胡还没有完全实现汉化,可是不认血脉的,他们没有国家这个概念。 所到之地,遇到的部落,不管祖上是不是一家的,不从者,全都会抢掠屠戮殆尽。 汉朝强盛之时,还能用强兵镇守河西,威慑这些河西羌胡好好种地。 可一旦,潘多拉的魔盒被某些人打开。 人们将会看到最残酷的乱世,是什么样子。 “必须打!” “我军兵力不足,不能硬打!” 众人皆是一派焦虑,争得不可开交。 刘云被吵烦了,伸出手来,示意众人不要多言。 他看着地图,冷静的思考着对策。 这一幕被马云禄看在眼里。 所有人都慌了,都在吵,都在发泄情绪。 唯有他一直在思考怎么解决。 “果然冷静的男子,才是最有魅力的。” “升之,你想到办法了吗?” 良久后。 刘云睁开双目,果断的拔剑出鞘,锵的一声剑鸣响彻屋中。 众人皆是被吓了一跳。 “将军,如何对敌?” 刘云环顾诸将。 屋中的将士,有蜀中的军队,有魏国的军队,有羌人、有氐人、有小月氏。 将领们更是来自五湖四海。 但是,只要这个青年一开口,北伐军全都安静了下来。 害怕他威名的魏军也安静了下来。 “来自武威、张掖、酒泉的敌人虽多,但就现在而言,还远在天边,不足为虑。” “传令,全军向西,务必要挡住烧当羌、卢水胡!” “无论如何,不能放他们进入陇右。” 苏则点头道:“我同意出战,但即便是西面的敌人,也不下五万人,我们联军的兵力也不过一万二千,若要出战,必须想一个万全之策。” 刘云看向允吾县周遭的地形,在此地与敌人交锋,需要比拼勇气。 “羌人各部彼此不服,素来以汉人豪右为统帅,只要先将麹演和蒋石击败,羌胡自会崩溃。” “敌军兵力虽多,大多数却都没有铠甲,平日里只从事务农和放牧。” “我军与湟中义从都骁勇善战,敌军若来,一战可定。” 话说的轻松,真打起来可不轻松。 刘云一面保持镇定,一面安抚将士,下令道:“诸位,敌军半个时辰后,将到允吾县。” “此战,不仅关乎你我存亡,也关乎社稷危亡。” “曹操用心险恶,看准了我军要收回河西,所以才会大胆的把塞外的羌胡招引而来,想以此逼退住莪军。” “但他只猜对了一半。” 刘云看向湟中义从们。 “不仅是刘豫州的将士会守卫大汉的疆土。” “魏国的将士也不会放弃任何一寸土地。” 一名湟中义从兵大笑道:“俺们给大汉守了上百年的国土了,可不是魏国的兵。” 刘云略显歉意的笑道:“说的是。” “只要是汉家的将士,都不会放弃土地。” “他曹操看错了我刘云,也看错了你们所有人!” 刘云带领军官团起身来到府邸外,大声呼号。 “诸位,千古一战,就在当下。” “半个时辰后,我们要在这片土地上,将一切敌人全部击败。” “霍去病将军的神灵,将会在天空庇佑我军!” “凉州义从,像风一样扫荡敌军!” “无当飞军,像火一样焚烧敌人!” “汉川鬼卒,像雷一样歼灭贼寇!” 刘云用两种语言不断激励士气。 他北上四个月以来,一直在不断给羌人们灌输‘大汉’和‘国家’的概念,不断讲解国家的历史神话和羌人的源流。 让他们对大汉形成向心力。 如今是检验成果的时候了。 刘云振臂高呼到: “诸位,犯我强汉者!” 羌汉健儿瞬间气血翻涌,呼声震天。 一声声。 “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 “虽远必诛!” “虽远必诛!” “杀杀杀!” 这等山呼海啸一般的声音传开,响彻河谷。 士兵们信任主帅,团结一心。 刘云满意地笑了。 他知道,这支队伍已经有了军魂儿。 如今,可用! 刘云拔剑四顾,望向远方,旌旗蔽天,漫道尘埃、 五万叛军、羌胡已至。 他手握鸳鸯剑,剑指苍穹,一声开战! 为东汉的烂疮进行收尾的护国战争,拉开帷幕。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一百七十一章 谋士算尽平天计,刘云回首战河西! 四月既望,战争烈度越来越大。 来自关中和陇右的邮驿快马络绎不绝。 沿途官道上驿马飞扬,四处都是马蹄印。 军情紧急,一日三变,骑驿都快不够使了。 曹操在四月又下令,骑驿和步驿轮流交替。 从关中至邺城,又增派河渠兵走水道传递消息。 一时间,羽檄交驰,烽火越发炽盛。 战争的源头在陇右。 关中却也交上了火。 张郃为打通陈仓狭道,精选三万精兵突袭法正。 却不料扑了个空,扶风是法正的老家,他在这里有许多眼线。 张郃只吃掉了陈仓狭道未来得及反应的两千人,法正收到消息,余下的部队迅速聚集在散关,和张郃陷入对峙。 潼关、武关、散关、萧关,四大名关,从东南西北四个方面,将关中平原拱卫其中。 如今法正扼守散关,守住陈仓道的主路,一直在渭水南道打游击,此事让张郃头痛不已。 消息传到邺城。 彼时,曹操正在和谋士们下棋。 曹操纵使老了也很自信。 他的面前是两個棋盘,同时对弈魏国两大老谋士贾诩和程昱。 来自东阿的老谋士,头戴着进贤冠,神情威严,面相刚戾。 程昱一边和曹操对弈,还一边吃着肉脯。 “魏公,关中方面,张郃传来捷报。” “我军斩获蜀人两千余,法正退守散关,不敢出城。” “可喜可贺。” 曹操也捻起一片食案上的肉脯,眼中狐疑。 仔细一闻,好在是牛肉味的! 曹操才放心吃下。 不过,这等战报在曹操耳中,并不值得喜悦。 “以往讨贼文书,皆以一当十,难道张郃连这都不清楚吗?” “击败两千人的战果,足够装点一面墙,却不够挽回大魏在关西的声望。” 程昱停下咀嚼,冷嘶了一口气道:“魏公也知道,张儁义和夏侯将军是一个性子,关西兵将不愿虚报战果。” 曹操摆了摆手:“不由他说了算,杨训,给孤改成两万人!” 殿下的幕僚眼神低迷,无奈的执笔而改。 曹操又看向贾诩。 这位年事已高的老者,满头须发尽白,眼神低垂,目光散乱,时常昏昏欲睡。 曹操良久没跟他说话,还以为他已睡着了。 “文和……” “啊。” 贾诩蓦然惊醒,他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让人根本看不清他的眼神。 “魏公,老夫失态了。” 曹操笑道:“无碍,该你落子了。” 贾诩手执白棋,默默落子。 他本就无心下棋,跟曹操对弈之时,也都是一输再输。 曹操一开始还觉得有些洋洋得意,可后来赢得多了,也觉得乏味了。 “孤知晓文和家在河西。” “如今已离家多少年了。” 贾诩拱手道:“自家母病逝后,便再未回过武威,如今二十一年了。” 曹操感慨道:“时间过得真快啊……当年,是你力劝张绣归附,使孤信义布于天下。” “如今,又是你献策,为孤解决了河西之危。” “史官会记载你伟大的功绩,你的名位,将与陈平一样,满名后世。” 贾诩听闻此言,眼神蓦然一闪。 引诱塞外羌胡离开河西,直捣陇右。 乃是曹操亲自拍定的计策。 如今,曹操却不想承担后世的骂名,干脆把责任全推到贾诩头上。 贾诩如何能不知晓,其中道理。 他这样的老人,还不是嫡系,早就被排出魏公的核心决策层了。 如今在魏公霸府中叱咤风云的,乃是刘晔、司马懿、蒋济、董昭、程昱。 如今,曹操把他叫来就是挂个名顶罪而已。 正史上,曹魏从来没有什么五大谋士的说法。 最顶尖的一挡,二荀和贾诩,都在一个列传里。 如今威望最高的二荀都已不在,且都死在了远征孙权的途中…… 贾诩是何等聪明,他自知早该离开魏公幕府,所以才会‘惧见猜疑,阖门自守,退无私交。’ 曹操没事不会找他,贾诩就宅在家里抱孙子,也不会出来露脸。 但一旦曹操有事找贾诩,那就是翻天覆地的大事了。 贾诩心中苦涩,明知曹操想拿他顶罪,却也无法改变现实。 当年小斛分粮,士兵震怒,就杀粮官。 想搞屯田奴政策,被荀彧、毛玠等人带头反对,他就推责到枣祗头上。 如今引羌胡入河西,无疑是天大的骂名。 又想要权,又想要名,还不想付出代价。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 只是,如今幕府中人,除了贾诩也没人背的了这么大的锅。 他在长安有犯罪前科,泼再多污水,也不会有人怀疑。 贾诩念及此事,只得无奈道。 “谢过魏公。” 臣下,不就是用来给主君担责得吗? 曹操见贾诩默认了,又笑着追问道:“文和乃是长沙王傅的后人,有经天纬地之才。” “依你看,河西羌胡和叛将,能否困住刘升之。” 长沙王傅贾谊,乃是汉文帝时期的治世名臣,才情与屈原齐名。 贾诩为其十二世孙,武威贾氏在东汉世为将军、两千石。 按理说,这样的家庭出身,应该和扶风苏家一样,对汉朝有着极强的向心力。 可是……这些生活在关西,受关东人歧视的世家豪强,也并非所有人都能恪守本心。 凉州三明的故事,告诉了他们,关西人立下再大的功勋,打出再大的战果,去了洛阳,照样得给关东士族们端茶送水,卑膝奴颜。 关西名臣,入了关东,就跟权游里的史塔克家族南下一样,可都是没什么好结果啊…… 说白了,诸侯讨董,就是关东士大夫和关西军阀豪右累积了上百年的地域矛盾,在无法调和后爆发的战争。 关西人,受到这样的地域歧视,心里是憋着气的。 所以在董卓死后,贾诩才会设计李傕、郭汜去反攻长安,屠杀王允和朝中官僚。 但他过分低估了一群不受控制的乱军造成的后果,酿成了关中残破不堪,人口殆尽,千里荒芜的惨剧,无愧于毒士之名。 要说他不忠于汉室吧,可他屡次为汉献帝周转多方,一直护卫东行,比起射坚那群世受国恩,弃官而逃的人不知忠心多少。 帮助弘农王妃,免遭李傕侵害,也算是良善之举。 其功过,自由后人说了。 贾诩回顾过往岁月,缩在袖子里的枯瘦手腕忽然动了一下。 程昱提示道:“文和,魏公在和你说话。” 贾诩深吸了一口气,长叹道: “刘升之,老夫了解不多,只是此人颇有将略,在陇西深得羌胡之心。” “所谓:万物变化兮,固无休息。斡流而迁,或推而还!祸兮福所依,福兮祸所伏;忧喜聚门兮,吉凶同域。” 曹操饱读诗书,也是知晓此文的来源。 “这是长沙王傅的鵩鸟赋。” “文和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贾诩一副老态龙钟之象,说话时口齿不清,神神怪怪的喃喃道。 “万物变化无常,福祸相依。” “河西之事,犹如破堤之水,堤坝被堵住,天下自然安泰,可水乃流动之物,一旦,江河水泛滥,会往何处流,无人能知晓。” “羌人在西方,又受五行中金行之气。” “我听闻,刘升之北上,将士皆绛甲。” “绛乃火色,五行以火克金……” “至少,于刘备而言,目前河西之地,福祸未知。” 贾诩向来是个谜语人,曹操从他嘴里就没得到过几句能听懂的话。 不过,贾诩的态度很明朗了。 河西未必能拖住刘升之多久。 家乡就在武威的贾诩,很了解他的乡人。 一群割据贼寇,无心称霸,不可能有什么出息。 就算人数再多,没有凝聚力,也是乌合之众。 曹操困惑道: “你是说,河西群寇和羌胡不是祸患,反而会成为刘备的助力?” “不可能……河西是烂摊子,孤都不想碰。” 曹操自信的大笑道。 “刘备永远不可能得到河西,孤说得!” 贾诩和曹操对视了一眼,旋即又低头看向棋盘,沉默不语。 邺城朝廷对河西的局势很乐观。 几十万羌胡反贼扰动起来,没个几年是平定不下来的。 不多时,陇右方面也传来了捷报。 “魏公,征蜀护军将军与郭淮、夏侯霸分兵讨平了南安界内的饿何、烧戈、伐同三部羌兵。” “南安之危已解除。” 曹操闻言大喜。 新任的两大统帅,都是西线最能干的将军,新官上任,便取得了战果。 使得曹魏暂时获得了喘息之机。 曹操放心了。 “加封张郃为征西将军,总督关中各路兵马。” “另派关中护军赵俨为参军,拜曹彰为监军,骁骑将军。” “有赵俨、黄须儿看着张郃,五月之前,关中不会再出乱子了。” 曹操缓缓起身,走向宫门外,看向遥远的河西。 他对这一处战场,充满了期待。 少年时,曾想担任征西将军,扫平羌患的曹阿瞒,屠龙后终为恶龙。 “孤,是为了天下计,才利用塞外羌胡来铲除你这逆贼。” “那么……刘升之,你该如何应对呢。” …… 河西战场。 湟水河畔。 长风穿过河湟谷地,沿途山岭皆是传来寂寥回声。 北伐军和金城守军依允吾城建立阵线。 防线三层。 依托临时搭造的鹿角、栅栏,将军队平铺在湟水南岸的河谷间。 此地地势较为平坦,烧当羌中的骑兵不少。 北伐军步兵以枪兵、弩兵在前。 两翼部署骑兵。 大本营立于阵线三里外。 “来了!” 刘云睁开双眸,大风穿过山谷,将他的铠甲上的甲片吹得噗噗作响。 不多时,哨骑回报。 “将军,烧当羌和湟中卢水胡不下五万。” “但是聚集一处,没有阵型。” “他们作为前驱,但我没看到蒋石和麹演的大纛。” 刘云点头道:“再探!” “唯!” 骑兵散去。 刘云把目光看向远方。 遥远处,山呼而来的羌人密密麻麻,如同一股黑潮一般涌来。 马云禄手持长矛,英气的侧脸上,写满了战意。 “羌贵黑,汉贵赤。” “敌军一派黑衣,不必担忧会杀错人了。” 刘云拉住马云禄的长矛,提醒道。 “云禄姑娘,我知你精通武艺,可此战,你还是退却在后为好。” “敌人可不留情面。” 马云禄摇了摇头,毡帽下,一头乌黑亮丽的青丝随风摇摆。 她晶莹如碧湖般的眼眸中毫无纤尘,始终坚定地看向遥远的地平线。 “我的身体流着羌血,我比升之更清楚这些羌人的战术。” “我接下来说的话,你要听好,羌人的骑兵会在前方开道。” “第一波骑兵进攻失败后,他们的步卒就会迅速压上。” “这是个关键期,羌人虽然勇敢,但是士气不足,缺乏信念。” “如果不能趁此反攻,一举将敌人击溃,羌人们便会由豪帅们带领着分散到周围的山谷中,和我军长期对峙,劫掠粮道,烧毁县城。” “那时候,在想把他们聚集起来就困难了。” 马云禄静立在风中,握紧长矛,像是天生的女武神一般在俯瞰战场。 这般英姿飒爽,巾帼之态,着实令人感到了一种有别于南方女子的英气之美。 刘云静静地听着马云禄的说辞,慢慢点了点头。 五比一的人数差,并非不可战胜。 北伐军和湟中义从有着装备和训练优势。 作为大汉朝常年镇压羌乱的主力,湟中小月氏人和羌人可谓是死敌。 他们拼尽全力,也不会放任羌人过境。 “升之,骑兵来了!” 庞德惊呼之际,疏疏落落的三千羌骑兵漫山遍野的奔杀而来。 他们一路山呼。 “无弋爰剑的子孙们!勇敢的冲杀!” “我们烧当部,已经在西海,忍耐了几十年了!” “把挡在面前的一切敌人,全部杀光!女人抢光!男子杀绝!” “嗷嗷嗷嗷!” 山呼海啸,骑兵纵横。 满天沙尘席卷河谷。 就连大地都在动摇。 张嶷眼见骑兵将至,大呼道: “无当飞军!” “在!” 甲士齐声振奋,清一色的绛甲健儿,抬起盾牌、长矛在前抵御。 栅栏、鹿角后。 北伐军的弓弩手拉满弓弦。 铜弩机上,鬼卒们透过望山,平直瞄准。 弓箭手点燃火矢,向天空发出第一轮抛射。 咻咻咻! 飞箭如蝗。 箭雨砸在羌人骑兵的身上,瞬间落马者无数。 羌人多数没有铠甲,只拿着木制板楯在前抵抗箭矢。 第一轮箭雨过后,栅栏后,弩手齐发。 一排弩矢平射而来,直接贯穿战马的喉咙。 呜呼呼呼呼~ 马匹嘶鸣,狼狈倒地。 坠落马下的骑手还来不及起身,便被从后追上的骑兵踩踏成泥。 骁勇的弓骑手,一边奔驰,一边开张驰射。 对北伐军进行反击。 在箭雨的对轰下,北伐军的板楯上满是箭矢,密密麻麻,扎如刺猬。 张嶷放下板楯之际,抬头四望。 烧当羌骑兵已冲至阵前! 刘云登时起身,大呼:“破贼!” 板楯之后,汉军长矛、直刺战马胸腔,血如泉涌。 时,沙尘卷天,天地失色。 血战,伊始!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一百七十二章 金城流血三千里,将军三箭定河西! 战马呼啸,烟尘四卷。 健儿踏破河谷岸,千军万马尽西来。 骑兵四面驰逐之下。 在远方一处山头上。 金城、西平的叛军统帅总算露出头来。 为首的肥壮男子正是麹演,此人满面胡须,穿着一身筒袖铠,头戴黑帻巾。 身旁的蒋石面容消瘦,眼眶深陷,他正俯瞰战场,指挥湟中卢水胡作为前驱。 “卢水胡一万。” “烧当羌三万。” “加上你我的一万部曲,足矣将刘升之彻底铲除。” 麹演对此充满信心。 西平麹氏是西北历史上一个极为庞大的家族。 光是在三国时代,就出现了麴演、麴英、麴胜、麴光、麴义等一连串的名人。 麹演反叛无常,野心勃勃。 韩遂死后,张郃进兵河关,河西诸将畏惧他的威名,不战而降。 但是,张郃一走,麹演便自称西平太守,在此雄踞。 曹操无心管理河西乱局,让麹演在这几年间势力越做越大。 他的反叛只是时间问题,曹操当年留下的烂摊子,要么得靠刘云解决,要么得靠曹真解决。 总之,这一股势力,一旦继续壮大,又将成为下一个韩遂。 “传令,请烧当羌王芒中、注诣继续猛攻。” “此人可是在故关打败阎行的家伙,绝不能让刘升之得到喘息!” 号令一出。 精通羌语的使者迅速来到前线。 烧当羌王芒中、注诣是塞外羌胡之首。 兄弟两人并掌雄兵,曹魏景初二年,曾率兵反叛。 时任凉州刺史的毕轨迅速带各郡兵马征讨,才压制了这次叛乱。 如今,兄弟二人正是年轻力胜,野心勃勃。 一见那汉军的中军大纛,便下令诸军进发! “让烧当部再度伟大!” “杀啊啊!” 更多的羌人骑兵投入战场。 形色各异的湟中卢水胡和烧当羌人组成的骑兵列队,一字排开,连续冲击北伐军阵列。 北伐军三重兵力轮回上前交战。 在羌人骑兵被打退重组的空档,二线部队迅速上前替换。 同时第三线的步兵开始给弩机上弦,交由弩手射击,缓解疲惫。 张嶷和王平刚刚打退一波骑兵,第二轮的攻势又至。 张嶷冷静的观察着敌军的进城。 战马的呼吸声和人马的摩擦声已能听见。 “一百步、五十步、三十步!” “弩手!发!” 咻咻咻! 躲在板楯之后的弩手用弩机不断射出弩箭。 在如此近距离的射程之下,迎面便撂倒了一批骑兵。 羌人摔落马下,还不等站起身来,王平迅速带领长矛手上前补刀。 矛头穿胸而过,或是刺入腹中,缳首刀劈开衣袍。 鲜血、五脏被捅穿一地。 眼见骑兵又至。 湟中义从直接抬出汉军边塞的杀器——大黄弩! 大黄弩是一种角弩,外敷黄色,弩身也比一般的青铜弩机要大。 寻常力士,根本无法单独使用。 不过,湟中义从三人为一组,操控弩机。 强弩脱弦,弩箭爆射而出。 两百米内箭无虚发。 一路上弩箭能连续穿透三人,尚不停歇。 在汉军弩箭的打击下,余下的羌人骑兵见敌阵难以攻破,迅速左右回旋。 在队伍分裂的中间,一匹弓骑手隐藏其中,猝不及防的箭矢瞬间撂倒几十名飞军。 “草原游牧的骑射战术。” “湟中卢水胡里,果然有匈奴人。” 刘云眼神暗敛。 草原部落的骑射战术,中原王朝永远比不上。 他们会专门驯养精锐的射雕手,作为驰射的机动力量。 “他们不会傻乎乎在冲击我军阵列了,不过,被他们的弓骑兵这么消耗,也不是办法。” 刘云起身,看向身后的骑兵。 北伐军和金城守军,加起来只有一万两千人。 其中湟中义从有一千骑兵。 刘云这边也有一千扩编的西凉骑兵。 庞德提醒道。 “将军,现在投入骑兵太早了。” “我知道!” 刘云看向远方,汉军阵线在湟水以南,依托鹿角、栅栏防守。 以千人一校作为基本单位,军队从西向东分列三层阵线。 羌人虽然不列阵,但是人数优势毕竟卡在这。 “麹演和蒋石是铁了心了要用羌胡消耗我军。” “他们的部曲一直缩在后面不出现,我军杀得再凶也威胁不到他们。” “必须想個办法,先把敌军弓骑兵击退。” 话音方落。 那魏平却是冷笑道。 “我还当刘升之是个什么厉害人物。” “君,畏胡如虎啊,哈哈哈哈。” 一番冷嘲热讽之下,周遭将士皆是怒不可遏。 庞德拔刀道:“魏平,你胡说些什么?” “信不信我砍了你!” 刘云一把拦住了庞德,灵机一动。 “魏平,这个名字我听过。” 这不就是诸葛亮北伐时,在魏军中笑话司马懿:公畏蜀如虎,奈天下笑何!的那个人才吗? “好啊……魏平,就由你带本部兵马出战!” “什么……”魏平脸色大变,哆嗦道:“我可是大魏忠臣,才不受你这逆贼的调遣!” 锵! 鸳鸯剑直接架在了魏平的喉间。 他还来不及拔出缳首刀,便被刘云挟持。 “让你去就去,再敢啰嗦,我先斩你祭旗!” 魏平惶恐不已,连忙陪笑道:“开玩笑……开玩笑,我这就去。” 两军阵前,魏平恼火不已,他慢吞吞的来到第一线。 却见汹涌澎湃的骑兵潮不断向他射来箭矢。 “啊……” 陆续有魏军被弓弩射死。 鲜血溅了魏平一脸。 他擦了擦脸上的血水,心惊不已。 人类历史上从来不缺乏喜欢说场面话的人。 他们会找准机会,毫无理由的苛责身旁的一切同僚。 可一旦让他干起实事儿,这些人却往往能酿成巨大的灾难。 魏平并非不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只是苛责别人,总要比为难自己快乐的多。 现在,他要为自己的口嗨付出代价。 骑兵冲杀而来。 沿途卷起一阵狂风。 “我们不打了……不打了!” “我等愿降!” “你们去杀刘升之,去杀苏则!” 羌人们谁听得懂他的鸟语。 还不等魏平放下兵器,一排骑兵正面冲阵,直接摧垮魏平的军队。 这一千人狼狈奔走,作鸟兽散。 他满脸哭丧,满口咒骂,不断地向东逃窜。 烧当羌王注诣看到了这个战机。 “兄长,我去了!” 羌人骑兵策马飞腾,沿着魏平的败军一路驰逐,鲜血溅地。 这一千魏兵的嚎哭声响彻原野。 “来了!” “骑兵,上马!” 与此同时。 两队骑兵迅速从联军阵线冲杀而出。 刘云与庞德分别带领一队以楔形阵直接凿向羌人的骑兵。 魏平前有骑兵冲杀,后有羌人追赶,无路可走。 他直接蹲在地上,抱头痛哭,默念着:“别杀我……别杀啊。” “现在才说,迟了!” 庞德雄壮的臂膀驾着长矛一矛刺来。 魏平心惊之余,一道血线贯穿心脏。 “你TM!” 这是报复! 赤裸裸的报复! 乱军之间,庞德一矛挑飞魏平,旋即快马冲入羌人阵中。 西凉铁骑的长矛长达三米,要比羌人的骑兵矛长上很多。 第一次冲击,直接带走上百名骑兵。 在遭受了突然地冲击过后,羌兵骑手落马无数。 羌王注诣大惊失色。 以往汉军交战,都是以步兵为主力,用汉军最擅长的弩进行火力打击。 然后在派骑兵收割。 如今刘升之反其道而行之,直接把羌人打蒙了。 刚才还在追杀魏平的羌兵被一道洪流凿穿。 西凉铁骑破阵之后,被迫停马的羌人又遭到了湟中义从骑兵的突击,阵型大乱。 此刻,两军骑兵都失去了冲锋的势能,陷入肉搏战。 汉朝骑兵一对一,或许打不过这些常年在马背上活动的羌胡。 但是,一百个汉军骑兵对战一百个羌胡骑兵,汉军就必然胜利。 铁一般的纪律和严格的军法,让受过训练的骑兵能保持目不转睛,绝不后顾。 在大兵团会战的战场上,谁能保持纪律,谁便能获得胜利。 “冲垮羌人,去找卢水胡的射雕手!” “驾!” 刘云一马当先,手中马槊连串三人。 羌兵震恐之余,庞德亦是如同杀神降临,突然带队从右翼凿穿羌人最中心。 被分割成两部分的羌兵各自为战。 稍有退却者,便能带动几十名骑兵逃走。 趁着羌兵大乱的空档。 刘云身骑黑马在前,一路狂追。 羌人们阵线之后的湟中卢水胡人还在列队,准备再来一轮回旋齐射。 却只见前方败军如潮。 一名绛甲黑袍的年轻小将,横槊杀来。 长槊穿胸而过,刘云来不及停留,直接从那骑手的背后将武器抽出。 鲜血染红长缨。 “杀!” 汉军的齐射水准的确不如游牧。 但短兵相接起来,汉军整军整列的冲击造成的气势能吓跨一切敌人。 仅是一轮冲锋,湟中卢水胡里的匈奴人便回忆到了两百多年前被汉军骑兵支配的可怕场面。 刻在基因里的畏惧,让他们本能的拨转马头,狼狈撤走。 胡人们逃跑了。 羌人的骑兵亦是大部奔走。 烧当羌王注诣正在前线指挥骑兵。 却不料汉军已经突破羌人的骑兵序列,朝着他的指挥部杀来。 注诣大怒不已。 “拿矛来!” 部下递来了一杆长矛。 注诣持矛突刺。 “我们是无弋爰剑的子孙!” “我们烧当部注定要复兴!” “冲杀敌军!” 羌人最后一支骑兵杀入战场。 两军骑兵驰逐,卷起漫天黄沙。 笼罩在沙尘外的两军步兵,皆是眯住双眼,心脏狂跳。 然而,周遭已经没有多余的战场可供步兵参战。 到处都是死马。 到处都是从残骸。 落马的将士们,起身后重新在地面战斗。 杀得血流翻涌,天地失色。 庞德一连战死了三匹马。 蒋石眼见庞德落马,心下大喜。 作为韩遂旧部。 蒋石对西凉马家的旧部都没什么好感。 当年马腾韩遂大战,双方大打出手,不知结了多少仇。 “庞德落马了。卢水部的骑兵,随我冲杀此人。” 两方骑兵相互冲击。 士气疲敝,损失惨重的队伍,主动退出战场。 剩下的骑手调整阵型后,又迎面冲杀。 来来回回,不曾停歇。 骑兵战,就是冲击战,失去了速度和势能,必将被杀。 “庞德,纳命来!” 庞德侧过身来躲过蒋石的突刺,他抓住时机,一把抓住刺来的矛杆儿,硬生生将蒋石拽下马来。 蒋石角力不过,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刚要起身。 缳首刀一刀过喉! 眼前一片猩红。 庞德大笑着砍下蒋石的首级,拽着他的马匹翻身上马。 “谢过赠马!” “敌将蒋石,授首!” 卢水胡人全军震动。 溃败者不知几数。 刘云借此良机,一路穿越崩溃的敌军,直指注诣。 这羌王人高马壮,也正值三十,身上穿着一身铠甲,自以为打遍西海无敌手。 “猖狂!” “我来杀你!” 二人均是找准对手,双马齐头并进。 长矛与马槊在半空交错,不断攻防,震得双臂发麻。 注诣用矛头压住刘云的马槊,冷冷一笑。 “你这小子长得挺白净。” “老子要捉你当生口!” 生口,便是汉代的奴隶。 刘云听闻这两个字便勃然大怒。 他从八岁开始,便被人贩子拐卖到南阳。 注诣这句话便让他想起了在南阳奴隶主统治下的悲惨生活。 “你该死!” 盛怒之下,刘云右手执马槊,一槊挑开羌王的长矛,左手迅速摸向腰间。 闪电一般的拔出利刃,一剑断头! 噗嗤。 血液狂喷。 战马还在向前奔驰。 失去了头颅的身体保持着惯性,径直被战马带了湟水边缘,坠河而落,染红河面。 刘云收剑回鞘,冷冷道。 “这是马超将军的出手法!” “你死的不冤。” “烧当羌王注诣!授首!” 破军杀将,在骑兵角逐中阵斩羌王。 羌兵先锋士气崩溃,狼狈退回阵中。 千呼万唤。 湟水震动,似乎河流也被北伐军的嘶吼声所吓倒。 麹演和芒中都是目露不可置信之色,惊恐的起身,从山坡上眺望远方。 北伐军的骑兵杀败羌人先锋过后,士气大振,一路挑着羌王的人头扬威归营。 “飞将军!” “飞将军!” “飞将军!” 羌兵义从们全军高呼,满目憧憬。 刘云用这一战,缓解了敌军兵临城下造成的恐慌情绪。 此刻,无论是北伐军还是湟中义从,都对此战抱有必胜的信念。 坐镇城中的苏则,在城楼上眺望着那年轻的将军,称赞道。 “此子……果真骁勇善战。” “此番若真能收服河西,当复霍去病之功,名耀千古了。” 刘云踏马回营,稍歇片刻后,便朝着马云禄走去。 “云禄姑娘,我坐下战马已疲,不堪受用。” “还请借马一用。” 马云禄抿嘴笑道:“何必这么生分,你若叫我一声云禄,我便将马给你。” 刘云望着活泼的少女,淡淡一笑:“好,那以后便叫你云禄。” …… 连折二将的羌胡联军,士气大损。 虽则前哨战,双方都未能取得决定性战果。 但是麹演也已经见识到北伐军可怕的战斗力。 “我军人数虽多,多数却没有铠甲。” “羌胡也未必堪用。” “看来,不能硬打。” “传令,后部准备扎营。” 话音方落,却只听部下来报。 “将军,刘升之又来了!” 战场深处的麹演闻言大惊。 “带了多少人?” 部下道:“两骑而来。” “荒谬!此子是来羞辱莪的吗?” “传令,骑兵出营!” “喏!” …… 刘云纵马在前,坐下白马毛色无暇。 他与庞德驰骋在敌军阵前,羌胡勇士莫敢上前。 庞德望向远方的山头,眯眼道:“敌人的后部要扎营?将军,不能给这个机会。” 刘云点头称是:“那就挑衅他们进攻。” “我持弓,令明持矛,天下谁人能敌!” “黄老将军,可是教了我很久的箭术。” “现在,该试试成果了。” 刘云会心凝神,弯弓搭箭,放松持弓臂。 羌人的旗帜,与大汉的军旗有所不同,规制和数量都不多。 烧当羌的旗帜是用动物毛皮制成的,上面有类似羊头的图腾,中古时代的羌人以农牧为业,有羊图腾崇拜。 而卢水胡祖源复杂,在汉代已经越发匈奴化。 他们的旗帜,是一面野狼在噬咬野牛的图腾。 最中间是一面西平太守·麹!的旗令。 “谁任命你当西平太守的?真敢吹啊。” “给我落!” 刘云拉弓对准旗杆。 连放三箭! 咻咻咻! 箭矢穿透,旗杆摧折。 啪嗒三声。 旗令兵抬头一看,满眼惊悚! 湟中卢水胡人和烧当羌全军大震。 “明公!我军的旗帜被刘升之射下来了!” 麹演坐不住了。 “啊啊啊啊!还愣着干什么!” “去抓他,去抓他啊!” 刘云见骑兵再度冲杀而来,心下叫好。 “我还担心,你们跑了,我不好追呢。” “来吧,麹演,放开胆子与我做决战。” 刘云且战且走,马云禄的西凉宝马速度极快,又没有出战,气力充足。 刘云拉扯着一群疲惫不堪的骑兵,不时回身抽射,落马数人。 有几个脚力较快的卢水胡杀到刘云面前,却被庞德一矛刺死。 剩下的羌人骑兵追不上,只得狼狈归营。 可刚刚下马。 刘云再度上前挑衅。 一直把箭壶里的弓矢射到最后一支的时候。 愤怒至极的烧当羌步兵终于忍不住,全军尾随其后,发动冲击。 “欺人太甚!杀了他们!” “杀!” 羌胡在嘶吼! 牵一发而动全身! 原本就混乱的阵型,直接消弭无形,敌军尽数掩杀而出。 北伐军弓弩齐发,整个阵线都在交兵。 刘云一路回到营中,下马稍歇,从马云禄手中接过酒水,一口饮尽。 “烧当羌的步兵来了。” “敌军全军压上。” “升之,攻破敌军,就在当下。” “只要一口气摧垮烧当羌的士气,羌人们之后就会畏惧你,今后都会避你锋芒。” 刘云看着如潮水般杀来的数万敌军,目光震动。 “我并非要让他们避开我。” “我要把烧当羌彻底打服!” “把他们打到绝望,打到再也不敢卷土重来,甘心归附大汉为止。” 刘云将酒囊还给马云禄,转身再度上马。 “攻城为下,攻心为上!” “将士们,平定金城,就在今日!” “守住允吾,与我共存亡!” “杀!” “杀!” “杀!” 黄沙卷天,嘶吼震地。 万军齐呼! 时,天崩地裂,山谷咆哮。 流云席卷天穹外。 下午、日落时分。 决战,已至。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一百七十三章 一战杀三王!撼山易,撼北伐军难也! “攻灭汉兵!” “杀!” 羌王芒中裹挟三万烧当羌,竞相联军阵地杀来。 一派黑衣羌人山呼海啸,汹涌如潮。 联军阵型越发紧凑,弩手退后。 汉军板楯在前,长矛在后。 苏则振臂高呼: “湟中义从!” “在!” 气势森森的河湟勇士严阵以待。 “无当飞军!” “有!” “汉川鬼卒!” “唯!” “凉州健儿!” “喏!” 千军在嘶吼,双方即将进入白刃战! 刘云换回战马,奔驰在阵线之后:“高呼,风!” 全军大呼:“风!风!风!” 风乃流动之气,在古汉语之中,气势最威严! 在古代战场的旗令语中,每个字都有特殊意义,训练成熟的军队能通过暗号或者擂鼓鸣金之声判断进攻防守的目标。 至于秦朝军队阵前叫喊:大风!一事,纯粹是电影导演们自己加的料。 真正在战阵中嚎呼大风,还得是唐朝的军队。 不过,北伐军所喊得‘风’字与唐代的军啸有所不同。 战国策有言:“山东之国,从风而服。” 风在古语中,有教化之意。 汉军大呼风字,便等于说着:臣服吧! 激烈的嘶吼声响彻谷地。 麹演一见烧当羌的兵马全军冲锋,瞬间暴怒! “荒唐啊……这蠢货,已经败了一阵,怎么还敢一次性把所有步兵都压上!” “芒中是没有脑子吗?” 乱军冲杀,整个叛军的队伍全被拉动。 烧当羌在前,卢水胡在后。 这些羌胡言语不通,麹演只能控制自己的部下。 剩下的人马尽数朝着刘云布好的阵型猛攻过去。 马云禄见敌军杀来,当即便要冲上阵前。 刘云一把将她的手臂拉住。 “云禄。” “你去擂鼓。” 马云禄气得五指乱颤。 “升之!” 刘云果决道:“马将军不在这,你得听我的。” “去擂鼓,三通鼓后,我必能胜!” 马云禄心知刘云担心自己受伤,又是感动,又是不愿。 她晶莹的眼眸与刘云对视了良久,最后还是只能妥协的拿起鼓锤,站定高台。 “好吧!” 少女站在一面比自己还高的军鼓前,大呼:“开战!” 瞬间,战鼓声如雷!惊天动地,响彻云霄。 轰轰隆隆的战鼓声、吹角声震慑全场,似要撕破耳膜。 然而肾上腺素飙升的将士们全神贯注,早已听不见杂音。 两军相距二十步! “冲锋!” 在羌人即将冲到阵前的一瞬间。 无当飞军率先杀出! 张嶷带队,领着盾牌手一路平推,用尽全力将冲锋的敌军止住。 在后方的王平带领着汉川百姓和板楯蛮混编的鬼卒从阵后一跃而起。 拿着缳首刀的鬼卒個个踩着飞军的后背,窜入乱军阵中,左右搏杀。 赤色与黑色形成了鲜明的交错线。 鸟瞰战场,穿着绛甲的北伐军将士如同矛头一般撕裂了烧当羌的心脏。 铛铛铛铛铛! 兵器交击,刀光重重。 北伐军撞向羌人军中,旋即操着大刀砍翻一片。 “卢水胡来了!” 北面的卢水胡人迅速钻了空子,展开侧击。 湟中义从也趁势突入阵中,一片血淋淋的搏杀。 “发号旗令!” “鸣三鼓音!举赤帛两半幡,合旗。” “变阵!” 听到刘云变阵的指令。 北伐军即刻交替掩护,形成半月状的阵型。 这是刘云在汉川之战时常用的偃月阵! 在凉州,被叫做偃月营! 将士们形成一道弧形防线,宛若刀片一样,一波又一波的杀灭烧当羌的步兵。 抵挡在最前线的士兵砍杀过甚,刀口断裂,不可计数。 大多数北伐军都有着良好的甲胄保护,对战羌兵的损失不可同年而语。 羌人们慢慢发现,己方将士的尸体堆积如山。 而敌人的损失却明显小的多。 这是装备上的代差。 根本不是一腔热血所能够弥平的。 个人的力量在战局中,在天下大势中始终微乎其微。 真正能决定一场战争胜负的,乃是将略、装备、士气、人数、补给。 五者缺一不可。 可惜,羌人们不明白。 刘云带领下的北伐军在前三个方面完全是碾压! 当阵型变换的一瞬间,屠杀开始了! 汉军铁壁一般的防线根本冲不破,烧当羌用尽全力也无可动摇! 阵线之前,长矛之上,血肉模糊。 遍地缳首刀,断裂兵刃不可计数。 在一片片哀嚎声中,在汉军震天动地的擂鼓声中,烧当羌进攻的士气越发低迷。 卢水胡,开始动摇败走。 “蚍蜉撼树,诚可笑!” “撼山易,撼北伐军难也!” 马云禄欣喜的来到刘云面前:“升之,第三通鼓了!让我去!” 刘云望着士气萎靡的羌兵不在阻拦,他轻声道:“只准你跟在我身后。” 马云禄拨马便走,刘云又一把拉住她的马缰。 “别离我太远。” “去吧!” 白马出阵! 宣告着北伐军转守为攻! 刘云拔剑而出,一路高呼道:“西凉骑兵!” 锵锵锵! 骑矛指地,一派整齐就位,休息良久的西凉健儿高坐马上,眼中满是战意。 “敌军疲敝!” “跟随我!” “给他们最后一击!” “喏!” 西凉儿郎从不会说唯! 他们从不认为自己低人一等,他们是自由无拘无束的最勇猛的将士! “骑兵!破阵!” 山呼声中, 马踏大地。 偃月阵中忽然裂开一道缺口。 好不容易杀入阵中的烧当羌人,一个踉跄挤入中间的空地。 刚要向前冲杀。 却只见! 大地在颤抖! 唔啊啊啊啊! 剧烈震动的马蹄声和战马的嘶鸣迎面冲来! 砰砰砰! 强力的冲击撞开前线的烧当羌。 羌人倒飞而出,沿途四面滚落。 西凉骑兵手持骑矛突刺,瞬间贯穿挡在前方的一切敌人。 鲜血漫空,一道赤红色的血潮势如破竹。 骑兵沿着烧当羌和湟中卢水胡的结合部,急速冲刺,势不可挡! 骑矛突刺之下,众生平等! 矛骑兵在前开道,挡者俱废! “啊……” 砰砰砰! 战马撞击声,羌胡溃逃声,死者的哀鸣声混乱一片。 唰唰唰! 在骑矛突刺过后。 手持着缳首刀的骑兵风卷残云,如同砍瓜切菜一般横扫全场。 凉州轻骑兵冲阵天下无敌。 这只军队彻底被刘云用活了! “羌王芒中,可敢与我决战!” 乱军阵中。 刘云不断突刺,在寻找着羌王的身影。 羌人军队的旗号比较少,很难发现他们统帅的位置。 好在,羌王芒中的弟弟先前被刘云一槊刺死! 怀恨在心的芒中忍不住怒意,悍然上马。 湟中卢水胡王——白虎文亦是大怒。 “此儿欺人太甚,拿径路来!” 径路,在匈奴语之中,意味着宝刀。 白虎文是湟中卢水胡的名王,本系匈奴人,他操着一口匈奴语,所部一直生活在西平郡的龙夷城附近。 汉人把他音译为白虎文,是因为此人皮肤较白,身穿虎皮大衣。只知其本名为‘文’。 早前,刘云在洮河大败曹休。 白虎文和部落中的另一位胡王治无戴一起发兵响应。 等到曹操以天子诏,引诱胡人南下过后,白虎文又变了心思。 他统帅大军,与麹演合流,想要一口气杀入湟水以外,占据榆中盆地! “杀了此儿!” “驾!” 白虎文高声大喝,麾下湟中卢水胡尽数冲杀而出。 刘云拨马侧目,见那人群之中,有一名头戴鹰顶金冠的高大胡人。 心下一喜! 鹰顶金冠是匈奴统治者才能佩戴的装饰,径路刀更是名王才能使用。 “错不了了!” “此人便是卢水胡王!” “杀了他!” 一声令下,健儿们纵马飞驰! 一匹白马瞬间掠过刘云眼前。 刘云来不及回顾,羌王芒中也已率兵杀来。 “穿赤甲黑袍者为刘升之!” “杀此儿,免为无弋!赏生口一万!” “冲啊!” 羌人称奴隶为“无弋”,首领称“爰剑”。 战国时期,羌人的著名首领无弋爰剑,曾被秦朝掳为奴隶,火焚而不死,自此后他逃回西羌,教羌人农耕种地,被推举为部落首领。 汉朝时期的羌人上百个部落大多数都是无弋爰剑的子孙。 芒中这一句话,无疑是告诉手下。 杀了刘升之,是奴隶的,免除奴隶身份。 还额外赏赐一万名奴隶,多大的勇气才能说出这种话来! 这羌王已经发疯了。 烧当羌都被击败多少次了,还不知道教训吗? “这些羌王,奴役羌民,屠杀同族人,抢掠男女为奴,还扰乱边境。” “你们和那群贪赃枉法的豪右士族有什么区别?” 汉羌战争,明面上是民族冲突,实际上是阶级冲突。 羌汉上层的统治阶级为谋求各自利益,罔顾生灵。 使得两家百姓深受百年戕害! “百姓何辜!!” “天下何辜!!!” 刘云盛怒之下,挺槊而出。 沿途连扫三人。 烧当羌人见其骁勇,纷纷退避三舍。 一席赤甲开道,所向披靡。 庞德的骑兵紧随其后,彻底将羌兵阵型撕裂。 芒中见刘云这等架势,哪里敢迎击。 “拦住他!拦住他!” 千呼万唤声中。 黑马一跃而起。 芒中正在溃逃路上,回头一望。 那青年手中马槊如长龙贯出,瞬间撕破空气,没入芒中后背。 “啊!” “我伟大的烧当部……不!” 烧当二王受诛,复兴之梦,彻底覆灭! “羌王芒中,授首!” “彩!” 北伐军士气振奋。 苏则满目惊喜! “横扫敌军!就在当下!” “将士们,你们见过五万人一起溃逃吗?哈哈哈!” “全军出击!” 步兵在后发动总攻! 无当飞军、湟中义从、汉川鬼卒不再坚守阵地。 个个山呼必胜,冲杀而出! 阵型乱了不要紧! 敌人更乱! 烧当羌的三万败兵见羌王战死,全军溃散。 直接向后冲垮了挡道的西平叛军。 麹演没有想到,他的部队在后线根本就没上前线!也被冲垮了! 保留实力到最后,一个兵没战死,却被乱军踩死了不少。 “荒唐!不许退!” “都给我杀回去!” 谁听得懂他说的话啊。 烧当部和湟中卢水胡都不通古汉语,见到叛军拔剑挡道,还以为他们叛变了。 羌胡们在逃亡的路上,爆发出了巨大的战斗力,直接冲开叛军杀出一条血路。 北伐军的追杀,开始了! 轰轰隆隆的厮杀声响彻天际。 在最后一线观战的麹演怎么也没想到,五万叛军只打了一个下午,便被联军正面杀败。 “足足五万人啊!” “天啊……” “收兵,收兵!” 人数再多,没有有效的指挥系统,也是一群乌合之众。 三家各自为战,面对齐心协力的联军,一败涂地。 “我不能死,西平麹氏终将要在这片土地上建立自己的国家!” “代汉者,当涂高!” “昌盛者,西平麹氏也!” “我天生就要建立高昌国!” 野心崩溃,全军大败。 望着如同洪水般涌来的北伐军。 麹演满目震恐,只得狼狈逃窜。 “还想分裂国家?做你的梦去吧!” 刘云快马破阵,带领骑兵一路从前线杀到后线,无人可挡。 麹氏的子孙后代,的确建立了高昌国。 但是,这与你无关! 长槊出鞘,万军震恐。 麹演只带亲兵一路西逃。 北伐军连追上百里,从金城郡界,一直杀到西平郡的破羌城,杀到战马瘫痪,气力耗竭,方才罢休。 沿途河谷喋血百里。 投降羌胡不计其数。 风萧萧,水寒寒。 湟水谷地的厮杀,从昼至夜。 直到一抹夕阳的余晖洒落在满目狼藉的谷地中。 战事方才结束。 “麹演的主力崩溃了。” 刘云在湟水边清洗剑上的鲜血。 环顾四周,将士们满身是伤,浑身是血。 他们却都露出了胜利的笑容。 “一战杀三王,歼灭八千叛军,生俘羌胡两万余人,牛羊牲畜,累以万计。” “了不起的年轻人……” 苏则会心大笑。 “这趟君子之约,老夫没看错人。” 刘云收好鸳鸯剑,起身拱手道:“多亏了府君深明大义,将湟中义从投入战斗。” “否则,此战胜败犹未可知也。” 苏则拱手长拜:“麹演遭受重创,如今已无力反抗了。” “不日,休整过后,兵临城下,西平郡亦可定。” “金城郡的百姓能避免一场血光之灾,此乃刘郎之功也。” “苏则代替金城百姓谢过升之。” 刘云连忙扶起苏则,长叹道。 “府君多礼了,此乃社稷之事,人尽有责。” “云,尽绵薄之力而已,有何功劳可言。” 二人寒暄一阵,苏则更是对刘云刮目相看。 他沿途走过各乡。 惊奇的发现,北伐军进入破羌县后,居然与民秋毫无犯。 封建时代,能将军纪把控到如此地步的也就只有岳家军和戚家军…… 别看,北伐军只是简简单单的不抢掠。 光是这一条,就胜过历史上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军队了。 “简直不可思议。” 见惯了魏军烧杀淫掠的苏则,对刘云越发好奇起来。 “苏君,你先前说,在战斗结束以前,会是我的盟友。” “现在,敌人败走,你若要决战,我仍旧奉陪。” 好生不得了的战意。 苏则无奈的摇了摇头,他亲眼见证了这个青年是如何以寡击众,将敌军堂堂正正的击败的,不会自讨苦吃。 “这么说,苏君已经决心弃暗投明了。” “我承认,升之的品德和胆略,的确让我心悦诚服。”苏则顿了顿。 “但是老夫毕竟没见过刘备,无法相信他。” “升之,你能告诉我,刘备和曹操、孙权到底有什么区别吗?” “这些诸侯在老夫眼中,都是一个样。” 刘云陷入沉思。 苏则的心态,和大多数士族豪强一样,在他们眼里,除了汉天子以外,其实都没有法统。 大厦将崩之际,大家都是为了自保才依附一方势力,与其跟随一个小诸侯,那为什么不跟随实力更强的曹操呢。 实际上,也的确如此。 刘云从来没觉得刘备、诸葛亮是什么圣人君子。 也从来没觉得他们是三国演义中那样完美无缺的仁君忠臣。 相反,刘备有缺点,有野心,会犯错。 他是和自己一样,努力苟全性命于乱世,以求闻达于诸侯的人。 站在后人的角度,从宏观历史的本质上来说,刘备、曹操、孙权都是割据军阀,没什么不一样。 但是从微观角度而言,代入时代背景去看,意义就完全不一样了…… 尤其是以刘云这样,在乱世中无依无靠的流民、乞儿来看。 或许刘备在几千年历史的史册中,只是非常普通的一个君主。 甚至他的国家,也只是一个走不出汉中的割据政权。 可就是这样一个从小出身寒微,织席贩履为生的男人,却代表着三国时代割据军阀的道德底线。 而他的底线,将是曹操永远无法触及的上限。 曹操统一北方,当然有自己的功业在身。 历史进化论,和历史道德观本身就是相互辩证的,从哪个角度看其实都没错。 在刘云穿越之前,翻过史书上的寥寥几语时,对这些手段残忍的王侯将相本身也没那么多抵触。 曹操、刘备在他眼中,也的确没什么本质的区别。 但当他穿越过来,历尽千辛,踏破关山,亲自见证这个时代有多可怕以后…… 蜀人们在蜀汉亡国后,对诸葛亮的那句评语,基本能代表他现在对刘备的想法。 刘备、诸葛亮在世时,从来没人觉得他们有什么不同寻常。 可等刘备诸葛亮离开了这个时代以后,世人们才意识到,这个时代上再也不会有他们这样的人了…… 这样一群自不量力,欲伸大义于天下的人,在这滚滚乱世面前,被个个碾成时代的残渣。 看到他们的结局,也许会让有些人感到可笑又可悲。 可是,笑过之后,有识者,亦会潸然泪下。 他们,就是一群用血肉之躯努力去实现抱负,不卑不亢,能在乱世中守住道德底线的普通人。 没必要太过神化,也没必要太过贬低,如此而已。 收敛思路。 他猛地抬头望向苏则:“苏君刚问我,主公和曹操、孙权有什么区别。” 刘云淡然一笑。 落日的余晖打在了他的身上。 青年人的脸上罕见的露出了一抹骄傲之色。 “我现在告诉苏君。” “他们没什么区别。” 刘云翻身上马,战马沿着湟水向前又走了几步,然后望着满脸震惊的苏则突然拨转马头。 “但,也是天壤之别!” “驾!” 望着战马飞奔远去。 夕阳河水畔。 苏则心中震动良久。 片刻后,他长叹一声,解下全身官服,将曹操颁发给他的金城太守的印信,连同这身官服一同丢入湟水中。 部下们望着沉入水中的印信,满脸不解的问道:“府君,您不当太守了?” “不当了……唉。”苏则望着刘云远去的背影,低声道。 “君子之约,他是君子,老夫彻底的输了……”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一百七十四章 功标麒麟阁,名震九州寒!天下英才,无出其右! 战马跨过河滩。 刘云一边令将士安抚烧当羌的降兵,又一边令人清点战损。 “对了……云禄去哪了?” 刘云四面寻找,也没找到这丫头。 王平说,之前看到她向西面的山岭走去,也不知去哪了。 刘云心下焦急,骑上快马,沿着湟水一路探寻。 远离大部队,约莫走了一刻钟,方才看到远方的山洼处,有一条清澈溪涧,一块青葱翠绿,长满青苔的的大石头映入眼帘。 不远处,金光粼粼的溪水边上,倒映着少女皙白的肌肤。 马云禄人如水中月,正在水中清洗着身上的细汗和血腥。 晶莹透亮的眼眸抬头之际,正好望到了岸边的青年。 “呀!那不是升之吗?” 刘云顺着声音下意识的望向巨石,石头的侧面。 白浪湍急,溪水从山岭上冲击而下,形成一个水潭。 水花飞溅在空中,荡起漫天水雾。 就在这样朦胧诱惑的情境下。 完美的曲线以溪水为带,将少女的身体,纤毫不挂的暴露在刘云的面前。 他手抖了一下,心下慌张,急忙跳下马来,回过头去,拨开马头。 马儿要回头,又被他勒紧了马缰。 “云禄……你,你怎么在洗澡,也不说一声。” 少女乌发轻绾,娥眉淡扫,她一边用水流擦洗身体,一边回话,对刘云的到来仿佛没怎么感到害羞。 “我从小就喜欢骑马,骑累了,在河里洗澡,有什么问题?” 马云禄常年生活在三辅,那里倒的确有这种习惯。 刘云尴尬道:“没……没问题。” 少女倒也是第一次看到刘云露出这般窘态,故意调笑着。 “你想看便看呗,反正升之又不是外人。” 不是外人,还是内人??? 刘云紧闭双眸,默念冰心诀,努力使自己不要回想刚才看到的画面。 自从马云禄偷偷根来了凉州,就开启了疯狂攻势。 “升之……你不下来一起洗吗?” ??? 对感情向来木楞的刘云,被耍的一套一套的。 这女人……有点可恨! 以往潜心遁入道门,不染尘埃的刘升之,屡次被撩拨的道心不稳。 而且随着年龄的增长,他也隐约察觉,有一种难以压制的激素,不断地骚扰他的定力。 少女迈着修长的腿,一步步走上岸边,刘云还能听到溪水流过她身体传来的漱漱声。 马云禄欺霜赛雪的肌肤得到了的清理,只觉毛孔舒张,浑身畅快。 她将一头青丝抛向脑后,缓缓朝着岸边走去。 直到少女脚跟落地,换好了衣装,河水中良久没有声响,刘云方才松了口气。 汗流浃背啊…… “云禄,换好衣服了吗?” “当然。” 他猛地一睁眼。 少女淡蓝色的眸子,近乎零距离的贴在刘云的面前。 香风弥漫。 呼吸不能! 她满头青丝还浸染水珠。 只有水珠落地时传来的啪嗒声,还在提示着刘云时间仍在流动。 刘云心下一颤,眼神左右摇摆。 “你刚才为什么不敢看我?” 刘云不知如何回道:“非礼勿视。” 马云禄笑道:“做的很对。” “敢偷看西凉玄燕洗澡的男子,小心会被我挖了眼睛。” 刘云看着马云禄掌心中打着转儿的缳首小刀,毫不怀疑她说的是真的。 “不过,升之除外。” 嚯,我怎么就除外了…… “我不是男子?” “不……”马云禄藏在背后的左手拿出了一件鹰顶金冠。 毫无预兆的戴在了刘云的头上。 “你是西凉玄燕看上的男子!” 踏马的! 北伐军在允吾向敌人发动猛攻! 马云禄在正面向刘升之发动总攻! 远在蜀中的张琪瑛、张莺莺、辛宪英要是知道了,定要气得直跺脚! 她太会了,太懂抓住时机了。 刘云摸着头上鹰顶金冠,困惑道。 “云禄……白虎文,是你杀的?” 炸裂啊…… 你这是要当妇好的节奏啊? “当然!” 马云禄看着头戴金冠的青年,颇为满意的笑了。 “女子亦有力气,女子亦能上阵杀敌。” “在大汉,女子封侯者可不在少数,你别小瞧了我。” “上一次输给你是大意了,真到了战场了,我不会居于人后。” 刘云无奈的笑着。 “希望如此吧……” “天快黑了,回去吧。” “嗯。” 一黑一白两匹马沿着湟水一路南下。 两人在前,马儿在后。 湖面被夕阳染成金色,一片波光粼粼。 刘云望向破羌城,西平郡界,已经罕见人烟。 投降的烧当羌正有序放下武器。 羌汉同源,都是古羌人的分支,本来不必如此相互残杀。 如今大部投降,刘云也在思考着,如何将他们彻底安顿下来。 要安顿人心,首先就得能够沟通。 刘云掌握的羌语词汇并不多,羌语来源很复杂。 中古时代的羌人虽说有很大一部分是无弋爰剑的子孙,但是分化了很多代,不断与周围各族部落血脉融合。 即便是生存在凉州塞内的羌人部落,有些语言也完全不一样。 刘云学得都是西南羌语,能和部分羌人沟通,但是北边的羌语他大多数都听不懂。 “云禄,你能听懂烧当羌的语言吗?” 马云禄自信的点了点头:“升之,这就得请教我这精通八种羌语、五中胡语的小能手了。” 八种羌语……五种胡语。 乖乖……天生的翻译官啊。 西凉马家是凉州的羌化汉人,常年与羌人联姻,所以在此地有很强的号召力。 刘云瞥了一眼马云禄琥珀般晶莹的眼眸,心生疑虑。 汉人的眼睛多是棕黑色,可马云禄明显就不同于一般的羌人。 “云禄,我听闻西凉马家,多娶羌人,不知你的大母和母亲,是哪一部落的?” 马云禄对此毫无忌讳:“大母来自先零部,阿母来自卑禾部。还有许多族人娶了烧何部、武都白马氐……” 一连串的部落名,绕得刘云晕头转向。 古羌人本就是个地域概念,族群众多,源流混杂,语言不一。 也就只有几個刘云听过。 先零羌,是烧当羌之前,西羌各部之中最强大的部落,在汉朝的打击下,逐渐式微,最后被董卓镇压,慢慢消亡了。 卑禾羌,是生活在青海湖附近的古羌民。 因为此族,青海湖又被称为卑禾羌海。 刘云将其中关系厘清过后,总算明白了马云禄为何懂这么多羌语了。 只是,按年纪推算,马云禄大部分时间都和马腾生活在三辅。 遥远的河西对她来说,应该没什么印象了。 “云禄,你跟我回凉州到底是为什么?” 马云禄闻言,突然停下脚步,她看向刘云的眼神微微露出一抹狡黠。 “哈哈哈,因为啊……” 她突然靠着刘云的耳旁,说了句听不懂的羌语:“嘎!葛!的!伯!” ??? “什么波?” 少女努嘴一笑,换了句话:“我说,我想回西海看看我阿母的家乡。” “在我刚出生时,阿翁和韩遂正在大战,我的阿母在那场战争中被韩遂杀害了。” “作为她的女儿,我想代她回去看看。” “刘升之,你能不能带我回到西海,带我回到那片原本属于大汉的领土!” “当然能。” 说到这,刘云紧握双拳,望向西面。 那片神秘的疆土上,还有着大汉失去的西平郡,没有收复的西海郡。 麹氏家族还盘踞在大汉的边缘,企图分裂国家。 “我会去,我必然去。” “大汉的每一寸土地,都不容割舍。” 西汉初年开拓边疆的豪气萦绕在刘云周身。 他来到边塞过后,越发的体味到当初那群舍生忘死,为国家开疆拓土,守卫边疆的热血儿郎有多么了不起。 是他们用自己的血肉之躯,构建了这个国家的轮廓。 大汉边塞所到之处,烽燧、亭台,处处都是汉家将士的留存过的踪迹。 可惜,后代的子孙们不争气,朝中的腐儒只知饱食相从,满朝公卿苟全私利,天下豪右鲸吞蚕食。 大汉帝国的国界,一步步收缩。 弃西域、弃凉州、弃三辅。 国之将亡,必生妖孽啊。 “我会找到湟水的尽头,找到传说中的西海,收复河西走廊,彻底结束这场长达百年的羌汉战争。” “这……正是我踏上这片土地的初衷。” 正在刘云满腔豪情不可收束之时,一双柔夷轻轻的握住了刘云的手。 他回过头去,少女的眸中顾盼流光,仿佛凉州大地的绮丽风光,尽数钟灵于此女一身,她美的惊心动魄。 在凉州苦寒的风暴沙漠中,她就像是萦绕在商路上的那一段柔顺而精美的丝绸。 风沙古道上所有的英雄豪气,都将因这一段绵延娟秀的柔软之物,而显得更具魅力。 他看了很久。 直到马云禄轻轻道了一声:“我和你一起去。” “莪会教给你这片土地上的所有语言。” “我会和你并肩战斗。” “我会帮你收服所有的羌胡部落。” “让你实现你想要完成的一切理想。” 刘云的心久久颤动。 眼前如梦似幻的神秘河西,烟消云散,全部融入了少女满眼的风情之中。 河西啊,河西。 刘云心心念念,一直想要收服河西。 但是,他却没想到到。 能帮他收服河西的宝藏就在身边啊…… …… 金城战报是瞒不住的。 刘升之在允吾大破烧当羌,名震河西。 此役,足矣让他进入后世的英雄之林。 快马通邮驿。 三十里一换马。 骑手们换马不换人,昼夜星驰,立刻将消息传禀到陇右。 彼时,曹真还在清理风起云涌的陇右羌患。 虽则他趁着刘升之不在,讨灭了三家羌帅。 但是有马超在此坐镇,羌人们不会畏惧。 曹真的镇杀,只能激起羌人们更大的怒火。 越来越大的风暴,凝聚在陇右上空。 风暴要降临! 望着漫天的黑云,曹真心下越发不安。 “河西有消息了吗?” 郭淮和他并肩而立,黑色的天空上,电闪雷鸣。 “有消息……但,是坏消息。” “苏则投靠了刘备,刘升之一战斩杀三王,杀灭蒋石。” “麹演兵败了……” 天崩地裂啊…… 夏侯霸怒火中烧道:“足足五万人啊,这才几天就败了?” “麹演是个猪吗?” 曹真到显得十分冷静,甚至之前心里的愧疚,也因为刘升之一场大胜而减轻了不少。 “大部分都是没有铠甲的羌胡,叛军也都首鼠两端。” “只要他们敢野战,必败无疑。” “麹演,这是把功名白白送给刘升之了,我都没指望他击败敌军,可他连拖都拖不住吗?” “刘云这小子遇到了一头猪,真是走运啊。” 曹真连连苦笑。 “罢了,将战报润色一下,在发往邺城吧。” “伯济,你亲自改写。” “这……” 郭淮头痛不已。 马上就要到五月了。 魏公正是登王的关键时候,陇右战区除了几个羌人头目的首级以外,什么也送不过去。 现在还被刘升之拿下了金城,打出了大捷。 “怎么写?写刘升之被麹演追着打?” “呵呵,我倒希望,他有那个本事。” 曹真回到府邸内,不再多言。 “你自己看着办。” …… 在陇右收到消息的同时,人在汉川的刘备也得到了密报。 自从马超攻克临洮之后,北方战线的信使便能通过武都郡,前往汉中,消息传递的速度也快了不少。 彼时,营中将士都在。 张郃进逼散关带来的压迫力,瞬间被这一道捷报横扫一空。 张飞大喜道: “大兄,哈哈哈,升之在允吾大破烧当羌,斩俘接近三万,还收服了金城郡啊。” “曹操做梦也不会想到,苏则会果断归附我军。” 刘备看着战报上的惊心动魄的战果,既是安心,又是欣喜。 “太妙了。” “如今升之所在何地?” 张飞指着舆图的角落。 “升之休整过后,便要追亡逐北,一路杀至西平郡。” “他说要彻底铲除西平麹氏,不破敌寇终不还。” 赵云振奋道。 “好一个不破敌寇终不还,升之,真乃英雄也。” “此番踏破河西,收服金城,复如霍去病将军之功。” “主公,累其前后功,应当嘉奖。” 说到这,刘备亦是深有同感。 “洮西大捷,魏虏顿首,扫平河西,羌胡震动,诚乃神将也。” “来人,把这封战报抄录一百遍。” “分发到各地公示。” “备要让荆益二州知道,不……要让整个天下知道,有一个二十岁的青年,横扫了凉州。” 左右幕僚即刻拿着密信下去抄录。 刘备看向许都,现在该走下一步了。 “上表天子,加封刘升之为德阳亭侯,食邑,五百户。” 德阳亭在广汉境内,人口众多,算是大亭了。刘云曾在此地打杀校事府,得尽民心。 如此,刘云便由十九级的关内侯踏入列侯! 正式进入大汉二十级军功爵最顶级的一等。 一个乞儿出身、历尽艰辛的流民,走过千山万水,尝尽世间冷暖,如今终于进入了大汉最顶级的权贵之林。 刘云过往的艰辛,一幕幕的浮现在刘备的面前。 青年人起于寒微而不改其志,生于乱世而不毁其德。 屈身守分,昭昭烈烈,光明磊落。 何为英雄? 这便是英雄! 刘备心中感到很满意,甚至很骄傲。 这个长子,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可靠。 他的能力,要比这个当老子的还要厉害。 刘备发自内心的感到畅快,前所未有的满足。 以往刘备常常感到人已衰老,功业未立。 半生都在被曹操追着跑。 可如今,因一场汉川之战,彻底改变了攻守局势。 刘备翻飞荆益,我这个当老子的打不过你曹操。 但我儿子,把你们曹家二代吊起来打! 什么曹家千里驹?什么宗亲名将曹子丹。 曹魏二代将领的光辉在刘升之面前被碾压的零落成泥。 曹真刚打完几个羌人小酋帅。 刘升之却一口气,直接把跟汉朝打了上百年的烧当羌两部落王给扬了! 云泥之别啊! 刘备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自己家的孩子,突然成了‘别人家的孩子。’ 这种既视感,只有身为人父的刘备能体味到这般心情。 他在众人面前看似不动声色,实则笑的整个身体都在颤抖。 “四月到了尽头……” “曹操要称王了!” “升之,给他曹操送上了一份大礼。” “备,也得给老友好生庆贺!” 明黄色的大旗下,兴复汉室四个大字迎风招展。 陇右的局势越来越清晰,在汉中蛰伏了几个月的刘备下定决心,当即下令。 “大军克日启程,兵发陇右!” 石破天惊!九霄雷动! 汉川主力,出山了!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一百七十五章 父子二人献贺礼!给魏王送终!曹操气喷血! 四月末。 邺城。 整个魏宫之中四面都有匠人、宫人,在忙着装饰宫室,铺陈礼具。 为了迎合魏公代汉的寓意。 九州各郡都得献出祥瑞,有些城市得改名,得有数万百姓联名血书请魏公登王,宫阙要换上新得门匾。 总之,王莽为权臣篡位所开设的仪式感,曹操一样没有落下。 即便只是表面功夫,可是这些却正好能消弭一个权臣夺位后,内心的不安感和不道德感。 因为孤是‘民选’出来的魏王! 孤是‘天选’出来的魏王! 所以我不叫篡位,我这叫顺天承命! 祥瑞啊,祥瑞。 老天爷告诉孤大汉朝要灭亡了,涂高者是大魏。 孤作为汉臣,当然不想上位,都是天下百姓逼我的!!! 于是乎,表演开始了…… 四月中旬。 邺城‘十万百姓’昼夜不停,轮流跪在文昌殿,磕得头破血流,恭请廉政爱民,天下万民归心,至高无上的大汉忠臣曹丞相进位为王。 “公不登王,苍生奈何!” “恭请魏公顺天意,应民心!” 且不管,这些百姓是被逼的,还是真心的,总之仪式感要到位。 只要魏公愿意,就是十二年前,被他屠杀邺城后丢尽邺水之中的孤魂野鬼也得爬出来表忠心。 四月既望,‘百姓’皆曰:黄龙见谯! 黄乃五行土德,龙乃天子之兆,谯郡乃大魏龙兴之地! 按大汉五行相生来论,大汉火德生土德。 太祖龙兴之地有此天象,真是老天爷都要把大汉的领土让给魏国啊! 唉,魏公不进位,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 “天祚大魏!” “大魏永昌!” 之类的铜印、金印不断出现在民间各地。 游戏,到此为止了吗? 还不够! 刘姓诸侯王可还没死绝! 尽管建安十一年,曹操已经找借口废除了,齐、北海、阜陵、下邳、常山、甘陵、济阴、平原八個刘姓诸侯国。 有的绝后、有的薨亡,有的彻底从历史中消失。 但这还远远不够。 随着曹家一步步踏上帝王路,所有不听话的刘氏诸侯都得灭国。 所有肮脏灰暗的过去,全都得被清扫干净。 这一年,与曹家常年交好的琅琊王成为了眼中钉,肉中刺。 琅琊王和琅琊刘氏世代跟曹家关系密切。 素有军中豪右之称的刘勋是曹操多年好友。 曹嵩避难去得就是琅琊国。 就连曹操的小妾卞夫人,也是琅琊国的歌女出身,这其中掺杂着多少利益,多少见不得人的事情…… 甚至,曹操能迎接天子,琅琊国也是出了大力气的。 时,琅琊王,派遣弟弟至长安,史书载此人:‘盛称’东郡太守曹操‘忠诚于帝’。 好家伙…… 说好的刘家人不骗刘家人。 你以为汉光武的子孙倒台了,你琅琊王能独善其身? 历史的转折,到了建安二十一年,风暴欲来! 军中豪右,时任平虏将军、华乡侯,在建安十八年劝曹操进位魏公的名臣中,排名第四,甚至名位能卡在夏侯惇前面的刘勋,被杀了! 理由是:‘自恃与太祖有宿,日骄慢,数犯法,又诽谤。’ 何等荒谬的理由啊。 天下皆知,刘勋‘贵震朝廷、贵宠骄豪。’恶行与曹洪并名于世。 那么,曹洪怎么就能独善其身? 偏偏要杀他刘勋? 因为……他是琅琊人,刘勋在汉末一直都贵为一方诸侯,还很有可能是琅琊王的宗亲。 血脉就是原罪,光是这一点,就足够了。 什么老友?什么恩情,全都到此为止了。 曹家过去的密辛,你知道的太多了,只有死人不会乱说。 同年,琅琊王刘熙惊惧之下,被逼的逃向江东。 事发受诛,建安二十一年,魏公称王,杀刘勋、杀刘熙,琅琊国,国除…… 刘熙投奔孙权,属于反叛,至于反叛的后果,魏国的法令写得很清楚了。 老少宗亲都受‘汙潴、枭菹之刑’,剁成肉酱吧! 这就是背叛大魏的代价。 你光武的子孙为大魏践祚出了这么大力气,结果是什么下场? 不是你对曹家的恩情不够深,而是因为太深了,你知道的太多了,你不能活! 按汉律,曹操真有资格起步当孝廉吗? 曹家在地方上是什么样的名声?祖祖辈辈是什么样的人? 为什么袁忠当沛相时,要以法惩治曹操。 为什么谯郡同乡桓邵瞧不起他。 这些密辛,曹家、夏侯家这样的姻亲大族不会揭他的短。 但是,刘家未必…… 杀刘勋,牵连琅琊王的唯一一个原因,不是刘勋‘日骄慢,数犯法’,而是“又诽谤”! 史书的撰写权,在曹家手里,只要曹家江山不倒,太祖皇帝的列传永远是伟大光明,神圣无极,克乱定武的魏武帝。 可你刘勋酒足饭饱之余,万一哪天说了漏了嘴,留下点什么文书类的东西,坏了曹家的名声…… 唉,关系再好,始终是外人……已经死掉的张不了口的鬼,才是最忠心的。 完成这最后一步,一切都已准备就绪。 许都朝廷已经是个玩具了。 由大汉侍中、太史令王立带头劝谏汉献帝。 “天命有去就,五行不常盛,代火者土也,承汉者魏也,能安天下者,曹姓也,唯委任曹氏而已。“ 很难想象,这句话居然是曹操在建安元年,刚刚把刘协挟持到许昌时,幕僚们就说出来的话。 自诩忠臣汉室的曹丞相,刚刚挟天子,就有了代汉的念头……大魏武帝的本纪诚不欺人! 我魏王真的只是想一辈子当个征西将军而已啊……哈哈哈。 如今听到王立把二十一年前的话重复了一遍。 已经修心忍性多年的刘协,心境已大不同了。 建安二十一年的许昌宫里,风雨大作,如今已没有任何他能依赖的力量。 皇后、嫔妃、皇子、外戚、宗亲几乎全部被杀绝。 站在他身后的,只有曹家的两个女儿。 而第三个还在路上。 嫁二女为禅让! 嫁三女则为粲! 陛下你也不想让大汉朝如此不体面的灭亡吧! 刘协的五指深陷在掌心之中,手中鲜血淋漓。 “给他!” “魏公想要什么,都给他吧,朕累了……” 大殿外,风雨呼啸,电闪雷鸣。 群臣继续威逼道:“还请陛下,亲自为魏王写下诏书!” 羞辱啊。 刘协咬牙执笔。 “朕以不德,继序弘业,遭率土分崩,髃凶纵毒……以羞先帝之圣德。” 按篡位的规矩,先把自己这个天子贬的一文不值,然后开始夸耀曹操丰功伟绩。 “赖皇天之灵,魏公秉义奋身,震迅神武,捍朕于艰难,获保宗庙……” “岂有如朕寡德,仗君以济,而赏典不丰,今进君爵为魏王,其正王位,以丞相领冀州牧如故。” 刘协的心里在滴血,可他不会想到,这才只是仪式的开始。 “魏王,天子的诏书已经下达。” “不够!” 曹操穿上了早已准备齐全的帝王冕服。 位在诸侯王上,奏事不称臣,受诏不拜,以天子旒冕、车服、旌旗、礼乐郊祀天地。 出入得称警跸,宗庙、祖、腊皆如汉制,国都邺城。王子皆为列侯。 他现在和皇帝已经没有区别,具备了全套的帝王威仪。 但是…… 得按规矩来,三辞三让! 王莽走的路,你刘协不清楚的话,就回去好好翻翻汉书! “孤,从来没有取代汉室的想法,天下人都看错孤了。” “回天子言,孤,不受!” 可怜的刘协,每一次都得重新下诏,饱受折磨。 直到第三封诏书,把曹家全族夸上天为止,曹操才满意的接受了魏王的爵位。 “诸卿,不是孤想要登王,实在是天子再三下诏,臣子不得违抗啊。” 在朝堂上翻越群臣贺表的曹操心里喜悦之至。 从建安元年开始,到现在已经过了二十一年,他的野心已经无法受制。 群臣来恭贺还不够,所有的匈奴、乌丸,都得向魏国臣服! 同年,代郡乌丸行单于普富卢与其侯王来朝。 匈奴南单于呼厨泉率其名王来朝,曹操待以客礼,将他扣为人质,并且将匈奴划分为五部。 将匈奴内迁到并州各地(恢复九州制后,彼时属于冀州),是利益交换!是大魏对匈奴的恩赐! 天哪…… 早在建安二十年的春天,曹操就已经放弃了云中、定襄、五原、朔方四郡,在彻底征服陇右后,又撤销了上郡,将北地郡内迁到三辅。 河套、陕北、晋西北、河北北部的城市已不同程度的遭到放弃。 如今曹操更是光明正大的把五部匈奴内迁,在此影响下,到建安末年,内迁的南匈奴已有30万人之众。 诚然,曹操想放弃一些缺少统治力的边郡,以此掌控更高密度的人口和城市。 他以为作为君王新登王位,把土地让给匈奴,就能恩泽夷狄,让他们为己所用。 但曹操不会想到,自己的这一举动,会给后世造成多大的灾难。 好在,曹家人的政权只维系了三代,前后累积的恶名由无能的司马家一起受着吧。 现在,曹操并不在乎这些匈奴人。 因为更可怕的天象发生了。 曹操这些年一直利用汉代谶言来宣扬汉朝要灭亡,曹魏土德要代汉。 但他没想到,他登王的时候,所有人为因素都能控制住! 唯独老天爷,不给他曹操面子! 史载:二十一年夏四月甲午,曹操自进号魏王。五月己亥朔,日有食之。 天怒人怨! 曹操惶恐的看向群臣,这些易代之际的满朝群臣,各怀鬼胎。 身兼天命的皇帝在群臣眼里,已经被拉下神坛,成为了玩物,不在神圣。 汉代的忠君思想是维系四百年大汉安然统治的纽带,从今日开始,将彻底崩溃。 曹操不会料到,他会开启魏晋南北朝数百年的群臣篡逆的连环局。 百官之中,有为新王朝的诞生而歌功颂德的墙头草。 有暗怀不满,心想着吾可取而代之的野心家。 有暗自咬牙切齿,恨不能行荆轲刺秦之事的汉室忠良。 更有着表面称赞,内心骂娘的双面人。 曹操一一看在眼里,清理,从这一刻开始了。 群臣下朝后。 有人察觉,邺城在四五月间,都没有下过一滴雨,五月,还发生了日食这样的诡异天象,这成为了他们讥讽曹氏不得天时的根源。 为曹操献上贺表,称赞功伐,褒述盛德的杨训,被时人讥笑为‘希世浮伪’。 连同他的举主崔琰,也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遭受猛烈抨击的崔琰忍不住给杨训写书信曰:“省表,事佳耳!时乎时乎,会当有变时。” 本意是:你写的文章,还算不错;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一些事情是会发生变化的。 就这一句话,掀起了邺城五月,清洗朝堂的序幕。 校事府卢洪即刻将书信用皂布包裹,呈送到魏王面前。 声称:“崔琰讽喻朝政,故不得公之于人。” “此中书信,皆是诽谤大魏之语,魏公不必过目。” 曹操根本不需要看。 登王后,曹家的野心不在需要隐藏,曹植的表演到此为止了。 和他一切有关的汉室臣僚,姻亲大族,都不会有好结果。 从崔夫人被杀开始,崔琰就注定是必死的。 卢洪的证据是真是假,有关系吗? 想杀人,有的是理由。 魏王怒曰:“在谚语中。‘耳’不是个好词。‘会当有变时’,是什么时候?孤死的时候有变吗?” “来人,将崔琰罚为徒隶。” 徒隶,即刑徒、奴隶,要在脸上刺字。 清河崔氏时代名门,岂能受此屈辱, 数日后,曹操使人视之,崔琰辞色不挠。 想杀他都找不到借口。 “没理由,那就编。孤养你们校事府的人,可不是让你们吃干饭的” “唯!” 数日后,卢洪又说:“魏公,崔琰服刑,私自串通宾客,门若市人,这生口,对宾客虬须直视,常常瞋怒,可能在诅咒魏王。” 机会来了。 魏公挥挥衣袖,大方的“赐死!” …… 满朝震动! 若说杀孔融、许攸、娄圭、刘勋,曹操还能找得到一星半点儿借口。 可崔琰和荀彧一样,完完全全是冤死的! 为了魏公称王这一步棋,他从一开始就注定活不了…… 最早跟随曹操的谋士毛玠在狱中见了挚友最后一面。 看到满身是伤的崔琰,毛玠对曹操的愤怒已经到达了极限。 “魏王,何故冤枉崔公!” “我要上表魏王!还你清白。” 在狱中被折磨的不成人样的崔琰用尽最后的气力,死死的抓住毛玠的手臂,气若游丝的说道。 “你现在要做的是快跑……” “与我撇清干系,快走吧。” 以清廉公正闻名于世的毛玠,怎么也不会想到,就因为今日见了挚友一面,会惹来杀身之祸。 权利的屠刀下,杀人不需要任何借口。 毛玠刚出监牢大门,校事府的人员已经将他团团包围。 “毛玠,敢私自去见脸上有刺字的反贼,你就不怕妻儿没入官婢?” 毛玠心知大难临头,仰天大笑。 为魏王卖命二十年,尽忠职守,未曾偏废,却不料是这个下场。 “我现在算是知道,为何邺城几个月都不下雨了!” 卢洪当即将毛玠缉拿:“荒唐,你是在苛责魏王无道吗?” “来人,将毛玠下狱!” …… 毛玠也活不了,但他的下场要比崔琰好一些,仰赖群臣求情,最终得以死在家中。 在汉川侥幸不死的杨修在临死前,给朝中忠汉之士暗中都留有密信。 然后,作为曹植党羽的他,走上刑台,面对台下的亲友,安然赴死。 “我早知要死,今日死的太晚了。” “不必为我伤心。” “我会在地下等着曹操,等着逆魏的覆灭!” 咔嚓! 血淋淋的人头落地。 清河崔氏、弘农杨氏、以及毛玠、刘勋、琅琊王刘熙的死,狠狠的震慑了朝中百官。 曹操的封王大业以一场政治风暴,席卷不臣。 完美收官。 在邺城朝廷的公卿百官人尽惶恐,唇亡齿寒、兔死狐悲。 他们纷纷期待着,能有一个士族挺身而出,彻底取代曹氏。 而那些忠汉分子,短期之内,也不会冒头了。 接下来,曹操便是要用一场胜利,巩固这个血淋淋王位。 战争迫在眉睫。 然而,曹操收到的好消息,将到此为止了。 五月中旬,河西的噩耗终于传来。 “报!” 鸿翎急使快步入殿。 “报,魏王。” “河西急报。” “刘升之讨平烧当羌!” “金城太守苏则叛国!举郡降!” …… “报,魏王,陇右急报!” “刘备亲率数万大军入汉阳!” “祁山、历城、西县被围。” “曹洪将军,请求增兵。” …… “报,魏王,南安界,出现蜀中兵马……” “报,孙权发兵合肥……” …… “啊!!!” 一切的好心情由此全消。 烽火连五月! 到处都是战争! 曹操盛怒至极,拔出倚天剑,瞬间将面前的案牍斩为两截。 “刘升之,刘备!” “可恨至极!可恨至极!” “孤与此二人不共戴天!” 那殿下的信使,又哆嗦道:“魏王……刘备送来了贺礼。” “贺礼?” 曹操心下狐疑:“抬上来。” 在一片皂布的遮盖下,贺礼被抬上大殿。 砰的一声,巨大的金属落地。 曹操掀开皂布一看,居然是一口钟! 上面还写着铭金大字:“为大汉忠良曹征西,送钟!” 送钟,即为送终! 还讽刺了一下曹操早年相当征西将军的愿望。 赤裸裸的羞辱啊。 曹操袖袍之中的手臂骤然发颤。 “好一个刘备,织席小儿,欺孤太甚!” 曹操紧握倚天剑,将铜钟劈砍的火星四射,声震满朝。 周遭的谋士都是惊恐至极,不敢上前。 直到曹操泄气之后,刘晔、司马懿方才上前把魏王手中的兵器拿开,慢慢安慰道。 “魏王!消消气,忍一时之怒啊。” “这刘备把钟送来,就等着魏王自己敲啊……不要中计啊。” 曹操看着满是剑痕的铜钟眼神大震,这才反应过来,是他自己亲自敲响了大魏灭亡的钟声! 不好的兆头弥漫在魏宫之中。 整个五月,魏公登王并没有给邺城带来新气象,反而四面兵祸起。 曹操心头压力极大,只感天旋地转,额头作痛,眼前一黑。 “啊”的一声,摔倒在地,彻底昏了过去。 “魏王!” “快传太医,快传太医!” “许褚将军,此事,决不能传出去!” “快封锁宫门!封锁宫门!” 建安二十一年五月,不下雨,日食,魏国建。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一百七十六章 天下反曹,三国争锋!请魏王入瓮! 曹操昏死的消息,被封锁,并没有传播出去。 此刻,作为光武帝的子孙,作为汉室末胄。 刘晔也因刘勋之死,兔死狐悲。 他坐在殿下,时常不安。 只是神情越发恭顺,态度越发谦卑。 曹操稍有声响,他便会立刻来到榻前慰问。 “魏公的儿孙都没这么孝顺啊……” “三天三夜了,子扬是一刻都没合过眼啊。” 说话的人名为蒋济,字子通,曹魏名臣。 此人与司马懿一样,乃是丞相主簿,二人各自兼任东、西曹属。 可以说是平日里最容易接近曹操的幕僚。 “子通,你也别笑话子扬。” “他是刘勋的旧部,又是阜陵王的后代,担心被牵连,也是理所当然。” 司马懿的话引起了蒋济的注意。 他常年混迹扬州,对阜陵国被废一事也是有所耳闻。 “你不说我还忘了。” “建安十一年,魏王废除了八个刘姓诸侯国,阜陵王刘赦当时就死了……” “啧啧,此人,连自己的同族血脉被杀,都能视之不顾,还能十年如一日的侍奉魏王,这可真是衣冠禽兽啊。” 司马懿连忙推责道:“子通,你别胡说,我可不知道阜陵王之事。” 旋即,蒋济又看了一眼坐在榻上,满眼血丝眼皮子上下打架的刘晔。 此人明明都要熬不住了,却非要强撑。 “唉……这般狠劲儿,这般定力,比喜欢装病的仲达还能忍啊。” “嘶,我记得当年魏王召你入仕,仲达可是装成风痹症,宁肯把自己的腿打断都不愿意去啊……现在,怎么,呵呵呵。” 司马懿被揶揄的面色一黑。 心道是:好个蒋济,你会知道我有多能忍,这笔账,咱们留着以后再算。 …… 三人闲谈之际,忽闻榻上传来一声嘶吼。 啊!!!! 梦魇中的曹操厉声大呼。 “昂儿……与我无关!与我无关!” “你母亲,不是我害死的!!!” 惶恐至极,曹操满身大汗,猛然起身。 回到现实后,台下三位谋士竞相起身,争先恐后的来到魏王面前。 “魏王!” 刘晔跑的最快,一计滑铲直接跪倒在曹操面前。 司马懿和蒋济咬牙切齿。 这小子跑的是真快啊,连曹丕都被他甩到后面了。 可出人意料的是,曹操还不等几人到来,直接拔出倚天剑,锵的一声剑鸣响彻大殿。 “贱人,你们这些乡人要来刺杀孤吗?” “你们都是谯郡人,孤何薄于汝?” 晚年的曹操备受疾病折磨。 他大病之后,已看不清来人,心下焦急之际,直接拔剑乱舞。 在场诸人无不后退数步。 曹丕、曹植等亲人都不敢上前。 “都给孤,滚!” “都给孤,死!” “魏王病了,快传太医令!” 惊呼声,恐惧声,舞剑声响彻宫廷。 根本没人敢上前。 司马懿疾呼道: “武卫中郎将,快拦住魏王!” 许褚迅速上前,用强大的力量直接抱住曹操的腰腹,虎卫军们亦是上前抱住曹操的手臂。 “魏王,不能乱杀啊!” “要杀,就杀俺吧。” 砰砰砰! 曹操盛怒之下,连续用剑柄敲击着许褚的后背,疼的许褚满面狰狞。 一直打到曹操失去气力,手中剑脱力的掉落在地为止。 正待此时,司马懿看准时机,快步跑向兰锜,将剑鞘拾来。 “公子!快!” 曹丕心下颤动,他还不敢上前,只得推了一把十二岁的曹叡。 厉声道: “叡儿,机会到了,快去!” 年少的曹叡胆略过人,他快步走到殿下,将剑鞘束在腰间,直接拾起倚天剑。 锵的一声,长剑回鞘。 曹操眼中的杀意,也随之消散。 他看向这個年幼的孩子,似乎从他身上看到了曹昂的身影。 勇敢,成熟,果断。 曹操慢慢卸了力,意识逐渐清醒。 “虎侯……有劳你了。” 被打得鼻青脸肿的许褚默默抬起头来,擦了一把嘴角的鲜血。 这个跟随曹操征战半生的将军,如今也已两鬓白发。 “魏王,快快躺下休息。” 曹操见许褚在身旁护卫,总算安下心来。 “虎侯,你要一直待在这。 “文若他们都走了,都背叛了,孤能信任的,只有你。” 许褚满眼热泪道:“魏王,俺不会走。” “俺绝对不离开这。” 曹操情绪稳定下来过后。 刘晔等人方才上前。 任谁都看得出来,曹操的身体已油尽灯枯,已经没有几年了。 “魏王,刚才发生何事?” 曹操看着近在眼前的嫔妃、子孙和臣僚,回想起刚才那个噩梦,顿时掩住面庞,内心震动。 “孤这一生,未尝后悔过。” “可要是人死后有灵,曹昂来问孤,他母亲所在何处,孤将何词以答?” 丁夫人之死,涉及帝王家事。 众人只能沉默不语。 曹操这一生最看重的孩子是曹昂,曹昂死后,是聪明的曹冲。 在此之后,就没有任何一个孩子被他看得顺眼。 “孤死之后,曹家基业,可传于谁人之手?” 曹丕和曹植都纷纷上前露头。 可曹操只是瞥了他们一眼,旋即眼神黯淡,眼角溢出一丝浊泪。 他躺在榻上,目光穿越曹丕,看向了台下那个执剑的少年郎。 曹丕和曹植都是目光震动,同时向后望去。 是曹叡…… “相貌俊美,超凡脱俗,年幼聪慧,胆略过人。” 曹丕惶恐不安,可很快反应了过来。 曹操这是准备要立储君了! “父王!” 曹丕欣喜万分,可面上仍旧是一片浊泪。 “父王,好生休息,莫要再说了。” 曹操强撑着身子,指着曹叡起身道。 “能安曹家三代者,必此子也。” “你们都退下……” “叡儿、及府中幕僚留下。” 曹丕尚不确定曹操用心。 只是从曹操开始打击曹植党羽来看,这一切应该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了。 管你看中的我,还是我家儿子。 皇位始终能传到曹丕手上。 众人散尽。 曹操被曹叡搀扶起身,缓缓走到殿下前。 在这爷孙面前,横布着一张七八丈长的九州坤舆图。 “叡儿,知道孤为什么要把大汉十三州改为九州吗?” 曹叡思索道:“因为恢复了九州,冀州就是最大的,以冀州为封国,魏王就可以统御万疆。” “那是之前当魏公的时候,现在孤是王,今后会是帝。” “当然,迟早有一天,这九州天下会传到你的手上。” 曹操低头看向孙子,曹叡的眼中亦是生出了一丝熊熊烈火,少年的心志远大,似要把舆图上的每个角落都全部记住。 “但现在,西边起了火。” “孤不要的土地,刘升之去抢了。” “刘备带着大军去了汉阳。” “孙权小儿也准备偷鸡摸狗。” 西线,东线同时起火。 尽管魏国的总实力要比孙刘两家加起来还要强得多。 可魏国的国界线太长了。 曹操看着地图上的河西心下震恐:“竟没想到,真被贾文和说中了。” “羌人受西方金行之气……刘升之率军从南攻,南方主火,又是一身绛甲,妥妥的以火克金啊。” “该不会,真让他把河西全打下来吧。” 刘晔沉默半响,又开口道:“魏公,刘升之兵力不多,虽则得了苏则为后援。” “可河西四郡叛军、羌胡仍有十数万。” “短期之内,刘升之平定不下来。” 司马懿亦是点头道:“魏公,雍凉已是出现了三处战场。” “刘升之在河西对抗十数万羌胡。” “法正在散关面对张郃处于劣势。” “目前,我军最要担心的是刘备!” 刘备!刘备!刘备! 曹操现在听到这个名字头都是大的。 别看营销号把刘备说成不知兵,只能带几千人打仗的将才。 实际上,刘备是蜀汉阵营之中少有的能带领大兵团作战的统帅。 由于蜀汉总兵力一直不多,有机会带领数万人征战的。 前后也就只有刘备、关羽、诸葛亮、姜维这四个人。 荆州、益州、汉中是刘备亲自带兵打下来的。 对抗张郃、夏侯渊,是刘备亲自上阵指挥的。 实际上,诸葛亮、黄权、法正这三人在刘备集团的军事生涯中,大部分时间充当的是秘书和幕僚,真正做决断,临战调兵遣将的都是刘备本人。 一个大集团里,出主意的人或许很多。 但是作为强权君主,拿主意就只有刘备。 正如,房谋杜断,杜如晦的断和房玄龄的谋其实是一样重要的。 稍不留神,玩成官渡之战时袁绍那样优柔寡断,对于一个政权就是灭顶之灾。 刘左将军在徐州就有骁勇之名。 自刘备死后,曹魏朝堂上的舆论认为,蜀中没人能带兵,对西线没有防备,差点被诸葛亮第一次北伐夺下陇右,就是这个原因。 目前大兵团会战,曹操最担心的就是刘备和关羽。 当然,现在又多了一个刘升之。 “刘备大概能动员多少人?” “把情报搞清。” 台下,魏公的数百幕僚们迅速对照户籍和校事府提供的情报开始计算。 算盘子敲得叮当响。 蜀川编户齐民不过二十万户,汉川户出十万。 如此,刘备可征发徭役出民夫、徒隶、近三十万人。 不过,这只是理论上的数字。 考虑到汉川往岁大战,各县的民力损失不小,刘备下令一年内不改天师道旧制,免收租税,还要安顿庶民,这一部分人,他调遣不了多少。 征发徭役按汉制,每户只能调遣一个二十三岁以上壮丁。 不愿或不能亲自服役者,可出钱雇人代役,这项制度曰“过更”,代役钱称作“更赋”。 也有因特殊情况免役的:如宗室、士族、有高爵的官僚及其亲属,县、乡的三老,及被选为孝悌的力田者、博士弟子、家中生子、服丧,逢天灾兵祸之害而免役等等。 此外还规定,获得1级至第4级“不更”爵位的人可以4年免役;爵在第9级“五大夫”以上的人可不事徭役。 综上所述,刘备如今能调遣的徭役能有十几万人就不错了。 蜀道艰险,千里金牛道运粮困难,若刘备发动五万大军北征,至少需要十五万民夫服徭役去治道运粮,才能满足补给。 十五万青壮……不是个小数字。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曹操看到这个结果眼神一狠。 “散关有八千,河西有一万,除去益州各地守备,刘备再带五万人出战,已经近乎是倾巢而出了。” “大耳贼,想做决战吗?” “他的粮道撑得住吗?” 刘晔拱手道:“撑不住,所以刘备选择了四月末出兵!” “春苗已经种下,夏季出发,刘备便可收获麦秋!” 百谷以其初生为春,熟为秋。 小麦以孟夏为秋。 在古代,四月便称孟夏、麦月、麦序、麦候。 往岁魏军屯田兵在陇右种下的冬小麦在四月逐渐成熟,五月就可收割。 曹操想到这里,心下大惊,手指不断捶击着木案。 “大耳贼是想抢割上邽之麦,取食于大魏国境!” “如此,待蜀中秋收之后,五谷丰登,他便能大发徭役,与我军长期相持!” 战争是国力的抗衡。 不识五谷,不知节气,百姓无从调养生息,国家便无以为战。 蜀中文武在制定凉州战略之时,早已将民力、节气考虑在内。 可怕的计略。 曹操这才反应过来,前线的将军们不敢说实话,每每写战报都是溢美之词。 现在局势清晰了,刘备布局完成了,你曹洪才求援。 孤有什么办法!!! “陇右已成陷阱。” “援军进去了,就将千里无粮。” “法正的偏师在断粮道,袭扰关中。” “刘升之把叛军羌胡全部挡在河西!” 陇右,完了…… 司马懿惊恐道: “魏王,河西可以给刘备,但陇右绝不能丢啊!” “我军在陇右与关中可以夹击汉中,一旦刘备得到陇右,也可从陇右、汉川两路出兵夹击关中。” “此乃天下形胜!必须保住!” 曹操深以为然:“眼下,即便知道刘备的计略,孤亦是不能坐视不顾了,我军在关中、陇右的总兵力超过刘备,必须把战局打开。” “传令,让黄须儿出兵,守住渭水北道的粮道。” “张郃进入汉阳,择险要处扎营对峙。” “另外,陇右各郡需抢割小麦,来不及收割的,就一把火烧掉。” “决不能留给刘备!” 战况紧急,饶是曹操大病初愈,也不得不亲自出征。 “传令,由伏波将军夏侯惇总督淮南二十六军,对抗孙权。” “张辽、乐进在,孙权过不了合肥。” 明确的指令下达,整个邺城羽檄交驰。 国家机器迅速动员,魏王府中的官僚们陆续征发徭役,水陆两道粮草兼行。 洛阳敖仓、长安仓的粮食不断运往前线。 曹操穿上铠甲,坐上羽盖车,带领魏国禁军从邺城一路南下,驻扎洛阳,作为多方后援。 全面战争,开始了。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一百七十七章 曹刘决胜负,汉魏拉开国运之战! 曹魏,雍州。 汉阳郡。 听闻刘备率大军北征的消息,整个陇右四郡震动! 尽管先前法正和刘云频频在西线出动,打出了不小的战果。 但是刘备的主力尚未出现,刘备本人更是在蜀中四面游山玩水,做足了障眼法。 所有人都以为刘备只是小规模的试探,没有人相信他会在发动汉川之战的第二年就发动一场不下于汉川之战那样的大战役。 但是如今的结果就在眼前,刘备的主力已经攻到了汉阳! 先前魏国官僚们还在思考刘备是打算进攻陇右还是进攻关中,现在,任何人都不需要怀疑了,这一次,刘备动真格的了! 远在襄武的曹真收到消息后,留下五千人驻防襄武,日夜兼程带领1万大军前来增援汉阳。 野战兵力驻扎在南安郡和汉阳郡之间的洛门。 洛门,是渭水上游河谷中一个较大的村聚,又叫洛门聚。 曹真率一万人在此驻扎,向西可以增援南安,向东可以保住汉阳。 粮道可以沿着渭水运输。 如此,曹洪带着8000兵马驻防冀县,与曹真组成二线防务。 前线5000人分守在祁山堡、西县、历城、上邽。 作为阻挡刘备的第一线阵地。 两次洮西大战后,曹魏在陇右的野战兵力锐减。 而他们面对的刘备主力已经超过5万人马,谁都没有想到刘备居然会下如此决心! “益州的百姓都不用种地了吗?” 踏踏踏。 回到冀县过后,以曹洪,曹真为首的陇右军方,立刻进行了战争动员。 “都护将军,刘备统帅数万大军,来犯汉阳,武都郡内,居然全无声响,这是怎么回事?” 武都郡明明是魏国抵抗刘备的最前线,可是刘备军居然在此穿行无阻,直接打到了汉阳的南部,太离谱了! 尽管,曹真知道刘备在汉川之战后控制了部分武都郡的领土,例如沮县和故道。 可这是出陈仓道的要所,法正在此机动并不稀奇。 但是,出祁山道的必经之地,西部的下辨、武都等靠近魏国领土的县城,可是都在武都太守杨阜手中。 武都是对抗汉川的第一线,就算刘备出兵了,你杨阜总得有個预警吧? 现在好了,刘备近乎是在魏军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突然杀到了汉阳。 连曹真都是连夜带兵回来主持局势的。 曹洪心下生疑:“你是说杨阜和刘备有勾结?” “这么说好像也有些道理,这些汉阳儿辈本就是关西人,狼子野心,居心叵测,文烈有些话说的没错,这些汉阳人,一个都不可信哪!” 曹真摇头道:“目前还不知情况,武都方面与我已经完全失去了联系,只能以最坏的情况去考虑了!” “如果杨阜真的投靠了刘备,那对于我们陇右军的打击将是巨大的,必须重新调整部署!” “伯济,拨你三千兵马,去镇守上邽!” “叔父镇守冀县城,各部见机行事,坚守城池,勿要与敌人交锋。” 清晰的指令下达,曹洪和郭淮二人纷纷点了点头,各自陈兵备战。 眼下战况突发,整个陇右乱作一团。 郭淮到达上邽城之后,没多久邺城方面抢割小麦的军令就已经抵达。 然而这个时候刘备的军队已经扑向整个汉阳郡,如天女散花一般四处围攻县城,郭淮想抢割小麦已经来不及了! 城下! 由魏延带领的5000兵马,已经将整个上邽包围的严严实实,而越来越多的汉军也正在朝着上邽集结,开始在田埂间刈麦。 郭淮看得直咬牙。 “可恨哪!” 站在城楼上的郭淮与城下的魏延冷冷地对视了一眼,这二人先前在沔南渡之战也是见过的。 郭淮不知为何,每每看到这个沉默寡言的将军,总感觉背后一寒。 有种命里被克制的感觉…… 历史上诸葛亮北伐时,带着大军在魏军眼皮子底下割小麦! 如今刘备又带着大军又在上邽抢割小麦。 魏军还不敢出城野战。 郭淮无时无刻不感到头痛欲裂了。 还不只是汉阳,其实南安郡内也有汉军在收割小麦。 紧急的军情不断的从各地传来。 “曹将军!大事不好了,刘备在上邽城下收割小麦!” “军司马被包围了!” 话音一落,驻扎在洛门的曹真心下大震。 上邽乃是曹魏在陇右主要的屯田区,一旦此地的小麦被收割,今年夏天陇右军区的军粮将不足以支撑他们撑过秋收! 他刚要带兵去增援,各部使者陆续到来。 “将军,南安方向也出现了敌军!一日前,太守徐邈,传来急报!” “黄忠带着数千人悄悄越过武城山,正在朝渭水南面的县城进发!” “将军,我军主力退走后,马超也开始鼓动羌人围攻襄武和首阳城!” 曹真心慌了。 陇西四郡除了在后线的安定以外,其他的三郡全部遭到了汉军的猛烈攻势,这些踏出汉川的健儿,养精蓄锐了半年过后,一鼓作气直捣陇右。 而作为抵抗刘备政权最前线的武都郡,如今居然情况不明,真是奇了个大怪呀! “派遣使者前往武都,看一看杨阜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不管是被围,还是叛变,我都要知道确切消息!” 焦头烂额的曹真一连派出了十个使者前往武都。 武都郡,郡治下辨城! 杨阜负手而立,站在城楼上,满目哀叹。 一个月多前,洮西大捷。 马超顺势南下攻克了临洮,自此后,陇西的北伐军便能与汉中守军从南北两面夹击武都郡。 那时候,刘云给杨阜写了封信。 “往岁君子之约,杨公有言,半年以内,任何益州兵不犯境,杨公则帮在下安置百姓。” “如今,半年已过,两军交锋。” “云感念杨公廉政爱民之心,斗胆再说一句。” “公,若愿弃暗投明,刘使君的大门始终为你敞开。” …… 那时候,杨阜没有回信。 如今,轮得到杨阜去选吗? 那些南逃的百姓受的是刘备的大恩,要么去了沮县,要么散布在武都各处田野,法正到来后,更是把这些百姓变成了刘备的眼睛。 刘备若是一声令下,这些百姓必将臣服。 去年曹操远征汉川,在武都大肆屠杀羌氐和百姓,张郃一次性端掉了几个部落王,当地百姓蛮夷恨之入骨,魏国在此根本不具备统治力。 如今陇右大乱,那些憎恨曹操的氐人们也将回到故地,为刘备声威。 事实上,他们现在已经回来了。 望着山中的氐人大军,杨阜也是头疼万分! 武都大部分地区,本来就有很多氐人部落。 百顷氐王杨千万,是白马氐族的首领,世居仇池山。 此外,见于记载的还有符建、杨仆……等许多无名的王侯小帅分布于各墟落间。 氐族部落皆独立称雄,不附势力,不相交往,但氐人有一个共同特点,恨曹操! “建安十九年,夏侯渊将军征马超,屠灭了兴国氐。” “建安二十年,魏王征汉中,又沿途屠灭了兴和氐。” “兴国氐王阿贵、兴和氐王窦茂,都死在魏王手上。” “百倾氐王杨千万,一直跟随马超,兵败后,被迫逃亡蜀中,算是跟曹家结下了死仇。 而阴平氐王雷定的族人雷铜也被魏军所杀……” “天啊……四大氐王都被得罪了个干净,谁能救得了武都!” 生存在武都的氐人不下五万余落,本就对曹家恨之入骨。 你郭淮春天缺粮的时候,没事还跑来抢粮。 氐人们武器装备差,打不过魏军,一直忍气吞声。 现在,刘备带着大军来了,拿西凉马家的信用做背书。 整个武都的氐人全都揭竿了! 杨阜手底下就两千多人,如何拦得住? 刘备不需要攻略武都,大军在武都郡畅通无阻,杨阜根本不敢出门。 遇到魏国的信使,氐人们自发去拦截,见到魏军就杀。 多年前,曹操在凉州射出了一箭,如今,箭矢正中眉心! 是你曹操亲手把陇右的羌人和氐人推向了刘备。 怨不得别人! 在陇西郡的漳县。 氐人揭竿运动的幕后黑手马超,开始更频繁的调动氐人作乱。 跟随马超入蜀中的百倾氐王杨千万,为这一天等候了两年。 襄武城下,势如破竹的羌氐大军,一路在城下耀武扬威。 马超回头望向了身旁的氐王。 “杨千万,想回到你的故乡吗?带着你的人回去招兵买马,在武都为我军声援!” “雷定会响应你的号召!” 杨千万满眼恨意:“只要能杀曹操,我们什么都愿意做!” “兄弟们,回武都,帮刘使君杀曹贼!” “报仇雪恨!” “报仇!报仇!” 羌人被抢掠、氐人被杀戮、当地汉人豪右被瞧不起,整个陇右都不欢迎曹家。 一时间,风起云涌的民族大联盟,朝着逆魏掀起了猛烈的攻势! 杨阜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越来越多的氐人,从山中走出来,响应马超的号召。 如今氐人大军已经在四面围困城市。 杨阜与汉阳也无法取得通信,他能有什么办法? 曹魏只能控制武都西面的几个主要县城,如今氐人们在自己的故乡,揭竿起义。 他们在本土作战,箪食壶浆以迎王师。 和羌人一样,他们宁肯让刘备大军白吃白拿,也不给曹家抢掠的机会。 诸葛亮在隆中对提出的和戎抚夷一直是刘备政权的国策。 而这一战略,将在积攒了足够的势能,拥有了西凉马家这样能够深得羌胡之心的助力后,将爆发出无可比拟的可怕力量。 “踏马的!” 夏侯霸暴怒道。 “刘备是个妖孽吗??怎么羌人、氐人全都听他调遣?” “这些生口,居然敢袭击大魏,父亲当年就该将他们全部斩尽杀绝,一个不留!” 曹真长叹道。 “准确的说不是刘备有这样的魅力,而是马超!” “他最擅长招揽羌胡氐人,为己所用。当年在潼关兵败后,回到陇右几个月就能召集数万羌氐大军为他卖力,由此可见一般。” “这些人的战斗力虽然不高,我军一战可定,但是只要我们无法击败刘备的主力部队,他们就会源源不断的为刘备提供兵源和粮草,直到把我们击败为止!” “阎行……他死的太早了。” 曹真悠然一叹。 “刘升之抓住了我军的命脉,杀了阎行过后,在陇右就没人能对抗马超。” “文烈误国啊!” “局势越发险峻了!还请将军前来增援呢!” 事实上,在扶风郡内的张郃,早已经收到曹真的求援书。 陇右的局势已经越发危急,但张郃一直暗兵不动。 朱灵困惑道。 “儁义,陇右局势已经如此糜烂,再不出击,只怕曹真他们是撑不了多久了。” 张郃这些时日,不断研究舆图,满心震恐。 “我倒是想去增援的,可是如今的陇右已经是一个天崩地裂的大杀局!如果前去增援,我军将面对刘备最精锐的力量。” “刘备在汉川养精蓄锐多时,如今大军一出,兵锋不可阻挡,若是不能耗其锐气,以目前的情况来看,我军未必能与之相持!” “我猜曹休一定是隐瞒了什么重要的情报……否则陇右局势不会突然恶化到这种程度。” 张郃是个实在人,但他也知道魏国之中有这种作风,喜欢将讨贼文书,以一当十,虚报战果。 唯一据实以告的,也就只有夏侯渊。 在魏公登王前后,各地的战报,都会谨言慎行,尽量减少己方的损失,而夸大敌方的战损。 当这种情报的隐瞒,达到了一定程度的数量级之后,整个局势就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邺城远在数千里之外,消息迟滞,对陇右的局势过分的乐观了。 以至于刘备突然发兵之后,酿成了整个陇右的大动荡。 曹休对此事,是要负全责的。 事实上,自从刘升之出兵开始,郭淮就已经察觉了北伐军可能会突然出击。 但是曹休一直不以为意。 马超早在白水关,就已经联络了阴平氐王雷定,而雷定又一直在武都境内联络那些被曹操屠杀过的氐人部落。 当时,陇右军最高统帅曹休在干嘛? 躲在屋里玩女人。 驻守汉阳的都护将军曹洪在干嘛?看裸女跳舞。 如今这些氐人全部从深山中走出,响应刘备。 四处劫掠魏军的粮道,将所过的每一处邮驿系统全部破坏! 武都郡直接失联。 仰仗于曹休在陇右担任统帅期间的疏忽,和法正的计略百出,陇右的情报系统烂完了! 曹真和郭淮再有能力,也无法给曹休擦屁股。 念及此事,朱灵一把将酒水丢掷在地:“晦气啊,这就是曹家的宗亲?什么大魏千里驹?陇右毁在他手里了。” 张郃镇定道。 “不,还有机会!” “主要的城镇还在我军手中,只要坚守住南安,汉阳郡的治所,还有救,我军若能在野战中击败刘备,这些羌氐势力便会自动瓦解。” 朱灵苦笑道:“现在想要击破刘备,难如登天哪……人和、天时都在他手中,我军就占一个地利。” 刘备是个狠角色,张合心里一清二楚。 而且,由于张郃在西线的名声太大。 在交锋中,必然成为了刘备军团的首要歼灭目标! “刘备张开了口袋,只怕不只是为了歼灭已经被刘升之打残的陇右军,而是为我张郃准备的!” “刘备,很想要我的脑袋……” “所以我不能去陇右,在关中机动作战说不定还有机会。” 二人言谈之际,一封军令快马传来。 看到密信的一瞬间,张郃双目震动。 “怎么回事?” 朱灵看完密信,恼火道:“魏王下令让我等前往汉阳郡增援?” “天啊,魏王难道不知道陇右是个陷阱吗?” 张郃长舒了一口气,他仰望天空,内心犹豫万分。 “当然知道,但是陇右太重要了,绝对不能丢。” “魏王宁肯折损几万将士,也不愿意让刘备得到陇右。” “魏王这是要用人头铺路,用魏国强大的国力,强行将刘备赶回去啊。” 上一次汉川之战,曹操粮尽而退,未能服气。 如今双方重新聚集兵马,是为了一决雌雄的。 “没办法,既然邺城传来了军令,就算前面是陷阱我也得去!” 张郃起身走向军帐外。 “传令雍州刺史张既、关中护军赵俨带各路兵马,与我前往汉阳对付刘备!” 谁也没料到,小小的汉阳战场,居然集中了汉魏双方10余万大军! 庞大的后勤压力,让双方都喘不过气。 战场风起云涌,局势变幻莫测。 张郃出兵的消息,很快也传到刘备阵营之中! “主公!张郃入瓮了,他带领5万大军北上,渡过渭水驻扎在清水县,和冀县遥相呼应!” 刘备看着地图上的清水县,一时间眸光微动。 “张郃果然还是老练啊,他没有走陈仓狭道,清水县在渭水以北,他想利用陇山道较为安全的运输线,保证魏军的粮草!” “此人,是否有交战的意愿?” 黄权摇了摇头道。 “张郃一到清水县,便开始沿山扎营,四处搜寻水源,建立鹿角壕沟,看样子,打算与莪军长期对峙!” “主公,我军将敌军各处城池,四面包围,兵力分散,一旦张郃带兵前来突袭,只怕不好对付!” 刘备看向地图,他是饱经战阵的老兵,幕僚的建议,最多听听,不会全部采纳。 “曹操还在路上,张郃虽然骁勇善战,兵力也很强,但是现在优势在我们这边,在确定有必胜的机会之前,张郃绝对不敢贸然出击。” “趁此期间,我军要笼络陇右的豪强和当地的守军,让他们倒向我方!” 说到此事,法正想到了另外一件事。 “主公!我在沮县练兵安民之时,听闻那武都太守杨阜与升之有旧谊!” “汉阳豪右,虽然在驱逐马超之后得到了曹操封赏,可是曹氏对这些关西人并不信任,若能将这些人收为己用,我军在陇右又将有一大助力!” 刘备听闻此言,心下大喜:“如此甚好!” “派遣快马传信给升之。” “他既然于汉川之战后,在武都安排下了这颗棋。” “备相信,必有妙用。” 刘备将手负于后背。 期待的看向天空。 天云滚滚向东去。 当年许下青梅煮酒,晴空生雷。 如今,英雄在迟暮之年,终要一决胜负。 曹家与刘家在陇右的胜负,将决定汉魏国运! “备,和曹操交手二十多年了,从来没有占据这么大的优势过。” “这一次,哪怕曹操亲至,备,必得陇右!”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一百七十八章 巍巍汉家儿,娶妻当娶马云禄也。 陇右战事蜂起,天下动荡。 彼时,还在河西的北伐军,一路向西越过西平郡界,兵临安夷城。 北伐军越打越强,沿途不断招揽归附的羌胡,又有苏则提供粮秣。 麹氏在西平的力量越发衰弱。 安夷城下。 北伐军精兵已扩充到万人。 身后还跟着烧当羌的两万降兵。 守军一见刘云大旗根本不敢与敌,当即开城乞降。 踏踏踏。 健儿们快步进入安夷城。 “传令,将士们不得抄略,违者枭首示众。” “淫掠女子,杀人盗货者,全伍连坐。” 新招募的士兵们听到这般严厉的军法,也收住了抢掠之心。 大队在安夷城休养两日,一边等候苏则将粮秣运来,一边安抚当地百姓,训练新兵。 在此期间,刘云每日都找马云禄学习羌胡之语。 八种羌语、五种胡语,他虽然不必全学。 但是为了解决东汉王朝的烂疮,卢水胡中通用的匈奴语和北方羌语他是必须要学会的。 只有先学会了沟通,才能知晓羌人们的想法,让他们融入大汉。 坐榻上。 马云禄和刘云相对而立。 汉代的羌胡只有语言,没有留下文书,无法写出来。 这少女只能一个字一个字的纠正刘云的读音。 “升之若想要学会匈奴的语言,得从最简单的‘匈奴歌’开始。” 刘云微微颔首。 匈奴歌是汉武帝元狩二年,派霍去病征讨河西走廊之后,匈奴人失去土地后,留下的歌谣。 这也是汉代文书里,少有的记载匈奴语言的文字。 “失我焉支山,令我妇女无颜色。 失我祁连山,使我六畜不蕃息。” 马云禄微笑道:“升之这個冬天在成都博览群书,大有长进。” “不过,这是汉家翻译的语言。” “匈奴,是大汉史官对于北方游牧部落的蔑称,在汉以前,他们被称为猃狁、獯鬻,实际上匈奴的“匈”,应该读为‘夏’。” 刘云深以为然,由于古汉语和当代汉语的读音已经有很大差别。 融入汉末二十年后,刘云已经习惯了古汉语的读法。 按史记记载,匈奴王族的祖先是夏朝王室的后裔——淳维。 夏朝灭亡后,淳维的后代迁移到漠北,与当地众多草原民族融合,形成了匈奴文化。 实际上,匈奴语并非是单一的某一种语系,不能以现代的语言简单分化。 由于草原部落零散的政体,匈奴国境内同时存在多种民族语言,北匈奴西迁以后,留在草原上的各部落零零散散,不断重组融合,语言就更为复杂了。 只是,作为曾经雄踞整个西域和草原的霸主,匈奴语中的一些词汇,至今还是游牧部落的共同语。 学会了匈奴语,再学习其他胡人的语言就轻松多了。 见刘云默默诵读了两遍匈奴歌过后,马云禄又继续说道。 “匈奴歌中的‘焉支’即“胭脂”。因焉支山生长有一种好看的红蓝花,匈奴人采之制作颜料,并用作妇人装饰,故而霍去病将军征服河西后,匈奴传唱:‘令我妇女无颜色’。” “‘祁连’,即是天,匈奴失去了古老的天山牧场,使得六畜不蕃息。” 刘云一一记在心中,只用了一天的时间,就将大部分匈奴人的称谓学完了。 “现在,我来问升之。” “撑犁!是什么意思?” 刘云回答道:“上天!” 马:“孤涂!” 刘:“子。” 马:“单于” 刘:“广大” “撑犁孤涂单于!” “伟大的天子!” 冒顿-----圣 阏氏-----妻 头曼-----万 逼落-----冢 瓯脱-----室 屠耆-----贤 径路-----刀 居次-----公主 …… 马云禄伸手摸了摸刘云的脑袋,露出了一副孺子可教的眼神:“一遍就会,升之非常聪明。” “再问你一个,‘挛鞮’。” 刘云想当然的回答道:“匈奴王族的姓。” 啪。 马云禄手中的戒尺轻轻地敲在了刘云的头顶。 “是匈奴王族的氏,不是姓。” “匈奴习俗,贵者皆从母姓,挛鞮氏的子孙和你一样,姓刘。” 刘云恍然大悟。 这事儿还真不假。 自从汉武帝把匈奴打服了以来,匈奴单于就自称:‘汉天子,我丈人行也’。 到了汉末,民族大融合,匈奴贵族有很多都改为了汉人姓。 匈奴左贤王刘豹、刘渊父子,都是汉化贵族。 “好了,接下来,教升之凉州羌语吧。” 刘云道:“好。” 马云禄有些疲乏了,她伸了个懒腰,嘿嘿笑道:“不过,学羌语和匈奴语不一样。” “你得拉着我的手!” 刘云满头问号:“为什么?” “因为……羌语是一种用心交流的语言,你得感受我的脉搏,才能学会。” 怪里怪气…… 不过,刘云还是照做了。 二人的坐榻相距一尺,马云禄便将坐榻搬到了刘云的面前,呼吸可闻。 马云禄生性活泼,在这坐了一早上,早就累了,她是故意找点乐子,逗一逗刘云。 刘云的身体微微向后靠了靠。 “嗯?手!” 望着马云禄伸来的白嫩手掌,刘云慢慢紧握。 谁知手指刚刚触碰到马云禄的一瞬间,这小妮子的葱指便如同泥鳅一般滑到了刘云的掌心,十指相合。 刹那间,刘云的眸光闪了一下。 “嘿嘿……” “升之,你的脉搏好快啊。” 刘云看向马云禄,脸色微变后,又严肃道:“云禄,时间紧迫,你早些教会我凉州羌语,我才能收服那些塞外羌。” “不要闹了。” 马云禄心中略有不爽,挑了挑眉道:“好吧。” “教你第一个词,‘古麦起’!” 刘云困惑道:“古麦起……什么意思?” “对不起!” 我…… 马云禄看着刘云一脸吃瘪的表情,喜笑颜开,呵呵的笑着。 “看着我干嘛?我就问你,教没教吧。” “教了……”刘云无奈道:“教一些正经点的词汇。” “那就:悟本嘛哈知玉眯……” …… 刘云满脸无语,按理说古羌语同属于汉藏语系,可凉州的羌语怎么就这么难读。 “什么意思?” 马云禄笑道:“今晚你有空吗?” …… 望着少女刻意撩拨的眼神,刘云心里有些发憷。 就是师妹平时跟他闹着玩,也没有这么逗弄的。 “没空。” “下一个。” 马云禄道:“看着我重复一遍:泽嘎泽们悟!” “泽嘎泽们悟,什么意思?” 马云禄坏笑道:“你是我的妻子。” “哈哈哈,升之,难道没有听过凉州人有言:娶妻当娶马云禄吗?” 呼! 这还真没听过…… 你不是凉州男子没人敢靠近的西凉玄燕吗? 刘云望着少女妙曼动人的身段,只感觉大脑在发烧。 他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女人,疯狂示爱,又脸皮极厚。 偏偏刘升之的性格本身寡淡,最应付不来马云禄这样的性子。 马云禄见刘云一直看着她不说话,知道玩过火了。 连忙道了几句:“德基阔吧!” 刘云道:“又是什么意思?” “你别生气了。” “跟你闹着玩呢……现在好好教你。” …… “悟爵泥嘎更多吧!” …… 刘云头痛万分。 匈奴上层的贵族语,好歹和古汉语同源,就算从夏朝开始分化,用音译还能琢磨出几个意思。 这凉州羌语,刘云是完完全全一个字都听不懂。 马云禄看着刘云困顿的表情,眼波溢彩,慢慢解释道。 “这句话的意思是,认识你真的很开心。” “和升之在一起的这一年,是自我家门被灭后,过的最开心的一年。” 刘云慢慢抬起头来,看向少女之际,马云禄的手指紧紧地交缠着刘云的指缝。 她的目光越发浓烈炙热。 刘云这才察觉,马云禄一直在用羌语说着土味情话。 “谁教你的这些话?” “我的族人。”马云禄呼吸沉重起来。 “告诉升之一个秘密,当年我阿翁,其实并不愿意娶我母亲。” 西凉马家好歹是东汉名臣马援的后代。 但是到了马腾这一代,彻底家道中落。 后来马腾还曾起兵对抗东汉朝廷,算是不折不扣的反贼了。 西凉马超别看名声挺大,其实在当时人眼中:是反贼出身、关西武夫、反叛无常、不顾血亲、与羌胡为伍…… debuff加满了…… 所以,马超入了蜀中之后,除了刘备对他尊崇以外,没一个人搭理他。 张飞、关羽、刘巴等人和蜀中士族豪右对他都没好脸色。 是刘升之为了考虑凉州大局,不断给马家颜面,屡次相助。 别看,刘云只是给了马家一个台阶下。 可是,这看似简简单单的几件小事,就好比溺水时的救命稻草,足以让马家为他效死力。 说及往事,马云禄看向刘云的眼神越发炽热。 这少女的眼神不太对劲,如同粘稠的蜜糖一样,吸引着刘云挪不开视线。 她的双眼,就像是青海湖里的碧水,让人一望便要深陷其中。 “父亲从小家贫,年少时以砍柴为生。” “但是他体格高大,为人敦厚,深受乡人敬重。” “在凉州发生群羌作乱之时,他曾招募乡勇起兵对抗。” 刘云问道:“所以,你父亲当时对抗的部落是?” “正是卑禾部,我阿母,是卑禾部的女豪帅。” 刘云闻言深吸了一口气。 “原来如此。” 在汉代西羌部落之中,有很多女性豪帅。 烧何羌的女帅比铜钳,还曾经带着部落归附大汉。 “既然马将军镇压了卑禾部,那后来,又怎么生下了云禄?” 马云禄暗敛眼波,手指在刘云的掌心打着圈儿。 “因为,西羌慕强,卑禾部的女子只臣服于强者。” “我阿母战败后,找父亲单挑了好几次,一次都没打赢过。” “然后,阿母就变了心思。” “她打扮得花枝招展,没日没夜地骚扰阿翁,敢靠近阿翁的女子,都被她赶走。” “我阿翁烦了,拿着刀一路追着她,连追了一天一夜,直到入了一处温泉洞穴。” 说到这,马云禄笑盈盈的脸上突然出现了一抹红晕。 还不等刘云继续追问。 马云禄便直接坐到了刘云的腿上,双手紧紧的环抱着他的后勃颈。 温热的呼吸打在了刘云的脸上,温香软玉在怀,这一次,他动心了。 西凉的可怜小马,和刘云有很多相同之处,比如,都对曹操有血仇。 都羁旅在外,无依无靠。 都曾被人轻视,瞧不起。 刘云伸手拉马家一把,既是同病相怜,也是心里移情。 他对马云禄有种天生的同情感,这是在有着共同经历的情况下,产生的心理补偿。 刘云以前从来不敢抱马云禄。 但今日,他的手却主动地揽着少女纤细的腰肢。 满头青丝垂拂在刘云的手背上,让他感觉酥酥麻麻。 “入了温泉。” “然后……在那里发生了什么?” 明知故问。 耳根通红的马云禄朱唇微启,喃喃道:“然后莪阿翁问她,你为什么一路跟着我……” “我阿母回答:嘎!葛!的!伯!” 前几天,刘云也问过马云禄同样的问题。 那时马云禄的回答也是这四个字。 “什么意思?” 灼热的眼神互相交缠,马云禄的额头抵向刘云,嘴唇越来越近,直到热乎的气息,贴近到没有距离。 “我爱你。” …… 暧昧的氛围,被屋外的冷风吹散。 庞德快步入屋,大呼道。 “升之,喜报,喜报啊。” “在河关起义的羌帅蛾遮塞,已经决心归附我军了!哈哈哈。” 踏踏踏。 沉重的脚步声踏入屋门。 看向屋中的一瞬间,庞德双眼发愣。 “怎么了……突然这种眼神。” 马云禄和刘云都是正襟危坐,同时望向门外,少女轻揉着嘴唇,露出了冰冷的眼神。 如果庞德不是刘云的部曲。 现在马云禄就已经抄起西凉矛,给他捅个对穿了…… 庞令明!!! 少女五指攥紧,紧咬银牙,气氛都到这了,明明才刚刚开始,你什么时候不来,偏偏现在来! 你等着,女子报仇,十年不晚! “我……到底咋了?” “算了,看来来得不是时候。” 虽不知屋中刚才究竟发生了何事,可庞德终是脊背一凉,瞬间花式转体,连忙关上屋门,一溜烟儿跑不见了。 …… 片刻后。 安夷城,主府内。 群将皆在。 “护军,饿何、烧戈、伐同三部羌兵被曹真讨平后,陇右的羌人越发憎恨逆魏。” “蛾遮塞的部众已经从白土城来到安夷城,归附将军。” 刘云心下道好。 “有了羌人的援兵,我们在河西的军队就会越滚越大。” “在河西走廊的敌人到来之前,我军必须招揽能与敌人决战的兵力。” “苏君。” 苏则拱手道:“请升之吩咐。” “烧当羌的降兵尚未诚心归附,在解决麹演之前,不能把他们放回塞外。” “就由苏君先将他们安顿在金城,羌王死后,烧当羌各部人心散乱,要妥善安置,不能激起变乱,等我拿下西平郡,再一起解决。” “大汉跟凉州羌人斗了上百年了,我们来此,该为这场战争画下休止符。” 苏则颔首道:“唯。” 刘云又看向诸将。 “清点兵马,我军和蛾遮塞所部羌兵,威服西平。” 王平又道是:“护军,刘使君从汉阳发来急报。” “想问问你,有没有办法招揽汉阳豪右。” 刘云接过密信,简单看完过后,便将此事随手解决。 “汉阳有伯约在,受歧视的当地豪右,不会忠诚于逆魏。” “我修书一封,你派人送去汉川,伯约见此信,会知道怎么做。” 全局安排妥当。 刘云登时起身,吩咐道。 “诸将进发,克服西平。” 马云禄冷萌萌的瞪了一眼庞德。 “我建议,庞令明当先锋。” “我……” 这丫头是真记仇啊! 庞德有苦说不出。 刘云看着一脸无辜的庞德,大笑道。 “行吧,令明,出发!”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一百七十九章 欲伸大义于天下,虽千万人吾往矣! 北伐军沿着湟水一路北上。 纵览河湟风光。 北部的达坂山和南部拉脊山将河谷包围其中。 湟水越往上游走,水源越清澈。 刘云带着羌胡大军,一边行军,一边给他们讲解汉朝在这条道路上留下的神奇故事。 “此道名为羌中道,也是丝绸之路的南道。” “若你们能穿越湟水的尽头,便能看到传说中的西海,和秀美的日月山。” “遥远的西王母国就在这更西面了。” 羌中道,是绵延在湟水流域、青海湖、柴达木盆地之间横贯东西的道路。 当年张骞出使西域回归时,为躲避匈奴,便改行南道,向东南经阿尔金山,进入柴达木盆地。 欲从羌中道返回长安,但在这条路上还是被匈奴抓住了。 匈奴关了他很多年,用尽策略,却不改其志。 说到这里,刘云胸中义气振奋。 大汉边塞上,出现了多少英雄豪杰啊。 是他们用自己的生命,一次次的踏过不毛之地,顶着高原的恶劣气候,让汉文明超越了长城,超越了河西走廊,超越了葱岭。 丝绸之路的商队里,处处飘扬着他们的功绩。 羌笛和胡笳声中,到处都是他们的故事。 而仅仅过了两百年。 西域丢了。 河西守不住了。 凉州也要被抛弃了。 准确的说,从曹操恢复九州制开始。 凉州这个名字,就已经消失了。 汉武皇帝当年开拓的土地,一点点的被放弃。 那些荒芜的土地,倾倒的烽燧如今已无人守边。 可大汉的故事还在这片土地流传,丝路上还有着打着汉家旗号的商队。 只要汉家还有一个儿郎记得这片土地的名字,凉州就永远不会消失。 “西都县,是西平郡的郡治,只要攻克此地,西平麴氏的统治将彻底被瓦解!” “我们会夺回西平郡,也会夺回日月山下的西海郡。” 刘云纵马飞驰在前,这片神秘的土地,让他感到兴奋至极。 “将士们,你们想见见传说中的西王母吗?” 无论是羌人还是汉兵都对这個神秘的传说感到好奇。 “想!” “做你们的梦去吧!哈哈哈。” 刘云大笑道:“西王母可是个豹尾虎齿的母夜叉,世上根本不存在这样的怪物。” 事实上,生存在阿尔金山、柴达木盆地的羌人部落,的确有很多以母系首领为主的奴隶制部落。 自西周开始,西域一直都有着西王母的神秘传说。 直到汉代,湟中附近的羌人仍然保留着一些女性首领。 不过,刘云可不打算为了见一见这传说中的国家,而带着上万大军穿越柴达木盆地。 羌中道艰险难走,千里无人烟。 自从河西走廊开通后,就没什么人走南线了。 “我们的目标不仅是西平,还有西海。” “王莽篡位后,没做过什么人事儿。” “但是,他花费重金,把西海的土地从卑禾羌的手中买了过来。” “从此之后,西海郡便是汉家的土地。” “我们要把西海从卑禾羌手中收回来。” “把每一寸属于大汉的土地都带回来!” “天祚大汉!” “天祚大汉!” 还不等北伐军大军到来,整个湟水上游感受到了强大的压迫力。 生存在此地的羌胡各部落,纷纷源源不断的倒戈北伐军。 行军过半,生存在白石城附近的羌王蛾遮塞带队前来。 “护军,此人便是羌帅蛾遮塞。” 刘云看向那披发左衽的羌人, 由于他的凉州羌语还不太熟练,便由马云禄代为翻译。 “大帅愿意归附我军,实乃明智之举,我家主公将上表天子,封阁下为归义侯!世受永昌。” 马云禄掐了一下刘云的胳膊:“你能不能别文邹邹的,我怎么给他解释这么多词。” 马云禄叹了口气,换了些简单的此语:“你大大的有功,天子重重的嘉奖!好好干!” 蛾遮塞闻言大喜。 连忙将自己的3000羌兵和刘云的北伐军合为一部。 整编过后,这支部队已经具备了万人的规模。 在和马云禄的沟通中,刘云得知蛾遮塞是汉人给他的名字。 遮和塞都是堵着道路的意思。 他们常年活动在白土和河关附近,阻挡道路,又以飞蛾为图腾,所以首领叫蛾遮塞。 至于其本名,马云禄叽里呱啦说了半天,刘云也没听懂…… 大军在此稍作停歇过后,便向西都城进发。 不多时,行军过半。 大军刚到西都城下,早先与刘云已经有所联络的卢水胡王治无戴,已率领剩下的军队前来参拜。 “湟中卢水部,治无戴携部落民,愿归附讨魏护军!” 此人居然会说古汉语…… 稀奇! 刘云抬头观其相貌,和白虎文一样,一概是匈奴人的装饰。 马云禄又嘱咐道:“‘治’姓,是湟中卢水胡中的大姓。” “这是汉人的姓氏,卢水胡人归附汉朝较早,很多人常年跟随汉军出征打仗,他会说中原雅语,并没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刘云点了点头。 好在身边有一个精通凉州事物的小翻译,要不然这些人的族源,光靠他自己还真搞不清楚。 那治无戴恭敬道:“白虎文叛变过后。带走了大量部众,我与他争执不休,未有定数,便一直留在龙夷城。” “听闻将军一战击败烧当羌,我部的族人都愿意归附将军,永修同好!” 话还说的挺利索…… 凉州如果都是这样汉化程度比较深的羌胡,那大概也不会治理的这么困难了。 “你部现如今有多少兵马?” 治无戴拱手道:“胜兵八千,都是骁勇善战之士,皆愿意跟随将军作战!” 刘云点了点头:“好!将你的部队与我军合流,不过得按照我军军法行事,违者,我可不饶!” 治无戴以手抚膺,对天发誓:“将军放心!我必会约束好部下!” “我们湟中卢水部,一直心在大汉,曾多次跟随王师出征西域,知晓汉军的规矩。” 刘云点头称是,旋即整合各部,一万八千大军,兵临西都城下。 在城头的麹演,望向城下的大军,一时间,心中大震。 纵目望去,北伐军甲胄精良,金戈朝天。 漫山遍野的羌胡紧随其后,不可计数。 汉代,将外籍雇佣军分为两类。 义从:是由汉人将领直接调度指挥的羌胡精锐。 归义军:是由羌胡部落王带领的仆从军。 北伐军在凉州之地吸纳了大量的羌人义从,如今又有蛾遮塞和治无戴的归义军,实力越发壮大。 曹操做梦也想不到,刘云在陇右因地制宜采用了大量的羌胡向导和翻译。 不断的招纳羌胡兵马分化各部,以至于北伐军现在的势力如同滚雪球一般越滚越大。 等到解决河西之事,刘云将会带领数万羌胡归义军,与刘备横扫陇右。 自那时,整个凉州战场将合为一处,无人能阻。 只是,现在还轮不到曹操头疼,真正感到强大压迫力的乃是麹演。 他的两个兄弟麹英和麴光,分别驻守着东南两门,他自己守着西门。 西都城北面沿着湟水而建,只有三面城门可包围。 一旦刘云带主力攻城,就算他打不过,还能逃去西海。 不过,当麹演真正感受到北伐军强大的压迫力之时。 他突然发现,现在想走也走不掉了。 两千名骑兵已在城外山呼,健壮的骑手们如同游龙一般,迈过山岗,环山巡逻。 刘升之已经在麹演逃走之前,把西都包了饺子。 “两日前,我等就该弃城而走的。” “自从允吾城下战败过后,我方兵力锐减,又在破羌城、安夷城连败两阵,如今西都城中守军不过3000,外无援兵,能守到几时?” “怎么办呢……大哥,你倒是说句话呀,再这样下去真要被灭族了,他刘升之何等人也,你应该清楚!” “此人下手可不留情面啊……” 麴光和麹英与体型肥壮的大哥不一样。 这二人一个尖嘴猴腮,一个满脸憨愚。 麹演见北伐军势大,心下发颤:“那我能如何?” “芒中、注诣害杀我也,这两个蠢羌王,不听我令,非要前去投入大军团追杀,结果被打的一败涂地,害得我军的部队也被乱兵冲垮了。” “打是打不了了,刘升之用兵如神,咱们还不如趁夜精选骑兵,离开西都,逃到塞外算了……” 麹英恼火道。 “难道就把西都城拱手让给刘升之?” “我可受不了塞外那种苦寒的日子,要去,大哥你自己去,我才不去!” “我就是死也要把西都城守到最后一刻!” 麹氏三兄弟,各有野心。 历史上,三人先后在凉州掀起过叛乱。 作为西平郡内的地头蛇,割据一方,独立建国,称霸河西一直是麹氏家族的目标。 现在麹演战败,自知不敌北伐军,另外的兄弟两人却没吃过亏,自然不愿就此放弃。 “好大的勇气呀……可惜没什么远略。” 三兄弟争执之际,一位身穿黑衣袍服的老翁,默默登上城墙。 这三人看向此人,皆是眼神一惊。 此人头戴刘氏冠,腰悬八面汉剑,瘦脸圆目,须若隆松。 自远而观之,满头鹤发,还自有一副游侠气在身。 麹演见此人到来,心中大震:“郭公……” 西平名士郭宪,字幼简。 西平郭氏作为当地最大豪强,就是麹演也得给他三分薄面。 “诸公,老夫以为以你们的战力,是决计斗不过刘升之的。” “此人文韬武略,冠绝蜀中,在洮西连败曹休、杀入陇右,如入无人之境。” “且,他麾下多有羌胡响应。” “老夫不认为,你们能靠着西都城能死守多久,毕竟平日里你是怎么对待着城内的百姓,诸公应该心中有数,围城的时间长了,不需要刘升之前来破城,城里的百姓就会把你们掀翻!” 郭宪望向城内,西都小城里几乎到处都是奴隶市场。 牢笼里不仅关着着各地的羌人,就连当地的汉民也都尽数被掳去为奴。 虽则中原地区,有不少百姓为了躲避苛捐杂税,会主动依附豪右为荫客。 可汉末的豪右可不是人人都有道德标准。 有些较为良善的豪右会把屯田奴当做自家的财产,多少让他们活得下去。 而另外一些人,会把自己门下的荫客,当成生口,这其中毁绝人伦,丧心病狂之事,难以言表。 麹演冷哼道:“那群生口不敢反我!” “要是敢惹出什么乱子,莪就要了他们的命!” 郭宪深深一叹道:“当初韩随走投无路之际,前来投奔于我,你们设计把他害死了,人头送往邺城邀功,可你们究竟得到了什么?” “曹操把你当工具,让你去对抗刘升之,现在整个西平郡举步维艰,我早就劝过你们,曹操此人不可信,你们却谁都不思量!” “如今,刘云大军压境,我奉劝你们一句最好开城乞降,否则整个西都将因此覆灭。” 麹演不是没想过投降,事实上他在允吾城大败之后,又在破羌城,和安夷城,连败两仗,现如今军心溃散,根本就不敢出战了。 “如果刘升之愿意给出一个我满意的筹码,那我不介意把西都献给他……只是现在谁敢出使敌营,我怕都是有去无回呀!” 郭宪闻言摇头道。 “既然诸位不敢去,那么老夫愿作为使者……只要刘升之保证秋毫无犯,把西平郡献给刘备,也不是什么不得了的事!” “河西卢水胡即将南下,到时候金城、西平将会作为抵抗十几万胡人的最前沿,若找不到援军相助,此地将会寸草不生!” “唇亡齿寒,老夫不希望这场无意义的战争的持续下去了。” 麹演闻言点头称是,兄弟三人紧握着郭宪的手掌:“生死存亡就看郭公了!” 不多时,西都城下! 一道快马驰出。 彼时北伐军正在准备围城。 “护军,有使者来了!” 刘云心下好奇,麹演兄弟反叛无常,又没什么脑子。 能派出谁当使者? “请使者过来!” 不多时,王平带着郭宪入营。 这白发老翁走入帐中。 刘云令人看座。 郭宪端坐马扎,稍作寒暄,看向刘云之际,面露震撼之色。 “果然是钟灵其身,一身正骨!” “天下奇才,贵不可言啊。” “老夫西平郭宪,早听闻护军威名,今日冒昧来访,不曾备礼,还望护军莫怪。” 刘云点头道:“郭公有话直说,我只能给你半个时辰,半个时辰内,若你说动了我,西都可免遭战火,否则我定要西平麹氏,满门屠灭!” 郭宪抚须笑道:“不需半个时辰,护军若要去铲除西平麹氏,老夫愿为内应。” 话音一落,刘云嚯了一声。 这西平郭氏,他也是有所耳闻,麹氏背叛曹魏时,雍凉大军前来平叛。 然后嘛,按照魏军所到之处,妇女不留的规矩。 郭氏家中的妇人,也被曹家一锅给端掉了…… 魏明帝的皇后,当了两朝皇太后的郭后就是这么被收录入宫的。 刘云寻思着,郭宪应该是此女的爷爷辈了。 “我听说郭公乃是河西少有的守信之士,当年韩遂走投无路,投奔各处部将皆被背叛,唯有郭公不愿伤害他。” “曹操听闻此事过后,还表郭公为武威太守……公为何不去赴任?” 听闻此言,郭宪无奈一笑:“将军玩笑耳,众人皆知武威是什么地方,如今河西诸侯乱战,羌胡四起。” “曹操许诺我去收复武威,却不愿给我任何兵将,我如何能去赴任,曹贼最是喜欢耍这种嘴皮子功夫。河西乱不乱,根本不妨碍他曹家篡位。” 刘云点头称是。 就这段时间的交谈中,刘云也能看出郭宪倒还是具备几分凉州义气。 和麹演、阎行那样喜欢背叛的人还不一样,此人有自己的道德底线,做事也颇有分寸。 “先前金城太守说,他在战前收到过几封密信,难不成就是郭公提供的情报?” 郭宪颔首道:“西平郭氏在武威也有眼线,我一察觉到胡人的动向,就立刻给苏君写了密信!” “如今河西胡人皆已准备南下,不过他们距离此地,远在千里之遥,各部落迁徙沿途又要经过大漠,必须得准备周全,三郡叛军彼此也是相互不服,尔虞我诈。” “在他们准备完成以前,将军你还有时间一鼓作气将西平郡、金城郡两郡的兵将整合到一处。” “如此方能对战河西卢水胡,十余万部众!” “这可是十余万人哪,一旦让他们进入金城、西平,南下陇右、三辅,将会给苍生造成多大的困扰。” “老夫虽然人在西平,心却在三辅,在洛阳。” “先前听苏则说,将军心系大汉,欲伸大义于天下,力挽分崩之率土。天下还有如此英才,乃大汉之幸,只要将军用得上,西平郭氏,愿意为将军效劳。” 刘云却不想这郭宪还是一个心怀天下之人,在凉州之士中,如此人才算是难得了。 “我欲攻克西都,然后直捣西海,将塞外羌人彻底收服!” “然后以羌人连兵,对战卢水胡、河西三郡叛军,如此可有胜算?” 郭宪思索道:“生活在湟水上游的部落,还有烧何羌、卑禾羌。” “如今烧当羌和湟中卢水胡,湟中小月氏人,都已臣服将军,但是能否调动他们为将军作战,那就得看将军的本事了!” “在对付河西卢水胡之前麹氏家族是必须被铲除的,否则迟早生出祸患。” 麹氏家族,叛而又叛,心存割据裂土分疆之心,这样的家族绝对不能留在边陲。 刘云开口道:“西都城,城高池深,我军远道而来,没有带攻城兵器,不想在此浪费兵力,还望郭公为我内应!” “择日,里应外合,一举攻克此城,共尊汉室。” “绝不可放任麹氏逃亡塞外,此战必要将其彻底铲除。” 郭宪道:“愿从命!” “将军,老夫且先行一步。” “时机成熟,自有人会前来联络。” 刘云一路将郭宪送出营门。 抬头望去,日光正盛。 庞德望着老者佝偻的背影,不禁感叹道。 “竟不料,凉州常年兵乱,群盗四起,豪右争雄,在遥远的西平郡,却还有如此忠勇之士。” 刘云笑道。 “当然有。” “只要四百年大汉的旗帜还在,忠于汉家的儿郎,就会一直有。” 他拍了拍庞德的肩膀,突然有感而发。 “国家乱了,社稷歪了,纲常毁了,人心向恶不向善了,天子沦落囚笼,豪右盘剥生灵。” “世人皆知如此,掌握着世上最高权柄的曹操,也在领头如此作为,可这个世道本不该如此。” “令明,总得有人把这个国家重新扶起来。” “把大汉的旗帜扶正咯。” 庞德大笑道:“升之,你想去做?” “我正在做。” 刘云笃定道。 “也,终会做到。” “哪怕只有我一个人,哪怕前方是千万人。” “吾往矣……”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一百八十章 群盗相驰逐,那就杀他个天地透亮! 商议完毕,郭宪快步回到西都城。 兄弟三人见郭宪安然回归。 虽是嘴上说着客套话,心里却是各怀鬼胎。 “郭公,刘升之怎么说的?” 郭宪笑道:“只要愿降,刘云保举汝为西平太守,兄弟各为县吏!” 麹演满嘴乐呵。 “善,有劳郭公了。” “还请郭公下去准备周全,我等备好酒宴,便去迎接护军。” 待郭宪走后,麹演满脸的笑意瞬间垮了下来。 麹英困惑道。 “兄长,真的把那刘升之放进来?万一要是半途生变,岂不是引狼入室?” 麹演冷冷笑道:“你以为我真是要迎接刘升之入城?” “方才,我就派人渡过湟水,去找烧何羌求援了,先把刘升之给我拖住。” “告诉兄弟们多备酒肉!咱们把刘升之放进城来,给他准备一场鸿门宴,待他们酒足饭饱之际,先要了他的人头!再和烧何羌合力,把敌军击垮。” “呵呵呵,此人一死,咱们便收编他麾下兵将,直捣苏则,到时候带兵横扫河西,凉州就是咱家的了。” 麹演带着天生的反骨,无论臣服于谁,他都不会心甘情愿。 这满脸横肉的西平豪右,信步回到邬堡中,准备埋伏。 铁笼中饥饿的群狼不断撕咬铁门,大声狼嚎。 “饿了一天了吧,我的犬儿们。” 麹英、麴光心下暗喜:“兄长养的狼,向来只吃人肉。” “待会儿,就用刘升之的肉,给它们下饭。” 庖厨造酒肉,城内炊烟滚滚,大肆造饭。 西都城门大开,北伐军浩浩荡荡进入城中。 刘云见城内气氛阴森,偏过头去,嘱咐道。 “士不解甲,马不释鞍。” “看看这个麹演玩什么花招。” 王平拱手道:“唯。” 大军渐入城中。 不多时,一封密信传到了刘云的手中。 刘云心知是郭宪有言,匆匆看过,信上写着将计就计四个大字。 刘云暗暗领会其意,令部曲分头入城,把守各处隘口。 入城后,麹英、麴光二人背负荆条,裸衣献降。 皆曰:“我等死罪,误听那曹贼之言,这才起兵对抗将军。” “如今幡然醒悟,还望将军恕罪。” 刘云环顾四周。 阴云笼罩西都城上,这凋敝的城市之中,根本就是是個人间炼狱。 他见麹演不曾出现,又追问道:“如何不见你们的族兄?” 麴光献出城内太守、属官印信,满眼流涕道:“家兄自在允吾城下见识到将军神威过后,便大病一场。” “已多日不能起身,还望将军体谅。” “如有得罪,我兄弟二人自甘伏于刀斧之下,以求保全家兄性命。” 好一个麹演啊…… 明面上装病,背地里还不知在玩些什么手腕。 “我代刘使君恕他无罪。” “将士们奔波数月,早已疲敝。” “你们兄弟二人早些下去安排食宿。” 麴光道了一声:“唯。” 见刘云面色无异,旋即眼神一狠,暗自高兴,行礼后便与麹英一同退下。 张嶷紧握腰间缳首刀,困惑道:“将军,既已入城,如何不先把他们拿下?” “麹演没露头。” 刘云紧握马缰:“此人可是个胆小鬼,急于抓人,反倒容易把他吓跑了。” “先把他引出来,然后斩草除根。” 快马骑行,刘云只见城中,百业凋敝,唯独剩下一些牲口市场,贸易繁荣。 笼子里,到处都是牛马羊之类的动物。 但是在牛马羊圈的旁边,还拴着一群衣衫褴褛的童男童女。 这些幼童个个面有菜色,神情惶恐,裸露在外的肌肤无不是遍体鳞伤。 那商肆旁的老贩子,露出一口大黑牙,眯着狐狸眼,笑道:“将军……可要买些生口?” 生口便是汉代的奴隶…… 他们在奴隶市场上和猪马牛羊拴在一起,因此这些奴隶们的身体上也多是腐臭之味。 来往的奴隶贩子们一边拿出记载他们身份的傅别和判书,一边厉声吆喝着,努力的要价。 马云禄看着那群窝在蓬草中,骨瘦嶙峋的童男童女们心下一软。 她琥珀般的眸子之中,氤氲出了一丝不满。 “升之……” “嘘……” 刘云瞥了马云禄一眼。 先前在蜀中,刘云也是查到了不少贩卖奴隶的豪右。 实际上奴隶社会虽然早就结束了,但是奴隶制度并没有结束,直到现代建国以前,封建社会载于奴籍的奴隶仍然是数不清的。 刘邦建国后,下达过好几次的释放奴隶的诏令,每逢汉朝明君上位,也会释放奴隶。 但是啊,抵不住现在是乱世,生在和平年代的奴隶,汉律有各种条文保证他们的人身安全。 虽然说在奴隶与奴隶主发生冲突时,法律不一定完全能保护得了他们,可至少汉律中保护奴隶的制度是真实存在的,汉初奴隶状告奴隶主的案件也不在少数。 可是到了乱世以后…… 豪强可不管这些奴隶的来源,也不管他们是不是自愿为奴。 地方豪右会直接把流荡在各地的流民强掠为奴。 边州边郡的豪右不仅会抢掠汉人,也会抢掠四周的羌胡蛮夷。 因此在这四周可见的奴隶市场上,见到什么人都不新奇。 刘云早些年间,也曾被奴隶贩子拐卖到南阳,看到这些童男童女们,他的眼中顿时生出一丝难以察觉的愠怒。 “将军,要挑奴隶吗……这些个生口,牙口可能好着呢!” 那奴隶贩子翻身进去人圈之中,两脚踹翻了面前的孩子,然后从草堆最深处,将一名羌女的头发死死拽住,将她倒拖着拉到刘云面前。 然后,这奴隶贩子用粗糙的手指撬开那些童女的嘴巴,让刘云查看牙齿。 牙口的好坏,是检验奴隶是否健康的标准。 “将军看看,上等货色。” “您要是愿意,俺物色几个上等货,权当是献给将军的贺礼了。” 刘云深吸了一口气,道。 “在西平,你们怎么个买卖法…………” 那老奴隶贩子嘿嘿道:“咱们向来和邺城同价,16匹布,就能买到一个上好的美奴!” “只要将军愿意,不管长什么样的,俺都能给你弄到榻上。” 刘云脸色冷了下来:“那怎么给她们赎身?” 奴隶贩子露出豁了的牙,比了个手势:“他们的家人要来买回,则需60匹布……一般人家一辈子也买是不回来的。” 马云禄俏脸大变:“她们还是孩子,你就不怕遭报应吗?” 那老贩子笑道。 “实不相瞒,干咱们这一行的,什么都不怕。” “买家,都在中原,谁头上没点人脉。” “更何况……这些生口可都是紧俏货。” 上有所需,下有所供,自古皆如此。 刘云心知如此。 “这些人,都将卖去何处?” 贩子恭敬道:“回将军,卖去邺城、许都。” “按魏法,年末都要给公卿大臣们赏赐生口,但是,官赐的数量虽多,却都是下等货色。” “魏军打仗的时候能抢,不打仗就只能买,更何况,姿色俏丽点的早就被咱们搜罗光了,美人胚子们价格更贵。” “咱们这些小人物啊,若不用点手腕,哪来的这么多好生口。” “这些女人啊,跟许配军户的下等‘生口’不一样,都是准备洗干净了,送给邺城的那群达官贵族享乐用的。” 畜生啊…… 刘云深吸了一口气,再也无法遏制心中的怒火。 “告诉我,你把这些人从他们父母的手中抢过来的时候……花了多少匹布?” 眼见刘云逐渐飙升的怒火,这奴隶贩子顿时心下大震,眼神不断的看向四周。 他只知晓要给城中的将军老爷们送上女奴,哪里晓得这个将军的过往经历。 那贩子不知说错了什么,惶恐的大呼道。 “这是乱世啊……将军,乱世的人还是人吗?” 这句话,说得刘云心中久久震动…… 是啊,乱世中的百姓还是人吗? 史书翻过一页纸,会有多少人死于非命。 他们就是这个时代的陪衬,在同时代不会被当做人看。 即便是在相对开明的后世……酒足饭饱之余,闲来无事之际,又有多少人会在乎他们的死活呢。 伟大的宏观历史,教导人们要用发展进步的眼光看待过去。 历史宏观数据的陷阱,告诉了人们,只要权贵们歌舞升平,天下就是万民安泰。 就是没有人教过,若换成同时代的你我他,又是否能够承受这般因果呢。 刘云如顿悟了一般,默默的看了一眼那奴隶贩子。 那人慕然一怔,连忙解释道。 “将军,咱们也都是干点小本生意……捞点油水而已,大头都送给了麹家,不在我这。” “不瞒您说……这些羌女汉男全是抢的。” “童男送去给有龙阳之癖的中原权贵当娈童……” “长得好看,皮肤又嫩的童女,就送去当菜人……” “唉,将军这也不能怪俺们啊,谁让那些权贵们爱吃肉……还爱吃新鲜的。” 菜人…… 听到这两个字,刘云五指发颤,腰间的鸳鸯剑,也是抖的锵锵作响! 这些隐藏在历史角落里的字迹,昭示着底层百姓遭受的惨绝人寰的灾难…… 军粮杂人脯,朱门夜尤歌。 生口路遗骨,群盗相驰逐。 一个汪洋大盗遍布的乱世,出现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都不稀奇。 “好一个不过是乱世………… “好一个乱世中的百姓不是人!” “人人都以肉食者居之,人人都以鱼肉天下为乐。” “你以为,你把这些人送去了中原,就能算得上邺城权贵们的一条狗?” 暴怒之下,刘云一声怒喝,手中鸳鸯剑脱鞘而出。 那老奴隶贩子恍惚之间,一道银光撕裂视线。 “将军,老夫头上有人!” “头上有人……啊!” 噗嗤。 血液喷涌一地,啪嗒一声,那奴隶贩子登时人头落地。 圆滚滚得脑袋掉到了马圈的旁边,马儿嗅了一下那腐臭的味道,立刻侧过身去,从马尾后拉出了一坨马粪,不偏不倚的打在他的头上。 马云禄见此,心中无比畅快:“升之,杀得好。” “哼。” 刘云看向鸳鸯剑,只觉这把剑都要被他的血给玷污了。 “西平麹氏,平日里就经营着这种生意?” “难怪金城郡七县户不过五百,难怪西平郡百里无人烟。” “好啊……好啊!” “将士们,务必把西平麹氏一家,全部给我揪出来,枭首示众,一个不留,我自从汉川之战之后,已经很久没有灭过族了!” “今天麹演跑不了!” 刘云一把将奴隶们身上的锁链斩断,将整个围栏踢成粉碎。 得救的奴隶们,纷纷投来了感激的目光。 “将军,现在我们是你的人了。” 刘云摇头道:“我还给你们自由的身份。” “现在,你们要做的是,跟随我,去报仇。” “把城中奴役过你们的每一个混蛋全都找出来。” “把和你们有着同样遭遇的可怜人全都解救出来。” “把那些拐卖你们的畜生,全部斩尽杀绝,一个都不要留!” …… 大队将士裹挟恨意,快步朝着麹演府邸奔去。 此刻,早已备好酒肉,埋伏好刀斧手的麹演信心倍增。 “二弟、三弟。” “那刘升之可有何异样?” 麴光大笑道:“兄长放心,此人的军队作战多时,早已疲惫,一入城中,便吩咐我等早些造饭。” “敌军虽多,但大部都驻扎在城外。” “其核心兵力不过三四千鬼卒。” “只要杀了刘升之,治无戴和蛾遮塞还有湟中义从都得溃散。” 麹演心下叫好。 “我没出城迎接,他不会怀疑吧?” 麹英摇头道:“看样子没有,敌军把主要城门占据后,便放下了戒备。” “刘升之的亲随不过五百人,正在城中四处晃悠呢,听说他闹了不小的动静,在东市找借口杀了我们不少人。” 三兄弟皆是脸上一黑。 “敢杀老子的人,他这是找死。” “不过,天赐良机啊……时候不早了,速速把刘升之请来宴饮。” “咱们的刀斧手早已把刀子磨亮了。” 麹家的邬堡外。 五百健儿紧随刘云身后。 他望向这邬堡之际,满眼狐疑。 “麹演的小手段,不过尔尔。” 历史上,苏则率兵平定麹演叛乱之时,此人也用的是诈降的计略。 结果被苏则当众看穿,直接给砍了。 “传令,张嶷、王平、带领各部暗中行动。” “给我把麹演的部众全部解决。” “我不希望走脱任何一个麹家人!” 庞德见刘云语气如此冰冷,也是察觉到他罕见的动了真火。 “这下……麹演是完蛋了。” …… 初入邬堡。 堂内宴席上,酒肉具备,珍馐满目。 麹演也是强装病态,一瘸一拐的来到屋外,拱手长拜。 “见过护军,老夫罪该万死,咳咳咳。” 老狐狸,你就别装了。 刘云暗暗一笑。 “过往之事,勿要多言。” “今日,我等一醉解恩仇。” 麹演大笑道:“将军所言甚是,来人,上好酒。” 麹演先饮过一杯,以示无毒,酒酣宴过,北伐军将士个个狼吞虎咽。 宴席上,一派和气,全无异样。 麹演又找来了几个姿色俏丽的女奴,服侍刘云饮酒。 刘云泰然自若,一副飘飘然之态。 可他每喝下一杯酒,在城内就有无数的麹家部曲,被鬼卒和暴怒的奴隶们偷偷割了脑袋。 战场局势,在不经意间变换。 身在邬堡之中的麹演还不知道,一场血腥的屠杀,早就开始了。 “计划顺利啊。” 麹演心中暗自偷笑,给麴光麹英使了个眼色。 两兄弟会意的点了点头,随机各自离去。 “呵呵,刘升之,乐吧,乐吧,等会儿,我就割了你的脑袋,给莪家的狼儿好生饱餐一顿。” 见麹英和麴光离去,郭宪也以不胜酒力,找理由告退了。 双方同时行动。 邬堡外。 郭宪吹了声口哨,招呼着郭家的死士。 在麹英和麴光离开后,这些死士们个个从望楼上探出头上,示意邬堡内的眼线已被清除。 “王平将军,时机已到,快快杀入邬堡!” “左右两边的民房中,各藏有五百刀斧手。” “麹演还有一千部曲,藏在西门外等候指示。” 王平心下称是:“张伯歧在西门,他们掀不起大浪。” “诸位,速速绞杀残贼,一举灭了麹家!” “唯!” 两千汉川鬼卒一声令下,纷纷抄起缳首刀,悄无声息的朝着民房杀去。 凡是参与抵抗的麹家老少,一个不留。 此刻,宴席上举起羽杯的麹演,眸光一闪。 只要这羽杯落下,邬堡内外的刀斧手,便能将这些醉醺醺的汉军的脑袋全砍下来。 “哎呀……跟老夫斗,你还嫩了点。” “时机到了……” 麹演一口将羽杯之中的酒水饮尽,突然站起身来,远离了刘升之,随后大笑道。 “小子,老夫,就不陪你玩了。” “咱们的仇,该算一算了。” 刘云闻言,默默抬起头来,不在掩饰,脸上的酒意全消,他一把将身旁正待倒酒的女婢们推开:“你说得对。” “这笔仇,该算!” “麹演,你是打算自尽,还是准备被我灭族?” 刘云抽出鸳鸯剑,环顾四周。 原本醉醺醺的汉川鬼卒们蜂拥起身,手中刀光霖霖。 一声杀字落下。 西平麹氏,灭族之日,将鸡犬不留…… 麹演眼神惶恐,看到刘升之有恃无恐的表情,他更不理解了。 “你在说什么?难不成你知道老夫的计略?” “你那也配叫计略?” 刘云冷冷道:“曹操能在宛城吃的亏,我可不上当。” 还不等麹演手中羽杯落地,刘云却是率先将羽杯摔成碎片。 忽闻门外一声爆喝:“绞杀逆贼!” 王平、张嶷瞬间踹门而入,周遭甲士个个手持弓弩,将宴席间的群盗射杀。 原本醉意熏熏的五百鬼卒,也是当即拔出缳首刀,如同切瓜砍菜一般控制了局面。 麹演惊恐道:“麹英,麴光,你们人呢?” 王平一把将二人压到麹演面前。 沾满鲜血的熟悉面孔,吓得麹演心下一颤。 “你们……怎么就败了?” 麴光大怒道:“我怎么知道……烧何羌的部队还没到。” “张嶷就偷偷关闭城门,杀到了我军后背。” “老子还没拔刀,便给他抓了。” 麹演心下大震:“定是出了细作!是那郭宪!” 知道的太晚了。 “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直不动手吗?” “我在等人,他们现在已经来了。” 刘云拔剑而来,一脚踹开这破烂的屋门。 刹那间,无数的奴隶各自蜂拥而入。 他们眼神中满是仇恨,身上挨过的每一道鞭子,都化作他们复仇的动力。 这些年来,西平被麹演所奴役的百姓,都将让他尝到苦果。 “你们自由了,今后不再是麹演的奴隶。” “刺他一刀的人,我就分给你们麹家的田地。” “但别让他死的太快……” 还不等刘云说完。 童男童女和年龄不等的奴隶们鱼贯而出。 数千只手,直接将麹演的身体包围。 撕咬,拉扯,殴打,刺击。 满身没有一处身体,得以保全。 “啊啊啊……你们这群生口,怎么敢!!!老夫要杀了你们!” “刘升之!啊……” 痛苦的嘶吼声,淹没在奴隶们的怒火之中。 刘云静静地望着这一切,眼神淡漠如霜。 “王平,证据搜集的如何了?” 王平将奴隶市场上寻找到的傅别和判书全部整理。 “护军,尽在此处。” 刘云点头道:“好,死我也让你们死个明白。” “天下糜烂,百姓从贼,皆因豪右放荡,鲸吞州郡。” “尔等身在边陲,不思为国守疆,却日夜念着割据称雄,四处逼良为娼,欺压乡里。” “是以,羌胡不安,凉州动荡,三辅不宁,天下垂危,如此竟成大汉百年烂疮!” “如此贪滑狡诈之犬类,我虽杀之无以泄恨!” 人在东市口,刘云怒意勃发。 台下勿论羌人还是汉民,看着麹演一家皆是满眼震怒。 “西平麴光,恶贯满盈,自初平元年至建安二十一年间,抢掠百姓为奴,向中原拐卖男女数千口,来人,拖下去斩!” “西平麹英,饕餮放纵,玩弄童女致死者,不下百人,即刻,斩!” “安夷城县吏戴琮,鱼肉生灵,与麹演串通谋逆……斩!” “破羌城县令,纵兵掳掠,淫玩羌女,斩!” 斩! 斩! 斩! 一日内,杀尽西平群寇。 一道道斩首令下达,整个河湟,沐浴清化。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一百八十一章 云间之龙,将席卷天下! 5月屠刀下。 西平麴氏,全族尽数落网。 幽暗的地牢内。 麹演睁开血肉模糊的双眼,只能看到一片漆黑。 他瞎了。 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完整的肌肤,到处都是刀口和百姓撕咬,抓掐的痕迹。 隐约间,黑暗中,似有什么动物正在靠近。 那畜生,喉咙里翻翻滚滚,不断发出低沉的嘶吼。 是那群狼…… 满口的腥臭味已经喷到了麹演的面前,即便他什么也看不见,也能嗅到危险的气息。 “护军……饶了我,都是曹操逼我的,只要不杀我,我全家老小都愿听你吩咐!” “你已经是麹家最后一个人了。” 冰冷的话语传来。 麹演浑身震动,内心极度愤怒过后,他却又缩了缩脑袋,咬牙道。 “那老夫愿意拜将军为义父。” “自此不做麹家人!” “你也配?” 刘云用马槊缓缓的挑起了那麹演满是伤口的下巴。 虽说此人平日里看起来体格健壮,实际上却是不折不扣的胆小之人,还不等喉咙见血便吓得身体乱颤。 “护军饶我,这都是那郭宪暗中构陷,与我与无关!” “只要将军你不杀我,城中男女老少尽数可为你生口,老夫还有很多机密消息,愿意告诉将军!” 嚯。 刘云冷笑道:“说吧?” 麹演沉思了片刻。 还不等他开口,刘云已经松开手中的锁链。 野狼们闻到麹演身上的血腥味,就如同发了疯一般,朝着他的身体扑去。 “我说,我说!” “烧何部和塞外烧当羌的族人正在朝西都进军。” 刘云挠了挠耳朵:“他们有多少人马?” 麹演听闻豺狼之声远去,浑身哆嗦道:“不下两万,听说部落王还是个羌女。” “听闻西都陷落,他们就会逃往日月山。” 一個略有价值,但不足以换回他小命的消息。 “你家的狗儿叫的很是猖狂……一天没吃饭了吧?” 麹演心下一颤:“正是。” “这些狼骁勇善战,作战时还可为将军前驱,只要将军想要,老夫什么都给你!” 刘云摇了摇头道。 “我对这些动物不感兴趣,但是他们对你的肉可是很眼馋!” “告诉我,你平日里,都是怎么给它们喂人肉的。” 话音一落,麹演满心大颤。 “专门去抓一些老妪,割肉去喂……” “年轻的女人,老夫都给将军你留着呢,可不敢乱来。” 呵呵呵…… 横竖都是作死的回答啊。 满身是血的麹演,此刻早已成为群狼环伺的食物。 绑住这些狼群的锁链被刘云紧紧拽住。 那饥饿无比的野狼刚要扑上前去,牙口就停在了麹演的喉咙之间,涎水滴落在他胸前的伤口上,疼的麹演龇牙咧嘴。 “滚开!你这畜生!” 早已被吓得神魂颠倒的麹演双腿之间都溢出了一丝黄色的液体。 “麹演,你胆子还不小,想在这建立你自己的国家,想割据一方,称孤道寡,可以!” “可是你把西平郡的百姓变成你的奴隶,把这里的男女老少全部当成生口。” “为了巴结那群中原权贵,你用尽一切手段……” “你这样的人活着,天理不容!” 麹演见活命无望,紧闭双眸,他呼吸都在发颤。 “刘升之……我的犬儿,绝对不会伤害我!” “是我让它们每天吃上肉,这群牲口不会咬我!” “是吗……可是你自己也说过,他们可是饿了整整一天一夜啊?” “可惜你无法把我的肉割给他们,现在,就让你自己试试这些野狼的威力吧!” 话音一落,刘云手中的铁链蓦然放开。 哐当一声。 饥饿至极的野狼们照着麹演满身张开血盆大口,一瞬间鲜红色的液体,从他身体各处流窜而出。 最前方的一只野狼,紧紧盯着他的下身,狠狠一口咬下去,扑哧一声鲜血飙间,鸡飞蛋打,疼得麹演双目震颤,疼的近乎窒息翻白眼! “啊……畜生!” 在一阵鬼哭狼嚎声中,群狼撕咬着麹演的肉体,直到他露出森森白骨,彻底断气…… 刘云就这么静静的望着,直到心中最后一口恶气全部消除。 “果然是一群好狼啊……连主人的肉也不放过,王平,射杀了吧!” 王平微点点头,拿过弩机对准牢笼之中的野狼,箭矢纷纷射去。 随着麹演死亡,狼群的哀嚎声亦停。 …… 刘云来到邬堡外,整个西平郡已经云开雾散,笼罩在这边城市上空的阴云,也像是随着麹氏的灭亡彻底消除。 不过当日光照进到这片城市之中时,生存在城市角落之中的奴隶们,却无法抬头看向天空,那里的阳光刺得他们睁不开眼了。 在蜀中,刘备从来没有夷三族的习惯。 在蜀汉历史上唯一一个移三族的案例,也还是杨仪对付魏延时,所用的极刑。 “将麹演、麹英、麴光的父族全部处决。” “其母族和妻族全部发配汶川郡,让他们也去那苦寒之地好好种地,为他们的族人赎罪吧。” 郭宪点头称是:“如此安排,麹氏的力量已被将军彻底铲除。” “西平郡大部已被荡平,烧何羌和烧当羌也已退向塞外,将军急击勿失,只有收复西平羌胡,才能整军备战,迎接河西卢水胡十数万敌军啊!” 刘云心下称是。 他来到奴隶市场之间,将所有的锁链全部斩断,所有的市场全部烧毁。 这些目光灰暗的奴隶们,望向刘云的一瞬间,仿佛看到了一道光打在他的身上。 “从现在开始你们自由了,回去找你们的家人,告诉他们,西平变天了!奸恶惩处了。” “包罗万象,以天下万民为大汉子民的时代,回来了!” …… 陇右,汉阳郡! 正在围攻祁山堡的刘备收到来自西平的捷报。 “主公!” “升之所部,一路攻破西平郡,西平麹氏已被彻底解决!” “升之奏请由西都人郭宪,暂代西平太守。” 听闻这等消息,刘备讶异万分。 “西平安堵,怎么这么快?” “竟没想到进军金城之后,西平郡也已被荡平。” “看来,升之已经得到部分河西羌胡的支持了。” 刘备心下大喜,可是转念一想,河西战线的压力也仍然是不小。 金城和西平攻克,意味着肥沃的湟水谷地尽数被北伐军控制。 但是北方的卢水胡以及河西三郡叛军仍是最艰难的敌人。 历史上,曹真动用了雍凉大军,全明星阵容,三路出击,方才解决河西之危。 如今刘升之手中的筹码可没曹真那么多。 “西平的战事结束了……这也就意味着,来自武威的压力将会越来越近。” “亦不知升之打算如何对付啊。” 法正闻言,则是默默的看向舆图,将目光盯望遥远的河西。 自从张郃带兵来到清水县之后,法正在东面的兵力,也已经与刘备军合流。 双方主力在汉阳境内展开了数次拉锯战,各有损伤。 “两处战场都要面对敌人的重兵,升之在河西的压力将是巨大的!” “他又要面对羌胡,又要面对来自河西走廊的叛军,稍有不慎将敌人放入陇右境内,我军在陇右可就遇到大麻烦了。” 刘备也是深感忧虑:“这正是我担心的事,升之虽然骁勇善战,但是麾下兵将毕竟还是太少!” “纵然收揽了一部分羌胡义从,为己所用,可其麾下善战之士,仍不到2万人。” “如何能对付得了十余万大军……” “要不然,备分出万余兵力前去增援?” 黄权摇头道。 “战线相隔太远,来回调度不及。” “更何况,陇右才是主战场,我军的主力与张郃、曹真,连日交战,兵员数量还处于劣势。” “只能看升之能否在河西出奇制胜了,河西的战役将会决定整个陇右的命运啊。” “主公能做的只有相信他!” 刘备深思道。 “希望如此吧,若是升之能够早日解决河西方面的战局,说不定还能抽出兵力增援陇右!” 虽然难度极大…… “武都郡方面可有传来消息?” 法正点头道:“主公放心,升之已安排了人选,杨阜不久便会倒向我军。” 武都郡,郡治下辨。 在数万氐人的包围下,此刻的杨阜已经接近走投无路。 “城内粮秣不足,援军不到!” “如何能够对抗得了蜀人呢……” “曹真啊曹真,你们到底在打什么仗?” “还是说,老夫这个关西人,真被你等当成弃子了?” 汉阳儿郎被曹魏抛弃已经不是第一回了。 杨阜在潼关之战后,便劝诫曹操在陇右留下兵马防备马超,曹操却不听,回头去屠杀冀州河间郡的叛军了。 果然,当年马超就招揽羌氐席卷陇右。 汉阳将士拼死守城,不断向曹操求援。 夏侯渊带兵来救,打不过马超,又掉头去打氐人叛军了,把城内将士的生命当儿戏。 被坑了两次的汉阳豪右,从此对曹家就有了心理阴影。 他们召集陇右将士掀起袖子单干,反而击败了马超。 自此后,陇右豪右知道曹家跟关东士族们一样,看不起凉州人,对曹魏离心离德。 以至于,到了诸葛亮时代,时任雍州刺史的郭淮和天水太守马遵,还是不信任陇右豪强,宁肯把他们逼反了,也不愿意与他们为伍。 杨阜哀叹之际,却只见氐人队伍之中,走出来一黑衣少年。 此人年不过十四岁,却与杨阜乃是旧识。 “叔父,在下汉阳姜维,可否让我入城!” “姜伯约?” 杨阜心下大震。 自从姜维往岁跟随刘升之南下之后就再没动静,如今突然出现,莫非是作为使者来的? 其实这场仗再打下去,杨阜也没什么信心了。 曹洪一到陇右,就开始搜刮民女,在帐中观裸女跳舞。 曹休秉承着曹家珍惜粮食的原则,每到一处,就将稍有姿色的女子收的干干净净。 如今,杨阜见到熟人到来,连忙打开城门,迎接姜维入城。 “叔父,眼下陇右局势,你所知也……” “刘使君与义兄横扫陇右,无所匹敌!” “张郃率大军远征而来,却不敢与刘使君主力争锋。眼下早些做出决断,方可避免祸患。” 杨阜忧虑道:“只怕不易呀,我家人质尚在汉阳,如何能降?” 姜维思索道:“曹家已有明令,围城百日而援军不至,则投降无罪。” “我深知叔父是忠义之人,不愿背弃,只是眼下城中无援军。又即将断粮,岂能长久?” “今日莪前来,也只想得到一个答复,如果杨公愿意归附刘豫州,刘豫州也愿意给杨公一个面子,在百日之期内,不会攻城,免得伤及杨公家人!” “今后杨公若是甘愿投奔,刘豫州承诺不计前嫌!” 杨阜闻言大惊:“那西凉马超如今可是在刘备阵营之中,我等若是归降,岂有生路?” 汉阳儿郎与西凉马家之仇,可谓是人尽皆知。 杨阜等人拼死抵抗刘备的很大一个原因,就是因为马超在刘备阵营之中,若真是投奔过去,今后难免发生冲突。 “这一点刘使君有言在先,西凉马家将永远不入汉阳地界!” “过去的仇恨,马将军也已写下保证书,不再追责……” 杨阜心中惊叹:“不可能,就算他不追责,我等也不会心甘情愿,此人杀我宗族昆弟七人,你们姜家也损失惨重,难道伯约就打算这么放下旧仇?” 姜维沉默半响,跟随诸葛亮在蜀中读书的这几个月里,姜维想明白了很多。 其实诸葛亮也没有给姜维讲什么大道理。 只是让他留在千秋池每日静心钓鱼。 钓鱼三月后,再令他反复读信成君郦商与韩信之事。 姜维终有所获。 “昔日,韩信违令攻齐,致使郦商之兄郦食其死于非命。” “郦商与韩信本有死仇,却能在同一阵营,各有效用。” “甘宁于凌统有杀父之仇,二者终是为江东基业忍气多年。” “眼下,汉祚将崩,中夏动荡,曹贼跋扈域内。亮,惟愿伯约稍忍旧怨,待天下辅定,先报国仇,再报私仇。” …… “我不会放弃复仇……” “不过,我会堂堂正正的与马超一较高下!” “义兄与我有君子之约,三年后绝不阻拦。” “大汉正是用人之际,义兄翻飞凉州,少不得西凉马家。” “我等与马超虽有旧仇,但是与刘使君却无怨恨,刘使君一心向汉,志在匡扶,这也是州君遗志啊。” 州君,便是被马超杀害的凉州刺史韦康。 说起旧主韦康,杨阜不禁潸然泪下。 “当年荀令君举荐的名士,多数都已变节,唯有州君始终一心向汉,故而马超席卷陇右时,曹氏也念此,不愿出力相助。” “若真能投奔刘使君,共尊汉室,倒也不违背当年州君之心。” “也罢,伯约,你且替我传个信!” “武都四月被围,七月便满百日,老夫在此期间,不会有任何动作,如果刘使君能够攻克张郃,我会为汉阳儿郎引路。” 好一招以退为进! 杨阜等人的心态其实代表着陇右大多数豪强的心态。 陇右作为刘备政权和曹操政权的争夺的最前线,这里的豪右大部分都是墙头草,汉军强盛则跟随汉军,魏军强盛则跟随魏军。 大家族之间,两面下注并非是什么难事。 说白了,谁能用硬实力攻占陇右,他们便会依附于谁,这是汉魏时代的常情了。 不过姜维此行前来,正是为了得到杨阜的这一保证。 如此武都方面的残兵便不可能在影响刘备军团,刘备还能从武都得到魏军在陇右方面的不少信息,甚至联络各方豪右响应刘备的行动。 来自汉中的粮草将会源源不断的从武都无忧无虑的前往汉阳,刘备在准备充足后,便能兵不血刃的拿下一些摇摆的郡县,再与张郃军团展开决战。 “既然杨公已点头同意,那么我也该写信给伯父了。” 杨阜颔首道。 “陇右之胜败,决定于汉阳。” “汉阳之胜败,决定于冀县。” “伯约,你真的认为,刘备能带着我们打赢魏军吗?” 片刻后,姜维吐了口气。 “能!” “只要有义兄在,我相信魏军不会是刘豫州的对手。” 杨阜困惑道:“你凭什么这么确定?” 姜维向门口走了几步,听到这句话,又突然回头。 “易经曰:云从龙。” “凉州,属于乾天之位。” “《周易·乾》又曰:“飞龙在天,利见大人。” “义兄是云间之龙,一入凉州,如鸟上青霄,迟早会遨游天际。” “曹休挡不住他,郭淮挡不住他,夏侯霸挡不住他。” “张郃、曹真也绝对挡不住他。” “杨公……”姜维眼神锐利道:“凉州之战,便是曹操卷天下而来,义兄破之必矣!”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一百八十二章 多娶羌女好联姻,公主请看枪! 五月下旬。 凉州战火越发炽盛。 驿道上羽檄交驰,各地的兵器作坊昼夜不歇,邸阁粮仓终日繁忙。 汉军绵延千里金牛道上,粮草经万安仓中转,穿行剑阁阁道,旋即直达汉中。 诸葛亮在五月间,也来过一次汉川。 为了给汉军大兵团提供足够的粮秣,诸葛亮特地在阳安、沔阳设置了两处邸阁。 武都境内,由于杨阜已经和姜维达成不战协议。 除去郡治下辨之外,其余的城市尽数被汉军不战而定。 “沮县、河池、武都,三县连成一片。” “在此三地,也要安排邸阁,保证粮道运输。” 诸事安排下去,自有小吏会处置妥当。 诸葛亮亲自于沔阳筹谋粮草后勤。 成都又有董和、吴懿留镇府事,本来一切安泰。 可近日,成都内的风波,却随着战争的扩大化也露出端倪。 带着董和密信的董允是连夜从成都赶来的。 他脸色有些不安,步履稍显匆忙。 “军师将军……家父有要事禀报。” 微亮的灯火下,诸葛亮缓缓打开了封检,旋即面色凝重的瞥了一眼站在一旁的董允。 “休昭,这件事,还有没有别的人知道?” 董允摇了摇头:“自从军师北上过后,家父日夜谨慎,处处小心。” “如今,总算是抓到了庞羲、郄揖、刘循的把柄。” “证据确凿,此三人见军师也北上了,已经打算起兵攻夺成都。” 诸葛亮看向案牍,羽扇轻摇,眼中映着缥缈的火光。 “果然是因为升之与东州士的旧怨。” “如今,升之席卷凉州,名动天下,这些东州元老人人自危,亮,也料定他们会出手。” “只是没想到,动作比我想的还要快。” 董允见诸葛亮静如止水,更是焦急。 “军师啊,左将军举益州之兵北伐凉州,如今三蜀可用之兵不多。” “一旦让庞羲抓到机会,成都可就危险了。” “切莫忘了,刘循可是刘璋的后人,他们万一占据成都,平日里那些遭遇刘豫州打压的豪强会不会闻风响应,犹未可知。” “我真不明白,您为何明知庞羲有野心,还非要来汉中。” 诸葛亮见董允如此慌张,淡定的将他拉到坐榻上,缓缓倒了一杯茶汤。 董允喝过茶汤后,心中的不安方才缓解了不少。 “休昭,不必惊慌。” “庞羲等人的背叛,是迟早之事。” “亮不来汉中,他们只会默默积蓄力量,说不定将来突然掀起一场始料不及的大叛乱,那才是真的危险。” “你可能还不清楚,在年初之时,庞羲就给自己买了一副棺材,从那时起,他就打算鱼死网破了。” 董允颔首道:“刘循、郄揖会是他的支持者。” “许靖是个老狐狸,东州士中,他名义上是首脑,实则兵权都捏在庞羲手中。” “此番庞羲预谋作乱之事,便是许靖透的秘。” “军师既然临走前,故意露出破绽,引诱庞羲出手,想必已经做好了防备吧。” 诸葛亮闻言一笑:“眼下,蜀中的确空虚,但仰赖升之往岁击破了越巂郡诸蛮夷。” “剩下的五部飞军,就留在汉嘉县暗中由狐笃操练。” “亮,已修书一封,密令吴懿、吴班将这支军队调到蜀郡。” “李严的犍为军,也已星夜北上。” “东洲头,在蜀郡和广汉郡的交界处,一旦庞羲的部曲和死士离开东洲头。” “梓潼的霍峻将军会和吴懿、李严三面夹击。” 庞羲自以为抓住了蜀中空虚的好时机,打算趁着诸葛亮、刘备都不在,攻破成都,拥立自己的女婿刘循上位。 可他不过是中人之才,根本看不透诸葛亮的布局。 说到此事,董允还有最后一个疑问。 “军师,李严也是东州士,且与你不睦,他会甘心听从军师的号令吗?” “他当然会。”诸葛亮笃定道。 “逆魏境内,历来政绩第一的太守是何人?” 董允不假思索道:“河东太守杜畿。” “益州境内,谁是政绩第一人。” 董允恍然大悟:“正是犍为太守李严。” “没错。”诸葛亮缓缓起身,在屋中走了一圈。 “是主公给了李严殊遇,让他从东州士中一個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提拔到了今天这个位子上,所以他会全力安民理政,不负主公厚望。” “只要主公还在,他李严就是整个蜀中最能干的臣僚。” “不需要亮写信,一旦蜀中有变,他也会像上次在瓦屋山一样,主动出兵镇压叛乱。” “毕竟……庞羲这些东州士元老一解决,李严在东州系中的地位,就将仅次于法正、吴懿了。” 短短一席话,诸葛亮看透时局的超然眼光,便令董允惊叹。 这个年轻人对着诸葛亮默默行礼告退,饶是现在仍是半夜,他也依旧不打算歇息。 “休昭,这就要走?” 董允揉了揉疲惫的眼睛,将脊梁挺的笔直:“时局紧迫,凉州在决战,益州又有内患,在下耽搁不得,得亲自回到成都给父亲报信。” 诸葛亮不再阻拦:“伯约……给休昭换一匹好马。” 姜维点头称是。 待董允离去,一身黑衣的凉州少年再度入帐。 “军师,您就这么放心掌军中郎将?” “他虽然和军师一样总理左将军府事,可毕竟还是东州人。” “万一和庞羲里应外合,成都岂不拱手让人?” 诸葛亮见姜维年少,慢慢解释道。 “伯约可知晓掌军中郎将是何许人也?” “此人祖辈是益州人,如今籍贯是荆州人,非要按派系划分又算是东州士。” “别看休昭挂着个东州士的身份,可他们眼中没有派系之别,整个益州最贤良清廉的人家,莫过于他们父子了。” “偌大之家,却无斗米之盈余,若天下之士,皆如董和,汉室何愁不兴。” 姜维闻言领略道:“军师所言甚是,维倒是浅薄了,这番话,在下必铭记在心。” 诸葛亮看向这个少年郎,满意的点了点头。 这少年机敏聪慧,一点就通。 以往他和马谡说这些话的时候,那人总是一知半解,或是不懂装懂。 “幼常心性不纯,功名心又太重。” “亮得伯约,吾愿偿矣。” …… 另一边。 河西,西平郡,临羌城。 从西都县前往临羌,基本就快走到湟水的最上游了。 县如其名,临羌、临羌。 此处羌胡甚多。 大军由治无戴的卢水胡军队作为向导,又有小翻译官马云禄转达消息,一路行军没遇到太大阻碍。 羌中道上,马云禄骑着白马在前,一路给刘云指引着塞外风光。 尽管她也是第一次来到这片土地。 “破羌县再往西走,种落众多,升之需要一一记住,塞外烧当羌、湟中卢水胡、小月氏、烧何羌、卑湳羌、勒姐羌和吾良羌、卑禾羌……” “大小种落数以十计。” “而且这些种落之间,彼此为了争夺水土牧场,常年交兵。烧何羌与湟中卢水胡乃是死敌。” “卑湳羌与烧当羌又是死敌……” 刘云一一记在心中,羌人的战争太频繁,又太多了。 一个部落崛起,往往意味着对其他部落的侵害和打压。 这些小部落要么联合起来对抗大部落,要么就会向汉朝求援,直到将大部落击败,重新洗牌为止。 虽然多数部落都是一个祖宗无弋爰剑的子孙,但是羌人心中并没有国家的概念。 只有种落和血缘家族才能将他们联系在一起。 当然,除了血缘纽带之外,羌人也看重地方官吏的品行,这一点和汉人完全一致。 一般意义上而言,凉州边境的官吏都贪图财货,羌人的日子过得很苦,遇到像凉州三明之一的张奂这样的廉吏到任,羌胡便会归心安定。 遇到血腥屠杀,野蛮抢掠的贪官,便会引起动荡。 “升之可还记得,先前,你杀得那个安夷县吏戴琮?” 刘云颔首道:“记得,又如何?” 马云禄解释道:“肃宗建初元年,安夷县的小吏抢夺了一位羌妇为妻,后被羌妇之夫杀了。 安夷县长宗延,追出塞外报仇,卑湳羌和其他羌人联合起来杀了宗延,掀起了叛乱。” “中元二年,烧何羌遭到了卢水胡的攻击,部落女豪帅——比铜钳带领部落百姓,归顺汉朝,被安置在了临羌县。 结果临羌长以归顺的烧何羌部落中有个别人犯了法为由,逮捕了已经有一百多岁的比铜钳,还不分青红皂白的屠杀了烧何羌六七百人。” “安帝元初四年,越嶲羌人因长吏奸猾,豪右侵扰,掀起了整个蜀中羌人大叛乱。” 马云禄身上带着羌血,也留着汉血,所以她看待这些事情的立场,最为中立。 “我告诉升之这些,不是想说羌人们造反有理。” “而是提醒一下升之,如果你真要结束这一场持续上百年的战争,光靠学习他们的语言是不够的。” “羌人的语言,不录文书,需要用心体察。” 刘云颔首道:“所以我军到来,并不是为了征服河湟,而是让羌人们诚心归汉。” 事实上,越来越壮大的北伐军,已经印证了和戎抚夷战略的可行性。 一开始,塞外的羌人们还会对汉军保持恐惧和抵触情绪。 可是,随着刘云一路上安抚百姓,严苛军籍,与羌民们安泰相处半个月后。 这里的羌胡便不再害怕北伐军,见到他们的旗帜也不会吓得躲进大山中。 拉脊山的山麓间,到处可见随处放牧的牧民。 先前捕获的牛羊,刘云也一并还给了烧当羌,人心在慢慢改变。 尽管以几百年的战争作为时间尺度来看,这点小恩小惠还不足以改变大多数羌人对汉军的态度。 但是只要开了个好头,剩下的事情,就可以慢慢解决了。 马云禄从白马上一跃而下,跳到河水边洗了把脸。 波光粼粼的水面上,倒映着少女婀娜的身段。 “升之杀了临羌县和安夷县、西都县的不法豪右,释放了奴隶,惩处了奸猾,你所到之处秋毫无犯,羌人们会传播你的英名,牧童们会传唱你的故事。” “他们会像敬重张奂一样尊重你,会箪食壶浆迎接你的到来,但你不是他们的血缘姻亲,羌人们绝不会跟随你去参与战争。” “河西卢水胡兵力太强了,河西三郡叛军又多是盘剥地方的百年家族,生活在湟水流域的羌人们,多数都是被武威的胡人赶到这里来的。” “他们畏惧北方的强兵,尤其是胡人中的匈奴人。” 刘云也对此事,颇感头痛。 蛾遮塞和苏则、治无戴的加入,使得北伐军的纸面上的兵力接近两万。 但是比起十数万人的大部落,北伐军若要正面交锋胜算还是太低了。 好在,河西三郡叛军并不团结,彼此之间都是血仇,卢水胡部落迁徙也需要长时间的准备。 “若能在六月中旬前凑够足够的兵力,我就有信心把敌人全部挡在金城。” 刘云也下了马,说实话,来到这陌生的环境中,他也觉得有些隐隐不安。 到处都是皮肤各异,语言不通的羌胡,多数都无法沟通,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突然叛变,唯有马云禄能给他带来些许的安全感。 相处的时间越长,刘云就越是感觉马云禄是他北伐路途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就没有别的办法,能让羌人们信任我吗?” 马云禄将手上的水擦拭干净,然后站起身来,与刘云双目对视。 “当然有……” “娶羌女。” 刘云愣了愣:“云禄!” “我可没开玩笑……”马云禄摊了摊手:“你若想真正治理好凉州,这是必不可免的一条路。” “西凉马家能得到羌胡拥立的主要原因就是,我们的族人都娶了不少部落的羌女。” “血缘,是他们信任你的前提。” “不过……这么多部落,你想要他们全都归心,只怕晚上是要受累了,还不去问你师君,把《房中术》篇,也讨来学学,咯咯咯。” 马云禄掩面轻笑。 刘云却不觉得这有什么好笑的。 张道陵在创派之时,就专门在《老子尔想注》中驳斥了西南道教种种关于彭祖房中术的理论。 虽然……没啥用,学的人还是很多。 就连张鲁也无法避俗。 “罢了……若是无法征募足够的羌兵,云便是拼着一死,也绝不会放任一个胡人跨过黄河。” “两万人就两万人。” “这场仗,关乎陇右局势,关乎天下命运,我非打不可。” 刘云露出一副倔强的表情,旋即快步上马,重新行军。 马云禄见此眼波忽然闪动了一下。 “唉……笨蛋啊。” “明明还有个更简单的方法就在眼前,你怎么就想不明白呢。” 话音方落,几名穿着黑衣的披发羌女慢慢走到了马云禄的面前。 这一路上,羌胡归附的越来越多。 值得一提的是,有很多羌人并不是来投奔北伐军的。 而是直接归附在马云禄的麾下。 “公主,在往前走,经过龙夷城,就是日月山,快要抵达西海了。” “您的身份……” 马云禄猛地回头看了这两个女子一眼。 同样的碧波眼眸,同样的披发左衽。 这是她母亲的族人,也是从小到大最好的玩伴。 马云禄忽然像是感受到宿命的召唤一般,内心悠然一颤。 望着远方高耸的日月山,心头忽然涌现出了这一年以来与刘云相处的画面。 在犍为,看晨钟暮鼓,入蜀郡属国,观红熊猫与百种动物。 在成都,他对马家嘘寒问暖,暗中助人却不留下姓名。 在羌中二人一起翻越雪山,给塞外的羌人们讲女娲、大禹的神话故事。 至于,回到了凉州,勿论在什么时候交战,刘云都会第一个拉住她,告诉马云禄:“不要跑得太远,跟在我身后……” 或许,刘云只是出于对这被灭门的可怜小马的怜惜与保护。 可,在马云禄眼里,她这个飞了几年,无处安身的玄燕,却真的在他的肩膀上感受到了家人的温暖。 “踏上这片土地开始,我就知道自己会迎接什么样的命运。” “我说过,我会帮升之打赢他想打的战争。” “会帮他熟识这片土地上所有的语言。” “我会尽全力满足他的一切愿望,只要我能做得到。” 羌女们忧心道:“公主,您变了,您本是西凉玄燕,向来无拘无束,从不会为任何人委屈自己。” “至于这场战争……很遗憾,敌我太过悬殊,刘升之赢不了。” “他当然能赢。”马云禄看着刘云的背影,笑盈盈的说道。 “西凉玄燕看中的男子,绝不会输。” “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我一定要帮他。” “传令,去西海告诉塞外的族人们,我回来了。” 羌女大惊道:“公主……您在外躲了这么多年,何必要以身犯险,您到底要做什么?” 马云禄抄起西凉长矛,看着矛尖儿上刻着的‘马’字图腾,目光凝滞了片刻,旋即五指骤然发力,扬枪向天。 “我是西凉马家的女儿,也是卑禾部的公主,我回来,要一统西羌!”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一百八十三章 汉阳交锋生死战,蜀郡成都又变天。 深夜,已过宵禁时分,万籁俱寂。 成都街头只剩下打更人的吆喝声。 不远处,郫江外。 东洲头。 彼时,灯火正通明。 邬堡内,人影匆匆。 沉重的甲片相互摩擦,发出了金属交击之声。 刘循穿上两当铠,拿起缳首刀,一手将铁胄环抱在身前,一手操着青铜弩。 年轻人意气勃发,自诩膂力过人,的确他是刘璋最骁勇善战的儿子,曾坚守雒城,射杀了庞统。 还抵抗了刘备麾下全明星阵容足足一年之久。 这份战功,足以让他骄傲,也足以让他衍生出本不该有的野心。 刘循目光炯炯,看向帐外营火,青铜弩机不需瞄准,他只是看了一眼弩机上的望山,随手一箭。 箭杆便飞速射穿了刘备的画像。 “彩!” “公子神威!” 帐外传来了士兵们的吆喝声。 刘循冷哼一声,将弩机放下。 “刘备夺走了本属于我家的一切。” “可他犯了个大错,没杀我!” “走着瞧吧,今夜,我会夺回成都。” 俄顷,风穿大帐。 庞羲掀开幕布,快步入内。 为了这一天,庞羲已经等了太久了。 “贤婿。” “时间不早了,各营可准备妥当?” 刘循点头称是:“五千东州士,三千叟兵,都是外舅(岳父)的旧部。” “巴西人程畿,曾经是外舅的心腹,如今在成都为从事祭酒,只需修书一封,定能让他为我所用。” 郄揖满眼厌恶道:“程畿……那个蠢货,自诩清流。当年庞将军反叛刘璋,欲起大兵,他尚且不听调令,两面调和。” “如今,刘备对他甚是敬重,他又岂会响应将军之事?” 众人沉默不言。 八千兵马想要进攻成都,除非速战速决,迅速控制府库,传檄各县。 否则,梓潼的霍峻必定会出兵镇压。 “且不管程畿会不会支持,总之事到如今,老夫已无路可走。” “再写一封密信给李严,许以重利,如果他还是东州士,就不会拒绝老夫的提议。” 庞羲幽幽一叹。 “刘升之横扫凉州无敌手,今后只怕会是刘备最为倚重的部将,刘备在世时,或许我们还能苟安一时。” “一旦刘备死了,刘升之岂能饶过我等?” 刘循冷哼道:“新仇旧怨,不得不算。” “生死关头,唯有一战。” “外舅,拔剑杀向成都便是,诸葛亮不在,董和、杨洪等人都不是我的对手。” “我愿领精兵五千,斩关入内!” “好!”庞羲难得的坚定了一回,他拔剑自顾,眼中的野心逐渐显露。 “刘升之不在,刘备不在,诸葛亮也不在,天赐良机啊。” “贤婿,先拨你三千叟兵,渡过永平桥,联系李严,切断成都和其他各县之间的道路。” 刘循拱手道:“末将遵命。” “郄公,拨你两千人,出新都,以防广汉、梓潼郡内的兵马南下。” “老夫,自领三千,趁夜直袭成都。” 诸将皆是点头称是。 计划安排完毕,郄揖却察觉,许靖不见了踪影。 “许公去了何处?” 庞羲冷笑道:“许公在成都为我等内应,只需我兵临城下,成都不战而定。” “善!” 三将歃血为盟,饮酒壮胆过后,又祭祀路神,旋即兵分三路,杀出东洲头。 …… 成都城内。 一片夜色之下,寂静无声。 董和、杨洪、吴懿、吴班静静地守候在吴夫人的屋舍外。 屋内,即将临盆的吴苋发出了痛苦的嘶吼声。 “三更天了……孩子快要出生了。” 董和揉了揉酸涩的双眼。 这個孩子的降生,将意味着刘备的正室妻子,为他诞下了嫡子。 从今以后,蜀中的政治格局会不会因此而改变呢,犹未可知。 事实上,除了吴懿、吴班这两个外戚的脸上稍有期待之色以外,剩下的人都对未来的局势感到担忧。 好巧不巧,战争在此时爆发了。 “护军!” “许靖的消息,东洲头有动静了。” 费祎快步入屋,将密信传来。 时任讨逆将军的吴懿,与黄权和刘云并列护军之职。 只不过,黄权的护军之位,是出兵迎接张鲁时被加封的。 刘云的护军,是北上凉州时加的官职。 月光下,吴懿瞥了一眼木牍上的字迹。 担忧的望了一眼屋内的族妹。 “偏偏在这个时候。” “该死的庞羲!” “族弟,叫上狐笃,准备出兵。” 吴班微微颔首,不多时,两人快步出门。 作为刘备的姻亲,吴懿兄弟沉默寡言,骁勇善战。 不多时,便带着一万无当飞军埋伏在城内。 庞羲大摇大摆的来到北门之时,却只见一片灯火暗淡。 不过,他并没有为自己天衣无缝的计划感到担忧。 “许公,还不打开城门!” “待我军入城,拥立刘循公子为益州之主,你便是头功。” 鸦雀无声…… “许公!”庞羲心慌了。 “这老头,该不会耍了老子吧……” 良久后,城楼上,一身佝偻的许靖方才怯怯懦懦的探出头来。 “庞公,对不住了。” “老夫思前想后,还是不能背叛刘使君,老夫一世英名,岂能和你们同流合污。” “你们这群逆贼,受死吧!” 吴懿一声喝令,万千箭雨扑面来。 唰唰的弩矢射穿城下的叛军,与此同时。 狐笃亲率大军从背后袭来。 “庞羲,罪不可赦!” “传令,斩杀庞羲者,爵进三等!” “杀!” 四面杀声动地来。 庞羲心下大震。 “艹!” “许靖你个老不死的王八蛋!” “这是哪来的军队!” …… 永平桥外。 年轻力胜的刘循渡桥过半。 不远处,一支强兵在森林中露出了弩机。 身穿盆领铁铠的李严,嗅到了军功的味道。 他永远不会落于人后。 至于庞羲给他写的密信…… 李严冷冷一笑,直接撕成了两半。 “老夫当初在刘璋麾下那么多年,到头来不过是个成都县令。” “眼看着刘使君打来了,没人可用,你刘璋父子就把老夫扔出去送死。” “现在……看到老夫的价值了,晚了!” “老夫纵横半生,跟过刘表,跟过刘璋,勿论政绩再好,也得不到赏识蹉跎半生,只有刘使君看出了我的才能,让我制定《蜀科》,让我担任太守、官拜将军、主持铜铁之业。” “你刘循又算个什么东西?你也配劝我反叛?” 李严眼中动了怒火,这封信对于性格倨傲的李严来说就是羞辱。 他虽然跟过两个姓刘的诸侯,也都离开了他们的阵营,但这并不代表着,他不够忠义。 士为知己者死,刘备就是他的知己。 “看到那个穿着两当铠的军官了吗?” “都给我照着他射!” 冰冷的箭簇反射出月光的皎洁。 在桥上的刘循察觉到了森林中的威胁,他下意识的拨转马头,厉声高呼。 “不对……别渡河!” 为时已晚。 李严一声令下,弩机齐发。 永平桥上,人马哀鸣。 待箭雨落幕之后,犍为军奋勇杀出,半渡而击。 不消得半个时辰,刘循兵败。 “将军,刘循被射死了。” 士兵们找到了被射成刺猬的刘循。 李严缓缓蹲下,从他身上足足拔出了上百支箭簇。 “当初,庞士元打雒城时,就是这么被你射死的。” “现在一报还一报了。” …… 东洲头,正在赶往新都县的郄揖做梦也不会想到。 他的对手是百战老兵霍峻。 这个满眼风霜的中年将军一人一马立在新都县外。 只说了一个‘滚’字。 气势便如千军万马。 郄揖惊恐之际,王连、蒋琬、吕乂等人亦是集结郡兵,四面包围。 霍峻纵马驱驰,直入敌阵。 血淋淋的一刀,结束了这场战役。 三处战场全胜。 当被五花大绑的庞羲,看到刘循和郄揖血淋淋的人头之际,他做梦也不会想到,这次反叛会是如此下场。 “许靖,都是你!你以为,你背叛了东州士,你就能活命吗?” 许靖无地自容:“老夫……不是东州士。” “你!” “混账!” 庞羲最不能接受的就是,这一次来处理他们叛变的官员,居然大部分都是东州士自己人! 他才是东州士的首脑啊! 为什么刘备一入蜀,这些人就全都背叛了。 庞羲破口大骂道:“李严、董和、许靖、吴懿、吴班、王连、吕乂!你们这些东州士的叛徒,叛徒!” “你们要遭报应的!” 东州士来自五湖四海,并非是一个政令整齐的利益团体。 有福可以同享,有难未必同当。 董和慢慢从城中走出,喃喃道。 “庞羲,你还以为你活在刘璋时代,你还想独自掌兵,割据在外,成为逍遥一方的土皇帝?” “刘豫州和刘璋不一样。” “当你决心反叛的那一刻起,你就已经是个死人了,没有人会帮你。” “来人,将庞羲枭首示众。” “其族人和郄揖的亲族全部流放汶川郡。” “至于刘循……只流放他的亲生儿孙就好。” 刘璋是刘备政权的门面,就算他儿子犯了错,也不能动刘璋。 董和在蜀中作为与诸葛亮齐平的政治家,有些事,分寸拿捏的相当到位。 诸事落定。 一场兵灾,一夜消尽。 正待此时。 吴苋的侍女匆忙来报。 “护军。夫人生了,夫人生了!” 吴懿、吴班心头大喜,连忙问道:“是男是女!” “是个男丁。” “但是……” 见那侍女的嘴唇哆哆嗦嗦,脸色苍白。 吴懿眼神一震:“但是什么,你快说啊……” “夫人,生了个死胎……” …… 正在汉阳前线的刘备,收到这个消息后,心情是沉重的。 尽管他年轻时离散了不少孩子。 可是晚来得子的刘备,还是希望这个孩子能平安出生。 如今,希望消散了。 “主公……” “大兄。” 张飞等人不知如何宽慰。 事实上,正如刘云在年节其间所预料的那样,汉川之战的蝴蝶振翅,似乎并没有改变历史进程。 吴苋嫁给刘备之前,就是无子的寡妇。 嫁了刘备之后,照样生不出能活下来的孩子。 这可能是某种疾病……从生命意义上而言,这个孩子的离世,不必遭受疾病折磨,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没有嫡子的正室妻子,今后想要独善其身,就只能领养刘备的其他孩子作为继子。 而过早失去母亲的刘云和刘禅是最好的选择。 当然,比起她向来讨厌的刘禅,她对刘升之更具好感。 …… 陷入无尽悲痛之中的刘备,现在只想发泄心中的怒火。 张郃的脑袋,会是他最佳的目标。 “大兄,张郃又渡过渭水,去上邽扎营了。” 刘备迅速起身,收敛了情绪。 “张郃,乃逆魏名将。” “备,当亲斩之!” “传令,精选两万士卒,分为二十校。” “翼德、子龙、叔至!轮番攻营!” “备,要让张郃一刻不得安歇!” 诸将齐声称是。 张郃作为刘备军团首要的歼灭目标。 居然主动渡过了渭水,去解救上邽之围。 这是天赐良机。 他将会见识到暴怒之下的刘备,会爆发出多么可怕的战斗力。 …… 上邽城。 被困死在城中的郭淮,每日期盼援军到来。 可当他看到张郃的旗帜真的抵达了上邽西北的望恒县过后,反而更着急了。 这望恒县的县城,距离上邽不过三十里路,就在渭水边上,属于沿河要塞。 过来容易,可回去就难了。 而且魏军并没有死守在城中,反而一路南下,穿行山间小道,在上邽西南的柔凶坞连山扎营。 柔凶坞,在历史上,只是个不起眼的小地方,距离上邽只有二十里路。 但此地,却扼守着漾水(嘉陵江)的最上游。 刘备军团的粮秣如要以水路运往上邽增援魏延。 柔凶坞的魏军便能南下走木门道,截击刘备的军粮,和上邽守军一起打击魏延。 甚至,还能增援被围困在一线的历城、西县、祁山堡。 张郃未必真的有心增援,但是只要他的大旗在此,前线守备的魏军,将会信心大增。 姜叙、赵昂、尹奉那些摇摆不定的汉阳豪右,也不敢轻易投敌。 只是,刘备会放任张郃就这么大摇大摆的扎营吗? “不可来,不可来啊……” “刘备就是在等着你入瓮,张将军,你怎么敢渡过渭水啊。” 魏军原本的计划,是用前线城寨消耗刘备军团的锐气。 魏军主力沿着渭水作为战略防线,以洛门、冀县、上邽组建二层防御阵地,梯次阻击。 可张郃的部队如果深入到柔凶坞,很有可能将主力卷入到与刘备军团的野战之中。 上邽被围困多时,与冀县已失去联络,曹真、张郃到底是何图谋,无人可知。 不过,不出郭淮所料。 当张郃的大纛飘扬在柔凶坞内的一刹那。 魏军鹿角、壕沟、栅栏都没设置完毕。 张飞的大军便已奋力杀来! “张郃小儿,认识爷爷燕人张翼德吗?” 在张飞带领之下,一线兵马直冲张郃大营。 夜袭,开始了!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一百八十四章 陇右拉锯攻防战,汉魏交锋五月天。 矛如银刃,人沸马嘶。 一行铁骑破营。 身骑黑马的张飞如同夜中杀神,一矛挑死了在前放哨的骑兵。 剩余的魏军骑手,反应过来之际。 白马踏破河水,千骑呼啸而来。 赵云麾下的白马义从如同大风卷平冈。 两队骑兵交错过后。 魏军骑手尽数哀嚎落马。 赵云收起马槊,放眼望去。 在哨骑死后,魏军的营寨瞬间聒噪了起来。 巡逻的魏兵鸣锣敲鼓,在帐中熟睡的士兵挨个拿起武器,还不等他们来到营寨之前。 一排弩矢已射向营中。 踏踏踏! 在魏军一阵哀嚎过后,战马和步兵跨过溪流。 汉军步卒在前烧毁了鹿角,篱笆。 张飞便带着骑兵一跃而入。 长矛所过,所向披靡。 单论勇力,关张是历史上出了名的万人敌。 在前破阵杀将,罕见敌手。 那营中的校尉,还没逃跑便被一矛刺穿心肺,当即命绝。 “太弱了……” “这真的是张郃带的兵吗?” 张飞在汉川之战跟张郃打过照面。 当时两人兵力相近,相持不下。 还是刘备发动预备军才将张郃的部队击垮。 “才过了大半年,怎么张郃的军队就烂成这样了?” 诸多困惑萦绕在张飞的心中,不过他没时间在此停留。 魏军营寨十座,按刘备军令,汉军各队得趁夜逐个袭扰。 他一矛挑起这個校尉的首级,旋即拨马便走。 一夜激战,汉军连续五度攻营,扰的魏军疲惫不堪。 随后两日,高翔和陈到的军队也轮番来骚扰。 等魏军援军从其他营垒来救之时,汉军又已经撤走。 如此反复三日,魏军心慌意乱。 被惹到极限的诸将终是忍不住杀出营垒。 “踏马的……这个张飞。” “有胆你再来!” “敢跟你张郃爷爷一战吗?” 骑在马上的瘦弱军官厉声痛骂。 黑夜中,兜鍪下的面庞被阴影遮住,让人看不清他的模样。 只是征西将军·张的大旗在风中飘扬,这只能说明一件事,张郃的本部在此。 张飞本来都要走了,听到敌将这般喧哗,顿时心下大怒。 他盛怒之际,恰好看到了那面大纛,转而心中的怒火又变为了喜悦。 “张郃小儿!” “诸将士,随我斩杀张郃!” “驾!” “翼德!不可鲁莽!” 赵云见张飞直冲张郃本部,连忙策马追去。 黑夜中,夜战下,双方只有稀疏的火把,能照亮视线。 谁也不知道彼此虚实。 张飞倒也不管敌军多少,他所过之处,人马俱灭。 一手长矛挥舞如龙,振臂之际,四下喋血。 魏军在张飞军团的猛烈攻势之下,居然直接被冲出了一道口子。 “怪哉……” “前几夜,魏军守营尚不见如此羸弱。” “如今一到野战,怎么会如此狼狈。” 在外增援的赵云来不及细想,见机迅速从侧翼夹击。 白马义从与张飞的步兵两面合围。 魏军在柔凶坞外的营垒迅速被逐个攻破。 野战之中,张飞单骑直入,直接冲到那魏军军官面前。 还不等他拔出缳首刀,长矛便已刺穿此人心脏。 “敌将,张郃授首!” 张飞开心的大笑起来。 但是魏军听到总司令被杀,并没有全军震动,只是迅速收缩兵力撤回了柔凶坞,仿佛没受到什么影响。 “怎么回事?” 张飞翻身下马,一脚踹翻那名军官,仔细的检查尸体过后,慕然一怔。 “这……不是张郃?” 赵云也来到这尸体面前,查看了他身上的甲胄。 “只是个校尉。” “这支军队也很有问题,战斗力太弱了。” “看来,柔凶坞中的只是个诱饵。” “张郃到底在哪?” 张飞稍作迟疑后。 当即率兵踏破柔凶坞。 这寻常邬堡哪里承受得住一万汉军精锐的夹攻,不多时,邬堡已被四面围困,水泄不通。 柔凶坞内。 满是淫糜的气息。 民女的哭泣声,与将军的驰逐声在屋内回荡。 “这所谓柔凶坞啊,便是要揉的。” “美人,别跑,你就让我揉揉嘛!” 将军刘柱,带的原本是弘农郡兵。 往岁汉川大战。 雍凉动荡。 平难将军殷署带得关中兵在斜谷口叛乱。 彼时,曹操便是派刘柱前往增援。 不过,作为内郡的兵马,战斗力自然比不上边郡。 一遇到战力强悍的蜀中军队,自然很快就败下阵来。 正待刘柱刚抓住那民女,想要快活快活之时。 门外的小卒匆忙来报。 “将军……张飞、赵云杀来了!” “啊啊啊!” 听到这两个名字,刘柱都要崩溃了。 他一把丢开怀中衣衫不整的女子,满眼大震。 “张飞、赵云冲我来了??” “快,挡住他们,都给本将军挡住!” 那小卒惊慌道:“挡……挡不住啊!” “啊!” 一支弩矢飞快射来,直接贯穿小卒的喉咙。 鲜血呕了刘柱一身。 刘柱擦了擦满脸的血液,心下震动,连忙穿好铠甲,翻窗而走。 但他的身体太胖了,被卡在窗户间,动弹不得。 “来人,推推我,推推我!” 那民女眼神一狠,将衣服穿好后,拾起了那小卒的缳首刀,一步步朝着刘柱走去。 “你这贱人……你想干什么?本将军要是死了,我让你全家陪葬!” “我阿翁被你们拉去运粮至今未归,我阿母被你们糟践而死。” 民女的眼中满是血泪:“我要你生不如死!” 噗嗤。 缳首刀沿着尾椎骨,直接刺穿刘柱的后半身。 小刀拉屁股,开了眼。 刘柱疼的表情扭曲,活像是吞了下一只秤砣。 “啊啊啊啊……” “姑娘,别把他杀了。” “我们留着这个畜生,还有用处。” 张飞快步入屋,一把将刘柱屁股后的缳首刀拔出。 噗嗤一声,血如泉涌。 这一来一回疼的刘柱欲死不能。 “狗贼,回答我,你是谁?” 刘柱咬牙道:“你做梦……” “嗯?”双目大如铜铃的张飞,亮出缳首刀,咬牙切齿道。 “还想试试?” “别别……我说,我说。” 刘柱疼的满头冒汗:“下官名叫刘柱,往岁带弘农兵驰援关中,镇压叛军,因此留在三辅。” “数日前,张郃将军令我督四千人打着他的旗鼓,进入柔凶坞,多做旗鼓,多立营寨。” “说是要与郭淮将军合力,将魏延击败。” 赵云喝道:“那张郃人呢?” 刘柱满身哆嗦道:“我也不知道啊……真不知道啊。” “废物!” 张飞一刀果结了此贼性命,胸中怒气尤是不解。 “这个死法便宜他了。” 难怪汉军轻易就能攻破魏军的营垒,难怪魏军连防御工事都修不完。 “本以为抓了条大鱼,却是张郃的小把戏。” “罢了,留几个舌头带回去拷问,收兵回营。” “这件事,必须早点告诉大兄。” “张郃必定另有图谋。” …… 刘备军营垒。 微亮的灯火下,烛影摇摆。 刘备端坐在榻上,静静地勘察着汉阳的舆图和山势地形。 沙盘上,双方旌旗林立。 法正、黄权两大参谋不停地分析张郃的战略意图。 “张郃乃逆魏名将,没有绝对的胜算之前,不会轻易犯险,他是想截断魏延的退路,还是做做样子,装作救援前线被围困的城池?” 法正摇头道:“不好说……” “自古,由汉阳南下入蜀,有两条道路。一条是狭窄的铁堂狭道,此地,峡崖壁立,色黑似铁,空谷一线,壁立千仞。” 法正指着舆图上的柔凶坞:“既是此处必经的道路。” 所谓的狭道,正如其名,地形狭窄,与陈仓狭道一样不适宜大军通行。 一般的兵家为了避免遭遇埋伏,定会走宽阔的大道。 “张郃来此,我看不止是想解救上邽之危。” “上邽的小麦已经被我军抢割大半,他来了也没用。” 黄权颔首道:“孝直所言正是。” “魏军主力若至,必会走木门道行军,由此可南入祁山,此道靠近西县,沿途向西又有卤城作为中转据点,扼守着南北交通的咽喉要地。” “昔日,潼关之战后,马孟起席卷陇右,招引羌胡,击走夏侯渊。 赵昂、姜叙、杨阜、尹奉等汉阳儿郎便是占据了祁山堡和卤城、历城,以此击败孟起。 其后,孟起又从张天师手中借兵,重新围困祁山。 赵昂与其妻王异在祁山堡坚守月余,终不可破。 夏侯渊不敢与孟起交锋,只在后督粮,让张郃带着五千人打头阵。 结果,还未交战,张郃便把孟起的羌胡军队吓走了。” “张郃当时走的就是木门道。” 历史上,张郃的将略和名望,与三国演义中,二十合就被马超击败的名场面,简直是云泥之别。 即便张郃在宕渠被张飞击败,可张郃依旧是迁走了巴郡的百姓,回到魏国风风光光的加官进爵。 此战过后,张飞得了名,张郃得了利。 宕渠之战,并没有让刘备对张郃放松警惕。 自此后,蜀汉方面更加忌惮张郃的威名。 以至于在刘备死了几十年后,廖立还在说:张郃深入于巴,几丧一州。 在汉中之战正式开打后,刘备把张飞、马超调去武都打曹洪。 他本人亲自上阵,直接与张郃交锋。 纵观整场汉中战役,刘备大半时间,只做了一件事情,打张郃! 在阳平关对峙,刘备不管夏侯渊,亲带精兵,在广石猛打张郃。 后来转战定军山,又是不管夏侯渊,往死里打张郃。 以至于,夏侯渊被黄忠砍了,刘备还是不满意。 直接来了句:“就不能把张郃砍了,杀夏侯渊有什么用?” 实话说来,历史上的张郃与曹真就是魏国西线的顶梁柱。 曹真的历史功绩,因为那猪犬一般的儿子,大部分被司马家隐去了,只有从后世出土的碑文和其他人物的列传里,能找到残言片语。 这两人只要在雍凉掌权,诸葛亮前几次北伐就一直没办法。 可等到司马懿掌握西线大权之后,却能被诸葛亮当面抢割上邽小麦,在卤城大败,还把张郃活活坑死…… 以至于,司马懿后来见了诸葛亮,就只敢坚壁清野了。 除去三国演义带来的影响之外。 历史上司马懿的战略水准,在人才辈出的雍凉军区真算不上前列。 在他之前担任都督的曹真在世时,看着诸葛亮屡次犯境,哪怕是身带重病,他也敢带着大军去攻打汉中。 至于司马懿……唉。 历史文书能为人隐晦,但是对应的战术决断却不会骗人。 目前,曹真尚未成名。 张郃便是刘备的心头大患。 眼下,张郃的旌旗忽然出现在柔凶坞。 刘备的眼中的杀意越发浓烈。 “张郃派兵占据柔凶坞……一是为了断去魏延的退路,逼迫魏延撤军。” “二则是想将我军进军冀县的两条主路彻底阻绝。” “我军若要北上冀县,就必须分兵围困祁山、卤城、西县、历城,保证粮道通畅。” “张郃就可以逸待劳。” 刘备慢慢起身,来到沙盘前,一把将柔凶坞外,插上汉旗。 经过深思熟虑后,刘备看出了端倪。 “这支军队不是张郃的主力。” “他绝对不敢在汉阳和我军主力野战,这是张郃抛出来的诱饵。” “我军不去打柔凶坞,魏军便能和上邽的郭淮夹击魏延。” “去打,就正巧中了他的圈套。” 法正深思道:“主公所言甚是。” “张郃、曹真依托渭水作为防线。” “渭水沿岸还囊括了南安、陇西的治所——襄武城和豲道城。” “魏军这是想坚壁清野,收缩兵力,以图坚守重镇,消耗我军锐气。” 不多时,赵云和张飞也回来了。 张飞一把丢下了刘柱的旌旗,抱着装满清水的酒坛吨吨吨了几口。 “大兄,张郃不在柔凶坞。” “那里的魏军已被我消灭了。” 那么问题来了。 张郃的主力会在何处? “自驻扎清水之后,张郃可有动向?” 清水是渭水以北的一个小县,在汉代废置,如今只是个村聚,隶属于广魏郡。 所谓的广魏郡,与汉朝的广汉郡一样,都是字面意思。 曹操建立魏国后,从汉阳郡分出一些县,改个名,以便于彰显魏国的声望。 至于为什么要从汉阳东面分出广魏郡,其实意义已经很明显了。 一旦不受曹家信任的汉阳儿郎响应刘备,占据陇山(六盘山),陇右魏军就将处于战略绝境。 广魏郡还连通着渭水北岸最重要的通道——陇山道,辖区和南安接壤,广魏太守王赟,是关东人,不会和关西人打成一片。 而且,刘备军的密探暂时还打探不到这么远的地方。 在广魏郡境内行军,张郃的行踪是隐蔽的。 由于汉贼不两立,刘备军的地图和魏军的地图是完全不一样的。 魏国新建立的州、郡、改名的城市,在刘备政权这里都不存在。 在刘备视角中,陇右就只有汉阳,没有分置出来的广魏。 法正思索道:“张郃动向不知,不过若莪是张郃,也不会冒险在汉阳郡与我军主力野战。” “他会渡过长离川水,走北部的平襄县,去南安!” 刘备闻言,眼波一闪。 南安郡是建安年间从汉阳郡中分出来的新郡,整个郡呈南北走向的长条状,地形狭长。 治所豲道县,扼守着渭水北岸的交通要道。 由此,向西可以增员襄武,向东可以保护汉阳郡。 汉军如果要拿下南安郡,就必须北上渡过渭水,才能攻克豲道县。 这也是南安郡最特殊的地方。 陇西郡、汉阳郡的治所都在渭水南岸,很容易遭到汉军打击。 可是作为魏军中转的南安郡主府,则处于汉军的攻击范围之外。 刘备早先已经分兵,令黄忠带五千人前去进攻南安。 黄忠不负众望,翻过武城山,直接拿下了渭水南岸的新兴县。 马超也带着羌胡义兵从漳县出发包围襄武城。 一旦襄武、豲道被汉军攻夺。 陇西郡和南安郡就将被汉军彻底攻克。 到时候,汉阳一郡独木难支。 这是张郃最需要避免的事情。 为此曹真即便是知道了刘备大军进入了汉阳郡,依旧不敢进入冀县。 他驻扎在汉阳郡与南安郡交界的洛门聚,就是为了防止南安受到突袭。 想到这里,刘备已经明白了张郃到底在玩什么障眼法了。 “张郃不在柔凶坞,正如孝直所言,他早已带兵去了南安。” “在柔凶坞布下这颗棋子,就是为了让我军前去增援魏延。” “如果我不去,上邽之危解除,魏延将面临两面合围的风险。” 魏延纵然善战,可他手中不过五千人。 未必扛得住前后夹击。 刘备主动出击,杀灭刘柱,魏延后背的威胁虽然解除了。 但是黄忠可就麻烦了。 黄权担忧道: “那黄老将军那边……” 刘备沉默不言,这支兵马遭到魏军主力的打击已经成为必然,作为君主,必须学会取舍。 “现在派援军去南安已经来不及了。” “张郃是为了解除汉升和孟起在西面的威胁,巩固整条渭水战线。” “不要被张郃牵着鼻子走,他去解除南安的包围,我军便攻打卤城。” 刘备看向舆图上的卤城。 历史上,司马懿和诸葛亮曾在此地斗法。 “卤城,是木门道连接祁山道的必经之地。” “更是我军粮草中转的要所,如能拿下卤城,便是汉升的偏师被击败,我军亦能在此地囤积粮秣,威慑魏军。” “还能截断祁山堡和西县之间的要道。” 法正颔首道:“主公,刘柱虽死。” “但魏军的甲胄尚可利用,可让一健将,带上百锐士佯装成魏军,说不定能骗开卤城大门。” 刘备深知祁山堡、西县、历城守将都不是无名之辈,这些人都是马超的老对手。 唯有卤城的守将他没听过。 “卤城守将何许人也?” 黄权严肃道:“魏将高刚,一个胆怯之人,他麾下只有八百兵将。” 刘备拍案道:“善,能完成此事之人,唯有叔至。” “精选一百白毦兵。” “今日,务必要攻破卤城!” “我要这支魏军,全军覆没!” …… 卤城,是西县内的一座小城,地接祁山堡。 所谓的卤在古代指的是:西方咸地也。 因此,卤城也是陇南山地重要的产盐区。 在战争中,除去粮食、水源和马草之外。 最重要的资源就是盐类了。 将士和战马都需要食盐调味,增强气力。 为此,魏军在卤城也留有八百人的守备。 高刚站在低矮的城墙上,放目四望。 眼下,是望不到尽头的山岭,南岸是幽幽荡荡的漾水。 或者说,叫它西汉水也行。 北面是大山,南面是河流。 野外四处都是蜀中兵将。 高刚现在很恐惧。 河北出身的儿郎,本身对这片土地也没有什么好感。 要不是张郃看他是高览的族人,说实话,卤城也轮不到他去守。 可是,这一次,张郃看走眼了。 历史上,高刚守祁山堡,正好遇到诸葛亮北伐,差点给他吓投降了。 如果不是张郃在街亭扭转了局势,高刚是保不住这条小命的。 “乖乖……” “征虏将军张飞,翊军将军赵云。” “来了,刘备底下的干将全来了。” 城下。 赵云策马上前,大喝道:“高刚,大军已至,还不开城启降。” 张飞亦是大骂道:“战又不敢战,降又不敢降,却为何故!” 这涿郡狮吼,一声爆喝之下,城楼上的高刚吓得浑身哆嗦。 “君侯,魏家科法,君所知也!” “围城百日而援兵不至,则赦免其罪。” “还望君侯勿要攻城,待到八月,我自开城也。” 张飞冷哼道:“何待七月,俺今日便要取你项上人头!” 大军连日围城,却不攻坚。 城下的步卒防守也不严密,只在卤城西面包围,东面却刻意留出缺口。 高刚却不敢私自遁走。 眼下西县和上邽还在包围当中,他就算逃得出卤城,也会遇到刘备的阻击。 在这般忧虑之中,直到第三天夜里。 从卤城东面的木门道中,终于出现了援兵的身影。 “天祚大魏!” “世受永昌!” 双方对好暗号后,高刚又查看了那些士兵的负章,确定是魏军过后,方才放人入城。 “张郃将军怎么就这么抠……才给我派来了一百人增援。” “一个都伯能做什么。” 所谓的都伯,就是百人长。 高刚冷冷瞥向那穿着魏军甲胄的军官,虽然这百人的气势,明显不像是一般的军队,但未免人数也太少了。 高刚自是不知,这百人是陈到亲自带着白毦兵来的,要不是他们背后的负章都对得上身份,城中守军又少,胆小的高刚未必会放他们入内。 “唉……希望张郃将军承诺的大军能早点到来吧。” “都是州里人,你可不要诓骗于我啊。” 一片忧虑的叹息过后。 城下,风云突变! 陈到箭步上前,一刀捅穿守城魏兵的腹部。 麾下白毦兵登时左右搏杀,瞬间控制了城门。 城头上的高刚惊呼之际。 张飞已率大军踏破卤城。 …… 南安郡,豲道县。 断臂残肢,满地喋血。 张郃擦干了缳首刀上的鲜血,收刀回鞘。 两万魏军已将黄忠击败,在绝对的兵力优势面前,老将军亲自断后,方才避免了全军覆灭。 “黄忠、严颜带着千余人遁走了。” “我军在南安留下了四千具蜀人的尸体。” 朱灵嘴角露出一抹喜色,这是自从张郃出征以来,打下的第二场胜仗。 这也是整个陇右战役开始后,魏军在被刘升之刷了一片红色的战绩之下,魏军罕见的获得了胜利。 “不愧是儁义,有你在,刘备讨不到便宜。” 张郃没有朱灵这么大意。 他走向渭水岸,河水中倒映着天空的一轮圆月。 “只是小胜而已,刘升之在洮西大捷,伤到了陇右军的根骨。” “无论是突袭法正,还是突袭黄忠,都不足以改变局势。” “刘备的大军还在汉阳,到处都是羌氐响应,我们无法在汉阳跟他野战。” “当下,我也就只能解除南安的包围。” 曹真问道:“那襄武呢。” “游楚可不是我军心腹,这些关西人首鼠两端。” “百日一过,援兵不到,必会投降。” 这就是曹魏政权的拧巴之处了。 本性里秉承着汉末关东士大夫的一致准则瞧不起关西人。 生存在关中的人或许还好,但靠近羌胡的陇右,曹操就连凉州的名字都不愿意给他们保留。 可是曹家又不得不任用豪右维系统治。 就这样,一个极为拧巴的局面出现了。 在陇右,曹家任用的都是较早臣服的三辅人,当年钟繇持节关中时打的底子。 陇右本土人士,魏国是一个都不敢用。 查得到出生地的太守们。 陇西太守游楚,是三辅人。 金城太守苏则,是三辅人。 汉阳太守严干,还是三辅人。 南安太守徐邈是燕人。 雍州刺史张既,也是三辅人。 所谓的三辅,指的就是关中大部的京兆尹、左冯翊、右扶风三郡。 陇右最重要的汉阳四大豪族,一个都没当上太守。 凉州儿郎,除了杨阜在魏国比较混得开以外,都没什么好结局。 尹奉被打发到了敦煌,赵昂战死在汉中,姜家、尹家、梁家的后人,在诸葛亮北伐时直接被魏国官吏排挤,被迫投降。 其他人都是没有食邑的关内侯,或者赏给他们那流水线一样批发的益州刺史头衔。 骨子里瞧不起凉州人,军事上又把凉州豪右的部曲塞到第一线战场填线,政治上需要豪右的支持。 可任何利益都不愿意让给他们。 现在才担心凉州豪右会背叛曹魏。 担心的太晚了…… 百日一过,凉州豪右会像狂风吹弱草一般,倒戈一大片。 张郃深知陇右局势,无奈一叹道。 “只能尽力争取让游楚坚守城池。” “明日,子丹便发兵襄武,马超的羌胡兵士气很差,战力不足。” “见到我军,自会退回漳县。” 这就是让曹真最不敢撤兵的原因了。 “马超与我军打了这么多年,已经知道我军的战术。” “我的部队一走,他就会卷土重来。” “想要保住襄武,我便不能走。” “马超把我的军队栓在了洛门,本来是想和黄忠两面夹击,好在黄忠对南安的威胁已经解除,我的压力就小了很多了。” “张将军,你的部队也不能离开汉阳太久,否则,汉阳必然生变。” 张郃点了点头,刚要上马回兵。 却只听快马来报。 “征西将军,大事不好了。” “将军刘柱所部四千人被全歼。” “卤城陷落了……” 魏军,全军大震。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一百八十五章 踏波青海湖,席卷日月山,西域里还有高手! 陇右战事频仍,自汉阳之战后。 刘备军又与张郃、曹真军团连战四场,胜负参半。 双方名将尽出,交锋数次。 张郃却一直避免在汉阳郡内与刘备主力进行野战。 如今陇右战役,刘备军两胜、两负、一平。 魏军也艰难的维持着渭水沿线的防务。 最让张郃头疼的问题还是,陇右的军粮不够了…… 陇右屯田区的小麦被刘备抢割了大半,魏军只能靠着一半粮秣维持两支军团的补给。 而从长安仓向陇山道运输的粮草还得走陆路,这趟补给线近乎是遥遥无期。 魏军倒是想走水路运粮。 可刘备的军队控制着陈仓狭道,水运来多少截多少。 粮草几度被刘备吃下后,远在洛阳的曹操再三下令,征发三辅、河南、南阳三十万民夫去关中运粮。 由于曹家在陇右的暴虐和无道,本土作战的曹操,反而失去了当地补给的优势,豪右们躲在邬堡中,百姓们逃入深山。 羌氐作乱后,向来喜欢从他们手里抢粮的郭淮也无计可施了。 陇右就像是个无穷无尽的大窟窿,被困在此地的七万张嘴嗷嗷待哺。 魏军满场的粮草补给线,已经和刘备的补给线差不多长了。 现在大家都缺粮。 谁能扛到对方先饿死,陇右就是谁的。 谋士蒋济提醒道。 “魏王……我军在陇右的兵力与刘备相去无几。” “但是,刘备抢割了上邽的小麦,又有羌氐供粮。” “张儁义再有才干,没粮食吃,他也无计可施啊。” 洛阳城,昔日繁华的古都,如今只剩下断壁残垣。 遍地是爬虫走兽,罕见人烟。 曹操踏过几片残砖碎瓦,专门走到了当年他担任北部尉时驻防的城门口。 年少时的记忆,犹在眼前。 “孤多年不曾回到洛阳了。” “竟不料,田园竟是如此荒芜。” “魏王。” 蒋济还想提醒曹操前线战事有多紧急,但曹操却沉湎在过去的岁月中,未曾回话。 一只胳膊肘,猛地撞了一下蒋济,是刘晔将他的话打断了。 “别说了。” “魏王的心情很不稳定。” 谋士团对陇右战局窃窃私议。 作为魏王的幕僚,他们本应该拿出一个合适的解决方案。 可是不管怎么看,陇右之战打到现在都很艰难。 刘备耗尽国力也要争夺陇右,魏国境内四面起火。 如何付出最小的代价,就将刘备击退,才是他们现在最急于解决的问题。 司马懿眯着眼,既不说话,也没有任何反应。 还是程昱递给了他一条肉干的时候,这狼子方才回过了神来。 “仲达,为何一言不发?” 司马懿接过肉干,咂了咂舌。 “仲德,不管什么时候都能吃上肉,真是羡煞旁人啊。” 程昱向来不喜欢素食,随军出征,只喜欢吃肉,也难怪在医疗条件不足的汉末还能活到八十了。 实际上,汉代普通士兵的粮食,主要是麦饭或者豆饭,行军常备的干粮,被称为——糗糒。 将士每日:日食米五升,或廪食“糜”六升,或日食粟一斗。 每月可分得三石三斗三升口粮,当然这是小石分粮。 用人话说,吃这点粮食,勉强饿不死…… 这还是汉家统一天下时的标准。 到了乱世,除了虎豹骑和曹家的近卫军,其余普通士兵的待遇只会更差。 袁绍在河北,军人仰食桑椹。袁术在江、淮,取给蒲蠃。民人相食,州里萧条,并非是妄语。 底层士兵待遇低,吃不饱是常态。 所以,历史上赵云在汉川之战能带着少量部队守营把魏军大军吓得崩溃,文鸯在淮南七进七出是有原因的。 程昱这种高级将领和幕僚食宿与普通士兵完全不同,他们可以将蔬菜,肉类和米粉混在一起勾芡做成羹,在边境还能从胡人那里买到撒有胡麻的‘胡饼’,或是揉了蜜及动物油脂的‘蝎饼’。 还能用蜜和面粉制作油炸麻花团——“粔籹”。 行军还能配上卵酱(鱼子酱),蟹膏,鱼酱,肉酱,枸酱等调味料。 而士兵们唯一佐食的就只有盐。 也无外乎司马懿看着程昱每天吃肉,露出羡慕的眼神了。 “我等尚有肉吃,张郃将军可就为难了。” “陇右缺粮,谁的粮草供不上,谁就会兵败。” 程昱闻此,不禁思索道:“仲达的意思,老夫明白了。” “你是想劫刘备的粮道?” 话音方落,远方的曹操蓦然回首。 他手握剑柄,快步来到谋士面前。 “可有合适的人选?” 幕僚们同时起身,拜迎曹操。 “魏王,当年官渡之战,平寇将军徐晃,屡次截击袁绍粮秣,斩杀韩猛,名震一时。” “可派徐晃将军统帅骑兵,去汉阳袭扰刘备粮道。” 曹操舒了口气。 “善,此计甚妙。” “这就去做吧。” “另外……河西方面,近况如何了?” 刘晔摇头道:“自从陇右大乱,苏则倒戈后,河西方面已经与我军断了联系。” “不过,河西三郡叛军加上卢水胡,塞外诸羌胡不下二十余万人。” “刘升之北上不过几千兵马,岂能对抗得了。” “魏王无忧,刘升之会淹死在羌胡的叛乱大军之中,谁也救不了他。” “等到塞外羌胡席卷湟中,直捣陇右,刘备也得一败涂地。” 曹操将信将疑的点了点头。 他的目光久久的望向西方,那片神秘的土地,曾经是大汉的疆土。 是他亲手放弃的。 定陇右过后,河西三郡叛军相互攻杀,各自派遣人质向曹操求援,这本是一次收复山河的大好机会,是他亲自拒绝的。 自此,曹操在世时,魏国再也无法掌控那片土地。 如果不是苏则、张既、曹真力主夺回河西,或许曹丕一辈子没机会收复河西,更别提遥控西域了。 “孤得不到的,刘备也别想得到。” “让河西乱吧。” “乱吧……” …… 另一边,北伐军沿着羌中道一路西向。 湟水的尽头,也是西平郡的尽头。 将士们穿越在狭窄的山谷之中,沿途并没有遭遇到羌胡的袭击。 随着军队往西攀山越岭,刘云再度体会到了令人难受的高原反应。 在黄土高原和青藏高原的边缘处反复行军,不仅对士气是一种考验,对将士的身体素质也是一种磨炼。 实际上,由于西部的海拔总体很高,落差不大,放眼望去,四面如履平地。 若不是越来越稀薄的空气和身体传来的不适感,刘云险些以为自己就走在平原上。 汉军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不适反应,唯有羌人和混血的马云禄处之自若。 这就是基因适应性的力量啊……刘云说不出有多么羡慕。 “升之,你的脸色有点差。” 马云禄抛来了一個酒囊。 里面装满了一种名为酪浆的牛羊乳。 刘云灌了两口,有些喝不习惯。 “还有多久才能到西海郡。” 治无戴开口道。 “此地名为木乘谷,过了此谷,再走几十里便能抵达龙夷城。” “大汉当年设置的西部都尉便在此处。” 此西海郡,非是东汉年间分割张掖居延属国设置的西海郡。 而是王莽从卑禾羌人手中买来的土地,大体在青海湖。 后来,王莽政权国内四面起义,卑禾羌人又夺回了这片牧场。 历史上的西王母国可能就在青海湖周围。 至于周穆王和汉武帝有没有来此和西王母整出一夜情,求得长生丹,刘云就不清楚了。 “听说这里的羌胡为争夺水土常年交锋,大小种落之间,彼此都有旧仇。” “如何把他们聚集起来,听候汉家号令呢。” 治无戴笑道:“别的我不管,唯有烧何羌,我们湟中卢水部不能忍。” “两家一见面,就非要分个死活。” 从军的小月氏人对此也有话说。 生存在湟中地区的小月氏归义侯名为支富,此人正是历史上诸葛亮北伐时,响应汉军的小月氏首领,目前是湟中义从的一名掌军胡侯。 苏则留在了金城,这支队伍就得靠支富调动。 “我也不管他们听不听令,只要敢起兵闹事,我的刀可不留情面。” 经过几百年的融合。 小月氏人的衣着和语言,都已近乎汉化。 支姓,是‘氏’的音译。 支富操着一口流利的古汉语,但也能和蛾遮塞、治无戴用别的语言沟通。 这些胡人叽里呱啦,说着刘云还不太能听懂的话,沿着木乘谷北上两万北伐军也多是操着各种不同的语言,活像是一支多民族大军。 刘云现在算是明白,拿破仑带着操着十二种语言的大军打俄国,沟通起来该有多难了。 行军到了下午。 北伐军总算是及时赶到了西海郡。 马云禄快马在前,指着前方高耸的山脉,满眼欣喜道。 “升之,你看,那就是日月山!” 刘云拨马而去,买过山顶,抬头四望。 一座破败的城市映入眼帘。 高耸的日月山,真如其名,山顶一片赤红,如火潮蔓延山巅。 紫色的砂岩环绕山峦,连山赤岭,叠嶂百里。 此山,并不似祁连山那般终年雪浪银涛,自有一副隔绝天外的震撼景象。 呈西北——东南走向的山体,将游牧和农耕区切为两半。 山的东侧是阡陌良田,桑林秀木,宛如塞上江南。 西侧是一望无际的牧场草原,天宽地阔,牛羊成群。 无数的历史传说在此勾勒,过往的神话故事于此萌芽,风沙故道的侵蚀,湮没不了这片土地的圣洁光华。 刘云早想来了……如今也终于来了。 “收复西海郡,就在当下。” “东海、北海、南海都有了,怎么能差个西海。” “男儿生平,极乐之事,无非是开疆拓土,收复失地耳。” 刘云喜不自胜,纵马快行。 他坐下的战马扬蹄狂奔,径直朝着那凋敝的城市闯去。 马云禄见刘云单骑离去,美眸波光锐利。 “哼……真正极乐之事,你这榆木脑袋怕是还不知道呢。” “升之,慢点行!” “小心胡人!” 马云禄尾随而去,马蹄踏过青青草地,溅起一片泥香。 …… 大军过了木乘谷。 树木荫翳,溪流湍激,虽是炎天暑月,此地却凉爽如秋。 刘云来到龙夷城下之时,只见到了一个四四方方的破碎城市。 由于汉代的城墙都是土仄,西北风沙侵蚀又严重,王莽时期建立的旧城早已损坏。 和帝年间虽然收复了西海郡,重新修筑了城墙,但没过几年又被汉安帝废弃了。 刘云现在看到的龙夷城,经过百年废弃,只剩下了断壁残垣。 这个城市与许多西北的郡治规模一样大。 古人重视天圆地方,城墙的长宽也是有相应的规格。 龙夷城除了西北角稍有曲折之外,基本上符合东汉郡治的城市要求。 城墙略呈正方形,每面长度在六百米左右,墙体平均高度在4米左右。 城墙四面都有门,城内的府衙都是方形院落。 刘云走入城中,感受着每一寸岁月留在这个城市的痕迹。 城内到处都是刀斧刮痕,还有汉军将士的残骸和墓碑。 当年新莽政权和汉军的将士在遭到羌胡的袭击后,内外无援,大多绝望的死在这座边陲城市中。 满堂公卿放弃了西海,也最终让这片土地上战死的将士骸骨无人收。 “传令,把这些勇士们的尸体埋葬了吧。” “他们是为大汉而死的,不该露宿风沙之中。” 刘云深吸了一口气,沿着破碎的城市继续向前,将士们一边埋葬尸骸,一边寻找水源,刘云则一人走到最中心的府邸之内。 城内有一花岗岩制成的方形石座。 其上雕刻一尊代表着五行西方神兽的石虎。 石座的前面刻有斑驳的字迹。 刘云抹过上面的风沙,方才见到:“始建国元年十月癸卯,工河南郭戎造”之类的篆体铭文。 又向前复行几步,还还发现了几块刻有“长乐未央”字样的瓦当,有的瓦当也存有“西海安定元兴元年作当”的铭文。 这些都是新朝留下的老古董了。 王莽在位期间,除了给后世留下了篡位的标准模板以外,几乎没干成过任何一件事。 将西海郡收入华夏文明的版图,也算是他为数不多的贡献了。 自此后,大汉最远处的边界便在青海湖。 管他今后,中原的曹魏要不要。 刘云到了此地,也算有理由说上一句:‘青海湖,汉家之地也,不可弃。’ 就在刘云感慨之时,庞德忽然指着院中角落里的一处干涸水井,大声疾呼道。 “升之,你看!” “这水井里有个箱子!” 刘云心下好奇,转头朝着庞德所在的水井走去。 待无当飞军进入水井中,将这木制的箱子捞上来后。 却发现赤色的箱子之上,还写着一些让人根本看不懂的语言和符号。 这种文字完全不同于汉藏语系,又能在汉文明的边缘出现。 那大概可以说明,这种语言可能是印欧语的某一种分支。 而且箱子外围的腐烂痕迹并不严重。 说明,这东西在井中并没留存多久。 “翘开箱子,再找找看,有没有我军能用的东西。” 庞德一刀砍翻锁链,将其敲开。 却只见里面摆放着一只金灿灿的鎏金战马。 而战马下,压着的是一些形貌粗糙的衣裳。 刘云好奇的触碰了一下面料,与汉人所用的衣着材质完全不一样。 “这种衣服穿到身上,只怕会磨掉一层皮。” 刘云煽动了一下箱中的气流,一片粉尘扬起。 “还会掉渣……” 庞德好奇道:“将军,这到底是什么玩意?” 鎏金的技艺,特殊的衣裳,古怪的文字。 足以说明,这些东西不来自于中原文明。 刘云眼波一转,在度看了两眼那箱中古怪的图腾和画着人物的图案。 这些彩色的人像,高鼻深目,青眼、赤须、多髯,与古汉人的样貌大相径庭。 他们还个个穿着这些奇怪的衣裳,手持火把,将自己置身于烈焰之中。 有了这个线索,刘云大胆猜测道。 “若我没猜错,箱子上的语言是吐火罗语。” “这件衣裳,就是在中原绝迹多年,鼎鼎大名的西域火浣布……” “看来,在西海,还有别的敌人……”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一百八十六章 先娶女王,再统诸羌!民族联军抗魏! 吐火罗语是中古时代,生存在塔里木盆地、吐鲁番盆地和孔雀河中下游周围的国家,采用的一种中亚语言,更是贵霜帝国的官方语。 与南亚次大陆上的那个庞然大物一样,在西域的库车、焉耆和龟兹、鄯善等国都采用此语,也信奉佛教,文字记载,多用佉卢文。 这可能与贵霜帝国(大月氏)与大汉帝国常年争夺西域控制权有关。 “永元二年,大月氏副王率兵七万,东越葱岭攻打西域,为班超所败。” “自此后,两国相安无事,近百年来,并未有过兵戈。” “但是,西域南道的诸国,佛教化的痕迹却越发严重。” “就连失传已久的火浣布都重新出现在了河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火浣布,是一种用石棉纤维纺织而成的布。 由于石棉具有不燃性,常用作防火服的材料。 这种石棉制成的衣服不需要清洗,在火中炙烤便能去污,因此早期史书中常称之为“火浣布”或“火烷布”,两汉时西域多以此为奢侈品,送给洛阳的权贵。 到了汉末衰微,朝廷弃守西域,来自丝绸之路上的奇珍异宝便就此断绝。 魏朝后因曹真击破卢水胡十数万人,张既又平定河西叛乱,重新打通丝绸之路,才得以掌控西域。 饶是如此,向来喜欢奇珍异宝的曹丕也一辈子没见过火浣布,于是公然在太庙门外及太学的石碑上,立下碑文,讽刺这世间不可能有这样的东西。 直到曹芳继位后,火浣布得以重新进入中原,魏朝最终推掉了曹丕的石碑,被埋在棺材板里的曹丕沦落个了被天下人耻笑的下场。 魏朝的故事,刘云到是有所耳闻。 不过,火浣布这样的神秘物品出现在西海郡,这本身就是一件令人警醒的事件。 刘云仔细的打量着这個箱子。 上面刻着的文字,很有可能就是佉卢文。 至于箱子内壁上画着的被火燃烧的人,可能正是在解释穿上了火浣布,可以避火之类的意思。 但问题是…… 壁画上的这些人是谁? 高鼻深目,青眼、赤须、多髯。 明显不是古汉人的外貌。 反倒像是早期欧罗巴人种。 这些人拿着兵器,背着粮食,面朝东方。 似乎是在有准备的向东方进军。 从这个箱子的破损和腐烂程度来看,留在这里的时间应该不长,更何况箱子的外围还有鎏金技术镶边。 刘云能从工匠的技艺和语言上确定,这些人只能是来自于西面的农耕族群。 那他们为什么要组团前往东方,就是个值得深思的问题了。 不由得刘云细想。 马云禄的声音打破了他的思考。 “升之,找到了翻越日月山的山口了!” 刘云即刻起身:“在何处?” “龙夷城,西南面。” 刘云点头称是:“卑禾羌和其他部落都找到了吗?” 说及此事,马云禄忽然眼神一闪。 “不用找了,他们都在西海等着你的到来。” 刘云的心里忽然咯噔了一下:“有多少人?” 少女迈着修长的细腿,朝着刘云走来。 “大概十多万左右……具体我也不清楚。” “塞外烧当羌、先零羌的余部、月氏胡、烧何羌、卑湳羌、勒姐羌、吾良羌、卑禾羌……” 羌人向来内部不和,大小种落互相兼并,除了被凉州的官吏逼急了,若不然很少见到他们如此团结的抱团到一起。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刘云紧握拳头:“羌人是要与我军决战吗?” “当然不会……”马云禄凝重的看了刘云一眼,眼眸中的塞外风情越发浓烈。 在凉州时,她是西凉的小马,在塞外,她还有另一个身份。 “羌人们要选出自己的女王。” “也就是,中原史书中所谓的——西王母。” …… 行军路上,日月山的绮丽风光如同幻灯片一般的在刘云眼中闪过。 他无心观山,只是想起了在成都读书的那几个月。 各家兵书是他最喜欢翻越的典籍,除此之外,便是刘备他求他读的汉书了。 “《汉书·地理志》载:金城郡……临羌西北至塞外,有西王母石室,北则湟水所出,东至允吾入河。西有须抵池、有弱水、昆仑山祠。” “王充在《论衡·恢国篇》中说:汉遂得西王母室,为西海郡……西王母国在绝极之外,而汉属之。” “也就是说,传说中的西王母国的后裔大概率就在西海郡内,所谓的西王母室,是她们的的王宫?” 西王母国作为中古时代的一个以女性为首领的奴隶制政权,同中原之间的联系是基于史实,而非杜撰的。 马云禄刚才一席话的确是把他吓得不轻,以至于这一路上他都没有说话,一直在脑中回忆着历史书上的只言片语。 《陈书》中有“东女国,西羌之别种,以西海中复有女国,故称东女焉”。 《宋书-符瑞志》载:“舜与西王母同出于虞幕之后,西王母是虞幕之中一支西迁者,从中国之东迁到西部,故称西王母。” 而山海经中记载的,生存在昆仑山上的西王母,也很好解释。 昆仑山,在历史维度是个多含义概念,并不一定指的是古昆仑山脉。 《西宁府新志·地理》明确指出:“昆仑山,在县治(今西宁市)西北,故临羌县境。” 西王母国,或者说西女国,在汉代,毫无疑问是个生存在青海湖附近的西羌政权。 即便是生活在湟水流域的烧何羌,也有女性作为豪帅,足以说明了这里的西羌还有着女性当政的传统。 到了隋唐时期,也有明确与唐朝建交的东女国见于历史书。 但是,西王母和今日的河湟、塞外诸羌有什么关系。 刘云想不明白。 “升之,头还痛吗?”马云禄看刘云脸色很差,还以为他又像之前那般犯了高原反应。 不过,自春日开始,经历了长时间的行军后,刘云也逐渐习惯高原的气候,身体的不适感明显减轻了。 “还好……现在到哪了?” 马云禄指着日月山口的河谷说道。 “这条清澈见底的河,叫做倒淌河,塞外人叫它“柔莫涌”,意思是难舍的水。” “我们现在经过的这座山,叫野牛山,即是塞外人口中的:‘阿妈索日格’。” 古怪的发音。 不过,从前两个字,刘云已经能推断出这座山的来源了。 自从人类诞生以来,刻在人类基因里的东西是经过几万年的时间演化的。 有很多语言生来就会,这是基于生存的本能。 例如,人类的孩童,开口说的第一个音,大部分都是‘ma’。 这是出于对母乳的依赖,也是基因的选择。 阿妈索日格,在当地人眼中,就是天下之母,一座山,一个神话,尽显出此处的母系氏族崇拜。 刘云行于河谷中,沿着倒淌河一路西进。 两侧高山壁立,山顶白雪森森。 沿途的雪豹、猞猁在山麓盘旋。金雕在高空俯瞰大地。 跨过这个河谷,便彻底走入了风吹草地见牛羊的西海牧场,已经见不到河湟谷地那样农耕文明的样子了。 数以万计的牦牛、藏羚羊和野驴,散布在青海湖周围的草原上。 遍地是披发左衽的牧民,他们无拘无束的生活在塞外,与天地融为一体。 仿佛三国乱世只是这一方桃源的背景板。 勿论刘孙曹三家打的再激烈,战火也侵扰不到这一处天然世外。 刘云被这一方水土所震撼到了。 历史罕见记载的角落里,居然还存在着这样一个神秘的国度,这里的一切都让他感到新奇。 马云禄柔声道。 “升之……你若想收服塞外诸羌,我建议你最好不要带着军队进去。” 刘云困惑道:“为什么?” “因为羌人不喜欢外人进入他们的圣地。” “你的军队里有很多汉军,不了解羌人的语言和习性,很容易惹出乱子。” 事实上…… 就算刘云谨慎再三,多民族军队在行军沿途还是出现了不少的摩擦。 例如,某日几个鬼卒去山上砍柴时,不小心打碎了羌人在山顶立着的白石。 又例如,湟中小月氏人的义从兵跟其他几家羌兵起了摩擦,差点大打出手。 如此之类的摩擦,数不胜数。 一旦北伐军在进入塞外羌的牧场,只怕事情会越闹越大。 刘云是想劝说这些羌胡归附刘备,可不想让他们一直待在塞外,不停地袭扰塞内百姓。 “好,那我就只带十个鬼卒。” 王平讶异道:“护军,不可啊。” “这里的羌人有数万之多,一旦将军在此被挟持……我等三军无主,岂能对抗敌军。” 马云禄瞥了一眼王平,拍着胸脯保证道:“子均放心。” “野牛山是羌人的圣山,也就是汉人神话中的‘昆仑山’。” “入了西海,里面便是西女国的领土,任何羌人在王宫里都不能动兵,否则会遭到天母的惩罚。” 庞德担忧道:“万一有些羌人不信这些,非要杀了将军呢?” 马云禄紧握着腰间的缳首刀,冷哼道。 “在这里,丈夫只管征伐,国政掌握在女王手中。” “有我在,没人敢动升之。” 好家伙…… 这一席话落下,刘云对马云禄的身份就更好奇了。 先前他只知道,西凉马家与羌人多有联姻,所以能得羌胡为己用,哪里知晓马云禄的身份还另有乾坤。 眼见这西凉小马越来越有股子女王范,刘云道。 “云禄……你先前告诉我,你的母亲是生活在西海附近的卑禾羌女豪帅。” “可一个女豪帅,是怎么调得动那么多塞外羌人的,你,究竟是谁。” 马云禄抿了抿嘴,她骑着白马,就站在河谷的出口。 一抹阳光自河谷上方照耀而来,将马云禄完美的身段尽数包裹在阳光之中。 此刻,她眼波明媚,欺霜赛雪的细腻肌肤和晶蓝色的眼眸充斥着异域风情,这少女真是汇聚整个西域之美的得天独厚的尤物。 塞外各族基因的秀美与娟丽全都被她融入一身。 “我是武威的马云禄。” “我的父亲是大汉征西将军马腾。” “我的母亲是卑禾羌的豪帅,她姓姜,也是这片土地的主人。” …… 青海湖,碧绿湖水映蓝天。 刘云初次踏足古代的青海湖,大风吹过草地,扑面而来,让他感受到了一丝舒爽和怯意。 古代的河流和地形与现代已有很大差别。 一千八百多年前的青海湖比他印象里的要大得多,到处都是丰美的草场和盐池。 四下望去,平原上遍地牛羊。 各地的山间也有许多板屋和石室。 由于祁连山的阻挡,青海湖的对外交流,远不如北面的河西走廊。 羌中道,自从河西走廊开辟后,也鲜有人问津。 加上四面高原,通道狭窄,使得青海湖交通相对闭塞。 因此,这里一直保留着羌人的原始的制度和信仰。 这里的牧民穿着裘、褐,颇有身份的女性贵族,则穿着一身名为‘大华毡’的毡衣。 大华毡,正如其名,衣服宽大华丽,制作精良。 和南中的兰干细布一样,算是上层贵族所穿的衣物了。 刘云一路且行,不断听马云禄说着此地的风土人情,和需要注意的礼节。 “姜-羌虽字形相近,但男子被称为羌,女羌为姜。” “姜的本义就是女羌人,所以升之一定要记住,凡是在西海中姓姜的,都是女国中的女性贵族。” “羌人们崇拜昆仑,也崇拜天母。以白石为象征祈福,动了他们的白石,羌人会跟你拼命。” 古汉语中,姜和羌的确很像,在商代甚至就是一个字。 即便到了汉代,也有人会出于政治目的故意把姜和羌写成一个字。 例如年年袭扰魏国边境的姜维,在史书中就常常被写作‘羌维’。 这可不是抄错了…… 一来,将敌人的政治身份夷狄化。 二来,也是关东士大夫常年轻视关西豪族的证明。 刘云颔首道:“我明白了,羌人若和匈奴一样,也是以母姓为贵,那么云禄你该姓姜。” “你也是羌人中的贵族。” 少女会心一笑,扭过头去继续在前引路。 她早已换上了一身黑色的大华毡,手上持着一根权杖。 不过,形状与天师道的九节杖完全不一样。 此杖是一件铜铸的鸟形铜铃杖,杖首刻着一个鸟头,阔喙,圆眼,长颈,鸟身背部雕饰羽翅纹,仗尾处还有镂空的插槽,衔接木杆。 这等制作工艺在汉代已经相当精良。 “人靠衣装,马靠鞍啊。” 马云禄从普通羌女的衣着换成了一身贵族服饰,散开乌黑的秀发,头上戴着鲜艳的鸟羽头冠。 在服饰的背后,也安插着一条类似于动物尾部装饰的毛织物。 近乎是符合了山海经中记载的外貌:西王母其状如人,豹尾虎齿而善啸,蓬发戴胜。 刘云仔细一看,现在的马云禄身上果真有种锐利的气焰萦绕全身,她身骑白鹿,手执白玉壁,焕然若神女。 以前是英气飒爽的西凉小马,现在是庄严肃穆的西羌女贵族,只是少女眼角还残余着一丝忧愁沉重之感。 按现代人的标准,说一声美强惨,应该最符合她现在的气质了。 马云禄见刘云在原地愣神了半响,微笑道:“升之,还没看够啊。” 刘云轻轻咳嗽了一声:“云禄,你继续说。” 少女骑着白鹿在前,沿途不知多少羌女迎面行礼,说着些刘云听不懂的词汇。 马云禄告诉他。 骑白鹿,是女国的传统,史书中常常见到西王母骑白鹿来献白环之类的记载,便是源于此处。 只不过,鹿这种动物,比起马而言更难被驯化,体格也不支持长时间的骑乘。 若非少女体格苗条,是撑不到她骑到居所的。 “在女国之中,女王被称为‘苏毗’,女王之夫,名曰‘金聚’,丈夫不管政事,唯以征伐为务。” “升之若想收服西羌各部,要么把各部羌女娶回家,要么去女国当上门女婿。” “这样,你就只用伺候好女王,别的事儿,用不着你管。” 嘶……西游记的味道出现了。 刘云没仔细读史书之前,还真以为吴承恩瞎编乱造。 真等到看了史书之后,才发现,自己跟曹丕没见过火浣布一样,差点成了小丑。 “那,女王所在何处?” 马云禄指着远处大山,那是一处背靠日月山,建在山中的高耸建筑。 “这便是传说中的西王母室。” 放眼望去,远方的建筑通体以白玉石打造,上下九层高,外部还有女性卫兵在外护卫。 “女王所在,居九层楼,侍女有数百人,五日一听朝。麾下还有小女王,共知国政。” 刘云困惑道:“可是西羌两百余种,塞外羌胡常年割据,又有多少会听从女王的调令。” “很多……” 马云禄笃定道:“至少,生存在西海的几十个小种部落都会听令。” “大种部落的子民,在塞内遭遇汉朝打击后,也有很多人会逃往西海,依附女国。” “这些女性豪帅的部落组成的联盟,便是女国统治的基石。” “阿母所在的卑禾羌,是其中之一。” 言谈之际,二人已经走到了宫殿后方。 马云禄从白鹿上一跃而下,拉着刘云走到一旁的无人角落处,少女伸出手指,勾向了刘云的下巴。 冰冷的触感忽然变为两双柔嫩手掌在他耳边摩挲。 少女捧着刘云的脸庞,认真的说道。 “升之,我现在问你最后一遍。” “你真的要打赢这场战争吗?” 刘云笃定道:“我背后就是大河,就是关中的百姓,主公和将士们正在陇右拼死作战,我绝不能输。” 马云禄罕见的如此严肃,她的眼神里充满了纠结,可最后还是吐了口气,慢慢释怀了。 放下了一切顾虑的马云禄突然地抱紧了刘云的脖子,在他耳边喃喃道。 “好,我明白了。” “进入这道门,升之你要帮我成为女国的‘苏毗’。” “帮我消除一切的反对者,统一整个女国,乃至西海外的塞外诸羌。” 塞外西羌部落大小上百种,女国只是其中较为强力的一个部落联盟而已。 羌人的战斗力,经过了百年羌汉战争的考验。 那时候,还只是几个大种部落联合掀起的反叛就闹得西北大乱。 一旦有一个强权者组建部落联盟,攫取了西羌霸权…… 而这个霸权还是由西北地头蛇掌控着…… 嗯,有风险,但是目前来说,将马云禄送上女国的王座,总好过让塞外羌人一直反叛。 至于之后,如何羁縻女国,让新的部落联盟为汉庭所用,就是另外要思考的事情了。 “云禄,万一哪一天羌人大军不受控制在凉州作乱……” 马云禄温热的身体紧紧地贴着刘云的胸膛。 她素来没有野心,也没有治国的耐心,若非是刘升之需要她来控制西羌,马云禄未必愿意当这个王。 “你知道,我永远不会背叛你。” “我会一直爱你。” “只要我还是女王,西凉马家永远都会为你驱驰。” “你尽管去打你想打的仗,其余的事情,我会全力帮你。” 马云禄眼波炽热,还不待刘云反应,少女的朱唇便已贴了上来。 上一次,在被庞德打断而未曾完成的事,如今终要弥补。 刘云被小马儿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得双眼瞪大,手指猛的一颤。 旋即,又紧紧的抱着少女纤细的腰肢。 奔放,狂热的马,点燃了他生命中的另一种诉求。 一种,以往二十年,都不曾干扰过他的激素,突然火山爆发似的出现了。 汉武帝说过:‘男人一生中有两件快乐之事,一是在马上,二是在女子的胸脯上。’ 这一趟河西征伐,看来,注定建立在姓马的胸脯上。 一马平川!江山美人。 大丈夫当如是也!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一百八十七章 西海行,平天志,划西北为界,永为汉疆。 从青海湖畔刮来的湿润海风吹拂到了马云禄的脸上。 她晶莹而透彻的眸子,像是青海湖碧绿的湖眼一般,美的惊心动魄。 少女的身体随着呼吸的加速而紧张的微颤着。 刘云从未想过西凉的小马还能这般黏腻而温柔,他紧抱着马云禄的后背,火一般的炙热,似乎要将两个年轻的身体同时融化。 若非是宫室的顶端传来的悠扬羌笛声,打断了二人的情绪,马云禄百般都不愿松开嘴。 笛声过后,是一阵金鼓的敲击声。 鼓声九响,仪式要开始了。 马云禄眼神冰凉,忽然从热烈的情绪中被剥离出来。 她轻轻地放开刘云的后脖颈,用清澈的河水洗去脸上的燥热,然后转身走向碧玉一般的石堆宫殿。 “升之,走吧……我要去了!” 刘云紧随其后,走到宫殿的正门,却只见宫室依山而建,共有九层,都是经过雕砌后的白玉石打造的。 与汉文明喜欢用土仄城墙不同,塞外的羌人自古以来就以砌石修房技艺精湛而闻名于世,他们依山居止,垒石为屋,石屋高者至十余丈。 早先刘云进入日月山口之时,就看到了紧靠在日月山的各处山体上,建有零零星星的,被羌人称之为‘邛笼’的碉楼。 到了青海湖的内部以后,除了一望无际的草场和湖泊之外。 最耀眼的建筑,便是西王母室,当然这个称呼是汉人对女国都城的称谓。 “进入王宫之后,升之便不能叫她们‘羌人’,也不能叫她们‘姜人’。” “羌民称呼自己为‘尔玛’,可以理解为这片土地的主人,或是‘本地人’。” “你作为客人到来,他们会欢迎你。” “但作为敌人,他们会驱逐你。” 刘云一一记在心中,旋即跟随马云禄走向了这传说中的西王母室。 九层石室,如同一道道关卡一般,挡在上山的必经之路上,向上望去,每一层宫殿的地势都在往上陡然攀升,其间只有仅容少女一足宽度的栈道连接各個宫室。 这是个环山建筑。 也就是说,刘云若要上去,估计半个脚后跟儿都得露在外面。 “生活在王宫中的贵族们都不用下山吗?” 马云禄笑道:“要下山,但这条路本就不是给男子准备的。” “山阳面还有一条宽阔大道,供人平时行走。” “山阴的这条路,名为天路,专门给女子设计的,女国的嗣君在即位前,必须在三炷香的时间内抵达山顶的白石,才能得到族人的承认。” 奇怪的习俗。 刘云对此不置可否,但也只能祝贺马云禄好运了。 这条天路他不能上去,只能和其他卑禾羌的族人一样,在山脚下祈祷着马云禄平安上山。 尽管这条路,九死一生。 可是,如果马云禄要当王,就必须爬过这条山路,证明自己受到天母的庇护。 “云禄,一切小心。” 马云禄笑着给自己打气,然后开始上山。 卑禾羌的本族人对马云禄还是十分支持的。 自从知道她回到了河湟之后,来归附的族人就越来越多。 或许一开始,族内还有些自负勇力的女子不服。 可当她们看着马云禄矛尖儿上挑着的鹰顶金冠之时,所有的嫉妒和不满全都化为了狂热的崇拜。 她们像敬重马云禄的母亲一样,对她满怀期待。 “苏毗!苏毗!苏毗!(女王)” 羌人们摊开手,伸向天空,请求着天母保佑新的女王平安继位。 刘云这才意识到,马云禄说过的西羌慕强,都是真的。 …… 最顶层的王宫建立在山坡上,微微抬起的地势,足以让最高层的女王俯瞰着脚下的国土。 马云禄穿行在每一层宫殿的狭窄栈道之间,不断向上进发,蜿蜒曲折的道路,陡峭的山势,和山上不断坠落的石块,都在提醒着少女欲戴王冠的代价。 她谨慎的行动着,活像一只在悬崖峭壁上跳跃攀爬的藏羚羊。 一开始,她的行动还有些生疏,险些从山崖上跌落。 若非一只手死死的拽住了山体上的青藤,红粉骷髅就将化为尘埃。 “嚯!” 山下的羌人们一片哗然。 刘云心下一惊,忙呼道:“云禄,不要着急。” “想想你在去年是怎么和莺莺一起攀爬青衣山的。” “西凉的玄燕,不要想着去对抗这座山,你和它融为一体,把自己当做山的一部,放松压力。” 在穷冬烈谷中磨练出来的攀爬大师的攻略心得,很快调整了马云禄的心境。 当她回头看向了山脚下的刘云之时,浑身突然涌现出了一股不可名状的力量。 马云禄倔强的抿了抿嘴。 “升之,我一定会帮你打赢这场仗。” 突然间,马云禄骨子里的基因像是被全部激活了,生存在高原上的祖辈基因,终是给了她与生俱来的天赋,平日里爬墙翻院儿只是小试牛刀。 如今的西凉玄燕像是高原上的精灵一般,敏捷且快速,找到了节奏后,她在阶梯上灵动似鬼魅,像是真的在飞,越来越熟练,越来越快。 台下,三炷香的高香的灰烬不断被风吹散。 刘云侧目望去,三炷香还剩下一半。 可马云禄已经登上山顶,抚摸着巨大的白石。 这是史无前例的速度。 少女兴奋地高呼着:“谁是你们的苏毗(女王)!” 人们都为马云禄的进展感到高兴。 “从没有任何一个苏毗!能这么快到达山顶。” “她将带领女国走向昌盛!” 塞外的羌民们万众俯首,诚心高呼道。 “苏毗!” “苏毗!” “苏毗!” 马云禄开心的笑着,长风吹乱她满头青丝,少女突然指着人群中的刘云,拢住两只手掌,用北方羌语高呼道。 “他就是我的‘金聚’(女王的丈夫)!” “用最高的礼节去招待他。” 卑禾羌人们欣喜之至,刘云还没听懂马云禄说了些什么。 身体便被一群羌人们高高托起,抛向高空。 “金聚!” “金聚!” “金聚!” 在羌人大队的托举下,刘云直接被带走了。 若不是羌人们的眼中没有恶意,刘云还以为自己要成了被送入蒸笼的唐三藏。 一脸蒙圈的庞德和张嶷完全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这几个随从被晾在原地,直接愣住了。 “唉……怎么回事。” “他们这是要把将军怎么样?” 庞德也纳闷:“你问我,我问谁去。” “看样子,是要抢回去给女王配房啊……” 张嶷心里头这个恨啊:“还有这种好事儿?怎么轮不到我……” 庞德无语的瞥了张嶷一眼,这小子向来敢拼敢打,就是老说胡话…… 就您那瘦小身板,腿脚还不灵便,还痴人说梦呢。 我家主公是什么人? 在成都,多少户人家巴不得送女上门的天下俊杰啊,你还是洗洗睡吧。 羌人的一片欢呼声,融化在少女开心的笑颜里。 此刻,西王母室的最顶层。 一片冰冷,黑暗。 磨牙的声音,在空荡的宫室内传开。 不仅是羌人们在看着少女俘获了人心,有一位年长的女祭司冷冷的看完了全程。 这个美貌的少女比她年轻,比她勇敢,深得人心。 “我走到这里,用了足足十七年。” “她一来,就想夺走我付出了十七年的心血。” 女祭司丰腴的身体隐藏在黑暗之中瑟瑟发抖。 “阻止她……然后,杀掉她的金聚。” “我要用这对狗男女的尸骸喂鹰!” …… 半日内。 马云禄收服了生存在青海湖的那支常年不与汉地往来的的卑禾羌。 其余最强的八种西羌之中。 留在西海的先零羌残部顺势归附。 在塞外与钟羌一起活动的的那支滇零部落,本是先零羌的后代,统帅蛾遮塞早已响应刘云。 钟羌在见到刘云翻过西倾山时,就已经提供粮秣跟随刘云,羌王迷当更是在沨中抵抗魏军。 罕羌种群之中,生存在枹罕的羌帅唐蹏也已经帮助刘云作战过。 最强的八种西羌有三家明确跟随北伐军了。 如今,只剩下烧何、烧当、卑湳、勒姐、吾良这五个强大部落。 只要让他们也臣服,凉州无忧了。 …… 庆贺仪式结束后,刘云一行人受到了羌人热烈的招待。 第二日天明,马云禄便要从山阳面的道路出发,正式进入西王母室的最高层,夺取女王之位。 这位祖籍武威,身份莫测的凉州少女,此刻便如同羌族远古的贵族一般来到了白玉石铺陈的阶梯之上。 两侧的羌族护卫见到少女挽着刘云到来纷纷伏地行礼。 快要进入宫殿的大门之时,马云禄忽然回头对刘云说道。 “护卫和你身上的武器都是不能带入圣殿的。” 刘云摸索着腰间的鸳鸯剑,这把剑在三国演义中叫做雌雄双股剑,乃是刘备所用,只不过在兵器谱中,刘备用的是鸳鸯剑,一长一短,专为顾应法所造。 如今鸳剑在刘备手中,鸯剑在刘云手中,鸳鸯剑从此变为了父子剑。 看刘云有些迟疑,马云禄又解释道:“羌人的圣地都尊奉神灵,你放心,不会杀人的。” 刘云点点头,默默将自己的鸳鸯剑交给门口的羌女,随后吩咐庞德等几名鬼卒,留在殿外守候。 二人一路穿越光影斑驳的宫室,不断迈着台阶上前。 西王母室,是一座通体石质的建筑。 宫殿一共九层,最高统治者‘苏毗’和‘金聚’住在最高层。 其麾下的‘小女王’,也就是各地的祭司和幕僚们住在其他几层。 这些人一般是与女王有血亲关系的族人,女王是终身统治,死后有她最亲近的女儿,担任新一届的统治者。 只不过听马云禄说,先前她的母亲也是治理卑禾部的女豪帅,‘豪帅’和‘小女王’都是汉人的翻译。 马云禄的母亲,到底是女国的最高统治者,还是担任其幕僚的副王,那就不清楚了…… 刘云见这宫殿四处干净圣洁,料想每天都有下人保养,沿途经过的每一处石壁上都刻有石雕和壁画、 因为西王母室是依靠山体的石制建筑,最底层的宫室被前方的山体阻绝,寻常的日光很难照射到这里。 因此,即便现在是白天,刘云也依旧只能拿着火把才能看清壁画上的内容。 这些壁画记录着原始羌人早期采集捕猎的农牧生活。 不过大部分部落首领都是女性,应该是早期母系社会时的部落传说。 到了第2层,光线就不如第1层那么灰暗,各处石壁的周围,开有窗户,淅淅落落的光线,照射在屋中,已经能够看清这座石室的面貌。 此处内壁也多是用白玉石装饰,陈设也尽是些简单的,木制工具,石制工具和动物皮毛。 马云禄解释道:“在西王母室,每一层住的人地位都不一样。” “在西王母国,以九为最,以九为尊,这一点与汉人几乎没什么区别。” “上三层住着的是顶级贵族,一般是女王和她的女儿和姊妹,下六层是处理国政的女贵族,依次地位递减。” 刘云微微点了点头,旋即又看向这第2层石室中的壁画。 这里记录着大部分都是羌人从青藏高原上向东不断迁移的画面。 这也可能是古华夏族从古羌族之中分离出来的历史,至于究竟是不是这样,刘云对这些远古的时代也不甚清楚。 走入了第2层阁楼,这里的女性贵族们身上穿着的衣着就明显比起外面那群牧民更要奢华许多。 身上的鸟羽装饰也是五花八门,除了衣着的装饰以外,贵族们身上还有许多琳琅满目的宝玉装饰。 “明珠产自孟津河口,宝玉来自昆仑山巅,古书诚不欺我也。” 古代的昆仑山是一个地域概念,没人说得清。 不过有西王母的地方,昆仑山肯定就在不远处了。 “嗯……回头还得看看,能不能找到稀缺的玉石。” 刘云稍作停歇,又继续向上,沿途拜访他们的羌人贵族络绎不绝。 刘云的北方羌语还不熟稔,多数得靠马云禄代为翻译。 小马告诉他。 羌人的服饰多以青黑色为主,只有高等级的贵族才有权使用更多华丽的色彩,这一点如同汉人在服饰中的等级秩序。 过了第三层石室后,装饰便越发华丽起来。 装满珍宝的玉堂、珠玑镂饰的楼阁、真正让西王母室焕若神宫。 在此理政的大多都是治理女国的高级幕僚,她们看到马云禄时也都是面带欣喜之色,纷纷上前慰问。 时不时还看向刘云,说了几句他听不懂的羌语。 每逢这时马云禄都会扭过头来,朝着刘云会心一笑。 “她们刚才跟你说了什么?” “她问我,这位是不是我从中原带回来的丈夫。” “我回答她,是的……” 刘云脑脑子里有些发懵。 “女国的贵族可以与汉人通婚?” 马云禄点头道:“反正男子在这里不能治国,内臣皆为女性,男子不能在朝廷做官。 女王若死,朝廷会在王族选出两位王女。大者为王,其次为小王。若大王死,小王嗣立,或姑死而妇继,无有纂夺,所以无论是女王娶哪里的男子都不要紧。” 好一个娶字…… 刘云心头大惊:“那如果男性国君,对女王不满意,或者想改立别的女子为妻呢?” “那他尽可以去找别的女子,女国的贵族掌握实权,生性不妒。” 这西女国,好像与历史上有明确记载的东女国政权很多方面都是一致的…… 因为女国之中的国君掌握了生产资料,她们赖以生存的并非是男子,所以并不需要像中原的汉人妻妾那样争风吃醋。 仔细说来,这应该算是真正意义的大女主了…… 见刘云目光发愣,马云禄又调笑道:“所以说,即便是升之娶了我,回头你再把莺莺妹妹也娶到手也是没问题的……” “羌人之法,不同于汉家,不过升之若是只想专宠我一人,我也不介意……” 好家伙,看着捧腹大笑的马云禄,刘云忍不住开口道。 “行了,别贫嘴了,快走吧。” 越往上层走,光线就越是充盈。 宫殿里面的玉石反射出了各色各样的光线,来自高原上的奇珍异宝数不胜数。 从第三层开始到第七层,生存的都是治理女国的祭司和各部落的女豪帅。 由于西王母国相对孤立的地理环境,使得这个国家还保留着较为原始的部落联盟,在这里处事决断,实际上并不能完全由女王一个人说了算,得靠各部落的女豪帅们共同商议。 而那些在塞外遭遇了重大打击的,进入了父系社会的羌族部落民们,往往战败后也会逃向西海依附这里的女国。 刘云在与马云禄交谈之中,也了解到羌族战争的始末。 早先崛起的先零羌和钟羌在汉朝的打击下,逐渐衰落。 其后烧当羌和先零羌反复崛起,不断崩溃。 凉州的先零羌最后在董卓的攻击下,彻底消亡。 只剩下河西还有些残存部落,他们在多年前要么回到西倾山,要么跨过日月山,来到了封闭的女国。 诸羌之中,唯有塞外的烧当羌还在一直积蓄力量,时刻准备打回凉州。 只不过在允吾城一战中烧当羌两王被杀,如今他们大多数族人也已经都逃向西海。 烧何羌也畏惧湟中卢水胡的进攻,前来投奔女国。 这使得西海境内的女国短时间内,实力暴涨。 “那其余的羌人,也会遵从女国的调令吗?” 马云禄点头道:“月有阴晴圆缺,日有东升西落,羌族部落大多数都是如此。” “一个强力的羌王,几年便能横扫羌族各部落,形成数万人乃至数10万人的强兵,但如果这个羌王被杀,部落就会很快消散。” “如果没有升之在允吾城一战击败了烧当羌二王,或许芒中、注诣多年以后也能聚集重兵,横扫西羌。” 刘云微微颔首,看来自从汉川之战蝴蝶振翅过后,历史的确是发生了某些转变。 尤其是陇右和河西这种地方,本就相隔一线。 打击任何一方羌帅,都有可能改变地区平衡,导致历史上其余原本衰弱的羌族部落迅速崛起。 由于原本河湟地区的霸主烧当羌二王被杀,其余的各部羌人听闻刘云的威名,也就不敢硬拼。 只能向西逃往女国,这就导致了,西女国在此期间吸纳了不少的羌人部落,联盟瞬间壮大。 “看来一举收服西羌,就在今日了!” 刘云目中满是喜悦,他全力推开第八层宫殿的大门。 只要将马云禄扶上王位,塞外诸羌就将尽归汉家。 自此化西北为界,百年羌乱也将到头。 “云禄,与我且行。”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一百八十八章 破敌讨虏,威震河西,为阁下上尊号,名曰天单于! 刘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继续向前,推开下一扇门,便来到了第8层石室。 走到这里地形就越发宽敞了,许多女性豪帅,在这里都有各自的屋舍。 马云禄在几个侍女的带领下,缓缓来到了一个画有玄鸟标识的石室边。 她一进门,打开窗户,长风穿堂而过。 屋外的风景,正对碧绿的青海湖。 “这就是我母亲当年住过的屋舍……” 念及已经死去的母亲,马云禄眼中略带伤感,这里的石室,十分干净整洁,即便是在上一任小女王走后,这里依旧保存如初。 “我母亲是卑禾羌的女统帅,同时也是女国法定的‘大王’。” “等到我的大母仙逝后,她就是王座的第一继承人,阿母也走了,继承人便是我这個‘小王’。” 刘云点了点头:“那你的大母如今境况如何?” 马云禄摇了摇头道:“大母于5年前已经去世。” “你现在明白了吧……我的阿母被韩遂所杀,大母已离去,也就是说这五年内,女国之内的王位是空缺着的。” “一直是由女国中的祭司把持朝政。” 刘云整理了一下思绪。 也就是说按照女国的继承法则。 女王在位时,要选择两位王女作为大小王,这是双重保险,同时让储君去担任某个部落的领袖磨炼能力。 在大王,也就是第一继承人已经死掉的情况下,小王才能上位。 一般意义上而言,大小王应该是女王的同族人,或者说只要和女王有血缘关系的女子都有机会。 可是上一任女王在位期间,却选择了同时将自己的女儿和孙女儿都作为储君。 按照以往的历史逻辑来推算,掌控着朝政的祭司,如果寻找不到合适的姜家血脉。 这个摄政大臣,大概率也就变成了真正的女王…… 事实上,这个女祭司也正是这么做的。 除了避祸在外的马云禄,其余的姜氏血脉在这五年间陆续凋零。 为了稳固女国的继承法则,国内的权贵们扶持了几个幼儿上位与女祭司对抗。 然而,跟东汉的小皇帝们活不到成年是一个道理。 直到建安十九年末,姜家的血脉彻底死绝。 马云禄已经成为了西女国最后一位姜姓贵族。 因此,在得知了马云禄出现在河湟谷地的消息后,女国的使者们陆续前来归附。 达到日月山下之后,马云禄实际上已经拥有了相当一批的支持者。 王位空缺的时间并不长,反对者的势力无法掌控所有的部落。 这也就意味着马云禄还有机会。 刘云整理完思路,又道是。 “行了,去第九层吧。” 正当两人从石室中走出来的时候,周围的羌人贵族们已经围了过来,这些人的脸上都纷纷露出了不敢置信的表情。 尽管先前马云禄已经派人到西海通知这些权贵了,可是当她们亲眼见识到了马云禄的容貌之后仍然是面露震恐。 私底下在叽里呱啦的说了一些刘云听不懂的词汇。 “他们在说什么?” 马云禄笑道:“他们在说,我和我的母亲长得简直一模一样。” “还说,我17年前就应该已经死掉了。” “事实上,我不仅没死,而且被父亲保护的很好,父亲远离了武威来到了三辅,这些羌人便无法找到我的踪迹。” “那个篡位者也无法除掉我了。” 原来如此,刘云心下感叹。 马云禄这一次回到西女国,还要冒着生命危险。 只不过为了帮助刘云,整合西羌军队,对抗北方即将南下的胡人,马云禄选择了一条最危险的做法。 “对了,这就是我和你说过的烧何羌的女豪帅,就是历史上鼎鼎大名的比铜钳的第六世孙女。” “如果能争取到她的支持,我的胜算会很大。” 刘云看了一眼那和马云路穿着差不多服饰的羌族女子。 他之前听麹演说过,烧何羌似乎有意要袭击西都城。 只不过由于麹演过早的被北伐军击败,这些羌人便已经重新躲到了深山巨谷中。 “只是想要争取烧何羌只怕并不容易,你麾下的湟中卢水胡和烧何羌是死敌。” “现在治无戴跟随你南征北战,烧何部未必会听从你的号令。” “那不一定!” 刘云眼波一闪。 “只要给他们足够的利益,就足以化解族群之中的矛盾,比如说,让她们回到水草丰美的河西故土。” 二人来到了这烧何部的女豪帅面前,这位羌族女帅约莫30岁上下,看向刘云之时,眼中还留有一丝忌惮。 她用着尖锐的语气说道。 “别看我,我不可能帮助你。” “你当然会!” 刘云笑道:“河湟谷地虽然土地肥沃,但是在此地聚集了这么多羌胡部落,彼此争夺水草,连年大战,每家都无法休养生息。” “我作为天子的使臣,来到塞外,就是想给你们带来能供养起全族的丰美土地。” 马云禄将这些话一一翻译:“你愿意回到祖先之地吗?愿意回到水草丰美的河西走廊吗?” “我知道,烧何部原本生存在河西走廊的张掖南山下,是卢水胡人大举进攻,才将你们逼到河湟谷地之中。” “你的先辈比铜钳是了不起的女英雄,她精通占卜,深谙政治,正确的带领族人一路南下,依附了大汉朝。” “如今汉朝使者持旌节到来,就是想帮你们回到昔日的故土,击败武威的卢水胡。” 那烧何羌的女豪帅眼睛尖滑尖滑的望向马云禄。 常年和汉朝人打交道的这些塞外羌人,知道汉朝人不会白给他们好处。 “那湟中的卢水胡怎么说?” 刘云解释道:“生存在湟中的卢水胡,和你们一样,都是被武威的卢水胡人赶走的,我保证,他们和你们一样想击败河西卢水胡。” 众多羌帅窃窃私语了一阵。 “我们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刘云说道:“汉军胜兵十万,正欲扫荡河西走廊,将盘踞在河西的十数万卢水胡人尽数消灭!” “我需要你们和我军联手将他们击败,这样你们就可以回到了自己的祖先之地,永远接受汉朝的保护。” 马云禄白了刘云一眼。 这简直是连蒙带骗一句实话都没有…… 不过她还是原话翻译了。 女豪帅们听闻此言陷入了犹豫。 八种西羌,加上卑禾羌,实际上就是这九种羌人决定了河西的政治格局。 如今三家归汉,实力最强的烧当羌又被击败,北伐军大军压境,其余的几家只能选择战或降。 几位羌帅商议后,又问道:“我们能拒绝吗?” 刘云点头道:“当然可以,除非你有信心能够击败聚在日月山外的北伐军。” “我知道羌人的规矩,你们不能够在王宫内动兵,但是汉军却可以。” “莪并无心与这里的羌人为敌,但如果姜云禄无法继承女国的王位,我便会让反抗的部族彻底消失!” “况且,我不认为,武威的卢水胡南下过后,会放过你们。” “就像当初他们将烧何部从张掖撵到湟水一样,他们会将你们驱赶到更远的地方。” 呼…… 长风穿过窗口,卷来阵阵风啸。 羌人贵族们经过了一番争议,最终由勒姐羌、烧何羌的女豪帅共同拍板,九票之中已有五票同意马云禄重新回到女国担任女王。 剩下的4票仍是祭司的死党。 这些人面色不善的离开了第8层石室,径直朝着第9层石室走去。 以往女国内的权力交替往往很平和,唯独这一次,掀起了激烈的斗争。 这不仅是因为,法定的第一继承人在凉州战死的原因。 马云禄多年不曾回到西海,这里的羌人贵族对她还不太熟悉。 如今初来乍到,想凭借血缘夺回王位,实际上还是有难度的。 刘云困惑道:“说起来到现在为止,我仍然没有见到你的那个对手。” 马云禄走出宫殿,看向第九层,也就是山体上最高的一层宫殿:“因为这个祭司就生活在第9层石室,鸠占鹊巢。” “这人,曾是我母亲的政敌。” …… “苏毗!” “姜云禄回来了……” “她还带着汉朝人的援军,现在军队就在日月山外!” 其余的四大贵族,都是女祭司——宾妬的支持者。 事实上,因宾妬的法统不稳,前来依附女国的羌人部落越来越少。走出女国者甚多。 又因道路堵绝,使得女国在汉末一度销声匿迹。 “怕什么!” 宾妬拿着铜鸠首犬戏牛杖,恼怒的从石座上起身,这个年近四旬的妇人眼睛里满是对权势的渴望。 “她有汉人的援军,我有卢水胡的援军!” 宾妬的第一任丈夫跟随马云禄的母亲起兵,在战争中被马腾所杀,此后他一直守寡。 只不过自从得知了马云禄重新回到凉州的消息之后,她便立刻派人走羌中道,向北方的河西卢水胡传去使者,以求联姻。 河西卢水胡中的一位匈奴贵族——沮渠蒙仇,答应了这一次联姻。 宾妬的这一举动本来就在女国内,招致了骂名。 因为先前匈奴强大之时,西羌已经臣服过匈奴,200多年前,张骞出西域走羌中道还被羌人给缉拿了,献给匈奴人。 可后来,河西走廊被霍去病打穿后,这里的羌人又依附了汉朝,如今趁着汉朝,匈奴都已经衰弱,羌人好不容易能够脱离两大势力板块的掌控。 宾妬又向北方,招引了已经投降汉朝的河西卢水胡人…… 这等于说,西女国成为了汉朝人附庸的附庸。 尽管女王的丈夫并不掌控国政,但是沮渠蒙仇可是卢水胡,不是羌人,不尊你这一套。 只要女国不听从卢水胡的号令,沮渠蒙仇的大军便能从羌中道,翻越祁连山口,直接插入青海湖的后背,将女国给灭了。 如同两百年前的西羌一样,现在生活在青海湖附近的女国,也面临着当年羌人的选择,挤在两大势力板块中间。 尽管无论是汉朝,还是卢水胡中的匈奴贵族,如今都已经遭受不同程度的衰弱。 可无论哪一方的战斗力,都是要远远强过女国。 “那沮渠蒙仇的大军什么时候才能到?” “汉朝人的军马可是已经在日月山外了!” 眼见几名豪帅面上满是惊慌之色。 宾妬眼神中闪过一丝狡黠:“放心,今夜就到!” …… 与马云禄所料不同的是,她一到王座上。 宾妬便主动放弃王位,屈膝臣服。 其余的羌族豪帅们也一一放弃抵抗,恭迎女王践祚。 “太顺利了。” 马云禄看向身旁的刘云。 “我的金聚啊,为何你不坐上王位。” 刘云打量着空空荡荡的宫殿,皆是一派石制建筑。 说实话,比起汉朝的奢华皇宫,这里的陈设相当简陋。 他尝试坐了一下石制的王座,冰冷,很硬,还咯屁股。 马云禄看着刘云百般不适应的样子,莞尔一笑。 “今夜便要举行登王仪式。” “这过程中,王宫内不能出现任何男子。” “升之就好好在西海河畔散散心,等我稳固了统治,便发兵助你讨平河西。” 刘云微微颔首。 马云禄,不对,是姜云禄登王的过程太过顺利。 只用大军威胁了几个逃亡西海的豪帅,便顺利的夺回王位。 这一切来的太过突然,总让刘云心存疑虑。 “子均,今夜你回到日月山口,偷偷把军队调进来。” 王平谨慎道:“将军,这会不会引起羌人的不满?” 刘云摇头道:“不会,臣服女国的羌人部落,必须来参加女王的继任仪式。” “边境上的防务是空虚的,保险起见,做两手准备为好。” 是夜,青海湖的牧场上,篝火通明,群羌起舞。 牧民们恭迎女王回归女国,热情的拿出了牛羊烤炙和潼酪招待女王的‘金聚’。 王平、张嶷、庞德和治无戴、支富、蛾遮塞、唐蹏等人都大快朵颐。 刘云靠在一块青石板上,一边小口的喝着酪浆,一边继续研究着那个神秘的木箱子。 他尝试着将火浣布丢到篝火当中炙烤,却发现这来自西域的衣服,真的是天然的防火材料。 勿论火焰怎么烧,上面的石棉纤维都无法受到影响。 刘云甚至大胆的将一只手穿进衣服里,放在火种烧烤,除了能感受到手中的温度较高之外,真的不会被点燃。 蛾遮塞和唐蹏看到这样的神奇景象,吓得连连掩住面庞四处躲避。 刘云见状,立刻将火浣布从火中拿出。 困惑道:“二位羌帅,怎么了?” 蛾遮塞的部落来自先零羌别支,唐蹏是罕羌,他们的语言属于北方羌语的一种方言,由于部队混编,行军多时,刘云为了掌控羌人仆从军,最先学习了这两种方言。 “火……我们怕火。” 啰嗦的唐蹏吭了半天,才说出这几个字。 “将军真乃神人也。” “你都不怕火烧吗?” 刘云突然想起,马云禄给他讲过,羌人的祖先无弋爰剑曾经被秦朝人掳走为奴,被大火焚烧而不死。 羌人们从此把他看作有天神庇护的神子。 无弋爰剑的子孙们,因此也特别畏惧火焰,尤其是火焚。 刘云一一给围在篝火旁的羌帅们解释火浣布的来源,他麾下的羌帅们听到西域还有这种奇技淫巧,纷纷露出震惊之色。 刘云和羌人相处自若,毫无偏见。 又喜欢给羌人的孩童们讲些创世神话和大汉的故事,深得孩童喜爱。 一些年老的羌族长者,眼见刘云为人宽和,心中对北伐军的敌视便越来越轻了。 待到酒酣宴罢,一阵清幽的羌笛声从西王母室的最高层中传播开来。 这便预示着女王的登基仪式正式开始。 信奉西女国神明的羌人们个个盘坐在地,伸出双手,向天母祈求牧场风调雨顺,牲畜繁衍不息。 只不过,这番祈祷仪式并没有持续多久。 一行骑兵在夜色的保护下,突然踏过了青海湖岸,手中的弯刀不断地收割着牧民的生命。 战马的嘶鸣声和吆喝声惊天动地。 沿途的盐池和工匠的住所尽数被胡人手中的火把烧为灰烬。 “呜呼呼呼!” “卢水部的勇士们,杀光所有的男人,强奸所有的女人。” “你们能看到的一切牛马牲畜,都是你们的财宝!” “去吧!” 战马驰逐,直接冲垮了毫无防备的羌人。 骑兵列队面对一群手无寸铁的羌人牧民毫不留情,妇孺的哭泣声响彻原野。 “怎么回事?” 刘云起身四望,来自西方的胡人席卷青海湖,所到之处,一片狼藉。 “哪里来的胡人?” 治无戴纵目四望,只见那支胡人的旗帜上,还画着龙的图腾。 他们的骑兵按照汉军编织,整齐有序的分队侵袭,包抄扫略,已经不单单草原游牧部落的骑射战术了。 历史上,龙旗和虎旗都是匈奴贵族的旗帜,所谓的狼旗,听听就好…… “将军,是武威的卢水部来了。” 刘云细细思索着周遭的地形。 武威三种卢水胡,生存在遥远的骊蚠、番和、显美三县。 伊健妓妾、治元多、封赏造反时,整个部族响应。 他们的目标应该是从武威南下,跨过乌鞘岭,从金城郡南下,横扫陇右、三辅才对。 西海郡在湟水的最上游,他们就算贪图河湟谷地的肥沃土地,也没理由从西面出现啊。 自从河西走廊开通后,走羌中道,翻越祁连山,这条路已经几百年没有人走过了。 但是,这并不意味着高耸入云的祁连山群不可翻,在张掖郡内鼎鼎大名的扁都口,就是羌中道通往河西走廊的捷径。 同样的道理,来自河西走廊的游牧民族,也能通过扁都口内部的低矮河谷,进入湟中。 刘云一行人在乱军中且战且退。 他拔出鸳鸯剑一剑刺杀了朝他疾驰而来的骑兵,转头和治无戴说道。 “治无戴,你也是卢水胡,了解这些人的目的吗?” 治无戴点头道:“我们生活在湟中、安定的族人,和武威的部族分化近百年了。” “不过,武威的部族里,一直以匈奴贵族为王,如今掌握大权的是沮渠氏。” 沮渠氏,源于匈奴时的一种官职,是单于的宰辅重臣,官名为左、右沮渠。 和汉人姓氏里的司马从官名成为姓氏是一个道理。 治无戴登上一处小山,放目眺望过去。 在那胡人的大军之中,一面龙骑之下,头戴鹰顶金冠的壮汉,正发号施令,屠杀羌人。 “刀疤脸,一只瞎眼,还穿着汉人的两当铠,错不了了,这就是沮渠蒙仇。” “将军,武威卢水部的大军来了。” 刘云眼神微眯,难怪那个女祭司会毫不抵抗的放任马云禄坐上王位,刘云当时就感觉不对劲。 现在,羌人部落毫无防备,近乎遭到了一边倒的屠杀。 弯刀砍断羌民的手臂,长矛挑翻篝火上的薪柴。 逃跑的妇人和少女尽数被沿途驰骋的骑兵抢掠上马。 幼童被穿在矛尖儿。 时隔两百年,在大汉的统治结束后,西羌的百姓再度看到了匈奴的残暴。 哀嚎声,痛哭声不绝于耳。 一片火海蔓延,碧绿的青海湖畔,尸体相枕,老幼喋血。 刘云满眼火光,愤怒的喝令道。 “传令,把飞军和鬼卒以最快速度都调进来。” “先到的骑兵,随我迎击卢水胡,掩护羌民撤退。” 刘云翻身上马,接过王平手中递来的马槊。 他身后只有两千骑兵。 “冲锋!” 踏踏踏! 战马在嘶吼。 青年一身赤甲黑袍,纵马在前,在篝火的包围中,两队骑兵正面冲击。 为了阻止卢水胡屠杀羌民,北伐军的骑兵在步兵抵达之前,近乎要面对数倍的敌人。 他们像风一样穿过逃难的羌民,直接撕裂了卢水胡的军阵。 沿途逃亡的烧何部、烧当部的豪帅,眼见汉军骑兵发起冲锋,个个掉过头来满心不解。 “他们之前还是我们的敌人啊。” “汉朝人,为什么要保护我们。” “为什么?” 蛾遮塞和唐蹏拔刀大笑道。 “因为,他是飞将军,是能在大雪天翻越西倾山,来拯救我们的神子!” “追随飞将军!” “杀!” …… 刀剑相击,血液狂飙。 青海湖畔的圣地,满是刀光剑影。 刘云身骑黑马,四处寻找敌将的影子。 可这群河西卢水胡的骑兵,常年跟随东汉在塞外征战,早已改编为了汉军的作战编制。 现在都用两汉时期的骑兵冲击战术,属实是战术抵消,谁也无法破防。 汉军和卢水胡叛军的骑手不断在滨海平地间以骑矛相互冲击,待穿越敌阵后再度掉头集结。 刘云和庞德各自刺死了两名骑兵后,发现这种战术互换之下,己方骑兵的人数不占优势,根本无法击退这万余骑兵。 好在牧民们在北伐军誓死的保卫下,多数得以逃回家中。 现在两军列阵在前,牧场上空空荡荡。 唯有双方越发浓烈的战意。 “不要再突刺了。” “抓住机会,贴身混战。” “只要飞军到来,敌军必败。” “凉州健儿!” “随我扫平敌军!” 骑兵们长矛在握:“喏!” 骑兵呼啸冲刺。 汉军赤红色的马队直接钻入卢水胡人的骑兵队伍之中。 这些卢水胡人也有不少军官和精锐穿戴甲胄。 在中原诸侯内战的这么多年里,河西的胡人们越发壮大,如今已经累积到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 事实上,到了建安年间,由于曹操对大量边塞的废弃,以及对河西事务的轻视不理,使得卢水胡人一度攻袭到三辅。 魏略中:建安二十二年,卢水胡大举进犯,曹操特地留乌丸王鲁昔,屯军池阳,来防备卢水。 直到曹丕继位之后,十数万卢水胡再度掀起河西大乱,如果不是曹真、张既力挽狂澜,曹魏的实际版图就可以明确的划分在陇右了。 如今,曹操主动招引卢水胡南下,会招致什么后果,无人可制。 可是既然卢水胡敢派骑兵从扁都口进入湟中,他们的主力会不会已经在翻越乌鞘岭的途中了? 犹未可知也。 刘云深知此战关乎全局,他紧握马槊在前连挑数骑。 一片混战之中,刘云坐下快马连续穿越三层军阵,一槊刺穿了一名骑手的心脏。 随后,精通骑术的庞德和治无戴带着十余名骑兵尾随着他在敌阵之中连续破阵。 一名卢水胡的贵族看到了势不可挡的青年,眼中震怒。 “小儿,气力过人。” “看我把你掳为生口!” 刘云闻言大怒。 他最听不得这两个字。 一见这穿着两当铠的军官杀来,他便拨转马头驰骋而去。 湟中卢水胡和河西卢水胡,他们的语言并没有太大区别。 刘云听得懂治无戴的话,自然也能听懂这匈奴军官的话。 “治无戴,此人你可见过。” 治无戴一边拨转马头,高呼道:“此人的旗帜写着一个彭字。” “是卢水胡中的大族军官彭荡。” 姓彭,又是一个汉化胡人。 “你的祖先跟随大汉征战,因功被赐予彭姓,你这贼子,枉食君禄,怎敢在凉州为非作歹!” 刘云紧握马槊,在与彭荡交错之间,手中马槊瞬间刺向那人的喉间。 彭荡以长矛拨开马槊,转手令长矛舞花过背,矛头在空中旋转一圈,登时刺向刘云后背。 竟不料,刘云的身体向后倒向战马,手中马槊如同毒蛇一般回马一枪。 还不待敌人的长矛刺来,马槊已经捅穿彭荡腹部。 彭荡浑身失去气力,痛苦的看向肚皮,鲜血淋漓的马槊瞬间被刘云抽出。 他刚要抬头,纵马驰来的刘云一剑便将人头剁下。 血如泉涌。 “彭荡,授首!” 卢水胡全军大震。 躲在阵型中央的沮渠蒙仇脸色大变。 “宾妬不是说刘升之的军队都在日月山口吗?” “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西海!” 相持一阵后,卢水胡的大军隐约能听到从青海湖南岸传来的马踏声和步兵的吵嚷声。 沮渠蒙仇眼神一闪。 本来想打个偷袭,一口气把马云禄和刘升之全部活捉。 竟不料,刘云的军队也在附近。 “是五部飞军和汉川鬼卒。” 胡王的眼神露出了忌惮之色。 “走!” 卢水胡的骑手们秉承着和匈奴人一样的作战理念,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 战事不利,他们直接放下抢来的粮食和奴仆,尽数朝着西面奔去。 刘云大喝道:“庞德、张嶷、蛾遮塞、支富、唐蹏!全军追击!” 骑兵如浪潮翻涌,弩手在两侧远程袭杀。 落在后队的敌军骑手瞬间被射落马下。 回到屋中,拿出兵刃的塞外羌人们也回到战场准备报仇。 一瞬间数万羌人和汉军齐心协力,将敌人的骑兵彻底驱逐。 受到羌人阻挠无路可走的沮渠蒙仇,刚刚杀灭两个羌兵。 却只听身后传来了如同雷鸣般的嘶鸣。 “带鹰顶金冠者,为沮渠蒙仇!” “斩杀胡王者!爵进三等!” 全军呼啸。 鬼卒、飞军、羌胡义从云集而来。 四处被堵的沮渠蒙仇左砍右杀,他是个勇士,但是面对北伐军精锐的打击毫无办法。 在迎面遭到了蛾遮塞、支富、治无戴、唐蹏四大羌胡豪帅的迎头痛击后。 在一片厮杀下,沮渠蒙仇气力耗竭,最终被四人分尸而死。 “胡王沮渠蒙仇,授首!” 卢水胡兵全军震动,骑兵瞬间溃散…… 战役结束了。 方才被刘云保护而免遭屠杀的羌人老少们则回到了原地,个个目中含泪的看向马上的青年。 在他到来之前,几乎所有的塞外羌人都敌视他,憎恨他,畏惧他。 每个部落都流传着他的恶名。 烧当羌更是恨他入骨,恨不得生啖其肉。 可今夜一战,刘云为保护羌民率轻骑逆击大军的举动,彻底颠覆了这一切。 羌人们憎恨凉州的贪官污吏,但是也很尊敬德行兼备的汉人长者。 以往,他们听到张奂、傅燮这样深受羌胡信赖的名臣,也都会感恩戴德,在部落中传唱他们的故事。 如今,故事的主角变成了刘云。 烧何羌和烧当羌的豪帅恭敬的上前,将刘云高高举起。 所有人伸出手掌,殷切的望着拯救圣地的英雄。 之前他们听钟羌诉说着刘云翻越西倾山的壮举,这些北境羌人还不相信。 如今,亲眼见证了刘云骁勇的英姿,西羌慕强的本性便在这一刻化解了一切仇恨。 羌民其实也不想无休止的陷入部落大混战。 他们很需要一个能统帅羌人部落,公正无私,骁勇善战的汉人。 以往是边章、韩遂、北宫伯玉、王国、马腾。 这些流水线一样的汉人诸侯,带着他们一败涂地。 自此后,羌人内部更加混乱。 而现在,羌人们找到了一个比以往更强大的统领。 继承了飞将军名号的这位汉朝青年,将带给他们公正和安定,带领他们横扫凉州。 “飞将军!” “飞将军!” “飞将军!” “留下来,做我们的‘金聚’!” “留下来!” “留下来!” 万众高呼,各种羌族语言交错纷杂。 羌女们献上了无数的玉石和花朵。 孩童们抱着刘云,传唱着飞将军翻越西倾山的歌谣。 烧当羌的豪帅们放下了偏见,伏地臣服。 其余部落豪帅,一概伏首。 刘云身处在羌民的包围中,却感受不到一丝敌意。 羌人们激烈交错的语言,刘云不见得都听得懂。 但是在羌民们热忱的拥抱中,他明白了。 这个和汉朝打了上百年战争的民族,这个和汉人同源的民族,已经向他表示臣服。 汉羌百年战争,从今日开始,彻底结束了…… 千百年后,人类的历史上,会记载着有一个叫刘云的帝王,史无前例的,得到了羌汉全民的拥护。 数十年后,这位致力于民族团结,让汉代各个少数民族都能安居乐业融入汉朝的伟大帝王。 将被天下羌胡蛮夷共上尊号:名曰:天单于!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一百八十九章 解仇作约,刘升之将成为神明。 战争的余波已经结束。 风烟吹过青海湖畔,满地狼藉的牧场上,卢水胡人的残军已被北伐军尽数清理。 来自武威的胡人留下了两千具尸体,其余的兵马尽数溃散,朝着羌中道一路西逃。 大胜而归的庞德翻身下马,等来到刘云的身前之时,周围各大部落的豪帅已经尽数伏首,朝着他们曾经的敌人跪拜。 而躲入青海湖避难的凉州汉民,也不断从深山中走出。 汉军见到数以十万计的塞外人,全军震动。 “将军……这是?” 刘云开口道:“令明,无需担忧,这些羌人已经打算与我解仇作约。” “羌汉百年战争,终于结束了。” 所谓的解仇作约,是羌人部落之间的一种盟约形式。 羌人早期在争夺河湟谷地的丰美水草的过程中,由于破碎的地形,并没有形成统一部落。种落之间往往相互兼并厮杀,结下了几世仇怨。 但后来,由于东汉气候异常,逐渐进入小冰河期,粮食作物大量减产。 河湟谷地已经不足以供养羌人正常的生息繁衍,羌人在内附汉朝后便开始朝着凉州、并州各地迁移。 羌汉战争实际上,就是汉朝的西北少数民族和汉人争夺生存空间的战争。 由于汉朝制度的不断完善,归附的羌人也不断被纳入了税收体系当中。 豪右和官吏剥削羌民,这成为了羌人战争的导火索。 为了对抗严峻的气候和官吏的剥削,在此过程中,羌人的大种部落,逐渐形成了先零、烧当、滇零这样的强大部落政权和部落联盟。 为此,解世仇而作盟约,成为了部落联合的必要条件。 经过解仇作约的羌人联盟,往往能聚众十数万,他们一度打到三辅,横扫北疆,甚至能打到了洛阳城下…… 是汉军的战斗力太弱吗? 未必。 东汉政权的关东士族在羌人战争中,可是出了大力气。 由于地域歧视,和一系列选官制度的调整,关西豪右和义勇军们除了打仗以外,无法在政治身份上获得朝廷的任何承认。 甚至治理关西的各郡太守,大多都是关东人士。 这样,一个神奇的现象就出现了。 歧视关西人的关东士族,加剧在凉州敛财。 不堪重负的百姓们又要遭受羌人东迁的战乱和骚扰。 而实际上担任凉州各地太守的关东士族们遇到羌乱,第一件事,就是跑路…… 因为他们的根基在关东,关西乱不乱本质上和关东士族没什么关系,大不了凉州不要了。 这就是东汉朝议之中屡次出现弃凉州这类言论的根本原因。 所以一遇到羌乱,这些关东人便咋咋呼呼,故意夸大羌人的战斗力,要求将郡县内迁到三辅。 太守们卷起铺盖卷,敛财完了就能跑回关东……可百姓们怎么跑,自古以来安土重迁。 百姓被官吏们强制迁徙,不走?那就放火烧屋。 把良田毁了,军事建筑拆了。 直接放羌人入境。 你还能不走? 走投无路的凉州百姓,路途上又要遭到羌人劫掠,甚至是豪右和太守们自己都在劫掠…… 于是乎,在百年的羌汉战争中,凉州和三辅的百姓人口凋敝,俨然千里无人烟,以至于汉人的人口规模已经远远小于凉州的羌胡。 贪官污吏对凉州的破坏力,甚至远在羌人之上。 这就造成了一个更可怕的结果。 凉州的汉人和羌人一样痛恨汉朝。 只要有机会,他们就会和羌人一起起兵。 关东士族不管。 朝廷管不管?当然得管,实际上只要东汉的天子能活到成年,羌乱就必须管。 每年几十亿的军费发去凉州,征召数万汉军去保卫西部的国境线。 可统兵的关东士族们能打仗吗…… 举秀才,不知书;举孝廉,父别居;寒素清白浊如泥,高第良将怯如鸡。 前后十数万将士在无能的指挥之下殒命凉州,数不尽的军费被军官贪墨。 除了内斗,搞死皇帝、搞死外戚、搞死宦官,搞地域歧视,搞学阀,搞钱搞女人,把整個朝堂搅得一片黑暗以外,大部分的关东士族几乎一事无成…… 最后,靠着凉州本地人为代表的凉州三明平定了羌乱。 立下赫赫战功,是关西人进入朝堂唯一的希望。 结果呢,皇甫规入朝被下狱,张奂把自己的祖籍迁移到了关东弘农郡,最后还是被关东士族排挤的回了敦煌。 段颎投靠宦官集团,事败下狱,饮鸩而死。 这三人可谓是关西的英雄人物了,结果被关东士族迫害成这样。 看到他们悲惨的结局,以后,在凉州掌握军权的军官,谁还敢放弃兵权。 董卓尾大不掉,入了洛阳,干脆一把火把洛阳烧个干干净净,把天下士族的领袖袁隗满门抄斩。 李傕、郭汜把满朝公卿举刀杀戮,是一百多年来关东士族们自己造的孽,自己种的果。 可让人啼笑皆非的是。 蔓延了东汉满朝的羌人动乱,却因为董卓之乱摧毁了关东政权而消弭无形了。 羌人们找到了足以生存的领土,凉州的汉人们也没有了关东豪右的剥削。 双方不断联姻血脉融合,一样的耕种,一样的互换所需,解仇作约,和谐相处。 遇到难以抵抗的大军和战乱,汉人们便跑到羌人的部落求生存。 羌人部落遇到争斗时,也得靠汉人长者去仲裁。 这里的百姓早就融为一体了。 其实,哪有什么羌乱…… 民族矛盾之下,掩盖的其实是阶级矛盾罢了。 坦白来讲,桓、灵二帝在明君辈出的两汉王朝算不上富有才干的君主。 但他们为了国家,镇压羌乱,打压世家豪右,也选任过贤良的大臣治理凉州,努力过,反抗过。 换在清平之世,或许能得到更好的名声。 但是,这是汉末,是小冰河期,是民族迁徙大浪潮,是士族盘根错节,即将发展到顶峰之时,桓、灵二帝注定了要为羌人战争负责。 想到这些,刘云望向身旁的芸芸众生。 要说羌人和汉人有什么区别吧。 也未必,大部分羌人也都是黄皮肤,棕眼睛,和汉人一样是古羌人的血脉。 他们喜欢清正廉洁的官员,憎恨贪官污吏。 喜欢平静安宁的农耕生活,讨厌战乱纷扰。 他们本就是汉王朝民族的一部分。 刘云并不像关东士大夫一样,用极端排外的眼光看待任何族群。 因为本质上,羌人和承受不了重税剥削而起义的汉朝农民没什么区别。 在汉朝崩溃后,无论是关西的豪右还是羌人都过了几十年自治的生活。 他们已经习惯了不被人压迫。 但是,曹操席卷关中后,有一个叫夏侯渊的男人拿起了屠刀,让他们重新看到了关东士大夫对边郡生灵的傲慢。 这一刀,也重新点燃了凉州人的憎恨。 为了让凉州人认识到,刘备政权和曹操政权,乃至被关东士族掌控的东汉政权不一样。 刘云花费了很大的力气学习羌语,他已经做好了结束这场战争的准备。 “我会和诸位,解仇作约。” “从此后,我们之间的战争永远的结束了。” “愿意参军的将士,将作为汉军最勇敢的精锐。” “在驱逐逆魏之后,愿意重新归附汉朝的部落,将享有肥沃的土地和汉朝军队的保护。” “你们就是大汉的子民,我带你们入塞!回家!” 刘云望向一众羌民,高呼道。 “天祚大汉!” 在各部豪帅的翻译下,盘踞在西海的塞外羌民们千呼万唤。 因为躲避战火,而投奔塞外羌人部落的汉民们也在山呼万岁。 打了这么多年的战争了,他们何尝不想回家…… 他们太想回家了。 刘云的话,重新点燃了他们安定生活的愿望。 羌民和汉民们都在高呼。 “天祚大汉!” “天祚大汉!” “天祚大汉!” …… 听闻此言,北伐军的将士们方才放下心中顾虑。 他们的统帅已经收服了河湟诸羌。 这也就意味着,和河西胡人的大战,要正式开始了。 众人重新升起篝火,静静等待着女王的仪式完成。 却不料,台下的羌人们望向的高耸的西王母室之时,突然眼神大震。 红色的火苗,爬上了巍峨的宫殿。 “一片火光……王宫起火了!” 刘云转头望向王宫,却只见那白壁一般的宫殿内,竟是露出了熊熊烈火。 “云禄……” “不好,快救火!” …… 顶层的王宫之中,马云禄坐于王座之上,她身旁的女护卫们紧紧地看着台下的宾妬。 两人各有两名护卫。 门外还有无数的护卫在彼此拼杀,血流满地。 圣洁的王宫,终是遭遇了战火。 王宫内不杀人的规定,彻底被破坏了。 “你输了……” “沮渠蒙仇已经被杀,你所有的野心全部就此结束。” “反抗是徒劳的。” 宾妬站在窗棂前,静静的望着青海湖,羌民们的欢呼声,对她而言,是死亡的钟声。 宾妬闭上双眼,身体悠悠一颤。 “是的,我输了……你给女国带来了一位不错的金聚,他骁勇善战,年轻且果断。” “但是……你不可能掌控女国!” 这不可一世的女祭司,转身朝着王座走去,随着她眼神中的火焰越发蓬勃,在9层石室的外围,已经有不少忠诚于她的护卫,开始向石室周围堆积薪柴。 事实上,王宫坐落在一片树林比较繁密的山坡间。 在卢水胡动手之前,宾妬就已经在山林间布满了一桶桶装满黑色液体的罐子。 这是不得已之举。 “如果沮渠蒙仇成功了,我本不必走到这一步的。” “可我太明白女国的法令了,如果我失败了,会被你这个贱人扒了皮,混着骨灰装在瓶子里,然后丢给鸟吃。” “我不会等你下手,你也得死!” 大风呼啸下,砰的一声爆响传来。 黑色的火焰瞬间倾倒满山,点燃了整个石室。 马云禄望向窗外,却只见山外间一片火海。 林中的鸟雀尽飞,百兽嘶嚎。 黑色的火舌吞吐一切,甚至爬到了城墙的最顶端。 每一层宫室内来不及逃走的贵族,尽数被火焰吞噬。 “这是什么火?” “你是个疯子!你要亲手毁了圣地!” 宾妬看着眼神震怒,逐渐满脸愠怒的马云禄,冷冷一笑。 “你的母亲带着我的丈夫东征,他死在了马腾的手上,而那个贱人呢,却还恬不知耻的跟随马腾,生下了你这个孽种!凭什么失去一切的是我?” “我花了十多年的时间才坐上了这个王座,凭什么你一回来我就要交给你?” “作为‘苏毗’,你既不会占卜,也不懂得国政,你有什么资格来治理女国。” 宾妬从袖中掏出了一把宝玉刀鞘制成的匕首,她步步朝着马云禄走来。 刚要上前阻拦的两名女卫兵轻而易举便被她捅穿了肠子。 “你是年轻,但是我比你要勇敢,比你要聪慧,我才是整个女国的苏毗!” “我当不成,你也别想活!” 真是疯了,竟然敢在圣地动手! 还杀害女王的护卫。 “你已经不畏惧天母的责罚了吗?” 马云禄虽赤手空拳,但她却丝毫不怕,就在宾妬手中的匕首,朝着马云禄的胸前刺去之时,马云禄果断的侧过身去,只用一只手便轻易的握住宾妬的手腕。 可怕的力量,让宾妬难以动弹。 她眼神惊愕的望向少女,却不想到此女居然和她的母亲一样骁勇善战。 “你似乎搞错了什么事情……我可不是什么娇滴滴的女王!” “在凉州我叫西凉玄燕!” “你私自招揽卢水胡人,进攻我们的圣地。” “还妄图破坏女国的传承法则,你活不了了!” 马云禄从腰间拔出女王的权杖,直接砸向宾妬的胸膛,打的妇人顿时口水乱流,倒飞而出。 她身后的几名女护卫刚要上前行刺,却被马云禄一记扫堂腿全部扫翻在地。 身手矫健的西凉小马一脚踢开地上的武器,拎着二人的脑袋,砰的一声撞击在一起,两个女护卫眼前翻白,直接被撞晕过去。 见到此景的宾妬,深知不是马云禄的对手。 她捂着受伤的肚子,快步逃出屋门,在九层石室的最顶端,有一处悬于半空的石桥,原本这条石桥可以通往山阴面的那条狭窄山道。 就是马云禄登基前,必须攀爬的那条天路。 然而,由于积年累月的风沙侵蚀,这条石桥如今已经相当脆弱。 因此,马云禄在爬完天路之后,仍得原路返回,走山阳面的道路进入王宫。 “这条路是走不通的。” 马云禄的声音就在身后。 宾妬从高空向下望去,石桥距离地面至少有30丈之高,下面全是裸露在外的尖锐石林。 足足九层宫室啊,是沿着山阳面的上山道路建筑的。 道路只有一条,她已经无路可退。 宾妬回过头去,一轮月光打在马云禄的身上,此刻穿着一身黑色大华毡的少女,真如同夜幕下的天神一般,用白石打造的道路,倒映出少女的圣洁无暇,以及作为一方女王的威严。 脚下便是悬崖峭壁,只要再差一步便能坠入深渊,宾妬的后脚跟稍稍一颤,石桥上的落石便从半空中滚滚而下。 “你不能杀我……这是圣地,你如果在王宫中杀了我,违背了法令,便无法成为他们的‘苏毗’!” 马云禄笑道:“是的,所以我没在王宫杀你……你已经处在王宫之外了,我给你两个选择。” “自己跳下去,或者被莪生擒。” “当然,后者的死法,未必要比前者更好。” 大火已猛烈的燃烧,整个王宫已经被火焰熏得焦黑,石制的建筑随着温度的增加,墙角开始逐渐干裂崩塌,在一片大火熏烤之下下,空气越发稀薄。 西王母室,毕竟是个很古老的建筑,屋内也并非完全采用石料支撑。 随着火势越烧越猛,墙体崩碎倒塌的概率也在逐渐增加。 走投无路的宾妬惊恐地望向脚下的大地,青海湖畔万中的羌人都抬头凝视着山上的王宫。 在他们惊恐和呼啸声中,马云禄悄然来到她身后,出其不意的一掌,直接将她推向深渊。 “啊……” 啪嗒一声,宾妬从高空中坠落,直接砸在了山脚下的尖锐巨石上,扑哧一声颅骨碎裂,瞬间血肉模糊。 “死后别为我担心,你掉下去的地方可不是王宫。” “你说得对,我不懂占卜,也不会治国……” “但是恰巧这两样,我的‘金聚’都十分精通。” “从今日开始,女国将会有两个王,共处朝政。” …… 山下,熊熊燃烧的火势已经包围了整个王宫。 周围的森林尽数被火焰烧成一片火海,浓烟滚滚,剧烈的烟雾将马云禄呛得睁不开眼。 在消灭了政敌过后,她极力的寻找着下山的道路。 然而在一片火焰迷雾之中,宫室内的所有陈设,尽数被卷入火海,火焰在周围迅速蔓延,已经将一切的退路全部堵绝。 马云禄剧烈的咳嗽着,蒙着鼻子,穿梭在满是尸体的宫殿中。 她的卫兵和宾妬的亲信近乎拼杀的两败俱伤,已经找不到还能呼吸的人了。 山下,群羌看着被火焰吞噬的宫殿,并没有任何动作。 他们被吓傻了。 “快去救火呀,你们还愣着干什么?” 尽管刘云的队伍,已经在用尽全力寻找各种器皿装载水源扑灭火势。 但是这些人惊恐的发现,火焰遇到了水之后反而越烧越旺。 “将军,根本扑不灭啊……怪哉。” “这是什么火?” 刘云闻声迅速来到起火的源头,却发现脚底下踩到了一个破碎的陶罐。 他轻轻地摸了一下罐子里粘稠的黑色液体,放在鼻尖一闻,瞬间惊醒。 “这是脂水……” “或者说,该叫它石油。” 这种资源在靠近柴达木盆地的西海地区出现并不让人意外。 刘云也来不及思考,宾妬是如何发现并且使用的。 望着宫室内,女官们的呼声逐渐消散。 周围的羌人们,却都是浑身颤抖,他们认为这是天母的指引,根本无人敢去营救。 蛾遮塞解释道:“我们都十分怕火……祖先无弋爰剑,曾经被秦人火焚,我们没有祖先那样的神灵庇佑,根本不敢去呀!” 该死的秦人啊…… “那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云禄死在火海里。” 虽然石制建筑,不同于木质建筑,没有那么快被烧毁。 但是在这样满山大火的情况下,即便是坚固的石墙也有可能被火烧裂,导致建筑局部崩坏。 何况在一片火海之中,致人死去的不一定非得是火焰,而是火焰造成的一氧化碳中毒。 刘云回头一想,下令道:“把火浣布给我拿过来!” 王平心下大惊:“火势太大了,将军已经来不及了,你想干什么?” “别问那么多!” 刘云眼神中闪出一抹利剑一般的寒光。 王平自知也劝不过,只得帮他把火浣布套上全身。 还好这一套衣装,具备着全套的防护,不仅是手部,就连头部也有罩衣。 “你们都别来!” 刘云又将另一件火浣衣带在身上,旋即,头也不回的朝着王宫奔去。 “将军!” “护军!” “飞将军啊!” 羌人们和汉军们惶恐地望向那奋不顾身投入火海的青年。 最忠心的庞德和张嶷、王平三人刚要冲上前,山上忽然传来了轰隆巨响,突然倾倒下来的滚滚落木坠落而下。 砰的一声火焰溅射四周,这几人稍作停顿,再回头之际,山上的道路已经落木和火石彻底堵绝。 王平在抬头,已经看不到刘云的身影。 他紧握双拳,满心不舍。 “活不了了,活不了了……将军疯了吗!” 虽说刘云以往作战都身先士卒,可是他并没有一心求死的念头。 即便是在汉川之战,万难的局面下,他也一直告诉士兵们,他想活下来,这是向死而生。 可现如今,王平不明白,为什么刘云会为了生死不明的马云禄直接冲向火海。 两人之间悄然增长的感情,部下们并无察觉,只有庞德看出了其中的端倪。 “因为……将军,他变了。” …… 轰隆。 一片大火之下,逐渐攀升的火势之中,王宫内所有的精美织物和工艺品,尽数淹没在一片火海之中。 无穷无尽的火焰不断吞噬四周,就连周围的石墙建筑,也因为大火的高温而龟裂开来,粉尘、碎屑不断地砸向地面。 刘云用湿布料捂住了鼻子,一路连续穿过了几层石室。 他以最快的速度奔跑着,希望能在最短的时间内达到第9层,哐啷一声。 一个巨大的石雕,从半空坠下,砸在他面前摔成粉碎。 他一边奔跑,一边躲避着高空的坠落之物。 凭借着他以往在深山巨谷中攀爬的经历,这番磨炼使得他的速度惊人,很快便爬到第8层,他一脚踹开各个着火的房门,四处探寻。 “云禄!” “云禄!” 没有回应。 屋内的火焰已经变成了红黄色,空气中的灼浪不断熏烤着死去的尸体,油脂被火苗烧的滋滋冒油。 刘云搜寻无果,迅速来到了第九层。 他快步闯入宫殿大门,门口两名被杀的侍卫,已经被烧的血肉模糊。 他箭步冲进殿内。 却只见,王座之上的西凉少女早已昏阙过去。 “云禄……” 刘云拍了拍马云禄满是黑色木屑的脸蛋。 少女听到熟悉的声音,星眸微张,剧烈的咳嗽着,她吸入了大量的一氧化碳,神志不清。 “升之……你怎么来了。” “别啰嗦。” 刘云扒开马云禄身上的大华毡,直接将它丢进火里。 火焰一瞬间便将毛毡烧成灰烬。 “升之,你怎么在脱我的衣服……” “我都要死了,你就算色急,也不用这么着急啊。” 刘云白了她一眼,这丫头是真的心大,都这个时候了还敢开玩笑。 他又将一块沾满清水的毛巾罩在她的鼻尖。 “不要扯下来。” “快将火浣布穿好。” “我带你走。” 马云禄浑身失去气力,抬手都费劲儿。 “升之,我跑不动……你快走吧。” “不,我抱你走。” 刘云也不啰嗦,一把将马云禄抱在怀中,少女的双手勾在刘云的脖间,他便保持着这个姿势,直接冲出火海。 …… 轰! 随着第九层石室顶端的王旗也被火焰吞噬,预兆着宫殿里再无生机。 山下的羌民们目中含泪。 尤其是卑禾羌的部落民,好不容易盼望到王女回归。 却不料,一场内乱彻底改变了这一切。 “血脉断了,女国亡了……” “没希望了!” “天母啊……何薄于我。” 一阵嚎哭声中。 本就烦躁的庞德见刘云半天没有露面,心中正是忐忑不安。 庞德的拳头一拳拳的打在青石板上,指头都打流血了。 “混账东西啊。” “他怎么就这么鲁莽啊。” “我们这群关西人,羌人,被瞧不起的流民、野人盗匪,都觉得跟着他,能活出个人样,我们所有人的希望都在他一个人身上。我们翻越关山,好不容易打到西海,扬名立万。” “这小子,自己跑去送死!” 鬼卒们个个沉默。 庞德气得都要哭了,他指着大火咆哮道。 “你以为自己是谁,不怕火的无弋爰剑吗?” “你死了,我们怎么办?” “北伐军怎么办?” “刘升之,是你踏马给了老子活着的希望,是你踏马让我觉得,老子还是个人。” “天天嚷嚷着,要改变大汉,改变乱世,大路才走到一半,你就一个人把我撂在这?你说话,倒是给我出来啊。” 庞德一席话,牵动了所有人的心弦。 身为板楯蛮,没读过书的王平,想起了在汉川的那段时光,刘云教给他认字的场面。 因放荡少礼和从小家贫而被人轻视的张嶷,唯有刘云发现了他的才干,是刘云不顾及他种种举止,将他从一介小吏,提拔到今天这个位子上。 军中的羌胡,治无戴、支富、蛾遮塞、唐蹏等人更不必说。 在刘云把他们引进北伐军之前,从来没有汉人军官把他们当人看过。 只有在刘云的队伍里,他们才能与汉军平等的相处。 只有参与在刘云的战争中,他们才能意识到,战争过程中不必去劫掠百姓,也能获得丰厚的战果。 羌人们在哀嚎,失去了一个能让人信服的汉人领袖,这对于他们而言是个可怕的灾难。 羌人的孩童们还想听他讲神话故事。 牧民们也希望这样不抢劫淫掠的良人,能平安归来。 精通占卜的羌族祭司们,不断地围着篝火,祈求天母降下神迹。 “人力已到极限。” “我们无法向西海表达我们心中的悲哀。” “只能将这片心意诉诸天母和昆仑诸神。” “天母啊……请你像保佑无弋爰剑那样,庇护这个汉人吧。” “诸神将赐他不死之身。” “浴火而不灭!” 轰! 一片火光中。 西王母室大片石墙倾倒坍塌。 就在众人呼吸不能,血压涨到了极限之时。 宫殿的门口,大火之中。 一道人影飞窜而出。 满头是汗的刘云抱着马云禄,屹立在宫殿门口,背后是滔天大火。 脚下是芸芸众生。 他一把撤下身上的火浣布,浑身已经被火焰烤的血液翻涌,满面红透。 可当他再度看向人群之际。 全场肃静,瞪目结舌。 所有的羌人全都敬畏的跪伏在地。 北伐军的将士们亦是震惊良久,个个放下兵刃。 以前他们只是尊敬自己的将军,而现在。 将军在他们的眼里,成为了真正的神明! 羌人祭司们望着高台之上的人影,惊呼神迹! “此乃,赤帝子也……” “不死者!刘升之,乃无弋爰剑转世!火焚不死!” “天母佑我!” 青海湖畔,羌人的呼声震天动地。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一百九十章 鲸吞胡兵百万!让他们从人类的历史中彻底消失! 华丽的宫室被荡为灰烬,青松翠绿的山头,泯灭为一片尘埃。 卢水胡人这一次的突然袭击,让女国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 大军压境的氛围,如黑云压城般笼罩在所有人的心头。 好在浴火重生的刘云和新的‘苏毗’屹立在高高的山坡之上,这样如同神迹般的表演,让在场的所有的羌人都感受到了天母的庇佑。 惶恐的情绪,尽在刘云的安抚之下,逐一消散。 取而代之的是,羌人们对北方胡人的憎恨。 “河西的卢水胡人,烧毁了你们的圣地,践踏了你们的家园,掠走了你们的女人,杀死了你们的孩子!” “这还只是他们的先锋,数以10万计的大军,仍然在朝着河湟前进!” “等到河西的胡人,踏破金城郡,横扫西平,踏平西海,你们的家园将会被荡为荒丘,所有的牧民将沦为生口!” 羌民们个个咬牙切齿,目露恨意。 勇士们摩拳擦掌,健儿们個个跃上战马,杀意滔天。 刘云见此,继续鼓舞道。 “对抗北方的胡人,这并非完全是我汉军的责任,将他们挡在金城之外,挡在大河之外,不让国家和妻儿受到胡人的侵袭,匹夫有责!” “八种西羌的勇士们,塞外女国的英雄们,谁愿与我同杀敌!” 一呼百应。 “我等愿随飞将军!” 已经被羌人视作无弋爰剑转生的刘云,在一夜之间俘获了所有羌人的心。 羌汉百年战争留下的恩仇爱恨,尽数在此时烟消云散。 这个会说羌语,誓死保护他们的汉人军官,已经成为他们心中共同的领袖。 刘云又向刘备申请许可,上表许都:封女国的‘苏毗’姜云禄为亲汉女王。 八种西羌的部落豪帅,各为归义羌侯。 支富为月氏归义侯。 治无戴为卢水归义侯。 打造金银铜印,分发绶带。 如此便从制度上确定了羌胡归汉的合法流程。 一时间。 汉羌信服,解仇作约。 继先零、烧当、滇零之后的一个崭新的,也是最为庞大的部落联盟——羌汉联盟成立了。 拥有羌人血统的姜云禄和汉人血统的刘云共同担任着塞外羌人的首脑。 以女国为核心的几十个小种部落,和最强大的八种西羌正式成为了刘备政权的一部分。 刘云紧握着马云禄的手掌,他宣读着汉朝皇帝对羌胡们的正式封赏,马云禄也向自己的族人翻译刘云的话。 羌语是一种用心交流的语言,此刻紧握着马云禄手心的刘云,方才领会到这种震撼人心的可怕力量。 台下,几十万羌民都在呼号呐喊。 刘云大呼道:“诸位勇士,谁愿与我共讨贼!” 忍受了莫大屈辱的羌人们,千呼万唤! 此刻,无论是生存在女国之内的各部小种部落,还是八种西羌,皆是仰头高呼。 “我等愿往!” “剿灭河西的胡人!!!” 刘云又高呼道:“他们有十数万,你们怕不怕!” 羌人们振奋道:“我们也有几十万,跟他们拼了!!!” 所有的羌人都在撕心裂肺的高吼着,各种语言交汇,形成了一片鼎沸的声势。 虽然这其中的语言刘云不见得都听得懂,但是所有人殷切和目光都已经昭示着他们的心彻底被拴在了一起。 羌人没有国家这个概念,只有种落,所谓的种落便是以家庭为单位组建出来的部族,小种部落有数百人,大种可能有上万人,前前后后200余种。 除去比较强大的八种西羌之外,其余生活在青海湖附近的小种羌人,大多数已经依附了女国的部落联盟。 如今一个更为声势浩大的羌汉联盟,彻底被刘云凝聚在了一起,大军出山之日,羌汉联军将排山倒海,横扫天下。 …… 翌日、天明。 脱下了火浣布的刘云和马云禄,很快便感觉身上瘙痒难忍。 因为石棉制成的衣服,虽然有防热性和可纺性,可是直接穿在身上其实并不舒适,还很容易造成皮肤病。 因此在脱下了火浣布之后,二人又换回了寻常的衣服。 经历了一夜的烈火熏烤之后,刘云和马云禄皆是汗流浃背,浑身难受。 刘云也想着在大军出发前,好生洗漱一番。 正好,马云禄找到了一处沐浴的好地方,便叫刘云前去清洗身上的污渍。 “升之……我的女官说,西海东面有一个天然的水池。” “要不要去。” 刘云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由于昨夜在火海中连续奔驰,体温甚高,尽管有火换布包裹,身上还是有一些部分遭到了烫伤。 “去哪里洗浴。” 马云禄指向东面。 “有温泉水。” “跟我来!” 马云禄骑乘白马快步离去,不待刘云回应便消失在了地平线上。 在青海这种地壳运动频繁的地方,有很多药浴温泉之所到也正常。 就是不知道具体的地方在哪了。 刘云抬起双眼,四处寻找着马云禄的身影:“云禄,别跑太远!” “王平、张嶷、庞德,就地补充粮秣,休整一日后,我军再返回金城郡!” 诸将点头称是。 旋即,刘云骑乘快马,前去追赶。 马匹悠悠荡荡,一路向北,马云禄已在盐池旁等候。 青海湖是个内陆咸水湖,在湖边有大量的盐碱地,羌人们早先就在这里利用湖水,制造生活中所需的食盐,供给人类和马匹食用。 这些盐池短暂的被新莽王朝和汉王朝控制过。 可之后,国力衰弱,又都丢给羌人了。 “升之,快点儿!” 刘云点了点头,只在此观赏了一下湖边风景过后,便去寻找马云禄。 这丫头跑的极快,他一路追寻马云禄的身影,最终来到一处山洞口,洞内狭窄幽暗,一片漆黑。 只能听到寂静的水流声。 “云禄?” 回声阵阵,里面却看不到任何东西,也听不到任何声音。 刘云眯起双眼,低着头,步步谨慎的朝着山洞走去。 没走多久,山洞内部却突然传来了少女的呼声。 “哎呀!” “云禄?” 刘云心下大惊,连忙握着腰间的鸳鸯剑快步前行。 莫非山洞里有什么奇奇怪怪的猛兽凶禽? 稀稀疏疏的流水声在刘云耳旁传开,似乎有什么幽静而恐惧的气息在黑暗中酝酿。 黑黑荡荡,他也没有带上火把,只能是瞎摸着往里面走。 初极狭,才通人。 复行数十步。 便听闻啪嗒啪嗒的水流声,如同规律有序的琴弦一样,在山洞内部传播开来。 与自然的声音融为一体的,还有悠扬婉转的羌笛声。 胡尘清玉塞,羌笛韵金钲。 只有少女吹出来的羌笛,才有凉州的大漠风情,才有绵延河西古道上的岁月峥嵘。 刘云心中的戒备消散不少。 估计这小妮子,又是在玩什么小把戏呢。 马云禄的手段,他可是领教了不少。 待到刘云收剑回鞘,继续走到更深处的山洞过后,穹顶之上却偶有一丝光线照入洞穴之中。 凭借着细微的光线,他眯住双眼,适应了一阵,方才能看清这一处洞穴,竟是个天然的室内的温泉。 涓滴的流水声和温热的水汽,蒸腾的刘云心下烦躁。 “云禄?” “我在里面洗,你不许进来。” 少女的声音在洞穴内回荡。 刘云四下环顾,确认找不到马云禄过后,便褪下袍服,朝着温泉走去。 “好。” 幽暗的洞穴角落里,一双晶莹的双眼一直盯着青年的举动。 正待刘云刚刚进入温泉,一副温热柔软的躯体便悄悄贴上了他的后背。 这丫头什么都没穿…… “云禄!你不是在里面吗?” 刘云侧过身去,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一步,却只见一道细微晨光的照射之下。 少女光洁而雪白的肌肤,纤毫不挂地呈现在他的面前。 她是整个凉州大地最杰出的作品,面容英美,雪颈修长,肩若削成,腰如约素。 如丝缎般的黑发,沾着水珠点点,悬在酥软丰盈之前,随风散乱而破碎的飘拂着。 少女修长的玉腿在温泉中不断地向前,一层层荡开水面上的波纹。 直到零距离的靠近。 直到她皓如星辰的双眼中,直接能看到刘云的面孔。 羌笛声止,水波骤停。 太热了…… 一定是温泉的原因吧。 刘云一直这么告诉自己。 可马云禄的脸上却没有任何的羞涩之感,她大大方方的走到刘云面前,伸手揽住了他的脖子。 “嘿嘿,你上次不是问我,我的阿翁追着我的母亲,到了那一处温泉洞穴里,做了什么吗。” 眼神犀利明亮,嘴角笑意勾人的西凉少女,缓缓地将刘云拉到了温泉水中,慢慢落座。 她细腻的手指,引导着刘云抬起手掌。 “我来告诉你……” “羌语是一种用心交流的语言,之前你要摸着我的手才能学会。” “现在,要摸着我的心。” 刘云的呼吸变得沉重,眼中的火焰呼之欲出。 …… 骑马是一件很考验力气和技巧的娱乐活动。 将倔强的马儿训练成温驯的好马,就更需要充足的耐力。 好在刘云的骑术一直不错,在马背上颠簸了一个时辰也仍能游刃有余。 直到倔马失去力气,刘升之才察觉,和马儿相处并非是一件难事。 尤其是当他察觉到小马的活力也是有极限的时候,刘升之没忍住笑出了声。 筋疲力尽的少女满眼寒星,明镜一般的眸中满是刘云的影子。 “升之,我的‘金聚’。” “你赢了……” “第一次在蜀中输给你的时候,我还有些不服。” “现在,我承认,我怎么都斗不过你。” 她用尽了手段,还是输得一塌糊涂。 同样筋疲力尽的刘云愣了愣神,望着穹顶的天空,目光重新聚焦。 “云禄……” “女国的王宫被毁掉了,还需要重建,而这里的秩序也需要维持。” “河西诸胡即将到来,战争很快就会在金城郡内爆发。” “我们需要组建军队,征募羌人骑兵,向羌人借粮。” “我知道……你这个榆木脑袋!”马云禄的手指重重的戳了一下刘云的额头:“但我现在不想说这些……” 马云禄在温泉水中,如同灵敏的游鱼一般四处游动,最后一头扎进水中,从刘云的怀里钻了出来。 “不要老想着打仗,你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现在你是莪的金聚,我成了女国的苏毗,可我一不会占卜,二不会治国,没有你,我可是当不了这个王的。” “你既然选择了把我送上王位,就得对我负责到底……” 马云禄搂着刘云的脖子,轻轻地咬着刘云的耳朵,哈着气。 青年轻揉着马云禄沾满水雾的头发,仔细想来这西凉的小马性格活泛,从来不是一个能安定的坐在王座上的主。 如果不是刘云需要用羌人的力量对抗北方的胡人,马云禄未必会回来争王位。 “云禄,谢谢你……” “嘴上感谢可不顶用,你只管顶就行了。” 刘云一头雾水,还未领会其意。 恢复精力的马云禄又重新握住了刘云,翻身而上。 “好了,换我来。” …… 午后,申时。 新生的女国,在新一任的女王姜云禄的带领下,重新开始修缮西王母室。 而八种西羌也凝聚在了北伐军的麾下挑选精锐,分配战马,准备向北方的胡人发起最后的进攻。 北伐军多是步兵。 准确的说,自从凉州大乱后,最骁勇的六郡良家子和关西骑兵就已经脱离了关东政权的掌控,在虎豹骑这样由绝对精锐组建的骑兵出现之前,关东骑兵的质量是远远不如关西的。 汉末诸侯用的大都是内地骑兵,和外籍雇佣骑兵。 魏国的‘胡骑千群’便在此列。 即便如此,潼关之战时,曹操还是担心关西强兵,不敢轻易打野战。 如今北伐军所掌控的湟中义从和八种西羌,与匈奴屠各并列为汉末三大强兵。 在羌人牧民的支持下,北伐军的骑兵数量瞬间从两千人一路飙升到八千人的规模。 “八种西羌,愿意提供牛羊三万头,粮草、骡马不计。” “累计在湟中、塞外、西海就有20多万羌人,愿意归心我军。” “这账……算不过来了。” 尽管王平并不擅长这些军中事务,可是刘云目前并没有主簿、军司马这样的佐官。 这些工作就只能平均的分配给王平、张嶷这些人。 张嶷还好,毕竟曾经做过巴西郡内的小吏,王平可就对这些事情一窍不通了。 由于部队扩充了几倍,在计算粮草,征发军队,选择补给站,测绘行军地图这方面,北伐军的人才缺口太大,一下子实在是补不过来。 刘云看到为了后勤工作而犯愁的众人,顿时感到了军中后勤工作人员的重要性。 以前部队只有万人规模的时候,刘云可以事事亲力亲为。 等到部队扩充到几万人,还要负责理政安民,调和诸部,这一下子,就需要大量的人才班子。 其实河西需要的不仅仅是官,还需要数以千计的吏。 军队里的后勤工作看起来不重要。 其实往往是决定一个国家成败最重要的一部分,一个萧何,不知道能顶上多少个谋士、武将的战功了。 这也是为什么刘备带着黄权、法正出征,却把后勤工作交给诸葛亮和董和的原因。 因为后勤工作,尤其是数万大军的后勤工作,繁琐又重要,不能有丝毫马虎。 想要保证几万人的补给远离国界作战,需要调动多少万人的徭役?有水路运输需要多少运输船? 走陆路需要征调多少骡马? 军队里的武器铠甲有多少需要更换? 粮站之间的距离、补给的天数,是否有道路损坏,库存能支撑几个月,等等等等…… 这种工作,根本就不是一般人能弄得明白的…… 曹操方面的荀彧,蜀汉方面的诸葛亮,都是这方面最顶尖的战略人才。 刘备北伐时,诸葛亮在后方足兵足食,从来出不了问题。 可是蜀中政绩第一的李严在汉中负责搞后勤的时候,他就满足不了数万大军的粮草到位。 这倒也不完全是李严和诸葛亮两派首脑,互相掐架。 因为,搞后勤这活儿,一般人真搞不来。 很少有人注意到,哪怕是被评为穷兵黩武,连年北伐的姜维,也是从仓曹掾的位置上练起来的。 他能从一介降将,高升到统帅全国军队的大将军,也与他能用羌谷解决后勤有一定关系。 本质上,因为蜀汉政权兵少,能同时兼顾后勤补给和军事的人才更少。 刘备、关羽、诸葛亮、姜维成为统帅,已经是蜀汉政权在当时环境下的最优解。 “看来光有会打仗的将军还不行啊。” 刘云苦苦一笑,来到大营之后已经是下午了。 从温泉走出后,刘云重新穿上了铠甲,沐浴清洁,又是那一副清爽少年将军的模样。 只是庞德看向刘云之时,隐然露出了一抹狡黠的笑意。 “将军,身上有香味。” 庞德拍了拍刘云的肩膀笑道:“女人香!” 王平和张嶷一阵哗然。 刘云冷冷道:“别说废话了。” “军务算明白了吗?” 王平大为苦恼:“张伯歧的进度好些,我这边的完全算不清啊……” 刘云静静的思索着:“唉,看来得把郭演长也调过来,如若不然,光靠几个大老粗,不知道算到什么时候去。” 刘云修书一封,这就发往了汉中。 郭攸之和他同出于五斗米教,又是师兄弟,由他来掌管自己的后勤,刘云最为放心。 “再把费祎、蒋琬、董允也调来凉州。” 这几个蜀汉名臣,现在还是名气不大的小卡拉米,跟他关系也不错,都可以向刘备借来辅佐军务。 “行了,你们也不用算了!” “塞外羌人二十余万,五丁抽一,可得兵马4万!” “减去其中不过20岁及年过50岁以上的,可得3万。” 3万羌兵,加上北伐军现有的将近2万人马,已经拥兵5万,虽则这些人大部分没有铠甲,武器也都比较落后,但是北方的卢水胡情况也好不了多少。 虽则有一部分卢水胡人采用了汉军编制,但大部分仍然都是部落民,真正打起来靠的都是双方最核心的精锐部队。 说白了,战争里填线的部队和精锐部队的作用本就是不同的。 一支非精锐的部队中,大部分的士兵都是充当逃跑和被砍的角色。 合格的指挥官,会将善战的士兵从填线的部队中抽调出来,组建人人奋战的精兵。 决定这场战争胜负的还是汉川的精锐鬼卒,是五部飞军,是西凉铁骑。 “云禄,羌人多战马,还希望你能征集一些马匹,为我军骑兵供应。” “另外马匹所需的草料,和盐类也需要从西海运输。” 马云禄点了点头,昨日过后,大部分女国的权贵死在了火海中。 如今她提拔亲信,担任要职,在国内的掌控力独一无二。 那些常年生活在青海湖周围的一些小种部落,也都是依靠女国为生存,只要女王一声令下,让他们拿出家中的部分存粮去对抗可怕的卢水胡人,保卫家园,他们也是愿意的。 “女国可以为北伐军提供所需的粮秣,但是只能提供一部分。” “剩下的就得靠刘豫州供应了。” 刘云看向策籍:“西平郡和金城郡也会在此战中参与后勤补给。” “我军在本土作战,粮道可以沿着湟水顺流而下。” “由此,就不需要过多的羌民走陆路运粮了。” 在稳定了西王母国内部的局势过后,刘云正式统帅五万大军,翻越日月山口。 来时,北伐军不过一万人马,可来到了凉州之后却越打越强,短短的半年内,从1万兵马滚到2万,如今更是滚到了5万兵马。 八种西羌各自都拥有不俗的骑兵部队,他们与汉军合流过后一路滚滚向东。 越来越多的羌人走出河湟谷地,走出崎岖的大山,不断加入北伐军的队伍。 他们和汉人一样是古羌人的后裔,曾经也为汉匈战争出过力,为维护边塞统治流过血,是汉朝民族的一部分。 在四百年的滚滚历史中,羌与汉,或战或和。 他们是被地方豪右、被关东氏族瞧不起的野蛮人。 他们生存在环境越发恶劣的河湟谷地,为了生存他们入塞,和汉人浴血拼杀过,和汉朝殊死搏斗过。 在面对关东士族的仇视和打压下,他们也和凉州汉人合作过,两个民族在汉末凉州这片苦寒的土地上最终融为一体。 汉民的体内流着羌血,羌人选择汉人为他们的领袖。 他们一起反抗那些存有地域歧视的关东士族,进行过好几次的东征,试图摧毁关东政权。 可连年的战争,给凉州、三辅的两族百姓都造成了沉重的灾难。 而如今,有一个刘氏的后人,一路北上,撇开偏见,解仇作约,愿纳天下万民为汉民。 愿将汉羌之间的战争彻底终结。 费尽半年光景,他终于成功,带着湟中义从、八种西羌、大小几十个种落的塞外羌人重新归附大汉。 羌汉同源,羌人和汉人的血液,时隔几千年,再度凝聚到一起。 这一次,来自北方的胡人,要面对的不再是一个单一的汉民族。 而是血液融合的凉州羌汉大联盟! 数十万人的力量,以人化为长城,挡在滚滚黄河边。 试问,愚蠢的河西卢水胡啊,你们还敢来吗? “若来之,则灭之!” “管你部众二十万,还是二百万!” “只要你们敢踏足黄河边。” “我便要你们从人类的历史中,彻底消失!”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一百九十一章 逆天而行,血液筑成北伐魂,敌人颤抖吧! 六月中旬,鸢飞在天。 鸟瞰河西大地,密密麻麻的游牧种群正顺着乌鞘岭一路南下。 十五万河西卢水胡集体大南迁。 原因无他。 随着小冰河期的到来,东汉的气候越发严峻,北方的粮食作物大面积减产。 频繁的雪灾和冻害,使得游牧部落赖以生存的草场受到了极大破坏。 一场‘白灾’的到来,往往会导致一个种群的覆灭。 牲畜无法繁衍生息,中原诸侯常年乱战,百姓颗粒无收。 牧民们能与汉朝边塞贸易互换的粮食越来越少,为了躲避灾害,只能向南迁徙。 而在此途中,数以十万计的游牧部落,如果没有中原强力政权的监督和控制。 这趟南下的旅途,将会给边塞的百姓造成不可挽回的灾难。 河西走廊的卢水胡,是三国鼎立之前,声势最浩大,也是最先预谋南下的一个部落。 这個种群在三国的历史上并不耀眼。 因为正史中他们的南迁之旅,被曹魏的镇西将军曹真以铁血手腕镇压了。 鸟瞰全局,飞鸢的目光来到祁连山的最东端,河西走廊的起点——乌鞘岭。 以此为分界线,北方风尘四卷的腾格里大沙漠和南方青松翠绿的浪庄河谷形成了天然的对比。 一队卢水胡人的骑兵正沿着乌鞘岭中部的河谷南下。 只要翻越乌鞘岭,肥沃的浪庄河谷就在眼前。 层峦叠嶂,森林茂密,荡漾野逸气息的天然河谷,到处是梅花鹿、金钱豹、青羊、石貂。 黑鹰在高空翱翔,珍禽猛兽不可计数。 发源于祁连山脉,一路向南汇入黄河的庄浪河又被汉人称为乌亭逆水或者涧水。 此地的河谷间丘陵起伏,沟壑纵横,梁峁密布。滨河的天然谷地间,田野遍布,粮草丰茂。 马云禄告诉刘云,此地本是先零羌的领地,后来被汉朝占领,建立了著名的令居塞。 出了令居塞,便能看到高耸入云的乌鞘岭了。 刘云一边实地勘察舆图,一边派游骑侦查北方卢水胡人的动向。 三部卢水胡,大部都在武威郡内的显美县内,还有部分来自张掖郡的骊蚠县、番和县。 其实他们就算要举族翻越乌鞘岭,也不会一直拖到六月中旬。 来的这么慢的其根本原因是,三部卢水胡本身就不是一个族群的。 卢水胡的族源太复杂,部众分别来自匈奴、戎、赀虏、杂胡、秦胡、羯族、氐羌,之所以称他们为卢水胡,是因为这些族群的居住地在武威郡的卢水之畔。 卢水三姓胡王中伊健妓妾是月氏人、治元多是来自休屠部的汉化匈奴人、封赏是杂胡。 这些豪帅和部落王光是放下芥蒂,联合在一起商议如何南下就花了半个月。 更遑论,他们沿途还要经过河西三郡叛军的领地。 武威豪右颜俊及张掖和鸾、酒泉黄华三家本身也是矛盾重重,互相攻伐。 看着十几万卢水胡一路南下,抄略郡县,三家汉人豪右决心将祸水南流,放任胡人畅通无阻。 饶是如此,胡人的队伍依旧太过庞大,他们所到之处如同蝗虫过境。 看得到的一切粮食,全部收割,一切村聚全部破坏。 失去了土地和村聚的百姓只能被迫加入卢水胡,被裹挟着一路南下。 胡人的队伍如同丧尸一般侵吞了沿途可见的一切生物。 到了乌鞘岭的时候,这支队伍已经拥有了将近十万人的作战力量,另外还有十万生口…… 可怕的数字。 但与之相对的是,越发庞大的队伍,行动的速度就越是缓慢。 这支部落每日只能行动二十里。 在他们翻越乌鞘岭的过程中,刘云便已经带着前去侦查地形的游骑兵,回到了允吾县。 所有的将军全都集中在府邸之内,等候刘云的作战指示。 踏踏踏。 龙骧虎步的青年快步入屋,将军们还在分析战局,判断敌军的进攻方向。 庞德分析道。 “卢水胡人的进军路线只有三条。” “一条是从张掖郡翻越羌中道,奇袭河湟,这条道路太险,不适合大军通行,加上敌人的先锋已被我军击败,料想胡人不会再犯傻。” “第二条,是走洪池岭(乌鞘岭古称)的东部平缓山麓,前往鹯阴口,渡过大河,直入陇右。” 第一条路走羌中道,穿越扁都口,便是古丝绸之路的南线。南线要翻越祁连山脉,相当难走,大军团出行基本上不会走这条路。 走鹯阴口渡黄河,可以进入安定、汉阳、南安,这是丝绸之路的北线。 从河西走廊出鹯阴口入陇右,地形最为平坦,但是这条路北部临近腾格里沙漠,沿途少有水源、村落补给。 在没有相当完善的后勤保证的情况下,二十万卢水胡人不可能光晒着太阳,啃着牛羊肉进入陇右。 于是乎,战争的焦点就聚集在了丝绸之路的中线——浪庄河谷之中。 “令居塞。” “曾经是守卫大汉西陲的边塞,浪庄河谷的最前沿,孝武皇帝看出了这里的战略价值,几乎将汉帝国所能控制的一切险要,全部纳为了汉帝国的一部分。” 刘云走入屋中,将军旗插上浪庄河谷的最前沿,一手盖向了舆图,重重的拍案道。 “不用想了,战争将在令居塞爆发。” “全军渡过湟水,准备迎敌。” 北伐军与羌人联盟从郑伯津渡河,一路北上,沿着浪庄河谷连续经过了枝阳、允街两县。 这两县和最北方的令居县都隶属于金城郡。 金城太守苏则、西平太守郭宪为了迎击北方的胡人大军,在刘云西征的过程中在此修缮防务,建造邸阁。 两郡府库之中的兵器铠甲陆陆续续运往前线。 尽管有许多兵器,还是东汉明章时期打造的老古董,多数腐朽不堪。 但眼下羌人们缺乏装备,有啥用啥,总比锄耰棘矜要好得多。 除了武器以外,羌人提供的粮秣源源不断的也从湟水顺流而下,再沿着浪庄河一路北上,直达令居塞。 军马未到,粮草先行。 女国供给军马和盐类。 八种西羌提供部分粮秣和兵员。 小月氏人、湟中卢水胡也参与运粮,挑选精壮入伍。 等到五万联军抵达令居塞之时,苏则早已备齐了汉军所需要的一切守城器械和充足的粮食。 为保险起见,刘云还是问了一句治无戴:“武威的胡王治元多,可是你的亲族?” 看起来颇为勇健宽厚的治无戴,大眼圆目,不似狡猾之徒。 他坦诚道:“我和治元多的祖辈一样,都是为大汉建功后,同一批获得汉姓的休屠人。” “但我和他并非亲族。” 休屠胡是匈奴的一个属国部落,也叫屠各、休屠各。 霍去病踏破河西走廊之后,浑邪王、休屠王的部落便融入了汉朝,散居边塞。 在汉末,休屠与八种西羌、湟中义从并列为汉末三大外籍强军。 王平又问道:“那你会对他们留情吗?” 治无戴闻言笑了笑:“将军,你该想想,武威、张掖的卢水胡如果南下,会对我们湟中卢水人留情吗?” 王平从他的满是杀意的脸上看到了答案。 别看两个部落都叫卢水胡,可分化了几百年后,打起仗来,谁也不认谁。 河西走廊的卢水胡一旦南下,席卷河湟,生存在这里的任何族群都不会有好结果。 失去了汉朝的强力管控后,遭遇了严酷自然环境的洗礼后,游牧民族将恢复他们嗜血的本性。 刘云了解了治无戴的决心,心中不再疑虑。 “好,我相信你,这一战,我将以湟中卢水胡为先锋。” 治无戴恭敬的用汉朝的礼节,拱手道:“谢过将军。” 黑云压城城欲摧。 虽然卢水胡人的大军尚未抵达,可天空中不断翻滚的云气和来自北方的沙尘已经开始席卷令居塞。 炎热夏季的酷暑,被浪庄河谷里的水汽冲散。 像是暴风雨前最后的宁静一般,整个河谷内,各色羌胡团结一心。 驻扎在河谷中避暑的联军养精蓄锐,正在等候胡人大军的到来。 不多时,哨骑来报。 “报……将军,前方烽燧示警。” “卢水胡人的先锋据此不过五十里。” 从令居塞到乌鞘岭总共也就一百多里。 先锋已经抵达,那就说明卢水胡的大军已经来到了金城郡的地界。 战争来临的征兆越发密集。 鸟兽们躲进山林中不敢露头,大风穿过山谷传来剧烈的回响。 好似战前的鼓声响彻大地。 刘云掐指计算着胡人抵达的时间,抬头望向天穹。 白云苍狗,一片祥和。 可这片白云的脚下,很快就要流血漂橹,伏尸数万。 刘云忽然想起张鲁在年节其间给他讲过一句玄而又玄的话。 “天道无亲,常与善人。” 那个时候,刘云并不理解这句话要表达什么。 可以理解为:上天不偏向任何人,经常降福和保佑遵循天道的人。 也可以理解为,天道对任何人都没有偏爱,只是常常帮助有德的善人。 从不同的角度分析,得出的结论完全不一样。 张天师一家对道德经有着超过常人的理解。 张道陵更是亲自为道德经作了《老子尔想注》。 “师君告诉我这句话,到底是想表达什么意思,我之前并不明白。” “但现在……” 刘云站在令居塞的城墙上,俯瞰着河谷间安泰相处的各部羌民,一抹笑容跃上了嘴角。 这些部族之前还在为湟水之中的牧场耕地争夺不休,连年大战。 被赶到塞外的各部,还对大汉抱有敌意和仇视。 而如今,刘云亲自前来与各部解仇作约,羌汉联盟,他许诺给各部百姓安居乐业,保护他们不受卢水胡的侵害。 许诺所有遭受关东人士压迫和歧视的关西百姓,还给他们平等的地位。 也许诺两族不在战争,永远的融为一体。 我以王道行乱世,乱世终有王道人。 在北方胡人侵吞山河之势的可怕压迫下,羌汉终于握手言和,重新走到了一起。 刘云满眼的山川,尽数化为了汉家永固的边疆。 他的身后屹立着皋兰山,眼前是胭脂山,祁连山。 “霍去病将军征讨过的每一寸土地,永久的留在了汉家的疆土。 高粱食肉的关东士族没资格将这片土地拱手让人。 野心勃勃的凉州豪右和河西胡人更没资格在此割据分疆。 只要还有汉家儿郎气血在,凉州的土地就永远是汉文明的一部分。” “曹操不要河西,我要!他要放任河西,陇右的百姓被胡人屠戮,我却偏不让他得逞。” “古今成大事者,莫不以民为本,以民为重。” 得道多助,失道寡助。 这一直是乞儿出身的刘云,去征战沙场的精神支柱。 被他解放的生口,获得了土地,能够安养生息。 他们回来了,男子们毫不保留的帮助北伐军运粮、放哨,女子们充当军队的后勤庖厨。 十岁以上的幼童们在村聚里习武备战。 他们口中都喊着天祚大汉。 也许,他们并没有忘记羌汉百年战争中双方结下的仇恨。 也许,他们也不是真心觉得过去的大汉有多好。 只是,当这个年轻人站在他们面前,用羌语和他们平等的沟通,愿意豁出性命保护他们的族人之时。 羌人们才看到了真正的大汉是什么样子。 开放包容,兼收并蓄,没有歧视,羌汉和睦。 或许刘升之自己都没意识到,在羌人的眼中,他即是大汉。 他就是飘荡在西北上空永不倾倒的汉旗。 “师君,你说的话,我终于明白了。” “天道无亲,常与善人。” “在乱世中,一些看似无济于事的道德坚守,终将会水滴石穿,涓滴成河,凝聚为一股不可战胜的力量。” “我能走到今天,一路从汉川名震天下,不是因为我能名震天下。” “而是天下人,需要我名震天下!” 是所有生存在汉代社会底层,被视为畜生,野人,生口,受尽歧视的边郡蛮夷和流民,共同将他这个无依无靠的乞儿推向了时代的最前方。 和王道相比,霸道一定会赢吗? 和天下黎庶相比,在背后操纵时代棋局的王侯贵胄就永远不会输吗? 刘云深吸了一口气,他来了,他看见,他将彻底改变游戏的规则。 如同在汉川之战一样,他还是带着一群山里的野人、强盗、流氓,边关武夫,受尽歧视的蛮夷羌胡组建的军队。 去迎接,时代洪流的反扑。 敌人正在眼前。 二十余万卢水胡在前开道。 丁令胡、南山羌、休屠胡为后援。 统治河西三十余年的地方豪右,武威颜俊、张掖和鸾、酒泉黄华,连兵向南。 西域塞外,还有更多胡人虎视眈眈,时刻准备踏破敦煌,进入凉州。 刘云没有别的选择。 河湟的羌人和汉人都将一切希望压在了他的身上。 他就是守卫黄河、守卫汉文明的最后一道防线。 “这场战争,我军必不能输。” 刘云吐了一口气,紧握鸳鸯剑。 视线之内,河谷之外。 容貌各异的胡人漫山遍野,山呼海啸。 天地都为这番阵势而日月失色,乾坤激荡。 “我不是曹真,没有他麾下那么多的雍凉精兵。” “此战,唯有浴血!让敌人颤抖吧!” 锵的一声,剑鸣响起。 刘云振臂高呼。 “诸位勇士,保卫大汉,寸土不让!” “天祚大汉!” “天祚大汉!” “天祚大汉!” 震天动地的狂呼声中,风暴欲来。 建安二十一年,六月,既望。 河西战役爆发了……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一百九十二章 河西长城守汉关,汉家儿郎英雄战! 战争爆发的六月间。 整个帝国北线,到处都是胡人骑兵的身影。 战马踏过森林溪流,一路向南。 按照游牧部族的作战传统,卢水胡人的哨骑在大部队到来以前,便开始侦查汉军的动向。 他们快的像一团黑影,穿越了乌鞘岭过后,便四散而出。 一路翻山越岭,走浩亹河河谷(今大通河)向南进发,放出风声,佯装进攻浩亹县。 而主力却趁夜色走浪庄河谷,直逼令居塞。 卢水胡人的选择是正确的。 但他们忽视了一点。 令居塞是汉代河西长城的起点! 汉朝在此设置了众多的烽燧亭台。 若走这条路,胡人南下的攻势,将彻底被汉军看在眼中。 在此之前,刘云也对河西长城的防务进行了调整。 “子均,伯歧,我只能给你们两千人。” 王平和张嶷看着地图中的要塞,互相对视了一眼。 “护军需要我们守几天。” “至少五天。” 艰难的任务,张嶷苦笑道:“能多带几坛酒吗?” 刘云点头道:“只要不丢了防线,其余随你。” “守住五天,你们就是全军的英雄,守不住,军法处置!” 王平和张嶷浑身一冷,个個严肃道:“末将遵令。” …… 夜晚阴翳,长风穿过平直宽阔的浪庄河谷,翠绿阴郁的森林中,几名胡人的哨骑在前探路。 他们行动谨慎,尽量避过河谷北面林立的烽燧,一路向南。 这些胡人操着一口匈奴语,领头的胡王在四十岁左右,面貌阴翳,眼神像狼一般的阴狠锐利。 尽管他们行动的已经够快,但是北伐军比胡人更快。 在卢水胡到达以前,金城的湟中义从就已经占据了南部烽燧,发出了预警。 “胡兵来了!” “燃苣!” 汉军将士们,点燃的是一种名为‘苣’的燃烧物,它是苇杆扎成的火炬,在发现敌情时,汉军便会燔苣报警。 夜间遇有敌情,烽火台上的士兵就把扎成一把把的苣点燃,用辘轳升到三、五丈的高杆上,这灯火光,远在二、三十里的地方都可以看到。 另一个烽火台看到后,马上会点燃自己的烽火,向下一个烽火台报警。 百里外,令居塞。 按制,胡人入侵,白天举二烽,晚上则燔一积薪,昼夜通明,不得停火。 “胡人来了。” “这把火,会照亮整个黑夜。” 刘云静静地站在令居塞的城墙上,大风吹拂,讨魏护军的旌旗猎猎作响。 一连串的烽火在黑暗中如同长龙,红色的火焰,在青年的眼中跳动。 “当年汉军就是这么守卫边塞,与北边的匈奴人作战的。 如今时隔两百年,汉军仍要在此守卫边疆。 只不过不同的是,昔日孝武皇帝打下的疆土,多数又被胡人占领了去。 我们北伐军前来凉州,不仅是为了击败逆魏,也是为了收复失地而来的。” 刘云顿了顿,他来到河湟谷地之前,一直想和霍去病一样统帅数万大军与外敌争雄沙场。 如今总算有机会和这位大汉的将星,站在同一个战场。 寒夜之上,将星璀璨。 若能以手头上的这点兵力,击败二十万卢水胡。 刘升之的名字将和卫青霍去病一样,屹立在民族英雄之林,永垂不朽。 他神吸了一口气,望向天空,功名伟业似乎在向他招手。 “云禄,击鼓!” 马云禄手持鼓锤,全力锤击。 砰的一声巨响,震动天穹。 鼓声传来,绵延在五十多里长的宽阔战场上,汉军依托各处烽燧不断与卢水胡交战。 弓弩手弯弓上弦,齐刷刷的从烽燧上露出弓弩,不断地射击趁夜袭来的胡兵。 坐在马上的射雕手,突然遭遇到了汉军的射击,只能艰难的还击着躲在烽燧之上的弩手。 “不对,这里怎么会有汉人?” 在一波箭雨的冲击下,骑兵落马,慌乱四散的马匹尽数涌入森林之中。 直到胡兵的骑手彻底离开视线,弩箭方才停止射击。 沿途长城上的各处据点陆陆续续对脚下的敌人发起攻势,凭借高楼地利,汉军能以少数兵力拖住数倍于己的敌人。 尤其是,在汉军大规模装备弩这种可怕的武器之下,用弓射击的卢水胡人很快便会尝到汉军的厉害。 “小心汉人的弩箭!” “啊!” 绵延在河西长城南部的十多处烽燧,同时和卢水胡交锋。 奔马声,胡人的哀鸣声,弓弦的断裂声不绝于耳。 胡人的统帅谨慎的躲在森林中,他望着远方长城上的汉军烽燧兵,下令林中的骑手们压低身子,不要露出头来。 此人名为封赏,河西卢水胡的三大部落王有其一。 他与伊健妓妾、治元多都有数万部众,只是此人的地位最低,故而前来担任先锋。 “是汉人的烽燧兵。” “不对,自中原大乱以来,河西汉兵尽数从贼,这里的烽燧应该早就废弃了。” “河西长城上,怎么会突然出现这么多守军。” 令居塞,是通往河西走廊的重要通道。 汉武帝对此极为重视。 在进攻河西走廊之前,便派人渡过河湟,赶走先零羌人,在此筑令居塞,以作为进攻河西走廊的桥头堡。 霍去病攻占河西之后,汉朝更是耗费二十余年,在帝国的西北建立了举世闻名的汉长城,又重修秦代长城,向北扩建到河套,让汉帝国的疆界彻底隔绝羌胡,使南北不得交关。 在一万多公里的漫长防线上,到处都是汉军的障、塞、亭、燧组建的长城。 从令居至楼兰,绵延数千里的这段汉长城便是著名的河西长城。 整个河西长城,全线由壕沟、山崖石壁、自然河岸和故城、坞堡、墩台、亭堠等列障构成。 形成了塞防天堑,要隘守关,墩堠相望,烽火示警的防御体系。 烽燧、墩堠星罗棋布,纵横交错。 如今的河西长城,经过岁月侵蚀,途中有好几段都被胡人破坏了,早已不似当年那般绵延雄壮。 但好在,汉代都是土仄城墙,方便修复,在刘云西征的路途中,金城太守苏则已经提前在令居塞重新修缮了不少的烽燧,还修补了一座破损的城障,作为烽燧兵的据点。 这座城障在令居塞以北的关键隘口处,苏则将它修缮后,重新命名为金城障。 由最擅长防守的王平张嶷带领两千人留守,作为对抗卢水胡人的第一线。 在诸多烽燧之间的城、障是高级建筑,大概百里才有一座。 位于金城障的王平是谨慎且负责的。 纵然趁夜击退了胡人的第一波攻势,他依旧没有撤销警备。 胆大且机敏的张嶷还在卢水胡撤退途中,突然擂鼓大作,带领骑兵杀出城去,吓得胡人自相践踏,白白折损数百人。 遇到王平、张嶷,是封赏的不幸。 因为他的部队没有攻城器械。 如果要攻击汉军的金城障,至少得有飞梯这样简单地爬城工具。 可是卢水胡什么都没有。 他们得废大力气,重新打造才能攻入城内。 “河西长城出现了汉兵,数量还不少,看来那个刘升之已经有了防备。” “不然,他不可能将军队分散在这么多烽燧、城障之中。” 封赏的部众只有三万人,而其中可战之兵,不到一万五,多数还都是奴隶。 自知无法与汉军抗衡的胡王心中已略有退却之意,他不愿自己的部下损伤太多,就算强攻拿下了河湟谷地,未来在和其他两家争夺地盘的过程中,他也占不到便宜。 与其损伤己兵,不如坐观成败。 封赏冷冷一笑,望着麾下的骑手们吩咐道。 “你们在这里看着汉人,不得妄动。” “待我回去与各王商议,再做计较。” …… 封赏在损失了上百名射雕手后,还是撤离了金城障。 张嶷从女墙上探出头来,在他面前的墙体已经尽数扎满了胡人的弩箭。 “他们走了。” 王平眯眼望向原野,卢水胡的骑手们在遇到汉军的突然袭击后,很快脱离了射程。 但他们如同天空中盘旋的秃鹫一样,在烽燧的外围打着转,贼心不死。 “只是一次试探性的进攻。” “金城障,与南方的令居塞互成犄角之势。” “胡人拿不下此地,就别想安心南下。” “传令,燃燧示警!” 在边塞信号之中,白天放烟示警称为“烽”,晚上点火示警称为“燧”, 警示过后,副官还敲响了汉军中独有的鼓声,示意驻守各处的烽燧亭台不要放松戒备。 很快,其余的烽燧也点起火焰,回应着令居塞和金城障的号令。 北伐军按照汉制,五人戍守一烽燧,烽火台每隔五里一座。 从乌鞘岭南下的一百余里上,大大小小三十几座烽燧,靠近北边的已经无法利用,但南部的十个烽燧仍然有汉兵监视。 可能汉武帝也没想到,当年建立河西长城,本来是为了阻绝塞北的匈奴人。 最后,居然用到了防备塞内的卢水胡人身上。 在这样的长城封锁下,即便是卢水胡人想发起突袭,只要汉军的烽燧兵举火示意,各处援兵很快便能到来。 可,刘云没有急着派兵增援。 他用各处的烽燧和城障不断地消耗卢水胡的士气。 剩下的军队一直在令居塞养精蓄锐,等候最终的大战。 …… 另一头,三姓胡王的聚落内。 封赏快步闯入大帐。 “刘升之没中计。” “鹯阴口,浩亹县的疑兵没起任何作用。” “刘升之带大军堵住了南下的河谷。” “拿不下金城障,就入不了令居塞。更别说去河湟了。” 封赏如实将前线的情况告诉了二王。 “金城障,有多少人?” 封赏回答道:“不下两千。” “呵呵,两千人就把你们拦住了?我月氏人,只需要两百勇士,便能踏平此地。” “看着吧,老娘出手,定教那刘升之为我生口!” 金帐中,操着一口月氏语的丰腴女子,体格妙曼,衣衫轻薄,尽显风骚。 此人便是伊健妓妾。 这个名字,是魏晋史官的称呼。 她本是卢水胡王伊健的一名妾室,只因联合族中的月氏人杀死了伊健,吞并了他的部落,因此而得名。 别看,伊健妓妾只是个女胡王,但是在月氏人的种群部落里,女性当王并不少见。 当年张骞出塞,也曾想联合大月氏女王共同对抗匈奴。 大月氏西迁后,留在河西走廊的小月氏人也同样保持着这个传统。 强壮、勇敢且有野心的伊健妓妾在胡王之中的地位,只在治元多之下。 因此,每每听到这女人口出狂言,身形肥壮的治元多都挠了挠耳朵,恨不得拔枪好好跟她在榻上较量较量。 可惜……他不敢,整个卢水胡的男人都渴望得到她,但没有一个人得逞过。 唯一一个试图将她压在身下,发泄欲望的胡王,已经被她割了脑袋,夺了部落。 自此,卢水胡人看到她腰间的径路刀,就感到胆寒。 “伊健妓妾,你若真有本事,尽管去打。” “那个叫什么刘升之的小白脸,就在令居塞。” “此人杀败麹演,连败诸羌。” “现在挡在令居塞,摆明了是不想让我们南下。” 治元多看着伊健妓妾妖娆且风骚的身体,舔了舔嘴唇,冷笑道。 “我知道,你就喜欢长相俊美的汉人。” “只要能让我们进入河湟,你要抓多少个这样的生口都行。” “男人,我一个不要,把女人留给我们就行了。” 伊健妓妾从腰间拔出寒刀,左手换右手,刀锋灵活的在掌外转了一圈,然后重重的扎在了案牍上。 “刘升之,本来就该是我的猎物。” “你们不说,我也会用绳子把他绑到我的面前,为我奴仆,好好调教。” 真是恶趣味啊。 满脸胡须的治元多和封赏面面相觑。 河西走廊是个神奇的地方,这里是东西方文化和种群交汇的聚居地。 存在什么样的思想文化都不奇怪。 你永远无法知道,一个统一的部落里存在多少种不同种族的人。 也永远无法从肤色、眼睛和外貌去判断他们的族源。 就像生活在河西走廊的小月氏和多数羌人同源,一样是黄皮肤。 可是西迁的大月氏人,就成了白皮肤…… 就连同为河西卢水胡的三家胡王,容貌也都是千奇百怪,各不相同。 治元多和其他匈奴的贵族不一样,他是汉化匈奴人,和汉朝的某些皇帝、权贵一样,也钟爱月氏美人。 尤其是伊健妓妾这样带着野性,桀骜不驯的美人,更能激起他的征服欲。 “我们已经和汉人交兵了,大部队无法隐藏,掉头再走鹯阴口,也可能会被刘升之挡住。” “你说要抓他,打算什么时候动手?” 伊健妓妾冷喝道:“急什么。” “你们匈奴人有匈奴人的打法。” “我们月氏人,有月氏人的战术。” “给我一天时间,我会把金城障彻底踏平。” 封赏问道:“你打算怎么做?” “你没资格知道。”傲慢的伊健妓妾抛下这句话,便迈着妖娆的步伐,走出大帐。 治元多和封赏看着那丰腴的曲线,眼神火辣而愤恨。 三部胡王看起来是一体,实则各怀鬼胎,彼此之间也争斗多年。 这一次,若非是曹操将他们一同招引入河湟,这三家没可能轻易的联合南下。 “踏马的……好傲慢的贱女人啊。” “当年我大匈奴冒顿单于把你们月氏王的脑袋当酒壶。” “迟早有一天,老子也要让你给我当夜壶!” 治元多强忍着心中的怒气,尽管他看这个月氏女人很不爽。 可是三部卢水胡,加上部落中的生口,如今已有二十余万人,光是她手中就握着七万部众。 不到万不得已,治元多不会跟她撕破脸。 “今夜,就让她去对付刘升之吧。” “咱们,一边吃肉喝酒玩女人。” “一边消耗这群小月氏人的力量。” 封赏闻言大喜:“你的意思是,等到她和刘升之两败俱伤……” 治元多的眼睛眯成了一条弧线,只觉口中越发燥热。 他活动了一下双拳,似在虚空中握住了伊健妓妾丰腴的身体一样,表情大为满足。 “刘升之会死。” “这个贱女人,也得去伺候我的十万部众!” “对了,黄华、和鸾、颜俊的军队到哪了?” 封赏笑道:“放心,他们一直跟在我们屁股后头,也快到洪池岭(乌鞘岭)了。” “不过,这杯羹没他们的份儿。” “无论是河湟,还是陇右,咱们要一口吃定!” 治元多抚须大笑道:“美得很,美得很啊。” “来人,送几个俊俏的生口过来。” “本王今夜要好生过把瘾。” “待到来日交战,本王必要生擒刘升之,踏平令居塞!” …… 帐外,并未走远的月氏美人闻言,脸上露出了一抹冰冷之色。 “两个蠢材,自作聪明。” “刘升之兵败之日,也是你们这两头猪身死之时。” “传令,火速围攻金城障。” “另外,给西域派去使者,咱们的计划要开始了。”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一百九十三章 三日血战浪庄河,汉军声震六月天! 夜色渐深,子时已到。 一轮明月高悬,乌云渐染。 地接金城障北面的森林中,四处都是卢水胡的游骑兵。 他们大多数都是匈奴射雕手,不仅精通弓马,在黑夜中也能准确的辨别敌人的方位。 狼一般的狩猎习性,加上常年跟随汉军出征的经历,让卢水胡人获得了半汉化般游牧的作战传统。 他们既能像汉军一样勇敢的发起整列冲阵。 也能像匈奴人一样,使用骑射战术,诱敌深入。 卢水胡拥有这样的本领并不让人意外,照汉代对北方民族的称呼习惯,匈奴及其别部称胡,鲜卑及其别部称虏。 卢水胡的部众本身就是匈奴别部,更别说还有治元多这样的匈奴贵族统治部众,因此,即便卢水胡投靠了汉朝这么多年,部落里的匈奴习性其实还是没有完全改变。 但是比起被汉朝击败的早期匈奴部落相比,卢水胡在汉化的进程中,也逐渐学会了汉人的军法和战术。 他们面对汉军的烽燧,已经有了一套相对完善的应对策略。 再想重复耿恭那般,以几百人挡住数万匈奴大军整整一年的壮举,已经不现实。 令居塞。 巨大的沙盘上。 汉军各处据点,都在被数量庞大的卢水胡人围困。 一片黑色的旗帜,近乎把汉军的防线包围。 刘升之在胡人发起进攻的一整夜里,始终没有派出任何增援。 他坐在沙盘前,用双手抵住下巴,脑中不断地运算着胡人的兵力和方略。 “对付河西走廊的卢水胡,不能再用以前对付匈奴人的老办法了。” “沮渠蒙仇的军队已经改编为了汉军的战术。” “或许这能证明,卢水胡其他部众也是如此。” “金城障,将会遭遇胡人的猛烈打击。” 大帐之中。 治无戴、支富、蛾遮塞、唐蹏静静地坐在马扎上,等候刘云的指示。 令居塞外羽檄交驰,不断有前方战线与胡人交兵的消息传来。 整个大帐内,气氛沉重。 脾气刚烈的蛾遮塞在帐中来回的跺着步子。 “护军,什么时候才能出战。” “我们等的手痒痒啊。” 刘云挥手示意。 “勿要轻举妄动。” “卢水胡部众号称二十万,举族南下,据我估算,抛去其中的老弱、生口。” “可战之兵,也有一半。” “我军的兵马要分散守卫各地,游击兵力不足四万。” “在敌人士气被消磨以前,正面决战于我不利。” “只要将他们挡在令居塞,敌兵无法抄略,数日过后,军心萎靡。” “彼竭我盈,再战必胜。” 河湟与陇右的安危,关键在令居塞。 令居塞的安危,在金城障。 两千守军要面对数万胡兵。 在场众人无不是为他们捏了把汗。 庞德担忧道:“王子均和张伯歧,能守住吗?” 刘云眼神坚决:“他们必须守住。” …… “卢水胡又来了!” 令居塞外,各处烽燧之上。 五名汉兵为一组,坚守在六七米高的土仄望楼上。 汉军将士虽然能躲在女墙之后,利用强弩进行反击。 但是经过了战术调整的胡兵,已经令部众扛着板楯在前,密密麻麻的箭矢打在板楯之上,几乎毫无作用。 伊健妓妾麾下的河西小月氏人带头冲锋,在板楯的掩护下,很快冲到了各处烽燧的下方。 “上飞梯!” 简单制作的梯子,从四方勾上烽燧的城头。 胡兵们手持圆盾,沿着梯子攀爬而上。 弩箭砰砰砰的砸到胡人的盾牌,那躲在板楯之后的胡兵冷冷一笑。 右手已经开始摸向腰间的缳首刀。 可还不等他跳进女墙,一柄长矛便从圆盾之下,刺穿了他的大腿。 “啊……” 胡兵狼狈的哭嚎着,手中的盾牌刚刚卸下。 一支弩矢便对准了他的脑袋,噗嗤一声,射穿头颅。 胡兵眼神呆滞的从空中坠落。 这场夜袭只是烽燧兵们战斗的缩影,在数日的攻坚之下,每个烽燧的下方,几乎都堆着几十具胡人的尸体。 戍守在南方的十座烽燧上,共有五十名汉兵。 可就是这五十人,足足拖住了几千名卢水胡。 与此相对的。 金城障内的王平、张嶷只有两千人,而他们要面对的卢水胡则超过三万。 “放火箭!” 咻咻咻。 凛冽的狂风吹拂着汉军的旌旗。 漆黑色的夜空下,双方的弩矢互射。 沾满松油的箭矢不仅能点亮黑夜,同时也会暴露己方弓箭手的视野。 可饶是如此,火箭依旧是能够威慑胡人最好的杀器。 尤其是胡人的骑兵,牲畜都是害怕火烧的,被火箭射中的马匹,四处狂奔,很容易造成更多的踩踏。 为此,张嶷在金城障北门外,提前部署了大量淋满了火油的的干柴。 卢水胡人一边摸索着前进。 板楯在前,射雕手在后,并没有人注意到那些和鹿角、栅栏混在一起的柴堆。 张嶷的弓术很差,视线也不好,他一连射了三箭都没有射中目标。 “我来。” 王平见状,从张嶷手中接过弓箭,看向天空飘扬的旗帜,测定风向。 “从北门至柴堆,至少有一百五十步。” 张嶷耸了耸肩。 “现在黑灯瞎火,还起了风,更射不准了。” 王平没有说话,直到确定了现在刮的是西北风。 他从箭壶中抽出一支新的箭矢,然后自信的在火上点燃。 两只弓箭同时在弦上拉满。 “我从小丧父,被寄养在外祖父家中,外祖父常常上山打猎,他对我很严厉,只要空手而归,便不能吃饭。” “所以,为了防止挨饿,我练就了一手好弓法。” 王平眯着眼睛,对准一百五十步外的柴堆。 尽管只有零星的火箭射中柴堆旁边的卢水胡时,才能给他提供短暂的视野,不过这对于老练的猎手来说,一瞬间便能记住猎物的方位。 “十五岁时,我就和句扶成为了整個白虎复夷中最好的弓手。” “句扶比我勇敢的多,他遇到难缠的白虎,会拿起板楯长矛贴身肉搏。” “但是,我也有我的长处。” “我杀老虎,从来都只需两支箭。” 王平放松持弓臂,双指一送。 咻的一声,两支火箭瞬间分射向黑暗中的柴堆,和躲在柴堆后的射雕手。 那射雕手本来干掉了三名汉军,正在他躲在柴堆后准备重新拉弓的时候,一支弓箭射穿了他的喉咙。 紧随而来的第二支箭砸到了柴堆之中。 轰的一声爆响,猛油被大火点燃,冲天的火焰,点亮视线。 王平回过头去,也不顾被大火焚烧的胡人,一把将长弓丢给张嶷。 “这把弓的弓弦松了。” “重新校准才能用。” 张嶷看向面色冷峻的王平,微微愣了愣。 这个平日里沉默寡言,谨慎到堪称胆小的男人,没想到还有这样一手本事。 也难怪,每每遇到防守战,刘云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王平了。 “胡人的飞梯来了。” 恼羞成怒的卢水胡兵,不在浪费时间消耗汉军。 上千名扛着板楯的胡兵迅速上前,背后的飞梯大队陆续赶来。 层层叠叠的梯子,很快靠上城墙。 汉军不是不想把梯子推开。 但是飞梯这种东西,最顶端有抓钩,直接勾在城头上。 而梯子本身和城墙间,也构成了稳定的直角三角形,飞梯就是那个斜边。 一般意义上而言,勾上去的梯子一旦站住了人就很难被推动。 为此,汉军只能通过焚烧飞梯,或者击杀飞梯上的攻城兵来缓解守城压力。 眼见越来越多的胡兵就要爬上城墙。 王平用低沉的声音喊道。 “放垒木!” 就在胡兵要爬上城墙,城头上的汉军便搬起落石垒木不断地向下砸去。 沉重的木头和石块很难击穿胡兵的盾牌,但是巨石的冲击轻易就能将他们砸的失去方向,摔下飞梯。 “啊!” 后续的胡兵刚要上前。 却只见汉军操弄这装满金汤的铜鼎从城墙上倾斜而下。 满是腥臭、腐烂气味的滚烫汁水灌了胡兵一身。 “是金汁!” 被烫的满身起泡的胡人呜呼哀哉,尽数跳下飞梯,活活摔断腿。 汉兵们便趁此机会,用弩箭收割。 就这样,密密麻麻的卢水胡大军扛着板楯,不断地逼近金城障的城门。 在此坚守的王平和张嶷,死守了足足一整夜,一夜间,就射出了三万只箭。 若是对抗单纯的游牧骑兵还好,可问题是卢水胡太明白汉军的作战方略了,他们对如何攻城,尤其是攻打河西长城,已经有了系统性的应对方法。 十座烽燧上的火焰在胡人的打击下,不断熄灭。 如今残存的烽燧只剩下一抹火光,还在照亮远方的山头。 金城障在卢水胡人的包围下,也是摇摇欲坠。 张嶷敏锐的发现,最新赶到战场的胡人并没有急于进攻。 反而拿着铁锹不断的掘土前进。 “踏马的,这群狗胡人在挖地道。” 张嶷心下一狠。 “五部飞军,跟我来。” …… 幽暗的地道中,河西小月氏人的步兵向前开挖,后方的步兵不断地用箩筐将泥土运送到外围。 “女王说了。” “谁第一个杀入金城障,里面的俘虏,就全都是他的生口!” “弟兄们,手脚都利索点!” 将捕获到的人作为奴隶,是胡人奋勇作战的根本动力。 这些胡兵一边做着春秋大梦,一边朝着更深处挖掘黄土。 越来越近了。 靠近城南河谷的土质比较疏松。 这也是胡兵唯一一处没有围攻的地方。 月氏人很聪明,他们避开了满是战火的城北,故意在城南挖地道,如此便能两面夹击。 那胡兵一铲子便将头顶破开了一个大洞。 “弟兄们!破城!” 健儿们欣喜的狂呼,刚钻上去半个身子,却发现平坦的城池中,到处都是拿着弩机的汉军。 这为首的汉子心下一慌,刚要缩头,却感觉从他的头顶,一股热流涌过,激的他满脸都是。 胡人舔了舔嘴唇,一股子尿骚味。 “踏马的!” “谁!” 还不等他拔刀反抗,背后的张嶷已经穿好裤子,一刀断头。 “你的大父!巴西张伯歧也!” “飞军们,弩箭招呼!” 咻咻咻! 弓弩连发,爬上来的胡兵来不及退缩,便横死城中。 剩下的胡兵刚要退却,却只见后方的地道中,忽然沙尘四溢,随着砰的一声巨响,从地道上空突然破开了一道缺口。 体格短小精瘦的张嶷带着精兵堵在洞口,不断地朝地道内部丢下薪柴,倾泻猛油。 胡兵们眼中震恐,争先恐后的朝着出口爬去。 可还不等敌人爬出,张嶷手中的火把便悄然落地。 红色的火焰席卷地道。 数百名胡兵在浓烟和火烧中活活呛死,烧死。 后半夜的战斗再度以卢水胡人的退兵而告终。 整整三日间。 三部胡王之中,有两部兵马都遭到了挫败。 伊健妓妾除了拿下了几处烽燧以外,毫无进展。 王平和张嶷都属于综合能力很强,且能独当一面的将领。 伊健妓妾想尽办法,诱降、爬城、挖地道,用尽浑身解数,也丝毫动摇不得金城障。 当然,连日的攻城,也给城内守军造成了不小的伤亡。 王平连续给令居塞的刘云发来了求援信,刘云全都回绝。 “告诉王平,我不要他的战报。” “我只要他守住金城障。” 庞德看着刘云孤冷的背影,怎么也想不到刘云到底在思考什么。 饶是诸将全都前来求战,也一并被他严令不得出城。 直到诸将散去过后。 刘云紧握着鸳鸯剑的手指方才缓缓放松。 从汉川调来的郭攸之对他这个同袍师兄弟很了解。 “升之,你向来不是见死不救的人。” “你就给我透个底儿,你到底在用什么计略。” 刘云抬头望向天穹。 对于乌鞘岭南部的浪庄河谷而言,这座山岭拦截了来自南方的大部分水汽。 河流的水源,一是来自于祁连山东部山麓的冰川融雪。 第二就是每年六月间造成的汛期降水。 对于一条河谷而言,不受控制的降水,很容易造成河水泛滥,从而形成泥石流…… 很显然,东汉末年的灾难性气候,就是在冬春两季异常干冷,夏秋两季洪水暴涨。 五谷失节气,故而农作物大量减产,遍地饿殍。 对于浪庄河谷而言,更是如此。 即便是风调雨顺的现代,这条河谷遇到了汛期,也很容易发生水灾,更遑论汉末了。 刘云走出屋门,抬头看向天空。 三天前就已经在酝酿雷暴天气了。 越来越黑的乌云,和四处逃散的动物,都在提醒着人们,河谷中隐藏的祸患将至。 “师兄……要下雨了。” 郭攸之颔首道:“是啊,看这架势,会下的很大。” “上一次,在丙穴之战,一场暴雨拯救了你,免遭覆灭。” “而这一次的大雨,能不能帮你挡住二十万卢水胡呢?” 刘云笑了笑:“不知道。” “不过多准备些蓑衣,总归是好的。” “三步棋,灭卢水。” “关键就在于这场大雨,和金城障。” “希望王平、张嶷能守得住吧。” 郭攸之点了点头:“我也马上去蓑衣。” “多谢师兄。” 刘云又对着庞德等人吩咐道。 “另外,让将士们在城中偃旗息鼓,少作锅灶,不得暴露兵力。” “放敌人的哨骑过来,不得拦截,再找一批令居县的老弱百姓扮作将士。” 庞德领会其意:“唯!” …… 另一边,卢水胡人驻扎的金帐内。 连续三日无法拿下金城障的伊健妓妾,脸上满是愠怒。 “这些汉人怎生会如此顽强。” “金城障里驻扎得不是一般的军队啊。” 伊健妓妾不知道的是,在金城障内的兵马,来自五部飞军和鬼卒之中的板楯蛮。 这两支军队都是经过刘云精挑细选,十里挑一的强兵。 在经历了春季战役后,他们的作战能力和配合能力,根本不是寻常羌胡杂兵能比的了得。 虽说城内只有两千人,可就是这两千人足足挡住了三万胡兵,让卢水胡进退不得。 伊健妓妾心中万分恼火。 “刘升之的主力既没有增援,也没有撤兵,他们想干什么?” 消息不灵通的封赏摇头道:“或许是兵力不足。” “几个月前,他也只有万把人而已。” 月氏美人冷冷道:“那只是你的猜测,没人知道刘升之真正掌控着多少兵马。” “要下雨了,不能再金城障浪费时间了。” “必须在六月下旬以前,赶到令居塞,逼迫刘升之与我军决战,他一直坚壁清野,我军得不到补给,再拖下去,情况就不妙了。” 看到这口出狂言的月氏女人吃了瘪。 封赏心里头不知多高兴。 “呵呵,金城障我可以派人去围困。” “可刘升之是你的菜,我们可不敢下嘴。” 伊健妓妾眸光冷彻。 “之前没跟他打过,不知道金城障的守军如此顽强。” “莪承认我低估这个小城了。” “不过,若是我们无法在暴雨前拿下令居县。” “你们就等着淋成落汤鸡,然后绕路去走东边的大漠吧。” “时间站在刘升之这边。” 治元多与封赏二人目光相对,三家胡王虽然彼此勾心斗角,但是在关键的事情上,还是分得清轻重的。 “哨骑怎么说?” 封赏回答道:“几批探子,都说令居塞守备羸弱,多是残兵败将,观其炊烟旌旗,不过万人规模。” “留在金城障的应该是他们的精锐部队,应该避开此地,让我军主力直入城下,如此一来,就是吓也能吓死他们。” 治元多颔首道:“好,那我同意带主力去令居塞。” “就由你们骁勇善战的月氏人当先锋。” 伊健妓妾冷笑道:“尽会算小账,可成不了大器。” “我当先锋可以,不过,拿下了令居塞,里面的东西都得归我。” 这月氏美人缓缓离开大帐,回到自己的部落后,便令下人准备香花木桶,静静的沐浴。 皎洁的月光下,伊健妓妾的脸上露出了阴森的笑容。 “我算是看出来了……这两个蠢货,没有一个能成器的。” “早先若听我之见,趁着刘升之对抗麹演时,派轻骑南下,横扫金城,大军也不至于在此困顿。” “明明都是手中坐拥数万部众的凉州胡王,却没有一个具备一统河西的器量,月氏人在跟着他们,岂不死路一条。” 伊健妓妾身旁,伺候她沐浴的侍女们纷纷谏言道。 “女王,我看那治元多看您的眼神很不对劲。” “此人狼子野心,常年与我部争夺牧场。” “如今虽暂时握手言和,只怕一旦进入了河湟,三部为了争夺领地,又将掀起大战,不得不防啊。” 伊健妓妾眸光一冷:“你真以为我们能轻松的进入河湟?” “大雨将至,河水的状况很不稳定,而且我军至今也没和刘升之的主力打过野战,他们有多少人,有多少铠甲、武器,全都不清楚,哨骑看到的不一定就是真的。” “不过,我军的总兵力远超汉人,刘升之大概也不会傻到跟我军打野战吧……” “总之三天内,如果拿不下令居塞,我们就回张掖,在河西还有别的事情等着我去做呢。” 侍女们眼神惊异道:“那另外两家胡王?” “我才懒得管他们。” 伊健妓妾用手把玩着脸侧的青丝,冰冷道。 “我只在乎月氏的利益。” “这片土地,本就属于我们月氏人。” “是匈奴将我们的祖先赶走后,先零羌和汉人才占据了这片土地。” “我会把它夺回来。” “如果,那几个匈奴权贵没有利用价值了,老娘也便把他们的头盖骨剜下来,当酒壶!” 侍女们愁眉道:“您还记得冒顿单于对月氏王做的那些事儿呢。” 伊健妓妾冷哼了一声。 “汉人有一句话,我觉得说的很对,九世之仇犹可报乎?答曰:百世之仇犹可报!” “我不在乎,我们此番南下能占据多广阔的土地。” “但是,作为河西月氏人的领袖,报仇和夺回故土,我至少要完成一样。” “必要的时候,我会为了月氏献出一切,到了万不得已的关头,或许我也会与刘升之合作。” 沐浴干净的伊健妓妾缓缓起身,侍女们给她披上了华丽的袍服,这位月氏人的女王信步走到大帐外,酥胸半露,满眼星霜。 “要下雨了。” “希望,这场雨不会太大吧。”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一百九十四章 我借天公一场雨,浇灭世上不臣心! 六月下旬。 整个凉州战线已经彻底交锋。 汉魏双方占据的城塞,犬牙差互。 双方将士毫不相让的争夺渭水沿岸每一个县城、村聚。 白天归属于魏国的领地,在半夜又会被汉军夺走。 等到第二日清晨,魏军又会带大军前来围攻。 张郃是一位巧变机敏的统帅,他尽可能的避免与刘备主力作战,利用渭水沿岸的城市防线,不断进行机动。 来自南阳三辅的民夫到位后,曹操又在陇山道开辟了陆路运粮,暂时是缓解了陇右魏军的粮秣危机。 而徐晃统帅轻骑南下后,也果断的轻军深入,连续捣毁了汉军的两处邸阁,焚烧了存粮。 当邸阁小吏将密报传到刘备耳中之时,这件事引起了他的重视。 “你确定敌将的旌旗上写着徐字?” 那邸阁小吏颔首道:“回主公,的确写着平寇将军·徐。” 法正不断地摩挲着袖管中的手腕,低沉道:“主公,定是徐晃。” “此人出身白波贼,抄略是他的看家本事,在官渡,潼关,都喜欢绕道奇袭。” 刘备和徐晃在定军山之战时,也是碰过面的。 他闭目凝神,静静地思索着这個月以来,魏军的动向。 “张郃从南安撤回了冀县。” “徐晃走铁堂狭道,袭击我军邸阁。” “魏军把越来越多的军队都调回了汉阳,这说明,曹操也快要到了。” “魏军在准备转守为攻。” 事实上,正如刘备所想。 孙权在东线战场根本打不开局面。 夏侯惇董督淮南二十六军,名将张辽、乐进、李典、曹休尽在其中。 来自青徐的孙观、臧霸,汝南太守满宠,也派兵增援,东线近乎是全明星阵容。 虽然孙权号称孙十万,可实际上孙权进攻合肥的兵力从来没有到达过十万这个等级。 在面对魏军铁壁一般的防卫下,毫无疑问,孙权的进攻再度宣告失败。 他的失败,只是南方割据政权面对北方政权人力物力和人才优势碾压下的时代缩影。 在理论上分析,北方政权的实际人口总量,是整个南方的两倍有余。 其中不被录入户籍的军户、屯田奴,实际上仍然是由曹魏政权掌控。 一旦发生战乱,这些都是魏国随时可以转化为前线兵员的预备力量。 曹操掌权之时,奉行霸道虐民之术,故而百姓年年起义,就连冀州这样的核心统治区也不例外,曹操不敢远离邺城,统治不稳,一定程度上削弱了魏国的统治力。 到了曹丕和曹叡两代休养生息,魏国在战略上转攻为守后,短短十几年内,魏军的可用兵力便大幅增加。 在曹叡一朝,三国争霸,真成了魏家独大。 两只巨手按着孙刘两家的同时,还能脚踹北边的高句骊和鲜卑人。 陆逊曾言:曹叡选用忠良,宽刑罚,布恩惠,薄赋省役,以悦民心,其患更深於操时。所言非虚。 因为,人口基数的差距,决定了兵力和财源的差距。 到了后期淮南之变时,在淮南前线,魏军集结二十六万,淮南叛军接近二十万,前后就是四十六万的兵力。 这放在任何一个朝代,都不是个小数字了。 饶是如此,西线防务的兵力仍旧能卡着姜维动弹不得。 这便是国力的显著差距。 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南军的兵力总数,会和北军之间的差距越拉越大。 孙权早期还能跟曹操争抢淮南的庐江,攻破几个郡县。 到了后期,真的就连一点水花都掀不起来了。 果不出刘备所料,孙权败走的消息在魏军中不胫而走。 东吴水军来得快,退的也快。 只要有水网存在的地方,他们的船只就能平安撤走。 压力再度给到了西线。 羽书从淮南一路来到司隶。 曹操听闻孙权败走,立刻将军营从洛阳迁到了长安。 徐晃、张郃、曹真、曹洪、郭淮、朱灵各路名将在关中魏军的驰援下,迅速展开反攻。 法正分析道:“徐晃的进攻只是魏军反扑的预兆。” “曹操随手解决了孙权后,便会带主力与我军相持陇右。” 刘备看向舆图,果断道:“不能让曹操与张郃的兵员合流,在此之前,必须将渭水南线的战局打开,南安有黄汉升,陇西有马孟起出不了事。” “传令,子龙带骑兵迎战徐晃。” “翼德带精兵万人前往冀县,与张郃野战。” 黄权眉头紧皱,提醒道:“主公,我军兵少,还是坚壁固守为上,不可轻易与敌搏杀啊。” “正因为兵少,备才得主动出击。” “再说了,备面对曹操,何曾有过兵力优势?” 刘备眼神坚决,回顾以往生涯,筚路蓝缕,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已经是超越以往了。 他一生蹉跎,很少有机会带领数万人和魏军野战。 但每次在兵力相近的情况下与魏军交锋,刘备总能打出漂亮的战果。 夏侯惇、于禁、李典、王忠、刘岱这些手下败将,早已不被他看在眼中。 在汉川之战,枭首夏侯渊,也助长了刘备与曹操野战的决心。 他现在的目标,是曹操的首级。 “升之在河西,面对数倍于己的敌人,尚且勇往直前。” “备,没道理一直缩着,去等待他创造奇迹。” “备,亦要以寡击众,将魏军彻底踏平!” 刘备起身紧握腰间佩剑,望向诸将会心一笑。 作为父亲,就算比不过儿子,也不能太丢脸吧。 望子成龙,也得有个限度啊。 看着刘备脸上的喜色,众人皆是不解,如此羽檄交驰之下,刘备怎么还笑得出来。 唯有张飞这样的宗亲元老能领会其意。 “哈哈哈,大兄说的是。” “大兄放心,俺这就去把张郃揪出来。” “只要他敢露头,俺定要取他首级!” 刘备笑道:“好。” “翼德在前进兵,兄为你掠阵!” 诸将散去,分头迎击四面杀来的敌军。 在整条渭水防线尽数陷入了战火的情况下。 蜀中兵马配合当地羌氐义军,以劣势的兵力,仍然顽强的抗住了魏军的反扑。 张飞更是一路奋勇,在西县连败张郃三路援兵。 刘备亲自领军在后,时刻监视着张郃的动向。 只要张郃敢与张飞野战,刘备的白毦兵便能直接扑杀张郃。 …… 败报,从前线传回来了。 被打得丢盔卸甲的朱灵、殷署狼狈回营。 “儁义,张飞太猛了。” “他拦在木门道,我军的援兵根本过不去。” 坐于榻上的张郃情绪一直很稳定。 准确的说,自从卤城被刘备拿下后,张郃就在努力强装镇定。 作为主帅,他不能露出任何慌乱的表情。 “卤城,是祁山道和木门道连通的要所。” “占据此地,刘备便拿下了进军汉阳的桥头堡,还能从卤城中获取食盐。” “他卡死在汉阳南部诸营寨的中间,根本无需攻坚,粮草断绝后,祁山堡、历城、西县,就会开城投降。” 平难将军殷署困惑道:“将军,那为何您不亲自去解围?” “解围?如何解?” 张郃苦笑道:“你仔细看看,整个陇右到处都是羌氐。” “我一旦带大军离开渭水防线,这些羌氐便会四面围城。” “刘备就等着我去增援,他要的就是我得脑袋。” “在汉阳,我军决不能与刘备交战,战则必败。” 关中护军赵俨提议道:“既如此,就奈何不得刘备了吗?” “当然有办法。” 张郃把一面魏旗插向扶风郡。 “魏王带主力走陈仓道进攻武都,逼走刘备,但是我军在陇右已经征发了几十万民夫、徒隶运粮。” “在出动一路大军,陇右完全无法供应……” 贫瘠的陇右可不是淮南,此地常年战乱,民生凋敝,根本没有那么多粮草供应。 平日里驻扎的魏军日子本就紧巴巴的,一遇到天灾,缺粮少草已成必然。 再加上张郃的关中军到来后,粮草直接见底。 冬小麦还被刘备给抢割了…… 曹操倒是想再派一路大军,可是陇右如何供应的起呢。 南阳、三辅的民夫已经征发完了。 再打,就得征调冀州、河南的民夫运粮。 以曹操的秉性,人到可以凑齐,可是到了秋收,魏国田里的庄稼将无人收,到了来年造成大饥荒,则会酝酿更可怕的动乱。 曹操不到万不得已,不敢冒这么大的风险。 “就没有别的办法吗?”朱灵问道。 “有。” 张郃看向令居塞。 “刘升之一旦被卢水胡击败。” “胡人和河西叛军会涌入陇右,对蜀人的侧翼造成威胁,到时候刘备也只能退回汉川。” “自时,我陇右军趁势追击,直取汉中,覆灭巴蜀,就在此战。” 赵俨冷冷道:“卢水胡绝对能做的到,二十万胡兵横扫全境,就是二十多万头猪,他刘升之也该噎死了。” 张郃谨慎道:“不敢保证绝对,但我希望刘升之被活活噎死。” “他死了,陇右对峙的局面就该彻底结束了。” …… 雍州、京兆郡、长安城。 长风穿过落寞的古都。 昔日汉朝的两都,如今尽数破败。 曹操站在章城门外,眺望着遥远的河西战场。 刘晔、司马懿、蒋济、董昭、程昱。 曹操后期的五大幕僚,尽数立侍在魏王身后,等候魏王的指令。 “长安的典农,今年可曾督促屯田客种地?” 蒋济拱手道:“回魏王,三辅的民夫征调颇多,今岁的收成可能出问题……” “嗯?” 一声威严且满是威胁的目光传来。 司马懿又连忙上前道:“问题不大。” “石韬定会将粮草如数凑齐。” 留守长安的典农校尉名为石韬,自广元。 与徐元直、崔州平、孟公威、诸葛孔明都曾避难荆州,并为好友。 不过,出身颍川籍的石韬,赶上了曹操南征的时机,他一路向北,准备凭借着颍川士人的身份,在曹操帐下混出一番功名。 这样的操作,在官渡之战以前,或许会奏效。 因为颍川派系的话事人荀彧是曹操政权的天使投资人,也是整个政权的二把手,对于出身同郡的乡里,汉代人往往都会加以提拔,增强己方派系的力量,这在魏汉吴三个政权之中都很常见。 但是官渡之战后,颍川系的情况就不一样了。 曹操代汉之心越发膨胀,捏着人事选举权的荀彧和背后颍川士人,门生故吏遍布各个州郡,实际上威胁到了曹家用人的权利。 所以,在曹家与颍川派争权的斗争中,荀彧必须死,荀攸也不能多活几年。 新一任的颍川派系的首脑钟繇,被剥夺持节关中的权柄,成为了廷尉,再后来,会慢慢成为相国、太尉、太傅,成为更加有名无实的吉祥物。 在这样的大背景下,石韬混了一辈子,也就是个典农校尉。 司马懿把石韬的名字提前点出来,就是想将魏王霸府里的臣僚责任撇清。 凑不齐军粮,魏王请斩典农校尉,与我等无关。 曹操心术过人,一听司马懿的这番话,便明白了此战的艰难。 整个关西,实际上早就在连年的战争中被打烂了。 潼关之战后,夏侯渊带着关中军团继续南征北战,从荆州被曹操迁回来的百姓,又成了屯田奴,根本没有油水可榨。 依靠关中供给魏军根本不现实,粮秣还得从最富庶的豫州和冀州去运。 只是这样一来,魏国的战争成本就要远比刘备方高得多。 因为刘备的粮草一部分来自上邽的小麦,一部分源于羌胡的供应,只有大概一半的粮秣,需要诸葛亮从汉川运输。 而徐晃的劫掠战,在遭到了赵云的反击后,效果甚微。 魏军实际上被卡了脖子。 张郃、曹真若在秋收前无法击败刘备,曹操就得强迫三十万民夫的徭役,源源不断从陇山道走陆路运粮。 所谓千里馈粮,十不存一。 粮草虽然是从后线运输到前线,但实际上骡马和民夫,会在运输过程中吃掉其中大部分的粮草,这其中的粮草损耗,是不计其数的。 而且服徭役的时间一长,民夫们会不会心生怨气,在途中发动民变?这些都是未知数。 “淮南的战局暂时安定了。” “得着手解决陇右,彻底把刘备兵团赶回汉中。” 曹操看向河西。 “河西之战,关乎全局。” “刘升之带着偏师单独支撑着一整条战线。” “尚不知,此地战况如何啊。” 刘晔将一件羽书递来:“魏王,数日前,我军与河西的三郡叛军已取得联络。” “黄华等人暂时搁置了旧仇,决心联手铲除刘升之。” “目前,治元多已经带着三部卢水胡,二十余万部众南下乌亭逆水。” 司马懿连忙将舆图拿到曹操面前,指示着地图上的战场。 “魏王,既是此地。” 曹操奸诈的眼眸微微一闪,他苍老的手掌伸向舆图,满眼火光的愤愤道。 “令居塞,将决定整个陇右的命运。” “武威三种胡、卢水胡、汉人豪右都在。” “孤下了三步棋,招招致命。” “刘升之必须死在这!” “传檄河西各郡,悬赏绢丝三万匹,孤只要刘升之的人头。” “杀了他,剁碎他的尸体,丢到山谷间喂狼。” “这一次,孤,要为妙才报仇雪恨!” …… 河西战场。 金城障外,接连烽火不断。 残垣断壁之下,双方将士尸骸相枕。 卢水胡的围城部队在连日的攻城战皆被打退之后,士气疲敝。 在伊健妓妾的提议下。 胡兵只留下五千人马围困城障,并将老弱病残留在乌鞘岭,其精壮主力则沿着浪庄河谷一路南下,企图赶在暴雨前,拿下令居县的各处村聚,补充粮秣,在此过夜。 以月氏人为先锋的胡兵大队,一路越过金城障。 行军走此处,还需要通过一处浪庄河谷的一处如瓶口般的狭窄谷地,大军方能顺利前行。 事实上,金城障就是专门卡在这处瓶口,修建的军事建筑。 胡兵包围了金城障,想南下很容易,可一旦在令居塞遭遇到了大败,再想从此处撤回河西走廊就没那么简单了。 站在高山之上的刘云,早就注意到了卢水胡的动向。 实际上,放任卢水胡南下,本就是汉军的策略之一。 祁连山系,由北部的祁连山群和南部的冷龙岭山群组成。 冷龙岭一路向东分叉,北部的山岭叫做乌鞘岭。 冷龙岭的南部山系,被浪庄河切割成两半。 金城障就卡在南部山系狭窄的山谷间,阻碍着胡兵南下的道路。 而南部山系的尽头,就是汉朝修建的令居塞。 也就是说,胡兵一旦翻越金城障南下,就将进入一个上窄下宽的河谷平原。 他们将在河间的冲积平原上,与北伐军展开他们最擅长的野战。 “焦躁不安的胡人还是南下了。” “在漫长的河谷间,他们的部队将被分为两半。” 郭攸之嘴角噙着一丝笑意。 “升之抢占令居塞,就是为了等待今日的会战吧。” 长风吹乱了刘云头发,他眯起眼睛,看向山谷下方逐渐聚拢的胡兵。 如蝗虫般遮遮天蔽日的胡人正越过狭窄的山口,便朝着令居塞前进,丝毫没有意识到这一处战场已经成为了他们的坟墓。 “兵法云:凡先处战地而待敌者佚,后处战地而趋战者劳,故善战者,致人而不致于人。能使敌人自至者,利之也。” “卢水胡连日攻坚,还无法攻克金城障,已成疲兵。” “驱二十万之众南下,却被卡在河谷间,无法速战速决,早已人心焦躁。” “人数就算再多,始终还是乌合之众啊,一旦敌人翻越了冷龙岭,进入了浪庄河谷,便如同进入了瓶口之中!” “只要我军在此搓敌锐气,敌军进退不得,就算人数再多,也将被困死在棋局之内。” “敌军已生败相,我军必胜。” 诸将士闻言皆是大惊失色。 “难道将军您之前不允许我等出战,就是为了引诱胡兵南下?” 刘云点头道。 “胡人人多势众,一路上需要大量补给,如果短期之内他们无法攻克金城障,要么忍饥挨饿,绕路走东部的大漠,要么就得南下令居塞,去抄掠各县,获得补给。” “我好不容易抓住战机,绝不能让他们掉头走鹯阴口。” “所以我不能增援王平、张嶷。” “只有让胡人自以为我军兵力不足,无法派兵增援金城障,才能让敌人掉以轻心,彼时又逢大雨将至,胡人不愿撤回河西,就定会倾巢南下。” “他们想一鼓作气涌到河湟各县,抄掠百姓。” “而我军,将会扼守在令居塞,在浪庄河谷中将敌军全部挡住。” 庞德闻言擦了擦头上冷汗,他自认为已经跟随刘升之很久了,可是刘升之的想法和计略,每一次都能出乎他的预料。 “难怪,我等几番请战,将军都严令守在营中,减少锅灶炊烟,不得暴露兵力。” “竟是还有这一层计略在内。” 敌我的信息差,是战争胜利的必要条件之一。 在卢水胡南下的过程中,西平的郭宪和金城的苏则早已搜集了足够的情报。 敌人的兵力和各部的情况,刘云了如指掌。 而刘云整合了塞外诸羌这一最关键的情报,除了已经死去的沮渠蒙仇,目前三部胡王没有一个人知晓。 治元多以为他们面对的还是不到一万人的北伐军,就连伊健妓妾也认为刘升之手中最多只有两万人。 实际上,北伐军的野战兵力已经达到了四万。 在冷龙岭的出口,在令居塞的坚城之外,养精蓄锐的北伐军正摆开阵型,等候上当的胡兵。 “时间到了。” 刘云抬头看向天空,清晨,乌云蒙蒙。 “在日落之前,我军必须要将胡兵全部击败。” “莪已向天公借得一场大雨,助我一口气鲸吞二十万卢水胡!” “战机已至!” 刘云纵马飞驰,快马来到山崖下,面对四万将士,振臂高呼。 “五部飞军、汉川鬼卒、湟中义从、八种西羌、以及女国的健儿们。” “胡兵将至,建功立业,就在当下!” “都用过朝食!填饱肚子,这场仗将会打很久!” “但我保证,四个时辰内,我要卢水胡,全军覆灭!” 整个浪庄河谷内传来了健儿们的呼声。 当伊健妓妾带着先锋,越过了冷龙岭,来到令居塞之时。 她惊奇的发现,等待他们的不是坚守在城池中的守军。 而是整齐就位,列阵在平地上的四万北伐军。 羌人在呼号,勇士们在呐喊。 马云禄站在令居塞的城头上,全力击鼓。 鼓槌落下的一瞬间。 天崩地裂一般的杀声响彻浪庄河。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一百九十五章 笑谈渴饮匈奴血,将军出战,胡兵尽胆寒! 装备精良的北伐军,连同湟中义从、八种西羌列阵在令居塞外。 金戈朝天,似要撕裂天穹。 气势威严的四万联军,整齐就位。 一声惊天动地的战鼓传开,胡人的战马惊厥后退。 治元多轻抚着战马的额头,稍稍定神。 纵目四望,敌人的兵力远超过他们想象。 “太多了,比我们预料的还多两倍。” 伊健妓妾咬牙道:“那又如何?我军兵马十万,岂能怕他!” “事已至此,唯有一战。” 大战在即,由不得治元多退缩。 这野心勃勃的卢水胡王,一声令下。 陆续进入浪庄河谷的十万大军铺陈开来。 雄兵劲旅,如黑云压城。 可还不等他们展开阵型,汉军的骑兵便已经发起突击。 “八种西羌!西凉铁骑!” “出阵!” 五千名骑兵如潮水般朝着卢水胡人的散乱阵型突击而去。 来不及组建防线的卢水胡遭遇到突然袭击,各部大乱。 两百步、一百步、五十步。 西羌骑兵瞬间从侧翼杀向卢水胡的左翼。 兵力最弱的封赏,带着他麾下的杂胡兵匆忙组建阵型。 可正面袭来的西凉铁骑,长矛破空,超长的骑矛瞬间撕裂了杂胡兵的军阵。 所谓的‘杂’,指的便是一个统一部落中,存在着多个不同种族的胡人。 在魏晋,这些不知名的族群便被泛称为杂胡,卢水胡是杂胡中最著名的一支。 封赏比较倒霉,他的部落里到处都是小月氏、南山羌、秦胡、甚至还有来自西域的龟兹人和车师人。 操着不同语言的胡兵,想要统一指挥本就是一件困难的事。 更遑论胡兵的阵型还没展开,便突然遭遇到了汉军骑兵的序列冲击,在西凉铁骑可怕的压迫下,封赏在第一轮的冲击过程中便损伤了两千人。 沦落战马之下,被践踏而死,或是被长矛刺穿的胡兵不计其数。 “射雕手!” “还击!” 卢水胡中的匈奴射雕手,保持着高水平的齐射战术。 他们是应对轻骑兵的绝佳杀手。 在北伐军轻骑兵如弯刀一般横扫了封赏的部落后。 一队射雕手迅速从后线飞驰而来。 战马扬起的沙尘席卷漫天。 射雕手们发出了野狼般的嘶吼。 “嗷嗷嗷嗷嗷!” “放箭!” 咻咻咻! 密密麻麻的箭矢飞射而来。 北伐军骑兵遭遇到一轮齐射后,迅速丢下了一百多具尸体,撤回己方军阵。 战马踏破大地,双方近万名骑兵在战场上飞驰呼啸,弩箭滔天。 在即将回到令居塞之前时,北伐军的骑手忽然向两翼展开。 胡人的射雕手来不及止步,迎面便看到了汉军整齐就位的军阵。 “是大黄弩!” 汉军的杀器,列在阵前。 弩手操着大黄弩,箭矢脱弦而出。 嗡的一声颤音,震得士兵们耳朵发麻。 随之而去的强力弩箭径直射穿三名胡兵,跌落马下的骑手们,很快便淹没在战马的践踏之中,化为肉泥。 越来越多的弩箭密密麻麻的砸在了射雕手的身上。 这些没有铠甲的弓骑兵遭到迎头痛击,落马者不计其数,余下的射雕手,只得狼狈撤走。 站在令居塞之上的刘云环顾整個战场。 浪庄河将战场分割为东西两个部分。 令居塞把守着东面的道路。 而西面较为宽阔的浪庄河谷,则由北伐军的主力坚守。 如此,胡人南下的路径尽数被北伐军挡的严严实实。 骑兵的交锋,是试探双方战力的第一步,此战告一段落,接下来,便是全面交锋了。 “郭公、苏君,由你们带五千人留守令居塞。” “我要渡河,去指挥西面的战场了。” 郭宪和苏则颔首道:“护军放心,我们就是死,也会死在令居塞中。” “好!” …… 骑兵退却后。 封赏才稳住了阵脚。 他望着北伐军整齐的军阵,目露担忧之色。 “汉兵人少,大部分都是羌兵。” “我军若要得胜,必须得击破羌人,再行对战汉兵。” 治元多冷冷的瞥了一眼那体格风骚的月氏美人。 “打羌人是你们月氏人的看家本事。” “看你了。” 伊健妓妾冷冷一笑。 一声令下,卢水胡以三万步兵为先导,朝着北伐军的部队梯次杀来。 最前方的是小月氏人的步兵。 伊健妓妾对于自己麾下的兵马很有自信,尤其是面对羌人联军,月氏人有着十足的底气。 这并非是她性格傲慢,在汉代河西小月氏人,个个勇健富强,常年为汉朝与羌人作战,月氏对战羌兵,常以少制多,打出完美的战损比。 湟中小月氏组建的义从兵,更是成了汉朝专用的对羌神器,名动天下。 “一个时辰内,我要羌兵自败!” “出阵!” 在前开道的月氏强兵,个个穿着左衽长裤,革带皮靴。 一手持着板楯,一手操着弓弩,不断向前。 当弩手接近两百步之时,小月氏人放下板楯在前,双方同时开弩。 青铜弩机在近距离的平射下,几乎不需要瞄准。 面对密密麻麻的人群,弩箭齐发。 满天的箭雨呼啸而来,一轮齐射便是数千支箭。 呼呼呼! 箭雨掀起的狂风在将士们的耳畔呼啸。 暴雨般的箭矢刺穿盾牌,啪的一声扎入木盾之上。 尽管双方都配置了相当之多的盾手,可是流矢仍然钻着空子,射杀了不少人。 被射中肩膀的将士痛苦的哀鸣,身后的步卒匆忙将他们拖到后线。 留在营地中的医官们,也是忙的焦头烂额。 在羽檄交驰中,双方连续爆发了数次弩战。 卢水胡一边依托盾牌前进,靠近到了一百二十步过后,便使用弓手抛射。 点燃松油的火箭被狂风吹得火焰乱滚。 “放箭!” 咻咻咻! 撕裂天空的火矢从天而降,尽数没入汉军的阵营中。 汉军的弓手也迅速予以反击。 在远距离的对射下,大面积的杀伤无可避免。 “令明,我的直觉是对的。” “卢水胡人在随从汉军出征匈奴的那些年里,已经将汉军的战术摸得透彻。” “他们用着和我们相同的战法,再用老套路去打他们,占不到便宜。” 刘云骑乘着黑马,站在高高的山岗上环顾全局。 敌人的数量太过庞大,这场战役注定不会轻易的分出胜负。 为了打开局面,必须将野战部队投入到混战中。 “将军。” 治无戴紧握着缳首刀,眼神一狠道。 “让我带着卢水义从冲锋。” “我用五千人,就能搅乱他们。” 刘云看了一眼这卢水胡侯,镇定的点了点头。 “我答应过你,会让你当先锋。” “功名在你的刀尖上,去吧!” “等击败了治元多,我将上表天子,册封你为卢水王!” 治无戴双眼发狠,大喝道。 “将士们,随我来!” 在整齐划一的军阵,忽然裂开了一道口子。 大队湟中卢水义从兵扛着箭雨,笔直的冲向敌军的军阵。 封赏大笑道:“汉人扛不住了!” “干掉他们!” 在前排的盾手冲锋到胡兵的面前之时,月氏人忽然撤去了防线。 两排胡人正面冲击,卜字戟相互刺击之下,双方的肠子、内脏被捅穿一地。 血肉的腥臭味遍布战场。 缳首刀兵杀入敌阵的一刹那,便进入了血肉相博的绞肉场。 两边的羌胡多数都是没有铠甲的。 在如此惨烈的搏杀下,刀刀致命,近乎比拼的就是勇气。 伊健妓妾的三万先锋很快把治无戴的五千义从团团包围。 义从兵们血积刀柄,在连续的砍杀下,刀锋上也满是豁口。 饶是如此,他们依旧坚持了半个时辰。 治无戴身受三处刀伤,最后被胡兵彻底淹没。 焦躁不安的蛾遮塞心慌道:“护军,他们人快死了三分之一了!” “我知道。” 刘云看向治元多的旌旗,眼神坚决道。 “治元多怎么都不肯挪窝啊。” “庞德、支富、蛾遮塞。” 三将齐声上前:“末将在。” “你们各带一千骑兵,让他挪一挪屁股。” “唐蹏,你带两千罕羌兵,去接应治无戴。” 诸将皆曰:“唯!” 新得预备队增援战场。 北伐军的轻骑兵趁着卢水胡的先锋包围治无戴之际,迅速从阵中杀出。 西凉铁骑如同利刃一般撕开了胡人的军阵。 支富的湟中义从骑兵和蛾遮塞的先零别部骑兵,也与庞德一同卷入战场。 羌兵四面呼啸,勒住马缰,手中的缳首刀径直砍下了胡兵的人头。 这三千骑兵火速凿穿了胡人的防线过后,唐蹏的羌兵也陆续前来接应。 “治无戴,还活着吧。” 说话向来温温吞吞的唐蹏,第一次没有啰嗦。 他从尸体堆中将治无戴捞了起来,咳嗽半响的治无戴大口的喘着粗气。 “踏马的,差点被尸体压死。” “多谢了。” 两大羌帅背靠着背,在北伐军骑兵杀出冲围后,迅速发起反攻。 胡兵们看着装备精良的西凉铁骑一路破阵,就要杀到治元多面前。 这位年富力强的卢水胡王怒而狂啸。 “匈奴的勇士们!” “恢复大匈奴的荣光,就在今日!扫平汉军!” “撑犁!(天)” “撑犁!” “撑犁!” 匈奴骑手们高呼着‘天’的圣名。 个个拔出马刀,策马迎击。 匈奴骑兵所用的是稍稍带有内弧的短直刀,骑手们多数穿着皮袍裘衣,披皮甲,以木板为盾。 也有少数精锐,穿戴着汉制的两当铠和筒袖铠。 他们手中的长柄武器更是五花八门,斧、鹤嘴镐、锥、锤、杖、短矛等兵器一应俱全。 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强大的作战能力。 只要拥有精良的战马,他们就会是整个河西走廊上最好的骑兵。 “嗷嗷嗷嗷!” 一阵狼啸般的嘶吼过后。 匈奴骑兵迎着北伐军的骑兵正面冲击。 双方的战马相互交错,在此期间,庞德持矛突阵,连续刺倒了三个匈奴人。 支富和蛾遮塞的骑兵也尾随其后,卷入了骑兵大混战中。 西凉铁骑的骑矛连续穿透两层敌兵,待战马的冲击速度被混战的局面减少后。 西羌骑兵也从后冲来,拔刀厮杀。 叮叮铛铛,一片兵器交加,火星四射。 缳首刀能轻易卸掉不带铠甲的胳膊和没有防备的肢体。 残肢断刃在拼杀间碎裂一地。 血地黄花翻涌,无主的战马四处奔逃。 落马的骑手,尽数被碾压而来的铁骑踩踏成泥,在越发阴翳的天空下,整个浪庄河谷堆满了尸体。 静坐在山岭上观察局势的刘升之,察觉到了胡人先锋军的士气在慢慢动摇。 在浪庄河东部,攻坚不下的卢水胡人,遭到了苏则和郭宪的出城反击,围城的胡兵全军后撤。 而西面的战场中,封赏麾下胆怯的龟兹人和车师人已经露出败兵之象。 这两个部落指挥官,一个叫白丘,一个叫车伦,都是汉化姓氏。 龟兹和车师的面貌很好辨认,他们的部落民多数都是白人。 在汉朝,龟兹王室以及龟兹国人东来中土,也全都冠以白姓。 因此当刘云看到他们的旗帜上写着白字的时候,就已经确定这个小种落的来源。 作为河西卢水胡联盟中最底层的存在,这两族不仅比不过匈奴人,也比不过小月氏,就连那些不知名杂胡的地位都比他们高。 为此,在战斗中,这两族常常浑水摸鱼。 若要问这两个西域小国的国民是如何来到河西走廊,并且成为卢水胡中的一部的。 没人解释的清……因为龟兹人在汉初就已经有大规模内迁的记载了。 车师地处交通要道,反复被灭国,其民也遍布凉州。 刘云之前并没有太过注意这两个西域国家的小种落,只是,今日到了战场之上,他们会成为北伐军最好的突破口。 时机只在一瞬! “剩下八种西羌骑兵!西凉铁骑!” “随我来!” 将近五千骑兵全部被刘云投入战场。 身骑黑马的刘升之持槊在前。 他身后的掌旗官,将讨魏护军的大旗紧紧握住,军旗迎风招展。 被困在阵中苦战的治无戴部和唐蹏部兵马见到主帅的军旗到来。 个个奋死拼杀。 “杀出缺口!迎接护军!” “杀!” 骑兵纵横战场。 如同一面铁壁一般砸向了敌人。 战马踏破大地,声势震天。 在骑兵的可怕冲击下,沿途挡道的胡兵要么被杀,要么吓的狼狈逃窜。 刘云也专门挑选了龟兹和车师人的结合部,从乱军之中连续猛攻。 长槊所过之处,挡者尽废。 稍有自诩勇健的卢水胡骑兵三两成群,围杀而来。 可这些装备极差的骑手与刘云相对之时,却都不是一合之敌。 长槊连挑数骑,秋风扫落叶般如入无人之境。 娴熟的弓马技艺,和在战阵中多次浴血厮杀的经历,已让刘云成为了这个时代最为顶尖的冲阵名将之一。 他骑乘着战马从龟兹人的头顶一跃而入,这些早已被骑兵吓傻的西域胡人,狼狈的抱头。 在抬头之际,却发现,刘云的眼中根本没有这些杂碎。 他持槊杀入阵中,一身绛甲玄披风,横扫全场。 他横槊挑翻龟兹人的旌旗,一手鸳鸯剑,当即斩杀车师人的掌旗官。 啪的一声,两杆旌旗同时落地。 龟兹和车师两部军心大乱。 两王心惊之余,刚要拨马,剑锋已经落到了白丘的喉间。 那车伦火速逃离,却不料闪电一般的长槊径直飞向战马的臀部。 噗嗤一声,马匹哀嚎跪地。 摔了个狗啃泥的车伦,突出满嘴泥沙,再度抬头。 两名汉兵已经将他们全部羁押。 擒二王,斩将夺旗,只在电光火石之间。 随着龟兹人和车师人军心大乱,阵型破碎。 西羌骑手们也如同长龙一般钻入战场。 最前线,已经精疲力竭的河西小月氏人遭遇了汉军骑兵的突击后,坚固的阵型彻底破碎。 还不待卢水胡的预备队增兵,五千骑兵已踏破卢水胡先锋。 伊健妓妾望着败兵如潮,已心知,她的攻势全被刘云瓦解了。 勇敢的河西小月氏被刘升之杀得丢盔卸甲。 只是一战,那个骁勇的青年,便让卢水胡全军胆寒! …… 两军从朝食一直打到正午。 杀得天昏地暗,黄沙漫天。 待到双方的先锋都杀的气力全无,伊健妓妾才带着残余的卢水胡撤回军帐。 首战打的就是气势!汉军见到敌人攻势挫败,全军高呼。 “飞将军!” “飞将军!” “飞将军!” 刘升之带着骑兵们风光回营。 又喝令道:“把那两个西域胡人带过来。” “唯,过来吧你们!” 龟兹大帅白丘和车师大帅车伦被两名飞军压在地上,捆的严严实实。 刘云冷冷看向这两个胡人,让马云禄翻译他的话。 “龟兹人和车师人,你们为何背叛大汉?” 这两个胡人惶恐道:“回禀将军,冤枉啊。” “自孝宣皇帝时,我们龟兹人一直遭受匈奴压迫,是天子让我等内迁上郡,在龟兹县建立龟兹属国。” “自此后,汉地的龟兹人就一直是大汉最忠心的牧犬!” “我们怎么会背叛啊。” 龟兹属国和西域的龟兹国可不一样。 属国是汉代类似于郡一级的行政单位,专门安置臣服的胡人。 卢水胡也隶属于张掖属国都尉管辖。 刘云对他们的态度和蜀郡属国内的青衣羌人一样,只要老老实实的种地,别整些幺蛾子,一心向汉,他便不会如同段颎、夏侯渊那般立下屠刀。 “刘使君向来只诛恶首,你们如果真心想痛改前非,为大汉效力,那就证明你们的纯良。” 白丘和车伦看到自己还有机会活命,连连巴结道。 “将军,我等有一条最关键的情报。” 刘云道:“说。” “那个月氏女胡王伊健妓妾,和治元多、封赏早有不和。” “她和西域胡人阿毕师早有联络。” “平时,我们经过她的部落中,总听到这女人说着什么‘无涧神’,‘东归东归’,之类的怪话,我们也听不懂。” 东归…… 刘云听到这个词突然陷入了沉思。 突然,他的目光看向了之前在龙夷城发现的那个木箱子,眼神猛地一怔。 西域塞外胡,月氏人,东归。这三个词汇会聚到一起,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先前刘升之在龙夷城便觉得箱子另有蹊跷,或许这个月氏女人能给他答案。 “这个伊健妓妾,看来不简单啊……” “传令,全军稍作休整,一个时辰后,主动出击!” “此战,必要彻底击败卢水胡。” …… 另一边,卢水胡军帐。 回到帐中的伊健妓妾吨吨吨的将陶器中的酒水一饮而尽。 “汉人太顽强了。” “一个早上,我军和汉军连战了两场。” “他们的军阵就和祁连山一样难以撼动。” “若非有着兵力优势,我很难想象,该怎么对付他们。” “还有那群羌人,很奇怪,明明在莪们小月氏人面前,一直被打得四处奔逃。” “怎么刘升之一来,他们就敢嗷嗷叫的与我军作战,太奇怪了。” 这剩下的两个胡王也很乐于见到伊健妓妾和刘升之互相消耗,派去的支援很少。 “攻不破汉军的阵型不要紧。” “你的勇敢我们看在眼中。” “在卢水胡中,再也找不到像你这么能打的女人了。” “下一战,我们将全力击败刘升之。” 伊健妓妾冷哼了一声。 “哼,下午,便是决战。” “我看这天色已改,快要下暴雨了。” “日落之前,你们再不能将刘升之击败,我们就得顶着大暴雨攻城。” “没人知道这场雨什么时候能停。” 裸露在河谷间,无处存身的二十万卢水胡可不是个个精壮。 其中有一半都是老弱妇孺和被迫为奴的生口。 甚至还有不少被裹挟南下的汉民。 长时间攻城不下,会对这支队伍造成极大的打击。 尤其是暴雨过后,队伍中受凉的牲畜会大量生病死亡。 由此造成的瘟疫和疾病,比汉军更为致命。 “我们现在有两个选择,如果拿不下刘升之,得快点掉头回河西。” “五日之内,翻越洪池岭(乌鞘岭)。” “或者,先让还没来得及翻越洪池岭的部族留在武威郡。” “等情况明朗了,再行南下。” 直接撤退是不可能的。 治元多摩挲着下巴的浓密胡须:“二十万部众的大迁徙,要耗费多少牛马牲畜,耗费多少心血。” “就这么无功而返,部落里的健儿们,可不会善罢甘休。” “不过,你说得对,我们都太低估了刘升之了。” “剩下的部族都留在武威郡内,带着牛羊牲畜,短时间也过不来。” “咱们靠着十万精兵,再打一战,就算吃不下刘升之,趁着夜色也能有序撤走,来日再派骑兵走北面的大漠进入陇右吧。” 三部胡王简单的商议过后,便准备稍作歇息,在图大战。 竟不料,还不等三部胡王用过午饭。 帐外小卒便匆忙来报。 “大王!刘升之杀来了!” 三部胡王满面震恐。 “奇了,他一个守城的,居然敢主动出战?” 治元多冷静道:“别急,派遣兵马,把他拦住便是。” 那小卒惶恐道。 “龟兹人和车师人阵前投敌。” “刘升之杀入大营,连斩三将,我军……挡不住了。”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一百九十六章 水龙席卷星汉下,摧破胡兵丧胆还!胡人,尽灭! 午后,申时。 战斗到了最关键的时候。 北伐军稍作休整,整编队列。 位于浪庄河西岸的三万多名北伐军,齐齐朝着卢水胡的军阵前进。 队伍以千人一校为单位,组成了三十个冲击纵队。 气势森严的大兵团势不可挡,步步逼近着卢水胡的河谷大营,压缩着胡人的战略空间。 治元多在听到刘云展开反攻的消息后,整个人都显得有些慌乱。 一上午的血战未能击破北伐军铁壁一般的阵营,这让人数处于优势的卢水胡的军心产生了动摇。 胡兵的战斗力虽强,但是他们来自不同的种落。 打顺风仗人人如龙,一旦遇到挫折,各部的胡人就得考虑他们付出的代价能不能换回等同的利益了。 眼下暴雨将至,卢水胡南下抄掠各县,横扫金城郡的战略,被刘升之彻底破坏。 如果一直被堵在浪庄河谷之间进退不得,等待这支庞大队伍的,将是惨痛的失败。 “要不然,先撤一半兵马回金城障?” “我看,短期之内是很难攻破汉人的军阵了。” “得先回到北面的大营,避过这场暴雨再做计较。” 三個胡王难得的达成了统一的意见。 可就在治元多还在思考着自己要不要先退回金城障,让伊健妓妾和封赏断后之时,帐外小卒再度来报。 “报!” “刘升之带骑兵冲阵了!” 踏马的! “欺人太甚?” 战场瞬息万变,一个时辰的迟疑不决往往能改变很多的事情。 察觉到西域可能会有更大的变故后,刘升之提前发动了攻势,全军突击。 治元多现在想走也走不了了。 “好个刘升之,真是个狗娘养的,走,老子要亲自扒了他的皮!” 治元多与封赏、伊健妓妾等部落王来到帐外之际。 却只见战马狂飙,一匹黑马奔驰在卢水胡人的军阵前,马上的青年军官横槊在前,一路连挑数将。 三名卢水胡勇士,已经尽数倒在了他的马槊之下。 战场上也只剩下三匹失魂落魄的战马,慌张的向北面逃窜。 “敌将授首!” “彩!” 在万军的高呼声中。 奔逃的战马挤开胡兵的军阵,来到治元多身前之时,这胡王一把揪住缰绳,用强大的蛮力促使着战马高扬前蹄。 “吁!” 马儿吃痛的停下脚步。 治元多轻抚着马额,慢慢缓解着马匹的恐慌情绪。 低头再看之时,绑住马头的马嚼子里也被勒出了红色的血。 刘升之仍然奔驰在两军阵前,黑色的战马快如闪电,掀起一阵风沙。 他知道胡兵要退,可北伐军怎么可能放任胡兵撤走? 刘升之将马槊立在地上,从箭壶中抽出羽箭,大喝道。 “偌大一个卢水胡,竟无英雄一人!” “尔曹虽雄兵二十万,自来送死耳!” 飞矢连续射穿三大部落的旗帜,还一箭掠过了一名掌旗官的喉咙。 鲜血喷涌而出,将治元多的黑虎旗帜染得一片猩红。 胡人全军震动。 听着这个汉人用着并不怎么流利的胡语,冷嘲热讽。 接近十万胡兵,被当面羞辱,阵营中的射雕手皆是愤愤难安。 他们露出参差不齐的牙齿,如同野兽般的嘶吼道。 “抓住他,当生口!” “驾!” 射雕手齐齐出阵。 他们弓马娴熟,在接近刘云足够的距离之后,弓如满月。 刘云见骑兵被勾了过来,一路且战且走,拉开距离。 还不时回身抽射,连中三人。 射雕手们左右回环,最靠近刘云的两骑抓住时机,咻的两声冷箭飞射而出。 刘云见状,连忙俯下身子,抱住马腹,整个人贴在了马背之上。 刹那间,箭矢掠过战马的鬃毛,正中地面。 嗡的一声颤音传来,箭矢落地。 这些射雕手尚不知刘云死活,再度追上前,刚要去生擒敌将。 却只听密密麻麻的马蹄声踏破大地。 西羌骑兵冲阵而来! 为首的蛾遮塞手握短矛,一矛投掷而来。 在最前方的射雕手瞬间被刺穿胸腔,呜呼倒地。 悬于马侧的刘云,左脚踩着地面借力一蹬,重新翻身上马。 他猛地拨转马头,一把抓起地上的箭矢,回身一箭。 那剩下一个偷袭的射雕手被正中眉心,当即命绝。 剩下的射雕手见骑兵呼啸而至,吓得匆忙掉头。 两队骑兵驰逐之际。 西凉铁骑已从侧翼席卷卢水胡的军阵。 “封赏!” “快回到你的部落里!” 治元多急忙发号施令。 这封赏是真倒霉啊。 他的杂兵最多,战斗力最差。 可北伐军的精锐专门挑最弱的打! “月氏的勇士!列阵!” 拿着短矛板楯的河西月氏人在伊健妓妾的带领下重新就位。 望着倾巢而出的北伐军,治元多也不再保留。 “大匈奴的勇士们,生死就在此战!” “全军应敌!” 胡人们山呼海啸,正面迎击北伐军。 在如此近距离的搏杀下。 北伐军的弩兵以强大的火力掩护步兵迅速向前推进。 唐蹏、支富的羌人步兵,裹挟着车师、龟兹的叛军,冲在最前方。 这两个刚投降的部落豪帅,没想到又被送上前线。 可他们背后就是支富,胆敢再度背叛,湟中义从的刀子可是不留情! 走投无路的白丘无奈的大喊道。 “唉……没办法了!” “卢水胡中的龟兹人、车师人,投降吧,你们不是汉军的对手啊。” “投降者……一概无罪!” 阵前投敌,加招引己部,给卢水胡人造成了巨大的混乱。 胡兵之中的西域小种部落,眼见白丘这样的龟兹王族都投降了,哪敢抵抗。 整齐的阵线,不断有胡兵放下兵器,大批大批的投靠汉军。 “回来!” “都给我回来!” 治元多勃然大怒。 督战队还没来得及上前追击叛军,治无戴便已冲到阵前。 “亮刀!” 咻咻咻。 拿着缳首刀的湟中卢水胡与河西的三家卢水胡也是老冤家了,正所谓不是冤家不聚头。 这一场战斗将是他们过往恩怨的清算。 “治无戴,你这个叛徒!” “你背叛了卢水部,你该死!” 治无戴大笑道:“哈哈哈,你也配提卢水两个字?” “当年你们把我的大父排挤到河湟之事,怎么只字不提?” 卢,在古汉语中的意思是黑,卢水即是黑水。 从河西走廊分化出来的湟中卢水胡和安定卢水胡,也将居住地的河流命名为卢水。但这三个部落至今却已经大不相同。 历史上,安定卢水胡和河西卢水胡经常联合作战,反叛曹魏。 湟中卢水胡则是彻底的倒向了汉军,最后迁往了益州。 “治元多,受死!” 刀锋凛冽,两部胡兵誓死拼杀。 与此相对的,湟中小月氏组建的义从兵,也与河西月氏人正面交锋。 伊健妓妾看到同样的月氏旗帜,满心震怒。 “那是‘凉州月’?” “湟中的月氏人,为何不追随我?” 凉州月,便是画着弯月挂城头的古老图腾。 这源于月氏人的月亮崇拜。 听起来虽然很绕口,但是和羌人崇拜白石一样,河西的宗教信仰,在佛教盛行以前,一直呈现着多元化的状态。 历史上,月氏人被匈奴人击败后,留在河西走廊的部落也被称为小月氏。 他们不断与祁连山南麓的南山羌融合,在北面则与卢水胡融合,到了河湟的部落则成为了汉朝最依赖的湟中义从。 分化上百年了,谁还认识谁啊。 支富立场坚定,在历史上一直都是亲汉派。 这勇健的月氏归义侯大喝一声。 “少废话!老子只认飞将军!” “湟中义从听令,不服者,全部斩尽杀绝!” “杀!” 骁勇善战的湟中义从直扑小月氏,彼时战场上风起云涌,本家对本家。 各部羌胡大混战。 伊健妓妾没想到的是,南下后的湟中义从常年成为汉朝镇压羌乱的雇佣军,他们对汉朝已经有了很深的感情。 其实,湟中小月氏人也没得选,因为他们把周边的羌胡得罪了个干净,只能选择依附于大汉朝。 这一次,曹操招引胡兵南下,深刻的触动了生存在河湟谷地和浪庄河谷中的湟中小月氏的利益。 他们绝不可能将土地肥沃的浪庄河谷让给北方的胡人。 “你们今天都得给我滚回去,就是匈奴大单于来了也不行!” 完全无法沟通的伊健妓妾,满脸黑线。 她深吸了一口气,望着同是月氏部落的族人,眼中杀意尽显。 “孤独部、盖楼部!” “给我杀了支富!” 两部豪帅愤然出战。 孤独部,时代居于姑臧山,本是月氏别种。 卢水胡中,又有鲜卑族复姓——盖楼氏。 这两家部落亲近小月氏,乃是伊健妓妾麾下最核心的战力。 “孤独军,出战!” “盖楼军,出战!” 骑兵呼啸而出,沙场纵横。 湟中义从和湟中卢水胡顽强的抗击着河西胡兵的进攻。 最前线的刀戟交击下,血沫横飞。 两军的骑兵在侧翼彼此冲阵,你方唱罢我登场。 战场右翼的唐蹏带着羌兵,刚刚击败了治元多麾下的匈奴骑兵。 月氏人的骑兵又席卷而来。 沙尘卷风,人沸马嘶。 北伐军的推进速度在卢水胡人庞大的兵力面前,逐渐减缓。 羌胡一片混战间,彼此折损千计。 北伐军的步兵面对数量庞大的胡兵,压力极大。 可填线的部队派完了,战场形势仍然焦灼。 刘升之手上除了撤回后方的骑兵以外,只剩下最后一支预备队。 “还差半个时辰。” 刘云抬头看向天空。 乌云笼罩,日光灰暗。 大片黑云笼罩在令居塞上,恍若末世。 “要是像步和川之战一样,出现积雨云就好了,吓也得吓死他们。” “可惜不是……” 刘云低下头来,望着整齐就绪的三千精锐鬼卒,高呼道:“千古的一战,就在当下。” “跟随我踏破十万曹兵的鬼卒们,穿上蓑衣!” “扛起六天妖旗,带上青铜鬼面甲!” “神灵加护,符篆传禄!” “临兵斗者,列阵在前!” 汉川鬼卒荡起六天妖旗,妖异玄妙的青铜面甲,让他们个个充满了神怪之气。 在外人看来,这些戴着可怕面具,打扮古怪的鬼兵,完全是另一种新奇的生物。 当他们踏着整齐的步伐,发出鬼叫,朝着战场迈进之时,战场上的所有人都发自内心的感到了恐惧。 对于这些有信仰的军队,靠物质奖励是没法激发他们的斗志的。 刘云拿着天师权杖,站在高高的祭台上,默默地给鬼卒们诵经祈福。 此刻,他成为了妖妄的化身。 在远方观战的伊健妓妾,俏脸微微抽了抽。 “这个汉人,他到底要干嘛?” 没人知道。 不过,当北方的胡巫看到这个汉人诡异的举动时,全都惊恐的后退。 “他……在祈雨?” “刘升之到底还有什么身份?” 伊健妓妾狐疑道:“好像是五斗米教的一个祭酒。” 年迈的胡巫又问道:“什么级别的祭酒?” “鹤鸣山治,治头大祭酒。” 胡巫们心头大震。 天师道二十四治,治便是行政单位,会随着大祭酒所在地的不同而迁徙,在地位上也分上下等级。 其中上三治最为尊贵,依次是。 张鲁所掌的阳平治。 张琪瑛所掌的鹿堂山治。 以及刘升之从青城山主事祭酒晋升后,掌理的鹤鸣神山太上治。 理论上,现在的刘升之和张琪瑛,已经成为了新一代的天师道领袖。 颁发符篆、请动天神,号召鬼卒,都是能够使用的权利。 刘升之未必信这些怪力乱神。 但是在迷信图谶的东汉,使用宗教信仰来争夺舆论,是最好的办法。 “雨师神——毕星,其象在天!” “听我号令!” 轰隆! 青年剑指苍穹,天地裂缺。 一道银蛇忽然撕裂天幕。 紧随而来的雷神巨响,响彻浪庄河谷。 在胡巫们惊恐的表情中。 恼火不已的伊健妓妾,愤愤看向天空。 刹那间,一滴雨水落下,正好落在她的额头。 啪嗒一声,溅成碎珠。 “下雨了……” “比我预料的还要早。” 伊健妓妾满脸惊愕,这才察觉刘升之真正的目的。 “莫非他是故意在金城障示弱,以引诱我军南下令居塞。” “然后,好将我军堵在浪庄河谷,等候大雨冲刷。” “不好,快撤出河谷!” 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能改变多少事情啊。 比如说,他们的后援部队万一在金城障控制的冷龙岭山口处被阻击。 万一刘升之还有伏兵,准备将胡人堵在金城障和令居塞之间,两头夹击…… 卢水胡可不是一群号令严整的精锐部队,而是来自河西各个部落组建的杂胡大联盟。 遇到了危险,各部豪帅必将人心散乱。 可刘升之还有多余的军队吗? 当然有! 站在祭台上的马云禄仔细的回想着各处战场的兵力配置。 “北伐军出了日月山,与女国、八种西羌各部合流,加上湟中义从,野战兵力达到了五万人。” “升之在金城障和各处烽燧险要布置了三千人。” “令居塞五千。” “西岸的河谷战场三万五。” “剩下的七千人去哪了?” 刘云看向了北面。 “你没发现,我们的军队里,有一部羌人始终没有出现吗?” 马云禄思索了片刻,惊奇道:“是烧何羌!” “比铜姜人呢?” 比铜姜,正是东汉名羌——比铜钳的六世孙女。 她也正是在王宫中受到刘云的威胁后,倒戈支持马云禄的第一人。 烧何羌原本生存在张掖南山下,被河西卢水胡人驱逐后,他们的部落才迁徙到河湟。 这支部落最想回到河西走廊,也最为痛恨河西走廊的卢水胡人。 按照常理,刘云应该把她安排为先锋。 可是,比铜姜从始至终都没有露头。 “烧何部,潜伏在冷龙岭!” “现在,时机到了!” 刘云望着黑蒙蒙的天空,挥剑向天,高呼道。 “蓱号起雨!” “水龙自来!” 轰隆! 雷暴的巨响宛若龙吟,天穹瞬间泻下了倾盆大雨。 整个战场沐浴洗礼。 比铜姜从冷龙岭的南部山群之中猛然杀出。 他们带着足够的粮食在高耸的大山中蓄势待发,足足五天! 现在,复仇的机会来了! 卢水胡中的没来得及翻越乌鞘岭的老弱妇孺和大量生口、牛羊都还在武威郡的边缘。 这样一来。 金城障外,实际上就只有五千胡人在围城。 正面的十万精兵被北伐军主力牢牢缠在浪庄河谷。最靠近金城障的部落援军,也在十里之外。 伊健妓妾反应的倒是足够迅速,她后部的那些没有参与作战的胡兵已经掉头朝着南部山口撤兵。 可她忘记了,冷龙岭的南山可是足够高的。 卢水胡的部落联军南下后,在瓶口的河谷间形成了一字长蛇阵。 除了已经进入浪庄河谷的兵马以外,其余的部队卡在山道中无法展开。 因为浪庄河的存在,卢水胡的兵马还被河水分置在东西两个战场。 苏则和郭宪在河水东面的令居塞,以五千人就缠住了两万胡兵。 卢水胡人的兵力优势,被地形巧妙地消除了。 现在,千载难逢的战机,就握在王平、张嶷手中。 守在北方城障中,看似最不起眼的一个布局,却成为了逆转局势的翻盘点! 这两千名飞军和埋伏的七千名羌兵,将会爆发出可怕的战斗力。 金城障为什么重要? 为什么苏则和刘云都看中了这处战略要地? 因为它在古代本身就是交通咽喉。 此地便是现在的武胜驿镇。 这个名称来源于明代浪庄卫管辖的一处驿站——武胜驿。 在汉代,此处设置了杨非亭,作为守卫烽堠。 再往北推进,便是汉军当年在此大破先零羌人后设置的“伏羌堡”。 西汉伏羌堡的残城已经残破,为此,苏则只能在武胜驿的汉障中,建立金城障。 祁连支脉层层叠叠自苍莽的冷龙岭遥迢南下。 在金城障的南端,东西两畔的山峰不约而同地往浪庄河谷汇聚倾仄,宛若两条硕壮的臂膀,两峰相拱,形成一座高耸万仞的门户,生来就是一处一夫当关万夫莫摧的关隘。 金城障,不仅是令居塞通往河西的门户,亦是连接中原与西域的锁钥。 胡人傲慢自大,自以为已经了解了汉军的战法,自以为十万雄兵一入令居城下,便能吓得羌人们弃城而逃,速战速决。 他们却忘记了,论及兵法战术,汉人是他们的祖宗! 诱敌深入,从来不是匈奴人独有的特长。 现在,时间线收束。 烧何羌个个从南山下奋勇杀出,势不可挡。 “烧何部,随我夺回张掖的领土,杀败卢水胡!” “杀!” 动地杀声席卷来。 烽燧兵、守城兵也在王平、张嶷的带领下出城反击。 “将士们,剿灭胡人,就在今日!” “五部飞军!杀!” 天崩地裂一般的杀声席卷金城障。 在如此险要的山口,五部飞军和烧何羌两面夹击! 这些杂胡兵马连日攻坚不下,本就士气疲惫。 一遇到大军突然袭击,满心震恐! “啊啊啊啊……” “逃也!” 张嶷快马奔来,横斜身体,奋力挥出一刀。 噗嗤一声过后,在乱军中疲于奔命的杂胡豪帅被一刀断头。 金城障外,胡兵全军崩溃! “堵住南山口!” 瓶口被五部飞军封住了! 消息传来,卢水胡三王大震。 “刘升之从来就没用想过用守城战将我军击退。” “他要的是全歼!” “他要把最精锐的卢水健儿彻底葬送在令居塞!” 封赏仰天狂啸,浪庄河谷,成为了胡人的坟墓啊! 治元多发怒了,此战他一直保存实力,就是想让刘升之消耗其他胡王的兵力,好来一招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竟不料,刘升之不仅想挡住胡兵,更是要在此地一口气吃掉十万卢水胡! “给我夺回南山口!” “夺回来!” 他麾下的匈奴兵不断地朝着金城障的守军发起攻势。 但,做得到吗? 浪庄河是一条从北向南流动的河水,金城障所在的南山口,占据地利,弓弩手以高打低。 事实上,除了浪庄河谷的宽阔河间平地以外,他们已经找不到容身之地。 北伐军的步兵朝着惊慌失措的卢水胡人不断逼近,压缩他们的阵地。 尽管卢水胡人能以人数优势,不断地反扑王平,他们也险些夺回了南山口。 但是,作为蜀汉方面屈指可数的防守大师。 连名将张郃都攻不破他的营垒,一群慌乱的胡兵,就更做不到了。 发了狂的烧何羌人在王平的指挥下,用自己的生命阻挡着阵线。 尸骸堆砌满山,鲜血汇如长河,惨烈的战场消磨的英雄尽陨。 远方,汉军的指挥所中。 刘升之已经下令后线的所有将士换上蓑衣。 “反攻的时机已到。” “随着时间的推移,雨水会越下越大。在战场变为一片泥洼地之前,骑兵将决出最后的胜负。” “蛾遮塞、庞德!” 二将齐声道。 “末将在!” 刘云翻身上马。 “聚集所有的骑兵!” “随我!踏平!卢水胡!”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一百九十七章 屠国灭族!刘升之横扫河右,无人能敌! 骑兵在最后的突击前发出了怒吼。 战马的鼻腔冒着热气,扑扑作响。 刘升之纵马在前,看着两军不断进退的步兵阵列,扬起长槊。 青天下,人沸马嘶,最后的决战来临。 身骑白马的马云禄换回了一身羌族少女的装扮,她有力的手臂,紧握着西凉长矛,纵马来到刘云身边,完美无瑕的侧脸上,满是即将投入战斗的兴奋。 “云禄!” “我知道。” 少女偏过头去,吐了吐舌头,好看的眸子里,满是绵延的情愫。 “跟在你身后,不要离你太远。” “我都会背了。” 刘云淡淡一笑,不再多言。 槊在掌中,命在弦上,战意在心中。 激烈的战场,满是血腥腐臭之味。 血淋淋的大地上,每一寸阵线的交锋,都将尸骸如山。 他深呼了口气,第一次面对这样十几万人交锋的大场面,他的肾上腺素不断飙升。 鲜血被狂风暴雨吹散,在滚滚向南的浪庄河中,混着数不尽的英雄血。 弱冠之年,一介闾左,八尺微命。 没人能想到,这样一个无依无靠的乞儿,居然成长为了左右整个河西局势,乃至雍凉局势的执剑人! 能比肩霍去病的功勋,近在眼前。 只要击败来犯的二十万卢水胡,刘升之的大名将屹立在华夏民族的丰碑之中,永垂不朽! “西羌骑兵!西凉铁骑!” “出阵!” 砰砰砰! 三声擂鼓震天响! 风云嚎呼暴雨来! 七千余骑兵一路驱步而前,穿越卢水胡人那些被打穿的层层叠叠的军阵。 在汉川鬼卒势如破竹的冲锋攻势过后。 骑兵如同一把利刃一般,从鬼卒左右分头出击,直捣黄龙! 大地在颤抖…… 听到西凉骑兵的嚎呼过后。 正在和鬼卒拼死交锋的卢水胡人全军震恐。 他们昂起头来,只能看到地平线上,一群身穿绛甲的骑兵人头涌动。 惊惧至极的胡兵早已胆寒。 时间像是静止在了骑兵冲锋的画面。 所向无前,势不可挡,摧山跨海的骑兵满眼战意,所过之处,天地震动。 挡道的胡人,尽数被长矛刺穿,战马踏遍。 缓慢流逝的时间,随着骑兵冲锋的势头,越来越快。 直到一匹黑马迎面杀来!千军万马踏破迷梦! “杀!” 马上的骑手挥舞着长槊,直接冲开胡兵的侧翼,横扫千军,如入无人之境。 “啊啊啊……” 西凉骑兵持矛突刺,在高速的冲击下,侧面的胡兵瞬间被骑兵冲跨。 散乱的阵型,迎接了北伐军骑兵的迅猛攻势过后,宛若风吹墙头草。 遍地瓦解,人尽悲鸣,一片片的战死,被马蹄踩踏者不计其数。 被战马撞飞的胡兵倒射而出。 还不等站起身来,混着泥浆的马蹄瞬间踩碎了他们的胸腔。 血染大地。 钻入敌阵的骑手迅速掉头切割,将胡兵的阵线打的四分五裂。 庞德的骑兵小队一路横穿两万胡人,用骑兵潮截断了敌军后路。 在骑兵与步兵的包夹配合打击之下,无路可走的胡人被推攘着退向浪庄河。 噗通! 噗通! 噗通! 坠入河水中的马匹和胡兵又被滚滚黄沙卷入河底,淹死者不计其数。 “啊……别挤我。” “掉河里了,拉我一把。” 治无戴满是血浆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笑意。 “好啊!” “来人,送他们一程,放箭!” 咻咻咻! 鲜血染红浪庄河。 …… 紧随着汉军骑兵冲入卢水胡的军阵。 伊健妓妾敏锐的察觉到了刘升之的身影。 那异域美眸之中的青年俊杰,人如孤月,飒沓流星。 所过之处,人马俱灭。 “好個俊俏的生口!” “此人便是刘升之!” “孤独部、盖楼部,生擒此人,为我生口!” 孤独、盖楼部落的两名豪帅策马奔驰。 两杆长槊齐声朝着刘云身后刺来。 陷入混战的刘云未曾察觉身后的敌人。 他扬起马蹄,一槊朝着前方的胡兵刺去。 血淋淋的长槊穿胸而过。 正待此时,骑兵从后杀至。 “护军,小心背后!” 庞德将长矛丢掷而出。 咻的一声巨响,矛头瞬间刺入盖楼豪帅的左腰。 吃痛的胡人狼狈大呼,跌下马来。 这一声,引起了刘云的注意。 “找死!” 他迅速拨转马头,还不等那盖楼起身,战马飞奔骑脸,后蹄踏破胸膛。 眼见盖楼部的豪帅身死,暴怒之下孤独部豪帅横槊刺来。 呼啸的锋芒掠过刘云的发梢。 青年侧身闪避,旋即一手握住长槊。 雄浑的力道挟持着敌人的武器,让这胡兵豪帅动弹不得。 “走也。” 豪帅惊讶之余,连忙丢下长槊朝后退去。 还不等走上两步,从他身后急速突刺而来的庞德闪电般的挥出一刀,一刀割喉。 人已经坠马而死。 战马却在战场上无序狂奔。 “护军,你虽猛虎,却仍得小心后背啊。” 庞德已经不是第一次保护刘云免遭突袭了。 只要他一直跟在身后,刘云就从不担心敌人能伤害到自己。 “令明,你也是!” 刘云将夺来的长槊飞掷而出,擦着庞德的脸颊径直奔去。 噗嗤一声,鲜血四溅。 庞德擦了擦脸上的血水,扭过头去一看,正要突袭的胡兵被贯穿头颅,摔落马下。 庞德心下虚惊,在回头之际,刘云三度杀入战围。 “护军,等我!” 汉军攻势如虹。 最前方的封赏和伊健妓妾的部众凋零,大部溃散。 眼见刘升之在乱军阵中越杀越猛。 连折两员大将的伊健妓妾紧握着腰间寒刀,扬鞭飞奔。 “汉人小儿,老老实实当我生口!” “做梦!” 一杆长矛从伊健妓妾的身侧刺来。 女胡王抽刀拨开长矛,却只见那长矛上的装饰物用凉州草书写着一个马字。 “西凉马家的女人?” 马云禄横矛掠过伊健妓妾的头顶,转手用矛身舞花过背,左手换右手。 “不仅是西凉马家的女子。” “还是西海女国的苏毗!” “你是王,我也是王!” 伊健妓妾见马云禄满脸战意,魅惑的嘴角微微勾起。 “好啊,王对王!” “我也不介意调教完刘升之后,在好好玩弄玩弄你这样的小美人。” “胡言乱语!”满脸愠怒的马云禄拨马上前。 “老女人,你也配对我的金聚有非分之想?” 长矛如暴雨梨花,角度刁钻,一连三次刺向了伊健妓妾的身体。 这胡王边退边打,手中的径路刀锵的一声被扫到半空。 矛头距离她的脸颊就只有一寸。 伊健妓妾紧握着武器,面色狰狞的与少女角力。 鲜血顺着月氏美人的脸缓缓落下,她舔了舔嘴角。 血液混着雨水的味道,寡淡无味。 “是我自己的血。” “你是第一个伤到我的女人。” “小丫头,你惹火我了。” 伊健妓妾一把丢开长矛,稍退两步,回身从地面拔起一根长戟。 赶上前的马云禄与这女胡王连对数合。 两匹近乎平行的战马,沿着破碎的阵线狂奔,直达浪庄河岸。 电光火石之间,极其愤怒的马云禄,一矛压向长戟。 全力防守的伊健妓妾,还来不及反应。 轻如玄燕的小马,便用出了当初对战刘升之的那招绝技。 她不在操控缰绳,左脚借力从马背上一跃而下,丢开长槊,掏出手戟直接刺向伊健妓妾的喉间。 “贱人!” 心脏狂跳的小月氏女王,急忙向后闪避。 却不料,少女却收回手戟,修长浑圆且有力的一腿又迎着她的胸膛横扫而去。 “去死!” 砰的一声巨响。 女胡王瞬间落马,仰头掉入了波涛滚滚的浪庄河中,再不见踪影。 “哼。” 马云禄骄傲的挺起胸膛,慢慢收起手戟,翻身上马。 她一把挑起凉州月的旗帜,高呼道。 “胡王,伊健妓妾,败北!” …… 全军震动! 随着前线的兵马不断战败,惶恐的情绪在整支卢水胡的阵营中激起千层浪。 退路被断,正面打不过。 令居塞还拿不下。 “完了!” “我军败矣!” 随着伊健妓妾的败亡,越来越多的小种部落作鸟兽散,爬山渡河,以求自保。 眼见部众越发溃散。 治元多满心不甘。 “十万大军啊。” “就是十万头猪,他们也啃不下来啊。” “你们在怕什么?” “给我还击!还击!” 治元多一刀斩杀了逃跑的溃兵,拎起那人的尸体狠狠地丢在溃兵面前。 “汉人把南山口堵住了,你们跑不了!” “是死是活,就看今日!” “你们是大匈奴的别部,是大单于的子孙,勇气去哪了?” 满面羞愧的卢水胡人刚要掉头坚守。 却只听,后队传来一声呼号。 “南山口的汉人撤了。” “兄弟们,逃吧!” 石破天惊! 本来全无生机的卢水胡人听到这般喜报,再也顾不得阵型。 全军向后掉头,一路狂奔。 汉军故意放出了一个缺口,就是要让胡人阵型散乱,全军崩溃。 胡王们知道这是汉人的诡计。 但是,知道又能如何? 给你让出一条路,你还能不走吗? 人心都是肉长的,没人想死! 胡王管控不住情绪失控的部落。 他们飞奔狂撤。 从令居塞到金城障的绵延谷地间,到处都是溃逃的敌兵。 人马践踏,互相挤压,血肉成泥。 溺死于河水者不计其数。 天塌了! 治元多从不认为自己会输! 他坚定地相信着十万精锐南下令居,哪怕是吓都能吓死汉人。 再不济,短期拿不下令居塞,也能趁势包围城池,派主力席卷金城各县。 可没想到……刘升之欲擒故纵,就是等着他把十万人全部投入死地。 数量远超他们想想的北伐军,堵死了浪庄河谷,让胡人进退维谷。 打不赢,就得走,走不了,就得死! 刘升之制定了一个完美的杀局,对付这群不谙兵略,且四分五裂的卢水胡,如屠猪犬! 接下来,一边倒的屠杀开始了。 治元多和封赏根本控制不住局势,只能顺势向北逃窜。 “罢了!罢了!” “天不助我啊!” “射雕手,护我离去!” 胡王走了。 “敌军败了!” “全军反攻!” “杀啊!” 已经不知身受几处刀伤的治无戴和唐蹏,互相搀扶着起身,他们满眼惊喜,发出了慷慨的怒吼。 北伐军全军咆哮,奋勇追击。 顷刻间全线突破。 士气崩溃的卢水胡,西线溃败。 在东面围困令居塞的胡兵见大势已去,竞相败走。 被堵在后部山谷中的胡兵还没来得及加入战场,便在汉军骑兵的冲锋下,随同溃兵一同被冲散。 十万人,足够多。 可是,尔虞我诈的三部胡王,根本没有周详的计略和部署,十万人,在这样得河谷战场中根本发挥不出来兵力优势。 反观联军之中的大部分士兵,都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 胡人为利益而战,而联军为自己的家乡血亲而战。 他们爆发出的可怕战斗力,让每一个胡人赶到胆寒。 “追杀胡王!” “走啊!逃啊!” 不幸被乱兵撞下马来的封赏,糊的满脸泥浆,他身后到处都是西羌骑兵,封赏顾不得责备那些胡人。 他没有时间去痛骂,刚一起身,便满面哭腔的逃向北方。 他步履蹒跚,却又急于攀山越岭,刚想翻越山头,却被身后的绳索捆住喉咙。 骑在马上的支富,全力拽回绳索。 扑通一声,那胡王封赏便从山坡上翻滚而下,摔得满脸是血。 “将军,这便是卢水胡王——封赏。” 封赏……也不知汉魏史官,怎么就给他取了这么个名字。 胡王一见刘升之,连忙匍匐在地,身子一抖一抖的抱着刘云的战马,莫敢仰视。 却不料,那黑马也嫌弃卑膝奴颜的胡人,直接将马腿从他的身上踏过。 疼的封赏满脸狰狞,狼狈的丢开马蹄。 “哎哟哟,将军的马,跟将军一样神勇无敌啊,您瞧瞧这大腿肉,真结实啊。” 刘云冷喝一声:“少说废话!封赏,你知死吗?” 胡王满脸流涕道。 “下官,是张掖属国卢水部归义胡侯,和将军一样都是汉军啊!” “我等的部落永远是大汉的忠犬,岂敢冒犯将军神威。” “是那该死的治元多,威逼利诱,拿刀逼着在下反抗大汉,他还辱骂将军獐头鼠目,要踏平令居塞,拿你当生口。” 好个转移矛盾,封赏在三部胡王中,最喜欢干这种挑拨离间,搬弄是非的活儿。 多亏了他屡次挑拨伊健妓妾和治元多,搞得胡人内部不和。 若不然,按照伊健妓妾提前派轻骑南下扫略金城的计划。 北伐军也无法拥有足够的时间重修金城障。 这封赏,还是个大功臣呢。 刘云冷笑道: “卢水胡二十万大军南下,来时何其风光?” “败北时,何其颓废?” “有你这种废物当胡王,别说二十万了。” “就是二百万,又有何用?” 封赏连忙接话道:“对对对,我是个废物。” “我就是飞将军永远的忠犬啊!” “别杀我……别杀我。” 看着被吓得涕泪横流,屎尿乱滚的胡王。 刘云满脸厌恶。 “大汉不需要你这种反复无常的狗。” “来人,拉出去,枭首祭旗!” “啊啊啊啊……” “将军,别杀莪。” “我是大汉朝的忠犬啊……” “啊!!” 血淋漓人头落下,三大胡王的彻底落败,宣告着卢水胡全军崩溃…… 压抑在河湟上空的压力全部消散。 汉军的辉煌胜利,将永垂史册。 刘升之在西北打下的功名,纵观三国,无人可及。 二十万卢水胡人的败亡,将他从一流将领的序列,直接抬高到这个时代最顶尖的军事家的行列。 诸葛亮再也不能将刘升之简单的比作和张郃同一档次的将领了。 他踏破高原路,在羌中翻山越岭,横扫洮西! 他剑指河湟,威震诸羌,斩烧当,灭麹演,三战三捷! 他兵至令居,大破胡兵二十万!声震河右! 在关西,刘升之成为了让整个西北为之颤抖的神将,虎步关右,无人能挡! …… 遥远的金城障中。 比铜姜始终不明白,明明已经将卢水胡的主力堵住了,为什么还要故意放出个缺口。 “这样太便宜他们了。” 王平扭头看向烧何部的羌兵们,解释道:“护军吩咐我们这么做,一定有别的用意。” “不用怀疑,护军从不出错。” 张嶷多少读过几本书,他解释道:“兵法云:围师必阙。” “胡人在此处的兵力是我军的两倍之多。” “如果一点希望都不给他们留,他们将死战到最后一兵一卒。” “被逼到极限的胡人,发了疯,会做出什么,没人能预料。” 王平又补充道:“况且,护军只下令,让我军放一个缺口,可没说把他们放走。” “看着吧……这些人一个都走不掉。” “该走了,我们还有别的任务。” …… 因为争抢道路而陷入混乱的卢水胡为了逃命已经不顾一切。 他们拼命砍杀着挡道的友军。 骑兵则直接冲开步兵,杀出一条血路。 从清晨战到黑夜。 经历了磅礴大雨的洗礼后,士气衰竭,精疲力尽的卢水胡人一路从令居塞狂撤到金城障。 沿途又遭到汉军烽燧城障守军的袭击。 各部混乱,因恐惧、饥饿而投降者不计其数。 意外的是,汉军没有追击。 刘升之下令在令居塞犒赏三军,收编俘虏,躲避暴雨。 待全军修整一夜后,翌日天明。 穿好蓑衣,带好雨具的北伐军主力才不紧不慢的朝着乌鞘岭进发。 蛾遮塞和治无戴都觉得奇怪。 “将军,现在追击会不会太晚了?” “晚了?” 刘云望着满天的暴雨,大雨席卷河谷,涤荡人间。 这场暴雨带来的降水,也将为这场战争彻底收尾。 他笑道:“不晚,不晚,现在正好。” 刘云表情冰冷,一将功成万骨枯的孤高王座,似乎在向他招手。 “我说过,只要胡人敢南下,我必会让卢水胡从人类的历史中彻底消失!” “令明!” 大将庞德振奋道:“末将在!” “全军追击!” “灭卢水!” ……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一百九十八章 保宁河右,功比卫霍,声震华夏! 乌鞘岭南,群山嵯峨瑰丽,天地苍茫。 暴雨下,山群孔道,尽千奇百怪,风若鬼嚎。 从陇中高原北上,越靠近河西走廊,山峦越高,云层越近,似只手可摘。 好一副美景如画,锦绣山河。 不过畏惧汉兵追击的治元多却无心观山,他丝毫不敢停歇,出了冷龙岭的南部支脉,便一路向北狂奔。 夜半,雷霆鸣幽,星斗御空。 暴雨越下越大,昼夜兼行的卢水胡人沿途丢弃的牛马牲畜不计其数。 他们将伤兵、羸兵和牲畜全都抛弃。 连行两日后,胡人终于看到了乌鞘岭高耸的山群。 虽盛夏时节,仍是满山飞雪,寒气砭骨。 终年雪峰,冰魄峭寒。 极目群山,迤逦相接,直入天都。 汉军不紧不慢的跟在卢水胡人的身后,一路上,牛羊塞道,牲畜遍野。 汉军并未深追,收敛畜牧过后,刘云再度下令扎营于金城障。 并在杨非亭,登高望远,观察地势。 众将皆是不解其意。 “护军,这就不追了?” 一身蓑衣下,雨水淋漓。 满眼淡漠的刘升之微微颔首道:“不追了。” “传令,三军多备铲锹。” 马云禄目露困惑:“却为何故?” 刘云目光幽幽的看向北方:“云禄,且听我言,在某朝某代,有一个善写传奇故事的文人” “他写了一个很著名的桥段,叫水淹七军。” “讲的是在雨水突发的暴雨期,有一個姓关的将军,利用河流涨水,一口气歼灭了数万敌军。” 马云禄哦了一声:“可这只是个传奇故事。” “是的。” 刘云笑道:“但我打算将这个故事变为现实。” “我欲请水龙,淹灭胡兵。” …… 北归路途,暴雨正烈。 没有蓑衣斗笠的胡人被淋的浑身冰寒。 死亡的气息在军中蔓延。 但只要抵达乌鞘岭中部的低矮山谷,翻越古浪峡,他们就能回到河西走廊,回到自己的家乡。 至少那里是温暖的,还能生存的。 已经没有卢水胡敢趁中原大乱,去掠夺汉朝的领土了。 过去的种种幻象彻底被打碎。 刘升之在令居塞一战把卢水胡打断了骨头。 他们像是残疾的老狼一样,一瘸一拐的向北撤退。 每个胡人的脸上都写满了哀伤和绝望。 “汉兵太强了。” “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占据关中。” 一位老胡人悲观的说道。 “别想了,刘升之来了,我们永远不可能占据关中。” 三个字,演变为了一个部落的梦魇。 卢水胡现在听到他的名字,就感到害怕,看到红色的影子,就风声鹤唳、草木皆兵,被吓得仓惶北窜。 实际上,汉军的骑兵也的确发动过小规模的追击。 不过,这只是类似于牧民在驱赶牛羊一样的威吓。 等到牛羊入圈,汉军便自行撤走了。 “汉兵彻底不见了。” 还不等卢水胡抵达乌鞘岭。 治元多就发现了一件非常诡异的事情。 “我军大败,按理说汉人就算在疲惫,也得追击啊。” “可他们根本就没有追击的苗头,连骑兵都派的极少。” “怪哉,怪哉。” 治元多怎么也想不到刘升之到底还有什么手段。 “难不成他以为,这一场雨,能淹死我军?” 胡兵们也说:“可能是汉兵打的也疲乏了。” “他们的骑兵连续冲阵,折损不少,只怕无力追击。” “大王,我军虽败,也仍有数万部众,妻儿老小与家中奴仆也尽在武威尚未南下。” “待回到卢水,修养半年,咱们重整军心,再来报仇雪耻。” 治元多听过之后,稍稍放松。 “呼。” “诸位所言甚是,此仇不报,本王誓不为人。” 他骑乘在战马上,一路淋着大雨带领残兵败将狼狈北归。 来时,三部胡王。 如今伊健妓妾生死不明。 封赏被枭首示众。 只剩下治元多带着几万残兵向北遁逃了。 实际上他麾下能掌握的兵力每天都在变少。 不断有逃兵南下归附北伐军。 治元多害怕跑得慢了被北伐军追杀,也没办法管住溃散的军心。 越往北走,士气越低迷。 归乡的念想,促使着卢水胡艰难的维持着行军。 唯一的好消息是,无人能与治元多争权夺势了。 只要带着人马回到武威,他便能独霸部落。 想到此处,治元多开始暗自庆幸,在半路上便开始收编封赏和伊健妓妾的旧部。 并以严厉的惩罚,威胁这两部的胡人尊他为王。 有识者皆大为笑之。 “如此淋漓大雨,下了整整三天。” “可是乌亭逆水(浪庄河)的河道怎么还是没变化……” “好像水量没比之前涨多少啊?” “怪哉。” 细心地老胡人察觉到了河水的异样。 但是没人知道,在浪庄河的上游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们一步步的踏入圈套。 深入死地而不知。 留在金城障的刘升之乐于见到胡人们北逃,逃的越快越好。 他看向舆图,满眼尽是缥缈烟云。 死的地图,在他眼中成为了真山真水,似从太空中鸟瞰全图。 事实上,发源于祁连山-冷龙岭东端的浪庄河,沿着陡峭的乌鞘岭一路南下。 由于北部高耸的地势,使得河流上宽下窄,上游充沛的水量,不断聚集南下。 汹涌的河水直接切断冷龙岭南部支系的山麓,在大山之间冲开了一条河谷。 令居塞守卫的便是这片肥沃的土地。 月氏人、匈奴人、先零羌、汉朝人先后在此建立统治。 都是以令居塞以南水土肥沃的河谷作为核心统治区的。 刘云作为一个文科生,又在凉州混迹多年,对西北的地理条件和降水情况了如指掌。 在汉代,生存在浪庄河谷的湟中小月氏人和羌人农业用水量远远不如现代这么大。 “此地的降水多集中在 7月前后,且多以暴雨形式出现,本身就容易形成水灾。” “当下临近七月,暴雨倾盆,赶上乌亭逆水的汛期已至。” “尤其是河水的上游,冰川融雪和暴雨汇聚的水量是不可阻挡的。” “一旦上游的河堤决口,从两侧的山体上冲击而下的滚滚泥砂、石块和巨砾破堤而下,将会形成可怕的泥石流。” 苏则惊异道:“上游的河口,是我往岁就任金城太守时亲自带任修筑的,河堤固若金汤,恐怕一场暴雨,难以冲垮。” “这世上哪有金汤一般的河堤?哪有金汤一般的堰口?“刘云冷峻道:“只要有人的地方,山形水势都可改易。” 马云禄不懂这些地理知识,只是一听到刘云要掘开上游河堤,便产生了一丝担忧。 “乌亭逆水从北滚滚向南,会不会波及到生存在的湟中小月氏人。” 刘云摇头道:“不会,湟中小月氏人都生存在金城障以南的令居、枝阳、允街三县。这里是整个浪庄河谷最肥沃的土地。” “北面的少数百姓听到卢水胡要南下抄略,早就已经逃到令居县了。” 庞德还是不明白。 “既然已经下了三天大暴雨,那还等什么,直接决口,淹死他们啊?” “把他们堵在洪池岭(乌鞘岭)以南,全部消灭。” 刘云笑道。 “你想的倒是简单。” “不做防备就决堤,万一下游的令居塞也被淹了怎么办?” 众人越发迷糊。 虽说他们知晓刘升之精通地利水纹,以往作战都展现出了这种超乎常人的天赋,可是他若不讲清楚,没人能知道他打算怎么做。 刘云也不故作玄虚,他指着舆图上的金城障说道。 “冷龙岭的南部山群,一路绵延平行向东。” “这条山麓很好的阻隔了北部的泥石流和水纹灾害。” “在金城障的西面,乌亭逆水穿越河道顺流而下,可此地不仅是地势险峻,一夫当关,河道也很狭窄。” “激流而下的大水,渡过了金城障过后,遇到宽阔的浪庄河谷,若不受控制,很有可能突破河堤,淹没河岸的良田,给河谷的百姓造成困扰。” “所以我们来到金城障,是为了疏导水流,避免祸水流向令居县。” 郭攸之恍然大悟。 “升之颇有远见,如此爱惜民力,当地百姓必定感恩你的大德。” 刘云呼了口气。 无论是羌人还是湟中小月氏,只要愿意归附大汉,为汉室效力,刘云就会把他们当成汉民。 他可没有关东士族那一套瞧不起这,瞧不起那的臭德行。 说白了,那就是一群站在风口浪尖上的猪。 自以为圈了地,占了几处山川大泽,垄断了出仕的渠道,便目中无人。 边鄙的羌胡蛮夷他瞧不起。 关西的汉人他瞧不起。 南州的豪族他瞧不起。 凉州三明和董卓厚着脸,挤破头颅都进不去他们的圈子。 一开始,刘云还不明白,这些关东士族到底看得起谁啊…… 后来他明白了,不是因为你是边郡武夫、你生活在边州就瞧不起你。 而是因为,你不活在他们的士族门生姻亲圈子里,他们就是瞧不起。 人类文明在进入国家制度,并发展到一定程度后,上流的贵族们,本质上就已经努力地让自己脱离了‘人’这个概念。 他们自以为是统治天下的神明,生来就要践踏天下生灵。 他们才是史书中的‘民’。 而更底层的百姓,实际上用的是另一称呼,‘黔首’、‘黎庶’、以及更带贬义词的‘生口’。 刘云在汉川之战放出豪言,要让天下英雄尽低头。 便是要让这些英雄、枭雄们看看。 他们脚下的那群蛮夷、贱民汇聚成流,能给他们造成多大的反噬。 神思过往,刘云短暂的停顿了一刻。 开始更详细的部署计划。 “从乌亭逆水的上游到金城障路途遥远。” “从此冲刷而下的洪流,在路途中将会不断向西南面的山麓流散。” “抵达金城障时,威力会消减大半。” “我们将在金城障修筑堰口,分导水流向西南山麓。” 实际上,以浪庄河的水量来看,就算上游的河堤决口,也不可能造成这么大面积的损伤。 沿途浪庄河水南下滚滚上百里,山形水势,水是有孔就钻,冲击力到了金城障早就消散百分之八十了。 只是刘云本身就是细致之人,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下令在金城障南部向西面修筑了几条疏水口,把水流引导向更西南面的山麓。 那里本身地势平缓,应该是上古河道冲刷时,留下来的天然水道。 在卢水胡人南下后,当地百姓尽数逃难,如今,此处已没有居民生存。 这得感谢大自然的巧斧神工,令居塞以北的土地贫瘠,气候严酷,南部却是肥沃的河谷,这都是有自然规律的。 因为金城障至令居塞之间,也并非完全是平地,两者交汇处,本身就还有一座向东北面突出的山群。 从金城障激流而下的河水,又需要稍稍向东北拐个弯儿才能进入令居县。 刘云正好将水流引导向西南面的平缓山麓,只要此地有疏水道,形成分流,北面的河水就算还能泛滥,实际上也很难影响浪庄河谷。 人类早期选择的定居点,大都是能避过大水大灾的适宜土地。 是古人经过上千年经验教训,才形成了汉代的城市格局。 令居塞以北到乌鞘岭一个县都没有。 而令居塞以南的浪庄河谷,密集的排列着三个县,已经说明了问题。 冷龙岭的南部山群,成为了浪庄河谷的天然防线。 也成为了,刘升之水淹七军的天然战场。 “破敌,安民,两不误。” “只要做好防护,生存在令居县的湟中小月氏人和先零羌人也会帮我们。” 众人恍然大悟。 唯有马云禄问出了一个诸将都想知道的问题。 “升之……我很早就想问你了。” “你明明是第一次来令居县,怎么会对这里的地形了如指掌?” 刘云愣了愣:“我可不是第一次来令居县了。” “当年去酒泉,我走的便是这条路。” “更何况,你没看见我大战前几天,一直在前线观察地形吗?” 可怕的计略啊…… “此子算到了这一步?真是个妖孽转世啊。” 苏则和郭宪虽然也注意到了这个细节。 但是当时没人领会到刘升之到底想做什么。 他是早就把整个战场,变成了他的棋盘。 什么时候会下雨、什么时候与敌人交战、在哪选择战场、什么时候将敌人击败、在哪防止水患波及百姓,全都想的一清二楚。 这并非是空想,而是针对地形和水纹,进行的细致思考。 山川水道虽然不会动,但是他却总有办法调动敌人进入自己想要决战的战场。 将己方的损害降到最低,从而对敌人进行更残酷的打击。 整个战局,一环套一环。 苏则已经数不清,刘升之在这一局部署了多少个圈套了。 “以最精锐的军队驻守要道阻击敌军,不增援以示弱、诱敌以深入,在将战场分割成东西两面,然后伏兵断后,正兵阻击。” “又故意让出退路,引诱卢水胡一路后撤,全军崩溃,最终让这支残部进入受灾区……” “天啊……” 苏则心中默默感叹:“当初与北伐军合作是老夫这辈子做的最明智的决断。” 望着郭宪和苏则投来的异样眼神。 刘云也不知他们在想什么。 其实,他也并非百算百中,这只是借助地形和陇右高原的气候,进行的合理布局。 “有很多出乎意料的方面,我其实也没想到。就比如,三部卢水胡内部斗争如此严重。” “以及,大雨比我料想的要早来了一天等等。按照原本的计划里,我军应该在令居塞坚守两天,才执行上述方案。 结果,胡人主力南下的时间,比我预料的早了半天。” “他们内部的族群,也比我想的更乱。” 刘升之先前就知道卢水胡这个杂胡大家庭里可能有很多匈奴别部、小月氏部落,哪里能知道,还有龟兹、车师以及那一堆杂七杂八的西域小种落啊。 “若不是看着卢水胡要跑,我也不会冒险进攻,这样我军的损失或许能更小……” “最好全甲兵而还……” 如此云云再三…… 众人看着已经实现战略大成功,还在暗自检讨计划不完美的统帅,纷纷露出了无语的表情。 他们这些将军都想着能打赢二十万胡人就不错了。 结果刘升之想的是,如何以更小的代价全灭胡人…… 天壤之别啊…… 治无戴摊了摊手道。 “护军的世界,莪不懂。” 庞德无奈道:“他一直是这样,习惯就好。” “在汉川之战,他还想着用几千山贼、流寇去吃下曹操的十万雄兵呢。” “得了吧,早点去挖疏水道。” “挖完了,咱们还得去给治元多收尸呢。” …… 浪庄河上游。 当地的先零羌人和湟中小月氏,赶在了胡兵撤退以前,已经做好了决堤的准备。 王平和张嶷站在浪高八尺的河堤旁,却见满地泥沙,滚滚黄滔。 飞湍急流,呼啸欲出。 鸟兽对灾难的预感是最灵验的。 不远处的森林中,还不等河堤决口,上游的森林中百兽散尽,鸟雀尽飞。 天穹上,一轮弯月朦胧,乌云似天狗食月,将月光彻底覆盖。 不祥之兆,接踵而至。 迷信占卜的月氏胡巫们似乎感受到了大地的颤抖,他们个个面色震恐,皆是莫名的感到一丝胆寒,纷纷诉说着灾厄将至。 在以河西走廊的游牧部落中,盛行着以月亮为主的占卜。 所谓:举事而候星月,月盛壮则攻战,月亏则兵败。 眼下,正是六月末,玉轮有缺。 加上近来种种噩耗,已经让胡巫们感到不安。 “我算到了北归的路上还有一劫。” “眼下,凉州月缺,莫非是劫难将至!” 正在林中暂歇的治元多,已经能看到乌鞘岭绵延在东部的山群。 走到这,也就看到了回家的希望。 “都在胡言乱语什么?” “越过洪池岭,便能到武威。” “谁敢乱嚼舌根,我必杀之!” 胡巫们不敢再言,只是眼中的惊惧越来越重。 “终于回来了。” 乌鞘岭就在远方,似乎伸手可握。 治元多心中的戒备慢慢消散。 “天不绝我啊,哈哈哈哈。” “看来,在陇右被曹兵吹嘘的神乎其技的刘升之也不过尔尔。” “我军只要退回武威,守住古浪峡天险,你在想进来谈何容易?” “待本王重整兵马,定要杀回河湟,取你项上人头。” 军队中,经验老道的胡巫提醒道。 “大王,近来连续暴雨,乌亭逆水的河道却未见明显加宽,水流如常。” “只怕上游水道出了什么问题。” “我等以为,应立即转移营垒,趁夜上高山,避去凶灾,以防不测。” “须知,乌亭逆水,这些年一直都不太平啊。” “谁说不太平?”自负的胡王驱逐了这些胡巫。 “本王南下之际,也见到过那些河堤,都是苏则往岁新筑,岂能有失?” “再说了,大军明日便能进入乌鞘岭,何必浪费时间,我部的族人已在山岭中烤好了牛羊,来迎接本王。” “到时候,大军把乌鞘岭一封锁,任他刘升之也打不进来。” “一场大雨而已,看看把你们吓成什么样了。” 胡巫们再三劝诫:“大王,举族存亡系于你一人之手,莫要轻敌啊。” “刘升之并非易于之辈,他放任我军北归,定是另有图谋!大王,莫要犯糊涂啊!” “尔等不用多说!难道本王不知兵吗?”治元多眼神一凌,这些漠北的胡巫,本身在部落中掌握着一定的话语权。 治元多不希望有人敢质疑自己的决定,尤其是这些胡巫还是正统的小月氏人,和他这个汉化的匈奴人不一样。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别废话,本王要休息了。” “叫几个年轻的生口过来。” 胡巫们无奈长叹,拂袖而去。 胡王的营帐中,很快传来一阵淫靡之音。 陷入肉欲的治元多,只想在回家的途中好生放纵一夜。 可他脸上的笑意不会持续太久。 银月下。 胡人熟睡。 “在睡梦中覆灭,就当是我的仁慈了。” 站在山岗上的刘云身披月光,朝天射出鸣镝箭。 只道一声:“水来!” 上游河堤决口。 洪流滚滚出山! 洪水猛兽,石破天惊! 山谷内传来了咆哮巨响,愤怒的水龙破堤而下。 轰轰轰! 天崩地裂,水声震天。 北面河道的动静越来越大。 大地在颤抖。 绑在树上的马匹脱缰惊逃,林中的生灵四散而走,胡人的军营内。 睡眼惺忪的胡兵们匆忙起身,云集营外。 却只见,黑暗中的洪水猛兽摧枯拉朽,咆哮而至。 咚咚咚! “什么声音……” “有什么东西来了……” 正在睡梦中的治元多慕然一怔,刚要出营巡查,他睁开双眼的一瞬间。 铺天盖地的泥石流直接从黑暗中咆哮而出,冲垮森林。 摧毁一切! “大水来了!” “逃也!” 随着山洪的蔓延,营寨纷倒,滚落的巨石从山上滑落而下,泥浆翻滚如血潮涌动。 “啊啊啊……” 遍地胡兵被泥石流吞噬殆尽,遍地狼藉。 或有胡人大惊之下,抱着林木,伺机攀爬山岭。 可暴虐的洪水夹杂着折断的树枝和石块从山谷奔泻狂啸,不断冲入早已翻腾汹涌的营寨。 没能逃生的胡兵,在一夜之间,灰飞烟灭! “胡巫们说中了,浩劫将至,一定是刘升之!” “是他的诡计!” “卢水部,完了!” 爬在树上的胡人们,只能脸色苍白的望着脚下的山洪将所有的族人吞没,痛苦又无力的流下泪来。 一夜间,胡兵覆灭。 …… 天地裂变! 翌日,天晴。 阳光穿越云层,打在一片泥沼之中。 爬在粗壮古树上的治元多,满脸泥浆,他一晚上都没松手,满眼血泪,目尽萧索。 “数万大军啊……一夜间,没了!” “天知道,我是犯了什么糊涂,才会听了曹操的鬼话!” “举族南下,生灵无一,亡国灭种!” “刘升之,刘升之,刘升之!啊啊啊啊啊!” 河西卢水部最骁勇的勇士,在回家的前一天夜里,全军覆灭…… 悔不当初的治元多,仰天狂啸。 山谷中传来的幽幽羌笛声,似在抚慰战场上的遍野残躯。 遥远处,战马踏着泥浆信步而前。 北伐军的骑兵在泥沼中寻找着残存的胡人,稍敢反抗,人马尽灭。 躲在山岭上的胡兵,偶有聚众反击。 可,那青年只是一声令下,千军万马踏破大地。 …… 零星的战斗结束了。 被泥石流吞没的数万胡人,死相惨烈。 除了侥幸爬到树上和周遭山岭上得以逃生的胡人之外,无一幸免。 当他们看到那个令人胆寒的青年身披日光,纵马而来之时,所有胡人内心的恐惧都达到了极点,他们放弃了抵抗。 各处菏泽中的胡兵冻馁饥乏到了极致,他们纷纷将兵器丢下,任人宰割。 “飞将军饶命,我等愿降!” 刘云冷淡道:“还敢背叛大汉吗?” “不敢了……” “我等解仇作约,世代为汉臣属,永不背叛!若违此誓,天诛地灭!” 近万名卢水胡人屈膝臣服,眼中再无一丝光亮。 如果说在令居塞,北伐军只是打断了他们的骨头。 这一场泥石流,则是彻底浇灭了他们一切反抗的念头。 刘升之,祈雨呼风,请水龙灭世,已成神话。 “拿着这些绳子。” “把自己绑起来。” 早已失去希望的胡人,如同待宰的绵羊,彼此相互捆住,成群结队的去到令居塞。 除去满眼杀意的治元多,刘云所到之处,胡兵皆是跪地相迎,莫敢仰视。 刘升之走到那颗古树旁,看向树上狼狈的胡王,忍俊不禁。 “猴儿王。” “你打算什么时候下来。” 治元多眼里头在冒火:“呸,卑鄙小儿。” “你先设计诈我,在用计乱我,后决水淹我,根本不敢与我军死战。” “如此小人行径,岂不令人齿笑。” 打了败仗,嘴皮子还这么硬…… 汉化的胡人有一个特点。 他们既保留了匈奴人的阴狠狡诈,也学会了汉人的那套道德说辞。 刘云冷笑道: “尔等背叛大汉,掠夺百姓在先,还意欲趁刘使君不备,南下河湟鲸吞陇右,在令居塞,你们十万胡兵以众欺寡。” “这难道是君子所为?” 无话可说的治元多跳下大树,周边汉军齐声上前,矛林环伺。 刘云骑乘着战马,围绕着这个不可一世的胡王绕了一圈。 “治元多,实不相瞒,我真心觉得你是个蠢材,也不知你们卢水胡跟随汉军出征,这么多年来究竟学会了什么。” “手握强兵十万,但凡你稍有远见,收敛内斗之心,横扫河右,兼并关内易如反掌。” “我若是你,便许诺令居之地给封赏,许诺西海之地给伊健妓妾。” “兵分三路,一路挑选精骑出鹯阴口,绕道南下,横扫金城郡。” “一路出浩亹县,抄略西平郡,断我粮道。” “在令居布置疑兵,使我首尾不得相顾。” “如此,不过半月,令居乏食,羌人离心,我军必败。” “可你优柔寡断,只想着跟伊健妓妾、封赏尔虞我诈,又担心他们与你争抢河湟,不愿分兵,为保存己兵,还故意消耗他们的力量。” “哪怕是在令居塞,你军先败一场,到此为止,我军仍然胜算不大。” “但你是个胆小鬼,一直将精锐压在后线,保你后路。你对伊健妓妾的防备,比防范我的心眼还多,若听她言,提前派轻骑南下抄略各县,卢水胡早已入主河湟了。” 可惜没如果。 河西卢水胡人在汉末能拥众十数万,却成不了大器,不是没有原因的。 治元多还是不明白:“可你就怎么知道,我军主力一定会走乌鞘岭南下?” “很简单。”刘云笑道。 “走其他的道路,维持不了这么多人的补给。” “按理说沮渠蒙仇应该是河西卢水胡中权势最高的那位。” “可此人却只带着万余兵马,冒险翻越祁连山口,和女国的伪王苟合。” “这只能说明一件事,河西卢水胡四分五裂!连沮渠氏都被你们赶了出来。若不然高傲的匈奴权贵,是绝不会低声下气的跟宾妬合作的。” 缜密的分析,让胡王的脸色越发阴冷。 “你们连沮渠蒙仇都容不下,南下的速度又那么慢,一个多月了,连乌鞘岭都没到,我猜想定是途中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 “这加剧了你和其他胡王之间的不信任感。” “所以你处处提防伊健妓妾,处处不按照她的计略行事,甚至故意拖她的后腿,看着她的兵力被消耗也不积极增援。” “你是个多聪明的胡王啊,聪明到自掘坟墓……” “感谢你,将滔天的功勋送给了我。” 一副好牌打得稀烂。 满脸黑线的治元多闻言,眼神怯懦,满脸的怒意瞬间变为了哭腔。 他扑通一声跪在泥地中,再无傲慢之意。 “将军,饶我一命。” “我妻儿老小,皆在武威无人奉养。” “是曹贼害杀我也,我与将军素无仇怨。” “若将军愿意,某愿拜将军为义父,此生都为将军效死!” “效死可以,拜我为义父,就不必了。” 刘云差点被逗笑了。 “你这样的蠢货还不配入刘家的族谱。” “虽然有点好奇,你为什么这么防备她,但伊健妓妾现在已经死无对证了,留着你也没用。” “砍了吧。” “你!刘升之!你逼人太甚!”怒不可遏的胡王刚要起身拼杀,庞德一矛便刺穿了他的大腿。 “啊!” 鲜血混着泥浆染红一片,疼的胡王青筋暴起,满面狰狞。 刘升之的剑立在了他的面前,光影照耀下,治元多似乎能看到剑上倒映的灼灼升起的太阳。 “在孝武皇帝时,敢冒犯汉军的胡人,都被割了脑袋,挂在长安城头。” “只过了两百多年,你们似乎就忘记了以前的教训。” “没关系,我会让你回忆起来!” “刘升之,你敢杀我?我就是死……”还不待治元多破口大骂,鸳鸯剑一剑断头。 喷涌而出的血浆,染了龟兹豪帅一身。 他侧过身去,拎着治元多的人头,一身杀意。 睥睨数万胡人,屈膝臣服的胡兵人尽胆寒。 这便是对胡人的威慑。 无论是已投降的,还是尚未投降的,看到这般场面皆是发自内心的感到恐怖。 众人完完全全被情绪支配,他们冰冷的看着死去的胡王,喉咙里发不出任何声音。 羌人眼中的神,也是胡人眼中的鬼。 继霍去病横扫河西过后,这片土地上的胡人迎来了第二个让他们终身不敢忤逆的将军。 刘云将治元多的脑袋,轻轻的放在白丘和车伦的面前。 那颤颤巍巍的龟兹和车师豪帅,脸色苍白,整个身体都在颤抖。 刘云笑了笑,轻声安抚道:“把这颗人头带回武威。” “也把你们看到的事情,一字不差的告诉剩下的胡人。” “汉军回来了。” “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 “听到了吗?” 呼吸都在颤抖的豪帅们低声道:“唯……” “听到了吗!” “唯!” “唯!” “唯!” 屁滚尿流的豪帅们匆忙上马,一路直驱乌鞘岭。 数日后。 河西各部胡人尽归降。 北伐军一战,荡平卢水胡! 站在令居塞上的苏则收到前线的捷报,近乎是不敢置信的睁大了双眼。 一场本不可能获胜的战争,被这个二十岁的青年强行打赢! 在战争结束以前,无论是羌人还是汉军,都不认为刘升之有获胜的可能。 即便是组建了军队,也只是想着,尽力便可,却不料奇迹般的胜利真的到来。 孤注一掷,死守汉疆,鲸吞十万雄兵,英雄意气,震动寰宇! 在发往许昌的封检上,苏则回想起为汉家牧羊北海不改其志的先祖,一刹那涕泪横流。 “若无刘升之,河西、河湟将不再归汉了。” 他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双手近乎是颤抖的写道。 “臣,金城太守苏则再拜。” “令居一战,汉兵决胜。” “讨魏护军携兵马五万,水淹胡虏,讨寇诛逆,横扫河右,胡人尽灭。” “今汉祚中微,将军保宁河右,功比卫霍,此役过后,升之,声震华夏!” ……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一百九十九章 我儿刘升之,天下无敌!汉家三兴,就在今日! 数日后。 乌鞘岭中,听闻三王落败,卢水胡余部举族震恐。 群龙无首,秩序混乱。 被裹挟南下的近十万汉民、生口果断跟随白丘、车伦南下依附北伐军。 南归途中,牛羊塞道。 从蜀中调来的费祎、蒋琬、董允三人,统计全局,看到夸张的战损比,眼睛都快掉了出来。 “令居之战。” “我军先后斩获胡兵五万馀级,获生口十万,卢水余部愿携河西牲畜尽归我军,卢水牧场总计羊百万口,牛八万只……” “天啊……古今之战,前后战克获虏,未闻有如此之丰也。” 算盘都要敲坏的蒋琬深吸了一口气,只感觉活在梦中。 二十万人南下,被斩俘十五万,损失牛羊百万头。 生存在河西走廊最顶级的部落将就此灭种。 事实上,这个数字还是保守估算的。 因为历史上,曹真扫平河西卢水胡得到的战果和这个数字相去无几。 刘升之在乌鞘岭招抚各部胡人,其中不乏走散的牛马牲畜,大部分牲畜仍留在武威境内。 以浪庄河谷的草场肯定是养不活这么多牛羊了。 于是乎,刘云勒令胡人不得南下,也准许他们战后返回武威、张掖,胡人这才民心稍安。 “我军先锋由精通蛮夷事务的张嶷带领,此人已经带领飞军前去乌鞘岭镇抚各部胡兵。” “如此,河湟的局势彻底稳定。” 费祎大为惊叹。 “升之,在此战,声震河右。” “真如卫青扫朔方,去病取河西。” “大丈夫,当如是也!” 实际上,这一次卢水胡举族南迁,是把所有的家底儿都带上了。 曹刘大战陇右,河湟成了真空区。 如果不是北伐军在此阻绝胡人,这支胡兵百分百能拿下河湟谷地。 一旦让他们兼并当地的羌胡部落,横扫陇右,直指三辅,他们的力量将会越滚越大。 董允望着令居塞斑驳的城墙,幽幽道。 “蜀中有此良才,大汉可安矣。” 嗡嗡嗡! 三人感慨之际。 却听。 吹角连天响,羌笛幽声寒。 讨魏护军的大旗在风中飘摇。 费祎笑道:“是升之回来了!” 令居塞的汉兵看到主帅全甲兵而归,兴奋地高呼。 “胡兵败了!” “飞将军万岁!” “飞将军万岁!” “飞将军万岁!” 千呼万唤。 水淹胡兵。 联军振奋。 北伐军不费一兵一卒,便彻底瓦解了余下胡人的战意。 此战。 羌汉联军以寡击众,破敌讨虏。 在令居塞击破二十万卢水胡! 刘升之,从今日开始,功震天下。 满身都是泥浆的刘升之,享受着将士们的欢呼声。 他默默的摘下兜鍪。 越下越小的雨水,洗净了他脸上的的污渍。 当年万里觅封侯,匹马戍凉州。 穿越乱世二十载,本以为一介白身,注定沉沦泥沼,任人鱼肉。 却不料,少年郎当年心在凉州,而今终还凉州。 救国之志,英雄之气,游侠之心,汉室之血。 尽在此刻,融为一体。 诸将皆是出城相迎,百姓望尘遮道,目光里满带激动和震撼。 穿越人群的刘升之的脸上始终淡漠如常,仿佛打赢了这一场仗,只是寻常之事一般。 每每有百姓言说刘云功绩。 他只是平静的说道:“功在全军,何予我一人。” “此战,当敬五部飞军、汉川鬼卒、西凉铁骑、湟中义从、八种西羌……当敬在战争中浴血搏杀的每一個健儿,当敬在后线运粮的每一位妇孺。” 诸将闻声咸服。 从蜀中新调过来的各郡小吏,亦是为之肃然起敬。 “胜不骄,败不馁。” “古今名将,多如是也。” 在成都和刘云有些小过节的柳隐也咧了咧嘴。 “只半年不见……这小子,居然打穿了整个西北。” “看来,咱们柳家当初投奔刘使君是对的。” 刘云途径人群过半,一身腱子肉的柳隐忽然从人群中闯了出来。 “护军,且慢。” 刘云定睛一看:“这不是柳休然吗?你怎么也来河湟了。” 柳隐拿着刘升之买锦时,故意给他们家的‘愚人金’,恼怒道。 “听闻河湟缺吏,刘使君特地下令蜀中凡有识字者,皆可来凉州候选,我成都柳氏,自然也有名额。” “不过升之你也太不厚道了,往岁拿这假金饼诓骗于我,害的我家家财尽失。” “这笔账,怎么算?” 刘云看着厚脸皮的小吏,忍不住笑道:“柳家的锦都送去张征虏府中了,料想你也是不敢去要的,说吧,那你想怎么算?” “这样吧。”柳隐咳嗽了一声:“我也颇有膂力,在金城当个斗食小吏,我可干不来,干脆你就留我在北伐军中当个牙将,等混够了功名,咱俩的账也算两清了,如何?” 想得美…… 刘云嘴角微微翘起,现在北伐军功名正盛,还不知道有多少豪右大族要来巴结。 而地方上的小吏,至少得具备基础的识字能力,才能看懂文书。 刘备选了一批还算纯良的蜀中子弟送来凉州,一是为了储备人才,二是为了缓和刘云和部分豪族之间的关系。 这其中用心良苦,刘云自是知晓。 “我军军纪严明,无功不受禄。” “你先去张嶷麾下,从伍长开始做起。” “待日后有功,再行拔擢。” 柳隐闻言略有不满:“伍长啊?才管几个兵……” “不干就算了,令明,送客。”刘云拨马欲走。 柳隐连忙拉住刘云的马缰,改口道:“别别别,我干!我干!” “只要能打仗,当个马夫都行!” 刘云看着两次吃瘪的八尺健儿,忍俊不禁道。 “好,柳伍长,在前带路!” “唯!” 没什么心思的莽汉子,结仇快,解仇也快。 从柳隐开始,越来越多的年轻人不断汇聚到刘云的帐下。 北伐军在河湟安定庶民,选贤任能,又拔擢清廉的小吏担任各县县令、佐官。 并不断招揽羌胡入籍,巩固了刘备政权对河湟的统治。 在卢水胡人的威胁解除后。 刘升之以令居塞为据点,一面理政安民,一面向河西走廊渗透。 北伐军最缺乏的就是处理政务的人才。 而蒋琬、费祎、董允、郭攸之等新鲜血液的加入,使得北伐军有了更强的全面作战能力。 历时七个月,一个由精锐组成的偏师越打越强,已经基本具备了单独支撑一个战区的能力。 “河西战场的胜利,就在眼前。” “整个大汉最好的马场,最肥沃的牧场都在河西。” “夺下河西,我汉军的骑兵将一路冲出陇右,横扫中原。” 青年的目光越过乌鞘岭,看向了黄沙和绿洲交汇的汉家土地。 当年,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 酒泉、张掖、武威。 每一寸土地上,都有他和凉州叛军浴血搏杀的踪迹。 血迹未干,徐揖的仇还未报。 杨阿若、庞淯、张恭父子,这些为大汉守卫边塞的英雄还被困在敦煌,隔绝中外,没有援兵,没有希望。 “和鸾、颜俊、黄华。” “接下来,该算算我们的旧帐了。” 风吹城头,林荫摇动。 郭攸之看着刘云孤冷的背影,总感觉这个师弟这一年来变化太大,和四年前那个沉默寡言的少年郎,完全不一样了。 “升之,你好像变了。” 刘云侧过头去,年轻人棱角分明,颜如皓月。 一抹阴云掠过天际,黑幕被银辉驱逐,季汉的孤月已照亮天穹。 “我,从未变。” “在此战以前,我是天师道的祭酒。” “是吃百家饭长大的乞儿。” “是杀伐果决的游侠刺客。” “现在,我是守卫汉道的刘升之。” “我一直是我,今后,也只会是我。” 郭攸之目光动了动。 二人并肩望向河西,那里满是肥沃的草场,万马奔腾,川流不息。孕育在河西走廊的山丹军马场里遍地神驹,膘肥马壮。 汉武皇帝以此建立的骑兵王朝横扫匈奴,踏平八荒。 如今,只要夺回汉家的牧场。 刘备将彻底改变国运,翻飞雍凉,如凤涅槃。 历史上,刘备的凉州战略,未能实现。 诸葛亮、姜维终其一生,也没能打下凉州,在会战中,始终受制于曹魏的骑兵和斥候。 如今,局势将变。 “师弟,当初在汉川见到你的时候,我就知道你这一生注定不凡。” “天师道的命运因你改变。” “或许,大汉朝的气数也将因此战产生变动……” 刘云困惑道:“师兄,你认为,大汉朝的气数真的到头了吗?” 郭攸之毫不避讳的说道:“在此战之前,我认为已经到头了。” “但,莪在你的身上看到了希望。” 刘云不解道:“为何?” “因为……” 郭攸之看向了令居塞的西面。 一个时辰前,先零羌人在山中挖出了一块白石。 上面清晰地写着一句谶言。 “六七之际火为主。” “天下再兴卯金刀!” “刘备发兵诛无道,卯金修德为天子!” …… 汉代谶言这种东西,是找不到源头的。 或许是来自老人们的信口胡诌,也可能是街头小儿传唱的童谣。 但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 一经传播,就会迅速传遍大街小巷,人尽皆知。 刘升之在令居大捷,使得刘备政权的功名传至天下。 原本对刘备不抱希望的蜀中豪右看到了刘备身上巨大的潜力,出仕者越来越多。 也有蜀中谶学世家,开始研究这句谶言的意思。 所谓的天下再兴卯金刀,不就是刘家三兴大汉吗? 汉代六七之厄,一直是曹氏政权针对汉政权的天命碾压。 因为汉武帝时留下的谶言写了,你汉家江山拢共就四百二十年。 到了建安二十五年,天命已终,刘协必须退位。 这是曹家篡汉的舆论基础。 可到了令居之战后,舆论突然改变了。 谁都知道火德要再兴,刘家要重掌江山。 至于再兴大汉的人,叫刘备。 他发兵诛无道,修德为天子! 这跟当年中兴汉室的光武帝简直是一个模板。 于是乎,数不清的人改名为刘备。 这股改名潮,从河西一直席卷到东海,在全国范围内掀起了改名大浪潮。 …… 刚刚收到令居捷报的刘备整个人是惶恐的。 这老人手中的羽书啪的一声掉到地上。 直到黄权将羽书重新拾起,连喊了三声:“主公!” 刘备方才怅然回过神来。 原因无他。 战报,太震撼了…… “备,用兵半生。” “未曾见过如此战局。” 张飞等人紧张道。 “大兄,升之那边到底咋样了,你倒是说啊。” “唉唉唉,急死俺了。” 过于担心女婿的张飞也开始不顾礼法,快步走到刘备的案前,将羽书夺来。 只是,当他看到羽书的一瞬间,目如铜铃,哑口无言,呼吸停滞。 “翼德?” 赵云、法正等人担忧道:“河西败了?” …… 良久后,张飞放下羽书,仰头大笑。 “哈哈哈哈……” “俺这个女婿啊!打的漂亮!” “子龙、叔至、孝直,你们也看看。” 众将齐聚一处,环顾羽书,哄堂大震。 “令居一战,累计歼灭胡兵五万馀级,获生口十万,得羊百万口,牛八万只……” “而我军折兵通计不过万人。” “天啊……” “这仗是怎么打的。” “在河西生存了几百年的卢水胡,将就此灭亡了啊。” 陈到、赵云面面相觑。 法正亦是激动地咳嗽了起来。 “咳咳咳,升之席卷河右,以寡兵大破敌兵十数万。” “主公,最大的危机已解!” “升之名震九霄,诚乃古今名将未有其比也。” 张飞对自家女婿自然是赞不绝口,他一把握住刘备的肩膀,兴奋地摇晃道。 “大兄,你倒是说句话啊。” “你儿……哦,升之这小子,干得真漂亮!” “俺现在的军功都比不过他了,哈哈哈。” 赵云喜悦道:“翼德现在不仅军功比不过,谋略也不如,气力也不如了。” “有升之这样的龙婿在府,翼德大可在家抱孙子。” 诸将齐声拱手道:“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张飞喜不自胜,望着久久凝噎的刘备严肃道:“大兄,此功惊天,岂能典赏不丰。” “俺看,得上表天子,给升之一个合适的名位。” 刘备良久后,方才回过神来。 这场战役太过震撼,以至于他还以为自己仍在梦中。 “二十万河西卢水胡南下,曾经是整个陇右汉军的心病。” “升之一不要兵,二不要将。” “带着一群刚刚归附的羌人,横扫万军。” “史无前例,国士无双。” 我儿刘升之,天下无敌啊……哈哈哈。 刘备脸上的喜色再也无法遏制。 他拍案而起,大呼道。 “上表天子,擢升之行征北将军,领护羌校尉,董督河西诸军事,兼任护军如故。” “再加封食邑一千户,进封都乡侯。” 全军震动。 但无人不服。 这样的功绩,足以配得上如此封赏。 实际上,这个封赏已经是最低限度得了。 刘备时任左将军,领大司马。 按汉制,无法给与假节的权利。 也无法将刘升之提拔到重号将军。 因为汉朝正统的重号也就只有三公级将军和四方将军。 四征、四镇被提拔为重号,是曹丕时代绑定各州都督形成的制度。 蜀汉这边,一直是以汉制为准。 四征、四镇,只有在前面加了大字,例如‘征北大将军’这样的杂号大将军,才能列入重号。 汉川之战后,黄忠进封的征西将军,在刘备政权中也就属于地位稍高的杂号将军。 在往上,就是刘备本人的左将军,至此封无可封。 真正让刘升之权利得到提高的,是拥有实权的护羌校尉,和董督河西诸军事的头衔。 这相当于在河西单独分了一个战区。 使刘云成为了和关羽一样的战区司令。 羌人的事务,你自己管。 兵马粮草你自己筹措,能带出多少人,打下多少地盘,看你自己本事。 既不派监军,也不派副将。 这对于封建时代的军官而言,已经是主公能给予的最顶级的信任了。 刘备是幸运的。 因为刘升之在打出令居大捷的同时,也给曹魏方面造成了巨大的舆论危机。 “刘备发兵诛无道,卯金修德为天子!” 白石正好出现在令居。 还碰巧被羌人在战后给挖出来了。 真有那么多巧合吗? 走遍四海,阅尽人间的刘备心里对此清楚得很。 只有天师道中人会去做这种事。 这一战,不仅将刘升之的战功推到了时代的最前方。 也让刘备集团的声望彻底打响。 进位称王是需要巨大的政治成本的。 在曹操由魏公进位为王的路上,有多少腥风血雨,经过了多少权利博弈?需要多少战功和威望弹压不臣? 刘升之用此战,给刘备献上了登王的契机。 他就是要让曹操知道,即便你灭了许都朝廷,杀尽光武帝的子孙,大汉也不会倒。 在汉中,还有人能撑起大汉的天! 现在,只要再击败陇右魏军。 刘备的封王之路,就再无阻拦。 毫无疑问,刘备一直以复兴汉室为他的根基,这也是他的统治基石。 当年涿郡亭亭如盖的大树下,一路披荆斩棘磨练出的男人,已经五十多岁。 随着许都朝廷不断被曹操蚕食,汉室微弱的火光在逐渐熄灭。 如果有那么一天,许都方面扛不住曹操的压力,选择了禅让这条路。 复兴大汉就再无希望可言。 放眼天下,谁都知道曹家要篡位。 谁都知道,大汉要灭亡。 但是,如果在汉室灭亡前,在西方出现了一丝保存汉室的火种,那么仍然忠诚于汉家的儿郎们,心中就还有希望。 群臣知晓,留给大汉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必须在曹操下手之前,给刘备留下转圜的余地。 天子可以降,但大汉这杆旗帜绝不能倒。 由张飞带头谏言。 “大兄,时不我待。” “曹贼鲸吞中原,祸加至尊,虐流百姓,为保汉家,应登王位,与曹相持。” 法正亦是上前道:“汉祚中微,覆灭在即,臣,法孝直死罪,恭请主公,放下顾虑,扫平魏军过后,承高祖之志,进位汉中王!” 群臣皆曰:“我等恭请主公,扫平魏军,进位汉中王!” “大兄!” “主公!!!” 五指都在颤抖的刘备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诸位……” “此事勿要再提,备,知晓了。” 刘备紧握鸳鸯剑,拔剑出鞘,剑上倒映着老人眼中复杂的情绪。 纠结,惶恐,不安。 五味杂陈。 经历风雨几十载,刘备不是没有想到可能会有这一天。 曹操进位为王,让他越发的看清了汉室将灭的残酷现实。 刘备很害怕大汉会走到这一天,对此手足无措,怅然良久。 他志在匡扶,总对汉室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刘升之却是穿越者,他比刘备清醒的多。曹操必定要灭汉,汉室旗帜一倒,刘备便没有出兵的理由。 自时曹家拿着中原天命正统的旗号,去打割据反贼,刘备集团将陷入巨大的舆论危机。 无论如何,刘备政权都得做最坏的打算,以应对天命权柄的争夺战。 刘备沉重的呼吸着,随着目光望向河西之时。 他的顾虑在慢慢消散。 备现在不仅是益州之主,也是几个孩子的父亲。 作为父辈,哪怕汉室真有一天要灭亡,多少得给子孙留下些家业,不能让他们在受苦了。 刘备幽幽一叹,息怒不显。 “此事稍后再议,再敢言者,备绝不饶恕。” 诸将还想再劝,却听刘备喝令道。 “不必多言。” 刘备的眼中恢复了炯炯烈火。 “传令,点齐三军,诸将进发,趁河西大胜之势,席卷陇右。” “汉家的命运在此一战。” “备,偏要与天相争,势要荡平逆魏!” “出兵!”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二百章 功震天下,气煞曹贼!到头来,这是刘家麒麟儿? 炎热的季夏里,明晃晃的太阳掀起滚滚热浪。 吐着白沫的战马,无人管理,它们快步奔入渭水边,饮马河畔,汲取水分。 魏军的营垒,就立在洛门聚的村寨中和周遭的森林里。 将士们一边用棕叶制成的小扇子,轻轻地扇着风。 周遭的蚊虫,叽叽喳喳吵嚷不停。 夏日鸣蝉,聒噪不止。 空气又热又燥,还干。 关键是,在羌氐的袭击下,洛门聚的魏军又断了粮。 这让本想发动一次更大规模反击的曹真一时间手足无措。 “踏马的,狗粮官,今日又是小斛分粮!” “还给不给吃饱饭?” “滚出来,宰了你!” 士气浮躁的魏军终日咒骂,险些发生兵变。 直到曹真骑着快马,带着亲随的虎豹骑前来镇抚,诸将方才萎靡散去。 “费曜,我军还剩下多少日的存粮?” 副将无精打采的说道:“不足三日。” 艰难的局面啊!曹真长叹道:“粮草将尽,督粮官何不送粮?” “黄忠就在南安扎下了根,上一战虽则击败了他,可我军还未能根除南安的威胁。” “粮草都没有,怎么打仗?” 毌丘兴无奈的摇头道。 “我军的补给线,要通过渭水北岸的略阳、显亲两县,然后南下运输到冀县,才能向西送到洛门聚。” “本来,魏王开辟陇山道运粮,就是为了防止刘备军团沿着陈仓狭道的水路阻击魏军粮秣,结果,粮草在陇山道还是出了问题。” 原因么…… 仍在于上一任关中统帅夏侯渊。 诸将齐齐看向营中的夏侯霸。 显然这个年轻人也知道他们的意思。 “我会想办法。” 夏侯霸冷哼一声,很快拨马而去。 曹真无奈道:“仲权,莫要鲁莽!” “唉……” 夏侯渊在雍凉杀伐果决,屠杀羌氐部落老少不留。 生存在略阳、显亲的长离羌和兴国县的氐人曾经追随韩遂。 在夏侯渊派遣张郃击败马超后,他带兵横扫各部,所过多屠戮。 别看,夏侯渊对付马超、韩遂尚显吃力。 可若是没有这些汉人豪帅领导,其余的羌氐根本就不是夏侯渊的对手。 夏侯渊身为关中主帅,其实对自己的才能也很有自知之明。 遇到好对付的羌氐部落,他便亲自上阵,屠戮殆尽。 遇到难缠的马超、韩遂。 他不是让张郃带五千人打先锋,就是让阎行带兵断后。 一遇到他无法对付的敌人,他便在后干起了老本行——给张郃督粮。 反正都是降将,死了他也不心疼,赢了功名归夏侯,输了责任归张郃。 于是乎,曹操看着张郃打下来的大半个凉州,毫不客气的给夏侯渊冠上了虎步关右的威名。 这么说,其实也没毛病,因为夏侯渊屡次屠杀那些反抗能力薄弱的羌胡,的确是让他们感到了害怕。 但是这样欺软怕硬的战果,是没有含金量的。 军中将士骂他‘白地将军’。 刘备也看不起他。 带着几千人横扫凉州的张郃,反倒成了整個西线汉魏双方公认的名将。 只能说,官方文书的褒奖写得再好也没意义,因为人们心中始终是有自己的一杆秤,好坏强弱,不会全由笔杆子去衡量。 “唉……夏侯将军战死后,仲权的心理压力极大。” 曹真幽幽道:“希望他能早点从悲伤中走出来吧。” “自南安之战后,我又从襄武紧急调来了三千人,将手头的兵力增加到近万人。 “可眼下,断了粮,我军便无法南下去击败黄忠。” “这样吧……毌丘兴你和仲权二人带领三千兵马,去攻打长离羌。” “务必把粮草运回。” “等到粮秣一到,我军便开始追击黄忠。” “将黄忠余部歼灭,某便与儁义合兵,击退刘备。” 诸将整装待发,皆曰:“唯。” 可还不等毌丘兴出发,却只听一队快马自南安方向快步奔来。 骑手背后插着一支红色的鸟羽旗。 “是鸿翎急使。” “难道是河西方面的战报传来了?” 费曜面露喜色,拍手叫好。 “将军,定是刘升之被卢水胡歼灭了!” “陇右局势终得变化!” 曹真面色凝重,不置可否。 “尚不知虚实,等候消息吧。” 马上的骑手很快翻身下马,恭敬道。 “征蜀护军,金城郡传来密报。” 曹真眼神一凌,看着那骑手凝重的面色,已经察觉了事态可能再向意料之外的方向发展。 “说。” 使者双目颤抖,断断续续的说道。 “令居一战……” “刘升之枭首……五万级,生俘十万‘生口’,胡兵,尽败……” 风吹落叶,席卷一地。 呆若木鸡的曹真,只感天旋地转。 天塌了…… 曹真瞬间震动,连连向后退却了两步,呼吸不能。 他捂着发痛的额头,百思不得其解。 “二十万人的大部落,一战覆灭。” “偌大的功名白白送给了刘升之,天啊……” “这是二十万头猪吗!” 曹真以手抚膺,坐地长叹。 其余诸将在看到这份战报过后,亦是胆战心惊,脸上的笑意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震惊的无法呼吸。 尽管胡人的力量无法与魏军相比,军队中也多是牧民和奴仆。 但这可是整整二十万人啊! 就是一人一口唾沫,也该淹没令居塞了吧。 “天意啊。” 曹真仰天长叹。 他只感觉冥冥中有一股可怕的力量,已将魏军笼罩在陇右。 “河西之败,不在小也。” “魏王以羌胡强制刘备的计略,满盘皆输……” 骂名,是曹魏担着。 功名,刘备得了。 “千百年后,史书上会明明白白的记载着,我曹家串通卢水胡南下,预谋割让河湟。” “也会记载着,刘升之势如破竹,为守护汉家土地,孤注一掷,大破胡兵,摧枯拉朽,无可阻挡……” 魏国的幕僚们如同小丑一般的计略,在汉军强大的攻势下,全部瓦解。 顶着莫大压力的北伐军,摧破阴云见日升。 这一战,彻底让曹真察觉到了刘升之的可怕。 他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只觉得这份本该属于他的功名,被人夺走了。 他像是缺了一块心一般,满身绞痛,怅然若失。 事实上,这份了不起的功绩,本来的确属于曹真。 可是,曹子丹虽是人中龙凤。 他却偏偏生了一个猪犬一般的儿子。 你曹真的确能打,破卢水、挡诸葛、施陆议于严霜、奋朱然于雷霆。 然而子孙不争气又奈何,被司马懿灭了门,就别指望魏晋的史书中,能留下你的几页功绩。 “曹真啊……曹真。” “枉食君禄,枉为人臣。” “若我能早些劝诫曹文烈加强洮西守备……战局本不至于到今天这个地步。” “从洮西之战开始,我军先丢了洮西,又丢了金城、西平,然后一步步被刘升之打穿西北防线……” “一旦刘升之席卷河西诸郡,带着精锐的骑兵杀回来。” “我军最大的优势,也将荡然无存……” 看着一脸颓唐的陇右主帅,毌丘兴和费曜皆是沉闷道。 “将军,那我们还去攻打长离羌吗?” 曹真无奈的摇了摇头。 “无所谓了,我们在陇右把羌胡杀得再多,还能杀得过刘升之吗?” “唉,走吧,走吧。” “这一战过后,我军将进入全面劣势了。” …… 汉阳郡。 冀县城。 征西将军张郃与参军辛毗、汉阳太守严干等人汇聚一堂。 来自河西的战报,使得整个汉阳郡陷入了巨大的压力当中。 “没救了……” “卢水胡被打烂了……” “刘升之在半年时间里越打越强,一路横扫河湟。” “只怕过不了多久,整个河西都得丢。” 张郃无奈的苦笑着。 他只感觉,夏侯渊名不副实的虎步关右,真应该安在刘升之的头上。 “胡人指望不了了,我军得单独对抗刘备的主力军团。” 辛毗满眼忧虑:“打得过吗?陇右羌氐蜂起,我军只能艰难维持战线。” “据悉,北面的长离羌又作乱了。” “一旦刘升之大破二十万卢水胡的消息传播开来,整个陇右还未归附刘备的羌人都将因为这一战,倒戈刘备。” 雍州刺史张既深表同意:“在这个消息传开之前,得派人与南安赤亭的羌王姚迁乸、以及广魏郡的略阳氐王蒲归联络。” “我们已经不能再失去任何羌氐的支持了。” “还有陇右内的豪右,他们本就与大魏离心离德。” “一旦此战的影响波及开来,只怕他们也会暗地与刘备勾结。” 张郃点头道:“安抚羌氐,施压豪右,此事都交由德容去办。” “另外……都护将军去哪了?” 穿着一身魏国官服的严干,无奈道:“儁义是知道的。” “曹洪将军生性放纵……他去找女人了。” 冀县城,曹洪府内。 作为曹操的宗亲大将,曹洪早年颇受重用,居功甚伟。 只不过,到了战争烈度越来越强的建安末期。 曹洪的领军水平,很明显不适合带领大兵团作战。 看着年纪比他小很多的曹仁、曹真、曹休都被陆续提拔上来。 他却只能当个挂名主帅,曹洪的心中多少是有怨气的。 不过,好在此人心大,不能带兵打仗,到处敛财玩女人也行。 尤其是生存在苦寒凉州之地的妇人,性格冷倔。 当他把那些冷淡的女子,调教的乖乖裸衣跳舞的时候,曹洪心中总能有一种莫大的成就感。 “吱呀。” 门扉大开。 曹洪从一群妇人中,挑选了一位年纪幼小的女奴。 此女明眸皓齿,身体纤瘦,虽不过十三四岁年纪,却已是出落动人。 她发髻高挽,音容举止,尽显大家闺秀。 曹洪捏着少女的下巴,看着这般姿容啧啧称奇。 “没想到凉州也能有你这样的小美人。呵呵,今年,汉阳郡按魏法录取妇人充入营妓,我特地让严干把你扣下。” “你应该感谢我。” 那少女眸中冷淡,见曹洪到来,也不害怕。 因为曹洪每天都会来,带着一个个的女子离开,然后把她们羞辱的衣衫不整的送回来。 “我不是奴隶,我的父亲是为了大魏对抗马超而死的。” “你动用私法,强行将我拐来,录入奴籍,你就不怕会遭报应?” 曹洪不屑道:“那又如何?” “法便是法,你已经没入奴籍。” “今后还不知道要送给哪家军户,运气好的话,你会被赐给一个士兵,然后等他出征后,邺城的有司会将你再许配给另外的几家士兵,任人玩弄。” 曹洪威胁道:“若你侥幸能活到七十岁,便会免于被鬻之於巿,可到那时候你也已是满身癃疾残病,与死人何异?” “想开点,我曹洪虽姬妾成群,却不会放过碗里的任何一粒米饭。” “你若听话点,好生伺候,说不定莪大发慈悲,纳你为妾。” 对于多数被强行录入奴籍的苦命妇人而言,被高级军官看上,纳为小妾,已经是她们最好的结局。 卖入宫廷当婢女,也有几率像曹叡一朝的郭皇后那样,从一介宫人荣登大殿,可惜这个概率实在太低了。 这个少女显然是不希望走任何一条路的。 她望着曹洪越来越近的手掌,眼神一冷:“你碰了我,会后悔。” 曹洪眼神火热,粗暴的将姑娘直接抱回房中。 “呵呵,那得试试才知道。” 曹洪是幸运的。 因为他强行纳为己有的这个小妾,的确是书香门第出身。 她的父亲正是建安年间最后的一任凉州刺史——韦康。 …… 暗夜间,汉阳风波诡谲。 “州君的女儿有线索了吗?” 屋舍中,一抹烛影点亮。 手持着油盏,缓缓落座的中年男子名为赵衢。 而他面前的文弱书生,名为梁宽。 “据传,昨日有两名魏军鬼鬼祟祟的跟在她的身后。” “然后,人就不见了。” 南安人赵衢、安定人梁宽,和杨阜、姜叙、尹奉、赵昂都是韦康的故吏。 马超当年兵败潼关,攻袭陇右,并杀死韦康。 夏侯渊不敌马超,放弃汉阳。 正是这些人聚众起兵,将马超驱逐,为旧主报仇。 “踏马的,定是曹洪!” “此人自从来了陇右后,没有一日不在奸淫女子。” “他胆子可真大,居然敢把手伸到州君的女儿身上!” 赵衢大怒而起。 “我这就联络旧部,宰了他个狗贼。” “且慢!” 梁宽快步拦在赵衢的面前。 “赵兄,莫要急躁。” “你也不想想,为何曹真把杨义山等人全都调出去坚守前线,却留我们二人在冀县?” 赵衢思虑片刻,缓缓落座。 “因为他们都是汉阳人,曹操担心他们带着族人在汉阳倒戈刘备。” “所以,故意把他们调出去守住各城,却把人质牢牢掌控。” “我们二人在汉阳没有根基,又远离了南安、安定,曹贼对我等防范的很啊。” 梁宽微微颔首。 凉州这地方,还跟其他的州郡不一样。 曹操把凉州的名字都给省了,直接让雍州兼并了凉州各郡。 这不仅是阻断了凉州豪右出仕的渠道,也意味着曹家对这些豪右甚是提防。 实际上,纵观三国全程,能从凉州走入魏国朝堂的人,也就只有杨阜、鲁芝等寥寥数人,根本超不过五指之数…… 曹操甚至不屑于去控制凉州势力的人质。 因为这里的地方豪右基本不会有资格担任各郡的太守,掀不起大浪。 也就是在曹真总督陇右兵事过后,才将汉阳豪右分散到前线驻守,把人质控制在冀县。 可这也没啥大用…… 建安十九年,为了对抗马超,汉阳豪右的家里人都快被马超杀绝了,他们还是要为韦康报仇。 曹真在挟持一次,也没有意义。 只要汉阳豪右真心想反,魏军就是把人质杀光了,也不会影响局面。 冷静下来的赵衢,知晓此事事关重大。 他们这些人都是韦康的故吏,而韦康的举主又是荀彧。 光是蒙上这一层关系,他们在魏国就很难混出名堂。 赵衢也担心鲁莽行事,牵连了其他亲友,只得无奈道。 “杨义山,姜伯奕等人怎么想?” 梁宽谨慎的打开屋门,确认门外没有校事府的细作后,方才开口道。 “曹贼暴虐,汉阳百姓深受其害,羌氐四下作乱,我等也不能独善其身。” “建安十九年,曹操欲大举迁民以充河北,引得陇西、汉阳、南安百姓四处逃难,若无张既安抚,只怕这里的百姓早就跑光了。” “说实话,两年前,曹操怎么戏耍我们的,你也不是不清楚,夏侯渊明明都带兵来到汉阳了,可他偏偏坐视我军与马超两败俱伤,也不愿帮我军歼灭马超。” “凉州人不是没想过投靠魏国,可是结局让我等何其寒心啊,眼下刘备带大军席卷陇右,若是能将曹贼驱逐出境,何乐不为?” 赵衢目光凝滞了片刻。 “问题还在马超身上。” “此人是刘备麾下的大将,我等若投奔刘备,岂不受制于他?” “未必。”梁宽思索道:“姜伯奕早早就让姜维随同刘升之入蜀,姜维与诸葛亮关系甚好。” “而杨义山,也在武都暗中帮助刘升之安养百姓。” “说不定,这步棋能让我等在刘使君麾下,多一个立足之地。” “更何况,刘升之何许人也,你我所知,此人义薄云天,与姜家、杨家关系都很好。” “此人连败曹家诸将,声震河右,手握雄兵,有他当靠山,料想马家也不敢为难我们。” 赵衢闻言称是:“你这么说,我倒是想起来了。” “自五月以来,蜀人并未强攻各处要塞,只抓住机会和张郃野战。” “汉阳儿郎的抵抗也不紧密,说不定杨义山、姜伯奕已经和刘备暗中了达成某种协定。” 梁宽呼了口气:“魏法有云:围城百日后,援兵不至,则开城无罪!” “希望曹操能遵守承诺。” “哈?”赵衢笑了:“指望曹操信守法令,岂不是与虎谋皮?” “保险起见,我等还是得早做打算,提前将人质救出才好。” “曹贼,敌视我等,又侵犯州君的女儿,此仇不报,凉州儿郎誓不为人!” 赵衢、梁宽一边筹谋计略,一面向驻守各地的汉阳豪右发去密信。 由令居之战掀起的狂风,左右了陇右的局势。 反叛的火焰已经在陇右各地燃烧。 羌人、氐人、汉人豪右,全都加入了对抗曹军的阵营。 现在最困扰魏军的不是刘备的野战兵团。 而是无穷无尽的治安战。 陇右的七万魏军在羌氐起义地打击下,北部的战线不断缩水。 南部也遭到了汉军野战兵团的反扑。 曹真、张郃再有才干,也只能艰难的守卫在渭水防线上。 他们一边要打击从陇山道劫粮的长离羌,还要一边应对张飞、黄忠、马超三部的进攻。 魏军的近况越发严峻。 远在长安的曹操也能从魏军的战报中看出张郃面临的窘境。 刘晔喜悦道:“魏王,陇右捷报,曹真将军派遣毌丘兴、夏侯霸击败了长离羌。” “羌人狼狈逃散,我大魏又胜一战。” 呵…… 曹操奸诈的眸子,一眼便看穿了障眼法。 战报写得再好,也没用。 战线可是不会骗人的。 报喜不报忧,一直是人类历史文书中的精髓。 从史书中不难发现,有时候一场战役结束后,双方都会宣称自己获得了胜利,这种事情可谓是稀松平常。 赤壁之战后,曹操无视孙刘,直接宣告满朝,天下太平,世界安定。 孙权方的史书说赤壁之战完全是孙家打的,刘备在文中就像个胆怯的小丑。 刘备方说赤壁之战是刘家打的,跟周瑜不沾边。 另外诸如,庞统在雒城下战死后,整个魏国统治区内到处谣传战死的是刘备种种…… 这类舆论战太多了。 总之,营造战争神话抢占舆论高地,无论在古代还是现代都很重要。 陈庆之的白袍神话,刘秀的昆阳陨石,属于是造势到了极点的产物。 换到三国来看,营造张辽的合肥神话,以及汉川之战后,对赵云在汉水破敌的大加宣传,就显得非常有必要了。 这一类战争故事,比起上一个档次的神话,魔改的程度要低很多,也的确是宣传部门根据事实写的。 陈寿很少骗人……因为,被神话过的战役,一般都不会记载敌人的战损数字。 最多加上个,破之,大破之,星散流离,死者甚众之类的话语。 至于,到底是什么战果,只能由后人自己猜测了。 现在曹操看着陇右发来的捷报,也是有种被绕在云里雾里的感觉。 大破长离羌,到底杀了多少人……你哪怕按照旧制,把敌人的首级以一当十来算,也不是不行啊。 光写个大破之,意思就是把人吓跑了呗。 “以后这类战报,不必给孤看。” “拿下去吧。” 刘晔拱手道:“唯。” 不多时,曹操又想到河西战局。 “自刘升之与卢水胡交锋,有些时日了。” “可有消息?” 司马懿陪笑道:“有魏王坐镇西陲,胡人岂敢不奋力效死?” “依我看,二十万胡兵大破刘升之,攻入金城郡的消息,就在这两天了。” 曹操从胡床上起身,活动了一下拳脚:“如此甚好……甚好。” “呵呵,此儿往岁在汉川可是没少让孤动怒。” “此番攻克河湟,刘备将败。” “不日,孤将亲领大军,直指汉中,一口气扫略巴蜀。” 幕僚们纷纷恭贺:“魏王威武!” 装备精良,军容肃穆的魏军中亦传来了呼声。 “天祚大魏!” “世受永昌!” 好消息到此为止了。 长安城外,快马疾驰。 从陇右传来的羽书,一路过关,直达魏王府邸。 “报!” “魏王,河西急报!” 正处于喜悦之中的曹操,蓦然回首。 长安,宫门外,羽檄交驰,鸿翎急使快步上殿。 曹操眉头一皱。 “又怎么了?” 使者伏跪在地,满头是汗。 蒋济急忙骂道:“愣着干什么,魏王问你话,你听不到吗?” 那信使哆嗦道:“回魏王,说真话,还是假话……” 曹操怒火中烧:“废话!当然是真话,孤征战半生,几经蹉跎,有什么话不能听的!” “孤让你说,你就说!” 吓得浑身趴在地上的信使,手捧封检,万死不敢:“魏王,下官死罪!” “还请他人转读。” 望着鸿翎急使手中递来的封检,谁人敢接。 恐怖的气氛已经在大殿蔓延,万一是败报,惹恼了兴头上的曹操,他们有九条命都不够杀。 “蒋济!你去……” 早已听到风声的司马懿抖了抖蒋济的肩膀。 这人又一把将刘晔推向前去。 “给刘子扬!” 刘晔冷冷的瞪了一眼蒋济,转头看向董昭、程昱。 这两人全都默默回头,嚼着肉干佯装不知。 等到曹操回过头来,手足无措的刘晔只得上前接过封检。 拆开封泥和上面的丝线之时,刘晔手抖如筛,心里头七上八下。 “刘升之啊……刘升之,你可千万别惹出乱子来啊。” 深深吸气的刘晔,刚要拆开封检中的机关,等不及的曹操却一把拽去。 “让孤看看。” “区区一个乞儿,一个贱奴,他有什么本事,把你们吓成这样!” “孤就不信,他刘升之还能翻了天了!” 曹操迅速看向封检之中的木牍,狐眼一眯,口中默念道。 “令居之战,蜀寇克之……” 八个字,够简略了,省略了战胜者的一切信息。 连刘升之的名字都没有提。 甚至不敢写大胜,大破之,只写了一个较为中性的‘克’字。 校事府的人办事,真是滴水不漏~ 可饶是如此,本就多疑的曹操对令居之战却越发好奇了。 他一脚踹翻面前的鸿翎急使,暴怒道:“孤要看详细的战损!” “谁克谁,到底杀了多少人!战况现在如何,别瞒了,给孤拿来!” “许褚,将此人拖下去,斩!” 那信使吓得浑身颤抖,惶恐道:“下官死罪!下官死罪,魏王饶命啊!” …… 躲在帐后不敢呼吸的卢洪、赵达二人此刻是绝望的。 一直以来,校事府的刺奸都备有两份战报。 一份是给朝廷看的。 一份是私下里给曹操看得。 “这个驿人比较走运,给魏王看了前面那份,最多只是被杀,不至于灭族。” “我们可就惨了,魏王要是知道了这个消息,我俩可就麻烦大了。” 卢洪恼怒到:“我能如何?魏王要听真话,我能不给吗?” 赵达哆嗦道:“那,您去送?” “别想了,要死一起死!” 肥胖的卢洪一扒拉着赵达来到了曹操面前,二人伏地道。 “魏王,在下死罪。” “这是正午,金城郡的细作传来的密信。” 曹操看着封检上脱落的封泥,眼神一凌:“你们看过了?” 卢洪惶恐道:“魏王,因为军情紧急……所以。” 曹操冷哼了一声。 校事府的人是他养的家犬,对曹家绝对忠诚,平常的机密文件都是这二人负责处置的。 二人也会根据曹操的心情好坏在适合的时间呈上战报。 “你们这十多年来,细致入微,除了吕玲绮一事以外,未曾犯过错。” “孤懒得看了……老实说吧,战况到底如何了?” 卢洪、赵达对视一眼,双双将头磕到冰冷的地板上,满带着哭腔求饶道。 “魏王,下官死罪!” “蜀寇在令居塞大破卢水胡。” “刘升之枭首五万级,生俘‘生口’近十万,卢水胡灭亡……” 天崩地裂啊…… 五大谋士齐声抬头。 “怎会如此……” 程昱手中的肉干啪嗒啪嗒的散落一地。 董昭眉头的皱纹亦如蚯蚓一般上下窜动。 “不可能……卢洪、赵达,你们是不是看错了?” 谋士们一把将封检夺来,定睛一看,只感天旋地转。 “真如贾文和所说,羌胡成了刘升之的养料了……他现在是越打越强啊。” “天啊……刘升之此战过后,名震天下,席卷河右,只怕不可受制。” 刘晔无奈道:“最可怕的是,他的兵团只损失了五分之一。” “稍作休整,他便会直捣河西四郡,到时候攻占了河西马场,卷万骑而归……真是可怕的后果。” 谋士们你一言,我一语,句句惊心。 情绪已经累加到极致的曹操如同火山爆发般,朝着谋士们大声嘶吼。 “啊!!!” 虎吼声落。 谋士们心下震恐,连忙匍匐在地。 “说的这么激动,你们以为再给孤报喜呢!” “刘升之!” “刘升之!” “刘升之!” “孤这辈子做的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没有把整个徐州人全部屠尽!” “留下你这个祸患,孤错了……孤犯了大错!” 盛怒之下的曹操,不知道会干出什么样的事情,他信步穿越了跪在地上的众人,拂袖而去。 一阵阴风刮过,满堂冷汗四溢。 “虎侯,快跟去看看!” 机敏的司马懿连忙提示。 现在也就只有许褚敢跟在曹操身后了。 长安城,巍峨的城楼上,曹操气得呼吸都在颤抖。 熟悉的脚步声在身后回荡,他并未回头。 长安城下,早已不似西汉时期的富丽堂皇。 城中百业凋敝,生灵涂炭。 偶有小儿在街头传唱童谣,皆曰:“六七之际火为主。” “天下再兴卯金刀!” “刘备发兵诛无道,卯金修德为天子!” 谶言都传到长安来了…… 街头小儿,皆是自称:“我正是刘备!” “我也叫刘备!” “我小名叫刘备!” “我不仅名字里有备,小名里还有个德字!” 荒唐啊! 盛怒的曹操,眼神奸诈而阴狠,还不等他下令。 虎卫军已经冲到城下,将这些孩童个个剁成碎肉。 许褚收回了鲜血淋漓的缳首刀,拱手道:“魏王,城内凡是叫刘备的,都已经被我们杀了。” “可真正的刘备,还没死!” 曹操是玩弄谶言的行家,他最清楚这些谶言是怎么来的。 “只要刘备不死,这些图谶就不会消失。” “天下就会有无数人改名为刘备!” “呵呵,虎侯,你信不信,现在就算是在邺城里,也会有人主动改名换姓。” 许褚摇头道:“但他们都会死。” “只有真正的刘备,才敢正面与魏王为敌。” “没错。”曹操望向陇右,气息越发沉重。 “孤与刘备年轻时就在洛阳打过交道。” “认识他足足二十七年了。” “这二十七年里,孤一次又一次的将他碾碎。” “怎么自从遇到个刘升之过后,偏偏一切都这么不顺了。” “刘升之,是孤的克星吗?” 许褚不敢多说,只是想到了一件让他感到奇怪的事情。 “魏王,您还记得,在潼关之战时,曾经有个刺客潜入虎卫军中,想要刺杀大王吗?” 曹操的目光逐渐紧锁:“好像有这回事,虎侯为何突然说这些话?” 许褚一直被人认为是憨厚而鲁莽之人。 可是能担当曹操身旁的亲卫,几十年不曾让曹操的安保出差错。 这样的人,岂能粗心大意? “那人用的剑招,俺还记得。” “当初在沔南渡,俺跟刘升之交手的时候,就察觉这人的身影有些熟悉。” 曹操深吸了一口气:“虎侯的意思是,刘升之就是当年的刺客。” 许褚的话就说到这里,他很懂分寸。 “大王,俺告退了。” 静静地在长安城楼吹着晚风的曹操,慢慢平静下来,回忆起了当年旧事。 一个乞儿,明知汉川之战,九死一生,他没有理由带着一百个人来送死。 就算是为了拯救张鲁,他也应该保护张鲁离开,一起投奔刘备。 之所以死守南郑,对抗数倍于己的曹军,也不愿逃走,只有一种可能。 此人很恨曹操,恨到了不惜身命的地步。 “此儿是徐州、彭城国、广戚县、刘氏乡人,建安元年生人。” “刘备在建安元年担任徐州牧,然后跟袁术争夺广陵,被吕布夺了徐州。” “按理说,两人应该没有任何交际才对。” “为何刘备会如此大胆的让一个刚刚归附的米贼担任一方统帅……他就不怕,刘升之占据河西,尾大不掉?” “嘶,难不成这其中还真有什么隐情……” 满眼狐疑的曹操突然产生了一个诡异的想法。 他不断的摩挲着手指,尽量抚平不安的情绪。 如果这个猜想是真的,那么这一战就不仅是魏军战败这么简单,或许更会牵扯到曹家的命运。 “传画工,把刘升之的画像拿来。” “另外,子扬、仲达,你们二人给孤去邺城校事府,好生调查有关刘升之的一切卷宗。” “孤倒要看看,这个刘升之,到底还有什么身份。”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二百零一章 奉衣带诏讨贼!朕请大汉将星刘升之,扫北! 战争的余波和负面影响,往往会在战争结束后体现出来。 二十万卢水胡人的大崩溃,使得刘升之的大名从祁连山一直传到东北,几乎无人不知。 一颗将星在天空中冉冉升起。 彼时,仍在汉中督造邸阁,转运军粮的诸葛亮,正默默的看向天穹。 他手握羽扇,一身白衣胜雪,俊伟的面庞上也缓缓露出了平静的笑容。 “升之,胜了。” “一战平卢水,自此割去河西诸侯一臂。” “倘若来日,兵发张掖,夺得马场,大汉的铁蹄,将摧垮一切。” “他是个天生的将才啊。” 马谡是刚从成都来的。 由董和下令,让他带着三蜀的各处粮草军械信息,前来给诸葛亮汇报。 这些繁琐的工作,在董和还在世时,不会全部压在诸葛亮的身上。 “军师,你很久没有这样笑过了。” 诸葛亮回过头来,看向换上了杂黄色袍服的马谡。 按大汉典制五色服,季夏五行属土,谊穿黄色。 但马谡不是皇亲,只能穿杂黄。 “亮,当然高兴。” 诸葛亮回道:“自赤壁之战后,我军很少与曹操进行大兵团会战。” “往岁汉川之战,太过匆忙,主公准备不周,全赖升之死守汉川,才能在定军山击败曹军。” “如今蜀中人士养兵秣马,五月出师,讨虏汉阳。” “升之又亲率元戎,打下河湟,剑指河右。” “我军占尽先机,饶是曹操举天下而来,亦难取胜。” 马谡闻言心惊:“升之竟如此了得?仅率万余偏师,连战连克。” “往岁听闻他仰赖坚城,击退曹军,还未觉惊奇。” “却不料,攻城克寨也这般厉害?” 有很多机密信息,像马谡这样的幕僚是绝对不清楚的。 在年关时节军议之时,只有诸葛亮、张飞、马超等关键将领知晓凉州战略,余者皆是对此一概不知。 刘云和法正带偏师同时出兵,刘备又屡次摆出障眼法。 魏军也不知道,哪一路才是刘备的主力。 等到刘备亲率五万大军进入汉阳过后,曹真才意识到刘升之手中的只是偏师。 事实也是如此,刘升之的任务就是去吸引魏军,以掩护刘备军团的侧翼。 只不过,由于北伐军的进度过于迅猛,把偏师打成了主力,一路狂飙突进,还超额完成了任务。 这也是最让诸葛亮惊喜的事情。 “战局至此,幼常,还认为升之带的是偏师吗?” 马谡不解道:“不是偏师,是什么?他手头上的精兵也就不到一万人啊。” “真的只是一万士卒吗?”诸葛亮悠悠一笑。 “来自汉川的百战鬼卒,十里挑一选出五部飞军,精通西凉事物的马家骑兵……” “还有王平、张嶷、句扶、庞德,哪一个不是能独当一面的军官。” “他带的不是一万士兵,而是一個足矣扩充数倍的军官团。” 马谡瞬间惊醒。 “也就是说……升之才是主力?” 唉…… 马谡的资质其实并不是很高,在荆州派的人才之中,诸葛亮首屈一指,其次便是马良。 之所以马谡能担任成都令这样京畿要职,也是与马良在荆州派中的地位有关。 “亮给你讲个故事吧。” “四百年前,楚汉争霸。” “高祖亲率大军阻击项羽军团于成皋、荥阳之间。” “大将军韩信率部北上,灭赵代,平齐国,最后携大军,与高祖合力,覆灭西楚。” “你说韩信是主力,还是高祖是主力?” 诸葛亮轻摇羽扇,幽幽道:“答曰,都是主力。” “一开始,我军核定的主力便是主公本人,只不过战斗的过程中发生了变数,孙权象征性的出兵过后,便撤回江东,压力都在陇右、河西。” “现在我军根本没有主力,或者说……两支军队都被迫成主力,升之在莫大的压力下,必须打出足以弥补东线缺失的战果,我军才可能赢。” 看似简单的布局,背后隐藏的博弈其实是数不胜数的。 莫看刘升之表面上风轻云淡。 这其中扛着多大的压力,只有他自己知道。 “弱冠之年,便统帅数万大军,建功立业,升之,诚可叹也。”马谡感慨道。 “吴军兵退,陇右压力如此之大,在下以为,当请关将军直指宛洛,如此岂不正合军师计略?”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诸葛亮摇头道:“亮当年人在草庐,也未曾知世事如此之艰啊。” “关将军的荆州兵本就不多,还要积年累月的加固江陵城,他是动不了的。” “往岁才湘水划界,孙夫人企图挟持阿斗回江东也没多久。” “主公入蜀后,又娶了吴夫人为妻,两家已生嫌隙。” 诸葛亮很希望孙刘联盟能走到最后,两家内斗,只会损害彼此的国力,让本就强大的曹家白白得逞。 可万一,真到了要决裂的那一天。 那将是决定三家命运的总决战了。 “幼常,世事无常,人心难测啊……” 实际上,正如诸葛亮所说,联姻解除的那一刻,孙刘联盟已经名存实亡。 两家为了争夺益州,闹了好几年,刘备取益州,孙权不甘心就来争荆州,若非曹军大兵压境,在去年就该刀兵相见了。 好在,诸葛亮、鲁肃、诸葛瑾这样的联盟派人士,彼此关系都还不错。 孙权此刻也还没有彻底糊涂。 至少明面上还能维持着两家的合作。 但是么……这背地里的勾心斗角,会不会随着凉州大战而产生变动,犹未可知也。 刘备若是输了,什么都好说,两家自然安泰。 若是赢了,那孙权来争荆州,也是有口实的。 你刘备亲口承诺,得了凉州就还荆州。 如果不还,那我孙家暗中恢复与曹家的联姻,也是没问题的吧? 凉州的大战旷日持久。 荆州的阴云已经在酿造变乱的风暴了。 压力不仅抗在刘备头上,关羽这边的压力也从来不少。 …… 益州,成都。 一双明眸善睐的眼睛,不断地盯着张鲁手中的饴糖。 “阿翁,给我吃点。” “给我!给我!” “去去去……你上次偷了老夫的金饼给升之买锦衣,老夫还没与你计较呢。” “这是惩罚。” 张鲁一边拂袖阻挠着张琪瑛,一边将饴糖一口吞进肚中,大笑道。 “你看,没了……” “啊?阿翁!!!你真小气!” 圣女大人气不打一处来,恼火的冲出门去,一溜烟儿又跑不见了。 迎面被撞了个趔趄的张卫,蓦然回头:“唉,侄女儿,你去哪?” “有好消息啊。” “哼,我不听!不听!” 望着小丫头已经远去,张鲁瞄了一眼,然后把藏在食盒下方的饴糖和石蜜全部拿出,招手大笑道。 “来来来,烦人的丫头走了,咱们兄弟慢慢吃。” 张卫捧腹大笑:“大兄,你啊!哈哈哈。” 天师道的氛围,是乱世中的一抹光。 也无外乎,刘云明明是个唯物主义者,却很喜欢和张鲁等人相处了。 说及在成都进入养老模式的张天师,他每天最大的乐趣就是去赤里街,买些南中特产。 他这天师府中,堆满了车渠、玛瑙、珊瑚、琳碧、罽宝、明珠、玳瑁、虎魄、琉璃。 奇珍异宝数不胜数。 一开始,张鲁还想着投奔刘备后,自己一介诸侯的身份很有可能受到拘束。 所以,处处小心,事事谨慎,言必称:要回巴西郡养老。 可是,真习惯了成都的富丽堂皇过后,还真舍不得去钻进大山。 因为刘升之和刘备的关系,刘备对张鲁也表现的十分亲善,只让他把成都当成自己家。 毕竟没有张鲁一家,自己这亲儿子估计早不知道死多少次了。 张鲁习惯后,倒也是真不客气,他的关门弟子,是蜀中年轻人之首,天师道的上三治大祭酒,还有可能成为刘备政权的储君。 他本人是言传身教的授业恩师,小女儿是青梅竹马。 张鲁人又和气,跟荆州人、元老派全混开了,和东州人的仇怨解了,与西凉马家的矛盾除了。 妥妥的完美关系链啊。 靠着大树好乘凉,我张鲁有个能征善战的好弟子,生活过的奢华点,怎么了?就问你怎么了??? 天师道,之前是人人喊打的米贼,入蜀后反倒成为了蜀中各派之间磨合的桥梁。 这与张鲁的高情商有很大关系。 “大兄,你看,这是今岁,蒙秦治——治头大祭酒王盛,本竹治——治头大祭酒黄长传来的密信。” “我们天师道的教徒,已经进入益州郡。” 张鲁闻言大喜。 说老实话,他对打仗、治国一点兴趣都没有。 唯一的爱好,就是捏着张道陵的老本,不断教化百姓加入天师道。 自从灵关道打通过后,刘备政权不断向南中渗透。 仰仗于天师道的教义,在笃行鬼神的蛮夷之中,西南道教的传播教化的速度极快。 越巂郡在这半年里成为了天师道向南传教的基地。 在当地豪帅的带领下,几个大祭酒将治所一路迁徙向南,最远的已经快到达滇池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张鲁,自然是最高兴的。 他本就没什么野心,只想看着天师道的教徒遍布四海。 如今军事压力早已解除,大事儿就交给刘升之、郭攸之、张琪瑛三人裁决。 他这个天师,享受万人追捧就好。 “善,对了,升之怎么样了?” 张卫笑道:“你还不清楚他的本事?” “这半年来,升之横扫河右,名震天下。” “三日前,从汉中加急羽书,传来密信。” “升之一战攻破二十万卢水胡,刘使君加封他行征北将军,领护羌校尉,董督河右诸军事啊。” 一连串头衔,听得张鲁头晕目眩。 只不过听到自己的弟子,如此给天师道长脸,张鲁脸上的笑意是收不住的。 “哈哈哈……善,善!我这关门弟子,破曹休,败郭淮、屠麹演,扫河湟、灭卢水,虎步关右,当真天下无敌!” “今日,当浮一大白!” 张卫也欣喜道:“好,我的腿伤也早就好了。” “今日,与大兄不醉不归!” 两兄弟一边吃着饴糖,一边饮酒大笑。 还不等片刻过去,却只听张鲁的屋中传来了陶器碎裂的响声。 啪嗒…… 张卫放下羽殇,冷嘶了一声:“大兄,屋中有老鼠?” “坏了!” 张鲁眼神一惊:“何止是老鼠,是只大老鼠啊!” “我房门忘关了!” 张鲁蹑手蹑脚的冲出门去:“唉唉唉……女儿,把老夫的金饼放下!放下!饴糖还有,老夫骗你的!” “你这个家贼啊!!!” …… 成都,少城。 张征虏府邸前。 一条鹿车停滞。 手握着小竹篮的张琪瑛快步跳下鹿车,付完了佣金过后,便直入府中。 门口的小厮早已经熟悉了她的存在。 这个不尊礼法的天师道小圣女,一开始还跟张家的大小姐玩不来。 可时间一长,她也习惯了张莺莺的性格。 这位出身名门,典雅温驯的少女与她同龄。 在马云禄去凉州后,便主动与张琪瑛接近,打听着刘云的过往事迹。 张琪瑛虽然讨厌她一直接近师兄,但最后发现这丫头心思颇为纯善之后,眼中的芥蒂也少了几分。 “莺莺,与我尝尝巴东送来的蜜桔。” 张琪瑛熟练地放下竹篮,掀开幕布,圆润透亮的橘子便现出本相。 只不过,彼时的张莺莺并未回头,纤细的皓腕,反倒继续操弄着手中的女红。 张琪瑛看她愣了神,也凑上前去。 “莺莺!” “呀!” 那少女心下一颤,扶风弱柳般的腰肢被张琪瑛一挠,吓得她眸光一闪。 张琪瑛就搂着少女的纤细腰肢,观察着张莺莺的神情。 这少女气质无双,浑然天成,酥胸圆润,细腿修长,赛雪欺霜的肌肤上晶莹红润,一身妖娆的曲线近乎完美无缺。 只可惜,这般俏丽风韵,全被外边的直裾给遮掩了。 圣女大人,又低头看了看自己。 嗯…… 真如,山丘对平原,怎一个小字了得。 她伸出手去掐了掐张莺莺身前丰腴之物,暗自叹了口气。 师兄肯定不喜欢女胖子!我说的! “琪瑛……别闹。” 张莺莺面颊羞红,连忙起身揽着张琪瑛的藕臂。 心道是:这丫头啊,比云禄还自来熟。 “好啦,刚才在想事情,现在陪你吃橘子。” 二女端坐在食案之前。 张琪瑛心里头憋着暗火,默默地剥着橘子,一直盯着张莺莺的胸口,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剥的橘子,纤毫不染,直到所有的橘丝全部被剥完,她也不吃。 只是像小山一般堆在食盒中,在阳光的照射下,个个晶莹透亮。 窗棂外,一直红熊猫在屋檐上攀爬。 红腹锦鸡从天空中翱翔而下,落到了少女的肩头。 她拨开一牙儿橘子,送到了鸟儿的口中,酸的鸟儿直摇头,张琪瑛眼波暗敛,嘴角瞬间撅了起来。 见此情景。 张莺莺嘴角露出了一抹淡雅的笑容,少女目若秋水凝波,端庄而不失仪。 “巴东素来产橘,大汉设有橘官,鱼复县、朐忍县的橘圃,年年丰沃。” “可如今方到季夏末,南市还买不到橘子呢。” 张琪瑛把玩着手中的柑橘,无精打采的说道:“天师道在巴地有祭酒。” “往岁,三蜀因豪右断供而缺盐,便是三巴的大祭酒们解决的难题。” “这些橘子,亦是祭酒们特地送来给阿翁的。” 张莺莺轻点螓首,手拢云鬓,一头青丝又饶过耳旁,露出银月细耳。 “自从刘郎北上凉州过后,圣女一直闷闷不乐。” “我看,圣女是想刘郎了吧?” “你若是想他,就直说嘛,这里也没有天师道的教徒,哭起来不丢人。” 张琪瑛本就郁闷,听到张莺莺说出这句话,直接从榻上一跃而起,扑在她柔软的胸怀中,嚎啕大哭。 “我想师兄……我好想师兄。” “听说,河西的卢水胡有二十多万。” “比汉川之战的曹兵还多。” “你说师兄会不会死啊……我害怕,每天都睡不着觉。” “嗯嗯嗯嗯,呜呜呜呜……” 晶莹白皙的泪水从少女陶瓷般的娃娃脸上滚落而出,滑到张莺莺的胸脯上的锦绣衣间,阳光照射下,尽是流光溢彩。 “好啦,好啦……”哭过半响后,张莺莺一边安抚,一边拉着圣女来到她刚刚绣完的旌旗前。 “圣女,你好看看,这是什么?” 揉着双眼的张琪瑛呜咽道:“能是什么?蜀锦呗。” “不是……”张莺莺解释道。 “是一面旌旗。” “旗是虎幡旗,意欲着凉州在西,按汉五行,西方属金,瑞兽为虎。” “字为:大汉行征北将军·刘!” “谁是征北将军啊……”张琪瑛和他老爹一样,对兵事全然不感兴趣。 反倒是张家因为张飞出征在外,一直留心陇右和河西战局。 每每有消息从前线传来,张莺莺都会留心有没有刘云的动静。 “圣女还不知道吧。” “刘郎在令居塞一战,大破胡兵二十万。” “如今已被刘使君加封为——行征北将军!” 在官号前加一个‘行’字,表示暂领,并非常设职务。 这也是刘备有意在战后把刘升之重新调回中央掌兵。 只不过,对于张琪瑛而言,受封什么官职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师兄赢了! “莺莺,真的赢了?” 张莺莺颔首道:“千真万确,是军师将军亲自写给蜀郡太守杨洪的文书。” “刘郎越关山,渡黄河,横戈奋勇,气吞万里如虎。” “许靖的月旦评所言不错,沔南之士,当真无出其右。” 激动地张琪瑛一把抱住张莺莺,完成月牙般的小眼睛里,藏满了欢喜。 “太好了……我不管师兄当什么将军。” “他只要平安就好。” “平安就好……” 张莺莺学者刘云的动作,轻轻摸着张琪瑛的小脑袋。 这一下子,就像是开启了什么机关一样,张琪瑛真的老实了下来。 “所以说,圣女不要再为刘郎担心。” “这几个月里,我还另绣了一面旌旗,你且过来看看。” 张琪瑛定睛一看。 旌旗上的大字,锦绣纹饰,龙飞凤舞,气势席卷周天。 “克复凉州……” “好!好一个克复凉州啊。” “有莺莺这句话,师兄一定能打倒一切敌人。” 张莺莺莞尔一笑道:“那莪们就把这两面旌旗,派快马送去河西。” “刘郎看到后,一定会很高兴。” 嗯? 圣女眼神一转,突然反应了过来。 难怪这半年来,张莺莺一直不出门,还老问刘云过去的经历,原来在憋大招啊! “什么刘郎!叫的这么亲密干嘛!” “那是我师兄!!!” “我的!我的!!!” “莺莺,你别跑!” 阳光下,少女轻笑追逐。 慵懒的两只红熊猫靠在窗棂上,乏味的打了个哈切。 红腹锦鸡则趁人不在,叼起了一只橘子,展开鸟翼,鸢飞在天。 鸟儿俯瞰成都,肆意翱翔。 钻入大山的一刹那,便不见了踪迹。 …… 豫州,许昌宫。 按照惯例。 掌控着天子的曹氏,能对任何政权进行舆论打击。 只要天子下诏,就是黑的,也能说成白的。 “陛下……魏王的意思,你应该很明白了。” “逆贼刘升之,流篡河湟之间,欺压羌胡为乐,让我大汉边郡,民生凋敝,生灵涂炭。” “令居一战,我大汉将士星散流离,便是投降者,也被刘升之斩尽杀绝。” “蜀人在河西屠戮妇孺,刀劈幼婴,奸淫童女为乐,屠宰老弱为常。” “如此恶行,人神共愤,陛下岂能吝啬笔墨,而不使天下知之?” 幽静的宫殿中。 黑影蒙蒙。 外部甲士环绕,内无亲随相伴。 刘协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跟曹操虚与委蛇了二十一年。 作为一个傀儡,他的情绪早已能收放自如。 哪怕他面前站着的正是亲手杀害伏皇后的死仇,刘协依旧是面不改色。 没错,刘协不能反抗曹氏的任何决定。 但是对这些曹家的忠犬,他极尽揶揄。 “御史大夫华歆,华子鱼……太尉陈球是你恩师,卢植、郑玄、管宁是你的同门。” “与这些高风亮节的名士想比,你可真算是‘渊清玉洁,有礼有法’啊……” 刘协看着满脸黑线的华歆,越说心里越解气。 “哈哈哈,对了,听说华子鱼好养名,魏王每年赏赐给魏国官卿无数‘生口’以供淫乐,唯有你把‘生口’们都转嫁了出去。” “怎么……这些女子长得太难看,入不了华子鱼的眼?” “还是说,你一见到女子,就会想起曾经在这个宫殿里,被你拽着头发,拖到殿外,活活逼死的皇后……” 人臣之礼都喂了狗。 这可真是有礼有法华子鱼啊…… 华歆挠了挠耳朵,内心毫无波澜,只觉得吵嚷。 为了表现自己是曹氏忠犬,华歆已经连士族的脸面都不要了,又哪里会在乎刘协的阴阳怪气。 “陛下,请自重。” 华歆将墨丸撵开化成黑色的墨水,并将绢布放到案前。 “写吧。” “二十一年了,该怎么替魏王草拟文书,陛下很清楚。” 刘协紧咬牙根,五指都在颤抖。 “朕至少要知道河西到底发生了什么,才能给刘升之头上泼脏水吧。” 华歆将修改过得战报推到了刘协面前。 “陛下,这是在秉公行文,字字属实。” “刘升之奸猾饕餮,当为大汉国寇!” “天下汉民人人得而诛之。” “宜诏令,河西四郡勇士,羌胡、鲜卑,各属国兵,齐力诛杀恶贼。” “有问题吗?” 刘协苦笑半响。 你曹家要篡汉,还得需要刘家人帮你应对各方势力。 曹操果真是节俭至极,一滴油水都不肯放过啊。 “好,朕写。” 刘协执笔,看向写满河西战报的封检之时,眼中却流转着斑驳光景。 当年孝武皇帝开河西,收西域,威压四方,鞭笞天下。 其后,汉王朝虽陆续丢过西域,可国力强盛之时,又会夺回。 可汉末的一场大乱,不仅让汉家丢了西域,连凉州、三辅都乱了。 若你曹操平定陇右后,能打回河西,收回汉家疆土。 朕也不多说什么。 可你曹操干了什么? 把匈奴、乌桓内迁。 云中、定襄、五原、朔方四郡不要。 上郡不要了、北地不要了。 河西叛军内乱不止,都请你出兵,你却连河西四郡也不要…… 你所到之处,把人口迁尽,全部塞到冀州。 你想靠着一个州打天下? 呵呵,光是割地不要也就算了。 你为了对付刘备,还招引卢水胡南下。 何等昏招…… 诚然,你曹家大军不怕卢水胡。 可河西、陇右、甚至三辅的百姓呢。 一旦卢水胡过境,千里生灵涂炭。 你就不怕遭报应吗? 真可笑。 现在打了败仗,又腆着脸,让朕去污蔑那个守卫了汉疆的大功臣? 谁才是反贼啊…… 谁才是国寇啊…… 刘协看到战报,整个人都要气笑了。 你曹操殚精竭虑,引二十万人南下。 提前还找了贾诩和曹真给你背锅,信心满满。 结果呢,二十万部众,被刘升之呵了口气,就吹得灰飞烟灭。 小丑一般的计略,反被噗噗打脸。 曹家如能打赢凉州之战,史书自然是随你怎么写。 可要是输了……这样的大败仗,史官再怎么掩饰,也是遮掩不了你曹家得丑陋的。 刘协深深地吸了口气。 他为那个姓刘的年轻人感到骄傲。 “若是朕不是傀儡,此子定能成为朕的卫青、霍去病啊。” “可惜,哈哈哈。” 刘协信笔而写,曹操交代的任务,他不得不咬牙完成。 实际上,刘协心里也清楚这场战争的意义。 当年在许县,刘协是见过刘备的。 衣带诏上的鲜血,至今仍然烙印在刘备的心中。 从此,这个涿郡愚夫便用尽毕生气力,与曹操死战。 哪怕一次次被打的全军覆没,一次次流窜千里,他也会与曹家誓死抗争。 刘协乐于见到刘备去打击曹操。 不是因为刘备这稀薄到如清汤寡水般的血亲关系。 而是,刘备他姓刘。 高祖的白马盟誓明明白白的写了,他有资格进位为王。 你曹家不是要代汉吗? 你不是一个个的消灭了光武帝的子孙了吗? 没关系。 天下只要还有一个姓刘的诸侯王露布天下,汉贼不两立。 你曹家篡位,就是不合法的。 终会有人能扛起汉旗,再造卯金刀。 刘协从来没有今天这么畅快过。 他已经能想到,曹操看到这番战报的时候,脸色会黑成什么样啊。 二十一年了,刘家人总算狠狠地把曹操打疼了一次。 接下来,还要把你打哭,打怕! 把曹家身上的每一根骨头都给打断。 这并不是虚无缥缈的幻影,刘升之的存在让这一切变成了触手可及的现实。 写到最后,终是忍不住笑意的刘协,一把丢开狼毫,掀翻案牍,仰天大笑。 华歆被吓得脸色惨白,还以为刘协发疯了。 他连忙高呼卫士上殿。 “陛下疯了……快传太医令!” 在卫士的擒拿中,刘协伸手向西,止不住的狂呼着。 “大汉将星!刘升之!” “给朕扫北!扫北!扫北!!!” …… 许都的风吹向长安。 曹操的脸色却是极差。 这场与卢水胡人的战争,看似只是北伐军和河西军阀之间争夺河西领地的过程。 实则是刘备政权预谋占据河西马场,加强骑兵,以图在中原与魏军进行野战。 刘云的奋战,加快完成了刘备政权的战略目的。 这也是曹操最为头疼的地方。 “最强大的卢水胡都败了,其余的三郡叛军和各地的胡人还能坚持多久?” “一旦刘升之扫荡河西,率千军万马踏破凉州。” “就真如韩信扫北,势不可挡了。” 幕僚们现在才察觉到刘备集团的决策是何等果断。 带着进贤冠的矮小谋士名为董昭,他跟过袁绍、张杨、也跟过天子。 与贾诩一样,属于是明哲保身的典范了。 只不过,董昭的才干曹操尚驾驭得来,于是乎,在二荀死后,贾诩闭门自守。 董昭便和其余四大谋士,并受重用。 说起来,曹操喜欢董昭的原因,可能很简单。 这人足够聪明,也同样身材矮小。 从董昭喜欢亲近侏儒,就能看出,此人对侏儒极好,或许是来自某种心理补偿。 总之,在曹操的视线中,能让他低头俯视的幕僚,天生就能减少曹操的疑心病。 董昭蹑手蹑脚的来到曹操面前,分析着河右的局势。 “魏王,只怕刘备根本不是想一口气鲸吞陇右,有张郃、曹真带大军留守,他们短期内根本做不到。” “蜀寇走的是当年高祖扫六合的老路。” “刘升之成了刘备的韩信。” “他想学高祖一样,挡住我军的主力,让刘升之翻飞河右。” 都走到这一步了,曹操怎么可能看不明白。 曹家的主力是刘备扛着呢。 整条战线,张飞、赵云、黄忠、马超、法正、黄权玩命挡着呢。 曹家无法增援河西,那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当年汉高祖和韩信两路出击的计略再现。 当刘升之打野归来,爆了六神装。 到时候,谁才是主力,真就说不准了…… “这两人,手段可真多。” “孤险些被摆了一道。” 曹操眼神狠辣道。 “这卖履舍儿想当汉高祖。” “孤却不会是楚霸王。” “养虎为患这种事,孤不会做。” 谋士程昱拱手道:“魏王,我军在陇右无法增兵,主要是缺粮少草,必须打通陈仓狭道,以掩护我军在渭水沿岸的水路粮道。” “如此,新得军团便能加入战场,给刘备施压。” “若能在刘升之荡平河西之前,击败刘备。” “则蜀寇将被劫为两段。” “自时,曹洪、曹真统陇右诸军进军河西。” “张郃、徐晃统关中诸军经略汉川。” “蜀中一州之地,毕竟兵寡将微,岂能撼动天下之势?” 曹操深以为然:“北军兵多将广,人口殷实,此乃我军之长,仲德所言甚是。” “至于该选派何人进军陈仓狭道……孤已有计较。” 营中诸将皆是快步上前,等候指示。 曹操的目光却略过众人,看向了一个黄须长发的悍勇宗亲。 “黄须儿。” “儿在!” 身高八尺,满身肌肉的壮汉踏步上前。 “骁骑将军,孤令你统帅三万关中兵,打通陈仓狭道!” “儿,领命!” 曹操走到比自己还高的孩子面前,揉了揉他的脸颊。 “在军中,我们就是君臣,不再是父子。” “上一任骁骑将军杨恪,就是死在了刘升之的手上。” “五营骁骑是孤最精锐的骑兵,你要带着他们,为杨恪报仇。” 曹彰目中战意浓烈,恭敬道:“臣,谢过魏王!” 时任行骁骑将军的曹彰,穿着一身盆领铁铠,身套双层甲,带得五千精锐骑兵,还是曹操的中军,足见曹操对他的器重。 但曹彰的性格曹操最了解,必须配备稳重的副将。 “夏侯儒担任你的司马、夏侯尚是你的参军、王凌当主簿。” 三将齐声道:“唯!” 两个夏侯家亲随万无一失,王凌是郭淮的姐夫。 此去打通陈仓狭道,还能救援被围困在上邽的郭淮。 可以说这样的配置,没有任何的利益冲突。 曹操给足了曹彰机会。 同时新兵的增援,也对陇右的刘备军团再度造成了压力。 如今,魏军投入到陇右的作战人员已经超过十万。 南安赤亭羌、广魏略阳氐的亲魏仆从军接近一万。 沿途运输的民夫、徒隶,接近三十万。 算上更为庞大的邮驿兵、烽燧兵、河渠兵、屯田奴,这就更加不可计算了。 而刘备在敌国作战,兵员很难得到补充。 几次与张郃、曹真大战后,兵员一直保持在五万人左右。 到了六月,由于受到徐晃截击粮道的影响,诸葛亮还提前征发了十万民夫、徒隶服徭役。 响应马超起兵的陇右羌氐,例如沨中的迷当部、汉阳北部的长离羌、阴平氐王雷定、百倾氐王杨千万等义军超过五万…… 这一战,双方都做足了准备。 往岁汉川之战,刘备大军从荆州千里奔袭,境内豪强动乱,以至于能带到汉川的总兵力也不过四万人。 曹操的粮草也不足,定军山过后,雍州动荡。 双方都回去平叛了。 如今,两方内部的不臣势力都经过一番血洗,再无人能影响双雄在陇右交锋。 此战,魏军号称雄兵四十万。 刘备自称雄兵二十万。 都把旗号打的响亮。 双方的刺奸、细作不断涌入敌方国境,开展舆论战,挑动豪强背叛。 又笼络商豪,故意抬高物价。 双方的游骑兵不断在彼此粮道上抄掠粮草,你抢我的,我抢你的。 这场战争,从刘升之出兵开始,打了整整七个月了。 算上刘备全线出兵,也足有两个月! 一场惊天动地,覆盖兵事、政治、经济、舆论的全面战争,愈演愈烈…… 长安城头。 汉阳界内。 双雄互望。 二十多年的恩怨,终要彻底分个高下。 刘备、曹操齐声拔剑。 “孤,奉旨讨逆!” “备,奉衣带诏讨贼!” “开战!”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二百零二章 征北将军建幕府,打穿河西无敌手。 战争神话的制造是需要各国宣传部门不断地进行渲染和传播的。 在缺乏通讯工具的古代,唯一能依仗的便是文人的笔杆子。 如何有效的夸耀己方战果,贬低敌军战绩,对于在邺城豢养着大量文人团的曹氏来说,属于是熟能生巧之事。 刘升之在金城郡赢得的那一场大胜,足以让他进入汉末民族英雄之林,这一战是无法完全从魏国史书中抹除的。 但是,如何去书写,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现在,这个问题,落到了魏国太史丞许芝的头上。 案牍上,灯火缥缈。 愁白了头发的中年男子竟迟迟不敢下笔。 刚写了几个字,又觉得大为不妥,只得拔出刻刀,将竹简上的字迹全都削去。 “刘升之啊……刘升之,你说,老夫该怎么写……” “唉……河西胡人可是魏王招来的,你跟谁作对不好,非要跟魏王作对?” “你就不能老老实实去死吗?” “现在好了,老夫若写魏王输了,大魏颜面无存,老夫一家也不用活了。” “写你没赢……卢水胡总不能自行溃败吧?” 许芝仰天长叹,曲笔容易写,但直笔写史书却要历经千难万险啊…… “这世上史家能有几個董狐呢?” “青史,也不过是任由胜者打扮的妇人耳。” 许芝自嘲般的笑了笑:“千百年后,世人若是还能在史书中的只言片语中找到老夫的名字,老夫也该庆幸了。” 事实上,许芝的确是留下了名字。 不过,记载他的记录,却让此人看起来只是个专为曹魏政权梳理谶纬中‘大魏代汉’之说的跳梁小丑罢了。 念及,如何记录令居之战事。 许芝思索了半夜,才敢下笔。 精通经史子集的文人墨客们,只需在经卷上少写几个字,或者多写几个字,这场战役的结果就完全不一样了。 例如,将这场战争的指挥权归结于金城太守苏则。 或者着重描写王平、张嶷在金城障的战果,对主将刘升之一笔略过。 再者,将刘升之的军队数量翻上好几倍,减少、甚至不写他击败了多少人…… 如此,后世不谙此道的小年轻们,一看到刘升之的‘战绩’,却也觉得不过尔尔。 “建安二十一年,仲夏,蜀中米贼,寇雍州境,卷河湟,兵势极盛。” “汉张掖属国兵南击金城。” “叛将苏则,遣王平、张嶷等据金城障。” “汉军,不克,还。” 完美的措辞啊…… 许芝都为自己熬了一夜才写出来的杰作,感到无比满意。 令居之战有吧? 参战的人员有吧? 战争的结果没改变吧? 就稍稍改动几个字,卢水胡就成了拯救汉朝的王师。 刘升之这个人就完全不存在了。 就算有人知道这场仗是刘升之打的,又能如何,战果可是记载着,属国兵没打赢,跑了。 大魏输了吗? 没有,是汉朝属国兵打不赢贼寇,而且敌人‘兵势极盛’,就算打输了跟我大魏有什么关系? “来人,将此卷存入兰台,用书帙包好,别受潮了。” “副本,送给魏王检阅。” 下人拱手而退:“唯。” …… 相比较魏国这边的记录。 刘备此次的宣传,就显得克制了很多。 因为刘升之打烂卢水胡,是个证据确凿的事实。 基本没有什么需要润色的部分了。 “护军,你看看啊。” “这是刘豫州亲自给你写的文书。” 庞德快步入殿,喜悦之至。 整个令居塞的将士都在等候刘备的嘉奖。 还不等刘云拆开羽书,王平等人皆是凑上前来。 刘云倒是没把功名看得那么重。 只是北伐军的将士们自从出征以来,已有半年,鏖战这么多天,打下如此辉煌大捷。 不管是中层的军官还是下层的士兵,都想得到应有的奖励。 这一次,若是能得到刘备授予的官方的认可书,那这支偏师由羌胡、蛮夷、米贼、关西边鄙人组成的军队,以后不管走到哪,都能昂起头来。 刘云摇了摇头,慢慢拆开羽书。 写在绢布上的,是一封标准的汉代文书。 “护军无恙。” “闲者起居无它。” “备闻,将军在金城建旗伐鼓,高烽明候,明辨忠奸,恩加四夷,是以胡人效死,羌兵咸服。” “时,天降骤雨,助卿大捷,将军总柄威信,合诸羌之众,一战讨虏二十万,获牛羊百万口。” “诚如昔日嫖姚破河西,蒙恬逐北虏。气吞河右,声震天下,虽关东雄兵百万,莫敢当之。” “今翼德、子龙皆言,典赏不丰,将士未犒。诚乃备之疏失,故上表天子。” “加封升之行征北将军,领护羌校尉,护征北诸军如故。” “合前后功,加食邑千户,进封都乡侯。” “近来寒暑无常,死尸遍野,恐生疫病,诸事仍需小心,切记切记。” “君,董督河西诸军事,虽手握天宪,亦牢记恪守本心,莫忘添衣加食。” “大汉左将军,宜城亭侯,领三州牧……”云云。 刘备不愧是受过卢植教诲的古文经门生。 用词简略清晰,毫不拖沓。 文书的前半段,写尽功勋,后半段就好像只是一个父亲在嘱咐自己远征的儿子,莫要居功自傲,多多照顾身体。 字里行间露出来的温情,看得刘云心中满是暖意。 “完了?” 庞德等人大眼瞪小眼…… “护军你成了征北将军……那我等呢?” 刘云笑道:“急什么,刘豫州从来不是吝啬的主公,这不还有一封羽书吗?” 刘云拆开第二封羽书。 在诸将之中,庞德是最特殊的。 初平年间,他是校尉。 建安七年,庞德就曾阵斩郭援而名声大噪。 自此后,接连讨平张白骑,勇冠三军,声震崤函。 彼时,他便是中郎将,都亭侯。 可以说,在北伐军中,除了刘升之,名气最大的就属庞德了。 刘备给他的封赏也是仅次于刘云的。 “主公加封令明为立义将军,封关门亭侯,食邑三百户。” 庞德闻言大喜,连忙朝着许都、陇右方向参拜。 “末将,谢天子,谢刘使君。” 刘云又看向其余几人,这些人之前都是代理将军,或者假校尉、州从事之类。 如今也算修得正果。 “主公加封子均为偏将军,伯歧为牙门将、孝兴为裨将军。” “各赐钱十万,爵进三等。” “诸羌、胡、月氏归义侯,赏钱二十万,锦百匹……” “凡有功将士,赐钱一万,米谷三十斛,家人免租税两年。先登、夺旗、斩将者另赏。” “愿意归附金城、西平、西海三郡的百姓,免收一年租税,各郡太守一应安抚。” 全方位的照料,无人遗漏。 诸将喜不自胜,皆曰:“谢天子,谢刘使君。” 当然还有一个胡侯是例外的。 刘云看向治无戴。 “我代刘使君,承诺过你,击败河西卢水胡过后,你便是胡王。” “治无戴听令!” 这老实的胡侯端正行礼。 “今日起,你便是新得卢水胡王。” “带着你的部众跟我们打回河西。” “但你也要记住治元多的下场,莫要重蹈覆辙。” 治无戴严肃道。 “护军放心。” “如果我心存背汉之念,当天诛地灭,全族陪葬。” 刘云微微颔首。 河西卢水胡被拆解了个七零八落,但是他们这么多人不能群龙无首。 汉人很难获得胡人的支持。 只有扶持一个新得亲汉派胡王上位,才能加强汉朝对边塞的管控。 以夷制夷,是汉朝推行了几百年的国策,实际上非常奏效。 别看汉朝边塞的胡人老叛乱。 可是汉朝打击胡人叛乱的主力,正是汉朝的羌胡雇佣军。 将数量庞大的胡人部落分化,以夷制夷,后来也是蜀汉的国策。 “参与过令居之战的每一个健儿,都能骄傲的告诉他们的子孙,他们打赢了一场史无前例的大胜。” “去吧,都去领取主公颁发的赏赐吧。” “这是你们应得的。” 诸将面上挂着喜悦,尽数去找郭攸之要账了。 刘云也露出了一抹笑容。 “这一次大胜颁发的奖金,又得让兴业将军李严苦恼很长时间了,哈哈哈。” 他慢慢走出府邸,令居塞内,如今百姓安抚如常。 董督河西诸军事过后,河西战区的各项建制、法令,也得由刘云因地制宜做出调整。 “金城、西平已有太守。” “西海郡却还空缺着。” “不知苏公、郭公可有推荐?” 郭宪思索道:“西海郡常年没入羌胡,大汉在此处统治力不强,也找不到合适的汉人做太守。” 刘云点头道:“那就不用汉人。” 此话一出,全员震动。 “难道将军要用羌胡?” 刘云也不是没想过这一点,不过目前还做不到。 要想让此地的羌胡彻底归心,不捣乱,就得加快他们汉化的进度。 若不然,一遇到天灾人祸,羌人们活不下去,还是会起兵。 尤其是在小冰河期这样的特殊历史进程中,想要不发生天灾简直是不可能的。 大汉独以强亡,实际上就是亡在了小冰河期。 苏则在金城郡政绩很高,也对这里的羌胡很了解:“支富,是个亲近大汉的能人。” “湟中小月氏人,常年跟随汉军镇压各处羌乱,他们在湟中有威信,且归附已久,可以一试。” 刘云也是这个意思:“正合我意,不过为了防止湟中月氏人和羌人起冲突,还得加一层保险。” “在原本西海郡和日月山外的领土上,先合并设立西羌属国,由苏公先兼任属国都尉。” “苏公深得羌胡信赖,必能安定属国,随后在慢慢将支富这些忠诚于汉室的各家豪帅分派到各县担任县令,让他们学习汉家语言,习惯汉人的文书。” 属国行政区和郡是同一级别。 但是里面生活的羌人部落仍会保留原本的社会形态,相当于自治区。这样不容易激起羌人的变乱。 时间长了,西羌属国慢慢汉化,便不在需要马云禄去操持西女国的羌人联盟。 更多的事情将由羌人豪帅在属国内商议自决,再交给刘云点个头就行了。 “羌人们会种地,但多数都是刀耕火种,效率极差。” “为此一遇天灾人祸,豪右欺压,便只能跑出河湟,四处抢掠求生。” “苏君在西羌属国,务必要教授羌人们精耕细作。” 羌人各家都有牛羊,不必借牛输谷,习惯了先进的生产方式,自然就会主动汉化。 这一切工作需要大量的廉吏和果断的执行力。 苏则、郭宪、蒋琬、费祎、董允这些人能做好这一切。 等到政务都商量完毕过后,已至深夜。 刘升之信步而出,清风徐来。 一轮月光拨开云雾,弯弯月牙,似在散发着母性的光辉,照进人心。 七月一日。 是刘云的生辰。 也是下邳失陷之日。 每逢此时,刘云便会回忆起那个未曾谋面的母亲。 江陵病逝的甘夫人,给他留下了一个永恒的遗憾。 早年间,立下功成名就,寻回父母的愿望,从此在不可能实现。 “年年月旦人相望,不知阿母在何方。” “茕茕孑立二十载,惟愿亲友皆无恙。” 沉吟之际。 月下风起。 身披月光,轻灵而英美的少女已至身后。 “今日过了,可就不是二十岁。” “当是二十一了。” 马云禄还不待刘云回首,便将女国中为‘金聚’打造的白玉王冠戴在了他的头上。 “这是贺礼?” “云禄……你怎么知道我的生辰。” 少女踮脚而来,双手负在后背,笑意盈盈道。 “不光知道了你的生辰,还知道你的父亲。” “现在我们两个之间,还有什么秘密可言吗?” 刘云皱眉不解:“我的生辰和家事,应该只有几个人知晓。” “错!” 马云禄走上前来,环抱着刘云的后腰,轻轻地摩挲着什么。 “你自己都没查觉吧?” “你的阿母当年在将你丢入泗水河之前,在你背后刻了字。” 刻字……刘云皱了皱眉。 “真的假的?” “划痕已经不明显了,但是还是能看得出来。”马云禄没打算骗他。 说到这里,刘云陷入了深深的回忆。 他依稀记得那个梦中,甘夫人的确是抱着他在泗水河边哭了很久,刘云也感觉到背后湿漉漉的,但由于刚刚出生,痛觉神经还没完全恢复。 即便是甘夫人在他背后刻了字,他也是完全不知道的。 “写了什么?精忠报国??” 少女抿嘴不答。 “云禄!” 看着刘云罕见的着急了,马云禄踮起脚尖,一口咬住了他的耳垂。 温热的呼吸传到刘云的耳中,接下来的这句话,让他目光瞪大。 “家父玄德,讳备。” 错不了了…… 百分百的证据。 二十年了,肉身已经张开了,这可不是临时伪造能刻出来的。 讳,便是名讳。 汉代尊崇孝道,不能直呼父辈的名。 甘夫人在刘云的背上刻字,就是想着有朝一日,若是能侥幸活命,或许还能父子相认。 若是不被逼到绝境,甘夫人怎么会如此绝望啊。 没人知道,建安元年的那个夏天,刘备和甘夫人承受了多大的痛苦。 也没人知道,张飞此后愧疚了多久。 之前,刘云只是能根据相貌和出生环境、历史资料推测出自己有极大可能就是刘备的长子。 但是今日经过马云禄的提醒,刘云总算是明白,为何《魏略》中会有着这么一段记载:刘备遗失的长子,‘识其父字:玄德’。 完全和马云禄今日所说的一模一样。 家父玄德,讳备。 这六个大字,一开始就烙印在刘云的生命中。 只是他没有司马懿那么长的脖子,没办法回头狼顾啊。 若不是在温泉水中亲昵之时被马云禄发现。 刘升之可能这辈子都不知道这个线索。 以前,刘备担心没有证据证明刘升之是他的长子,又害怕他身份不明,遭到反对势力攻击,所以二人的相认一直很隐晦。 哪怕是吕玲绮确定了当年走失的孩子就是刘升之,这样的证据还是不够完整。 只有今日这背后的几个大字,和所有的证据重合,才能印证这一切是千真万确,没有一丁点疏漏的。 如今吴夫人的孩子夭折了。 刘升之在西北打下来的功名无人能及。 只待击败曹操,攻夺陇右。 刘升之就不用在遮遮掩掩,刘备也能向整个天下骄傲的宣告。 刘升之,我家麒麟儿也! “云禄……你给我带来了一个天大的礼物。” 刘云压抑着心头的喜悦,紧紧地将马云禄搂入怀中。 少女错愕了一阵后,又轻抚着青年的身体,朱唇轻轻地贴向了他的侧脸。 “好了。” “贺礼送完了,夜色已深。” “我也该走啦。” 刘云颔首道:“嗯,早点休息。” “你还真让我走啊?榆木脑袋。” 马云禄气不打一处来,直接将刘升之推入帐中。 西凉的女子就是洒脱。 “我可不是什么娇滴滴的女王!” “和卢水胡的仗打完了,我俩的仗还没开始呢。” “给我进来吧你!” …… 战争持续到第二天黎明。 马云禄才意兴阑珊的离开屋舍。 不过她双腿打着哆嗦,是扶着墙才走出来的…… 刘升之的情况要好些。 到了正午议政之时,依旧面不改色的喝着茶汤,没让人看出任何异样。 不愧是刘备的儿。 老子那套喜怒不显行于色,属实是一脉相传了。 今日的会议,是处理河湟问题的延续。 以及来日征讨河西叛军的各项事宜。 会议过半,众人也没看到马云禄到场。 按理说,作为女国的统治者,西羌属国最重要的组成部分,马云禄这种高层本不应该缺席。 “女官说,今日‘苏毗’身体不适。” “我等自行商议便可。” 苏则担忧道:“苏毗不会是在大战中负伤了吧?” “此事关乎女国安定,护军不得不察啊。” 刘云面容冷静的看向那位女官,说道。 “苏毗可能是太累了。” “告诉她,人不能太勉强自己,胜负欲太强,小心身体吃不消。” 那女官没听明白刘云在暗指什么,只欠身道:“喏。” “以下对上,该曰……” 苏则刚要纠正她的话。 却被刘云打断。 “说喏也好,唯也好。” “都一样,我军中无须如此讲究尊卑。” 那女官笑道:“谢过护军。” “护军人真好。” “难怪苏毗念了您一早上呢。” 刘云苦笑道:“下去吧。” 那女官却突然改口道:“唯!” 见此场景。 郭宪和苏则纷纷对视一眼,心中赞叹良久。 刘升之总能用这种潜移默化的方式,改变身边所有人。 这种与生俱来的魅力,不仅能征服汉人,还能征服羌胡蛮夷。 这是北伐军一路收编各种羌胡为己用,却不怕羌胡叛乱的根本原因。 众人又商议了片刻。 不多时。 府邸外,一阵马声嘶鸣。 迎头闯来一个大汉,满脸哭丧的冲到刘云身边,抱怨不公。 “护军!” “你可算让我回来了。” “你们都去建功立业了,就剩我句扶留守狄道,挨了魏军两个月的攻城。” “将军,你可别让我守城了,我憋屈死了我。” “莪做梦都想杀出去和魏军决战啊……” 句扶是属于典型的进攻性将领,在汉川打先锋的,不是庞德就是他。 不是句扶今天哭惨。 刘云差点都忘了,狄道城里还有个句扶呢。 仔细说起来,若不是句扶死守狄道,和马超分担了陇西魏军的火力。 说不定曹真会抓住时机直捣刘云后背。 也难怪他一回到北伐军中,就开始哭惨了。 “好了好了……孝兴,别装着哭了。” “下次让你当先锋便是。” 句扶一蹦三尺高:“真的,将军那你说好了,就不能变了。” 刘云淡淡一笑:“军中无戏言。” 二人言谈之际,府邸外,信步走来一名俊朗少年。 他的目光柔和了很多,在诸葛亮大半年的教导下,姜维已经磨炼了心性,成长为了可堪大用的人才。 “义兄,我回来了。” 刘云快步上前,扶起姜维。 “伯约,想明白就好。” “北伐军永远有你的一席之地。” 少年郎拱手作天揖:“愿听义兄调遣。” 刘云心中大喜。 庞德、姜维、句扶、王平、张嶷、柳隐,外加蒋琬、费祎、董允、郭攸之全员到齐。 北伐军可谓文武双全。 编练北伐军大兵团就在今日。 汉魏之际,将军府的幕僚编制,其实并不是只有重号将军才有。 曹操担任奋武将军这种低级杂号的时候,便有自己的部门。 到了建安末期,曹彰在担任骁骑将军其间,也有司马夏侯儒、参军夏侯尚、主簿王凌。 这三个职务,囊括了掌军、参谋、文书等工作。 除此之外,还有高级幕僚——长史。 以及监察军务、筹划军机的‘军师’。 这可并非是演义中的某种特定职业。 秦汉体系的官职文武不分,吕布当主簿,魏延当军师这样例子比比皆是。 以上五个官位,构成了一套幕僚班子的基本体系。 当然除此之外,还有更多的掾、督、吏等等。 “令明,由你担任征北司马。” “伯约、子均担任参军。” “伯歧任门下督。” “孝兴任部曲督” “公琰为长史。” “文伟为军师。” “休昭为功曹。” “演长为主簿。” 一众幕僚皆曰:“唯。” 吩咐过后,北伐军迅速开动了政治机器,打造兵团编制,征收人才入府。 各部兵马在庞德、姜维、王平等人的调训下有序操练。 张莺莺送来的‘克服凉州’的旌旗和瑞兽白虎旗也已飘荡在北伐军营门之间。 大汉行征北将军·刘的大纛,在半空飘扬。 红底黑边,森严肃穆。 在一片勃勃生机之下。 鹰击长空,万物竞发。 不过。 悠扬的羌笛声,终是吹响了战鼓声,河西古道的战场上很快就要再度喧嚣。 …… 消息是从乌鞘岭那边传来的。 早先带兵前去控制卢水胡残部的张嶷发来了急报。 鸿翎急使一路狂奔一百多里地,迅速闯入令居塞。 “报,征北将军。” “张将军告急!” “河西三郡叛军合兵数万,堵在洪池岭。” “南下归附的卢水胡残部被敌军截击。” “张将军,所部两千兵马被困安远城!” 听闻此言,刘云双目中闪过一道寒光。 “和鸾、黄华、颜俊!河右英雄闻我名无不丧胆,我不去找你们这群鼠辈算账,你们反倒先来找死!” 句扶搓了搓手跃跃欲试。 “将军,让我去!” 姜维亦是起身道:“将军,在下也愿往。” 刘云冷哼一声。 “好!” “传令,征北诸军,点齐兵马。” “姜维、句扶为先锋。” “此战,云,定要打穿河右,为汉家灭尽群贼!”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二百零三章 杀你与你无关,莫污我剑,诸公引颈就戮吧! 乌鞘岭风霜如旧,终年雪峰下,雾霭蔼蔼。 山下层峦间,隐约可见幽邃回环的山间孔道。 由此道向北,便可翻越乌鞘岭,通向河西走廊。 只不过,彼时的河西战火炽盛。 三十年不闻汉家政令的割据之地,如今已是遍地军阀、羌胡抢掠的乐土。 自乱世以来,在籍百姓十不存一。 比之金城郡的情况只怕不遑多让。 西北风沙多,匪气重。 若无中原王朝的强力管控,这中外交通之所,迟早会酝酿叛乱的种子。 “驾!” 大风卷起平地草。 两行骑兵在此驰逐。 北伐军的羌人几名哨骑,被上百个河西叛军围追堵截。 一路直达群山环绕的安远城下。 “快开城门!” “贼人快追来了!” 城头的柳隐见己方骑手被逼迫的紧,连忙放箭逼退敌军。 待羌人入城后,又迅速关上城门。 他快步走下楼台,来到哨骑面前询问敌军动向。 “派出去了一百多个探子,怎么就八個回来了。” 那羌人满眼辛酸的说着一些柳隐听不懂的北方羌语。 还是旁边的翻译告诉他:“武威的叛军突然从古浪峡杀了过来。” “他们收集了卢水胡的残部,加起来足有十万之众。” “先锋三万人已经快赶到安远城了。” 城内的飞军,不过两千人马。 刚刚经历大战,又一路北上安顿归附的汉民和胡人,本就精疲力竭。 哪里能想到,三郡叛军眨眼睛又杀来了。 还是这么可怕的规模…… 一时间,整个城中都充满了紧张的气氛。 躲在城中避难的百姓个个惶恐不安。 “要不然,咱们先退回金城障吧。” “就我们两千人根本守不住安远城啊。” “叛军势大,安远城又年久失修,只怕连一夜都守不住。” 众人舆论纷纷:“是也,是也……” 在一片沮丧的叹息声中。 一位身材精瘦的年轻军官,正紧握着腰间缳首刀,快步赶来。 沿途将士见他到来,皆是自动让开道路。 “伯歧,安远城怕是守不住了。” “敌兵太多了。” 张嶷面色凝重如霜,他停在了柳隐的面前,瞪了他一眼。 “劳烦你叫我将军,柳伍长。” 柳隐没作声。 在成都他是柳氏豪强,张嶷这种从小家贫的小人物,他很难接触得到。 不过,在北伐军中,白身可比比皆是。 张嶷审视着这几名哨兵,绕到他们背后查看了他们的负章。 的确是北伐军的在编士卒。 “向导,用羌语问一遍他们,昨夜巡营口令是什么?” 还不等向导翻译,那几个探子直接回答道:“天祚炎汉。” “对了……” 张嶷嘴角露出一抹狡黠。 “下去歇息吧。” 探子们行礼而退。 刚要转身,张嶷闪电般的拔出腰间缳首刀,一刀断喉。 为首的探子喉间一甜,瞬间倒地不起。 其余的探子们惊慌之余,五部飞军已上前将他们全部缉拿。 “将军?为什么要抓我们?” “我们刚刚死里逃生,没犯军法啊。” 张嶷目光细微,脸颊瘦弱,让此人显得十分老练。 他朝着其余的百姓和将士们解释道。 “诸位无忧,这几个都是河西叛军的细作。” 柳隐大为困惑:“他们的口令是对的啊?” 张嶷解释道。 “当然是对的,但他们的口音根本就不是湟中的羌语。” “你刚来凉州,对这里的局势还不了解。” “羌人们各部落语言不一,口音也大不一样。” “我麾下的飞军和八种西羌的将士,根本说不出来这么标准的雅语。” 所谓的雅语,是先秦的称呼,指的是国语、官话。 在汉代可以称呼为雅言、通话、洛语。 张嶷是个胆大且心细的将军,只用一句话便套出了他们的身份。 “你们是生存在河西走廊的南山羌。” “别看长得都一个样,但你们一张嘴,我就知道是不是我的人!” “来人,将这些细作全部拉出去,枭首示众!” 刹那间,细作哭嚎,人头落地。 众人咸服。 柳隐第一次上阵,见此场景,大为感慨。 “伯歧,真行啊。” 张嶷拍了拍他的肩膀。 “下次眼睛放尖点。” “还有,叫我将军。” 柳隐乐呵的挠了挠头,跟着张嶷一路来到城头上观察局势。 安远古城是守住乌鞘岭南部通道的咽喉要地,此处依岭而建。 毫无疑问,这又是汉武大帝的杰作。 这位耗尽民力的千古一帝,虽然给汉朝百姓带来了沉重的剥削,但却给两汉的防卫体系打造的完美无缺。 他打下的基业,足够子孙嚯嚯两百多年,哪怕汉朝的领土在后世不断缩水,可基本的轮廓却是变不了的。 安远城,这座西汉时期打造的城池,东西长130米,南北宽180米,墙高5米,宽3米,城门向南,建立在险峻的山岭边。 一抬头就能看到乌鞘岭上的千里雪,如满山银龙般盘旋在北方大地上。 在向东北望去,则是一段段早已破碎的河西长城。 两汉的功业曾经远不止于此处,剑锋所指的方向一直超越西域,抵达了中亚,把南匈奴打的成为职业雇佣兵,北匈奴则被彻底亡国灭种。 可如今,安远城和大汉一样,都逐渐凋零腐朽。 只剩下土仄城墙上的字迹和灰烬,还保留着汉家的过往辉煌。 “颜俊、黄华、和鸾三家绝对凑不齐十万人。” “哪怕还有一些逃走的卢水胡归附了他们,照样做不到。” 张嶷是理智的,河西是什么地方啊,天然的牧场草场,能屯田的地方真不多。 就算三家把武威、张掖、酒泉全占了,也供养不起十万大军。 不过,他们的动作之快,仍然是超乎了北伐军的预料。 一收到卢水胡大败的消息,叛军们几乎是在同一时间上前抢夺百姓、牛羊,封锁峡口。 甚至还能派出轻骑南下抄略,恐吓。 光是这样的判断力,就已经不知道比治元多厉害多少。 汉人跟汉人之间的战争,总是充满了勾心斗角。 “将军!叛军攻上来了!” 柳隐眯起双眼望向西北。 一条步兵大队,正朝着安远城攻来。 “看其旗号,阵仗,步兵不下八千,骑兵也有两千。” 据守在城头的张嶷低下头来啃了啃指甲,远方身穿黑衣的叛军如同一条长龙一般在阵前展开,骑兵押着刚刚捕获的生口和汉民,梯次向安远城走去。 “不妙啊……” 张嶷几乎已经知道这些人要做什么了。 “他们是要把归附我军的百姓和生口当做盾牌。” “召集城内的勇士,准备出城。” 柳隐心下大惊:“伯歧,你想干什么?我们手头上就两千人啊。” “两千人又如何?” “这些凉州的百姓都是被卢水胡抄略后,裹挟而下的,他们本身无罪。” “既然已经归附了大汉,我就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大汉的百姓被贼人驱使。” 张嶷快步走下城头,令部将给自己穿好双层甲。 他亲自拿着长矛,骑在马上,准备冲阵。 “我看你是疯了。”柳隐劝诫道:“他们只是一群生口,生口你懂吗?就是在任何一个市场上,也都是跟牛马关在一起的那种。” “没有必要为了他们……” “当然有必要!”张嶷瞪了他一眼。 “你是成都柳氏,名门出身,家里到处都是荫客奴仆,在你们眼里生口和牲畜没什么区别。但北伐军没这个规矩!” “如果让护军知道,我眼睁睁的看着大汉的百姓在我军眼皮子底下被敌人杀害。” “他会要了我的脑袋!” 张嶷大喝一声:“五部飞军!” “有!” “救出百姓,出阵!” 嗡嗡嗡! 吹角连天响,两千名健儿呼啸而出。 愣在原地的柳隐不知所措。 他刚来到这个军团,只觉得这里的人脑子多少都有点大病。 殊不知,这个毛病,源于他们的统帅。 刘升之已经将这支军队塑造成了拥有铁血军魂的强军。 潜移默化下,每个人的身上都有了刘云的影子。 “杀!” 一马当先的张嶷带着百骑率先突阵,战马嘶鸣间,双方的骑兵交互冲击。 步兵线列,相互砍杀,血如泉涌。 没有骑兵的押运,被抓的百姓们迅速隔开绳索,向城内逃去。 张嶷见此,拨转马头,便与敌军骑兵交锋,拖住他们以防百姓被追杀。 来自河西的战马又快又壮,仅仅是第一波冲锋,张嶷的骑兵便折损了一半。 若非是五部飞军的步兵迅速在后以弩矢增援,陷入重围的张嶷就再也出不来了。 “踏马的,护军是怎么带着骑兵在敌阵中所向披靡的……” “怎么换了我就不行了。” 被斩杀了战马的张嶷一个前滚翻安全落地,刚要起身,一柄西凉长矛径直朝着他的身体冲来。 “小心!” 弩箭射穿了那名骑手的胸腔。 狼狈落马后,张嶷迅速上前了断了他的性命。 “休然……你怎么来了?我还当你是个胆小鬼呢。” 人高马大的柳隐快步上前,一把将张嶷拽到身后,又挺矛刺死了一个偷袭的小卒。 二人背靠背应敌。 满脸是血的柳隐大笑道。 “你这小矮子都敢上去打,我岂能怕死。” “呵呵……我要是出生在成都柳氏这样的大户家中,也能长一身肥膘。”张嶷拾起地上的钩镶,迎面勾来了一把卜字戟,旋即缳首刀直接砍断那敌军的手腕。 噗嗤一声,血溅三尺。 “别看我个子不高,在瓦屋山下,我可是亲手砍了越巂郡的第一强蛮。” “论及逞凶斗狠,你还嫩着呢。” 柳隐乐呵了:“行啊,那就看看咱们谁杀的多!” “杀!” 两千五部飞军和少量骑兵在五倍的敌军围困下,气力越发不支。 张嶷带队一路且战且走。 等退到安远城之时,叛军们却发现了一个可怕的事情。 这些人虽然数量少,但是个个装备精良,士气高昂,在一片死战下,居然杀敌过倍。 五部飞军留下了五百具尸体,硬生生给叛军造成了九百多人的伤亡。 他们阵型严整,攻守有序。 叛军的步兵根本打不过。 等到骑兵上前袭扰,飞军的弩手又大发神威。 千弩齐发之下,惊惧的马匹四处奔逃。 有几百个骑手硬着头皮冲入敌阵,迎接他们的便是斩马刀…… “这些蜀人,不简单啊。” 远方山丘上,头戴褐帻穿着长襦衽的男子名为王祕。 和武威其他的豪强好像,王家算不得什么大族,又是关西人出身。 故而王祕从始至终,都没能留下什么太多的记录。 除了姜维大破王经时露了下脸以外。其余的时间在西北,纯纯打酱油的角色一个。 不过,眼下北伐军大举进军武威,时局已改。 此人注定会在未来的史册上留下名号了。 “行了,别追了。” “都是我王家的部曲,没必要为颜俊流血。” “撤兵吧。” 部下们满眼不甘:“王公,这些蜀人杀了我们快一千个兄弟了。” “难道你们还想在被杀一千?” 王祕是个聪明人,从不做亏本的买卖。 “那颜俊派莪南下,就是想消耗我家的兵力。” “他若真想大张旗鼓的与蜀人作战,怎么不一口气杀出古浪峡,跟他们野战呢?” “说白了,颜俊、黄华、和鸾都想躲在武威分食卢水胡残部。” “这些人认为我没资格上桌跟他们抢食啊。” 部曲们更加不解了。 “那王公为何还要南下,不出力便是,让他们斗个你死我活。” 王祕耸了耸肩,笑道:“所以我问颜俊多要了五千人,让他们的人去消耗。” “我们就躲在后面看着就好了。” “如果刘升之能赢,我们便跟蜀人。” “如果他们输了,咱们就去分羹。” 完美的考量。 王祕为自己的聪明才智感到了骄傲。 他的亲兵驻扎在后线扎营按兵不动。 前去攻城的全是颜俊的部曲。 再这样持续了两天的攻城过后。 安远城下的叛军士气越发萎靡。 张嶷已经察觉到敌人的数量不对劲了。 “我观敌方旗帜上写着一个颜字,定是护军所说的武威豪强颜俊的部下。” “但那个王字旗下又是何人?我倒没听说过。” 柳隐也摇了摇头。 “不过,这两部并没有合力攻城,只有颜俊的人马在拼死作战,只怕这其中另有蹊跷。” 张嶷深吸了一口气,在城墙上跺着步子。 “不管来的是谁,既然来了就都别想走。” “援军也快到了。” “今夜向城外射箭,把消息传出去。” “咱们要找个时机,一口气将敌人击溃。” 在五部飞军拼死守城之下,守军死死挡住一波又一波的攻势。 这支军队刚刚经过一场死战,又深入到北方招揽百姓,一直没有休息,在长时间的消耗下他们的体也在加速流失。 叛军们歇了一下午,就等候夜色到来,一鼓作气杀入城中。 “两天前,咱们有些弟兄已经扮作生口,跟着那些人一起逃进了城中。” “今夜子时,举火为号,就是开城之时,动作快点,只要攻破安远城,咱们就能把躲在城内的女人和粮食通通抢回去!” 面相猥琐的贼匪们眼见城内火光大作,连忙拿着火把,嚎呼而出。 “杀!” 数千名贼人瞬间冲向安远城,可还不等他们来到城下。 寂静的城池忽然擂鼓大作。 张嶷亲自来到城头之上主持防务。 数十局尸体从城上坠落而下。 “雕虫小技!也敢班门弄斧。” “放箭!” 咻咻咻! 密密麻麻的弩矢朝着城下直射而去,黑色的箭雨径直打在这些叛军的身体之上。 他们的飞梯刚刚攀上城楼,一盆猛油瞬间泼洒而出。 红色的火矢被弓弦拉满。 可张嶷眨了眨眼,有些看不清。 上一次在金城障也是如此,他一连放了三箭都放不中。 这倒不是技术的问题。 张嶷年少孤微,从小家贫,但他不甘沉沦,白天去打柴,晚上就从同郡豪右龚禄那里借来书读,夜读的时间长了,晚上就容易看不清。 “我来吧。” 柳隐接过了长弓,一箭便中。 大火蔓延之下,飞梯上的叛军尽数被火焰烧着。 城下的叛军也被弩箭压制,短时间之内根本无法攻下。 在叛军的攻杀声中,时辰一晃而过。 彼时,在南方急行军的北伐军先锋已至安远城。 从浪庄河谷北上,到乌鞘岭,全程也就只有135里。 在消息传来的第2天夜里。 姜维和句扶的先锋,就已经快到了。 骑在黄骠马上的少年,凝眸望向了远方的战场。 这是他第一次带兵作战。 刘云对他寄予了很高的期待。 “孝兴,敌人分为两部。” “正在攻城的杂兵短期之内还无法构成威胁。” “你我兵分两路,佯装攻袭颜俊的部曲。” “实则合围王祕。” “只要擒住此人,敌军首尾难顾,必将败溃。” 句扶颔首道:“好,那就杀!” 惊天动地的杀声从武威叛军的身后传来。 这些叛军齐齐向后望去,却只见密密麻麻的骑兵,如沙尘龙卷,一路奔袭而来。 为首的大将句扶,攻势如虹。 如同利刃一般撕裂了叛军的后部。 后线,王祕军营中。 小卒快步入帐。 “报!” “王公,蜀人的援兵来了。” 王祕登时从榻上起身,心下大惊:“那怎么没见到动静。” 小卒拱手道:“在打攻城的军队。” 王祕又躺了下去:“那没事了。” “让他们打吧,反正不是我的部曲。” “传令全营,收拾铺盖,咱们准备走了。” …… 安远城战场上。 句扶袭扰了叛军过后,没有急于解围。 只带着两千人掉头就朝着王祕杀去。 叛军们个个不解其意。 “这是打不过,就跑了?” “管他娘的那么多,赶紧攻下城啊,抢钱抢女人!” “一群蠢货……”在狄道城被魏军一直围攻的句扶,郁闷了很久,这次憋足了力气。 积攒了几个月的怒火,直接咆哮而出。 还在被窝中的王祕,怎么也想不到在姜维声东击西的计略之下。 那些刚准备拔营的叛军,还没出营门,迎面便遭到了西羌骑兵的迅猛突击。 火烧鹿角、马踏栅栏。 飞奔而出的骑手们个个山呼破敌。 大惊失色的叛军陷入一片火海,狼狈奔走。 不多时,姜维、句扶从两翼包抄,瞬间便将叛军压垮! “你,该醒醒了!” 王祕睡眼惺忪,却只见骑在马上的少年,闯入营帐。 “你……你是何人?” “征北参军姜维!” 少年剑眉之下,星目之中闪烁着一股寒意,他冷喝道:“来人,将此贼给我捆起来。” “献给护军!” …… 天明,北伐军的大营中。 胆战心惊的王祕被捆成了麻花,一头栽进了大帐之中。 熟悉的声音在他的耳畔传开,却让王祕感觉身在炼狱。 “王祕……你还记得我吗?” 王秘蓦然抬头,这青年的相貌太好辨认了。 继承了甘夫人宛如白玉般的肌肤,走到哪都不会被认错。 “是你……刘升之。” “你果然还活着……” 刘云缓缓用剑拨开了他身上的绳索。 “我当然还活着。” “你们这样的人都没死,天公又岂会刻薄于我?” 刘云的语气越是平淡,王祕就越是感觉,自己的死期将至。 当年,他们在酒泉做出了那般恶行,他不信刘升之会既往不咎。 “是黄华他们干得……与我无关啊。” “你若非要杀我……那就痛快些,也别折磨我。” 浑身被冷汗浸湿的王祕,望着青年手中的利刃,呼吸都在颤抖。 仅仅是几年不见。 当初那个妖异的少年郎,已经成长为了冷静果决,所向披靡的名将。 王祕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抵抗。 “别装了,你是个什么样的人,我还能不清楚吗?” “再说了,我要杀你,如屠猪犬,又与你何干?” “装的一副英勇就义,骨子里却怕的发抖,真是可笑……” 刘云幽幽道。 “杀你只会污了我的剑。” “行了,滚回去,告诉黄华、告诉颜俊、和鸾。” “不日,我将统兵八万,踏破河西。” “诸公还是磨好剑,自行引颈就戮吧!”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二百零四章 将军声震河西日,琵琶声中破关山。 武威郡,苍松县。 鹰飞在天,鸟瞰大地。 越过乌鞘岭,穿过古浪峡,缥缈神秘的河西之地便映入眼帘。 这里的环境气候与内地大不相同。 只是一岭之隔,便让人恍然进入了一个新的世界。 夜半,寒意渐起,朔风猎猎。 世事沧桑变迁,可在河西细听烈烈风声,当年汉家金戈铁马,犹在耳畔。 “我的鹰回来了。” 天穹上,觅食而归的飞鹰扑打着翅膀,缓缓落在中年人的护臂上。 这男子面色阴翳,穿着一身黑色深衣,下边搭着大纱长裤,却也不束发。 他倒不是披发左衽的胡人。 只需轻风一刮,便能看到此人的左脸旁缺了只耳朵。 五官有缺,总容易引人注目。 和鸾认为,与其被人嘲笑,还不如让自己被当成胡人。 反正在民族大融合的汉末,河西这地方本就羌胡混杂。 汉人们经常跑到鲜卑、胡人的地盘改个胡名,当部落王。 胡人豪帅们,给汉朝当守边的仆从军,改成汉姓的也比比皆是。 有时候一场边境叛乱闹起来,就连史官也不见得知道,叛乱的到底是胡人还是汉人。 和鸾望着护臂上的飞鹰,与鸟儿深邃的眸子对视了一眼。 “颜公……我最近经常做梦。” “是噩梦。” “听说刘升之回来了。” “卢水胡二十万人都被打得全军覆没,这小子,运气还真是不错啊。” 半响无人言。 俄顷,婉转悦耳的琵琶声从亭台上传来。 飞鹰的目光望向亭台上的男子。 那是一個穿着杂黄色襜褕的中年人。 他气质忧愁,静静的弹着琵琶,目光望向邺城,似在思念远方的亲友。 琵琶是胡人用的一种乐器,用于马上演奏。 其名称来源于演奏这种乐器的手法,向前弹出称为“批”,向后挑进称为“把”。故而在汉代被称为“批把”。 “颜公?为何不言?” 和鸾急切的追问,面容有些恼怒。 可院落中,另外一名坐在井口旁的军阀却制止了他发作。 “和公,小事而已,何必动怒。” “我们从酒泉、张掖赶来,千里悬粮,在颜公的地盘上,还得靠他供应呢。” 和鸾稍稍沉住了气,望向那井边男子。 此人名曰黄华,出身酒泉黄氏。 河西这地方跟中原有很大不同。 中原的豪右基本上都是遍地开花,同一个郡内可能有好几个势均力敌的大族。 但是在河西,颜俊、黄华、和鸾加上敦煌张氏首屈一指。 几乎没有能与他们抗衡的家族。 这三家自称将军,领太守事务已久。 朝廷派来一个太守,他们便杀一个。 加上陇右、关中常年被韩遂、马腾等人占据。 遥远的河西,就更没人管得了了。 黄华是幸运的,在三郡叛军之中,酒泉的隐户最多,实力最强,根基最深。 三郡豪强本来为了争夺河西厮杀多年,和鸾与颜俊二人一见面就是不死不休。 若非是黄华听到刘升之回到凉州,劝两家互质结盟,河西的战事,只怕永远不会罢休。 长袖善舞的黄华,是三人中最精明,也是最喜欢走钢丝的那个。 他喜欢蒙着眼,坐在井边,享受那种摇摇欲坠,将死却死不了的病态快感。 “颜公,八成是想起了他派去邺城的人质了。” “这几年和公为了吞并武威,连年与颜公交战。” “若是曹操想管河西事务,他早就以此为借口,派兵出征了。” 和鸾抚摸着飞鹰,冷冷一笑。 “可惜曹操不想管。” “此人是个多精明的老狐狸啊,把颜公派去的人质扣着,却不发兵,颜公就不得不替曹家守着武威这道门户。” 二人相视一笑。 亭台上,琵琶断弦,悠扬声止。 “茕茕月光挂城头,城头月出洒凉州。” “凉州千里无人家,空余胡人弹琵琶。” 颜俊信步从亭台走下。 虽然他的名字叫颜俊,可此人的长相着实谈不上俊朗儿郎。 一张国字脸方方正正,满眼凄霜,悲悲凉凉。 他颜家一门百余口,男丁大多被和鸾所杀。 女眷又都送去了邺城。 “听说那曹操是急色之人,还把颜公的小女儿纳入了铜雀台,这可真是……啧啧。” “说不定,哪天曹操践祚,颜公还有机会封个国丈呢,到时候我等还要仰仗颜公啊,哈哈哈。” 二人揶揄之间,颜俊冰冷的目光如同冷箭一般射来。 和鸾轻抚着护臂上的飞鹰。 “颜公,你吓到我的鸟儿了。” 颜俊冷声道:“那又如何?” 和鸾反驳道:“这是鹯鸟?” “我花了很长的时间才驯化,把它吓跑了,我还得从鹯阴口去抓。” 鹯,是一种猛禽,貌似鹞鹰。 所谓:鹰鹯雕鹗,贪而好杀。 黄华知道,和鸾一直是喜欢鸟的。 “和公名字里的‘鸾’字,其意是凤凰。” “诗经有云:和鸾雍雍,万福攸同。” “凤乃百鸟之王,故而和公爱鸟,实属常情。” 见黄华这般长袖善舞,和鸾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是喜极。 “《礼记·月令》有云:季秋之月,鞠有黄华。” “黄华便是菊,黄公乃君子之器,才堪良将。” “朝中那群腐儒有眼无珠,让我等孤守边陲,三十年不曾垂问,可一说起凉州事,张嘴便是三郡反贼。” “呵,若凉州无我等,焉有今日?” 黄华拱手低眉道:“和公所言是极。” 见这二人装成中原士族的调调,句句不离诗经、礼记。 颜俊冷哼一声,只觉作呕。 说起来,关西是个很神奇的地方。 在西汉时期的繁荣帝都,到了东汉就成了朝中弃子。 东汉的皇帝毕竟是被关东大族拥立起来的,关东人天生拥有政治优势。 在汉代的地域排名中,除了帝乡的‘南阳、洛阳不可问’之外。 排名第二的便是关东各州。 关东士族对关西人的文化歧视成了东汉政治格局中最显著的问题。 因为,生在边州,与羌胡为邻。 最善战的六郡良家子和骑兵部队都在关西,保有这么强大的武装力量,天生就让关东朝廷害怕。 关西出将,关东出相。 为了防止关西人在政治上同时掌握话语权和兵权,关东朝廷就炮制了这么一个歧视的文化。 由文化最终衍生出了相应的选官制度,使得关西人很难走入朝廷。 于是乎,秉承中原士族理念的曹氏家族,对关西的治理,也延续了这方面的歧视。 其实,就算是歧视,也分三个等级。 在关东士族的眼中,靠近关东的三辅人>陇右人>河西人。 所以,使用部分三辅人治理陇右,用陇右人治理河西,成了曹家的政治特色。 处于食物链最低层的河西豪右,心态是极其复杂的。 他们一边向往关东丰富的精神文化,又一边憎恨这样的文化歧视,关东政权送来的太守被他们全部斩杀,不光是为了争权夺利,也有泄私愤的原因在内。 历史上河西豪右的叛乱,一直持续到曹丕将黄华引入朝堂,担任兖州刺史之后,方才真正结束。 曹丕作为君主才干中庸,但在位期间,任用曹真收回了河西、西域,这一点还是值得称道。 话说回河西战事。 放下琵琶的颜俊,已经知道邺城的人质是回不来了。 曹家把他当猴耍了,他知道也没办法。 眼下刘升之大军压境。 如果不能击败北伐军,颜俊别说割据武威了,就是小命都保不住。 “王祕带着败报回来了!” “只一战便折了五千人。” “我派去的部曲全军覆没。” 和鸾冷笑道:“我早说了,不要贪小便宜。” “是你执意要越过洪池岭(乌鞘岭),我就不明白,就算你拿下了安远城又如何?” “二十万卢水胡都败了,难不成,你指望我们这几万人,拿得下刘升之?” “刘升之号称雄兵八万,这可是八万人呢!不是八万个馒头!” 颜俊大怒道:“你一个玩鸟的,懂什么?” “安远城是洪池岭的门户,丢了此地,我军困守苍松,就一辈子被堵在河西,再也出不去了。” “更何况,刘升之不过万人北上,这才半年,哪来的八万人!虚张声势而已!” 见两人争执不休,和事佬赶忙出来制止。 “大敌当前,二位切莫动怒。” 黄华指着地图中的古浪峡说道。 “苍松县,是一处天然险要。南接洪池岭,势似蜂腰,两面峭壁千仞,在此间的险关隘道,逼仄狭窄,最宽处不过一里。” “只要我军坚守在此,虽十万大军,也不得过。” “之后,再想办法对付刘升之便是。” 古浪峡,又叫虎狼峡,洪池谷,在汉代叫苍松,渡过乌鞘岭,北部便是此峡。 其山间孔道长约30公里,全程南北延伸,蜿蜒曲折,天然的咽喉要地。 正如黄华所说,他们只要卡在古浪峡,北伐军人数再多也过不来。 “那刘升之不走苍松,若是驱轻骑,走鹯阴口北上,如何对敌?” 颜俊拍了拍手掌,河西走廊一共有三条可行路线。 堵住了中路,北伐军照样能走北路。 “武威西控西域,南进西海,北达漠北,东进关中,可谓锁钥之地。” “加之河西水草丰美,用为牧地,畜甚蕃息,自孝武皇帝夺河西伊始,兴建马场,仅是河西四郡,常畜戎马至三十万匹,橐驼半之,牛羊更是不计其数。” “自光武过后,河西之牧愈更蕃滋。如今世道丧乱,虽寇盗所掠,牲畜无遗,可堪用骏马仍至十数万。” “马者,甲兵之本,国之大用。眼下,曹刘对峙陇右,刘氏缺马。” “刘升之北上河西,正是为夺马场而来,此人不达目的,决不会罢休。” 黄华闻言,眸光一闪。 “此子狼子野心,当年我便觉得他并非易于之辈。” “如今天下安危未可知也,河西殷富,带河为固,我等决不能将河西马场拱手让人。” “这样吧,张掖属国仍有精兵万骑。” “丁令胡兵及南山羌邻戴亦有万余精骑。” “且请丁令胡王率精骑至鹯阴口。” “一旦战事突发,便杜绝河津,扼守险要,在招揽河西鲜卑、南山羌、小月氏为己用,只要我们三家合力,足以自守。” 黄华面露笑意,感慨道。 “昔日,窦融一家数世经营河西而坐守武威,故而能成其事。我等静观陇右之变,进可横扫河湟,跨连三辅,便是大事不成,也能当窦融,再不济,去投靠曹操,逆击刘备,何乐不为也?” 和鸾、颜俊听闻此言,皆是长舒了一口气。 三家之中,黄华为首,此人计略眼光皆是远超他人。 这般布置,让两人无话可说。 三人达成一致,暂且放下旧仇,齐心对付北伐军了。 …… 金城郡,郡治,允吾县。 北伐军已经探明叛军的主力留在古浪峡,便不会去送死了。 卡在这样的天险,只要防守方不是傻子,能轻易打出几十比一的战损比。 只不过正如颜俊所担心的那样,叛军能卡在古浪峡,将丝绸之路的中线彻底隔绝。 但是去河西又不止这一条路。 刘云目光紧锁在北线之上。 “苏君,你久在金城,可知其他的道路情况如何?” 苏则喃喃道:“河右险阻,最险之地就在洪池岭,苍松县被叛军占据过后,适合进军的唯有鹯阴口。” “只是,老夫也没去过武威,具体事宜,就不清楚了。” 古人面南称尊,以东为左,以西为右。“河右之地”,实际上就是河西。 刘云之前避难酒泉,也走过乌鞘岭,去过古浪峡。 对这条路十分熟悉,所以在救援安远城过后,便收兵南下,没去进攻。 鹯阴口的道路,他到还真不了解。 “如果有武威人就好了……” 刘云环顾诸将。 武威本地人……还真有。 “云禄!” 少女笑道:“放心,我虽然常年生活在三辅,但武威可是我的老家。” “我小时候,阿翁常常跟我说武威之事。” “丝路的北线由长安出发,沿渭河前进,转至祖厉河,在鹯阴口渡大河,便可至武威郡的治所姑臧。” “北线路程较短,可以避免翻越洪池岭,但沿途供给不足,且多风沙,若要出发,得精选锐卒,人数不能太多……” 刘云闻言思考了一阵。 鹯阴口是两汉魏晋时期,黄河中上游渡河最频繁、也是最重要的渡口。 历史上河西叛乱,叛军遣七千精骑堵住渡口。 雍州刺史张既,便是佯装走鹯阴口渡河,实则出乌鞘岭,奇袭显美,一举攻破了卢水胡的防线。 如今北伐军反其道而行之,就是不知道北线的补给能满足多少军队出击了。 “莪军已在大河以西,不必渡河。” “从金城郡北上便可。” 刘云看向舆图。 北线道路短,且平坦,但是没了乌鞘岭的阻隔。 来自腾格里大沙漠的滚滚风沙,轻易便能将北线的绿洲、河流化为灰烬。 汉代在丝路北线,也只设置了两个县——鹯阴和媪围。 在汉朝时,还没有黄河这个名字,整条黄河被统称为河水,分别截段为名。 鹯(zhān)阴县辖区的那一段河水为鹯阴河。 此地有一种名为‘鹯’的鹰属猛禽闻名于世,加上古有山南水北为阴之说,故名鹯阴县。 媪(ǎo)围县,是汉武帝在发动河西战役其间,在游牧民族的领地上,建立的“媪围城”,丝绸之路开通后,媪围搭上了经济发展的顺风车,成为了北线最为繁华的县城。 这两个城市隶属于武威郡,且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 土地肥沃,气候温和,有水源,有河谷,人口多,农业基础良好。 可再往北走,没有了乌鞘岭的庇护,腾格里大沙漠的残酷风沙便会吞噬一切。 足足几百里地,都很难找到村聚和县城,甚至水源都很少。 这对于大兵团来说,无疑是一个灾难。 “云禄,媪围至姑臧有多远?” 马云禄思索道:“四百里。” 刘云看向地图:“没那么远吧?” “当然有……河西和中原不同的地方在于,中原遍地都是水网。” “可在河西进军,就得沿着有河流补给的地方,不然军队就会渴死。” 马云禄将舆图一把丢开,拿来了一张新的绢布。 “这个太简陋了,我重新给你画。” “从媪围县进军,要经过居延置、?里,每两地大概相隔九十里,原本汉家在此还有屯兵。” “但是羌乱过后,这些地方早就没人了,估计也找不到水源。” 刘云心头一算,也就是说,汉军离开媪围县过后,至少要奔袭二百七十里(汉里)才有水喝。 “走完二百七十里的无人区,便能到揟次县,小张掖,自此走一百三十里便可北上姑臧。” 刘云微微颔首。 心中已有计较。 谨慎的王平分析道:“这前后将近四百里的路程,考虑到补给受限,速度还不能太慢。” “否则,前去突袭的部队,便有可能遭到叛军们的围堵。” “到时候进退无路,大军就将被困在大漠中活活渴死。” 句扶纳闷道:“那你说怎么办,三郡叛军卡在苍松县,那个虎狼峡(古浪峡),我去看了,地势极险,根本无法强行突破。” “哪怕他们只有几千人守在谷口,我们拼死也进不去。” 众人一筹莫展。 纷纷看向刘云。 “将军,怎么打,您下令吧。” 刘云看向舆图,提醒道。 “速度不能慢……意味着就不能带辎重。” “步兵急行军,一天跑五十里,也得跑八天。” “想要一口气突破北线,唯一的解决办法是,不带补给,不带步兵。” 张嶷不解道:“纯骑兵作战?那吃什么?喝什么?” “河西四郡可不是陇右,那里的羌胡不会给我们白吃白喝。” 众人陷入沉默。 唯有姜维理解其意:“义兄的意思是,效仿当年霍去病将军横扫河西,取食于敌?” 刘云颔首道:“正是,颜俊、和鸾、黄华,主力在苍松,鹯阴县距离他们太远,路途缺乏补给,他们最多只能派出骑兵阻击。” “我军骑兵,此役全部出战,出了媪围县过后,每人只带三天口粮,战马带足苜蓿草,备少许豆类,便可直捣姑臧!” 刘云望着满面震恐的诸将,吁了口气。 当年霍去病打闪电战,一举覆灭浑邪王、休屠王二部。 如今的北伐军总算也有组建骑兵军团打灭国战的能力了。 虽然西羌牧民的战斗质量要比精锐汉军弱的多,可战场才是磨炼军队战斗力的最佳场所。 练兵千日,不如血战一时。 刘云并不怕兵弱,也不怕兵少,就怕没仗可打。 “魏军中有言,典军校尉夏侯渊,三日五百,六日一千。” “我们只带骑兵,速度要比夏侯渊更快!” “只要两日内,杀到姑臧城下,我军就能一口气横扫河右各部羌胡!” 众人都被刘升之这样可怕的打法吓到了。 霍去病敢这么打,是因为他背后站着的是一个鼎盛的帝国。 他带的是整个汉朝最精锐的骑兵。 还没开打,汉武帝就已经为征战河西,铺好了路。 北伐军有什么? ……好像除了统帅很有干劲以外,什么都没有。 甚至用这种冒险的打法,羌人们可不一定会支持他。 还不等将军们回过神来,刘云已信步离开大营,来到军营中面向将士。 “诸位,叛军挡道,破局之法,就在当下。” “此战,我军只有骑兵,没有补给,没有增援。” “深入敌境数百里,孤注一掷,四面为敌,随时都有可能死亡,随时都有可能渴死、饿死。” “因此,我不强求任何人跟我去作战。” 西羌的骑兵们听闻此言,面面相觑。 的确,他们敬重刘云的品德,也感恩他保护了河湟谷地不受卢水胡侵犯。 但是,羌人们与胡人拼死作战,是为了自己的领土进行的防御性质的战争,本质上没有为汉朝收复疆土的愿望。 在进攻战中,羌人们不一定能保持强大的组织力。 人怕死,是本能。 羌人们更是如此。 他们望着骑在马上的刘云不解道:“将军,我们尊重你。” “可是,河西乱不乱,跟您有什么关系?” “他们堵着洪池岭,让他们一辈子缩在河西就是了,只要他们不来,我们老老实实的种地,放牧,过安生日子就好。” 很正常的想法,人之常情。 刘云与羌人们好生沟通,处处尽显平和,没有丝毫傲慢之态。 “我若与诸位说些家国大义的话,未免显得虚伪了。” “此战,我并非是闲的没事干,非要跑去大漠中遛马。” “颜俊、和鸾、黄华这三个混账,还欠我一笔血债。” “我发过誓,要灭了他们的族,为酒泉太守徐揖报仇!” “为战死在河西的汉军将士复仇!” 刘云骑上战马,奔驰到辕门之前。 “话不多说,保卫了河湟的英雄们,愿意跟我出战的,左袒!” 羌人们闻言大笑。 “将军若要为大汉夺回河西,那我们必定不去。” “但您要复仇,我们去!” 在羌人们的眼里,刘升之这个名字比大汉重要得多。 刘云也知晓,让羌人们形成国家概念,还需要时间,也没勉强。 只轻声笑道:“好!” “谢过诸位。” 俄顷,烧何部的女羌侯比铜姜快步上前道。 “将军承诺过带我部回河西,还算数吗?” 刘云点头:“一诺千金!” 比铜姜挥挥衣袖,身后羌人齐声上前:“烧何部,左袒!” 唰唰唰! 裸露臂膀的烧何羌个个义气振奋,为了回到祖先之地,他们全员参战。 新一任卢水胡王治无戴很快起身道。 “湟中卢水胡,永远会是护军的利刃。” “我先零羌归义侯蛾遮塞,愿意追随征北将军!” “罕羌归义侯唐蹏,愿尊号令!” “吾良羌归义侯柯吾,谨遵军令!” “钟羌归义侯迷当,左袒!” …… “女国苏毗,携卑湳、勒姐、烧当三部,为将军效劳。” 刘云看向身骑白马的马云禄,少女正露出笑容,一直盯着他的后背。 八种西羌,湟中卢水胡,加上北伐军的骑兵还剩下六千人。 也不用全都带上。 “传令,骑兵中,家中有兄弟的,弟弟回去。” “父子皆在的,儿子回家。” 各部整勒兵马,通计骑兵五千。 大半覆盖皮甲,少量铁铠。 刘云纵马在前,高呼道。 “将士们。” “别把这次突袭,当做别离。” “我们是去建功立业的!是去报仇雪恨的!” “像风一样随我踏破河西!” “我军将越过关山渡津,穿行大漠边缘,神兵天降!” “如此雄师,只需呵一口气……就能把整个河西全部掀翻!” 诸将意气高昂,皆曰:“跟随将军,杀!” “杀!” “杀!” 惊天动地的杀声过后。 五千骑兵,一路向北,卷起漫天沙。 沿途踏遍萧索汉长城,竞向武威去。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二百零五章 万骑争锋闪电战!敌兵睁眼在黄泉! 七月上旬,浩浩荡荡的汉军骑兵,一路从金城郡,沿着黄河西岸北上,直达鹯阴县。 这个汉代的县城,拥有着丝绸之路北线最重要的渡口,鹯阴城也是黄河西岸最重要的军事据点。 得天独厚水土条件和交通枢纽的关键位置,使得此县富庶繁华。 可在朝廷崩溃,丝路断绝后,鹯阴县如今已少见人烟。 只剩下少许羌胡和汉民,还在零零散散的村聚中且牧且耕。 一路上,北伐军经过各村之时,当地百姓望着他们身上的绛甲,都好奇的上前询问,是不是汉家军马。 刘云点头称是。 百姓们听闻此言,家家户户激动地拿出酒食,村中三老也杀牛宰羊,热情招待。 入了县城后,城内的骨瘦嶙峋的老者们望着三十多年不曾看到的汉家旌旗,纷纷流下了热泪。 热血青年句扶不禁感慨道:“将军,这里的民风真是淳朴啊……” “我们生活在宕渠的族人,对大汉都没这么忠心。” 刘云瞥了一眼句扶,心道是:如今这世道,比板楯蛮忠心的还真不多。 不过,句扶倒是有些误会了。 刘升之也能感觉到,诸葛亮在隆中对所说的:百姓箪食壶浆以迎王师,可能就是这个场面。 但百姓们之所以会箪食壶浆,不是因为觉得过去的大汉有多好。 而是相比较之下,乱世的各家诸侯更不当人。 有了比较过后,百姓们心里就有一杆秤,该迎哪個王师,就自然清楚了。 “汉朝还强盛的时候,课税繁重,人人都骂大汉朝。” “可等到汉朝崩溃之后,百姓们却被各家诸侯剥削的连骂的力气都没有了。” “等回头,过完潦草的一生,老人们才能察觉到大汉的好。” 刘云暗暗苦笑。 如果曹操真的法令严明,与民安泰,基本上就没有孙刘两家什么事儿。 以北方的人口体量,碾压孙刘不是跟玩似的? 孙权不怕曹操,却怕曹叡的原因就在这。 曹操只要活着,天下的百姓就不可能不反。 曹叡只要不打仗,与民休息,孙刘两家迟早都得完…… 所以,曹操一朝会拼了命的打孙刘。 到了曹叡一朝,就坐拥坚城,等着孙刘上来打。 这倒不是说二人的能力有什么高低之别,而是在特定局势的影响下,政治仗有时候比军事仗往往更有效果。 作为曹家三代接班人,曹叡是个合格的守成之君,在他的统治下,曹魏真正的达到了国力巅峰。 孙刘两家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魏国的国力一年比一年强,两家进入死亡倒计时。 诸葛亮和孙权全力北伐过,但也是真打不过。 即便是魏国陷入内乱后,两家还是打不赢。 这是国力碾压下决定的政治格局,曹魏一个州都督统治的边防军,就相当于孙刘任意一家的野战兵力。 姜维在洮西杀灭数万雍州军,第二年杀过来一看,魏国又在雍凉补员了新兵。 诸葛恪在东兴击败数万淮南兵,意气风发的去打合肥,回头一瞅,二十万魏国人铺天盖地的来增援…… 想要击败曹魏,必须得打速战,提前打开局面。 要不然,越拖魏国越强,他的人口和兵力都成几何倍增长,三国之间的差距越拉越大。 越往后越打不赢。 刘云之所以要将汉川之战提前,就是想在曹丕篡汉之前打一个时间差。 哪怕能为蜀汉多争几个郡,多拿下一些人口。 今后的压力也会减小不少。 深思之际。 当地的老人,已给刘云送来了胡饼和肉汤。 刘云也没多心,一一赠送了些随军的物品,以作补偿。 刘云观他们的外貌和口音,既不像是凉州羌胡,也不完全像是汉人,民族混杂的成分已经相当明显了。 一个老人用不太熟练的汉代通话告诉他。 他们的祖先是河西塞外的鲜卑,已经在这里生存了上百年了。 只不过自从中原大乱过后,汉朝对边塞的统治力,聊胜于无。 各种游牧大部落尽数涌入河西走廊,鹯阴县原本的百姓早都已经迁走完了,剩下的就是这些混血的百姓。 就比如这个老人,他以前是鲜卑-没鹿回部的部落民。 自称是东汉大鸿胪窦章之孙。 更远古的曾祖是东汉开国名臣,云台二十八将之一的窦融。 刘云听到这话,不置可否。 对大汉北部的民族混血情况也无心探究。 汉末以后河西30年不闻汉家政令,常年诸侯乱战,割据争雄。 各地的羌胡和汉人混杂,本就让凉州的民族成分变得异常复杂,若要细究起来,谁也说不清。 光是这丝绸之路的北线的一个小县,还没到武威郡治。 刘云光凭外貌就已经看不出来这里的百姓到底是什么民族了。 “窦公,从这里再向北走,可有水源补给?” 老牧民告诉刘云:“将军,沿着鹯阴河北上,再走个几十里路便能到水风丰美的媪围县。” “过了媪围县,补给近乎断绝。” 和马云禄说得一样。 过了乌鞘岭,风沙侵蚀加剧,汉末的气候条件又比之西汉更差。 以前河西汉塞北部的那些旧城据点,已经尽数为沙漠所吞没。 居延置、?里、小张掖,这些地方都已消失不见。 若是能沿着大漠和乌鞘岭的边缘行走,说不定还能找到一些零星的泉水。 “谢过窦公。” 刘云匆匆吃过肉汤,旋即下令全军在县外五里扎营安歇,与民秋毫无犯。 刘云只裹着一件毛毯,席地而卧,牧民们邀请他去县城中歇息,他也不愿。 句扶不解道:“将军,为啥不去啊?” “卧榻、胡床岂不比草地睡着舒服。” 刘云笑道:“鹯阴县和媪围县是武威东部,为数不多的能看到绿植覆盖的地方,再往北走,基本上就是大片的风沙大幕了。” “好好珍惜柔软的草地吧,得先适应环境。” “说不准,明天你就得睡沙地了。” 句扶恍然大悟,连忙卷着毛毡,倒头就睡。 睡前还连连饮水,生怕半道上渴死。 …… 是也,夜色宁静。 夜空中一轮弯月高悬。 皎洁月光下。 正在巡营的刘云,走到战马身旁,伸手给战马喂草。 骑兵的马,可不是什么草都吃,一般的马草有:茭、刍、藁、麦、豆、粟。 精良的战马还要吃‘苜蓿’这种源自西域的优良牧草才能维持体格。 和盐类一样,草料是随军后勤的战略物资。 除此之外,偶尔还得配备精粮,否则马匹长途奔袭,还会生病掉膘。 在气候极端不稳定,粮作物大量减产的东汉。 实际上,百姓和一些低级军官们吃的,也都是豆、麦之属。 曾经被士族们看不起的麦饭,从哭丧时孝子们居家表演清廉的道具,在消费降级后,变成了一些权贵也没得挑剔的粮食,属实是讽刺拉满了。 “这匹马好像跟你很久了。” 揉着朦胧双眼的马云禄,看向了刘云的那匹黑马。 “其实它并不是一匹非常快的马,而且年纪已经够大了,估计在打完几场仗,也该转到后勤当骡马了。” 刘云点了点头,西凉马家不仅名字里姓马,他们身在河西走廊,判断马匹优劣的洞察力也远超其他人。 “这是我在三蜀选的马……牙齿已经老化了,太硬的草和豆子它吃不下。” “所以,我每晚都会给他磨豆子。” 马云禄困意消散,不解道:“何必如此,你是将军,换一匹马就行了。” 刘云摇头道:“只有用着和普通将士一样的马匹和武器,我才能知道将士们的战斗力在战场上能发挥几成。” “本来南中有许多皇家马场,但那些养马之地在丧乱之年,多数被南蛮占据,即便是我打通灵关道过后,能够交易得来的马匹依然十分稀少。” “而且南中马的质量比起凉州的快马来说,还是差上不少。” “当初我在沔南渡为救护百姓,以骑兵进行反冲击,益州的骑兵在此战中险些被魏军的骑兵团灭。” “从此过后,我便决心要取得河西马场,以免在平原作战中,再度陷入那般绝境。” 马云禄纤细的手指轻拂着下巴。 这倒是她第一次听刘云说以前的战事。 可见,沔南渡一战的凶险的确是刺激到他了。 没办法,大汉帝国的养马场几乎都在北边,南中的马场建立时间不长,且都是提供给宫廷的御马。 曹魏占据着东、北的马场,手上捏着鲜卑、乌丸、匈奴的仆从军,魏国就拥有源源不断的优质马匹。 而陇右的马场,虽是汉景帝年间开始督造的,不过汉匈战争其间马匹消耗巨大,到了汉末西北羌乱过后,陇右各处的马政也基本废弃。 唯有很少被羌乱波及的河西马场还保留了一定规模的马,这是汉武帝时代缔造的最大规模的蓄马场,也是整个世界最大的马场。 在现代,这里有一个响亮的名字——山丹军马场。 只要拿下了河西,便能从此处获得源源不断的战马供应。 即便是在平原上野战,汉军也不会再畏惧曹魏的精锐骑兵了。 “此番,主公举全益州之兵,倾巢而出。” “不仅是为了拿下陇右,剪除逆魏两面夹击汉中的包围态势。” “也是为了夺得战马的产地。” “如果我军不能够取得河西走廊的马场,那么在汉阳战场,我军就只能坚壁清野,无法对抗逆魏的铁骑洪流。” “更何况骑兵的数量不仅仅是决定着战争的速度,也决定了斥候的数量和情报掌握量……邮驿、通讯,都是需要用到大量的马匹。” 少女颔首道。 “打下河西走廊,的确能给刘使君带来不少便利。” “我听说刘使君他们都是北州人士,应该也精通马战对吧?” 说到这儿了,刘云倒是想起了此事。 赵云,张飞,关羽等北方元老都来自冀幽并三州,本身就精通马战,只不过由于刘备政权的骑兵力量始终不多。 在他入主荆襄之前,手头上一直都只有一两千人的骑兵。 到了益州之后,数量可能扩充到三四千人。 但是比起动辄拥有数千、上万骑兵投入作战的魏国来说,这样的兵力还是太少。 尤其是在陇右战役期间,刘备方面的骑兵对比魏国骑兵,可以说无论是数量还是质量都完全被碾压。 在加上,曹魏使用大量的驿马传递军情。 一日消息可行数百里。 信息的传递速度,也决定了战略的执行速度。 刘备在情报传递方面又是被碾压。 若非是有大量羌氐义军为刘备军提供消息,截击魏军粮道,陇右的局面会相当危险。 “渭水沿岸多是平地。” “如果我军要拿下陇右,陇西、南安这种边远地带。我可以利用羌胡作为援军,将守军攻灭,但是最核心的防守地域——汉阳郡驻扎了张郃、曹真军团的主力。” “我军击败了卢水胡过后,声势大振,魏军的援军将会源源不断的涌入陇右,以图在我军占领河西之前,将主公击败,这对于兵力本身就处于劣势的主公而言,将带来巨大的压力。” 刘云深吸了一口气,又说到。 “我军是进攻方,本身就处于不利局面,孙权撤兵了,魏国东线的援军会源源不断前来增援,我军粮道还要穿越遥遥秦岭。” “这就使得我军的粮道,实际上要比曹军面临更多的阻力。” “好在,经过春季的洮西攻势后,渭水南岸的诸多城寨都已经被我军抢占,建立了稳固的据点,便能和魏军长期战略相持,今年的冬小麦又被我军抢割,陇右魏军的情况也比我们好不到哪去。” “战争的决胜点,将取决于我们在河西的进程够不够快,如果能够闪电般的攻下河西组建一只可用的骑兵部队,我军在汉阳便不会畏惧与魏军野战。” 历史上的蜀汉大军,北伐之艰难,不仅在于以寡击众,也不仅在与内部派系矛盾重重。 更在于,粮草根本运不上去。 实际上,秦岭就是一个不可逾越的后勤难关。 无论是魏军从这里南下还是蜀汉从这里北伐,都要面对大秦岭的阻碍,你打不进来,我打不出去。 为了解决这个难题,刘备集团就必须拿下陇右作为战略支撑点,否则一辈子都拿不下关中。 “莪现在算是知道,你为什么要顶着所有人的反对,冒险率领骑兵走北线了。” 马云禄轻轻抚着刘云的后背。 “因为在陇右作战的人不仅是你的主公,更是你的父亲。” “即便你知晓从北线作战要冒险,你也依然得速战速决,你是想快速稳定河右,抽调兵力增援陇右。” 少女轻轻地靠在刘云的后背上,喃喃道。 “升之,所有人都在看着你,所有人的希望都在你的身上,但是你也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 “因为正是你改变了这一切局势,才能够让刘使君有能力走出汉川,走到决战陇右这一步。” “不要急躁,慢慢来,我相信以你的能力终会改变这一切。” 刘云低头看向温顺的小马,一把将她揽入怀中,少女透着清香的头发,让人心神稍定。 二人柔情黏腻之际。 却只听远处传来甲兵的吆喝声。 “走火啦,走火啦!” 刘云心中大震,向远方望去,忽见鹯阴城头露出了一道火光。 瞬间风声、火声、呼啸声,传遍原野。 刘云和马云禄快速走出营门。 “怎么回事?” 话音方落,姜维策马来报。 “义兄!逃出来的百姓说,丁令人的骑兵来了!” “他们在放火攻烧县城!” 丁令胡,又叫丁零。 原本属于匈奴部落联盟的一部分。 正是苏武被匈奴囚禁在贝加尔湖牧羊时,经常偷羊的那群部落民。 丁零历史上在匈奴衰弱后,还曾和汉朝一起夹击匈奴,占据了广大的土地。 只不过,丁零在汉末分为了两部,一支北丁零,一支西丁零。 西丁零在河西的历史中也是屡见不鲜,经常来抄略郡县。 “丁零……” “他们有多少人?” 姜维改口道:“大兄,应该说多少骑才对,到了河西,便是骑兵交锋的战场。” “这里的羌胡部落各自有牛马畜场,他们的牧民只要一上马,几乎就是全员骑兵!” “听村聚的百姓说,这支丁零胡的数量大概在1000人左右,看样子只是先锋。” “叛军可能知道我军会从鹯阴北上,所以提前派出丁零前来阻击。” “好在,我们的速度还是要比敌人快上一些。” 刘云点头称是。 “他们知道也没用,我们的攻势会快如闪电!” “传令!各校集合!” 一声军号吹起,已经熟睡的各营将士迅速穿好衣甲,翻身上马。 姜维提醒道:“义兄,此战必须全歼,如果把他们的骑兵放回去,丁零后续的骑兵部队便会有所防范、” 刘云也是这么想的。 “庞德、姜维,你们二人分领1000骑,从左右包抄!” “句扶,治无戴,蛾遮塞随我冲阵!” 话音一落,各营将士全军出击。 浩浩荡荡的5000骑兵,在离开大营过后,迅速向各地分散而去,化为三支利箭,分射向不同方向。 鹯阴城中,昔日的汉家城池如今早已破碎不堪。 此地由于失去了丝绸之路的交通作用,这里只剩下残城和散落在各地的百姓。 他们没有对抗丁零胡的手段,面对胡人的冲锋,四处逃窜的百姓们,纷纷从被背后的骑兵一刀断头,或是长矛刺穿身体。 女人和孩子们则被抢掠上马,回到部落后这些都将是他们的生口。 带不走的粮食,尽数烧毁,田园庄稼被践踏,老人和男子被屠戮。 一夜间,血染鹯阴河。 刘云策马到来之时,眼见这城中一片血腥,眼中勃然大怒。 先前迎接北伐军的那些村民已经被丁零胡杀灭大半。 饶是他们不是汉人,可他们对汉军表现出的那种亲切感,却是让刘云久违的感到动容。 “混账!” “将丁零胡斩尽杀绝!” “杀!” 刘云手持马槊,冲锋而去,一槊便撂倒了城门口的胡兵。 城内,猥琐的丁零大帅正要下马,躲在柴堆之中的女人,面色惶恐,生怕被发现。 “呵呵呵,女人的气味!” “老子就是搁着三里地都闻得到!” 胡人的脸上充满淫糜,他一把掀开柴堆,刚要上前扒下那女子衣服,只听身后一阵骑兵呼啸。 那胡人大帅刚刚回头之际,却见一一阵流矢射来,箭矢穿掌而过,血如泉涌。 “嗷嗷……踏马的,哪个不长眼的?” 四处狼奔的胡兵惊恐道:“大帅!是汉人的骑兵来了!” “放屁!” “河西三十年已经不见汉兵了,难道他曹操敢来吗?” “非是曹操,是……是刘升之!啊!”胡兵言谈之际,一柄马槊从黑暗中投射而来,径直穿胸而过,将他活活钉死在墙上。 正在那胡人军官心下大惊之际,一匹黑色战马从黑暗中奔驰而出,马上的骑手,连挑数骑,势不可当。 其后上千举着火把,拿着缳首刀的汉军第次杀来,刀刀致命。 胡人军官刚要上马逃窜。 刘云从后追上,一剑断头。 “将丁零骑兵斩尽杀绝,一个不留!” 刘云快马来到那破碎的墙体间,将马槊抽出。 已经断气的胡兵气息全无,直接倒在地上。 在两队骑兵的驰逐之下。 正在抢掠的胡人们,个个心下胆寒,连忙抛下女人,拨马便走。 “是汉军的骑兵,快撤快撤!” “休走!” 治无戴,蛾遮塞带着麾下的骑兵穷追猛打。 这些丁零胡从左右分散逃离,不少人被弓骑手射落马下。 饶是如此,仍然拥有上百骑,脱离了汉军包围,分别向西北方面奔腾而去。 “把消息传给大单于!” “汉军的骑兵比我们还快,他们已经到了鹯阴!” “还请大单于速速发兵!” 骑手们约定过后便分头逃窜,可还不等他们奔走几里地,却只见两队骑兵沿着他们撤退的方向正面突杀而来。 “可是大单于的援兵?” 丁零胡心下震惊,那队骑兵并不搭话。 也没有人听得懂这些丁零人的语言,只是等他们靠近之时,胡人们才发现那些人身上俨然穿着汉军绛甲。 “又是汉人!!” “他们到底有多少?” 还不等这百人逃走,庞德带领战骑扑杀而来,骑兵四面交错,在混战之中,这百人瞬间被汉军淹没。 偶有一个胆小的丁零人,在混战之间装死避难。 他悄悄趁无人之际,骑上一匹快马,向西北奔去。 可还没还等他逃出战围,黑暗之中,一匹黄彪马从他身侧如月夜死神般狂飙突进。 手中的汉剑,刁钻狠辣,还不等胡人抽刀反抗。 却只听噗嗤一声,那胡人便狼狈倒地,绝望地闭上了双眼。 “伯约,干得漂亮!” “你的剑术比去年厉害了不少。” 庞德纵马而前,追上来之时,用长矛给胡人补了一矛,确认他死透了过后,才满意的露出笑容。 “多亏了令明往岁的教导,我的剑已经能一觅即中。” 姜维勒紧马缰:“收兵吧,义兄在等我们。” “好!” …… 鹯阴城中,大队返回。 “护军,丁零胡整整1000具尸体,一个不少。” “丁零胡的先锋,已经被我们解决了。” 刘云听闻此言,并为放下戒备。 纯骑兵作战比拼的不仅是双方的机动力,还有判断力。 尤其是在河西这种气候严酷的地方,在双方都是高机动行军作战的情况下,情报的重要性就显得更加突出了。 以往汉帝国征战西北的时候,总是先派出商人密探前去打探当地的情报,等到情报回来了才会派出军队进行作战。 但是现在北伐军并没有多余的时间,眼前是一片迷雾,怎么打,很考验将领的临战指挥能力。 “我军已经和敌军的先锋遇上,那就说明丁零人的主力,只怕也就在不远处!” “媪围县!” “我若是丁零的单于,就必然会把骑兵主力设在此处,否则其他的地方,根本无法满足补给。” 庞德也是点头道。 “看来黄华等人也并非全然不知兵,敌人一边把我们堵在洪池岭,一边排出骑兵,在北线探路,一旦与我军的骑兵交锋,他们就可以凭借人数优势,将我军的骑兵击垮,就算是打不垮,他们也能迅速向后撤退。” “所以,这一战我军以少量骑兵对战敌方多数骑兵,不仅要考虑的是如何将他们击败,还要在他们将情报传递到苍松之前,就杀入武威腹地,获得足够的补给。” 刘云在府邸中走了两圈。 他以往从来没统帅过骑兵大兵团会战,只能从汉书上获得卫青、霍去病这样的顶级骑兵名将的经验。 事实上卫、霍也是中华历史上第一匹以骑兵作为主要作战力量的统帅,在此之前的任何朝代都不具备装备这么大规模骑兵军团的能力。 由于东汉和西汉两朝相隔的朝代也比较近,抛去科技代差,后勤补给方面来看。 只有他们二人的战争经验,对北伐军的骑兵作战最有参考价值。 “丁零胡的骑兵显然要比我们多,但是他们的部队没有装备甲胄,胡人也只是为了抢掠生口和粮食,并非像我军这样齐心。” “诸位放心,我军骑兵数量虽然比敌军要少,等真正作战起来,我军必能打垮胡兵!” 刘云看向天空,现在刚刚入夜不久,还能睡会儿。 “传令,抛下所有的辎重。” “所有人立刻休息,子时出发!” “我军要像闪电一般,在黑暗中击破所有敌人。” “等到胡人睡醒之后,他们会发现自己的人头将被悬在我军的旗杆上!”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二百零六章 凉州杀伐月似刀,胡骑翻滚夜遁逃! 黑夜中,奔马快如闪电。 几名丁零胡的哨骑,正在向南方探路。 他们一路悠悠荡荡,五人一群。 刚离开森林,便遭到了汉军骑兵的突击。 “来者何人?” 面色阴冷的庞德并没搭话,手中的西凉长矛瞬间脱手而出。 扑哧一声,便将那胡兵钉死在了身后的树桩之上。 战马受惊狂奔,剩下的4名骑手刚要脱逃。 身骑着黄骠马的姜维弯弓搭箭。 一箭便射中一名骑手的心脏,扑哧一声,胡人瞬间落下马来。 余下三骑各自拉起鸣镝,刚要放出。 蛾遮塞、治无戴、句扶一人一刀,全部解决。 “动作都利索点,看看还没有没有活人!” 庞德策马到来,将长矛从树上拽下,五名哨骑直接被汉军骑兵悄无声息的解决。 “这已经是第三波探子了。” “丁零胡的斥候还真多。” 北伐军一路北上,大军的主力慢慢接近了媪围城。 刘云纵马上前,来到一处山坡上,骑兵们卷甲衔枚,隐藏在森林中,不动声响。 “将军你看!前方那座灯火通明的县城,便是媪围城了。” 刘云缓缓来到山坡之上,顺着向导的指引,俯瞰着前方的城市。 九千胡人分为两部,一部分驻守在县城中。 另一部分以游牧民族通用的毡帐为扎营。 好在丁零人和汉朝接触一直不深,除了共同对付匈奴之外,很少有直接联系,他们的部落大部分没有完成汉化。 对营垒的防护也很简单。 “敌人还没睡,哨骑不少。” “暂且稍等半个时辰,再做计较。” 远方的将士皆是下马稍歇,向导趁着这个功夫又给刘云解释道。 媪围,并非汉名,从拗口的读音上就能看出,此地是汉人史官对原本胡人地域的音译。 春秋媪围为戎落,战国至秦属月氏。 秦末,匈奴破月氏,媪围又属匈奴休屠王之地。 汉武帝发起河西战役后为援助霍去病远征,便在此建立了河西第一個军事重镇。 弯弯丝路夜,萧萧军马鸣。 三百多年后的媪围古城,已经失去了当初的军事作用。 但随着北伐军的骑兵再度到来,时空倒流,河西仿佛又回到了当初那个人喧马嚣的厮杀战场。 “护军,环绕着媪围县的那条河便是媪围河。” “此县大部分的村聚,全都沿着河流而建。” 刘云问道:“此地都有什么人?” 那向导回答道:“那就说不清了,月氏人、匈奴人、各种杂胡,羌人、汉人都有。” “还有来自西域的支郎。” “支郎?” 刘云稍稍愣了愣,看着向导比划着念经求佛之态,随后才明白。 这个支郎在汉代便是僧人的意思。 因为大月氏笃行佛教,佛家东传的过程中,很多都是由月氏人完成的。 在汉魏史书中经常见到来自天竺国的姓竺的汉化僧人,和姓支的月氏僧侣。 久而久之,河西的百姓就把僧侣叫做支郎了。 刘云稍稍记在心中,下令军队在森林中隐藏,不得漏出声响。 他一边等候敌人的营火熄,一边继续听着向导的唠嗑。 媪围河水量很大,常年奔流不息,背后丛山峻林、千溪汇集。 在河流的灌溉下,千亩良田,草木丰盛,村舍绿树成荫,一派田园风光。 刘云极目四野,群山蜿蜒。 平地上的县城历经三百多年岁月沧桑,曾经富庶繁华的古城,如今尽显破败落寞,一派孤寂清冷之象。 好在,鹯阴、媪围,仍有不少矿产。 若是在战争结束后能得以开发,此地依旧能恢复丝绸北线的荣光岁月。 念及此事,刘云忽然想起当初。 “休然……你知道当初我诓骗于你的愚人金,是从哪儿挖来的吗?” 柳隐悠悠摇了摇头:“我当初还以为是真金子,后来不小心砸碎了一块,仔细一瞧,却发现里面尽是青色的粉末……难不成将军就是武威郡内搞的这玩意儿?” 刘云笑道。 “正是在南面的鹯阴县!” 或者说,该叫它甘肃省的白银市,此地盛产黄铁矿,外形似金,又叫愚人金,这个信息在汉代也就只有刘升之知道。 “当初我与凉州游侠们,便是使用这种东西来坑骗过往胡商。” “也戏弄过凉州豪右和南山羌。” 念及往昔诸事,刘云眼前风波诡谲。 马云禄对此颇感兴趣:“然后呢?” 刘云苦涩道: “当初酒泉太守徐揖,为镇压凉州豪右,得罪了不少人,最终为黄昂所杀。” “其余各郡豪右纷纷诛杀太守以响应黄昂。” “我与杨阿若、庞淯都是府君的故吏,矢志为府君复仇,突围后求不到援兵,被迫逃到武威。” “走投无路之际,我在鹯阴县找到了这愚人金。” “我便去祁连南山下,以此募集了千余南山羌,以战马曳柴扬尘,虚张声势。” “酒泉叛军望见尘土飞扬,以为朝廷来了大军。” “我等待敌军阵脚慌乱,伺机发动骑兵在后驰逐,一战便斩杀了黄昂。” 马云禄瞥了一眼身旁的青年,那个时候他才十四岁,区区一个酒泉书佐,便搅得西北豪强人心慌乱。 也难怪黄华、颜俊、和鸾听到刘升之回来了,会果断放下旧仇,解仇作约了。 刘云感叹着少年时的凌厉锐气,只觉白驹过隙,时光荏苒。 当初的少年郎意气风发,满身游侠气,是真不怕死,也是真不知天高地厚。 如今年岁大了些,也变得成熟冷静了不少。 俄顷,毡帐中,灯火渐熄。 “营火灭了。” 刘云紧握腰间佩剑,把目光投向了媪围城。 萧索破败的城门中,并没有汉人的踪影,两侧的守兵也多是精神疲乏,偶尔有胡兵出来,招呼守夜士兵去城内抢掠妇人。 除了穿着胡服的僧人能自由出入之外,并无旁人。 “将军你看……有僧侣出来了。” 众人眼波一闪,却都没有冒头。 刘云眺目望去。 却只见城中走出来几个身穿佛衣的僧弥。 这些是西域的僧人,说的也都是吐火罗语,距离太远,刘云听不清。 “是来自西域哪国的僧人?” 向导是龟兹豪帅白丘的部下,他摇头道:“将军,我也很多年没去过西域了。” “不过,看此人细长黑瘦,估计是大月氏派来的支郎。” 刘云眼波一闪,他突然想起之前在龙夷城捡到那个箱子,上面写到的就是佉卢文。 这种来自于天竺的文字,在公元三世纪,于中亚、西域广为流传,当然随着佉卢文传播的,还有东渡的佛教。 那一日,发现了神秘箱子过后,上面的文字和图案,让刘云困惑良久。 他并不知道上面写的什么,直到后来投降的龟兹豪帅告诉他,河西月氏王伊健妓妾,说了些无涧神,东归、东归之类的怪话,刘云才再度回想起这件事情。 “伊健妓妾死后,此事断了线索。可‘支郎’怎么又跑到丝路北线的媪围城了?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一头雾水的姜维自然不知晓西域方面的知识,他困惑道:“大兄,几个僧人而已,有什么好好奇的?” “伯约,你有所不知。” “在大汉历来禁止汉人削发为僧,故而能传经者,皆是胡僧。” “昔日,汉庭安宁,洛阳有白马寺招揽僧众,从西域渡来胡僧倒也实属常情。” “可如今,西域早已失控,凉州隔绝三十余年,怎么还有月氏僧人会来?” 刘云陷入了沉思当中。 汉代佛家发展的其实很慢,翻译的经书很多,但是僧人团却不多。 一则是因为汉代统治者重视道教,张道陵这样的地方道团势力很大。 在张角兄弟和蜀中的张修起义之前,道家正统的教义理论还能成为维护汉朝统治的力量,皇帝们愿意给道教首领们许以高官厚禄,默认他们是维护汉朝的地方力量。 二则是因为,沙门不敬王者,妄图与皇权分庭抗礼,这一套理论,遭到了儒生的一致抵制。 又因为当时佛家传道者被视为“胡”,提倡“八圣道”,故而有了“胡说八道”之言。 在汉魏时代一直持续到晋代,是佛教东扩的一个重要阶段。 整个西域南道几乎都已经完成佛教化了。 龟兹、鄯善之类的国家,常年受到大月氏的势力影响,都已经使用了佉卢文,信奉佛教了。 像丝绸之路北道上的媪围县,这样的重要县城,到了魏晋时代,更是出现了大量的佛教遗迹。 从某种方面来讲,宗教的扩张,也体现的是国家政治势力的扩张。 在西域脱离了汉朝掌控之后,大月氏是否又像一百多年前一样,重新燃起了对西域的想法,那也未可知。 班超、班勇父子在西域的威名,使得汉朝安享了几十年太平,也让大月氏人再不敢东向。 但,班超父子与月氏之战,毕竟发生在一百多年前了。 凉州地区的小月氏人近来动荡异常,胡人的僧侣云集而来,这种种事件勾连起来,不得不让刘云产生了一种怀疑。 “说不定能抓几个胡僧,问一问这方面的情报,我总感觉此事并非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刘云的直觉一直很准,尤其是曹操一纸诏令,引起凉州各地的胡人形成南下迁徙的狂潮过后,他就感觉冥冥之中必定会发生什么。 虽说在汉末佛教东渡,本身就是势不可挡的历史趋势。 但如果,这其中夹杂了些塞外势力的纠纷,情况就大不一样了。 “我一直想找一个能看懂佉卢文的僧人,这回是误打误撞,找到线索了!” “传令!” “敌军营火已灭,迅速发兵讨平媪围城!” “丁零胡的骑兵速度很快,必须在他们睡醒之前,就将外围的哨骑全部干掉!” “运气好点儿,我们说不定能逮到丁零大单于!” 诸将齐声称是,兵分三路。 两路由庞德、姜维带领袭击平原上的毡帐,一路由刘云亲自带领攻打媪围城。 汉军骑兵部队瞬间从山林中冲杀而出,直接朝着郊外平原上的胡人营地冲击而去! 踏踏踏。 山崩地裂般的骑兵冲杀之声,响彻平原。 弓骑手向天空中抛射出一轮箭雨,瞬间射穿了巡逻的丁零骑兵。 “有敌人,汉人来了!” 铛铛铛! 金锣被敲的震天响,整个寂静的城市和平原上的营帐,忽然间如同雷鸣般爆响开来。 汉军骑兵奔驰如风,正在守门的守兵们,却躲在一旁的草垛中淫掠女子。 还不等他们穿好衣裳,飞射而来的弩箭便射穿他们的胸膛。 庞德姜维的分队亦是袭掠如风,汉军骑兵人人手持火把,一过胡人毡帐,便迎风放火。 来不及逃离的胡人尽数被火焰烧杀。 刚刚闯出屋门的胡兵,尚未拔出武器,西凉骑兵的长矛便穿透而出。 “啊……” 一片火光中,毡帐上血影斑驳。 在县城中作法的僧侣们听闻战事突发,惊慌失措,连忙四处逃离。 “大单于……” “有人袭营!” 睡得迷迷糊糊的丁零大单于蓦然睁开双眼。 穿着鹿皮毡衣的男人一把推开了身上的胡妇,连忙起身佩戴宝刀。 “快给本单于穿上衣服,蠢女人!动作快点!” 丁零单于名为白屋。在魏军占领雍凉后,于建安十八年,与鲜卑单于箄于,倒向魏国。 此人身体高壮,满身肥膘,三步跨出屋门,便一跃上马。 “怎么回事?” 部下急忙禀报道:“单于!” “汉人的骑兵朝我军杀来了!” 白屋心中大震:“汉人?哪来的汉人,我军全员配备骑兵,几乎是昼夜不停的穿越了沙漠,他们怎么可能比我们的速度还快” 部下摇头道:“不清楚,鹯阴口的哨骑尚未回报,估计已经被他们干掉了!” 白屋勃然大怒,一跃便闯出屋门! “传令,还活着的随我冲出西门,咱们在平原上跟他们打!” 骁勇的丁零护卫骑兵席卷而出,刹那间,剩下的骑兵尽数来到城池之外,摆开阵型与汉军对决。 白屋望着西面的大帐被火焰尽数焚烧,已是满眼怒火。 他望向火光中的那面赤红色的大旗,恼火道。 “大汉行征北将军·刘……” “错不了了……此子就是刘升之!” “本单于不去找你,你小子还敢来送死!” 众胡心下大惊,早听闻刘升之击破20万卢水胡人。 这些丁零骑兵先前还不以为意,如今见到穿着绛甲的汉军同样是以纯骑兵形成序列冲击,宛若在黑暗中纵横呼啸的赤龙。 视觉上形成的可怕威力,已让不少胡人感到害怕。 在战马嘶鸣声中,不少骑兵的马匹稍稍退后。 “怕什么怕,就敌人那点骑兵看把你们吓的!” 白屋大喝道。 “生来就骑在马上的丁零人,难道还怕他们这些南方的种地郎?” “给我冲杀敌军!” “杀一个汉军,赏十个生口!杀!” 一声令下,鼓起勇气的丁零骑兵迎着汉军骑兵的冲锋的步伐正面突击。 两排骑兵杀声震天,在平原之上阵型交错。 西凉铁骑加速奔袭,长矛在前突刺,而那些手持短矛的丁零骑兵在迎接了一门轮冲锋过后,直接被冲开了一道口子,鲜血四溅,人马践踏,哀鸣不止。 随着西凉铁骑撕开了阵型过后,西羌骑兵分从两翼突杀而出。 整个汉军序列以楔形阵向前突击。 在绝对的纪律面前,这些长于弓马的游牧健儿,在破阵的过程中被彻底掀翻。 的确农耕民族,无论如何也无法在骑射上战胜游牧。 但是,卫青、霍去病发明了一套不同于以往的骑兵作战方法。 不跟你比骑射,也不呆板的用步兵打静坐战。 而是用整军整营的骑兵发动冲锋。 纪律严明,训练有素,且拥有着精良武器铠甲的汉军只需一波便能带走一个部落。 待敌军溃逃,又用弩骑追杀。 面对骑墙式的洪流冲锋,经验不足的丁零人被枭首千人。 双方互相冲阵过后,又重新调转过马头。 军阵之中的白屋,目光横扫战场,遍地都是落马的丁零胡。 而汉军由于有皮甲和少量铠甲的保护,他们的损伤并不是很多。 “大单于,汉人的武器装备比我们的好得多,再这样打下去,咱们是打不过的!” “废话!”说话的胡人,直接被白屋一刀抹脖,鲜血扑哧一声飞溅而出。 “打不过汉军不丢人,但你胆怯,就该死!” 白屋咬牙道。 “把汉人引诱到沙漠之中!” “撤兵!” 两翼胡骑翻飞去。 汉家甲兵趁夜逐。 凉州月下,杀声动地,风沙卷天。 姜维、庞德追亡逐北去。 刘云却已快马踏破媪围城。 刚要趁乱溜之大吉的胡僧瞬间被火把包围。 马上的青年翻身下马,望向那细长黑瘦,眼多白而睛发黄的西域人。 开口道:“阁下可会说通语?” 那胡僧眼神忧郁而阴冷。 他摇了摇头,在喉咙前比划着不能沟通,只在木牍上写下了几个歪歪扭扭的汉字。 “月支国人,支谦,奉命使吴。”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二百零七章 天王老子来了也得死!让汉旗再度飘扬! “月支国人,支谦,奉命使吴。” “这字体……” 刘云狐疑的看了一眼黑瘦的僧人,虽然字迹歪歪扭扭,可眼尖的刘云注意到他分明是用左手写的…… 句扶困惑道:“护军,这月氏人好像不会说司隶的洛语。” “要不要换个蜀语问问。” 刘云摇了摇头。 换个方言没有意义。 洛语是汉代的通语,相当于现代的普通话。 连官方语言都听不懂,说個西南方言他就更听不懂了。 马云禄又用凉州方言试探道:“楞棒?(呆货)” “梆子头?(扁脑袋)” “勺松?(傻子)” …… Emmmm…… 马云禄忍着笑意,摊了摊手。 “都骂到这个份上了,还是一脸慈眉善目的表情。” “升之,看来他是真听不懂。” 刘云被马云禄逗得哭笑不得。 “或许他的确听不懂凉州话。” “但是司隶的洛语,他不可能一个字都听不懂。” 刘云从老僧人手中取过木牍。 在木牍上书写的那几个文字的笔法,就不是凉州中流行的汉代草书。 而是带有明显波磔特征的‘八分书’。 “支公,不用装了。” “你不是哑巴,也听得懂洛语。” 二人双目相对,老僧人静如止水的眼神中,微微荡起一丝涟漪。 眉目和善的支谦双手合拢,默默行礼。 “阿弥浮屠!” 浮屠,是梵文的音译,在后世改为佛陀,即是佛。 三国时期,百姓流离,佛教不断向南方传教。 北方重镇以洛阳为主,南方则为建业。 魏明帝年间曾大兴佛寺,临淄侯曹植也喜读佛经。 孙吴国内,支谦、康僧会这些西域名僧先后从月氏、康居入吴,也备受孙权推崇。 唯有在交通相对闭塞的蜀汉,佛教到不是很兴盛。 老僧人看着刘升之洞察秋毫的双眼,不禁困惑道。 “小友如何知晓,老夫能听懂洛语?” 刘云深思道:“尽管支公用左手写字,可我却看得出,你写的是八分书,光凭这一点就足够了。” 八分书又名“分书”或“分隶”,指的是东汉中后期出现的新体隶书。 汉代最喜欢书法的皇帝——汉灵帝于熹平四年,令大儒蔡邕简化字体,使得八分书成为了东汉晚期的标准书体。 一般意义上而言,在中原地区,八分书基本是官方文书的流行字体。 可,自从汉安帝年间西域大乱后,朝廷再也没有能力管控各国,西域大部地区至今都丢了快一百年了,就是东部靠近敦煌的汉军据点,在汉末大乱后,也已崩溃。 自汉末,河西军阀割据断道快三十年了。 他一个游弋在丝路北线的大月氏胡僧,若连大汉的通语都不会讲,如何能写得八分书? 凉州和中原可不一样。 在陇右,也有善写八分书的大书法家梁鹄留名于世。 但在更远的河西,流行的却是以张芝为代表的草书。 原因很简单,因地制宜耳。 古人云,草书:字之体势,一笔而成,偶有不连,而血脉不断。 简单的来说,一笔写完,不费周折,不拘形式,很适合作为凉州这样常年戎旅之地的通行文书。 张芝便是凉州三明之一张奂的后人,在凉州这样的苦寒边塞之地修来的禀性,加之又常年遭受关东士族排挤的郁闷冷落,使得在凉州人的手中诞生出了敦煌张氏这样冠绝全汉的精妙草书。 大汉最后一任凉州刺史韦康的弟弟,魏晋著名书法家韦诞也是以草书见长的。 刘升之这一路北上,见识了不少凉州风土人情。 这里的人等级观念没那么高。 “凉州人,日常沟通曰:喏,很少说:唯。” “多数写的也是草书。” “支公,你说你是从大月氏远道而来传授佛经,看来还是没有调查清楚凉州的习性啊。” 支谦苦笑道:“多谢将军提醒,那老僧就实话实说了,方才不知将军身份,为防招致杀身之祸,故而装聋作哑耳。” “老僧从大父开始,三代人移居洛阳,早已熟悉汉文。” “家师支谶,乃是洛阳名僧,常为灵帝翻译经文。” “故而,老僧也学得一些八分书。” “董卓入京后,燔烧城池,天下动荡不宁。” “是以,老僧只得渡过大河,留在西域鄯善国避难。” “三个月多前,老僧听闻有一名曰曹操的诸侯统一了中原,于是跋山涉水,打算越过河右打算前往吴地,完成家师传经于南方的遗愿。” 刘云困惑道:“既是去江左,何不走蜀道南下?” 老僧摇头道:“蜀道艰险,君自知也。” “更何况,走河西入长安,一直是我佛传道的主路,大汉元寿元年(前2年),汉朝博士弟子景卢,曾受大月氏王使伊存,口授《浮屠经》,自此后,去东土大汉的先贤们每次回国,便给月氏留有舆图,我等从此东渡,便不会迷失方向。” 刘云颔首称是。 闲话已罢,就该问正题了。 “城内战火已经平息,我等也不是匪类,不会对支公下手。” “只是在下还有一问,还望支公为我详解。” 见刘云对僧人们没有恶意,支谦端正行礼过后,便缓缓走入了媪围城中。 “将军,请!” “支公,请!” 众人快步入城。 此地的这些僧人,皆是红发长须,深眼、高鼻,一身白肤。 “这些也都是大月氏人?” 胡僧们是真的语言不通,刘云也问不明白。 看样子唯一能够沟通的也就只有支谦了。 “云禄,你听得懂他们的语言吗?” 马云禄摇了摇头。 “我虽然精通凉州方面的胡语,可是这些人根本就不是凉州人……” “听他们的声音,应该是来自西域塞外。” 刘云恍然大悟,西域地区的胡人,被汉代史官称为凉州塞外胡。 先前苏则在金城郡收集到的情报说,不仅是河西三郡的豪强叛军起了兵。 河西三姓卢水胡王,伊健妓妾、治元多、封赏等人也和休屠胡王——梁元碧合兵。 南山羌豪邻戴和丁令胡也在东进。 以上大部分凉州羌胡都已经和北伐军交过手了。 接下来最让人捉摸不透的,便是这个凉州塞外胡王阿毕师。 历史上,此人常年活动在西域,与魏国争夺西域各国控制权。 而他们东进的消息还是三个多月以前从敦煌郡发来的预警…… 彼时,阿毕师人在何方,现在又在何地无人可知啊。 敦煌不仅是整个河西四郡中最边缘的郡,也是守卫着汉帝国边塞最重要的部分。 著名的阳关、玉门关都在此地。 在黄华等人杀死太守,占据河西三郡的那么多年中,敦煌成为了各方游侠义士的聚集地。 庞淯、杨阿若,这些在当年为徐揖报仇的勇士,在杀死了黄昂后,最终向西逃到了敦煌避难。 有这些大汉朝的健儿守护在帝国的边陲,刘云并不担心胡人能攻破敦煌。 或许他们连玉门关都过不来…… 但是,河西动乱的小月氏人又是怎么回事…… 刘云万分不解,河右像是笼罩在一片迷雾之中。 如果不能拨云见雾,北伐军还不知道会面对怎样的敌人。 念及此事,刘云缓缓拿出一张绢布,上面画着的是在龙夷城发现的那个神秘木箱上的图腾。 这上面的佉卢文他也看不懂,只能问问这个领头的老僧人。 “这些字,支公你能看得懂吗?” 院落中,屋舍间。 老僧人捧着油灯,眼神一眯,细细看向绢布。 “将军……” “我已确定,这上面的文字确实是佉卢文了。” “而且不是龟兹、鄯善这些国家所用的杂类形体。” 刘云困惑道:“支公如何确定。” 支谦笑道:“佉卢文,发源于天竺犍陀罗国。” “是大月氏的官方文书。” “老僧从大月氏西来,正如将军看得出老僧写的是八分书,而不是凉州草书一样,老僧自然知晓这其中差别。” 刘云谨慎的问道:“这上面的文字和图腾又是什么意思?” 支谦反复念了几遍,翻译道:“伟大的月氏勇士,向东,向东,回到你们出生之地。” …… 刘云心中大震。 他即刻站起身来,满心不安的屋内走了好几圈。 大月氏原本是生存在河西走廊的游牧种群,后来被匈奴、乌孙击败,西迁到了中亚,统治了部分中亚和北印度。 留在河西走廊和河湟谷地没能迁移走的小月氏人,正是大月氏的后代。 尽管大月氏西迁已经过了四百年,但是这可不代表他们不想回来,尤其是在中亚遇到了外部势力倾轧的情况下,想回家是人之常情。 与东汉王朝在西域产生的那场战争,不仅仅是因为月氏王求娶汉公主,被班超拒绝后,冒然发动的战争,这反而更像是一种军事试探。 看到汉军还有能力掌控西域,大月氏人便重新遣使交好了。 之后,看到汉帝国在西域的势力不断缩水,月氏人便重新占据西域。 西域各国不断的佛教化,语言文字都和月氏人日渐相似就是扩张的铁证。 从后世出土的考古遗迹来看。 月氏人的兵团,已经深入塔里木盆地,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刘云忽然想起龟兹豪帅白丘在令居塞给他说过。 小月氏女胡王伊健妓妾和西域的胡人阿毕师早有联络。 平时,经过她的部落中,总听到这女人说着什么‘无涧神’,‘东归东归’,之类的怪话。 今日听到支谦给他解释这些佉卢文的意思,刘云总算能将这一切穿起来了。 “支公,无涧神这三个字用梵语该怎么读。” 听到这个词,支谦的脸上露出一抹欣喜之色。 “无涧,当读为‘阿鼻’。” “将军若非要阪依我佛?” “这可真是功德无量,善莫大焉。”云云…… 刘云没理会这老僧人,脸上阴晴不定。 所谓的‘无涧神’,根据陈寅恪先生的考证,本为“无间神”,又称地狱神,是梵文的意译。 音译应当则为阿鼻! 也就是后人所说的无间地狱,阿鼻地狱。 正史中,曹洪的乳母,与临汾公主的侍者,曾暗中祭祀无涧神,被司马芝带到洛阳狱杖毙。 理由是,当朝典籍法令之外的祭祀,均为淫祀。 实际上,举行正规的祭祀,分门别类,是维护王朝长治久安的策略之一。 此案,一度惊动朝野,甚至连卞太后也曾出面干涉。 可见在三国前中期,无涧神就已经传到洛阳这样的核心城市了。 刘云陷入深思。 如果他想的没错,史书中记载的塞外胡王阿毕师,这个名字通过音译,阿毕也可以写作‘阿鼻’。 也就是说,所谓的阿毕师,正是崇拜无涧神的胡王,他的名字应该写作阿鼻师。 大月氏人在汉末不断控制西域,眼下更是要觊觎河西了吗? 时局混乱啊,刘云没时间继续详谈,他对着支谦拱手长拜后,旋即快步出门。 “句扶,找几个信得过的将士,保护好这些支郎。” “另外,让蒋琬、费祎,派小吏接管鹯阴、媪围两县。” 句扶领命而去。 刘云很快离开县城,望向逐渐泛白的天际线,幽幽道。 “难怪治元多、封赏和伊健妓妾不和,三家迟迟不肯合力发兵南下。” “我当初还以为治元多真就是个优柔寡断的蠢材,现在一想,这三家尔虞我诈,可能不仅仅是为了争夺地盘。” “伊健妓妾还有更大的野心,只不过治元多一直防范着她,所以在令居一战,治元多一直不肯派自己的主力来增援。” 马云禄困惑道:“那个女胡王不都被我打入河中淹死了吗?再有野心还能咋样?” “不一定……” 刘云冷静道:“只要没找到她的尸体,就不能断定她死了。” “更何况,你没有发现一个很奇怪的事情吗?” “卢水胡二十万人南下。” “除去被我军歼灭、淹死的五万人。” “其余五万被裹挟的汉民、五万杂胡奴隶,都已经归附。” “那么,剩下五万人去哪了?” 马云禄心下大惊。 “升之,你的意思是伊健妓妾没死?” “不仅没死……”刘云回顾全局:“而且我认为,她是故意要引诱三部卢水胡南下令居塞和我军死斗。” “最好拼的两败俱伤,拼杀的只剩下小月氏人。” “孤独部、盖楼部……一个小月氏别种,一个鲜卑别种,这两家组成了她进攻的主力。” “伊健妓妾在令居塞带得全是别部杂兵,她的小月氏亲兵,估计还留在武威境内等着呢!” “大月氏、小月氏……中间只隔着一个河西。” “你猜猜看,如果阿毕师真的是大月氏人,他们会放过这个千载难防的机会吗?” 汉朝衰弱,西域断绝。 河右诸侯混乱…… 历史上,如果不是曹真以雷霆之势扫平卢水胡,重新让魏国掌控部分西域。 此间局势犹未可知也。 念及此事,马云禄心下震动。 “那还等什么?” “搞清楚了伊健妓妾的目的,就直接去逮她!” “武威控扼交通要道,月氏人若要夺回河西走廊,就绝不可能放弃武威!” “我也不允许我的家乡被月氏人占据。” 刘云振奋道:“说得好。” “既然孝武皇帝已经将凉州的土地打下来。” “我们这些后辈人,就绝没有将土地拱手让人之理!” 言谈之际,凉州风起。 一队骑兵快马来报。 “将军,司马和参军一路追杀溃逃的丁零人,长驱直入。” “丁零人逃入了大漠之中,司马派我前来询问,是否继续追击。” 刘云闻言紧握佩剑,迅速上马。 “呵呵,当然要追击,这是丁零单于故意在和我们玩手段呢。” “哼,白狼山之战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他还以为自己面对的汉军是没打过游牧骑兵的步兵大队?” “传令、蛾遮塞、治无戴等部,补充好水源,粮秣,快速起兵!全军向西追击!” “等杀灭了丁零胡,我军还要顺路去收拾月氏人。” “凉州是大汉的凉州,我管你什么地狱神,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得死!” “驾!” 千骑奔腾,一路出了媪围县,卷入滚滚风沙。 满地枯藤老树下。 时隔三百年。 赤红色的汉旗又度飘扬。 ……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二百零八章 汉军逐北破残胡,幼麟壮志吞星汉。 武威郡,居延置。 烈阳高照,滚滚大漠,掀起阵阵热浪。 戈壁滩上,片片沙海,随风呼啸翻涌。 曾经在此阻挡了北方匈奴人的河西长城,如今只剩残砖碎瓦。 这些都是大汉过往的辉煌了。 在汉王朝彻底吞没了北匈奴,甚至在蒙古高原上设置了鲜卑都护府之后,汉王朝的国力实际上已经达到了顶峰。 西汉时期修筑的绵延两万里的汉长城也就没必要存在了,失去了防御意义过后,土仄的城墙逐渐的老化腐朽。 驻守在帝国边塞的几十万将士得以安然归家。 在没有任何敌人再能挑战大汉的威严。 除了……气候。 小冰河期的到来,使得一场席卷神州大地的浩劫出现了。 气候变得喜怒无常,这样的漫长岁月囊括了整个汉末魏晋南北朝。 严苛的环境促使着北方的胡人不断的南下,那些原本在两汉时期已经被打服的部落,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是汉朝忠心的仆从军。 仰赖于刘邦家族的明君基因,两汉君主的质量在整个华夏历史中空前绝后,只要小皇帝能活到成年,这些胡人就掀不起大风大浪。 然而高质量的基因,也有缺点。 在政治斗争中早熟又早慧的君主们,要付出相应地代价——短寿。 于是乎,覆灭王朝的种子就此埋下了。 是的,与西汉王朝的开拓四夷,锐意进取相比,东汉王朝一直就只在做一件事——巩固先祖们打下来的疆土。 如果不是小冰河期的到来,这個王朝或许还能延续更长的统治。 但现在。 在北方残酷自然环境的压迫下,活不下去的东亚各大游牧部落竞相朝着大汉帝国的腹地涌来。 每一个部落,都有着向南方迁徙的念头。 中原对于那些游牧种群或者已经完成汉化的部落来说,就是流着奶和蜜的地方。 汉王朝的长城早就是他们牧马的地方。 他们要向南夺取更广阔的的生存空间。 若是在汉王朝鼎盛之时,有汉庭政府进行统一管辖,这些事情自然轻而易举便可以解决,可如今汉末大崩溃。 谁也阻止不了胡人无止境的向边境渗透。 你也永远数不清,在河西这个地方到底有多少种胡人涌入其中。 由于数量太多,部落太杂。 史官们自己都数不清楚,只能将这里的胡人称为‘三种胡’。 三是个虚数词,意思是:多种胡。 这些来源复杂的杂胡部落大多依附强大河西三家卢水胡生存。 而刘升之在令居会战,覆灭了河西卢水胡主力过后。 河西诸胡,失去了主心骨。 原本三家胡王纵横捭阖,相互掣肘,谁也无法一统河西诸胡。 眼下两家胡王都灭了。 这个时候,只要任何一个实力强大的胡王能掌控局面,各部胡兵都将追随。 “计划完成了。” “虽然有些波折……” 张掖,昭武县。 穿上了一身月氏女王服饰的伊健妓妾缓缓登台。 她站在昭武城的城楼上,俯瞰着脚下的小月氏部落。 胡人们仰望着小月氏女王,眼中充满了敬畏。 “昭武城!是我们月氏人的城市!” “我们,回来了!” 城墙下。 康、安、曹、石、米、史、何、穆,昭武九姓胡王仰天嘶吼。 这是四百年的岁月守望啊,小月氏人在自己的土地上,先后沦为了匈奴、以及汉王朝的附庸。 四百年过去了,匈奴崩溃了。 汉帝国也崩溃了。 他们终于换来了月氏人的新生。 “昭武!” “昭武!” “昭武!” 胡王们撕心裂肺的嘶吼着。 吐火罗语中的“昭武”二字,其实就是“张掖”。 “昭武”与“张掖”在吐火罗语中都是指王都。 月氏人本就住在祁连山北部昭武城,被匈奴击败后,大月氏这才西迁到了中亚河中地区,以枝庶分王。 康、安、曹、石、米、史、何、穆等九姓,皆氏昭武,故称昭武九姓胡。 昭武九姓胡擅长经商,频繁往来于河西走廊,对这里的局势了如指掌。 卢水胡溃败了。 河西政治格局再度改变。 没人能阻止小月氏人一家独大。 伊健妓妾为这一天不知道等了多久。 “月氏的勇士们!” “月氏人重掌昭武城,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向匈奴复仇!” “把所有匈奴别部的胡王,脑袋割下来当酒壶!” “为月氏王复仇!” “复仇!” 月氏人山呼海啸,向四面八方奔流而去。 他们扩张的速度极快。 趁着三郡叛军主力都在古浪峡口之时,大肆攻城略地。 仅是两日之内,小月氏人的骑兵便已联合南山羌横扫张掖。 游弋在河西地区的匈奴别部,呼延氏、卜氏、兰氏、乔氏均遭受袭击。 休屠部的王庭,被小月氏人捣毁。 部落王皆是被砍下头颅,将颅骨制成酒杯。 河西的乱局愈演愈烈。 各家胡兵陷入了大混战。 …… 张掖的消息,不会这么快传开。 无论是北伐军还是叛军,至少需要三天时间才能收到消息。 不过,刘升之在这之前就已经在支谦口中得到线索。 虽然他还不能断定伊健妓妾的兵力有多少,可是北伐军仍然以最快速度朝着河西挺进。 武威郡,居延置。 所谓的居延,是朐衍的音译,与常年活动在武威郡的朐衍戎有关。 和媪围这类名字一样,或许都是胡人对这些地名的称呼,汉家史官是翻译后才得来的名字。 如同马云禄所说,从媪围县进军,要经过居延置、?里两个据点,才能到达有水源补给的揟次县,每两地大概相隔九十里。 其余全程二百七十里几乎找不到任何补给。 这些丁零胡也鬼精的很。 他们一路避开汉军主力,从左右突围而出,展开了匈奴式的诱敌战术。 自从刘邦被冒顿单于围困在白狼山之后。 用骑兵诱敌深入的战法一战成名,成了整个游牧民族通用的战法。 一直持续到14世纪,这种战术才被中亚的统治者——帖木儿大帝以更大范围的迂回战术破解。 正面冲阵并非是胡人所长,他们的弓骑手,能很好在马上把握平衡,弯弓搭箭,运动中射中猎物,这一点要远胜于汉人。 白屋知晓自己的部下硬拼打不过汉军,就拖着长弓一边奔逃,一边不断的向后抽射汉军骑兵。 在敌方弓骑手的消耗之下,汉军的骑兵也是很快被撂倒了上百人。 不过,汉军虽然骑射战术不如胡人,但是只要两军接触,骑矛冲锋的一瞬间,西凉铁骑便能将他们的主力击垮。 “上弩骑!” 弩骑兵,是汉军对战游牧民族的骑射主力,从后世出土的画像砖来看,汉代存在大量的成建制的弩骑编队。 在马上携带的小弩,有效弥补了汉人在骑射方面的不足。 汉军只需瞄准敌人,便可在行军中,对敌人进行火力反击。 随着庞德的军队左右分成两队,从骑兵中央赶上来的弩骑手快马加鞭,赶上了前队。 青灰色的弩矢已亮出锋芒。 “放箭!” 咻咻咻! 箭雨穿空而出。 强大的动能直接射穿胡人的心脏。 “啊啊啊……” 眼见跌落马下的骑兵越来越多。 白屋心下大惊,他只留下了几百个骑断后,便急忙率领骑兵主力撤走。 丁零胡一路撤向沙漠之中,狂奔九十里。 在姜维、彭德的穷追猛打之下,丁零人在战场上留下了上千具尸体。 姜维缓缓下马,揪住一个还没断气的胡人问道:“楞棒,大单于去哪了?” 那胡人听不懂姜维的凉州方言。 指了指北面,便断了气。 “这些个丁零胡跑的可真快啊。” 庞德感慨道:“他们骑得是河西最好的马。” “吃的是最肥的草。” “陇右的马匹,比起河西快马,还是要差上一些。” 姜维不置可否。 “不能在此耽搁时间。” “传令,马队继续向西!” “我就不信,白屋还能一直不歇息。” …… 居延置往西九十里,便至?里。 作为丝路北线的重要据点,如今的?(chè)里,只是一个荒废的小村聚,隶属于扑擐(huàn)县。 事实上,建立在乌鞘岭北端山麓下的扑擐也并非全然没有水流补给。 从乌鞘岭上融化的积雪融水,沿着山麓流淌,形成了大靖河,这条河流一路绵延向东,直到被腾格里大沙漠吞没为止。 生存在这里的百姓虽然有水喝,但不得不忍受腾格里大沙漠的风沙侵蚀。 现在的北伐军也面临缺水的困扰,刘云知道乌鞘岭北麓有个扑擐县。 但是,还有个致命的问题困扰着大军——迷路。 一入了茫茫大漠,四周几百里见不到人烟,所有的风景几乎都是一摸一样的。 除了残存的河西长城之外,根本没有参照物,谁知道怎么去啊…… 虽说人们都笑话李广是迷路侯。 但真的带兵走过大漠的人都知道,在古代没有认路的向导,去大漠中就是白白送死。 当初汉将公孙敖和霍去病配合打河西,走的就是这条路,还真就恰巧迷路了…… 庞德的先锋军一路狂飙突进,已经远离了大部队。 碰到茫茫大漠,整个人都傻了。 “伯约,我们走到哪了……是不是追错路了。” 姜维起身四望,看向远方的河西长城。 有对照着手中的舆图,这是武威本地人马云禄亲自给军士们画的舆图。 可马云禄的字迹和构图手法……emmmm。 只能说勉强看得清是汉字。 人家敦煌名士张芝写的是名誉天下的草书。 到了马云禄这边,就成了狂草了…… “嗯,大概没错吧。” “顺着河西长城走,就能杀到?里。” 庞德只觉喉咙又干又渴,酒囊里的最后一滴水也被喝干了,空瘪瘪的酒囊里怎么也倒不出来。 “得找地方弄点水喝。” “打了一天了,人能不喝水,马也得渴死。” 姜维点头称是。 “现在是下午,以日光来判断方向准没错,咱们往南走,去扑擐。” “运气好点的话,能找到水喝。” 庞德苦笑道:“如果运气很差呢。” 姜维快步上马,抛下了一句。 “那就等着喝丁零胡的血吧。” …… 扑擐县。 “驾!” 一片风沙中。 胡人的快马驰入人迹罕至的村聚。 这里的村庄早已荒废,周围的绿植也稀稀疏疏。 白屋狼狈的下马,大腿根儿都快要磨出血了。 仅仅是一天时间,胡人就一路狂飙跑了百八十里路。 诚然,比起日均速度能达到两百多汉里的霍去病骑兵军团,他们的速度还是太慢了。 不过,他们事实上只跑了大半天,论及逃跑速度,这个记录已经很高了。 “踏马的!” “这两个小王八蛋,还让不让老子活了。” “刚歇口气儿,他们就追来了。” “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没完没了了!” 白屋一声令下,周遭的小兵立刻分散四周,在枯井中寻找水源。 “大单于,有水了……” 白屋目露欣喜,缓缓下马。 直接夺过那部下的水囊,朝着喉咙里猛地灌了几口。 白花花的水流顺着大单于的嘴角滚落一地。 看得周遭嘴皮干裂的胡兵咽了咽口水。 “咳咳咳!过瘾,过瘾啊。这群狗汉人,追的是真快!” “老子刚到媪围,他们就着撵屁股来了!” “跑到居延置,汉人又来了。” “他们这么个打法,我军零散的部队根本无法会合。” “你们几个下去点卯,看看还剩多少骑。” 白屋刚一丢下水囊,周遭的胡兵便疯抢上来,争先恐后的抢着喝剩下的水。 剩下没水喝的部下如实禀报道:“部队都被打散了,跟随您冲到这的大概有5000余人。” 白屋闻言破口大骂:“5000人,被几百个汉兵追着杀?” “奇耻大辱啊,这刘升之带得都是什么人啊?” “咱们这一趟来媪围,什么好处都没捞着,老子抢来的那个美人,也给丢在了媪围县……” “唉……真是不甘心啊。” 胡人们低头丧气道:“大单于,这些汉人实在是太强了,光靠咱们的兵马只怕是斗将不过。” “莫不如先行撤去小张掖,和黄华他们会合?” 白屋听闻此言,便勃然大怒:“说什么胡话,老子信誓旦旦的要过来收拾这个刘升之,结果第一战,便被这小子当成兔子撵。” “这要是被黄华他们知道了,老子以后还在不在凉州混了?” “再说了,他刘升之纵然能打,难道还能几天几夜不休息?” “在往西还有90里,都没有水源补给!” “咱们到了揟次县,便不再缺水少粮。” “这些汉人半夜过来打个突袭,杀得老子女人都丢了。” “我们去饮马松狭水,好生修整半日后,在与汉人决战,这回老子定要让刘升之哭爹喊娘!” 胡人们听闻此言,皆是心下大喜。 不是因为他们觉得换了地方,就能打赢汉人。 而是到了揟次县,他们就能有水喝。 发源于祁连山脉北麓的古浪河,古称松峡水,由南向北注入到一片汉代的湖泊中。 在河西,有水源的地方就有河谷绿洲,有水源才能有农耕畜牧。 他丁零大单于跑了一路能喝上水,可随从的胡兵们却是喝不够的。 战马跑了一天也得喂水。 一个枯井中,水量本就不多,到头来多数人都喝不上。 胡兵们一心想着退却,都称赞道:“大单于所言甚是啊!” “咱们报仇雪恨,就在明日了!” 白屋笑道:“稍歇,稍歇。” “过两个时辰再走,我就不信逃了这么久,汉人还能追来。” 话音方落,却只听至扑擐县北面,隐隐有人声呼啸! 姜维和庞德运气不错,即便在沙漠中迷路了,也最终逮到了大单于的部队。 “令明!你看,有马匹。” 庞德纵马上前,却只见远方的村聚中,遍地人马。 “不对劲,丁零人已经重组兵力了。” “这队胡兵少说有五千骑。” “咱们就只有八百人,还追吗?” 姜维眯住双眼,风沙从他眼前掠过,坚毅的面庞上,少年气已被杀意侵染。 他抬头,看向天空,月色渐起,遥遥星汉在上。 似有麟儿搅弄风云,志在吞天。 “八百就八百!” “义兄曾对我说过,只要有一百个忠心的健儿,他就敢去迎击十万大军……义兄在汉川之战做到了,我亦不能后退。” “眼下是击溃丁零胡的好时机,战机稍纵即逝。” “早上出发前,我已向义兄求援。” “只要咱们能拖住胡兵,义兄的主力一到,我军便能撵着丁零胡一路杀向姑臧。” “我军兵少,决不能放任他们的骑兵与叛军会合!” 庞德拔出缳首刀,扬声道。 “说得好,你小子果真有些胆略。” “拿好骑矛,跟在我身后。” “我的速度很快,别掉队了。” 话音未落。 黄骠马快如残影,疾驰而出。 紧随其后的骑兵一路直驱敌阵。 悠扬的声音远去,是姜维在说话。 “令明,跟得上吗?” 望着远去的少年郎如此争强好胜,庞德忍不住大笑一声。 “这小子……骨子里流的果真是凉州人的血。” “呵呵呵!” “全军突杀!” “戴金冠者为丁零大单于!” “斩杀大单于!” “杀!” 千骑奔袭星汉下,丁零胡兵尽胆寒。 白屋踌躇之际,却听部下来报。 “大单于……汉人又双叒叕追来了!!!”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二百零九章 一汉当五胡,杀到世上再无胡人敢称王! 马声震天,沙尘四卷,马匹狂呼声中,姜维策马驱驰。 “丁零胡休走!” 西凉长矛刺穿还没来得及上马的胡兵。 剩下的胡人眼见汉军突然从黑暗中杀来,皆是惶恐奔走。 可还不等他们骑上战马,西羌的骑兵,已经抡起缳首刀沿途砍翻一片。 “是汉人又来了。” 白屋听闻此言,顿时双腿发软。 他连忙向远方望去。 却只见一队汉军精骑从远方的旷野上疾驰而出。 几十支弩箭瞬间飞射而来。 “啊……” 周遭的两名胡兵中箭倒下,血如泉涌。 “就是这小子追了我们一整天!” “大单于,跟他们拼了,杀了他们!” 将士们纷纷求战。 白屋艰难的翻身上马,看着远方敌军骑兵的数量不多,即刻拔出弯刀。 “好!” “都给本单于往死里砍!把那个领头的小子,给我宰了。” “驾!” 数千胡兵呼啸而出,从两翼形成包抄之态。 见敌兵骑手甚多,姜维却并不畏惧。 他紧紧的握着手中的西凉长矛,狠狠的将矛头指向前方,紧随着两队战马越靠越近,双方的骑兵互砍,战线如犬牙差互。 长矛穿透了敌人的胸膛过后,一时难以拔出,姜维即刻丢下长矛,抽出腰间汉剑迎面斩杀了两名胡兵。 余下的胡人在前哨被打垮之后,迅速朝着战场中央集结。 千骑奔驰,月夜下,血腥的风沙四面吹拂。 随着战斗越发激烈,不时有汉军被四面八方涌来的胡人联合绞杀。 人马落地,尸体相枕。 姜维的军队先前经过连续战斗的减员,大概只剩下800多人。 但是由西凉骑兵和西羌骑兵混编这支队伍,经历了令居塞的大战后,战士们个個骁勇善战。 他们无视了敌人庞大的数量,如同一把利刃般钻向敌人的心脏。 没有被敌军拦截的骑兵继续向前冲锋。 为首的姜维和庞德在阵中左右驰逐,连续突破了三层胡兵的防线。 可再回头,剩下的兵马却被困在敌军庞大的马队之中,无法脱逃。 “将军,弃我乎?” 眼见姜维和庞德的身影越拉越远,将士们还以为军官都已逃亡。 可这一声问句刚刚落下。 庞德带着几十个亲卫,再度卷入阵中。 “南安庞德在此!” “汉阳姜维来也!” 杀声震天,几十个骑兵组建的尖刀与阵中的骑兵内外夹击。 汉军的铁蹄踏破敌阵包围,两军合流,再度调整阵线,掉头冲击。 在汉军的反复冲击之下,胡人的阵线逐渐瓦解。 没错,胡人是马背上的民族,他们天生长于弓马,远胜汉人。 可是汉军铁一般的纪律和军法,是没有汉化的胡人永远比不过的。 “别硬打。” 丁零胡这一次变聪明了,没有人敢去直面西凉长矛。 他们的部队避其锋芒,只从两翼展开,然后形成螺旋式的回环阵型,骑手们一边机动,一边向汉军进行射击。 “放箭!” 少量的铜箭矢和更多的石制箭簇,不断地砸向汉军的甲胄。 不曾防备者,皆是被流矢射落马下。 姜维大喝道:“弩骑上前!” “放箭!” 一轮弩箭扑啸而出,瞬间刺穿了那些正在拉弓的胡人。 趁此时机,庞德持矛突刺,从敌阵中一跃而过。 满身是血的庞德,已经杀疯了。 他如同鬼神一般,只带着几十个骑兵连续冲破敌军包围,不断的杀向被重重骑兵保护着的白屋。 丁零大单于只能看到一层层的丁零骑手被刺倒,奔逃,在他面前根本无人敢应战。 “这汉人的武艺好生了得!” “这究竟是何人的部将?” 满身是血的庞德,已经杀疯了,他丢出长矛,连续刺穿两名胡兵。 血淋淋的长矛穿胸而过,那两人如同叠罗汉一样被串在一起。 庞德纵马越过之时,抽出鲜血淋漓的武器,朝着敌军嘶吼。 “我乃征北司马,大汉立义将军庞德是也!” “大单于,可敢与我一战!” 喉声震天,胡兵的战马被吓得连退三步。 听闻庞德之名,白屋心下大震。 两汉文武职务不分,文臣也领兵。 但是,像关张、庞德这样的冲阵将领,在视觉上造成的冲击,有时候是足矣逆转战局的! “走也!” 白屋震惊之余拨马便走,只留下了几百名亲卫前去搏杀。 双方骑兵交互驰逐,但庞德姜维只用了八百人,就将对方的5000多名骑兵搅成一团乱麻。 在高速奔驰的作战之中,双方的接触作战,往往是在一秒钟之内就能决出胜负。 惨烈的战场上,到处都是人和马的尸体。 腥臭的气味在空气中四面蔓延。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之际。 稍远处,一道火光亮起。 是汉军的主力来了。 “伯约、令明!还活着吗?” 听闻刘云的声音到来。 姜维心下大喜:“护军,大单于要逃!” “速速追杀!” 月光如梭,大汉·行征北将军的大旗下。 刘升之举起马槊:“敌众我寡,不可恋战!” “火速突破敌军阵型,追杀大单于!” 数千骑兵纵马疾驰。 一路狂奔的援军火速加入战场。 高高的山坡之上,军号吹响。 丁零胡正在浴血搏杀,双方骑兵互相砍杀,鲜血喷涌,如战地黄花。 紧随着另一批骑兵加入战场,这些还没有来得及反应的胡人,瞬息之间便被汉军从后捅穿。 “啊……是汉人的援军来了!” 两排骑兵相互绞杀,在残酷的战场上形成了绞肉战。 治无戴带着从后杀来的湟中卢水胡骑兵拿着缳首刀照脸劈砍,马刀所过之处,卸人臂膀,如砍瓜切菜。 胡兵心力交瘁,全军崩溃。 而剩下的突破敌阵后的西凉骑兵,并没有停下脚步,他们一路撵着胡人的部队不断的向西冲锋。 落马的胡人尽数被声势浩大的骑兵团踩成齑粉。 在这种近乎是拼命的打法之下,丁零胡完全不敢接招。 随着白屋溃逃的而去的胡兵,被汉军骑兵一路撵着向西逃走。 胡兵丢盔卸甲,闻风丧胆。 近乎是揣着一裤子屎尿,胆战心惊的逃离了战场。 时隔三百年,北方的胡人们于河西再度看到了汉军的强大。 无可动摇的铁军,士气高昂,摧枯拉朽,即便面对数倍胡人,汉军亦能勇敢的杀穿军阵。 一汉当五胡,名不虚传也。 刘云带着修整过的汉军一路狂飙突进,连战连捷,杀到胡人跪地求饶。 杀到丁零各部豪帅,自认天子为丈人(长辈)也,方才罢休。 到了白天,姜维和庞德由于太过疲惫,奉命以剩下的五百骑兵陆续收编了来投降的两千丁零胡。 姜维精选其中善战者五百人作为汉军向导,稍作歇息后,又上前赶上大队。 “义兄,这丁零大单于打仗没什么本事,可逃跑倒是在行。” 刘云笑道:“骑兵作战本就不同于步战,只要胡人想逃,哪都能跑得掉。” “不过,也该到此为止了。” “走吧,去揟次县。” “等着白屋来投降吧。” 姜维不解道:“投降?” “对,就是投降。” 刘云自信一笑,随机点齐兵马继续进军。 …… 如同刘云说说,胡兵一路又逃了90里,直接逃到了揟次县! “水水水!!!” “老子要喝水。” “踏马的,还说要把这些汉人引入大漠,打个埋伏,我打你母个头。” “两战两败!本单于的脸都要被丢尽了。” 白屋狼狈下马。 战马吐着白沫,疲惫不堪的趴在地上。 白屋稍作歇息,一口气便将白水灌入喉中。 周遭的胡兵们也都是渴得喉咙发痒,一头扎入了松狭水(古浪河)中放口痛饮。 “大单于,这些汉人实在是太勇猛了,我们逃到哪儿,他们追到哪儿!” “那还有什么可说的!”白屋大怒道。 “你们这群废物,打又打不赢,还被这些汉人直接给冲垮了。” “带着你们这些怂包,本单于怎么赢?” 丁零胡人你看我,我看你,面露尴尬。 “大单于,汉人的装备比我们好,我们根本打不赢啊……” 白屋又恼又恨,关键是还真打不赢。 昨夜庞德姜维带领的先锋都差点把丁零主力打崩了,再来个刘升之,谁对付得了啊。 “少啰嗦!我看敌人并没追来,估计不会再追了。” “全军快速渡过松狭水!” “唉,咱们渡河后,直接回塞外吧。” “这凉州,是真混不下去了啊。” 丁零胡的骑兵刚要渡河。 却只见河对岸,又一阵骑兵在此等候多时! 蛾遮塞和比铜姜纵马上前,站在松狭水的对岸高呼道。 “奉护军之令,我部没去扑擐县。” “我们在这等你很久了,大单于。” 白屋看到那汉军旗帜飘扬的一瞬间,整个人都快要绝望了…… 三战三败。 每次都被追的连口水都喝不上。 这还怎么打啊…… “你们怎么会在这啊……唔唔唔啊。” “唉哟啊……汉人爷爷饶了我吧。” “我这裤裆都要被磨破了……一天一夜了,我都没敢合眼啊……” 泪流满面的白屋摸着一把鼻涕一把泪,被追杀的都要精神崩溃了。 这个纵横河西,曾经坐拥上万骑兵的西丁零大单于,两日之内,部众被打烂。 身后就只剩下一千多人还跟着。 这下真算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了。 胡人震恐之余。 却只听身后地动山摇。 惊天动地一般呼啸而的北伐军,一路沿着道路西行,句扶的马队在前压阵。 这声音粗矿的青年大骂道。 “白屋,还不下马受降!” “你进退无路,不过是将军手中之玩物耳。” “在不知死活,小心我军灭你全族!将你首级悬之东门!” 白屋欲哭不能,心灰意冷的带着部众伏跪在地。 “不敢打了……不敢打了啊。” “小人愿对祁连山发誓,绝不敢在与将军为敌。” 刘云很难想象,堂堂西丁零大单于,居然被汉军给杀的意志崩溃了。 他无奈的笑了笑了。 “别跪着了,起来吧。” “白屋,你想活命吗?” 听闻还能侥幸活命,白屋欣喜的向前爬了两步。 “将军,不管有何吩咐,我一定照做!” 刘云颔首道:“好,那你给黄华他们写封信。” “就说你已经提着我的人头,准备回来领赏了。” …… 古浪峡,苍松县。 满面忧愁的颜俊总算是舒展了笑颜。 他手中的琵琶越弹越快,直到连琴弦都被弹断了,颜俊方才露出满意的笑容。 “刘升之,真死了?” 黄华放声笑道:“当然。” “丁零胡的骑兵果真骁勇,只一战就解决了我们最大的敌人。” 眼神阴鸷的和鸾端来了羽殇,给二人斟满了酒。 “敬我们最大的敌人。” “也敬莪们得之不易的友谊。” 三人举起羽殇,一口酒水下肚,各自眼神都在辗转变换。 和鸾喝的那一杯,是干净的。 而颜俊脸色不悦的闯出屋门,刚出门就把酒水吐了。 黄华则是在和鸾走后,扣了扣喉咙,强行将酒水吐出。 在最大的敌人死后,三人心照不宣的瓦解了联盟。 今后河西军阀还是会像往常一样斗得你死我活。 颜俊把妻女都送去了邺城当人质。 和鸾觊觎武威多时。 黄华则想看着两家斗个两败俱伤,一口气鲸吞河西四郡,然后归附曹家,为族人讨个进入仕途的机会。 “只要举河西降魏,少说得当个臧霸一样的封疆大吏吧。” “就算当不成,我也能学窦融保宁河右,静观天下之变。” “变局,从此开始了。” “刘升之,就用你的人头,当做我酒泉黄氏献给魏王的投名状吧。” …… 武威郡,揟(jū)次县。 汉军的骑兵主力长途跋涉,越过一望无际的沙漠过后,逐渐看到了水草丰美之地。 刘云信马而前,饮马松狭水边,慢慢洗去了脸上的风沙。 这几日奔波劳顿,找到了水源后,士兵和战马就能得到歇息了。 “当年霍去病征战河西的时候,这丝路北线应该还没有如此荒凉……” “气候突变,真是能决定一个帝国的兴亡啊……” 事实上,因小冰河期的到来,气候突变,疫病频发,农粮作物大减产,不仅造成了汉帝国的崩溃。 同时期的东西方四大帝国几乎是在同步瓦解,这便是著名的公元三世纪危机。 解决不了生产力不足的问题,百姓就吃不饱饭,吃不饱饭就肯定要造反。 胡人在北方活不下去的,就必定要南下抄略。 外部局势动荡,频繁天灾,给遵循谶纬之学的汉代皇权造成了巨大的舆论压力。 而当天子的权威被抨击的不再神圣后,野心家们会越来越多,国家就注定会崩溃。 这好像是个无解的循环。 东汉末年,就是沿着这个逻辑一步步走向灭亡的。 重新缔造一个帝国,不仅要重建国家的精神内核,最重要得还得是建立一个能够长治久安的制度。 而这一切,都不是临事临为能做得到的。 所谓的三兴大汉,表面上看起来就是恢复了刘家的王朝。 可实际上,这不啻于直接打碎一个旧王朝的内核,还要重新建立一个新的让人信服遵守的体系。 要想做到这一点,老实说,光靠现在的刘备政权根本做不到。 历史中,曹家做了一半,司马家沿着曹家的老路做了另一半。 然后走这条路的先行者,就缔造出了魏晋南北朝几百年间,无穷无尽的权臣篡位的连环局。 从制度设计这个角度来说,曹操效仿王莽,尊崇周代的典章,以重建的魏国礼法制度,算是彻头彻尾的失败了。 刘云望着水中的倒影,愣了愣神。 细思过后,水边的涟漪忽然出现了少女的身影。 “升之!” “我军已经到了松狭水。” “这里牧草丰富,我军可以在此处补充草料和水源。” “将士们跑了两天了,中途只歇息了几个时辰,人能扛得住,马可扛不住。” 刘云看着略有些倦意的小马,微微点了点头。 有了白屋的那封信,暂时可以稳住苍松县的叛军。 敌军就算知道消息,从苍松北上,还要经过鸾鸟县。 勿论从此至小张掖县,还是到揟次县,都得走将近一百八十里路。 汉军完全有时间修整半日,再行进军。 “传令,全军原地下马,修整三个时辰。” “由烧何羌的骑兵放哨。” 比铜姜拱手道:“喏!” 刘云远离了大部队,坐在宽广的河间平原上,感受着牧场的清香。 清风徐来,渐渐压垮低矮的草地。 马云禄倒是聪明的很,直接靠在了刘云的背后小歇,还和刘云说些姑臧的地形和趣闻。 刘云却全都听过。 马云禄好奇道。 “升之,你之前不是在酒泉当书佐吗?怎么对武威的事情这么了解?” 青年望向眼前的松狭水,河水一路向北静静流淌。 再往前走一百三十里路,便能到武威的郡治姑臧。 记忆回到了建安十四年的那个夏天。 “当年酒泉太守徐揖被杀后,张掖郡的豪强也反了。” “我们这些小吏走投无路,便来武威求援军。” “武威太守张猛,是凉州三明之一张奂的后人。他允许我等发布檄文,让郡中健儿听凭我军招募。” “于是乎,我们在武威待了一个月,四处游说凉州勇士,在这期间,我跑了很多地方。” “后来……” 呼呼呼~ 还不等刘云说完,疲惫至极的马云禄早已迷上眼睛,静静地睡着了。 这西凉的小马啊,一出生就在三辅,一辈子没来过武威。 如今快回到父亲的老家了,心里自然踏实。 刘云倒是没心思睡觉。 他静静望向武威,过去的岁月犹在眼前。 这片土地,是汉帝国那位最具雄才霸略的皇帝打下来的。 实际上这里的建制十分的复杂。 有一些郡县是在汉武帝攻打这片土地之前,就已经定好了名字。 随着汉帝国的疆界不断向西延伸,这些郡县和名山大川的地点其实是一直在不断向前推进的。 就比如说昆仑山、皋兰山这些著名的山脉,地点已不是今日所知之地。 金城郡的郡治不在金城,武威郡的郡治不在武威,张掖郡的郡治不在张掖等等…… 所谓的小张掖,其实是武威郡内的一个汉军补给据点,后来成为了张掖县。 此处是汉军向西进军最重要的中转基地。 等军队稍作歇息后,大军就要杀向小张掖,直奔姑臧了。 刘云轻抚着马云禄的头发,环顾舆图。 不多时,带着血腥味的漠北风沙,从小张掖的方向,直接扑面而来。 来的是一支骑兵。 人数不多。 但仅仅是数骑,就已经引起了刘云的注意。 他轻轻放下马云禄,将熟睡中的句扶摇醒。 “别睡了,孝兴,带几个好手,跟我来!” 半梦半醒的句扶擦了擦口水:“啥?吃饭了?” “吃你个头!” 刘云一把将句扶拉起,十名骑手拿着弓弩,迅速向西靠近。 在那几个胡人正准备穿越森林,朝着松狭水靠近之时。 刘云忽然从林中杀出。 那对骑兵却也不反抗,一见是汉军旗帜,便下马投降。 “将军莫杀我!” “我等是武威休屠县的部落民。” “正是当年归附霍去病将军的休屠王后人也。” 刘云纳闷道:“匈奴休屠部的后人,怎么跑来这了?” 那领头的胡人一见刘云器宇轩昂,甲胄精良,立刻恭敬的伏地道: “两日前,伊健妓妾带着月氏人横扫武威、张掖,所过多屠戮。” “我部大王被杀,还请王师救我!” 伊健妓妾…… 刘云目光一怔。 这个女胡王果然还活着……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二百一十章 兴复凉州为汉阙,尽灭不臣堆坟冢。 在河西地区一直存在一个不成文的民族相克机制。 匈奴人克制月氏人,月氏人克制羌人。 当然,这都是在没有汉化的基础上,形成的游牧互克关系。 实际上,与汉朝相融了多年之后,凉州地区的胡人,不少部落间也进行了不同程度的汉化。 这也就导致这种克制关系并非是一成不变。 学会了汉人的战术,武装了汉军的精锐甲胄和武器过后,胡人部落在追随汉军北伐时,都能把北匈奴打的撒丫子跑。 就例如说这个投降的匈奴豪帅。 身为匈奴休屠部的后裔,居然被半汉化的河西小月氏人一個突袭斩杀了部落王。 这要换做四百年以前,匈奴人非得把每一个犯境的月氏人的脑袋都割下来做成酒壶不可。 刘云看向这可怜巴巴的豪帅,收起武器,问道:“伊健妓妾现在身在何方?” 那豪帅拱手道:“其兵马从昭武城出发,一路攻克张掖,手中精骑不下万余,已经杀到休屠县!又一路向北打到休屠泽去了。” 呵! 休屠泽,又叫都野泽,发源于祁连南山的卢水,贯穿武威郡,一路向北注入此泽,形成了一个大湖泊,又因为此地曾属于休屠部落,故而得名。 真正意义上的的武威城,就在都野泽南部。 刘云看向舆图,测算着地图上的距离,也忍不住感慨道。 “世事变幻无常啊。” 四百年前匈奴人拿着月氏王的颅骨当酒杯。 汉朝把匈奴灭亡后,如今的小月氏人也能欺负匈奴别部了。 说到底,小月氏人的骑兵是真的强啊。 以前作为汉朝雇佣兵镇压羌乱的时候,月氏骑兵往往能以少打多,击败数倍于己的羌人。 段颎、董卓都靠着小月氏骑兵在西北打出了威名。 如今,这支骑兵在三家叛军和北伐军对峙的时候,扰的河西大乱,也因此衍生出了无尽的变数。 凉州这地方不同于其他的州府。 各民族都是善用骑兵的好手,汉人也必须使用骑兵作战,否则在这地方根本就没法打仗。 刘升之只带骑兵突袭姑臧,也是念着步兵无法快速机动,所以才会轻军深入。 众人言谈之际,已经睡醒的马云禄被几个羌人叫醒。 “苏毗,是姑臧传来的消息。” “月氏人没能劝降姑臧城,一路北上扫荡休屠泽去了。” 她揉了揉困倦的双眼,立刻惊醒。 “这个消息,必须让升之知道。” “升之在哪?” 部下回答道:“在西面的林中。” 马云禄毫不迟疑,即刻骑上白马快速奔去。 西凉马家虽然远离武威很多年了,但姑臧是马腾、马超的老家。 马家在此还有一定的势力和人脉。 在北伐军出兵河西之前,马云禄就已经派出密探前去搜集情报了。 “升之,月氏人出兵了,他们在昭武城重新纠集兵马,没能拿下姑臧城后,又迅速北上打到了武威城。” “我估计,在苍松县的三郡叛军很快就会知道这个消息。” 马云禄警惕道:“南北都是敌人,我军骑兵不多,如果要决战,只怕会被卡在小张掖县。” 刘云点了点头:“我已知晓此事。” “现在整个河右都乱了,到处都在打仗。” “月氏人在找匈奴人报仇。” “其余的杂胡兵也都是一群墙头草,谁赢就跟谁。” 叛军、汉军、胡兵大乱斗。 各家还多是装备骑兵部队,哪家都有可能遭遇敌人的骑兵突袭。 骑兵战的奥义就是要闪电一般的击溃敌人,北伐军之所以冒险走丝路北道,根本原因是陇右方面,刘备面临的压力实在是太大了。 可若不根除陇右叛军,保不准哪天,曹军又在背后煽风点火,招引叛军袭击汉军后背。 刘云没有时间跟军阀们慢慢消耗,只有通过快速野战击败敌军主力,才能顺势收服河西。 “南北都是敌军,的确棘手。” “可幸运的是,我们还有一日时间!” “无论月氏人还是三郡叛军,都距离姑臧很远,一日内无法知晓我军动向。” “我军距离姑臧,不过一百三十里。” “下午便能抵达。” “必须在小月氏人察觉到我军动向之前,拿下姑臧城。” 刘云审视着这名休屠部的豪帅。 “你在休屠部中是何等身份,你部还有多少兵马?” 那名军官说道:“回将军,在下名叫梁元碧,早年大父跟随汉军出征北匈奴,因战功蒙赐汉姓。” “我部余下部众,还有两千余骑兵。” 又是一个汉化胡人,难怪通语说得这么流利。 刘云颔首道:“匈奴屠各因常年追随汉军出征漠北,名震天下,如今小月氏人预谋犯上作乱。” “梁元碧,我问你,你是诚心归附大汉吗?” 那汉化的军官拱手道:“如能击败小月氏,夺回祖先故地,我等愿为将军效力!” 刘云笑道:“好!” “现在带着你的部众,教他们听候我军军法,若是敢违背军令,我必杀之无赦!” 梁元碧心下胆寒,连忙胆颤道。 “将军声震河右,威名盖天。” “我曾部遭受曹操蒙蔽,险些南下铸下大错。” “如今卢水胡覆灭在前,休屠部绝不敢再违抗将军。” 不多时,刘云整勒戎马。 八种西羌,湟中义从,匈奴屠各。 汉末三大外籍强兵,全部回归汉军之手! 曾经为大汉守卫西北的各族健儿,解仇作约,尽弃前嫌,全数归位。 整齐划一的骑兵编队,已达7000人之众! 三大外籍强军和北伐军、丁零仆从军各部合流。 刘云最大的胆略在于,他敢把当即收编的降兵混编到各校之中为己所用。 侵染了北伐军气势的降兵们,再经历几场战斗后便能脱胎换骨,学着西凉铁骑一般嗷嗷叫的往前冲。 于是乎,北伐军中的汉人比例已经下降到不足十分之一。 有不少军官都对这样的编制感到了担忧。 刘云一一安抚,又叫熟悉多种语言的向导分插在各营当司马。 有马云禄、庞德、姜维这样的凉州本土大族作先锋,羌胡兵们也多数能死心塌地的跟着刘云。 于是乎,大军稍作休整,便一路朝着小张掖前进。 沿途中,庞德策马来问。 “将军,我军去了小张掖,是先南下打叛军,还是北上对战小月氏?” “先前将军借着白屋的手使了一招障眼法,让三郡叛军暂时放松了戒备,但只要我军渡过松狭水,去到小张掖,相信颜俊的探子,一定能够打探到我军动向。” 刘云勒住马缰,停下脚步。 大队行军的骑兵绵延山海,风沙卷卷而过,顿时让人有了一种纵横西凉的豪气。 “两个大敌,一南一北,都是致命威胁,我没得选。” “好在我军行军神速,敌方暂时并未察觉。” “趁此良机,我得一鼓作气,直捣姑臧,只要拿下此城,便有了转圜的余地。” “三郡叛军虽然人多势众,可是他们三家并不齐心,想要削平叛军,只需一战可定。” “但北面的小月氏人可就不一样了,若是他们真有心和塞外的大月氏人会合,等攻占了武威过后,他们的马队便会直驱敦煌。” “自时,月氏人内外夹击,敦煌一丢,酒泉也保不住,整个河西四郡将尽数沦落月氏之手。” 诸将闻声大震。 “将军所言甚是。” “那就先打小月氏。” 刘云即刻下令道。 “大军即刻启程,越过小张掖,快马奔入姑臧!” “云禄的细作已经联系到马家旧部,只待我军兵临城下,必能夺得此城!” 诸将闻言大喜。 又过多时,刘云忽然看向了随军的丁零单于白屋。 “大单于,你代我写信一封,分别交给三家叛军,多给金帛,我自有妙用!” 听闻此言,这白屋眼神放光:“将军,哪来的金帛?” 刘云笑道:“愚人金……” …… 武威郡,小张掖县。 城下,驿道上,数骑飞驰。 作为大汉帝国西部最辉煌的城市之一,在丝绸之路上赚得盆满钵满的小张掖,自丝路断绝后,如今却已是百业凋敝,人烟稀少。 路边的商旅酒肆,百里无一。 唯一一家,还是当地胡人家中所开设,专门经营着道路上的生意。 在这边,可没禁酒令一说。大汉朝都要亡了,谁管那些破规矩。 一处酒肆外,人沸马嘶,骑兵停驻。 吱呀一声,酒肆的大门被人推开。 狂风吹拂,满天黄沙之下,几名身穿绛甲的军官快步入屋。 这几人并非是凉州方言,皆是一口蜀中言语。 光是听到这几人说话,那酒肆里的胡商就已经心下大震。 这位店家是个擅长经商的粟特人,在凉州扎根多年,已经基本汉化,在此地经营着几家酒舍。 武威郡内,不管哪来的风吹草动,他都嗅的一清二楚。 因此,他眼见刘云等人一进屋中,便是眼神一眯,暗自盘算着些什么,只吩咐几个小厮去招呼。 “酒家佣,上酒!” 佣在汉代,便是店里的伙计,后世的小二。 “酒来咯……” “几位将军,都喝些什么酒。” 刘云笑问道:“汉季以来,饿殍遍野,粮食都不够吃,天下诸侯皆严令禁酒,你们这武威到还弄出了些名堂。” “说说吧,都有什么酒。” 那酒家佣低眉笑道:“首屈一指,当属百末旨酒。” 好酒的庞德问道:“何为百末旨?” 那酒家佣撵着下颌上的短须,摇头晃脑道:“所谓的百末啊,乃百草精华之末也。旨,美也。以百草华末杂酒,醇香且美,自灵帝末,有司湎酒,斗值千钱。” 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还真不是吹得。 酒在汉代属于严格管制品,高等酒的价格极高,堪比奢侈品。 刘云又问道:“还有呢。” “其次,是魏王都爱喝的九酝酒,正所谓:酒则九酝甘醴,十旬兼清,此酒采三日一酿,满九斛米乃止,其味如甘泉入喉,美不可言。” “将军可要尝尝?” 九斛米……可够普通人吃三四个月了。 更何况,在汉末这样的天灾人祸的大背景下,除了‘节俭为名’的曹丞相,有几家吃得上膏粱米啊…… 糟蹋粮食去酿酒的百姓,若被曹丞相本人逮到,肯定要杀全族的。 但曹丞相若要自己喝,这就属于‘节俭’行为了。 “好酒好肉都拿来,一样别少咯。” 酒家佣闻言笑道:“喏。” 他刚行几步,又回头道。 “看几位并非河右人士,我且与诸位讲讲。” “董卓发的小钱,莪家不收。” “刘焉做的蜀五铢,也不收。” 刘云问道:“那曹丞相于建安十三年发行的新五铢呢?” 小厮苦笑道:“那真是烂的狗都不要了。” 刘云闻言大笑,从袖中掏出一块愚人金,随手抛给这小厮。 “拿去吧,不用找了。” “今后,我们就在你家吃了。” 看着手中的金饼,这酒家佣眼睛珠子都快要掉了出来。 他满脸赔笑着闯进屋中,急忙吩咐后厨造饭。 不多时,金饼便已落入胡商手中。 胡商满眼狐疑道。 “金饼……” “这些人是什么来头,出手如此阔绰?” 趁着小二上酒肉的功夫,胡商默默从抽屉中拿出一张画像。 这纸张是汉末的左伯纸,比起蔡侯纸,厚薄更均匀,质地细密且色泽鲜明。 上面还画着一位青年军官的画像。 胡商仔细一瞧,还真有几分相像。 “你们几个都去招呼着那几位将军。” “都好好套套话。” 几位年轻的酒家佣迅速前去端上酒肉,端茶递水,自不必说。 为首的青年军官饮食自若,众人只囫囵吃下,并未多言。 可窗棂之后的胡商却一直顶盯着中间的俊朗青年,不时的低头对比,总觉得这画像中的人物正是此人。 “前些时日,魏王从长安借天子诏令,传檄河西各郡豪杰,凡有能刺杀刘升之者,皆封列侯……” “我观此人,容貌俊伟,又是穿着绛甲,此人莫非真是那刘升之……” 胡商欣喜之际,又不敢确定。 只得端起一坛酒水,找借口上前靠近。 “你们几个,去姑臧招呼些人马。” “说不定,咱家要发大财了!” 诸多小厮,颔首道:“喏!” 作为精明的粟特商人,这些酒水里多半都掺着些门道,只要人喝了,不消得一炷香的时间,饮酒者便能就此昏厥过去。 “几位将军……老夫这有坛上好的蒲桃酒,从酒泉郡运来的,看各位旅途劳顿,这坛酒水钱就免了,权当是我送给诸位的。” 蒲桃便是西域传来的葡萄,凉州多有种植,酿造出来的美酒价格极高,名誉一方。 孟达的父亲孟佗,曾经靠着一斛蒲桃酒贿赂了张让,才得以被任命为凉州刺史。 蒲桃酒水端来,胡商一边倒酒,一边侧目望向了领头的军官。 兜鍪之下,这青年气宇轩昂,英姿不凡。 和画像中那人几乎一模一样,胡商心下大惊之余,又谨慎询问到:“不知将军尊姓大名?” 刘云推开羽殇中即将溢出的酒水,用手指在里面沾了几滴,默默在食案上写下了几个大字。 “大汉行征北将军,刘升之也!” 字迹写完,刚要出门报信的小厮,便被庞德一把拉住。 “别走,给我倒酒。” 小厮陪笑道:“将军,且换个人吧,我内急……” “内急,是去招人吧?” 还不待小厮反应,庞德拔出缳首刀,瞬间抹了此人脖子。 扑通一声,人影倒地。 刹那间胡商脸色大变,刚要逃离,刘云已是倒掉那下了药的酒水,换上了干净的麦酒。 一边饮酒,一边按住他的手。 清冽的酒水入喉,周遭的将军们已愤然起身。 姜维的左腿狠狠地踢向胡商的腿弯儿,那人吃痛的跪倒在地旁,满口叫嚷着:“将军饶命,将军饶命!” “晚了!” 庞德大怒而起,一把掀翻食案。 还不等周遭的小厮拿着菜刀杀出,庞德、句扶已是一人一刀,如砍瓜切菜,瞬间就把酒家佣们砍得血肉模糊。 “找死!” “果然是家黑店,连我们护军都敢劫!” 胡商满面流涕道:“将军饶我,非是我有歹念,实在是魏王有令,天子下诏,不得不为之!” 刘云冷冷一笑,心知这又是那曹操用的诡计,想招募些河西健儿暗中刺杀他,可这又谈何容易。 “你知道,我是什么出身吗?” 胡商摇头道:“不知道……” “我是游侠!在凉州生活了好几年。” “这是什么地儿,我比你们清楚。” 刘云一口将羽殇中的酒水饮尽,啪嗒一声摔杯而起,旋即手中剑狠狠的抵着那胡人的喉咙上。 “把食案上的这几个字好好抄录下来,别抄错了,老老实实送去姑臧城!” “一个时辰内,我要见不到城门大开。” “我便把整个姑臧铸成坟冢!” 可怕的威胁。 那胡商自然不知刘升之品性。 只知此人自出兵凉州开始,所向披靡,莫敢当之。 自是不敢违背。 “令居一战后,将军声震天下,凉州英雄,闻将军大名,无不丧胆,老夫保证没人敢抵抗将军……将军,放下剑,放下剑。” 刘云收剑回鞘,一把丢开这胡商,冷笑道。 “你且告诉那群守城的奴才,若有胆反抗与我,尽管守城便是!” “不过,让他们且记住!” “颜俊、黄华、和鸾已被我军击败,敌众溃散。” “刘豫州也已荡平陇右,又命我举八万雄师扫荡凉州,若此中人不知天时,我定要让他们举族屠灭!” “滚……” “是是是,是是是,老夫这就滚,这就滚……” 看着这粟特商人哭爹喊娘一般逃脱开来。 周遭诸将皆是哭笑不得。 “将军哪儿来的八万大军?又何时击败了叛军。” “戏之耳!”刘云也没忍住笑出了声。 狐假虎威,也得能骗到人才算数。 好在,刘升之在陇右的大名已经无人不知。 这些小胡人,一见汉军骑兵出现,哪里管他消息真假,为保性命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河西豪右数量不多,也就只有那么几家堪堪割据。” “颜俊此人,并无大志,家中人丁要么被和鸾所杀,要么送去邺城当了曹家人质,留守姑臧者未必忠心。” “我军神兵天降,两日直指姑臧城下,凭借大汉威名,铁骑在外,说不准无需交战,那群鼠辈便会吓得开城乞降。” “之后,北讨月氏,南平叛军,河右旬日可定。” 诸将闻言咸服。 皆呼:“将军计略过人,我等佩服。” 刘云缓缓起身,将士们稍作休整后,便走出酒肆,再度朝北。 “大军即刻启程,兵压姑臧!”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二百一十一章 将军三箭定武威,甲光曜日金城开! 不多时,姑臧城下。 七千骑兵,甲光绕日。 落日的余晖下,骑兵膘肥马壮,个个山呼驰逐。 雄兵铁甲,一望无际。 远远望去,姑臧城楼上,不过两千守军,多是胆小如鼠,皆羸弱之辈。 城内豪右直接看向了汉军之中身穿赤甲黑袍的青年。 此人手持弯弓在前,一路直抵城下,身后却无半個兵将。 单骑而来,一人成军。 举城将士,却是无敢当者 城上诸人见此情境,皆是心下大震。 “早听闻刘升之勇冠三军,扫荡河湟无敌手,今日一见,蜀中兵马果真不俗也。” 粟特胡商劝道: “我观那汉军兵马,何其雄壮?” “好像连丁零胡和匈奴休屠胡,都已经追随于他,此战不可战,战则必败!” “诸位莫要自寻死路,早些降服于大汉王师,否则屠城灭族就在今日!” 城中还有诸多亲近颜俊的豪强,仍有犹豫之心。 刘云见豪强们尚未开城,拨马上前。 “颜俊外假国威,内生傲悖,在河右断道自守,窃为国贼,今刘豫州奉天子诏书,讨逆诛恶,河右纵有百万大军,我皆视如草芥。” “公等何其无知也,若继续为虎作伥,只是自寻死路耳。” “日落之前,再不开城,待我大军到来,满城豪右举族屠灭!!!” 雕弓如满月,刘云拉起一支鸣镝,飞射半空。 啾!的一声,箭矢扬上天空,传来激烈的声响。 在远处的姜维见此,即刻下令骑兵在林中绑上木柴,以曳柴扬尘大作声势。 那风沙滚滚下,不见人影,却只见骑兵飞腾,恍若千军万马踏破关山,地震山摇。 “诸位且看!” “八万汉军将至!” “丁零胡降了,休屠人降了,这征北将军只带七千精骑先行,两日内便杀遍武威,我等老弱怎堪守城?” “莫不如早些乞降,方得苟全啊。” 城内小豪右们皆是胆战心惊,你看我,我看你,莫衷一是。 “降还是守?” “诚如这刘升之所言,若汉军兵发姑臧城下,我等岂能活命。” “干脆降也,降也。” 除去颜俊的亲信以外,其余的三老、豪杰、商旅、小豪强尽数有着归降之心。 那颜家守卫们闻言大怒,数百名亲卫火速登城,将在场诸人包围的严严实实。 “不许降!” “将军人头未见,怎能听这米贼空口说白话。” “不见将军尸首,谁都不准出城。” “放箭,放箭,给我射死这个刘升之!” 见城头流矢将至,刘云拨马快行,迅速躲过箭雨。 待脱离了守军射程后,手挽雕弓如满月,青年拉起箭杆又向前行,游弋骑射,径直朝着城楼上的大旗射去。 箭矢脱弦而出,弓弦连颤三声。 白羽箭越过女墙,直接射在了城头上的旗杆上,啪嗒一声,大旗闻声坠落,径直砸在了那守城的军官头上。 大旗落幕,那军官一把抛开旗帜,回头望了望断掉的旗杆。 见者,无不震恐。 城下,汉军骑兵皆是传来山呼海啸一般的扑杀之声。 刚刚归附的丁零、休屠亦是耳膜发麻,哑然失神。 “将军万胜!” “将军万胜!” “将军万胜!” 刘云趁势威逼,势如烈火。 “早闻武威健儿骁勇善战。今龟缩城中,战也不敢战,降也不降,如此不识天时,乃自取灭亡!” “今,我踏破姑臧,易如反掌!” “再不开城,休怪我弓矢无情!” 刘云再度拉起弓矢。 不多时,却只听城中跃出两名悍将,各自弯弓与之搏杀。 “刘升之小儿,何敢言勇!” 那两个颜家健儿自负膂力,又恐人心离散,只得前来迎战。 三匹奔马驰逐,弓矢相对。 “以众欺寡,算什么英雄!” 庞德大怒之下,刚拨马而出。 却还不等这庞德杀至身前,刘云手中弓矢便呼啸而出,瞬间便将二人射杀。 噗通、噗通。 两具尸体跌落马下。 只剩马儿满地奔走。 庞德勒马之际,无奈苦笑。 “将军,就不能给我留一个。” 刘云笑道:“区区鱼鳖虾怪,无需令明出手,我随手解决便可。” 北伐军,全军士气大振,甲兵高呼! 城上守军震恐之际。 “好了得的弓法。” “此人莫非是当世‘养由基’呼?” 那粟特胡商都快吓哭了:“只听羌人呼他飞将军,只怕当有李广射虎之能也。” “此子骁勇难当,麾下军马锐利。” “岂不闻河湟诸羌胡皆曰:蜀人不满万,满万不可敌?” “此子带着万余精兵北上,一路横扫陇西,连败魏军。” “北上河湟,羌胡臣服,回首河右,匈奴、丁零自甘臣妾。” “我等又岂可与敌?” “诸位,莫要自误啊……” 早已吓得胆寒的颜家亲随,个个面露震恐。 还不等他们出城逃离,城内三老、豪杰尽数派遣城内精壮,将这类人等一概擒拿。 一炷香后。 城中亲近西凉马家之人,直接箭步冲杀城上,一刀宰了那守城的颜家子弟,将旗杆从城楼上丢下。 “将军莫要攻城,我等皆是马征南的旧部,我等愿降!” 刘云闻言,嘴角露出一抹笑意。 马征南,指的是建安七年,曹操曾拜马腾为征南将军,并开府治事。 在此期间,马腾北防胡寇,东备白骑,西击叛羌,优待士人,推荐贤才,怜悯百姓,受到三辅人士的爱戴。 从一介叛军领袖,成为了正式归附朝廷的力量,马腾其实已经把西凉马家反贼的身份洗白了。 换句话说,西凉马家能在雍凉有这么大影响力,其实不是因为马超,而是马腾。 “行了,入城吧。” 刘云纵马上前。 不多时,城门吱呀一声,砰然打开。 河西第一名城——姑臧,一日而定! 将士们闻声狂喜,胡骑狂飙入城,仰天狂呼。 “将军三箭定武威!” “将军三箭定武威!” “将军三箭定武威!” 胡人亦慕强。 刘云把这些被迫投降的胡兵,变成了北伐军忠实的仆从军,其间,也只用了一天。 …… 消息传到了苍松。 信使快马疾驰,一路闯过各营。 “让开,让我见将军!” 那信使快步上殿,急促道。 “将军!大事不好了!” “昨日,姑臧城沦陷了!” 三家叛将闻声震恐。 “怎么可能!” 颜俊暴怒而起,一把掀开食案,上面的酒水肉羹皆是被抽翻在地。 “姑臧,是我的大本营,怎么可能这么快就被攻下!” “是谁,到底是谁?” 信使哆嗦道:“据说,是……是刘升之!” 和鸾起身拎起那人的衣领,勃然大怒:“你在谎报军情,刘升之明明已经死了!死了,你懂吗?” 部下连忙摇头道:“没死,没死,刘升之亲自出现在姑臧城下,三箭定武威,千真万确啊!” “那支汉军皆是骑兵,一路从鹯阴口北上,沿媪围县,两日连行400余里,一路击破丁零!” “就连大单于都被他们生擒了!” “天哪!!!”黄华坐不住了。 “两日之内,兵至姑臧,何其速也!” “这……丁零人也太弱了吧……” 正在手上抚弄飞鹰的和鸾也无心喂肉,直接将手中的肉丢掷于地。 他伸手抚摸着当年被刘云在乱战中割下的那只耳,此事一直让他深以为恨,至今想起那场战役,他仍是左耳作痛。 “如今此人已经深入姑臧,我军在苍松县,即将被敌军两面夹击,如何是好!” “黄华你不是说你的计略,万无一失吗?” 黄华也没有料到:“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谁知道这刘升之敢不带辎重,轻骑越过北边的沙漠啊!” “再说了,你留在张掖郡的那些部曲,都是干什么吃的,怎么就不知道早一点去增援?” “都到这时候了,你还想着趁乱攻占武威,你真是糊涂。” 颜俊有些蒙圈的看向和鸾,瞬间拔刀而出。 “老子让你们过境是来对付刘升之的,你小子却想着拿下老子的地盘?” 和鸾大骂道:“要打吗?那就来啊!” 众人争执之际。 更要命的消息传到了黄华的手上。 “别吵了!” “张掖出事了……伊健妓妾带着剩下的卢水胡和小月氏人,夺回了昭武城,一路横扫张掖,如今已经深入休屠泽!” “整个河右全都乱套了!!!” 颜俊闻言大笑:“哈哈哈哈,报应啊,报应啊,和鸾。” “你踏马,找死!”和鸾箭步上前,忍无可忍。 府邸之中,两家叛军剑拔弩张。 众人心焦气躁,皆是斗骂不断,互相抱怨彼此无能,唯有黄华稍稍冷静下来。 “别闹了,现在互相抱怨也没有用!” “乱了就找乱了打,这伊健妓妾带领的小月氏人,正在进军姑臧!” “预计麾下兵马,不下2万!” “我军手中也有3万余人,这刘升之虽然骗开了姑臧城门,可毕竟刚夺城池,民心未附!” “各面环围之下,定叫此人走投无路!” 颜俊拍案而起:“黄公所言甚是,此人拿下了我的姑臧城,我绝不能放任此人,继续猖狂。” “此战我当为先锋,先去击杀刘升之!” 颜俊还不待二人反应急匆匆的闯出大殿,连他最珍爱的琵琶也没拿,便翻身上马,一路北上。 “呵呵……溜得真快。” “嘴皮子上说着当先锋,我看是准备去投奔刘升之吧。” 和鸾满不在乎的讥讽者。 黄华到显得冷静些。 “颜俊和刘升之本身仇怨不深。” “莪两家当初可是共同对付过徐揖,刘升之为报仇而来,此战我们只能打,不能降。” “估计,颜俊是担心我们会趁势兼并他的队伍,夺下武威,这才离队。” 和鸾冷笑道:“小心眼还挺多。” “那不得防着和公吗?呵呵呵……”黄华眼中随意露出的杀意,一闪即逝。 “变数啊,变数啊,竟没想到我们三家在前线和北伐军主力扛着,不仅刘升之走北路直捣姑臧,就连小月氏人也在后作乱了。” 没人能预料到伊健妓妾这个最大的变数。 如果没有这个小月氏人,凭借着酒泉和张掖两路援军坚守城寨,刘升之光有骑兵,在武威也不足以对他们构成太大的威胁,最多只能带轻骑抄袭粮道。 可河西的胡人加入战场后,那情况可就大不一样了。 胡人的部队在部落兼并的过程中,会如同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 等他们膨胀成一个无法匹敌的庞然大物之时,谁也拦不住。 “那到底该怎么打呀?我们又得对付伊健妓妾,又得对付刘升之,还要防备安远城的敌军步兵,一旦从此处撤回姑臧,就等于放弃洪池谷(古浪峡)这等天险要地,王平和张嶷必将涌入其内!” 黄华点头道:“这就是我最担心的事,所以我军还不能走。” “得留下一路人马守住谷口,等我军击败了刘升之过后,在与伊健妓妾决战!” 和鸾眼神一眯:“你别看我,我张掖郡被月氏人袭击,受损严重,我必须带兵回去救援。” 黄华也不愿在这里断后。 仔细一想,两人齐齐把目光望向了营中地位最低的那家豪右——王祕。 “王祕,你是武威人,就留你在此断后吧。” “我们会全力去替你把家业保住,你不必冒险参战,只用守好洪池谷,绝不可放任何一个汉人进来!” “看到没,这可是最轻松的活儿,仗我们打,你坐等分羹就好。” “是吗?”已经在安远城吃过一场败仗的王祕,眼神阴冷而落寞。 他自知没有资格跟这三家上桌分餐,怎么打到最后都是你们几个上桌吃饭,我吃残羹冷炙,那我何必还要跟你们混了。 自从上一战过后,他已经明确的知道了自己不可能是汉军的对手。 光是一路先锋,就把他给生擒了,若是刘升之亲至,谁敢与敌? 王祕面上不动声色,实际上早就已经心生背叛之念。 “诸位放心,我王祕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必定做好自己该做的事儿。” 没错,是承诺刘升之当内应的事儿…… 黄华和和鸾二人见有个傻子肯留在此处坚守营地,便也没多想,旋即拨马便走。 两路大军浩浩荡荡北上,一路经过鸾鸟县,直接杀到小张掖。 是日,天空晴朗,万里无云。 留守在安远城中的王平,张嶷正在组织军马。 不多时,一匹快马来报! “王平将军……武威细作发来密信!声称护军已经打到了姑臧城,三家叛军急忙回军!” “现在王祕掌控着五千人,留守在谷口,准备迎接我军!” 听闻此言,王平心下大喜。 不过素来谨慎过度的王子均,又看了一眼张嶷:“伯歧,你和这个王祕交过手,此人可信吗?” 张嶷点了点头道:“这个王祕是个胆小鬼,上一战他就不敢出全力。” “被伯约生擒之后,便一直作为我军细作,留在敌营当中,此人鼠首两端,不可尽信。” “但按照护军的计划,现在时间也差不多!如果确认黄华主力已走,我军急击勿失!” 王平点头道。 “好!好啊,护军在北线打开了局面!我军便能越过洪池谷天险,直指苍松了。” “柳隐!带着你的部队为先锋,先行越过虎狼峡(古浪峡),占据险要,我军随后就到!” 柳隐因上一战的出色表现,被擢升为屯长。 这莽汉子兴致冲冲地带领先锋军前去出击。 不多时,汉军一路北上,越过了狭窄的古浪峡,直指苍松县。 轻易占领苍松过后,又尾随着黄华等人来到鸾鸟,再度兵不血刃攻克此县。 不可逾越的乌鞘岭、古浪峡天险。 就这么被汉军的调虎离山之计,轻易攻破。 …… 消息一路北上。 彼时,叛军正在沙盘前,商讨南北夹击姑臧城之事。 智囊黄华指向姑臧城北面的休屠县说道。 “伊健妓妾已经和我取得联络。” “这女人虽然可恨,但我们的想法都一样,必须先消灭刘升之,其他的事,再议不迟。” 和鸾也是如此想法。 “可以,先和伊健妓妾讲和,不过,姑臧城必须得给我。” 黄华暗笑道,那得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吃得下。 二人言谈之际。 却听鼻青脸肿的王祕快步奔来。 “二位将军,大事不好了……” “苍松丢了!” 天崩地裂啊! 和鸾破口大骂:“才一天时间,怎么就丢了,你这个废物,我杀了你!” 和鸾刚要拔刀而出,那王祕却也不反抗,直接伸出脖子,义正言辞道。 “杀吧,杀吧,你们就是杀了我也没用。” “我倒想问问,我军之中谁是叛徒!” “你们前脚刚走,我的大营就被细作烧了,还有人截杀我的部下,把王平引了进来。” “究竟是谁,敢做不敢认!” 和鸾眼神大惊,转头看向黄华。 “别看我……刘升之最恨的就是我们酒泉黄氏,他可能跟我讲和吗?”黄华打量了一眼满身是伤的王祕,好像不是装的。 “一定是颜俊!”和鸾笃定道:“此人行踪诡异,又脱离队伍,我早就怀疑他了。” “这家伙绝对叛变,这个混账!混账啊!!!” “我这就带兵杀了他!” “弟兄们,跟我来。” “且慢!”黄华说不出来哪不对劲。 但总感觉,这些事情太过巧合。 “我们三家命系一线,暂时不要动兵为好。” “且看看颜俊怎么说吧。” 和鸾强忍怒气,很快和黄华出兵,在小张掖的县城中寻找颜俊。 落在后面的王祕,揉着脸上的伤口,哎呦作痛。 “这个张嶷,真是个混账啊……” “让我来当细作,还一顿痛打……下手真他娘的狠啊。” 王祕怀疑他是故意的,但是没有理由。 不过,效果倒是出奇的好。 至少黄华已经起了疑心,三郡叛军本就多年厮杀,彼此怀疑。 如今乱成一团,正好给刘升之北上荡平小月氏争取时间。 “棋子已经落下……接下来,就在战场上决出胜负了。” 刘云单手撑着下巴,把玩着棋子。 其余的军队在用饭后,也什么都不干,倒头休息了一整天,养精蓄锐,以待征战。 姜维见此,倒是久违的露出了笑容。 “义兄之布局,真乃缜密无间。” “三郡叛军被义兄玩弄于股掌之间,还不自知也。” 刘云摇头道:“情况可还不明朗,不能鲁莽的下决断。” “三郡叛军中,只有颜俊的根基在武威,所以我必须要先将此人剥离出来。” “颜俊一走,黄华、和鸾在武威郡得不到补给,也只是笼中困兽,王平、张嶷足以应付。” 刘云看向棋盘,最让他担心的人在北边。 “伊健妓妾比三郡叛军难对付的多。” “她不断收拢卢水胡残兵,攻城略地。” “随时都有可能掉头去打敦煌,和西域胡王阿毕师里应外合。” 刘云轻敲案牍,思索道。 “姑臧局势也是危如累卵,城内豪杰会倒戈我军,是因为我军兵强马壮。” “一旦大军离开此城,保不齐又会作乱。” “必须得想一个办法……” 姜维献计道: “义兄,不如把颜俊的家抄了,地窖里所有的酒水全部发放给将士和百姓。” “布匹绢帛,人皆有之。” “如此,暂时可安定民心。” 刘云颔首道:“好计策,不过治标不治本。” “令明,你和孝兴,带五千人趁夜出城。” “明日早晨,又佯装新兵入城,大张旗鼓,声势造的越大越好。” 庞德大笑道:“将军,我明白,这是董卓入京用的老招数。” “还不够。” 刘云又看向马云禄:“我还要借一借马征南的威名。” “云禄,你去将征南将军的旧部聚集起来,帮你守城。” 马云禄柳眉微蹙:“升之,你不带我去打伊健妓妾啊?” “除了西凉马家的后人,没人能镇住姑臧。” “云禄,后方我只能交给你了。” 马云禄看着刘云殷切的眼神,天真烂漫的笑道。 “嘿嘿嘿……放心吧,升之说的话,我一定做到。” 傻姑娘啊…… 刘云轻轻一笑,西凉玄燕跟刘云的感情拉满之后,好像变得晕晕乎乎的。 以前是谁的话都不听。 现在,是只听刘升之的话。 “如此也好,大军按我计略行事,克日启程。” “北逐月氏,南平叛军,就在当下。” “令明、伯约、孝兴,动手!”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二百一十二章 开疆万里,拓土八荒,史无前例,功标天下! 哒、哒、哒。 幽静的长安宫室内,妖娆的宫娥手持小扇,驱赶着夏日的酷热。 魏王并未熟睡,只在胡床上打着盹。 夏日炎炎,老人家年纪大了,总爱打瞌睡。 一只蚊子飞到曹操面前,啪的一声,被宫娥轻轻拍死。 曹操受惊,睁开了浑浊的双眼。 宫门外,细碎的脚步声逐渐传到门内。 是谋士董昭,他手捧着一件封检,蹑手蹑脚的来到门外。 靠在门上的许褚流着哈喇子,昏昏欲睡。 若不是董昭轻轻喊了一声:“虎侯。” 许褚还真不知道有人来了。 “人呢?人在哪?” 许褚抬头平视四周,却见不到人影。 只骂了一声:“怪哉,未央宫里怎么有老鼠在我腿上乱爬。” 身形矮小的董昭看着小山一般高大的将军,面露不悦之色。 谁说许褚痴愚来着? 他这不挺精明吗? 看到忠义之士,便坦诚相待。 遇到阿臾献媚之辈,便暗自揶揄。 “是,我董昭的确是个见风使舵之辈。” “也跟过袁绍、张杨、天子,最后才投奔的魏王。” “可魏王需要我的才干。” “在二荀死后,幕府之中,有谁的才能比我董昭更高?” 许褚皮笑肉不笑。 “是公仁啊,我方才胡说来着,不低头,就没看到你。” “行了,魏王没睡着,进去吧。” 董昭冷冷的踏入屋门,暗自道了句:‘你不过是个看门狗’。 许褚亦是冷哼一声:“马屁精。” 董昭被刚直之人讨厌,也不是一回两回了。 不过,只要能混出名堂,他并不在意。 那刘子扬都能堂而皇之地留在魏王幕府。 我董昭为何不能? 不就是背叛几個主子吗? 有什么大不了的。 当荀彧装着一副大汉纯臣的姿态,去抨击明公进位国公爵的时候,你们这些老实人都在干嘛? 还不是我董昭去跟荀彧扯嘴皮子的? 怎么,现在荀彧死了,就觉得我的笔杆子臭了? 暗自唏嘘一阵后,董昭快步进入未央宫。 从宫门到魏王所在之地,已不是虎卫军看守。 沿途都是大魏的宦者仆从。 引路的宦官缓步在前,声音低哑道。 “董公慢行,魏王等你多时了。” 董昭整理衣襟,点头道:“阁下的声音很熟悉,是洛阳人?” 那老宦官一路领着董昭:“回董公,老奴本是洛阳暴室令,当年跟随天子西迁长安,董卓死后,李傕郭汜作乱,老奴没跑的急,便留在长安了。” “唉,您瞧瞧这曾经繁华的大汉第一宫,如今却已何等落寞寂寥。” “正如我们这些前朝旧人,皆已是风中残烛啊。” 事实上,未央宫能保留到现在这个规模,还得感谢董卓。 初平元年,董卓胁迫汉献帝迁都长安,以未央宫作为皇宫,重新修筑过宫室。 后来,洛阳残破,曹操迎献帝于许昌后,长安便成为陪都了。 “天子曾经住过的地方,现在魏王住着。” “天子的奴仆,成了曹家的奴仆。” 物是而人非。 董昭不免感慨世事多变,也好在他计略过人,搭上了曹家的顺风车,这才免于沉沦乱世。 “喏,魏王就在里边,老奴告退了。” 董昭点了点头,自行前往。 “魏王,可睡得安好?” 龙椅、龙床,早就睡习惯了。 曹操并没觉得多新鲜。 “公仁……闲话少叙,有消息了吗?” 董昭颔首道:“回魏王,陇右传来密报,数日前,刘升之走鹯阴口,兵锋直指姑臧。” 曹操轻抚额头,一听到这个名字,头都是麻的。 “悔不该,杀那华佗哟。” “孤,头痛欲裂。” 董昭却没有丝毫沮丧,只将封检递来,喜悦道。 “魏王无忧。” “是好消息。” 捷报便是治疗头风的良药,看到董昭面露喜色,曹操顿时感觉压力小了不少:“什么消息?” “黄华等人已经星夜北上,和伊健妓妾连兵进军姑臧。” “陇右局势危急,刘升之想在河西速战速决,故而冒险率五千轻骑北出大漠,可他哪里知道,河西是什么地方?” “当地的胡人会吃掉他的每一根骨头。” 见台下的幕僚夸夸其谈,曹操亦是惊奇道。 “你确定刘升之只带了几千骑兵?” 董昭亦是颔首道:“魏王,千真万确,蜀人的主力被挡在了洪池岭。” “刘升之想效仿往日霍去病横扫河右,呵呵,这是自寻死路。” “霍去病不过中人之才,全靠汉武皇帝以黄金铺路,才换的他一身功名。” “今刘备既无汉武之略,刘升之亦无羽林精兵,就凭几千个羌胡杂兵,他能对付得了谁?” 在东汉,儒生们地位被抬得越来越高,原本西汉的儒法道三家杂糅,到了东汉变成了儒家一言堂。 故而,儒生们言谈之间就形成了一种看不起武夫的风气。 尤其是世家大族之间,以王朗为代表的这种没有战争经验的名士最瞧不起霍去病。 言则必称其为:中才之将。 曹操对此不置可否,只是听闻刘升之轻军深入之时,奸诈的眼中闪烁出了一丝光亮。 “孤本以为刘升之不会犯错……没想到,他还是年轻了。” “战场可不是儿戏,急躁了一回,就会要了他的小命。” “带领一群关西贼人,不知敌情便轻军深入,没有辎重,没有储备水源……” “呵呵呵……孤当年远征蹋顿,也是面对这样的窘境,若无张辽、徐晃、张郃在白狼山拼死作战,孤差点听了奉孝的鬼话,死无葬身之地啊。” “对了,公仁当时好像也在吧?” 董昭脸色发颤道:“回魏王,是也。彼时,魏王命我开通平虏渠、泉州渠,保证粮食的运输。” “郭嘉力排众议,劝魏王少携辎重,轻兵急进,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我军长途跋涉,疲惫不堪,且听从郭嘉的建议,辎重、披甲皆在后方。” “彼时,大军行军二百里没有水源,粮草断绝,将士杀马充饥,凿地入三十馀丈乃得汲水,还遇到乌桓大军突袭。” “诚如魏王所言,若无魏王深得天佑,张辽、徐晃、张郃浴血死战,天下将再无大魏矣。” 每每想起此事,曹操都感到后怕。 若说曹操是什么时候开始不信任谋士的,大概也就是从这开始了。 从白狼山回来之后,以前对谋士言听计从的曹老板,就完全变了一个人。 于是战胜后连下几道军令,以后自己再敢犯这样的蠢事儿,部将们必须得往死里劝。 于是乎,这条规矩出现后,曹魏阵营里自此激进派谋士消弭无形。 剩下的全都是主和派,提的全都是劝魏王休养生息之类的谋略。 曹操看到了谋士的错误决断,会给一支军队,乃至自己的性命造成多大的危险。 郭嘉也很识相,不知道是征讨途中过于劳累,还是心理压力太大,回来就病逝了。 自此后,曹操面对谋士的提议,不是不听,就是斟酌。 虽然,网友们经常笑称郭嘉是‘遗计除曹贼’。 可换位思考一下,如果刘备最信任的谋士法正差点把刘备的性命搭上,刘备今后大概率也不会再轻易相信谋士了。 “唉……陇右开战以来,刘升之战则必克,攻则必取。孤,深以为恨,却抓不到他的破绽。” “如今此子自寻死路,只要黄华等人稍有脑子,便能有一百种方法致刘升之于死地。” “更何况,河西还有那么多胡人。” “只需坚壁清野,断其粮秣,不出三日,刘升之便会全军覆没。” 曹操笑道:“刘升之一败,河右动荡,又将陷入混乱,孤还得感谢他替孤讨平了卢水胡呢,呵呵呵。” 大笑过后,曹操登时拍案而起。 “刘备兵寡,在陇右面临的压力极大,抽不开身。” “孤看,是时候腾出手去收拾苏则了。” “这个叛徒,背叛大魏,和刘升之暗中勾结,罪当灭门。” “传令,遣曹真督兵马两万,从汉阳北上,渡过金城渡,扫略河湟。” 谋士程昱拍手道喜:“魏王此计甚妙啊,黄华在南,胡人在北,曹子丹在东。” “就算刘升之侥幸能活命,退回金城郡一看,我大魏王师已经开始攻城略地,那些刚刚归附的羌胡畏惧魏王,又将弃暗投明。” 曹操一扫胸中不快,看向日晷,已是正午,魏王要加餐了。 “传令庖厨,上一坛九酝酒,孤今日开心,要与仲德、公仁好生享食。” 不多时,庖厨上殿。 那人还特地沉声说道:“魏王素来节俭,每日餐饭,不过一肉,今日有二位陪食,敢问魏王,是否要特行加宴。” 曹操眼神一眯:“不用加宴,照常便是。” 那庖厨颔首道:“唯。” 俄顷,餐饭上堂。 食盒中,十碟菜品依次摆上食案。 素来喜欢吃肉的程昱闻到肉香,双目一睁。 他们平日里哪有资格跟魏王一起宴饮啊。 大家都知道魏王自称‘生性节俭’。 抢别人家的寡妇,这叫不浪费社会资源。 自己的儿媳妇穿了身锦衣就严令赐死,这叫维护社会风气! 把人妇抢来,发给士兵造人,造完人在收回,这叫最大限度利用人口优势! 他真的……太节俭了。 天下人都明白,魏王是多么节俭的人啊。 节俭到后世所有的盗墓者,都想知道他墓中到底藏了多少金银珠宝…… 今日程昱一瞧,算是见识了。 十个菜里的确只有一个肉…… 因为其余的肉食全都被改名了,虽然都有荤腥,但是在魏王的府中,只能被叫做时蔬! 没毛病吧…… 节俭吧? 要不是有人陪着吃饭,魏王都不会舍得多加几盘菜呢…… 程昱泪目了,大块大块的夹起肉香四溢的‘时蔬’,喝着需要耗费九斛精米,三十斤酒曲,才能酿出来的九酝春酒。 旁边还有妖艳的美婢伺候…… 一把年纪的程昱和董昭直呼过瘾。 “这就是节俭的生活吗?” “魏王为天下表率,身居高位,尚且朴素如此,在下实在惭愧……” …… 汉阳郡,洛门聚。 曹真收到魏王的军令其实已经是两天前的事情了。 只因战场相距太远,即便是鸿翎急使在各处邮驿连续换马,日行六百里,消息也有迟滞。 实际上,在战争频仍的紧要关头。 有些信使几天几夜都不得休息,一天要连续换十几匹马,羽书八百里加急。 曹魏掌控着东北的马政资源,驿马自然多,可南方的孙刘却是无法负担得起这么庞大的驿马需求的。 行军途中,陇右的两万将士稍显无奈。 脾气暴躁的夏侯霸心中憋着暗火。 “子丹,魏王到底想干什么啊?” “自张郃将军与我军合兵击败黄忠后,我军在南安拥有绝对优势,本来都要把黄忠逐走了。” “结果魏王把我们调去打河湟,这岂不是犯了兵家大忌?” 陇右军师成公英亦是点头道:“所谓庆父不死,鲁难未已啊,黄忠的偏师兵力不多了,一口气吃下此人,在进军襄武,解救游楚,岂不正好?” “现在去打金城郡,万一刘升之没有被河右豪强击败,我军岂不错失良机?” 曹真听闻营中诸将多有抱怨,他也是无可奈何。 身为宗亲大将,被曹操一手提拔为陇右军区的统帅,曹真只能尊令行事。 “魏王打的是政治仗,和我们考虑的完全不一样。” “诸位想要黄忠的人头为夏侯将军报仇,我能理解。” “但,得到刘升之的人头意义会更大!” “更何况,金城还杵着一个叛将苏则,若能将此二人首级悬于长安。” “这场仗,我们就赢了一半。” 一向沉默的毌丘兴都忍不住说话了。 “魏王是糊涂了吗?” “刘升之面临那么多次绝境,他不照样活得好好的,怎么能指望几个羌胡豪右拿下他?” “毌丘兴!放肆!”曹真怒喝一声,方才止住众人的议论。 不过,曹真也能明显的感觉到,随着魏王年岁衰老,病情越来越严重。 他的判断力和指挥才能已经明显下滑。 比之官渡之战,已经不是一个档次的了。 越老犯的糊涂越多,谁都无法避免啊…… “作为大魏军官,要有铁血,要有骨气!” 曹真骑着惊帆宝马,巡视众人。 “既然魏王已经下令,我们只用考虑怎么打赢就行了。” 成公英无奈道:“眼下,河右局势复杂。” “羌胡、豪右并非一条心。” “我想,他们就算能威胁到刘升之,将来也是必败无疑。” 曹真点头道:“所以,我军必须得赶在黄华被击败之前,断掉刘升之后路,阻碍要道。” “自时,大魏雄狮将刘升之堵在河右,任他有纵天之才,也无法赶到陇右。” “彼时,刘备兵寡将微,魏王将举重兵将其击败。” 诸将闻言大喜。 曹真又指着舆图说道。 “我军北上去勇士县,此地距离金城郡地界不过百里。” “咱们从金城渡过河,奇袭苏则。” “旋即发兵河右,若是赶得及,正好能堵住刘升之。” 夏侯霸欣喜道:“子丹,让莪当先锋。” “我定要为父亲和兄长报仇。” 曹真摇了摇头。 “不,成公英将军久经战阵,足智多谋,熟悉凉州军事,由他当先锋最为妥当。” 玛德…… 说得这么好听。 不又是降将当先锋。 当年夏侯渊远征韩遂失败,为防追击,便是让阎行断后,险些害死他。 如今曹真又来这一套。 成公英无奈一叹。 这兄弟俩虽然不和睦,可是一人当先锋,一人断后,真算是倒霉透顶了。 …… 另一边。 姑臧城下,星夜轻骑出城。 庞德等人按刘云计略卷甲衔枚。 直至翌日,又聚拢将士风光回城。 真叫个金鼓震天响,一望尽仪仗。 城内老幼一见汉军援兵络绎不绝,还真以为北伐军拥众数万。 就是城内宵小之辈,亦是吓得藏匿行踪,不敢露头。 临行前,刘云大置酒宴,烹牛宰羊。 又取了颜俊家中米帛,分赐城中鳏寡孤独,凡城内老少,皆有赏赐。 一时间,民心欢喜。 皆呼:“将军真乃圣人也。” 刘云摇头道:“非是云之功劳。” “此皆刘使君仁政爱民,听闻河西豪右饕餮虐民,自称将军,割据自守。” “故而,遣在下率一偏师,前来征讨不臣。” “如今贼众授首,凉州已定,刘使君自当与民更始,施恩天下。” 百姓们喜悦之至,又再度朝南叩拜。 “谢过刘使君厚恩。” 刘云虽是信口胡诌,却喜怒不显,镇定自若,倒也诓骗了不少人。 见城中大局已定。 刘云当日便率轻骑出城,扬言去迎接刘备大军。 实则骑兵一出了姑臧城便绕道西进,直指显美县去了。 半道中。 骑兵成群,列队环山。 庞德自后追上。 询问道:“将军,伊健妓妾兵马在北,何故西进?” 刘云道是:“小月氏人,意在迎接大月氏回国。” “向北攻杀休屠部,不过是为了雪耻而已。” “今,敌兵听闻我军攻占姑臧,必不会长久相持。” “我若是伊健妓妾,当带着麾下的卢水胡残部退守显美。” “切莫忘了,显美县乃是卢水胡活动的大本营嘞。” 参军姜维恍然大悟:“可是……虏众气锐,兵马正盛,我军新至,到了敌人的领地,只恐难与争锋。” “伯约无忧。” 刘云沉思道:“我军轻骑深入,军无存粮,正当取敌为资,利于速战。” “若敌虏退依深山,反而不便,我军若追之,则道路险阻,无法歼灭,还师救援姑臧,对付黄华,小月氏人又会轻骑随后寇钞。如此,兵势相加,将士数月不得解甲,反成大患。” “所谓一日纵敌,患在数世也。” “我不怕敌人多,就怕敌人不敢与我军野战。” 蛾遮塞、治无戴闻言,快马上前道。 “将军,我等愿为先锋,请战敌寇。” 刘云看向卢水河,令人拿来舆图。 “好,本将准了。” “不过……大战将至,这卢水河未免也太宁静了一点吧。” “怎么连月氏人的哨骑都遇不到。” 休屠胡人梁元碧就是本地人,他见此也是心中困惑:“将军,只恐月氏有诈。” “敌军两日前便已经拿下休屠泽。” “听闻我军攻克姑臧,不可能不退回显美留守。” 刘云点头称是。 凉州这地方跟其他的州府最不相同的地方就在于,此地北连大漠。 只有靠近祁连山的城市,才能拥有水源充沛的绿洲。 武威郡的姑臧城在汉唐时代,虽然一度成为了北方最为发达的城市之一。 但主要原因是因为优越的交通位置,只要丝绸之路还在,武威郡就必定担当着最重要的交通枢纽。 武威郡本身的自然环境相比于河西其余的郡并没有太大优势。 除了一条卢水(石羊河)向北延伸出了狭窄的绿洲通道以外,武威北部几乎没有任何山体能阻止沙漠的侵袭。 这也就意味着,整个武威郡最重要的城市,小张掖、姑臧、显美、休屠、宣威、武威都在卢水绿洲的沿岸分布。 除此之外,前后都是大沙漠。 显美县的位置之所以重要,不仅是因为这里是卢水胡人活动的据点。 也是因为,此地是连接武威郡和张掖郡交通枢纽。 一旦汉军越过卢水攻占显美,敌军中残存的卢水胡人将士气锐减。 汉军如果行动的够快,还能一路杀至张掖,夺下月氏人的圣地——昭武城。 “伊健妓妾不会傻到在显美这么重要的地方,都不设防备。” “那她想做什么?” 刘云回顾舆图,似是想明白了什么,手指重重的戳向了弯弯流淌的卢水绿洲。 “治无戴、蛾遮塞,派哨骑,进军显美!” 不多时,两部义从兵渡过卢水,轻军深入。 俄顷,哨骑渡河回报。 “将军,显美城空无一人。” “唯有牛马遍野,看样子胡人部落刚撤离不久。” “那就对了。” 刘云看向水流缓慢的卢水河,冷冷一笑。 这条河发源于祁连山南山,夏季冰雪融水水量最大。 可是如今酷暑七月,这条河流的流速居然会这么慢? 水量要是真这么小,怎么可能灌溉得出这么大范围的绿洲,养活这么多城市。 “当日我在令居塞水淹胡兵。” “这伊健妓妾记仇得很,她放出牛羊任我军渡河取略,就是想给我也来一招引水灌城……” “若我没猜错,河水的上游已经被伊健妓妾提前堵住,只待我军驻扎显美城内,便会破堤放水。” 诸将闻言大惊。 “将军,那该如何是好?” “若要击败月氏人,就不得不渡河。” “可若是渡河,则难免遭受水淹。” “时间紧迫,南有叛军,北有月氏,魏军动向不明,必须速决。” 众人慌乱之际。 刘云却盘坐于地,伸手到卢水之中,感受着冰凉的水流。 事实上,正史中卢水胡人叛乱之时,也曾引水灌显美。 时任镇西将军的曹真在此大破卢水胡,只留下了曹丕的文书,却没有记载详细的战斗过程。 刘云无从根据曹真的作战方略来对付胡人,只能另想策略。 “引水灌城,阻绝道路,并非无解之法。” “昔日,隗嚣以水灌略阳,光武帝待其疲弊,率师直入敌后,进兵灭之。” “今胡人效仿隗嚣,不过是照猫画虎,反成犬类。” “我有一计,可破月氏。” 诸将上前道:“愿听将军号令。” 刘云摊开舆图,一一吩咐道。 “伯约,由你带我旌旗,佯装渡河,但不要进驻显美,只扎营高处。” “伊健妓妾素来慎重,贼寇必来探营。” “你需放宽营门,敛藏精卒设伏,待击破敌军后,再行进入显美县。” 姜维惊奇道:“义兄果真计略过人,我军小胜一战,顺理成章的进入显美,伊健妓妾放下了戒备,便会放心施为。” “为了防止她的部队被水淹没,胡人必定会分散到各地避水。” “彼时,便是月氏人兵力最分散的时候。” 刘云点头道:“正是,敌军兵多,骑兵骁勇,我军只能斩首敌将,方能快速获胜。” “我就是要让伊健妓妾以为我真的安心渡河了,这样月氏人才敢放心灌城。” 句扶挠头道:“可是,这样一来,伯约、蛾遮塞他们不都会被困在菏泽中了吗?” 刘云笑道。 “无须担忧。” “我会率领三千骑兵,北上从休屠县渡河,伺机寻找伊健妓妾的大本营,一举斩首敌将!你们只需帮我拖住正面的胡人就好。” “梁元碧,休屠县的渡口情况如何?” 梁元碧恭敬道:“将军放心,我们休屠人自从归附了大汉之后,从事农耕,重视务农水利。” “休屠县一共有三处渡口,全都能渡河。” 刘云眼神一凌:“我的意思是,如何巧妙渡河才能不被月氏人的哨骑发现。” 这些刚刚归附的休屠人沉思了良久。 北伐军中有很多汉人,看面貌都不像是卢水胡,很难掩饰的过去。 梁元碧原地转了半圈,突然灵机一动。 “将军,扮作秦胡如何?” “这支部落和小月氏人关系不错。” “不会引起敌人怀疑。” 秦胡,听名字也都看得出来,这是一个来自秦朝的胡人部落。 这个部族的诞生,源于秦末的诸侯乱战。 在秦末,诸侯争天下的战争中,国内残败不堪。 有一部分秦人流亡于匈奴与中原的边界,他们广泛分布于河西走廊的广大地区。 随着时间的推移,那里的汉人与胡人融合,逐渐成为了半胡半汉的聚落群体。 他们一同居住、通婚并生下下一代,随着人口的不断增加,形成了一个庞大的群体,这群人就被称之为“秦胡”。 在汉末,董卓手底下最强大的两支私兵,一支是湟中义从,另一支便是秦胡兵,他就靠着这两支军队对抗汉庭,尾大不掉。 与单纯的胡人不同的是,秦胡很多都保留了汉人的外貌特征和生活习性,也会说一些通语。 比起其余生存在河西的那些胡人,对汉朝更有向心力。 刘云幽幽道:“扮作秦胡到是个好方略。” “不过,得找几个真正的秦胡,才能抵消月氏人的疑心。” “梁元碧,此事交由你去办。” 这休屠胡人拱手道:“末将尊令。” 待此人走后,刘云又看了一眼军阵中怯怯懦懦的丁零单于白屋。 此人自从被汉军生擒过后,一直心神不宁,踌躇不安,屡次有逃跑征兆。 刘云岂能不知他在想些什么。 “唐蹏,你要盯紧他。” “万一这个大单于趁乱想跑或者惹出事端,那就送他回家。” 唐蹏困惑道:“此人在媪围县杀了那么多百姓,就这么让他回家?” 看着刘云冰冷的表情,唐蹏细想了一阵,这才领会其意,大笑道。 “护军放心,我一定送他回家,嘿嘿嘿。” …… 两个时辰后。 各部按刘云计略。 姜维带队渡河,举着征北将军的大纛,一路避开河水,沿险要扎营。 伊健妓妾从远方睥睨显美,却只见汉军主力不在城中,眼中火辣而郁闷。 “这刘升之果真谨慎。” “我都让出显美,也不半渡而击,他却依旧扎营高处。” “看来,不战一场,敌军不会退到显美了。” 部下上前道。 “吾王在上,末将愿率精骑踏破刘升之大营。” 月氏女王冷笑道:“但愿你有那本事。” “拨你万人,能胜则胜,不能胜则退保张掖。” “今夜,我必引水灌城,破敌只在一时。” 那部将并非来自卢水胡,而是南山羌的豪帅,名为‘邻戴’。 曹魏黄初二年,酒泉人苏衡作乱,野心勃勃的羌豪邻戴及丁零胡万馀骑也趁机攻略边县。 白屋与邻戴是意气相投的挚友,听闻刘升之击破丁零胡,白屋生死不知,这邻戴特地前来投奔伊健妓妾,意图报仇。 “吾王,我与刘升之仇怨颇深。” “当年,酒泉黄氏杀灭太守徐揖,正是这刘升之用愚人金诓骗与我,从我部手中借去了千余骑兵。” “他敢如此戏弄老子,此仇不报,我誓不为人。” “你且看着,一个时辰内,我定要刘升之灰飞烟灭!” 伊健妓妾看着意气风发的豪帅纵马离去,目露喜色。 “南山羌……再怎么说也是月氏人的血脉啊。” “本王还是希望你能成功复仇吧……” 所谓的南山,便是张掖南山,作为方位泛指祁连山及其以南地区。 大月氏被匈奴打败后,部分大月氏人退保南山,与当地羌人融合,羌人便将其称为小月氏。 因为月氏人在汉代的分类之中,本身也归属于羌种,所以南山羌,也能叫南山小月氏。 屡遭波折的月氏民族,复国在望。 伊健妓妾也不管他们的血液到底纯不纯,只要是月氏人的后裔都将被拉为己用。 “昭武啊……昭武。” “当凉州月悬于天际之时。” “便是刘升之的末日!” 月中,七月十五。 月色最圆。 对于有着月亮崇拜的小月氏人而言:举事而候星月,月盛壮则攻战,月亏则退兵。 令居之战在月末,月轮最小,小月氏人自知不敌,故而伊健妓妾早想收手。 如今,月色正旺。 她已是满身月华,激动不止。 “天佑月氏!” “天佑月氏!” “黄华在南,我军在北,南北相攻,刘升之首尾难顾,必将覆灭。” “我当先灭刘升之,再平黄华。” …… 显美县,姜维扎营处。 黄昏时分,胡骑数千卷地而来。 时,天降大风,南山羌人个个拉起火矢,欲放火烧营。 “伯约,贼人摸上来了。” 句扶目光紧锁,刚要冲杀,却被姜维一把拦住。 “且慢!” “孝兴,南山羌兵力不少,不得硬战。” “你且督率千骑挑战,引敌深入,我暗伏三千精兵,里应外合。” “在这空营内,诈杀一场,必能将敌军击败。” 句扶颔首道:“方略甚好。” “某去也。” 不多时,句扶领兵出战,还不等胡人放火,北伐军弩骑连射。 一排骑兵应声倒地。 邻戴见句扶兵少,纵骑驰逐。 大队南山羌冲入句扶骑兵队中,厮杀血战。 战不三合,句扶大惊道:“敌兵势大,撤也。” 稀稀落落的骑兵正要冲回大营。 邻戴心下大喜:“都说蜀中兵马所向披靡,今日一见,不过尔尔,与我追杀此贼!” 胡骑奔驰而出,大风卷入汉军营垒。 刚入营中,火把照亮处,却只见内部空无一人,只有空营。 “汉兵狡诈。” 邻戴反应过来之时,忽闻擂鼓大作,杀声四起。 胡骑慌乱,人马嘶鸣。 姜维顺势出兵伏截其后,首尾进击。 句扶掉头冲杀而出,缳首刀扑面而来。 乱军阵中,姜维句扶前后夹击,阵斩邻戴! “敌将授首!” 南山羌军势大乱。 姜维携骑兵连追五十里,枭首千骑而归。 战后,汉军得以计略顺理成章的进军显美。 败报传回。 伊健妓妾的脸上,毫无波澜。 邻戴执意要出兵的那一刻,她就知道此人必死无疑。 “汉兵的战力如此强悍,看来刘升之真在营内了。” “呵呵呵,不过,我还是技高一筹。” “今夜月色皎洁,当大水淹没显美城,定是最美的画面!” 月氏女胡王看着满屋的部落王,阴冷一笑。 “我军兵马大半已撤离显美县,其余人手准备决开河口,引水灌城!” “等歼灭了刘升之,张掖、酒泉归我。” “武威、敦煌,给你们随便抢掠。” 昭武九姓胡王们各自偷乐,殊不知灾难将至。 话音方落。 门外部将匆忙来报。 “吾王,白屋遣人传来消息。” “说刘升之可能有诈,万万不可轻敌!” 白屋? 伊健妓妾对这个塞外丁零单于有些印象,他经常跟南山羌混在一起组团抄掠,和月氏人关系也不错。 “他不是被刘升之生擒了吗?” “怎么派人联络我来了?” “把使者叫进来。” 很快,丁零的密使快步入门。 “小月氏王,快离开显美。” “刘升之的兵马根本不在显美城,今日上午,他便带领兵马北上从休屠县渡河了。” “什么?”伊健妓妾心下大惊。 “不在显美城,那他人能在哪?更何况,我的哨骑并没发现汉军踪迹啊。” 那使者哆嗦道:“汉人装扮成了秦胡,早就已经过来了,你们怎么就一点没察觉啊……” 谁能察觉得到啊…… 秦胡生存在河西走廊几百年,跟卢水胡是老邻居了。 之前伊健妓妾为了对付匈奴别部的休屠胡,和秦胡一直保持和睦,只要支持小月氏,还允许他们去张掖放牧。 “不可能……刘升之看破了我的计略,神不知鬼不觉得摸过来了?” “可他们人在哪?” 此话说完。 却听黑暗中一阵马蹄飞扬。 一支骑兵纵横呼啸,直指伊健妓妾大营杀来。 “何人兵马?站住!” 向导呐喊道:“在显美放牧的秦胡!” “秦胡?” “秦胡怎么到了卢水胡的地界了?” 那守营士卒刚要上前阻拦,却只见飞矢如蝗。 密密麻麻的弩矢瞬间便将营门守卫当即射杀。 “非是秦胡,是汉人!” “汉人来了!” 铛铛铛铛铛! 金锣震天响。 小月氏人的骑兵、南山羌、卢水胡残部迅速集结。 从四面八方的毡帐和营垒中杀来。 可那支突袭的骑兵锐不可挡。 还不等胡人反应。 以治无戴、蛾遮塞为先锋的骑兵精锐,所到之处,人马尽灭。 缳首刀瞬间砍翻还没来得及上马的胡兵。 北伐军战马疾驰如风,摧枯拉朽,一路切开守卫薄弱的营门。 过境之时,帐中营火被马槊直接挑翻,火星四射,溅落满帐。 汉兵个个手持火把,沿途放火烧营,风声呼啸。 一片火海之中,数千骑兵像是开了地图导航一般,直奔胡人指挥部杀去。 黑暗中,刘云纵马一跃闯入营中。 马槊连挑三名护卫,旋即一把挑开门帘。 却只见伊健妓妾的指挥部中,各部南山羌帅、昭武九姓胡王,神情错愕,一一在场。 “刘……刘升之怎会在此!” “我军大营位置实乃机密?你如何得知!” 众人慌乱之际,汉兵已冲杀入内。 汉军借着夜色发起了闪电般的攻势,一路直捣敌阵。 而胡人主力大军刚刚撤围,还在显美县不远处,被姜维、庞德缠住。 其余的月氏兵马则分散在河水上游,准备灌城。 谁能知道,刘升之居然轻军深入,还真的绕后找到了联军的指挥部了! 伊健妓妾美眸惊颤:“刘……刘升之!!!” 刘云杀入营中,纵目四望,营内诸将皆是衣着华贵,头戴金冠。 他兴奋的勒马横槊道: “天啊,一个月氏王,九个部落胡侯,真是一次性捞了一锅大鱼!” “令明,把这些胡王给我全部打包抓起来,一个都不准放过!” “敢反抗者,具灭之!” “唯!” 大军呼啸冲杀,各部胡王被骑兵瞬间冲垮。 马踏胡尸,死者惨烈。 几名胡王趁乱闯出大营,还不多时,便被骑兵从后一矛刺死。 胡人的大脑被斩首了。 散落在各地的胡兵没有统一指挥,只能呆呆的望着远方起火的大营,你看我我看你。 “不是要水淹显美吗?” “怎么改成放火了?” 另一名胡人挠头道:“谁知道?是再准备篝火庆功吧?” …… 营内,四面骑兵呼啸。 昭武九姓胡的九大豪帅尽数被汉军阵斩。 伊健妓妾狼狈闯出大营,身旁护卫个个被砍翻。 走投无路之际,女胡王咬牙拔刀而出,刚要死战。 刘云手中长剑已经削断了环首刀,架在了伊健妓妾的喉间。 “拿下!” 这月氏美人娇躯颤抖,满眼不甘。 在两侧汉兵的缉拿下,手中的兵器哐啷一声落在地上。 “伊健妓妾。” “哎呀……我真不知该怎么谢谢你了。” “如果不是你,我也不可能一次性抓到这么多的月氏复国者。” “你真是本战第一大功臣。” 伊健妓妾努力挣扎道:“刘升之,你来了也没用,我的亲兵已经去掘开河堤了,显美县的汉兵都得死。” “是吗?”刘云看向天空,夜色诡谲,一抹阴云已经笼罩月光。 “看来凉州月也不总是保佑你们小月氏啊。” “每次要打败仗的时候,月亮就躲起来。” “看着吧,你的人马都会被我军撵到河里喂鱼。” 同一时间,卢水上游,刚要破堤放水的胡兵,工程刚开始。 穿着胡人服饰的比铜姜带领的烧何羌已摸到敌军身后。 待人手靠近,烧何羌个个跃起身来,一刀断喉。 “是羌人!” 胡兵大惊之际,匆忙拔刀迎战。 正待此时,不远处,姜维、句扶突破前阵,奔袭杀来。 三面夹击,胡兵溺死水中不计其数。 顷刻间,胡兵便被铁骑冲垮。 汉军骑兵穷追贼寇三百里,枭首八千而还。 踏踏踏。 月夜子时。 战役结束。 姜维已经意气风发的拉着一群俘虏,回到显美城。 “来人,给我带进来,跪下!” “义兄,伊健妓妾的叔父、祖母、三个弟弟全被我们抓了。” “帐外,另有五千两百颗敌军首级,请护军清点。” 刘云摆了摆手:“不必清点了,诸将都打得不错,且先记下功名,待日后上表天子,一一嘉奖。” “其余战果如何?” 庞德笑道: “此战,我军阵斩南山羌王一名,斩俘昭武胡侯九人,生擒小月氏胡王一人,降兵万余,残余卢水胡余部皆传檄可定。” “经历此战,叛逆的卢水胡败亡,南山羌覆灭,小月氏尽斩,张掖属国的匈奴屠各、秦胡王,携各部胡王前来归附。” “曹贼的计划全部失败,河右平定!” 千呼万唤声中。 唐蹏也信步前来,一把将白屋的人头丢掷于地。 “护军,丁零余部串通小月氏,想从背后袭击我军,大单于已被我斩了。” “好啊,好啊,皆大欢喜,皆大欢喜。” 最大的困难解除了。 北伐军的将士们一战定河西。 见识到汉军的骁勇过后,十年之内都不敢再有胡人惹出乱子。 自此后,断绝了三十余年的丝绸之路将再度畅通。 真可谓,开疆万里,拓土八荒,重收西域,复兴汉疆。 大汉帝国的旌旗又将飘扬在昆仑、祁连之巅——永垂不朽。 长久的战役过后,刘云会心一笑。 “传令,将消息送往陇右,我军已荡平卢水余寇,扫灭河西诸胡。” “曹操不要的河西,现在永归汉家了。” “把治元多、封赏等人的首级一并送去长安。” “我要曹操亲眼看一看,真正的大汉征西将军,该是什么样!”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二百一十三章 父是烈日,儿当孤月,季汉日月所照,天地同辉。 后半夜,战端渐歇。 凉州月出挂城头。 叛乱诸胡的根据地都在显美县的边缘大山中,这里也曾经是河西卢水胡人的老巢,除了亲近卢水胡的部落以外,外地人并不知晓。 因此,在遭到汉军的突袭之后,各部胡侯和部落王,几乎毫无防备,一家子都被北伐军绑的结结实实,整整齐齐,从老到小,无一脱逃。 北伐军近乎是一锅端了小月氏人和卢水胡余部的老巢。 这一战的效果堪比当年的河西战役了。 庞德拱手道: “护军,句扶传来消息,显美周围的各部胡兵悉数平定,外边就只剩下昭武九姓胡的残部还在负隅顽抗。” 哦…… 刘云玩味一笑。 这昭武九姓胡的后裔,可是出了几个鼎鼎大名的叛军领袖,一度催垮了一个极盛的王朝。 掀起了安史之乱的那两家叛军首领安禄山、史思明? 嗯,这俩人一個本姓康,一个姓干,按广义上的血统而言,都算是月氏后人。 不过,到了唐代,各民族血脉都融合的差不多了,根本分不清安禄山和史思明究竟是哪一族,或者哪几族的后人。 现在就算灭了昭武九姓,也毫无意义。 这些人,或者说这一批野心家和汉末的董卓本质上没什么区别。 在外为帝国守边时,是帝国可靠的牧犬。 可一旦掌握了大权,便会成为蚕食天下的豺狼。 只要国家有不安定因素,内部出了问题,数不清的安禄山和史思明总会登上历史舞台。 “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啊。” “令明,把九姓胡王的人头拿给他们看,在带兵去把不臣者,尽数灭之。” “余部愿意归降大汉的,保证他们复归各县,领内安堵。” “我军要以最快时间,把河西稳定下来。” 庞德拱手道:“唯!” 半时辰后。 庞德勒马归来,眼见昭武九姓胡的首领尽数死绝,这些余部不过是一盘散沙,自然也没有心思抵抗。 不多时,便尽数归附北伐军。 看着北伐军的骑兵满载而归,营中伊健妓妾的眼中满是困惑。 “刘升之啊刘升之,我真是小瞧你了。” “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大营在哪?我知晓你骁勇善战,特地选择了一处安全所在以防被突袭,你是怎么来的?” “是我军有叛徒?” 刘云玩味道: “没有叛徒,事实上,我这一次的确实在没有任何情报之下,冒险进军河西的。” “至于为何猜的出来你会灌城,原因很简单,我看卢水的水量根本不对劲,就猜到你会水淹显美。” “在显美县周围的绿洲之中,能防止水淹的地区倒也并不多,不过我用了一个下午,找了三处空营寨,也没找到。” “直到丁零大单于暗中派给你传信的丁零胡脱离队伍,我悄悄跟在后面,才摸到了你的大本营。” “你可真是狡兔三窟啊……” 伊健妓妾闻言,满眼绝望。 刘升之是何许人也,有恩必回,有仇必报。 那白屋在媪围县杀了那么多无辜百姓,若非还有利用价值,谁会留他? “白屋自以为诈降之计表演的很好,能骗过所有人。” “事实上,我也只是配合出演而已。” 刘云摊了摊手道:“没办法,我军不熟悉河西地形,还得留着这些丁零人领路。” “也多亏了他存有二心,我才能顺利找到你的据点。” 伊健妓妾翻了个白眼,无奈道:“他还不如不来报信……唉。” 历史上,这丁零大单于跟邻戴一起起兵作乱过,两家关系一直不错。 可是白屋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跟南山羌的老兄弟邻戴将在同一天战死在北伐军手中,这也算是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了。 “我输了……杀了我吧。” 月氏女人垂下头来,静待死亡。 “别急,我想让你先见一群人。”刘云拍了拍手。 一群月氏胡僧信步入帐。 “阿弥浮屠。” 女胡王万分不解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刘云示意道:“他们是真正来自月氏国的胡僧。” “不可能……”伊健妓妾看着面貌黑瘦的支谦,以及那群高鼻深目白肤的吐火罗人。 怎么看都不像是月氏人的外貌。 怎么,难道大月氏西迁后,还能换了种? “你在胡说八道!” “我们月氏人,和汉人、羌人相貌没什么太大的区别,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想证明这群人是我大月氏的族人?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伊健妓妾用嘶吼表达着自己的不满,她努力的压抑着心里的情绪,可惶恐、愤怒却如火山爆发般即将喷涌而出。 的确,月氏人是生活在河西走廊的游牧部落,本是羌人别种。 在汉代,有不少皇帝和权贵们都喜欢月氏美人,足见河西小月氏人的外貌和中原美人差别不会太大。 “我听闻,在大汉最著名的月氏美人,当属于大权臣梁商献给了汉顺帝的‘支通期’了。” “这位月氏美人,先后和皇帝、外戚、洛阳权贵、以及跋扈将军梁冀都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听说此女和中原贵妇人容貌相类,怎么西迁的大月氏却和小月氏肤色外貌就完全不一样了呢?” 刘云摊了摊手道: “支公,给这位小月氏女王讲一讲大月氏西迁后的故事吧。” 慈眉善目的支谦颔首道:“女施主,众所皆知,大月氏当年为匈奴所灭,又被乌孙击败,遂西迁于大夏,南征北战,后来分其国为休密、双靡、贵霜、肸顿、都密,凡五部翕侯。” 翕侯是西域的官名,意思是首领,地位仅次于月氏王。 “后百余岁,贵霜翕侯——丘就却,攻灭四翕侯,自立为王,国号贵霜。随后西侵安息,东灭天竺。月氏自此之后,诸国称之皆曰贵霜王。” “唯有汉地用其故号,言大月氏云云。” 伊健妓妾愣住了。 丘就却……一听就知道不是来自汉藏语系的名称。 “你的意思是,大月氏不是贵霜?” “我们心心念念的月氏王,不是月氏人的血脉?你胡扯!我杀了你!” 伊健妓妾愤怒的拔剑而出,却被刘云直接压在案牍上。 “你冷静点,好好听他说。” 那支谦幽幽道:“女施主,何故如此偏执。” “若按汉家法理,我们贵霜人现在才是大月氏。” “曾经的大月氏后人随着贵霜翕侯一统五部,被斩尽杀绝,早已经血脉断绝了。” “老僧的大父,于灵帝再世时便率国人数百移居汉地,老僧其后也来了大汉受教,对西方事务最为了解。” “实不相瞒,现在整个贵霜帝国的国内,只能看到老僧这样细长黑瘦之人。” “亦或者我身边这些高鼻深目的僧众。” “像女施主这般容貌的女子,唯有中原才有。” …… 天崩地裂一般的消息毁灭了一切。 伊健妓妾心里头唯一的希望断绝了。 是的,贵霜帝国不是字面意义上的大月氏。 贵霜王朝与大月氏王朝是两个不同的民族所建立的两个王朝。 被匈奴人赶走的大月氏人早就被贵霜灭绝了。 他们的容貌形态和小月氏人完全不一样,就算民族迁徙,血脉融合,也不可能把基因都给改完。 本质上是因为大月氏人连续战败,狼狈西逃,只有少量的贵族得以西迁,其余的多数月氏人基本都留在河西,处于匈奴的统治之下。 大月氏贵族没有民众基础,尽管能以强大的军事力量短期之内占领中亚。 可这样一个无根无萍的游牧政权,过不了多久便被当地的民族消灭了。 “我本以为,月氏王还是之前的王。” “他们终有一天能回到昭武城,带莪们重建月氏人的领土的。” 望着失神落魄的伊健妓妾,刘云慢慢的松开了她的手臂。 一颗心已经死了,大月氏留给她的一切都将毁灭。 “支公,多谢你为我解惑。” 刘云行礼道:“此去陇右,战乱频仍,只怕不得过。” “支公不如留在姑臧,日后也可徐徐传教。” 支谦恭敬告退。 望着那胡僧完全迥异的面貌消失在营帐中,伊健妓妾怅然良久,眼神萎靡无神。 “其实……你不说,我也察觉到了有些不对。” “联络我在凉州起事的那些西域胡人,自称是大月氏人,要回来帮助小月氏人夺回河西。” “但他们的语言和文字我其实都已经不认得了……” 刘云颔首道:“如我没猜错,活动在西域的胡王阿毕师是你的主谋,你在内起兵横扫河右,他则进军敦煌,打开河右大门。” 伊健妓妾也不打算掩饰了:“你怎么会知道?” “我之前在龙夷城发现了一个箱子。”刘云将羊皮画卷展开。 “上面里面画着月氏人向东远征,并且回到祖先故地的图腾。” “还有几件西域火浣布,和鎏金战马。” “当时我便怀疑这些东西可能和贵霜有关。” 毕竟一个游牧政权不可能造的出来火浣布和鎏金技术。 伊健妓妾看向画卷上的文字,仔细端详道:“我并非佛教中人,佉卢文,我也看不懂。” “那就对了。”刘云冷哼一声。 “贵霜人是想利用小月氏人复国的幻梦,让你们在内打开汉帝国的大门。” “他们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凉州月,也不关心你们曾经被匈奴欺凌的过去。” “贵霜人只是在他们的土地上混不下去了,才想着利用你们打开西域,进犯中原。” 时至今日,刘云已经摸透了此事真相。 公元三世纪危机到来后,安息帝国与贵霜帝国很快就会被波斯萨珊王朝拆成玩具零件。 与汉王朝一样,最西端的罗马帝国也没有几年时间苟延残喘了。 在汉王朝衰弱后,贵霜企图重新控制部分西域,并且向东进军。 正史中,青龙四年(236年)九月,凉州塞外胡王阿毕师之所以会出兵攻打西域诸国,无外乎是贵霜帝国已经被波斯打烂了。 留在西域的部队回不去,曹魏政权又对西域重新进行了控制,不断压缩着阿毕师的活动空间。 于是乎,才有了这场战争。 只可惜,阿毕师和当年企图入侵葱岭的贵霜王一样又菜又爱玩,根本用不着中央朝廷调兵。 曹魏西域校尉张就,轻轻松松就击败了敌人,一战斩虏万余。 “贵霜人永远没资格打赢汉人……” “他也不过是个自不量力的小丑罢了。” 刘云并不担心敦煌守不住。 敦煌功曹张恭、张就父子还在。 孤忠在西北,敦煌张氏在汉唐,永远都不会让历史失望。 更何况,杨阿若也在、庞淯也在。 只要汉家儿郎义气在,何愁外寇敢入疆? 这群誓死为汉家守边的儿郎,苦守在大漠风沙之中,对抗着抄略的胡人和跋扈的豪右,三十年如一日。 他们于历史尘埃之中,在最不起眼的角落里,默默地守护着身后的华夏大地。 若论天下,谁才是最忠心于大汉之人。 是行为艺术表演家曹植? 是自比汲黯的关西政绩第一人苏则? 还是自称大汉征西将军、曹侯的阿瞒兄。 亦或是,自诩汉家纯臣的孙仲谋? 呵,人人都说自己是大汉忠臣。 可真正的孤忠在西北,从来不说多余的话。 刘云将羊皮卷放在油灯上一把点燃,火焰烧尽了一切的野望。 “贵霜人东征的幻梦会化为灰烬,小月氏人的王族也早已灭亡,互相欺骗毫无意义。” “汉道陵迟,皇纲失统,诸侯跋扈,四夷扰攘。” “小月氏人已和大汉血脉相容了四百年,这四百年内始终是大汉维系河右的忠实盟友,在对羌战争中,你们牺牲了无数的勇士去守卫大汉的疆土。” “我尊敬每一位曾经为大汉流过血的月氏健儿,你们确实为大汉付出了四百年。” “在帝国崩塌之际,小月氏不想过了,要分家,这事儿可以理解。” “你们想走,尽管带着铺盖卷滚蛋,大汉也绝不强留。” “但是……”刘升之悠然的声音突然变得冰冷而低沉。 “如果有谁敢把西域的敌人引入塞内,开门揖盗……那,我便会要这个族群彻底灭亡!” 冰冷的杀意,激的伊健妓妾浑身一颤,她是真的从刘升之的眼神中看出了屠杀千万人也在所不惜的决绝。 事实上,河西小月氏人的存亡也全在刘升之一念之间。 伊健妓妾心如死灰:“你要杀的话,那就动手吧,月氏人已经没有家了,我们的王族被贵霜杀绝了。” “剩下的人,只不过是带着一个虚无缥缈的幻梦,苟延残喘而已,死了也好。” 刘云深吸了一口气,收剑回鞘。 “我不是段颎,刘使君也不是屠夫。” “和戎抚夷,建立一个天下黎庶都能生存的大汉,是主公的毕生愿望。” “刘使君从来不在乎谁是蛮夷,在他的眼中,只要一心向汉,就是汉民。” “我军之中,青衣侯向举是青衣羌。” “王平、句扶是板楯蛮。” “西凉马家是羌汉混血。” “蛾遮塞、比铜姜、唐蹏、迷当是八种西羌。” “治无戴是卢水胡,支富是湟中小月氏,杨千万、雷定是氐人……” 悉听着刘升之如此自豪的描述自己的军队,伊健妓妾的脸上充满了震惊。 “你不把他们当成蛮夷?” “笑话!这么多年以来,我们生存在关西的人,什么时候被人正眼瞧过?” “你以为,我们没有尝试过融入大汉吗?关东的那群人,容得下我们吗?” “关东士族容不下!刘使君容得下!”刘云目光笃定,每每想起刘备欲板楯蛮一起跳巴渝舞时欢快的样子。 他就感觉,这世上真有一种人,生来就是带着魅力光环的。 当年汉高祖喜欢板楯蛮,在随军讨平项羽后,给板楯蛮世代优待。 因此,板楯蛮成了大汉稳定益州最重要的力量。 如今这股力量又被刘备攥在手心,成为了保护益州的坚盾,也算是薪火相传了。 陈寿说刘备有高祖之风,绝非妄语。 “你们河西小月氏人现在有两个选择。” “要么跟湟中小月氏人一样,矢志不渝的追随刘使君。” “要么,带着你的所有部落民,滚到塞外,滚到贵霜去!” 追随刘使君…… 伊健妓妾望着即将走出营帐的刘升之,连忙追问道。 “且慢!” “将军,我有一问。” “听闻曹操在陇右抄略无度,屠杀羌氐,如屠猪狗。” “我们小月氏人跟了刘使君,会不会也是这个下场?” 呵呵…… 刘云听到这个问题差点笑出声来。 “那我用刘使君说过的话回答你。” “今与吾势如水火者,曹操也。” “操以急,吾以宽;操以暴,吾以仁;操以谲,吾以忠。” “每与操反,事乃可成耳。” 说完此话,刘云头也不回的掀开大帐,信步而去。 旋即门外传来青年之声。 “放了所有河西月氏人。” “给足粮秣,任由去留。” “愿意归附刘豫州的,分发田亩,还其牲畜。” “年过七十无法自足者,按我汉家法令,每月秉食,各郡不可断绝。” …… 如此政令,云云再三。 躲在帐中满脸流涕的伊健妓妾内心纠结而痛苦。 不多时,她的亲族尽数被释放归来,众人环抱而哭。 “女儿,别反抗了。” “护军乃天纵奇才,刘使君光明磊落。” “月氏人注定无法回到过去,降了吧,安生过日子吧。” “阿母!”痛哭过后,伊健妓妾心悦诚服的朝着刘云走去的方向跪地长拜。 无数的河西小月氏人也随着她的方向仰望天空,伏地不起。 “愿对凉州月起誓。” “凡我河西小月氏人,永不再背叛汉家。” “若违此誓,小月氏举族覆灭!” 门外。 双手交叉在前的刘云眼波暗敛,庞德握在缳首刀上的手指也已悄然放松。 二人信步向前,月光步入中庭,耀耀生辉。 这世上有两种人,理想驱动型,和利益驱动型。 前者,如刘备、刘云,为了一个目标矢志不渝的前进。 而利益驱动型,类如曹腾、曹嵩、曹操,祖孙三代始终只为了名利生存,在宦官和士族集团中反复横跳。 在背叛亲友和背刺盟友之间来回取舍。 伊健妓妾本质上也属于前者。 当理想驱动人生的信念崩塌后,如果此时,再给她另一个正确的引导。 这个人也将为正道发光发热。 “护军,我还是不懂。” “明明能一口气歼灭小月氏,永绝后患,为何不下手?” 刘云扭头看了一眼庞德:“这话如果别人来说,我不意外。” “但令明你来说,我觉得很有问题。” 庞德挠头道:“为何?” “南安庞德虽然是打羌胡而出名的,但可别忘了,你本质上也是个关西人。” 刘云笑道:“关东那群士族,可不只是瞧不起羌胡蛮夷,你们也一样不被他们当做人看。” “更何况,刘豫州向来只杀罪首,这是有别于其他诸侯的根本原因。” “我们来河西,是为了大汉收服疆土而来的,不是来当屠夫。” “只有恩威并施,选贤任能,开化蛮夷,凉州才能一直是大汉的凉州,各家儿郎,才能一心向汉。” “小月氏跟随大汉几百年,羌乱时他们是大汉的坚定盟友,刘豫州今后也会需要他们帮忙稳定河西。” “我相信,在刘豫州的治理下,他们终有一天也会像王平、句扶一样,为大汉发光发热。” 庞德苦涩道:“这么说,倒也是。” “令明,在汉川之战时,我就告诉过你,我们要重建的大汉,不是以前那个被关东士族玩弄于股掌之中的大汉。” “而是建立一个像高祖那样包罗万象,真正能赢得所有人,所有民族拥护的大汉。” “我们在汉川一直处于绝对劣势,可我们为什么能赢?” “不是说我刘升之有什么过人的才干。” “而是那群被曹家人瞧不起的米贼、强盗、懦夫、流民、奴隶、羌氐牺牲了一切,我们才打赢了这场战争。” 刘云看向皎皎孤月,那月轮中倒映出了季汉风光,是一片素雅淡泊,不卑不亢。 凉州月下,克复凉州的大旗尽如上面的蜀锦一般细腻而严谨。 “真要杀得老少不留,血流成河……我们的下场会和曹操一样,今后河西还能安定吗?” “北伐军不是征服者,不靠人头去夸耀我们的功绩。” 庞德又问道:“那我们是什么人?” “是千千万万个大汉帝国的守夜人。” “我们来了凉州,不仅要为大汉之前没打完的战争收尾。” “也要把每一个在黑暗中迷途的人拉回汉家。” “大汉的月亮,不应该只照在益州一隅,我要让它照亮天下。” 自顾自的说着这些话的刘云看了一眼有些蒙圈的庞德,笑道:“是不是听起来很好笑?” 庞德伸展了一下懒腰,浑身骨节咯噔作响。 “哈哈哈,的确很好笑。” “但……天马行空,无拘无束,一身正骨,这才是我认识的刘升之。” 刘云拿起大旗,翻身上马,大笑道:“说得好!” “黄华估计快到了,全军拔营,咱们回援姑臧!”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二百一十四章 万骑踏碎十万兵,汉军扫荡天际线! 武威郡、姑臧城。 甲骑在外,叛军林立。 骑兵飞驰掀起的风烟,漫天遮日。 马云禄静立在城楼之上。 放眼四望,遥远处,万余兵马如长龙过境。 其间,叛军步兵、小月氏人、休屠胡、南山羌、卢水胡各族混杂。 三郡叛军的部队,都是这样一支混编的军团。 准确的说,整个三国世界的军队,也大抵都如此。 刘家的部曲有不少板楯蛮、青羌、武陵蛮和南中叟兵。 孙家有山越兵。 曹家有乌丸、匈奴、羌人混编的羌胡杂骑。 在建安十六年,曹操西征关中诸侯时。 冀州老家被田银、苏伯率领的河间起义军给偷了。 还是鲜卑大帅轲比能带着鲜卑兵帮忙平定的。 自此后,轲比能看到了曹魏的外强中干,在十数年间横扫大漠,一举成为了北方巨无霸。 若非是遇上曹叡这样的英主与民休息,再以强大的国力拳打吴蜀,脚踢鲜卑,北疆形式还真不知会发展到何等局面。 说回姑臧战事。 颜俊拨马在前,来回在阵前驰逐,却也不攻城。 他阴翳的眼神里,夹杂着复杂的情绪。 只在城下叫骂着:“刘升之小儿,你个小王八蛋,趁我不备偷袭姑臧,算什么本事。” “有本事就出城,跟老子决一死战!” 嗓门挺大…… 马云禄揉了揉耳垂,在六米高的城墙上,冷冷的看着颜俊无能狂怒。 “颜俊,别嚎了,你若是有胆早就来攻城了,何须虚张声势。” “姑臧是凉州第一坚城,你打不下来的。” 颜俊被气得鼻子直冒火。 他常年掌控武威郡,哪里会不知道此城有多难打。 事实上,姑臧城的新建始缘自匈奴,匈奴人称为盖臧城,汉人依匈奴发音称为姑臧。 也就是后世所言的凉州城。 在汉代此城南北长七里,东西长三里,外有小城环绕,引卢水为护城河。 在关西除了长安城,没有那座城市比姑臧更为繁华。 建立在丝绸之路要道上的凉州第一名城,如今商贸已经萎靡,可城防却仍是坚不可摧。 坦白而言,只要有两三千人守城,粮草充沛,抵抗数万大军打個大半年都不是问题。 “踏马的,这群废物,居然不战而降,白白将姑臧送给刘升之!” “若我坐拥此等坚城,刘升之有何能为也?” 咒骂之际。 另外两家兵马也已赶到城下。 三家营垒都修筑在城外不远处。 和鸾怒气冲冲的跑到颜俊面前,劈头盖脸的大骂道。 “颜俊,苍松县里埋伏的细作是不是你!” “你这厮背地串通刘升之,将天险要地白白送给王平。” “我军大计,毁于你手!” 颜俊一脸懵逼。 “你们把虎狼峡(古浪峡)天险都给丢了?我的天啊……” “你们两家都是一群猪吗?” “哪怕只留下两千人,他王平也过不来啊。” 和鸾面目狰狞,拔刀而出。 “你还装蒜!我这就送你去见你妻儿!” 两家部曲剑拔弩张,昔日军阀们的仇恨未消。 即便是仓促聚集在一起,一说起往事就打的不可开交。 “且慢!且慢!” 黄华居中分开了两家叛军。 “眼下,敌我态势不明。” “莫要自相猜忌。” “我相信颜公不会蠢到开门揖盗。” “对吧,颜公?” 颜俊冷哼一声,没做回答。 “那他得证明自己是干净的。”和鸾恼怒道。 “昨日,在小张掖,刘升之给我们两家都送来了停战书。” “还给了两百块金饼,我倒很好奇,他是哪里来的这么多金子。” 汉代的金饼价值万钱。 几百块,就是几百万钱。 和铜铸小钱不一样,金作为地表稀缺金属,在什么朝代都不容易贬值。 颜俊听到此话,倒是稀奇起来。 “哟呵……” “刘升之给了你们两家停战书,还给与金帛。” “你到怀疑起我来了。” 颜俊暴怒道:“姑臧丢了,我就没价值了,你们是想和刘升之串通起来先杀我吗?” “若不然,怎么我没收到金饼!” “弟兄们,动手!” “且慢且慢且慢……”黄华作为中间人屡次调停都要崩溃了。 河西三郡叛军,没有一家是个善茬儿。 “颜公,我们打听到,刘升之的使者,也是入了你的大营的,他给了你什么?你倒是拿出证据。” “我等并非不信任颜公,只是有些事儿不讲清楚容易生变。” “更何况,伊健妓妾那边也没了消息,我等不得不防啊。” 颜俊冷哼道:“身正不怕影子斜,来人,把刘升之送来的竹简给二位看看。” 小厮呈上竹简。 黄华解开细绳,细细一看。 “颜公如晤,我军局势紧迫,急需起事。” “还望彼军,如盟约之言……(字迹被销毁)待大事告成,颜公尽可功成身退。” 错不了了。 和鸾暴跳如雷。 “细作就是你!颜俊,你还敢给我们看!” “你胆子可真大啊!” “我早就知道,你小子记着我们两家旧仇,一直怀恨在心。” “人证物证具在,还有什么可说的!” “今日,我当先杀了你,在宰了刘升之。” “你踏马!”颜俊当即跳下马来,带着随从上前大骂道。 “你真是个蠢货,怪不得当年会被刘升之割了一只耳。” “这明显是刘升之用的分化之计,当初曹操在潼关之战就是这么离间马超韩遂的,你这都分不清吗?” “我若是有心背叛,为何还要让你们两家来武威吃我的喝莪的?蠢材!一群蠢材!” “要打那就来吧,杀个两败俱伤,让刘升之把你们都宰了!” …… 城楼上,看着三家叛军争执不休。 吃着凉州葡萄的马云禄乐呵了。 “呵呵,升之的离间计奏效了。” “让他们狗咬狗,使劲咬。” 城中的马腾旧部们看着敌军不下三万人的阵仗还是感到了担忧。 如今的姑臧城只是一座空城,颜俊的势力并未完全清除,只要叛军敢来打,破之必矣。 “少君,护军他什么时候才能赶回来?” “若被敌军看穿计略,只怕以我们的兵力连一天都守不住。” 马云禄镇定的吐着葡萄皮,白了那人一眼。 “慌什么?” “升之跟我说了,去时一天。” “回来一天。” “只要伊健妓妾敢打,他两天之内就能端掉胡人在显美的大本营。” “当时,是正午出发的……” “现在还差几个时辰?” 部下们看向天空,到:“刚过辰时,还差两个时辰到午时。” “辰时都过了啊……” 马云禄揉了揉肚子:“难怪我这么饿,原来是没吃朝食啊。” “走,叫城内的庖厨早些造饭去。” “等升之大胜归来,估计他也饿了。” 部曲:…… 望着少女轻快的离开城楼,跳着跑向后厨。 马腾的旧部们深感头疼。 “少君还是这么活泼……” “她对讨魏护军是真有信心啊。” 另一名部曲笑道:“那当然,也不想想令居一战,刘升之打下了多大的功名?” “现在光是他的名字出现,整个河右都没人敢挡道。” 余者八卦道:“自从潼关战败后,咱们这些马家旧部,星散流离,如今重新迎回少君,也算是对得起死去的主公了。” “看样子,咱们少君对护军喜欢得紧,若是能攀上护军的高枝儿……西凉马家说不定真有机会回归当年的辉煌。” 西凉马家是谁啊,东汉名将——伏波将军马援的后人! 身兼外戚、军功大臣、成语制造者三重身份。 若不是马腾这一代没落了,从了贼,马超又把马家的名声搞臭了,西凉马家还真就是无可动摇的西北地头蛇。 另一名马家部曲不乐意了:“什么攀高枝儿,刘升之也是个乞儿出身。” “咱们少君,那叫下嫁!” “行了,行了,少啰嗦。” 不知从哪突然冒出头来的马云禄一人一脚,把这些部曲全部踹飞。 “都老老实实干活儿去。” “谁再敢乱嚼舌根,我就把他的舌头挖出来喂鹰。” 众人一阵胆寒,望风而走。 这西凉玄燕啊,性子还是果烈的。 …… 城下,一个多时辰过后。 三家的争执总算是被黄华调节开了。 颜俊骂的喉咙都快干了,总算是自证了清白。 “黄公还是识大体的。” “我根本就没有削去竹简上的字迹,他送过来的时候就是这样的。” “这刘升之的计略如此简单,能骗得了谁?我的家都被刘升之抄了,我会去帮他?” “哼,他想分化我们三家,好趁势北上迎击小月氏人罢了。” 和鸾百般恼火:“可苍松县已经丢了,王平的大军很快就会追到我们屁股后头。” “王祕的大营被细作袭击,这难道能是假的?” “有细作把王平引进来,这难道也是假的?” 身在营中的王祕脸色煞白,不过他仍是强装镇定。 “没错,一定有细作。” “而且此人身居高位,能知晓我军营寨布置,那就只能在你们三个人之中选。” “如果不是颜公,那……” 王祕冷冷的看了一眼和鸾…… “看老子干什么?信不信老子放出飞鹯,抓瞎你的眼睛!”飞鹯在和鸾的肩膀上弓起身子,跃跃欲出。 吓得王祕连忙摆了摆手。 “玩笑……玩笑耳。” “和公被刘升之砍了一只耳朵,怎么可能是细作。” “至于黄公……” 黄华冷笑道:“我家族人杀了徐揖,刘升之就是来给徐揖报仇的,非要族灭我满门,我怎么可能犯傻。” “倒是王祕你……呵呵呵,在安远城县败了一仗,你的部曲却完好无损。” “颜公的部曲死伤大半。” “让你留守苍松,守住天险,第二天你就带着部队跑了……” “刘升之为什么敢轻军深入大漠,直指姑臧,是有人给他透露了姑臧空虚的消息吗?” “还是说,一直在挑拨我们三家的你,才是真正的细作!” 颜俊闻言暴怒而起,直接拔剑走向王祕。 “你这个王八蛋。” “害得老子丢了姑臧城,还被你们陷害。” “老子杀了你!” 王祕眼中大震:“且慢,且慢,颜公留情!颜公留情!”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啊……” “我的确被抓了……但我没背叛你们啊。” “啊……” 人头落地,鲜血四溅。 满脸是血的颜俊一脚将王祕的人头踢出殿外。 “哼,此人本就该死。” 黄华和和鸾对视一眼,无奈道。 “颜公,先前是我等狭隘,误会你了。” 颜俊收剑回鞘。 “哼……你们不信任我是对的,刘升之计略过人,在令居之战后,一直派出细作渗透河右,我都不知道抓了几个了。” “眼下,细作已死,还是早些攻城,夺回姑臧。” 二人点头称是。 和鸾眼神冰冷道:“姑臧是颜公的地盘,想必里面也还有不少颜公的内应。” “此战,还是颜公打先锋,没问题吧?” 颜俊面容古怪:“生死存亡就在此战,还计较这些,拿不下姑臧,咱们粮草将尽,就等着死吧。” 黄华为难道:“那好,颜公在前攻战,我们两家为你添兵,这总可以了吧。” …… 三万人的叛军,现在大半兵力掌握在颜俊手中。 兼并了王祕的队伍过后,颜俊又从另外两家手中,拿了一万人。 他现在手握两万强兵,正浩浩荡荡的朝着武威城杀去。 时间已快到正午。 不过颜俊并不急于开战。 “传令,庖厨造饭,用过饷午,再行攻战。” 眼见颜俊磨磨唧唧,暴脾气的和鸾忍不住质问道。 “颜公,时不我待,为何不早些破城?” “慌什么!不吃饱饭能打仗吗?”颜俊恼火道:“我的内应也需要时间准备,要是不信老子,那你们自己上!” 黄华心中也是焦虑万分,两天了,伊健妓妾还是没有传回消息。 是死是活你倒是给个话啊。 “罢了,和公,别说了……武威郡是颜俊的地盘,咱们在这的确没有他的话管用。” 黄华来回踱着步子,计算着刘升之往返显美县的时间。 姑臧距离显美县七十五汉里。 小月氏人的大本营在靠近张掖郡的边界处,已经快抵达张掖郡的番和县。 张掖郡的骊蚠县、番和县虽然也有部分卢水胡的残部,只不过各家胡王的核心区域仍在显美县内。 从姑臧去伊健妓妾的大本营,大抵有百里的距离。 来回就是两百里。 对于一支纯骑兵编制的部队而言,一天的时间足够来回。 但如果算上沿途作战,追亡逐北,时间则需要更多。 “两天……应该能赶得回来。” “但伊健妓妾不至于两天都撑不住吧……” 事实上,北伐军的进展要比黄华想的要更快。 如果不是刘云顺道去清理了骊蚠、番和两县的残余胡兵。 他们今天黎明就能赶回来。 “正午到了……晌午也吃了,颜公快发兵吧!” 黄华、和鸾催促不断。 吃饱喝足的颜俊总算是摆开阵势,朝着姑臧城进军。 两万大军列队于姑臧城下。 黄华、和鸾的兵马在后压阵。 和鸾特地嘱咐另一位张掖军阀:“不要全听颜俊的话,让他们的部队多死一些,咱们张掖的兵马是要占据姑臧城的。” 这位军阀名为张进,历史上曹丕继位后,张进起兵捉拿曹魏张掖太守杜通,联合黄华等人起兵作乱河右,其后被苏则、费曜击杀。 满脸麻子,凶相毕露的张进冷笑道。 “和公放心,等入了姑臧城,老子就一刀夺了颜俊的狗头,让他们颜家男丁全部死绝!!!” 和鸾抚摸着肩膀上的飞鹯,开心的笑道:“明白就好,去吧。” 各路兵马陆续朝着姑臧城下行军。 马云禄端坐于城楼之上,正思索着一会儿要吃什么…… “少君,敌人来了。” “少君!!!” 马云禄这才被部下唤醒。 “哦,是颜俊来了啊,那没事了。” 众人一阵迷糊。 “少君,您到底在说什么啊。” 话音未落,却只见颜俊正在向前的大旗忽然调转方向。 走在最前方的颜家部曲扭头一击,瞬间便将身后的两家叛军突袭致死。 刀矛穿腹而出,身后的叛军不敢置信的望着眼前的一幕,死都不知道为何而死。 毫无预兆的背叛,近在咫尺的突然攻击,让张掖、酒泉的两家叛军军心大乱。 来不及反应的叛军们遭遇到缳首刀的砍杀,血流满地,残肢一片。 颜俊身骑战马,带领步兵直接冲垮了叛军阵型! “颜公,你意欲何为啊!” 在后方督战的黄华、和鸾眼中大震。 在乱军中冲杀叛军的颜俊放声大笑。 “哈哈哈哈……和鸾,我早说过,你不相信我,是对的!” “王祕没骗你们,苍松的细作就是我派的!” “那竹简上的字迹也是我削的!” “引刘升之轻军入姑臧的,正是本人!” “哈哈哈哈……你杀我妻儿,我要你血债血偿!” 啊啊啊啊! 和鸾、黄华震怒无比。 叛军混乱之际。 却只听远方一道吹角声起。 刘云带着北伐军骑兵呼啸而至。 背后,王平、张嶷背后伏击。 三面夹击!接踵而至! “刘升之!” “刘升之!!” “刘升之!!!” “这都是你的诡计吗?” “王祕只是个钩子,老子上当了!” “上了你的大当!!!” 自诩聪明的黄华双目涣散,近乎崩溃。 五指都深陷在掌心之中,血流满地。 在叛军们自相践踏,混乱崩塌的阵型中。 八种西羌、西凉铁骑、卢水健儿、月氏骑兵,云集突刺。 千军万马扫荡天际!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二百一十五章 九世之仇犹可报,屠尽仇寇,昭雪天下! “来人,给我将黄华、和鸾、张进押上来!” 姑臧城外。 叛军尽灭。 颜俊、王平、刘云三面夹击。 纵横河西十数年的酒泉、张掖豪右,尽数败亡。 “还不跪下!” 意气风发的柳隐如同拎着小鸡儿脖子一般,将二人重重的摔到地上。 二人咬牙反抗,却被张嶷从后一棒子打断双腿。 疼的那黄华、和鸾伏地痛哭。 “你,也要我动手?” 看着张嶷威胁的眼神,张进这等小角色哪敢抵抗。 直接一个滑铲伏跪在刘云面前,磕得头破血流。 “与小人无关!” “都是和鸾逼我出兵的。” “请护军斩杀和鸾,还河右太平!” 怒不可遏的和鸾目眦尽裂。 “张进,你个不要脸的东西!” “还有你,颜俊,你猪犬不如!” 颜俊闻言大笑。 “你杀我妻儿的时候,怎么就没想到还有今天?” “你早该死了,老夫一直找不到机会而已!” 黄华的表情要比和鸾冷静得多。 或者说,他是在故意装作冷静,仔细地观察着周边的局势,企图保全性命。 “征北将军……好一個足智多谋刘升之啊。” “我黄华自诩河右第一智者,却不料被你玩弄于股掌之间,老夫佩服。” 刘云笑道:“现在拍马屁,你也活不了。” 黄华点头道:“我当然知道落在你手里会是什么下场。” “当年,我们杀了徐揖,本以为此事就能到此告一段落,却没想到最大的威胁居然是一个十四岁的书佐。” “一日纵敌,祸害无穷啊……” “对了,你是什么时候策反颜俊的,为何我毫无察觉?” 刘云看了一眼颜俊,开口道。 “你当然毫无察觉,因为根本不是我策反的颜公,而是颜公主动请我入武威,助他消灭你们。” 和鸾眼中大震。 他们千算万算也没想到,这个局一开始就是颜俊设计好的。 最大的敌人就在自己身边…… 而北伐军,不过是客场作战而已。 “荒唐啊……” 黄华内心都要崩溃了。 “颜俊,为何要背叛我们?” 颜俊冷笑道:“你也配问?” “当初你和和鸾合力进军武威,杀我妻儿,你以为这些仇我能忘得了?” “的确,当初我把小妾和女儿送去邺城当人质,曾经渴望过曹操在平定陇右之后,来助我消灭你们。” “可是那曹贼呢,根本不想管河西,还把我的妻女挟持在邺城,逼我帮他守住武威。” “这曹操把我颜俊当成什么人了?任他玩弄的傀儡?” “他以为借着天子一纸诏书,就能逼我与你们联合,好把你们放进武威对付刘升之?” 和鸾骂道:“可你这个混账,还是让我们进武威郡了,为什么?” 为什么? “很简单……钓大鱼,得用香饵,我不把你们引入腹地,你们怎么会放心过来?” 颜俊重新弹起了琵琶,眼中的忧伤荡然无存。 “更何况……就算没有曹操以诏书下令我放你们入内,就是卢水胡南下我也是挡不住的。” “你们若要趁机强攻姑臧,莪活不了。” “既然如此,为何不假装先和你们合兵对抗刘升之呢?” “只要刘升之的威胁还在,你们从酒泉、张掖远道而来,就不可能不仰仗我提供军粮。” 和鸾愤懑不已:“老子可以杀了你,再夺粮!” “你当然做不到。”刘云环顾门外的姑臧城,城墙巍峨,固若金汤。 “凉州第一名城,没有一年半载,就凭你们凭什么打的下来?真要有这本事,河右也不至于乱上十几年还出不了一个雄主了。” “把颜公逼急了,他若坚壁清野,死守姑臧,你们将吃不了兜着走。” “黄华比你聪明,他是想作壁上观,看我与卢水胡两败俱伤,等到我真的败了,再解决颜公,顺便把你也收拾了,好让酒泉黄氏一统河右……” 三个人,三条心。 和鸾瞪了一眼黄华,这个喜欢走钢丝的酒泉智者不置可否。 “你说的没错……这是酒泉黄氏一统河右的最好契机。” “我本来就快成功了……唯一没料到的变数,就是卢水胡居然被你打烂了……” “唉,那群蠢货,若是我手中有十万精兵,我必兵分三路,打得你无路可逃。” 人在失败后,总会美化当初没有走过的那条路以寻求心理安慰。 事实上,就算卢水胡兵分三路,要击败已经整合过的西羌联盟也没那么容易。 或许有一路能给北伐军造成困扰。 但是,在正面会战中,卢水胡这个杂胡大联盟,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敌得过政令统一的北伐军。 防御方天然就要比进攻方优势更大。 “卢水胡从一开始就赢不了。” 颜俊补充道。 “呵呵呵,你以为,是谁把卢水胡南下的消息送到郭宪、苏则手中的?” 黄华眼中大惊。 “是你?” “正是……几乎在卢水胡动身的同一天,我的信使就已经联络到了郭宪,然后再通过郭宪的关系转送到金城太守苏则手中。” 至于颜俊为什么会认识郭宪。 理由很简单。 诸公莫忘了,韩遂被杀后。 曹操表西平豪右郭宪为武威郡太守,就是想让西平郭氏代替摇摆不定的颜俊,成为曹家在西北的看门犬! 然后再把河湟地区也绑在曹家的战车上。 郭宪自然不会去赴任,河右是什么局势,他这个凉州大姓,能不清楚? 长久以来,郭宪这个太守就一直待在西平,遥领太守之位。 只不过,他留了个心眼,一直和颜俊保持着秘密的联系。 以显美县为总据点的卢水胡大举南下,他们抢掠田野,裹挟流民。 此举动摇了整个武威郡,以及河湟各家羌胡的利益。 每个人都害怕卢水胡蝗虫过境。 即便没有北伐军,他们也会自发地抱团对抗卢水胡。 于是乎,武威颜俊,西平郭宪,金城苏则,西海诸羌胡。 在见识到了北伐军强大的战斗力过后,众人毫不犹豫的将刘升之推举到了盟主的大旗之下。 河湟羌胡看似是归附了大汉,归附了刘备。 实际上,他们归附的是刘升之本人。 刘升之成为了整个西北各族百姓的利益代表。 他现在不仅是天师道的派系领袖,也是整个西北羌胡利益集团的代言人。 所有人都希望他能打赢,不仅仅是出于对他的崇敬。 更多的是因为,刘升之成为了这些生活在大汉边缘角落中的羌胡蛮夷,唯一能在朝堂上替他们公正发言的政治领袖。 “黄华,你是聪明,你看到了很多变局,也计划的很巧妙。” “但你算错了太多……你傲慢地以为自己能操纵一切。” “却忘记了,这世界上的人都不是统一的群体,而是一群有着各自意志的个体。” “从曹操下矫诏的一开始,颜公就已经倒向了我军。” “这个天大的杀局,根本就不是为卢水胡而设的,是为了对付你们存在的。” 近乎是没有任何疏漏的战略,自然而然的获得了全盘胜利。 除去小月氏人闹出来的小插曲之外,所有的布局全部在刘升之掌控之中。 “你以为,我凭什么敢力排众议,冒险只带骑兵深入敌境四百里?” “你以为,我若没有更大的底牌,凭什么会信任一个首鼠两端的降将王祕?” “你以为,我凭什么兵临城下后,姑臧城就会主动开城?” 被着一连串问题,问的头皮发麻的黄华痛苦的撕扯着面皮,脸上血如泉涌。 他不是不能接受被刘升之击败。 而是不能接受,这样智略上的完全碾压。 被一个书佐,一个卑贱的乞儿愚弄。 这是酒泉黄氏最大的耻辱! “为了配合护军的表演,老夫可是做出了很大的牺牲。” 颜俊目光阴狠道。 “去安远城折的是老夫的兵,不故意在此处战一场,你们不会相信老夫,而老夫也能借此机会,将军情传递到刘升之手中。” “在姑臧城里抄的是老夫的家,这样老夫就有口实脱离你们,提前布置好战场。” “在苍松,若非王祕是个胆小如鼠之辈,老夫就险些当场露馅了……还好,老夫杀的早,这个钩子走到这一步就没用了。” 黄华呼吸都在颤抖,这种完全被人设计的感觉,让这个自诩多谋酒泉智者颜面扫地。 “呼,牺牲了这么多,但这一切都是值得的,你们要我死,我也让你们不能活!” 颜俊大笑道。 “把你们引到武威来,就是要让你们无路可退,身名俱灭!” “老夫要你们给我的妻儿陪葬!” “老夫要你们举族屠灭!” 啪啪啪。 在场诸将看穿全局后,无不是佩服的鼓掌起来。 这一环套一环,寸寸杀机。 处处惊心。 除了今天他故意拖时辰等候刘升之和王平前后夹击以外,颜俊的表演近乎完美无瑕。 刘云拍了拍手,冷笑道:“曹操做梦也不会想到,如果他不干涉河右,或许我军要耗费两三年时间才能荡平乱局。” “可眼下,正是他亲手将河右四郡送到了我的手中。” “我们只用了几个月,就将大汉最肥沃的草场和最彪悍的战马全部收入囊中。” “等到大军南归的那一刻,汉家的骑兵,将碾碎一切!” “而你,可怜黄华啊……你将生不如死!” 噗通…… 心如死灰的黄华浑身颤抖,脸色发白。 一滩黄色的液体顺着他的裤缝流了一地。 他失神落魄的仰天痛苦。 旋即乘人不备,一头朝着柱子撞去。 “想死?没那么简单!” 句扶一把将黄华倒拖而出,将臭烘烘的鞋子直接塞进了他的嘴中。 “别让他咬舌。” “把他给我捆起来,凌迟处死!” “唯!” 汉兵将满眼血泪的黄华拖去地牢,等待他的将是这世上最残酷的刑罚。 “呜呜呜,唔唔唔……(刘升之,你不得好死!!!)” …… “接下来,到你了,一只耳。” 刘云冷眼看向青筋暴起的和鸾。 “看老子干嘛?徐揖又不是老子杀的?” “你灭黄华满门,关老子屁事。” 啧…… 口气还真不小。 “的确,府君不是你杀的。” “但酒泉受难之时,庞淯跑到张掖寻求援兵,张掖太守本来都同意出兵了。” “是你和黄华同时造反,斩杀了张掖太守,自立为将军。” “你们是串通好的……” “你过于担心徐揖打压酒泉豪右,会牵连到张掖。所以,造反了,你带兵挡在我们撤退的路上,四处伏击府君的帐下小吏,想杀人灭口。” “就只有我、杨阿若、庞淯趁着夜色突出重围,活了下来。” “但你做得不够好,须知,斩草要除根啊……” 刘云看着呆若木鸡的和鸾,面容异常的宁静。 他本以为自己面对曾经的仇人,会情绪激动到,当场将他们斩尽杀绝。 可这么多年过去了。 他早已不是当初的孟浪游侠。 现在,他可以万分平静的将黄华、和鸾身上的每一根骨头打断,面上都不会有任何波动。 “我听说,你养了一只飞鹯。” “专门用人肉喂它……它今天还没吃饭吧?” 刘云从腰间拔出缳首小刀,默默地朝着和鸾走去。 “你……刘升之,你要干什么?” “你这个下贱的乞儿!” “老子真后悔当初没有将你碎尸万段!” “是的,你该后悔没能杀了我。”刘云冷淡的走向和鸾的身边,此人已被两名汉军压得无法动弹。 他目光唏嘘的看着和鸾仅剩下的一只耳朵,毫不犹豫的将它割了下来。 “啊……啊啊啊啊啊!” “你这个畜生!” “下贱的奴才!没有徐揖,你什么都不是,你不过是个快饿死的生口!” 痛的无法呼吸,但嘴上仍不饶人。 刘云捏着这只耳朵,送到了铁笼里。 飞鹯嗅了嗅上面的鲜血,歪了歪头,旋即一口将耳朵叼了下去…… “其实,我以前一直在想,只割了你一只耳朵,让你只能披头散发没脸见人,也是怪不好意思的。” “这次回来,就行行好,让你长对称。” “王八蛋……生口,贱奴!!!” 刘云听着身后咒骂不断地和鸾,高兴地大步走出门去。 云空万里,天朗日清。 在迈出府门的前一刻,刘云又回过头来,补了句。 “对了,告诉你一个秘密,我不是什么生口,也不是乞儿。” “我的父亲是这个世界上最了不起的父亲。” “我的母亲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看的女子。” 刘云嘴角露出一抹笑容。 “颜公,割了他的舌头喂鹯,剩下的事情交给你。” “还有啊,和鸾,黄泉路上,不用谢我……” 啊啊啊啊…… 青年快步出门,身后血如泉涌。 叫苦不迭的和鸾望着笼中的飞禽一口口的吃下自己的舌头,气得血泪横流。 却喉咙嘶哑,语言混乱,骂人都骂不出声来了。 “畜生,你也有今天!” 暴怒不已的颜俊没有用刀,他拿着心爱的琵琶一寸寸的击打在和鸾的身上。 直到琵琶碎成粉末。 直到和鸾彻底没了呼吸。 报仇雪恨的颜俊仰天大笑,闯出门去。 然后找到自己藏在仓库中准备了多年的棺材。 他将自己埋葬在死去的妻儿身边。 令下人盖上棺材,静静地等候着死亡到来。 “告诉刘升之,老夫要谢谢他,帮我演完了这一场大戏。” “现在,无牵无挂,心中无恨,老夫可以放心的去了。” 砰的一声,盖棺落定。 颜俊自妻儿、宗亲皆被和鸾杀后,须发尽白,终日忧伤。 今日过后,过往的恩怨,将烟云尽散。 …… “护军,颜俊死了……” 王平有些不解。 “他建立了这么大的功劳,完全可以享受封侯待遇。” “何必急于去死?” 刘云摇头道:“凉州人的脾性和蜀中人不一样,他们做事果烈,毫不犹豫。” “颜俊一把年纪了,妻儿老小都被和鸾所杀。” “其余的亲人,也被曹操挟持在邺城当人质,这辈子都没机会再见面了。” “他之所以要设计这么大一个圈套,一是为了报复和鸾、黄华,二是为了恶心曹操。” “本质上没有想帮我军的意思,但客观上,他的确是帮了我军的大忙。” “我敬佩他,不是因为他是什么英雄,而是因为,他是个铁血汉子!” 诸将皆是感慨良多,纷纷点头称是。 素来不拘礼法,出口成脏的张嶷,倒像是想明白了什么一样,突然质问道。 “唉……护军,看样子你是早就知道了颜俊的事儿。” “那你怎么还一直骗我们啊?” “我还以为,你真是犯了毛病,才会不带辎重轻军深入大漠。” “到头来,连自己人也骗啊。” 句扶也是吓得不轻。 “好几次,我都以为是最后一次上战场了,担心没水喝。” “到了媪围城,我一口气喝了半缸水呢!差点没把我撑死。” “哈哈哈哈……” 诸将纷纷大笑。 刘云陪笑道:“事态变化太大,我也不能完全确定。” “在令居之战胜利之前,其实我本人也不太相信颜俊。” “就算苏公和郭公给我保证了颜俊可信,我也仍是犹豫再三。” “若非陇右局势恶化,我也不至于冒此大险。” 王平点头称是。 “护军比以前可谨慎多了。” “要是在汉川,哪怕手底下只有一百人,他都敢去打。” “现在,考虑倒也周全了不少。” 句扶一把搂着王平的肩膀,大笑道。 “行了,都知道北伐军中数你王子均最慎重。” “走吧,大战都结束了,别摆着一张臭脸,咱哥俩好些时间没一起喝酒了。” 刘云看向马云禄:“云禄,酒宴备齐了吗?” 马云禄嘿嘿笑道:“如升之吩咐,酒肉具备。” “诸位先前喝惯了蜀中酒,如今来我们凉州,烈酒、蒲桃酒管够!” “喔喔喔!” 全军高呼,北伐军将士个个兴高采烈。 涌入酒乡去。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二百一十六章 理想主义者的天堂,季汉最亮的星! 踏遍关山入姑臧。 美酒葡萄尽入肠。 凉州月下清风起。 酒泉亲友付羽殇。 朗月清风下。 游云舒展。 枝头惊鹊为飞鹯追逐,于漫空飞腾。 一只弩矢对准了那只猛禽。 咻的一箭而出。 飞鹯中箭坠地。 “好弓法。” 声音从刘云身后传来,他穆然回过头去。 少女迈着轻灵的步伐,端着食案,信步而来。 “这是和鸾的飞鹯。” 刘云颔首道:“主子都死了,留着他的鸟也没用。” 少女轻笑道:“说的也是……金聚,你怎么不去不饮酒?” “七年了,大仇得报,胸中总算出了一口恶气。热闹是属于他们的,我想静静。”青年拍遍栏杆,倚墙而立,浑身一副清冷孤高。 马云禄到知晓刘云不是那种不通人情的冷血动物。 此子起于寒微,受尽磨难,看遍冷暖,早已心静如水。 无论立下了多大的功业,做成了多了不起的壮举,只稍作欢喜片刻,便又是重新居安思危,审时度势了。 若说刘备有高祖之风,那刘升之在气质这方面就与刘备截然相反。 正如辛宪英所预料的那样,刘升之与汉中宗刘病已一样,不仅命运出奇的相似,性格也格外相类。 汉朝贤能的君主实在太多了…… 高祖草创争天禄。 其后有文景之治、武帝拓边。 汉武帝耗尽国力,社稷危亡之际,又有昭宣中兴。 王莽篡位,又有光武中兴、明章之治,永元之隆…… 若非赶上小冰河期,炎汉国祚再兴三百年应该不是问题。 至于刘升之能否做到像汉中宗那般实现昭宣中兴,那就是未知数了。 马云禄抬起眼眸,瞥了一眼月华笼罩下的青年,喃喃道。 “庆功宴上,没了你,可压不住场子。” “句扶和王平这俩人喝着喝着又闹翻了。” “张嶷满嘴胡话,弄得姜维都要打他。” “柳隐非要跟庞德比气力,结果被打得满脸青……” “唉……也真不知道,你怎么带得这么一群人打的胜仗。” 刘云闻声大笑。 这群家伙啊……平日里还真是这样。 句扶、王平虽然都是板楯蛮出身的老兄弟,可性格却截然相反,句扶呆愚鲁莽,王平自狭谨慎。 每次句扶故意惹他,王平都不理睬,直到被惹毛了,王平才会毫不留情的给他几拳。 张嶷么……因为放荡少礼,以前不知道被蜀中士族排挤成啥样了。 这小子平日里看不出来,可一喝酒就满嘴跑火车,一旦说到了姜维的伤心事,干架是免不了的。 至于柳隐,纯粹就是欠收拾…… 这成都小豪强年纪轻轻,自诩膂力过人,若不多挨点打,以后在战场上难免吃亏。 “年轻人,都有年轻人的毛病。” “无须太过苛责,这批人未来都会成长为大汉的顶梁柱。” 马云禄含笑道:“那你呢?金聚。” “会成为大汉朝的另一个大司马大将军?” 够资格担任这个官位的,自然就是卫青了。 不卑不亢,不争不抢,身居高位而深藏功名。 居权力之巅,却不喜怒显形。 卫青是华夏历史上最完美的将军,没有之一。 “希望如此……希望如此。” 刘云看向皎皎孤月,玉盘上,光影斑驳。 偌大的月,似是倒映着某個身穿黑色袍服的威严男子。 他立于九霄之上,正俯瞰着脚下的大地,并默默伸出手来。 刘云晃了晃神,差点也伸出手去捞月。 “府君……” 马云禄眼神柔软,轻轻地抚摸着刘云的后背。 “你在想徐揖?” “是的……”幻想的画面支离破碎,刘云回到现实,怅然若失。 “徐揖是我的举主,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恩人。” “虽然我和他相处的时间不长,但他的为人和品性影响了我一生。” “七年了,我终于为他报仇了,心里的郁结总算能放下了。” 马云禄倒是没听刘云细说过他在凉州的那些事儿:“徐揖是个什么样的人?” “一个好人,一个普通的太守。” 刘云感慨道。 “他在青史中,最多也只能留下一句话。” “杀酒泉豪右受诛,佐吏刘升之、杨阿若、庞淯为其报仇,如此而已。” “但就是这样一群普通人,在我的眼中,他们才是这个世界上最了不起的人物。” “丙忠守节,不阿权贵,行于乱世,而不改其志。” “说到底,能在乱世中守住本分的人能有几人?” “面对权力的诱惑,还能恪守己心,这本身就是最大的本事了。” 言谈间,落叶飘飘,御风而行。 淡泊明志、宁静致远的白羽从蜀中飘来,似在凉州的大地上生根发芽。 刘云亲临汉末,行走在历史的洪流中,对身边的人和物,自有一番体察。 嘴上说着大汉纯臣的,或许正是最想大汉灭亡的那一个。 将举国权柄操纵于府中之人,也未必是想行篡逆之事的那一个。 诸事,论迹不论心。 同样是被人推举加九锡,可诸葛亮拒绝了。 他的霸府却实现了魏晋南北朝唯一一例臣子开辟霸府后,不行篡逆之举的殊例。 隆中草庐到白帝托孤的主臣之仪,成为了整个时代的佳话。 须知,要走到权利最顶端不难,难得是手握天宪,却还能守住内心的野望,九死不悔…… 能超脱欲望之外的人,本身就是了不起的人。 或许他们为报先帝殊遇,拼尽了全力也打不赢。 他们耗尽气血,也只换来一个苦苦支撑,存亡之秋的局面。 可是,数千年来,即便理智者都明白,他们根本赢不了。 可是又有谁不想他们赢呢。 感伤时事,神情总显落寞。 马云禄端起羽扇,缓缓递给刘云。 “你有故事,我有蒲桃酒。” “升之,跟我说说吧,当年在酒泉究竟发生了什么?” 回忆起起当年刚到酒泉之时。 刘云满眼星霜。 时值冬日,遍地饿殍,路存骸骨。 吃百家饭长大的孩子,终是走投无路,冻馁濒死。 他是流民,他是乞儿,他是一个脱离奴隶主掌控的生口。 在汉末的大时代里,被士族的豪化轺车碾成齑粉,都不会有人回头看一眼的那种。 但,在那个冬天。 有一个叫徐揖的太守开仓放粮,不顾他的身份,给他了一碗难以下咽的麦饭。 没有被完全磨碎的麦粒,混着冰冷的大雪一同灌进喉咙,能卡的肠子都被拉得隐隐作痛。 就是这样一碗士族们如果不作秀,都不会去下嘴的低贱粮食,成为了万人哄抢的香饽饽。 刘云是幸运的,他排在最前面,抢到了满满一碗。 但那少年从人群中抢到了麦饭过后,却并没有吃,只咽了咽口水,一路小心的护着,生怕被人抢走。 “那小子!把麦饭留下!” 流民的秩序是混乱的。 尤其是人人都要饿死的情况下,为了一碗饭,他们会不惜杀掉自己的同类。 因为,被打死的人,也会成为最好的粮食…… “放开他!” 徐揖一脚踹翻了那个强盗:“想吃饭,去排队,再敢胡作非为,我先杀你!” 那壮汉大骂道:“府君,他只是个卑贱的生口,私自杀了主人,逃离了奴籍!” “我可是三辅的良民啊,跟这个低贱的生口不一样。” “住口!”徐揖冷冷的瞪了那人一眼。 “在我眼里,没有谁天生就是生口!” “凉州的汉民、羌胡蛮夷,只要愿意归附大汉,就都是汉民,我都给饭吃。” “滚……” “是是是……” 欺软怕硬的强盗放开少年,狼狈的跑了。 刘云趁此机会,一头扎向了由几根红柳木和干草随意搭成的简陋敞篷中。 里面躺着两个奄奄一息的老人。 气息不稳,骨瘦如柴,命数将绝。 他们快饿死了。 “麦饭来了,快吃,快吃。” 他一边警觉地盯着外面虎视眈眈的流民。 一边把手中冰凉凉的麦饭给了老翁。 这两个老翁都是三辅人,三个孩子在关中大饥荒中被西凉兵吃掉了。 夫妇年龄已大,无人奉养。 两人看刘云可怜,曾经给了他一口饭。 自此,少年郎就一路护送他们去河西祖籍躲避战乱。 奄奄一息的老翁碗都端不起来了,他声若游丝的问道:“云啊,你吃过了吗?” 少年嘴里嚼着东西,嗫嚅道:“吃饱了……太守人很好,在酒泉,人人都有饭吃。” 于是乎,那老翁和妇人踌躇片刻,方才动了动了筷子。 少年咽了咽口水,回过头去,随口说了句:“我再去吃点,粮食可多了。” 随后便走出破烂的屋子,抓了一把墙上的混着白雪的干草,一同咽到嘴里。 徐揖在忙着抢食的人群中,看中了那个皮肤白皙的少年郎。 他嘴角叼着一根干草叶,眼神像饿狼一般盯着正在分食的队伍。 但他却没有再去讨饭,只随手抓住雪水充饥。 徐揖缓缓蹲在他的面前,问道:“小子,你从哪里来?” “徐州、广戚县、刘氏乡。” 徐揖叹息道:“好地方,可惜被曹操屠了。” “为什么不再去讨饭?” 刘云摇头道:“太守是骗人的,酒泉能从事屯田的地方不多。” “你的粮食根本不够养活这么多灾民。” “过不了这个冬天,他们都会饿死。” “我少吃点,我身后的老人就能多活几天。” 徐揖没想到,一个十四岁的孩子,居然能冷静的分析出这么多事情。 “坚强、隐忍、谨守孝悌之道。” “你小子我很喜欢。” “识字吗?” 刘云点头道:“在南阳跟一位名医学过医书,识得几个字。” “还会医术?”徐揖惊奇了片刻:“那正好,来我麾下当书佐。” 刘云灰暗的目光缓缓亮起。 “太守,可我是个乞儿,不是豪右出身,无法担任官职。” “我不在乎……”徐揖起身一把将刘云拽了起来。 “谁说只有豪强才能当官?” “我偏要你当书佐。” “我徐揖蒙受国恩,任职河右,便是要在此地干出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业。” 他这是找死…… 无权无势,无根无萍,在汉末去对付豪强? 刘云知道他会失败,会死得很惨。 “往昔,自光武开始,大汉能活到成年的天子们无不年年抑制外戚,打压豪右。” “结果外戚势力盘根错节,越打越强,世家豪右越打越多。” “府君,你做不到的。” 徐揖笑道:“做不到又如何?” “大丈夫行于天地之间,本就当马革裹尸而还。” “所有人都认为我自不量力,可那偏偏能证明,莪的确在做正确的事情。” “大汉朝太广阔了,光靠天子一个人,怎么对付得了那么多世家大族。” “铲除豪右,清理田户,当从酒泉开始做起。” “这条路,虽千万人,吾往矣。” 这句话,掀起了酒泉郡清理豪强的序幕。 徐揖聚集了一批勇士,斩杀酒泉黄氏中人。 强行剥夺豪强的田产和府库,将存粮分发难民,解放生口还归民籍。 一时间大快人心。 同在河右的武威、敦煌和张掖太守也准备下手。 结果,次年夏天。 河西大乱。 各地豪强纷纷起兵攻占太守府。 酒泉太守徐揖被黄昂、黄华派出的乱兵所杀。 敦煌太守马艾,刚要增援酒泉,中途无故病卒…… 张掖太守派兵增援酒泉,也被和鸾起兵攻杀。 刘云等人一路历尽艰辛,逃到武威,寻求张猛援兵。 又入南山,以愚人金从邻戴手中借来了千余胡骑。 这才斩杀黄昂,为徐揖复了仇。 可这之后,豪强聚众,连兵不解,伙同叛变的南山羌前后攻杀。 武威郡太守张猛又被韩遂起兵杀死。 “内外交困之下,英雄们的故事谢幕了。” “杨阿若、庞淯逃到了仅剩的据点敦煌,在那里为大汉守边。” “我和他们走散了,一路南下去了汉阳,结识了另一批英雄们。” 刘云说完故事,一口将蒲桃酒饮入喉中。 口感甘甜、柔滑。 难怪曹丕爱不释手。 马云禄听完,只轻轻地笑了笑。 “难怪你的性子这般倔强。” “在汉川老说着什么,偏要与天争,要让天下英雄尽低头的傻话。” “看来,徐揖的确塑造了你。” “准确的说,是凉州塑造了我。”大漠风沙穿墙过,生存在这里的人都有着一股劲儿。 一股骨子里不甘天命,要与天地抗争的匪气。 关东士族瞧不起关西人。 这是不分民族来进行的社会分级。 在他们眼里,马超、庞德、姜维这一类人跟羌胡蛮夷没什么区别。 只要是生活在关西,那就是原罪。 凉州三明之一的张奂,立下了滔天的功勋。 他为了消除这种歧视,请求把自己的祖籍从敦煌搬到了弘农。 结果关东人还是看不起他。 张奂最终只能灰溜溜的待在家中闭门不出,与弟子们讲诵儒经。 便是坐上了三公宝座的武威人贾诩,不也和他一样,闭门自守,儿女婚嫁不结高门? 说得好听,是显得贾诩低调。 戳穿事实,无外乎是整个魏国士族圈儿歧视凉州出身的贾诩,没人跟他愿意攀亲戚而已…… 刘云活了二十一年,能明显的感受到士族圈对底层生灵的傲慢。 他们口口声声说着黎民百姓。 可到了汉末降临,哪一家不再拼命圈地,占据民田? 哪一家不说着黎民疾苦,白骨宿野,然后大行屠刀,烧杀抢掠? 最想当征西将军曹侯的某位大汉忠臣,一生愿望就是荡平羌胡,为大汉守边。 可是当他征战冀州后,却屠杀得百姓塞道,邺水不流。 是谁人逼迫三十万冀州汉民逃到塞外,成为乌丸人的? 又是谁兴致冲冲的跑到白狼山,把这些可怜的‘乌丸人’重新抓了回来,冲入军户、营妓的? 在民族大融合的时代里,名字里带着羌胡两字的部落,真的就是外族吗? 生活在塞内的属国羌胡和汉朝百姓血脉融合了那么多年,翻开后汉书,他们和汉朝的百姓一样交税,一样为国守边,身体里流着汉朝的血。 面对塞外的敌人时,面对强大的塞外鲜卑入境时,他们守在第一线。 不需要汉朝征发兵员,汉朝的属国兵自己也会去迎击塞外的敌人,他们已经把自己当做大汉子民的一部分了。 可关东士族却从来没把他们当成过人看。 甚至于,连带着把整个关西、整个北方边界线上的所有人全部打为下等的羌胡。 何为羌胡? 何为华夷之辩? 帝国中枢以外的下等人,不在士族圈子里的文盲,就都是羌胡。 为国守在边界线上抗击外敌的武夫,就都是蛮夷。 士族高高在上,排挤着这世界上一切和自己不在同一政治层面的生物。 他们要远离人类的身份,作奴役万物的主宰。 在物质层面,占据田野、山川大泽,铜铁金银之利当然不够。 还要在精神层面,让你自己都认识到,你不属于文明的一部分,你只是个羌胡蛮夷! 有汉人血统?说这些重要吗? 权利才能决定血统。 权利以外的,皆是蛮夷…… 边章、韩遂、北宫伯玉。 那么多部落的领袖明明是汉人,那么多的叛军首脑明明是汉姓,随从叛乱的汉兵不比羌胡少。 可杀敌之时,却非要用文书以一当十,把屠杀的汉民也写成羌胡,把叛军首脑都写作胡兵,来炫耀己功。 关东士族的傲慢,毁掉了大汉朝。 无法改变这个旧有的秩序。 他们也会毁掉整个中原文明。 “而我要做的……” 刘云看向了酒宴上的各族百姓。 他们或许说着不同的语言,长相也不一样。 但是,每个人在面对汉末极端的天灾人祸之时,所有人的想法都一样。 “活下去……” 一碗麦饭能拯救一个将死的家庭。 一颗颗星火冉冉升起,就能改变这个乱世。 所有的‘下等人’不应该继续被士族们编织的宏大叙事所欺骗。 醉意熏熏的柳隐忽然闯过来,搭着刘云的肩膀满嘴酒气的说道。 “护军,之前在成都没发现,今天跟这几个胡侯喝了几杯。” “才发现,他们跟我们也没什么两样嘛。” 刘云看向这成都小豪强,露出了笑容。 “人,本身就只是人。” “胡人也好,汉人也罢,都是政治赋予的身份。” “生活在大汉长城之内的,遭受世家豪强奴役的所有人,都希望能看到明天。” “而我们北伐军要做的,就是带他们走出黑夜,迈向黎明。” “主公要建立的是一个天下万民都能共同生长的国家。” “所有的世家豪强、所有的诸侯、军阀,所有塞外野心勃勃的胡王豪帅,全都会拦在我们面前。” “这条路,道阻且长……” “徐揖正是为了走向这一天,而死在了他们手中。” 众人听闻这番言语。 宴席上,汉将皆震动,羌胡们也都为之涕泪。 又是一个理想主义者。 一个跟徐揖一样,随时会死在这条路上的人。 但刘升之如今不再孤独。 马云禄看向自己的金聚,拍了拍胸脯,爽快道。 “无论面对多大的危险,我会始终跟自己的金聚在一起。” 庞德、姜维恭敬道:“愿听主公/义兄号令。” “巴西张嶷也在。” “宕渠王平、句扶如故。” “湟中卢水王治无戴。” “先零羌归义侯蛾遮塞!” “罕羌归义侯唐蹏!” “吾良羌归义侯柯吾!” “钟羌归义侯迷当!” “烧何归义侯比铜姜!” “湟中义从侯支富!” “休屠义从侯梁元碧!” 众人自报名姓之时。 不知何时来到宴会上的伊健妓妾,也默默举起了羽殇。 她望着刘云所在的方向。 青年身后是一轮皎洁的皓月。 清风徐来,银辉照亮黑夜,洒满人间。 沐浴在月华下的青年,真如他母亲甘夫人一样,白如玉人。 众人尴尬的看着前两天还在死战的敌人。 这妖娆妩媚的小月氏女王却不怕生,只是微弯嘴角,将手中的羽殇高高举起。 “南山小月氏王伊健妓妾,愿为将军效劳。” 诸将欢呼,解仇作约。 如此一来,生存在河西、河湟的主要羌胡部落,全都被拉回汉家。 他们顺着王道、正道、大道而行。 将成为汉帝国守卫西北最牢固的盟友。 刘云与众人举杯庆贺。 一轮明月下,徐揖的影子似在月空中重复着当年他城破战死前,对刘云说过的那句话。 “我相信,终有一天,长城内的各族百姓将会为大汉,为了同一个目标而齐心抵御外辱,内除奸臣。” “我看不到哪一天了……” “可升之啊,这一切,能托付给你吗?” “府君……你能,当然能。”刘云多年不曾流泪。 但他看到历尽艰辛而换来的今天这个局面,不得不为之流涕。 “府君,七年了,我终于做到了。” “并且,会一直做下去。” “这条路,虽千万人,吾往矣……”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二百一十七章 刘云信笔河右书,大汉三兴龙鸣响! 七月下旬。 夜晚,油灯下,烛影昏黄。 刘云执笔,在砚台上撵开墨丸。 黑色的墨水沾上狼毫,青年信笔大作。 题名:《代刘豫州晓喻河右书》。 “汉季失国祚,曹贼乱天常。” “黄华、和鸾、张进、王祕,霍乱河右,流虐万民,以大河为固,擅杀太守,自诩雄儿。” “是以朝廷动荡,无暇西顾,故而惊鲵饕餮,欺压良人,宰割生灵,黎庶倒悬。” “海内志士无不切齿抚膺。” “汉家百姓无不盼王师北定。” “刘豫州嫉恶如仇,亦深以为恨。” “故,七月出兵,跋涉千里。” “斩塞外丁零,枭首千计。” “挥师姑臧,则箪食壶浆。” “今,虏众兵败,罪首伏诛。” “北伐诸军,携河湟诸羌、卢水健儿、月氏悍兵、匈奴屠各,兵至百万。” “诸将奋武扬威,虽踏破焉支、扫荡祁连、摧破皋兰,又有何难?” “望河右各郡、县、道,晓喻此文。” “当此之际,弃暗投明,为时未晚。” “若待汉军兵至,勿谓言之不预也。” …… “漂亮的文书。” 马云禄将竹简上的字迹烤干,慢慢收好。 “升之的八分书,写的比我的草书好看多了。” 刘云自谦道:“在汉阳时,我跟凉州刺史韦康的族弟韦诞学过几个字。” “此人曾跟随张芝学字,精通草书,但八分书也写的不错。” 马云禄不禁咂了咂舌。 “聪明的人果然是学什么都能成事。” “若是活在灵帝一朝,光靠升之的这手字,都能混个太守当当。” 刘云对这個奇葩的皇帝不好评价…… 你要说他无能吧,他的确为打压豪强,镇压羌乱做了点实事。 要说他有为吧,整出那么多烂摊子的又的确是他本人…… 真就很难说…… “好了,闲话到此。” “今夜就派使者将此文书,传檄各县。” “河右最重要的几家豪右都被灭了,其余的小豪强传檄可定。” 马云禄点了点头,走出门去将文书递给了自己的女官,然后关上屋门又走了回来,眼巴巴的盯着刘升之。 “云禄,这么晚了,你也早些休息吧,明天还要去张掖呢。” 刘云起身,将文房四宝全部收好。 正要转身。 却见马云禄不知何时又把自己脱的光溜溜的,身前只悬着两缕青丝遮住紧要部位。 少女轻轻朝着烛火吹了口气,踮起脚尖,一把便扑到了刘云怀中,道了声。 “好。” “好。” “嘿嘿,我呀,这就伺候金聚休息。” 青烟升起,灯灭了…… …… 翌日天明。 骑兵出姑臧。 刘云带着骑兵北上招抚各县。 武威郡在休屠人梁元碧和武威马家旧部的帮助下,一日平定。 张掖郡的两家豪强尽数被灭后。 最强大的势力就属小月氏人了。 南山羌本身也是小月氏,只不过和河西卢水胡中的小月氏人不是一家统帅。 在邻戴死后,伊健妓妾招抚了他的旧部,在南山下完成了解仇作约的归附仪式。 兵马又行两日。 从显美县,一路经过番和、骊蚠两县,所过皆平。 果如刘云所言。 三家豪右一倒台后,各地羌胡望风归附。 河右辅定,旬日可成。 也多亏了这三家连年火拼,这么多年来河右三郡战乱不休。 混战中活不下去的小豪强早就跑到塞外当胡人了。 没有了他们的阻碍,这也给北伐军清理户籍土地带来了很多便利。 仅仅数日间,当地百姓听闻豪强受诛,汉军归来,都是愿意重新归附汉家。 北伐军接管了河右庶务过后,接连清剿了酒泉黄氏和张掖和鸾、张进等豪强的资产。 释放生口,归附民籍。 原先被豪强们霸占的耕地和林业、矿产、草场尽数被汉军收归己用。 不多时,无地可耕的流民。 尤其是被迫跟随卢水胡南下的五万汉民和五万各族生口,都被解放成为了自耕农。 刘云按照在广汉郡试点的旧制,在河右假民公田、借牛输谷,又上书刘备,请求减除河右百姓两年赋税,一切皆如广汉故事。 民心这才稍安,现在各家百姓的利益被保证,生口和流民都能耕种公田,恢复自由人的身份。 给足了好处,领内安堵,没有战乱。 如此,河右百姓才真正做到了诸葛亮所说的箪食壶浆以迎王师了。 “最要紧的还是吏治问题。” “关西这个地方跟关东不一样,他们只听自己人的话。” “用灵帝时期的三互法,只会让关东出身的士族加剧剥削百姓,逼迫羌人作乱。” 刘云深思片刻,在凉州用对人,比用好人要重要的多。 “我将请求刘使君表敦煌功曹张恭为敦煌太守,兼领西域戊己校尉。” “酒泉名士庞淯暂领酒泉太守,杨阿若为主簿。” “武威郡是西凉马氏的故地,自然会由平西将军兼领。” “可张掖郡居中,在河西四郡中资源条件最好,民族又最复杂,地位尤殊……改选谁呢。” 行军路上,刘云陷入了沉思。 要去给张掖郡选出合适的良吏,就得亲自去看看当地的水土风情。 不能体察民情,事事居于庙堂俯瞰天下,是无法得出正确的治国方略的。 这也是为什么刘备总喜欢白龙鱼服,到处去惩治庸吏的原因。 比起其他诸侯,刘备家底薄,起于微末。 从县令干起,底层摸爬滚打起来的人,眼睛明亮如雪,什么牛鬼蛇神在他面前都得显形。 真要在位子上不好好干,庞统、蒋琬他遇到了也舍得杀。 倒是诸葛亮这样琅琊大族出身的领导,一直生活在上流社会的交际圈,哪怕是到了荆州家门落魄了,身边围的一圈也都是襄阳大族。 士族出身的人,在识人术方面就是个无解的短板,丞相历史上没少被何祗这样的奸猾小吏耍的团团转。 这倒也不是聪不聪明的问题,而是家世不同所塑造的差异。 也就是诸葛亮为了北伐,对士族才稍显宽容,这些小吏才敢偷奸耍滑。 换了刘备,什么都不会管,提着剑就砍他头去了。 …… 此事暂且搁置不谈。 行军至张掖郡中部过后。 一望无际的绿洲,和遍地牛羊的大草原就映入了眼帘。 和武威郡那种一边是沙漠,一边是绿洲的景象不同。 张掖郡的水土得天独厚,是整个河西走廊自然环境最好的地带。 武威郡北部比邻大漠,而张掖郡的北部则有着河西走廊的北山山系阻挡风沙。 发源于祁连山的弱水和羌谷水孕育出了一片最肥沃的绿洲草场,并共同向北汇入了著名的居延泽。 刘云在武威还没感觉河西走廊的名字有多重要。 可来了张掖,南北山系包夹起来的这片绿洲,还真就有了那种交通咽喉、狭窄走廊的味道了。 伊健妓妾告诉他:“武威郡的显美,张掖郡的番和、骊蚠三个县,是整个河西走廊最肥沃的绿洲。” “离开了武威郡,到了张掖郡就等于到了水草最丰美的河西草场。” “南山羌(南山小月氏)、卢水胡、和一些羌人部落都曾经生存在这片土地上。” 刘云心心念念的山丹军马场也便在此地了。 纵目四望,千里风飘,万里草场,牛羊遍野,战马奔腾。 辽阔悠远的河西走廊中,高耸的焉支山横空出世,雄峙西北,一山独秀。 向北望,合黎山阻挡着腾格里大沙漠上的滚滚风沙,庇护着这一方绿洲。 马云禄之前教刘云学习胡语的时候讲过。 焉支山历来是匈奴王室和贵族娶妻的地方。 单于的妻称为“阏氏”,与“焉支”同音,故焉支山也被写作阏氏山,此地盛产一种名为红蓝花的胭脂原料。 而“祁连”在匈奴语中是“天”的意思。 当年霍去病远征河西,使得匈奴人痛哭:“失我焉支山,令我妇女无颜色。失我祁连山,使我六畜不蕃息。” 胭脂花就在焉支山上。 而所谓的六畜蕃息之地,实际上就是祁连山脚下的这片一望无际的大草场。 山丹军马场是现代的名字。 在古代,这里叫做大马营。 西汉元鼎四年(前113年),汉武帝于此设置苑马寺掌理马政,在大马营草原设置了牧师苑。 从此,历朝历代的军队均从这里补充军马。 毫不夸张的说,历朝若是马政得当,在河西常年蓄马三、四十万匹应该不成问题。 巅峰时,北魏太武帝也曾在河西牧马至百万匹…… 这么多的战马,抛去劣马、种马、落马,选取其中精壮能武装多少骑兵? 刘云不敢想。 主要是,现在的蜀汉没啥钱养…… 马这种动物,吃得太多,还得吃好,稍不注意就生病。 它并不像牛羊一样,另外两类牲畜可以从事产毛、耕地、产肉。 马则需要长时间的喂养才能成型,而且和武器一样,还是战争消耗品…… 一般来说,羊比牛好养,牛又比战马好养。 所以河西卢水胡的部落中,牧民蓄养羊有百万口,牛只有八万只。 汉朝崩溃后,西北马政也基本废弃了。 山丹军马场中,据刘云的估算,只剩下占据了此地的卢水胡和南山小月氏人还在蓄马。 这两个骑兵民族保持着高超的骑术和海量的骑手,连三郡叛军都不敢惹他们。 正如黄华所说,这些河西部落的蓄马量,仍不下十万。 在这水草丰茂、碧绿无垠的草场,没人能阻止他们放牧。 伊健妓妾坦言道。 “护军,只要你一声令下,河西的小月氏人和卢水胡都会愿意为你蓄养军马。” 刘云望着女胡王已经改过自新,慢慢的点头称是。 但他也注意到,伊健妓妾和治无戴等人说得都是‘为你’,而不是为了大汉。 这些胡人部落视刘云为征服他们的主人。 而不是把大汉当成自己的家。 这种慕强的观念短时间之内很难改变。 让羌胡们形成国家概念,为大汉,而不是为了某一个人而作战,这要花费漫长的时间去润物细无声。 刘云可不希望自己人亡政息,他亲手打造的这一切,必须形成稳定的制度。 “如此甚好。” “我汉家自有法令,蓄养马匹的人家,免除全家赋税。” “这一点在河西也是一样。” “河西各部落之间,多有攻杀,前些时日也征战方休,虽然已经解仇作约,难免会有些摩擦。” 刘云看向治无戴和伊健妓妾,吩咐道。 “河西将如同西海诸羌一样,分而治之。” “先在武威郡重新设置卢水属国,由治无戴兼任亲汉卢水王和属国都尉。” “在张掖郡设置月氏属国,以昭武城为核心,将卢水胡中的月氏人和南山小月氏合并,由伊健妓妾你担任亲汉月氏王,兼领属国都尉。” 有了属国都尉的建制,二人的地位就能等同于郡守。 相当于把月氏和卢水胡拉入了汉朝的地方官僚体系当中。 这在以前简直是不可能存在的事情。 将事情做到了这一步,也真正表明了大汉朝是有心接纳这些边境少数民族的。 制度的改变,将颠覆塞内胡人们对大汉的想法。 从此之后,汉化的胡人将领们,将能骄傲的对塞外的一切敌人宣布。 我!汉家儿!守边! 漠北鲜卑人,滚蛋! 两位胡王纷纷对视一眼,双目满是感激道。 “多谢将军大德。” 刘云摇头道:“别高兴太早。” “三年以内,卢水胡和小月氏人皆免收租税。” “往后,愿意养马的家庭,仍旧按我汉家法令不收租税,愿意种地的,十年内渐次恢复田租。” “愿意改为汉姓、学习洛语的,我会请凉州文学之士,教导你们……” 如是云云再三。 刘云身旁的马云禄飞快的记录着他说过的方略,还好草书容易写,若用八分书根本跟不上他的语速。 这一切政策归根到底,还是两个字——汉化! 只有实现了汉化,才能真正让这些生存在大汉长城塞内的民族融入大汉。 而且,比起交租税,属国内的胡人们更愿意养马,事实上他们本身也会养马。 河西草场的养马成本,可必内地建立马场所需要的成本要小得多。 这样,属国内百姓们的赋税成本不高,生活安定,不会再像以前那般年年混战。 遇到天灾人祸,益州还会拨钱给粮,国恩浩荡。 时间久了,凉州人自然就会心存大汉了。 当然,这一切目前实施起来会比较容易。 刘云在西北拥有极高的个人威信。 三家叛军被杀了,蛋糕可以分出去,人人都高兴。 叛军府库中的钱粮绢帛可以用来维系战争成本,河西民众不需要大出血,也没有军队劫掠。 本地良吏治理本地人,胡人治理胡人。 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不出三个月,河右将恢复商贸。 阻绝多年的丝绸之路将再度畅通。 敦煌、酒泉、张掖、武威,这些古道上的名城,又将繁荣昌盛。 蓝图设计好了。 接下来就该为制度作保证,留后手了。 刘云看向胡王们。 “属国内的事务,由各部胡王合众商议,但动兵、调兵必须经过刘豫州的同意,有任何领土争执,也必须上表益州裁决。” “这个我不说你们应该也明白,治元多、白屋、邻戴、封赏等人的下场你们也看见了。” “大汉完全有能力彻底消灭一个叛乱的部落,刘豫州之所以不这么做,是因仁政为本,天下为民,他和曹操不一样。” 两家胡王纷纷伏地示忠。 “我等明白。” “卢水胡和小月氏人,自此过后,将会把兴复汉室作为族语,写在凉州月的大旗上。” “我等必不会辜负将军信任。” 刘云呼了口气,一下子说了这么多,想了这么多。 就是想早点安定河西事务,好腾出手来支援陇右。 如今马场得到了,制度落石了。 他这个行征北将军、董督河右事的军政指挥官的任务,总算告一段落了。 看着胡人们高高兴兴地在草场上奔驰,各族健儿都能在同一片天空下和睦相处。 刘云只感觉,这份功绩,要比他去打穿西北更为耀眼。 说到底。 能让民生安泰的王朝才是好王朝。 能让天下生息的君王,才是好君王啊…… “升之。” 马云禄缓缓坐在了刘云的身旁,柔软的地面上,芳草依依。 他们共同望向了大马营北部的胭脂山。 再往北能看到遥远的合黎山。 “其实,合黎山才是真正的皋兰山。” “当年霍去病将军在皋兰山下大胜而归,便是在此处。” “只不过,由于汉帝国的疆界不断向西扩张,无论是城市、还是山体的名称都在往西延伸,后人自然就搞不懂了。” 清风吹过刘云得兜鍪,里面的碎发随风摇曳。 马云禄看着身旁的这个年轻人,总觉得他并不像霍去病那么锋利,那么张扬。 反而有一种成熟内敛的气质在内。 “其实,你并不向往建立霍去病那样的功绩对吧?” “天天给将士们说卫青、霍去病的故事,只不过是激励他们建功立业?” 刘云回首看了一眼蹲在草地上的凉州少女,她从不束发,一直打扮的都像是个羌女。 不过,刘云觉得她的性格其实很好,足够洒脱,无拘无束。 “云禄说得对,我其实并不向往霍去病的功业。” “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没有特殊的才干。” “之所以能活到今天,是因为那些还能在乱世中守住本心的善良家庭,分出来之不易的一粥一饭养活了我。” “我是吃百家饭长大的,他们很多人死在乱世中,我已经没有机会报答。” “但我坚信,总有一天我们能建立一个让黎民百姓也能活下去的世道。” “一个不再是世家豪右鱼肉生灵的世道。” 马云禄看着刘云认真的表情,没忍住笑出了声。 “噗嗤……” “很好笑吗?”刘云和煦的看着小马。 “没有……”她笑着说道:“当我听说,你能在汉川说出让天下英雄尽低头这番话的时候,莪就知道了你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你从不是卫青霍去病,也不是韩信吴起,你和以往任何一个王侯将相都不一样。” “你就只是刘升之。” “勿论立下再大的功勋,你会把功劳分给身边的每一个人。” “勿论你做了多大的善举,你总会提起刘使君的名字。” “不争不抢,不卑不亢。” “你是在凉州三十多年以来,唯一一个把他们当成‘人’来对待的将军。” “所以你必定会成功,所有人都会跟在你的身后,没人能阻止你的脚步。” 马云禄缓缓摘下了刘云的兜鍪,将他的束发解开,满头的黑发随风披拂。 “披发左衽,不也一样好看?” “这天下本就不是非黑即白,而是五彩斑斓,炫目多姿的。” “关东的那群士族下的臭棋,不过是毁人害己,就让他们沦为万世骂名好了。” “我们生来无拘无束,天性自然,我们也为大汉流过血。” “用不着别人给我定义我到底是汉,还是胡!” “我就是我,我就是西凉的玄燕,大汉的一介子民,如此而已。” 少女笑容洒脱俏丽,轻快的着起身,骑上小白驹,一路朝着大马营驶去。 的确,马云禄的这番话让刘云感触颇深。 一定要非黑即白,一定要顺着宏大叙事的角度去看待过往的历史吗? 人就只是人。 高高在上,屠戮生灵的人是人。 被踩在脚下,碾成泥沼的也是人。 只有先把人当成人看,才能真正理解,才能真正顿悟。 才能抛去一身的偏执,看清自己,看清世界。 刘云呼了口气,望着马云禄会心一笑。 他起身问道:“云禄,你去哪?” 少女的声音悠扬远去。 “身为一名将军,你的战马,都快老的不行了,迟早会要换的。” “现在,河西战马足够装备军士,你也别念旧了。” “跟我来,我给你挑一匹好马!” 刘云这次没有拒绝。 他伸展了懒腰,起身望向万骑奔腾的大草原。 在他眼里。 那不是战马在奔驰嘶吼的声音。 而是大汉即将三兴的滚滚龙鸣!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二百一十八章 与我为敌,通常只会屁滚尿流而已。 胭脂山下,薄云清风。 两行快马驰逐。 换上新的马驹后。 刘云明显感觉到马速快上不少。 欣喜之际,他在大马营中来回跑了两圈。 先让马熟悉了人,慢慢磨合,今后作战的时候,马匹才不会因为畏惧而不听使唤。 “你这是英雄配好马。” “我这是好马配巾帼。” 马云禄骑着小白驹从后跟上,她跳下马匹。 走到刘云所选的那一匹黑马旁边,轻抚着马额。 “《相马经》中说,额头隆起,双目突出,蹄子叠垒,必是千里马。” “我看这匹马三骨相辅,方眼深视,五色清明。” “应当是千里马中的良驹了。” 刘云笑道:“多谢云禄为我择马。” “待我军骑兵换马,明日便要扫荡敦煌,挥师陇右了。” “等不到明日了。” 这声音是王平。 以往刘云从来没看到过他这么焦急过。 “护军!” 王平翻身下马,脸色紧绷。 刘云追问道:“发生何事?” “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王平催促道:“诸将都在营中等候军令。” 刘云与马云禄对视了一眼。 心下知晓,估计又是陇右出事了。 “好,我马上就来。” …… 战局紧迫,阴云日升。 征北将军的大旗之下。 诸将皆是焦躁的坐在马扎上,你一言我一语争论不休。 张嶷抖着腿,愤愤不安, “敦煌是大汉守卫西土的门户,决不能丢。” “失敦煌则酒泉、张掖、武威都将暴露在敌人的威胁之下。” “昔日孝武皇帝开河西、列四郡,以重兵遥控西域,方得中原太平。” “如今,敦煌还有汉家儿郎坚守城寨,岂能置之不顾?” 蛾遮塞、唐蹏、迷当等人皆是争执道。 “敦煌固然重要。” “和河湟才是我们的根基。” “曹真军团渡过金城渡后,能直接威胁我军后背。” “若是被堵在洪池岭回不去河湟,又何谈击败魏军?何谈支援陇右?” 张嶷纷纷道:“不行,无论如何也不能放任敦煌被阿毕师占领。” 说话结结巴巴的唐蹏胡子都要气炸了。 “你知道从,从……金城允吾县去……去敦煌郡中部有多远吗?二千八百八十余里!(汉里)” “要是到玉门关,全程得将近……近三千里!来回可就是六……六千里,你把马跑死也来不及啊。” 众人争执不休之际。 刘云已信步入屋。 众人见刘云到来,争执方才罢休。 “护军!” “护军!” 刘云点了点头,很快落座于榻上。 “其实唐蹏算错了。” “我军在张掖郡的删丹,要减去接近七百里。” “也就是说,实际上的路途只有不到五千三百里。” 汉代的删丹,就是后世的山丹军马场所在地。 汉武帝刘彻元鼎六年,在此设置了“删丹县”。 众人听闻此言,无不震动。 五千多里和六千里好像差别也不大…… 谨慎的王平提醒道。 “护军,这可是来回五千三百里啊……” “就算以最快的速度,一人三马轮流换。” “也得跑一个多月……” “更何况没有任何一支军队,能持续维持一个月的急行军。” 刘云叹了口气:“我当然知道。” 他沉默了半响,众人也随着冷静下来。 这么往死里跑,就算能增援到敦煌,人过去了,也得累死,更别提杀回来救河湟了。 刘云是知道杨阿若和庞淯的为人。 如果不是被逼到绝境,绝不会派出密使向张掖求援。 “敦煌可有消息?” 张嶷将一封羽书递来。 “是护军的老朋友亲笔写的。” 刘云接过羽书,默默拆开。 虽然写的都是草书,但好在不是马云禄那样的龙飞凤舞。 “升之如晤,闲着起居无他。” “今闻君扫荡河湟,搓敌卢水,亲至武威,枭首叛将,是以河右浴清化,痛杀丑虏,乃吾等生平大快。” “府君九幽之下,应当瞑目。” “然,敦煌之危,君所知也,阿毕师控扼西域,以鄯善、龟兹为藩,举五万而来,分二道行军。” “今郡兵不过千余,多老弱病羸。” “阳关、玉门岌岌可危。” “二关有失,则敦煌不保。” “敦煌覆灭,则河右不为国家所有。” “万望将军,念昔日同袍之谊,以保国家臂腋不失。” “如有兵至,克敌讨虏,于国当为大幸矣。” “酒泉杨丰、庞淯、敦煌功曹张恭、子张就,再拜。” 合上羽书。 刘云陷入了深思。 阿毕师举兵五万而来,敦煌郡的压力确实太大了。 杨丰(阿若)、庞淯没有班超那样的本事,不可能凭着千把人就把阿毕师打退。 现在敦煌方面最重要的阳关和玉门关都还掌握在汉军手中。 只要派兵增援堵死这两条道,叛军无论如何也是进不来的。 而陇右方面,压力就更大了。 刘备进军汉阳不到三個月,魏军的野战兵已经是刘备方的两倍有余。 后续的援兵还会源源不断的赶来。 而刘备军团捏着的已经是益州全部的兵力了。 就算诸葛亮、董和是两个神仙,也变不出来多余的兵马。 编户齐民的人口基数和土地承载力摆在这。 前线的兵员要吃饭,服徭役的十万百姓也要吃饭。 别以为老百姓服徭役还会自带粮食。 徭役是义务性质的无偿劳动,他们远离故土,无法从事生产,到战场上运粮,还随时冒着生命威胁。 国家若是连粮食都不给吃,徭役的百姓早就造反了。 而且徭役的时间若是长了,劳动力被拖在战场上回不去,一个底层家庭无法完成春种秋收,来年还要交租税,那他们铁定要死完。 历史上的汉中之战,就是刘备政权男子当战、女子当运才打赢的国运之战。 曹操手里头捏着十万兵在长安当后援,夏侯渊还捏着不下于刘备军团的兵力。 曹洪、曹休在陇右还捏着远多于张飞、马超的机动兵力。 曹操不敢向汉中增派太多兵员的根本原因是,后勤压根扛不住。 汉中人口迁完了,是块抢都抢不到粮食的烂地。 维持夏侯渊军团的补给,也一直得靠郭淮去羌氐手中抢粮。 战争开始后,河南、南阳的民夫都被抽干了徭役给西线运粮。 战争持续了两年,两边的后勤都快崩溃了。 曹魏方面爆发了浩浩荡荡的河南、南阳百姓大起义。 刘备方面爆发了马秦、高胜的叛军作乱。 如今,刘备方是主动进攻陇右,粮草要通过艰难的秦岭。 若非是有当地羌氐义军供粮,光靠诸葛亮征发的十万民夫根本送不上粮食。 估计,粮草半道上就得被消灭大半。 刘备在陇右的进攻之所以顺利,也是因为在实行陇右战略时,率先在五月抢割了上邽的麦子。 因粮于敌,食敌一钟当吾二十钟。 这暂时解决了刘备军团的粮草压力,还对魏军进行了多面打击,又控制了陈仓狭道,阻绝魏军水路补给。 陇右魏军粮草一直不够,曹真才无法大规模出击。 等到曹操征发三辅、南阳民夫开辟陇山道运粮后,张郃军团便加入了战场。 如今曹彰军团又增兵了三万人去打击陈仓狭道…… 一旦粮草水路被打通,关中的河渠兵便能走渭水漕运,彼时刘备先前占据的优势将荡然无存。 他在整条渭水防线上,要面对的将是魏军远远不断地增援。 曹操这是摆明了,给刘升之下了一道选择题。 救袍泽、还是救老爹。 这是个两难的抉择啊…… 一矿打九矿的难度就在这。 刘备可以一口气狠狠咬掉曹操一块肉。 但对曹操来说,别说你能吃下一块肉了。 就是把整条胳膊割给你,其实也无伤大雅。 因为只要天下人口最多的冀州还在,只要各地的军户、屯田户还在曹家掌中,我用一个冀州就是能抗半个天下。 以前袁绍用一个冀州吞并河北,曹操接着老兄弟的基本盘,越做越大,看到哪人口多,玩命的拆迁搬到冀州去。 别以为这是曹操喜欢拆家。 他早看出了三国在他手中无法一统,与其让不争气的子孙们把州郡丢掉,还不如把人口都控制起来。 哪怕死在搬家的半路上,也好过资敌。 孙、刘拿下几个边州,得不到人口,国力还是无法增长。 打赢几场仗,杀灭我大魏几万人。 我养个两年,兵员又长回来了,而孙刘若是一战损失个几万人,那基本没得玩了。 在经济重心南移之前,南方开发程度、人口的基数和增长速度,可是完全无法跟北方比的。 “难怪你们会一副愁眉苦脸,争执不休了。” 刘云风轻云淡的笑道。 “曹操这是想趁着孙权退兵的功夫,一口气消灭我军主力,然后把整个河右吃下来,甚至想把汉中也吃下来。” 王平不解道:“护军,局势危急如此,怎么你还在笑啊。” “我笑那曹操少谋,他府中幕僚皆是酒囊饭袋。” 刘云指向舆图说道。 “今敦煌之敌不可不退。” “曹真威逼河湟,是欲断我后路。” “曹彰、张郃两面夹击主公,是要打开局面,解围祁山、西县。” “看似是个绝境,实则优势在我!” 众人都快被刘云饶糊涂了。 这么一场国运之战,他却是信心满满。 或者说,无论面临多大的危机,合格的将帅总是能面不改色。 “敦煌外敌,阿毕师不堪用兵。” “见我汉军兵到,必会丢盔卸甲。” “此敌,派一偏师足可。” 张嶷起身道:“护军,让我去。” 刘云深思了一阵,张嶷有勇有谋,胆略过人。 历史上,就是蜀汉后期除了姜维以外,唯一一个支持北伐之人。 他在南中为大汉守了几十年,打通灵关道,恩威并施,蛮夷信服,名誉全国。 他在举国反对北伐,满朝都充斥着卖国求荣的社会环境中,顶着垂垂老死的身躯,瘸着腿,拄着拐,带着无当飞军在凉州,跟魏军骑兵同归于尽…… 这是一个近乎是一生都在为大汉守边的人,他并不耀眼,他年少家贫,不改其志。 除了不尊礼法,喝高了喜欢口嗨之外,张嶷几乎没有任何缺点。 “大丈夫,自当戍守边疆,九死不悔,此乃我巴西好友龚禄之遗愿。” “护军,你就让我去吧。” “没人比我更适合去敦煌。” 张嶷诚心俯首。 历史上他没有机会帮姜维打下凉州,战死前一直深以为憾。 如今,来了凉州,也算是在平行世界弥补遗憾了。 刘云点头道:“好吧。” “我只能拨你五千人。” “务必要为汉家守住敦煌。” 张嶷欣喜道:“谢护军。” “莪张嶷只要活着,就不会有任何一个外敌能进得了玉门关。” 俄顷,月氏人伊健妓妾上前道。 “护军,贵霜人欺骗我们小月氏多年。” “这笔账,我要跟阿毕师好好算算。” 刘云惊讶道:“你也要去敦煌?” 伊健妓妾颔首道:“护军放心,我已决心跟随大汉,凉州月下立下的誓言,在月氏人的眼里,是和上天的契约,违背者,将会被降下神罚。” 刘云倒不是怀疑她,毕竟小月氏已经没机会复国了。 “好,你带月氏骑兵与张嶷一起去敦煌。” 伊健妓妾看刘云对自己如此信任,感动之至。 “小月氏人,会用生命回报护军的青睐。” 她行了个礼,旋即扭头离去。 “且慢……” 刘云叫停道:“伊健妓妾……这是卢水胡给你的名字。” “源于卢水胡的一部胡王——伊健对吧?” 那月氏美人回过头来,眼波中风情万种。 “是的,伊健带人把我从南山中抢走,想要霸占我,结果还没近身便被我割了脑袋。” “我统治了他麾下一部卢水胡,也无所谓他们叫我什么。” 刘云点头道:“你会说大汉的通语,也识字,如果我没猜错,你应该本姓支,是个汉化的南山小月氏。” “我先前说过的那个把整个汉廷搅得绯闻四起的月氏第一美人——支通期,是你的族人。” 伊健妓妾莞尔一笑,便有着魅惑众生的魅力。 “将军,您说的大体没错。” “汉顺帝、梁商、梁冀父子都是急色之人,他们都占有过我的曾祖母。” “但是,有一点您错了。” “我并不姓支,而姓梁。” “我的身体里也并非完全是月氏血脉,我是半个汉人,本名叫梁期。” 说完这句话,伊健妓妾便拂袖离开帐内。 只留下营内诸将,神情错愕。 马云禄眨了眨眼,好奇道:“她说的是真的吗?梁家不是被灭门了吗?” 梁冀父子身为外戚,先后立冲、质、桓三帝,专断朝政近二十年。 东汉幼儿园就是从这开始的,质帝称其为跋扈将军,旋即被鸩杀。 跋扈这个词,就是从梁冀这来的。 要不是汉桓帝联合宦官铲除了梁家,今后天下姓刘还是姓梁还真难说。 刘云顿了顿:“应该错不了。” “梁家虽然被灭门,但是支通期和梁冀的私生子梁伯玉,却还活着。” “为防止被梁冀的夫人迫害,梁伯玉一直被梁冀藏在家中的复壁中,汉桓帝念及可怜,后来便赦免了他。” 伊健妓妾称呼自己为梁期,那不正是梁冀和支通期的名字融合的吗? 胡人可不避讳,他们会把父母的名字当做部落的名号,并引以为荣。 更何况,这人的容貌也的确混杂着中原和月氏两种风情,此事应当假不了。 马云禄又问道:“那她为什么会回来当南山月氏王?” “梁家是什么名声?留在中原也混不下去。”刘云摊了摊手。 “更何况,她的曾祖母沦为了皇帝、外戚父子的玩物,最后被残忍杀害,其余的家人也只能躲在复壁的缝隙之中才能活命。” “料想此事,也是引起她作乱的原因之一吧。” “好了,敦煌事宜就此决定了。” 刘云起身看向诸将。 “我们也得快点回师河湟。” “曹真是整个曹家宗亲中最出色的将军。” “光凭金城、西平的郡兵决计是挡不住他的。” 庞德摊开舆图,分析道。 “我若是曹真,早就去洪池岭(乌鞘岭)堵你了。” “他不会傻到一个个围城,等你回来。” 刘云幽幽道。 “大军南下,走中路的洪池岭最快,曹真的确想得到。” “北边的大漠,除去遥远的媪围、鹯阴两县,都不适宜大军通行,我军主力也不会从这走。” 那么丝绸之路的三条古道,现在就差最后一条南道没有走过了。 “大斗拔谷(扁都口)!” “就在张掖郡内,我们顺着大马营草场南下,翻越低矮的山谷,沿着浩亹河行军,便能直接进入金城郡!” “另外,放出假消息,我军将走洪池岭回师河湟,以掩人耳目!如此虚实相合。” “当曹真回过神来的时候,我军将神兵天降,反而去堵他得后路!” 众人眼中大喜。 “不愧是将军!” 刘云起身走出营帐。 遥远处,瑰丽高耸的祁连山宛若冰雪长龙一般横亘在河西走廊上。 青年信步而出,骑上战马,剑指河湟。 “传令,全军拔营。” “这一战,咱们非要把曹真这个宗亲第一将,打的屁滚!尿流!”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二百一十九章 弹指间,扫灭天下群英!曹贼请赴死! 仲秋八月,秋风怒号。 祁连山白雪皑皑,焉支山郁郁葱葱。 张掖郡,扁都口。 铁骑踏风鼓声飘。 弱水山河影动摇。 汉军两万兵马沿着祁连山口南下,铁骑飒飒。 沿途羌胡送道,汉民箪食。 刘云行至祁连山脚,吩咐河右百姓就此话别。 “行军至此,终有分离,诸位无需再送。” 在场者数以万计,皆是泪目纵横。 对于这些生活在大汉最底层的百姓而言,在凉州能遇到一个不歧视、不劫掠难得的好官,祖孙三代都该烧高香了。 这里面很多人曾经是卢水胡中的生口和匈奴赀虏。 生口就是汉朝的奴隶代名词。 赀虏是匈奴化的胡人部落中,奴隶的代名词。 在刘云来到河右之前。 这些奴隶的数量多达十万人。 历史上曹真一口气荡平卢水胡,杀了五万,打包带走了十万。 这些底层奴隶里的漂亮姑娘们,估计得按照曹魏旧制,和曹叡的郭后一样,都送去王宫中。 虽然曹魏三代人都搞不起来货币,但是奴隶在平时也能充当等价货币。 毕竟一个漂亮奴隶价值十六匹布。 等待年末的时候,曹家也能按照魏法,把她们发放给大臣当做年终奖了。 按照魏法的定制,这些人直到七十岁,后来曹芳时期,是到了九十岁,才能避免被继续买卖…… 再这样极端分明的对比下。 这些因刘云的出现而摆脱奴隶身份的黎庶,对他的感恩戴德,就不难理解了。 其实这些奴隶,也不全是纯粹的胡人。 只是从政治身份上而言,他们属于汉代的胡人部落。 像秦胡这种,无论是文化还是语言习惯都和汉朝极为接近的半胡半汉的部落就更多了。 众多老者执着刘云之手,泪眼婆娑的不忍他离去。 “将军此去陇右,到底何时归来啊。” “河右若无将军,我等只怕又将沦为奴籍。” 人治时代,古人只会相信人本身,并不会相信脆弱的制度。 事实上,也正如这些老人所担忧的。 刘云一走,若没有妥善的安置,随时可能人走政息。 “将军私自把牛羊还给了我们,田地也分给了我们。” “万一哪一天刘使君后悔了,将军性命休矣。” 听到这番话,刘云淡淡一笑。 这些人自然是不知道刘备和他的关系的。 不过,正如百姓们担忧的。 自古以来,攻城克寨之后,都避免不了掠夺资源,以弥补战争成本。 刘备入蜀后,曾承诺过,允许将士们去取用蜀中豪右的资产。 其结果就是,金银珠宝被将士们瓜分了,刘备入蜀后,真是一点钱都没给自己留。 不过,刘备还是严令士兵不得取用百姓谷帛,也就是所谓的:“还其谷帛。” 光有钱,没有地,军功集团还是不会满意。 因为土地才是华夏最值钱的资产。 一场针对益州土地资源的圈地运动,在将军们的不满下开始了。 当时是,刘备集团已经得罪了蜀中豪右,百姓们在连年战争中也过得很苦。 唯有赵云一個人站出身来力排众议,反对圈地。 刘备是底层出身,知晓民间疾苦,他当然和赵云站在同一边。 可同样的,赵云也因此站在了军功集团的对立面。 无知者都会说赵云不受用。 可如果不是刘备当主公,以赵云那嫉恶如仇的性格,他这一辈子可能连杂号将军都混不上。 “刘使君心念天下,既然委我河右军政,就绝不会在乎这些许得失。” “只要诸位一心向汉,莫走邪路,河右今后,将不会再如往常那般动荡不宁。” “此后,好生过安生日子吧。” “有事,可派人去益州,我力所能及之事,便一定帮你们解决。” 万民咸服,皆是涕泪相送。 一路行至扁都口,仍是络绎不绝。 北伐军来到河西的时间其实并不长,之所以刘云能得到各族的拥护。 主要还是归附的月氏人和卢水胡、休屠人出了大力气。 三家叛军族灭过后,释放了奴隶、分了田地、最重要的牧场和水资源的分配问题,也被刘云顺带解决了。 弱水草场归月氏人,卢水草场归治无戴麾下合并的卢水胡和少量休屠人。 更远的羌谷水归秦胡和其他数不清的杂胡。 中间地带的大马营草场,各家划分区域共管。 如此划分下,分化了原本庞大的杂胡大联盟。 将一个个部落分而治之,避免他们联合一气,也避免居住在一起,因旧仇相互仇杀。 事实上,河西卢水胡的联盟,已经被刘云拆的七零八落了。 其间,烧何部统帅比铜姜在离开扁都口前,请求刘云让他们回到张掖。 “将军,烧何部在夺回河西的战争中损失太大了,我们已经无法参战。” “之后还得迁移部众,分身乏术,护军见谅。” “还望护军,如约放我们回张掖南山。” 这一番话,让刘云犯了愁。 因为派去敦煌的兵员包括张嶷麾下五千名混编的飞军,和五千月氏人骑兵。 这就拨去了一万人,来回六千里,少说得要个半年,张嶷的部队才能回到陇右。 北伐军和羌人联盟在令居战前也就不到五万人。 战损一万。 留下了一万防守河湟各县。 刘云手头的野战兵力只有三万人,算上损失和重新招募、补充的当地兵员,前后加减。 满打满算也就四万多。 可河西刚刚安定,还需要驻兵防备塞外的鲜卑、丁零趁机抄略。 治无戴的兵马也得留下来坐镇,威慑余下的河西卢水胡。 比铜姜要是也留下,刘云的野战兵力就不足三万了。 庞德私下里摇了摇头道。 “护军,我们还要支援陇右,不能再分兵了。” “可以拖一拖她。” 姜维等人也是这个意见。 面容凝重的刘云呼了口气,慢慢走向比铜姜。 “烧何部的族人,本就是从南山被卢水胡赶去河湟的。” “你们为河西之战出了大力气,我看在眼里。”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承诺你的事情,如数兑现,你们可以回家了。” 比铜姜闻言大喜,所有的烧何羌全都向刘云伏地跪拜。 “烧何部,今后必定永远追随汉家。” 刘云点了点头,解决完这些政务,旋即在众人不舍得目光中,穿越山谷,一路南下。 路途中,庞德问他:“将军,为何不拖一拖,我军面对魏军,兵力上实在捉襟见肘啊,凭借你的威信,让烧何羌再帮我军打一仗,也无不可啊。” 刘云侧目望去,幽幽道。 “令明以云为何人?自古皆有死,人无信不立。” “更何况,羌胡们信赖我,是因为我承诺他们的事情绝不会食言,这是信赖的根源。” “一旦破坏了盟约,我在用多少年都修复不来。” 更何况…… 刘云摇了摇头。 河湟谷地那么点地方,挤着的羌胡部落实在是太多了…… 汉末河湟环境又大幅度恶化,土地承载不了那么多部落争抢水土。 把湟中卢水胡迁回河西,与河西卢水胡合并,一是为了用亲汉派的胡王控制河右,第二个原因也是为了减少河湟羌人的生存压力。 如今小月氏人、卢水胡、烧何羌、匈奴休屠四家互相监视。 让他们自己人为汉家守在河西,总好过刘备大老远派兵维稳。 这既是政治账,又是经济账。 刘云把这一切看的很明白。 “走吧,前方便是扁都口。” “咱们回河湟了!” …… 祁连山脉中段,虽地势险要,山势峻峨。 但在众山之间,有一个贯通南北的峰口。 它就是被古人称为“大斗拔谷”的险关要隘,此地自古便是河西走廊通河湟谷地的捷径。 在现代,这里有个响亮的名字——扁都口,也是丝绸之路南道的必经之路。 “扁都口”为藏语“扁麻多”之音变,意为金露梅。 这是一种长在祁连山中的低矮灌木,花量极多,花朵精致,常见为金黄色。 每到夏季,扁都口峡谷漫山遍野盛开金露梅,故由此而得名。 生性活泼的马云禄行军之时,随手采了一把,编成了花冠,从后戴到了刘云的头上。 “女国的金聚,戴金露梅,是不是很有意思?” 骑在战马上的刘云默默将头冠摘下。 没想到马云禄看起来大大咧咧,其实还是挺心灵手巧的。 “有意思的事,云禄还不知道呢,自古走丝路南道的多是英雄。” “大汉建元二年,孝武皇帝派遣张骞出使西域,由长安出发,过大河,沿祁连山南麓西行,也是走这条路进入河西走廊的。” “元狩二年,骠骑将军霍去病率精兵出陇西,过浩亹河,也是经大斗拔谷(扁都口),进入河西走廊。” 王平、句扶虽然是文盲。 但板楯蛮都喜欢听人讲故事。 句扶张开大嘴,夸张地大笑道:“那我宕渠句扶,是不是也是个英雄!” “你算个屁的英雄……”王平揶揄道。 “真正的英雄唯有将军,你只是个不栓绳子的功狗罢了。” “你才是个狗!”句扶大骂,当即便追着王平四处乱打。 惹得众人一阵大笑。 这板楯蛮的哥俩,不见面还想念,但只要凑在一起,没两天准要开打。 行军路上本就枯燥乏味,但因为这俩人的吵闹倒显得欢快不少。 沿途中,姜维屡屡分析魏军动向。 他的目光一直看在允吾城中。 “义兄,你之前说曹真乃是逆魏宗室第一将。” “我军兵力明明不足三万,如何在短期之内击败曹真,且增援陇右?” 听了诸葛亮大半年教诲的姜维的确是长进不少。 事实上,曹真从勇士县背上进军河湟,是曹操下的一步大棋。 曹魏的智囊团虽然勾心斗角,但是本事是真不差。 河湟谷地作为连接陇右和河西的战略要地。 一旦被魏军占据,曹真北上可以进犯河西,南下可以打击陇西郡的马超。 除了走丝路北线经过艰难险阻的大漠以外。 丝绸之路南线和中线,全都得走河湟谷地。 而且交通条件都比北线好。 曹真在这卡北伐军的脖子,根本就不需要打赢。 他只需要拖住刘云,让魏军击败陇右的刘备军团就够了。 至于为什么选曹真。 刘云对此自然清楚。 曹操不眼瞎,曹真是曹家二代将领,乃至整个宗室将领之中能力最全面的统帅之才。 也就只有张郃能跟他争一争西线第一将的名头。 司马懿来了西线,除了被诸葛亮吊打以外,论军功根本就排不上号。 “曹真的确善战。” “自从他接替曹休担任陇右实际统帅过后。” “先是在南安和张郃合兵重创了黄老将军。” “然后又扫荡了饿何、烧戈、伐同三部羌王。” “困扰曹魏陇山粮道的长离羌也是曹真击败的。” “他带着精锐魏军,驻扎在洛门,四处救火。” “马超将军麾下多是羌人义军,打游击所向无敌,但在曹真的威胁下,很难拿下襄武啊。” 事实上,马超手里的羌兵也不多了。 令居塞战事爆发后,刘备军团太过遥远无法来支援。 马超便将陇西的迷当、柯吾两部羌兵派来。 马超、马岱要防范洮西,还要打击魏军粮道,面对曹真占不到便宜。 “坦白来说,曹真能抽出手来北击河湟,也正是说明了陇右魏军在兵力上已经占据绝对优势。” “曹操的禁军压在长安,就等着张郃、徐晃、曹彰他们慢慢磨掉主公的锐气,然后一口气消灭我军野战主力呢。” 姜维手撵着下巴,分析道:“也就是说,在战略上,曹真的部队成了偏师。” “他的目的不过是阻挡、迟滞我军与刘使君会合。” “他只要不输,就等于已经赢了。” 聪明的姜维。 刘云笑道:“即便如此,我军对战曹真依旧有四胜,曹真有四败。” 庞德困惑道:“何来的四胜四败?” “其一,我军饱经战阵,八种西羌、湟中义从、匈奴屠各,三大强兵尽在我手,陇右魏军已经数年不曾解甲,此乃兵胜。” “其二,曹真带领的陇右兵团原是夏侯渊的部下,在汉川他们就是我的手下败将,夏侯父子、王忠、路昭,一战枭首,陇右魏军闻莪名,夜不敢瞌,此乃气胜。” “其三,我军兵力多于曹真,内有苏则、郭宪为援,曹真以寡拖众,悬军深入,此乃我军势胜” “其四,河湟羌人皆沐浴刘使君仁德,政令简约仁德,解仇盟好,他们听闻曹家在陇右大行屠刀,必将全力反抗,此乃政胜。” “有如此四胜,曹真焉能不败?” 众人听闻刘云之语,纷纷点头称是。 “好了。” “已经歇息了不少时辰,继续赶路。” 刘云看向长安,满眼烟云在望。 “对了……按时间推算,咱们送给曹操的大礼,也差不多该到了吧?” “呵呵呵……我向来喜欢跟曹操分享我的开心事儿啊。” …… 雍州、京兆郡、长安城。 巨大的沙盘上,军旗林立。 曹操爬在沙盘前,放眼望去,山峦如真。 双方的争夺以县、村为单位,进退拉锯。 各自占有的领地犬牙差互。 “陇右是一壶沸汤。” “从外边摸烫手。” “从里边喝烫嘴。” “这要是个美妇人,无论孤怎么折腾,都能拿捏到手。” “可这个壶偏偏是刘备……” “他把营垒打造的像金刚铁石一样。” “难缠啊……” 幕僚们这些天的压力可是小多了。 刘备军团前几个月频繁打出的障眼法,绕得他们眼花缭乱。 好在曹操还不糊涂。 在最关键的时候把曹真、张郃这两张王牌打了出去。 若不然,陇右局势还真不好说。 “魏王。” “刘备绝不是擅长防守之人。” “他早年就以骁勇之名闻青徐,之后败王忠、路昭、杀蔡阳、破夏侯、李典、于禁。” “正如他本人所说,我军之中,除了魏王亲至,否则没人是他一合之敌。” 蒋济这番话既吹捧了曹操,也没贬低刘备。 本质上是因为,曹操也的确只把刘备当大敌。 其他人,曹操完全不放在眼里。 二人都能感受到这种命运之中冥冥注定的对立。 历史上,刘备集团中最能打的就是刘备本人,他的骁勇之名无人不知。 只是演绎中强化了军师的价值,弱化了刘备的能力。 一场夷陵大火,让他变成了刘知兵。 可若抛去段子,仔细想想。 刘备的胜仗都是他本人打得,下荆州、克益州、定汉中。 只要刘备活着,兵权永远只会在他手中。 将领们永远只会听他本人的话。 等到刘备死后……任何人都压不住派系斗争的局面。 也就是将领们都念着先帝殊遇,哪怕内部政治斗争闹得再狠,也很少有高级官僚直接背叛蜀汉。 就是孟达背叛了,也要给刘备写封信说自己被逼的多无奈云云…… 这样一个一生都在主动进攻。 在蜀汉历史的正面战场上,唯一一个把张郃两度逼到绝境,向夏侯渊哭爹喊娘的求援兵的人。 怎么可能一直打防守战? 曹操看明白了这一切。 “是法正吧。” “天下贤良尽入孤手,唯独错过了法孝直乎?” 董昭上前道:“回魏王,正是法正。” “此人建议刘备于险要处,坚壁筑垒。” “张飞带着兵马几度攻杀到冀县城下,却又被刘备叫了回来。” “看样子,这些蜀中人是想要跟魏王长期相持了。” 坚守险要,消耗魏军,一直是法正作战的传统理念。 历史上,在汉川之战法正便是在定军山布局,引夏侯渊过来围困,趁机把他斩首。 刘备又让赵云、黄忠断粮。 其后,刘备就一直守在定军山,复刻上述战法。 曹操握着优势兵力也不敢去,去了也攻不破定军山。 于是乎,拖得曹操后勤扛不住了,遍地爆发起义军了,他这才不得不撤出汉中。 虽然历史线已经被刘云改变,但是法正的作战习惯依旧没变。 曹操兵多将广,伤得起,刘备的兵少,伤不起。 那就耗! 你人多吃的就也多,民夫徭役要付出更多。 骑兵消耗也巨大。 时间长了打不赢,内部的派系自己便会斗起来。 这就是待天下有变! 小集团面对大集团的决策优势便在此处。 刘备这边的派系都知道,哪怕输一场,咱家都得玩完。 于是乎在国运之战中,多数还是愿意出力气的。 而曹家家大业大,心态就不一样了。 大不了就丢一个陇右,哪怕把关中都丢了,把整个关西给刘备,关我河北士族什么事?关我颍川士族什么事? 你曹操打到蜀地,益州本土豪强愿意跟曹家合作。 难道刘备打过来了,我们就不能跟刘备合作吗? 政治仗是复杂的。 而生活在政治旋涡中的人,又是最复杂的。 上一秒表忠心的士族,下一秒可能就投入了另外一方的怀抱。 本质上来说,士族没有忠诚。 赢者才能保证忠诚。 “陇右的豪强都是墙头草……” “姜家、杨家、赵家、尹家都在前线。” “派遣校事府的刺奸,着重看着这几家。” 寡言少语的程昱也开口了。 “魏王,那雍州刺史张既,要不要也……” “别忘了,杨阜的举主可正是张既。” “他担任刺史过后,在雍州名望可是高的很呢。” “他所礼辟的扶风人庞延、汉阳人杨阜、安定人胡遵、敦煌人周生烈等,可有不少人反对魏王……” 董昭亦是冷笑道: “尤其是那个周烈生,大魏开国时,征辟他不来,张既一征辟他就去!” “这些关西人狼子野心,勾结一气,居心叵测。” “眼里连大魏都没有……” “住口!”曹操一声怒喝。 在场三位谋士皆是吓得伏跪在地。 “有些话,适合私下里说。” “有些话,适合明面上说。” “这些道理,诸公不会不懂吧?” “把关西人都给排挤完咯,你们去替孤在陇右打仗???” 曹操还没糊涂啊。 他拂了拂衣袖,愤愤道。 “陇右就别说了。” “河西如何了?” 三人对视一眼:“今日,卢洪、赵达收到了刘升之送来的贺礼。” “我等担心像上次一样,就没收。” 曹操想起刘备父子给他送钟的事情,就还生着闷气。 “怕什么?” “刘升之远在千里之外,也能把你们吓着?” “把东西都抬上来,孤倒要看看,刘升之能玩出什么花招。” 话音方落。 未央宫外,卢洪、赵达二人即刻令下属抬上了一具皂布包裹的箱子。 曹操眯眼一看。 “赵达,此为何物?” 下属斜眼看了一下几位谋士,心虚的说道。 “回魏王。” “首级。” 曹操撑起身子,奸诈的眸子一闪道:“谁的首级,要这么大的箧笥去装?” 卢洪、赵达二人对视良久,慢慢掀开了皂布。 “魏王,不是一个人的首级。” “而是一群人的首级。” 幕布拉开的一瞬间。 血腥味弥漫全场。 在场幕僚无不震恐,满堂公卿面色骇然。 最喜欢吃肉干的程昱差点都要吐了出来…… 曹操眯眼望去,竟是血肉模糊的首级个个堆积在箧笥中。 “烧当羌王芒中、注诣。” “湟中卢水王白虎文。” “河西卢水王治元多、封赏。” “丁零胡王白屋。” “南山小月氏王邻戴。” “及其他各部杂胡豪帅,累计首级五十七具,尽在箧笥中……” 卢洪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近乎宛若虫鸣。 “魏王,刘升之送来贺礼,是想请魏王按大汉旧制,将不臣胡王之首级悬于长安城门,以示国威。” “此贼还说……还说……” 曹操看着满屋的胡人首级,心脏狂跳。 他呼吸都在颤抖。 “卢洪、赵达,刘升之到底说了什么,你们快说!” “孤恕你们无罪!!!” 卢洪、赵达额头捶地,连忙拿出绢布,惶恐道:“魏王恕罪。” “刘升之留下文书说……说,说……” 半天吭不出一个字来。 偏偏曹操又喜欢看。 他大步走下台去,吓得二人连忙跪着后退。 “魏王,不能看,不能看啊……” “有什么不能看!”曹操一把将绢布夺来。 “他在能气人,还能比得过陈琳?” 哼! 竖子而已! 以为我曹某人经不起大风大浪? 曹操自信的打开绢布,定眼望去。 “大汉真征北将军刘侯,晓喻大汉伪征西将军曹侯……” “谢曹侯招抚羌胡,助我名登天阙。” “今先杀叛逆,保宁河右。” “待来日,大发诸兵,当与曹侯会猎陇右。” “若公有识,当献出妻女来降,自降名爵……改号山阳公,我保举汝子曹丕为昏德侯,孙曹叡为豚犬君。” 殿下众人尚不知刘云信中所写,皆是面色各异,神情窘迫。 只是见曹操脸色越发凝重,满头青筋暴起。 他们已经能察觉,这封文书的威力,估计不比陈琳的檄文小多少。 你看看,魏王的脑袋都快冒白烟了! 这能说明啥? 头风痛都被气好了啊! 曹操脸色阴晴忽变,他扫视全场,一片寂静,旋即他又继续看向绢布。 “若尔曹不察天时,当请阉竖遗丑,自处宫刑,重操家祖旧业,未为不可。” “在不从,云,当卷天下而出,虽关东雄兵百万,我杀之如屠猪犬。” “曹贼,你枉活六十有二,今,酒足饭饱,自来送死!我岂不成全?” “阁下,还请早些沐浴净首!待我剑来!” 啊啊啊啊!!! “刘升之,你父死了!” “你母也死了!” “你全家都该死!!!” “畜生,贱奴!” 曹操捏着绢布双目猩红,满口涎水几乎都要喷涌而出。 他一脚踹翻了沉重的箧笥。 里面的首级一颗颗的滚落满地。 所有背叛大汉的胡王,被一个乞儿枭首示众,还送到了长安来! 这是打脸,这是赤裸裸的打脸! 把他曹家的脸面完全按在地上踩! 曹操受不住了。 他踉跄的后退两步,满眼的不甘,满眼的不敢置信,胡须发抖,袖袍打颤。 “一个二十一岁的庶子,三个月就打穿了河西……” “孤,不信,孤绝对不信!!!” 曹操亲手引来的塞外诸羌胡,在短短三个月间无一例外,全部崩溃。 不臣的部落,尽数灰飞烟灭,从人类的历史中彻底消失。 他曹操看都不想看一眼的河西走廊,被刘升之全部拿下了! 三个月。 河湟三个郡、河西四个郡。 加起来那就是七个郡。 汉朝以往在黄河以西丢失的土地,全部被刘升之拿了回来。 天啊……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 怒急狂笑的曹操一把将绢布撕为两半,只觉天旋地转,世界都在颠倒。 这一日,天空无雨惊雷。 大汉朝的征西将军曹侯,随着雷鸣大作。 砰的一声,双目翻白,倒地不起…… “魏王……魏王啊。” “我早说了,您别看啊,您怎么就不听啊……” “传医工,快传医工!” “快!!!”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二百二十章 毒士贾诩斗兵仙!天下为局,众生皆为子也! “魏王已经不是第一次被刘升之气到了。” 幽静的宫室中。 董昭、蒋济、程昱三大谋士面面相觑。 “汉川杀夏侯将军一次。” “洮西破曹文烈一次。” “荡平河右又一次。” “得亏是魏王饱经世事,若不然寻常人岂能承受这般怒火。” 跟随曹操最久的程昱,也是如今世上最了解曹操的人。 其实,曹操的心境在汉末诸侯当中,一直算不上稳定。 经常表现出大喜大怒大悲大哭。 反倒是演义里成了怂包的刘备,一直是喜怒不显行于色。 一遇到贪官污吏,便会大怒而杀。 悲伤的哭泣,也只限于刘表、庞统、刘封、法正、田豫五个人而已。 这五个人很好理解。 过刘表墓长哭,是因为官渡之战后,他走投无路,刘表对刘备其实相对来说还算不错了。 庞统、法正为他立下大功,战后而死。 刘封是他养了多年的义子。 田豫是他早年的遗憾。 反倒是曹操,历史中见于记载的足足哭了十三次之多。 其中不乏对功臣离世的遗憾。 当然也包括对民生多艰,将士尸骸无人收的感慨。 另外还有每读乐毅被逼的离燕去赵,以及胡亥杀蒙恬的故事时,也会自觉功臣难善终,兔死狗将烹…… 前者的眼泪或许属实,因为功臣集团中不乏典韦这样为曹操一时色急而买单的名臣,曹操心里抱有愧疚也是属实。 哭自己的发小袁绍、张邈,也能理解。 但后两者…… 嗯,毫无疑问,就是政治作秀了。 毕竟曹魏的军户待遇在整個华夏历史中都能排倒数。 曹家治下屠戮的百姓,也是数以十万计。 蒙恬、乐毅的权利也没有大到可以列土分疆,建立诸侯国。 也没有从魏国公、进位魏王、然后被追封武帝。 和他做同样的事情的,前面有一个人叫安汉公王莽。 后面一个叫晋国公司马昭…… 自比被朝廷迫害的忠良,无异于是端汉朝的碗,砸汉朝的锅。 没有荀彧、毛玠布下的奉天子这一步棋,曹操将陷入在兖州的泥潭里,半辈子都出不来。 当然,荀彧、毛玠的也如同刘协一样,都没有什么好结果…… “魏王醒了。” 医工离开殿外,已是吓得满头是汗。 给魏王治病,只有两种结果。 魏王高兴,医工活着。 魏王不满意,处死。 因此,当程昱等人看到曹操醒了的那一刻,纷纷拍了拍医工的肩膀。 “下去领赏吧。” “多多感谢魏王不杀之恩。” 医工顿时伏跪在地,连忙叩首,旋即扬长而去。 三位谋士脚步无声的来到胡床面前。 曹操头晕目眩,看着天花板,愣神良久。 “魏王……可好些了?” 曹操眼神呆滞。 不知为何,昨日的那一幕,居然让他久违的感到了恐惧。 没错,是恐惧! 若说曹操这一生中,什么时候最害怕,那肯定是袁绍举河北之兵声称要讨伐曹家的那一刻。 至于原因么,曹操心里最清楚。 作为老朋友,袁绍在曹操平步青云的仕途中没少帮忙。 兖州根基被夺,是袁绍帮曹操对付的吕布。 之后两家虽有摩擦,但大体能保持和睦。 可在袁绍对付公孙瓒的最关键的时候,曹操跟公孙瓒联合一气,准备从背后偷袭邺城,捅袁绍的腰子。 这事儿,自然逃不过袁绍的眼睛。 还不等曹操发兵,袁绍就把公孙瓒的人头送到了许都。 “老朋友,我已经把你的盟友碾成了碎渣,现在该回来收拾你了……” 挨打的时候,人最害怕的不是拳头落在脸上的一瞬间,而是将落未落的前一刻。 因为人无法判断这一拳打的是轻是重,心里的预期将会无限放大恐惧。 等到真正开打,就没时间担心了。 如今,刘云的这一作为,也是让曹操久违的回忆起了官渡之战前,类似于袁绍带来的压迫感。 “曹阿瞒,你的羌胡盟友被我全都打崩了。” “现在该回来收拾你了。” …… 熟悉的既视感,让曹操头皮发麻。 官渡之战,是他这一生打过的最艰难,也是最没有希望赢的一战。 可偏偏他真的赢了…… “孤,斗得过袁本初,还能斗不过刘备吗?” 曹操沉思了良久后才开始说话。 “贾诩是对的。” “全被他说中了。” “这个关西人比你们全都清醒。” “西方五行属金,刘升之从南州携火气北上,全军绛甲,故而以火克金。” “凉州羌胡,都成了他越发壮大的养料啊。” 众人闻言皆是低头不语。 汉代重视谶纬之学,凡是都要以五行解释。 曹操嘴上说着不信命,但是他的府中却网罗了大量的江湖术士,图谶学者。 之所以用五行火克金来解释,也无非是不想承认刘升之的才干。 是天在助他,他本身没什么不得了。 就是个乞儿而已……这么说,能缓解心里的不安。 “魏王……方才传来羽书,刘升之可能已经在回师河湟的路上。” “别说了。” 曹操幽幽道。 “你们都下去,把贾诩叫来。” 三人面面相觑,各自退下。 在曹魏阵营中,除去魏王霸府中现存的五大谋士之外。 二荀和贾诩是独一档的存在。 二荀之死,讳莫如深。 贾诩又是个关西人,早就退居二线养老。 今日曹操把他召来,贾诩心知定是西线又出事了。 “魏王圣体恭安,下官贾诩再拜。” 曹操起身,坐于胡床之上,面色苍白的招了招手。 “文和,过来。” 贾诩向前驱步。 “近一些。” “再近一些。” “啧,孔桂,把文和拉过来。” 曹操见贾诩如此生分,直接令近臣将他拉到胡床前。 那近臣名为孔桂,曹操身边最得宠的宠臣。 时人皆知孔桂乃谄媚阿谀之臣,晓博弈、蹋鞠,曹操爱之,每在左右,出入随从。 除了夏侯惇,有这个待遇的,也就只有孔桂。 史载孔桂:数得赏赐,人多馈遗,由此侯服玉食。 在嗣子之争其间,连曹丕和曹植都不得不巴结他。 如果按汉魏风气,孔桂这类人应该叫做男宠??? 后来曹叡不仅继承了曹操的文韬武略,连喜欢男宠这方面也没落下…… “太中大夫,请吧。” 垂垂老矣的贾诩,望着身穿着一身象征着秋季的白色五时服的孔桂,慢慢伸出手来,让孔桂搀扶着迈上台阶。 贾诩时任魏国太中大夫。 按汉制,太中大夫是郎中令(光禄勋)属官,秩比千石,掌议论。 没错,一个闲散副职,连正职都不是。 时任魏国郎中令的陈郡人袁涣其实在历史中功名不显,先后在刘备、袁术、吕布、曹操几大诸侯间游走。 只因他祖上当过司空,又是关东士族出身。 故而成为了贾诩这个关西人的顶头上司。 今日,孔桂明明可以称贾诩为君侯,或者按年纪叫一声贾公。 可他偏偏要戳穿这个残酷的现实。 贾诩是曹魏政权的边缘人物,没资格进入魏王的霸府。 所以他闭门自守,又何尝不是自闭了? 当年那个意气风发,在长安城下喊出一声王允要杀光凉州人的智者。 凭什么能一呼百应?所有人都信他的话,去攻长安? 他要说,王允要杀李傕、郭汜、贾诩,要为大汉除去奸贼,估计没有凉州人会造反。 但贾诩一句杀尽凉州人,就点燃了所有凉州士兵内心的恐惧。 他们玩命的把吕布、徐荣这些早期名将全部冲垮。 背后的动力和根源,不就是关东人对关西人的百年歧视吗? 曹操看向落座在榻上的贾诩,叹息道。 “卿,凉州武威人也。” “骑都尉孔桂,亦是凉州汉阳人。” “他本是关中诸侯杨秋的旧部,你们应该有很多话可说。” 贾诩老眼眯成一条缝,仔细的思考着曹操的用意。 曹家宗亲败了。 魏王的谋士团计策破灭了。 曹操这是想拉拢凉州本地人来对付刘备。 这些人在陇右和河西战场是地头蛇,对局势的判断总归是优于那些关东士族的。 “回魏王,下官以为,自大魏重建九州制之后,凉州之地既然已经归属雍州。” “那我等便不是凉州人,而是大魏雍州人。” 老练的狐狸啊。 口风很谨慎。 一则抛去了自己凉州人的身份,二则表现出自己是大魏忠臣,一旦战场上出现了‘凉州人’变节,跟他这个新得‘雍州人’也没关系。 汉代的郡国长官自辟属吏,属吏对行政长官及天子都自称‘臣’。 这是汉代二元君主制下的社会法则。 也就是说,一个主公麾下的部将也同时可能是另一群人的主公。 而这些人名义上的主君,都是天子。 贾诩对曹操不称臣,而称呼汉代不常用的‘下官’。这其中的另一层含义,就值得玩味了。 我贾诩不是魏公霸府里的核心人物。 我被排挤到政治边缘,我是关西人,没人跟我玩。 你曹家招引卢水胡南下,还把我贾诩拉出去背锅。 那好啊,不配当魏王的‘臣’,我就当大汉曹丞相的下属,浑水摸鱼就好了。 曹操每次听到贾诩说话都费劲。 因为这老头要死不活的,老让人猜谜语。 你要问他曹丕和曹植谁当王太子,他会来个我在想袁本初、刘景升父子的结局…… Emmm…… “文和,不必弯弯绕绕,你了解凉州,直说吧。” “怎么才能收拾了刘升之。” “孤要他死!现在就得死!” 贾诩老眼昏昏欲睡,半响不答。 若非孔桂在旁抖了下贾诩的胳膊,看样子他还真的要睡着了。 “贾公!魏王在等你回话。” “哦……哦,魏王恕罪。” 贾诩伏地道。 “下官年纪大了,常常瞌睡而不自知。” 说不定,你会活得比孤久的多。 曹操冷笑道:“无碍,文和想清楚了怎么说了吗?” 贾诩抚须思索道:“嘶,魏王,下官方才在想。” “今是建安二十一年。” “按天干地支,当属丙申。” “论阴阳五行,天干之丙,属阳之火。地支之申,属阳之金,是以五行火克金。” “刘备大起南军,趁孟夏大火,席卷西方,北军在凉州五行受克……” 贾诩言尽于此。 汉代的谶纬学术是曹家玩弄舆论的基石。 用谶纬五行之说来解释,曹操的接受程度也会更多。 “所以,文和的意思是,建议孤撤兵?” 贾诩摇头道:“下官什么也没说。” 好一个贾文和啊…… 曹操忍不住大笑起来。 “孤叫你对付刘升之,你叫孤撤兵?” “怎么,孤没了你,就对付不了他了吗?” 贾诩见曹操动怒,不敢再装糊涂,连忙恭敬伏地,解释道。 “魏王,陇右虽然重要,但户口凋敝,民风彪悍。” “夏侯将军征西之时,所过多屠戮,大魏在此根基不稳,将士终年不得解甲。” “不如拔尽百姓,退守三辅,让刘备得一座空城。” “在多给金帛,挑拨羌胡于后作乱。” “另派出细作,搅动东州人和荆州人争权夺利。” “如此,刘备内外疲敝,我大魏养兵蓄锐,闭关息民,不过十年,麾下荷戟百万,以示天下,如此虽定孙刘,只需传檄而已,又何须用兵?” 和郭嘉那样的激进派不一样。 二荀和贾诩的计策,大都以安稳为主。 赤壁之战后,尤其在曹丕登基后,贾诩都是休养生息政策的支持者。 他一直坚持,用不了曹操派出大军征讨,曹魏是国力强势的一方,天生就很容易拉拢各地的豪强归附。 派出些细作,就能把吴蜀两家的朝堂搅得一团乱麻。 这是曹家经常干的事儿,实际上效果也极其奏效。 正史中,等刘备一死,蜀中就没人控制的住局面。 蜀汉政权大片大片的内应和倒戈者就都出现了。 当朝司徒公许靖天天站在诸葛亮面前,跟王朗、华歆写信眉来眼去。 廖立公然在朝堂上抨击死去的刘备。 王冲走东三郡入魏。 诸葛亮死后,李邈顺着曹叡的话,骂他是权臣,死得好。 到了蜀汉后期,竟然还能出现曹魏刺客当堂刺杀了大将军费祎这种奇事儿…… 以至于蜀汉灭国前,满朝之上到处充斥着曹魏天命论,钟会、邓艾一来,各处关隘守军,投降者比比皆是,这就在情理之中了…… 可以说,蜀汉就完全是被细作舆论给灭国的。 而江东那边,曹叡派出了青州人隐蕃当间谍。 并利用魏国在吴国内的资源,让此人担任了吴国廷尉一职。 他伺机制造大案,借机牵连东吴群臣,激化孙权与江东世族间的君臣矛盾,大幅度瓦解了孙吴在江东的统治。 只用了一年的时间,细作把整个东吴朝堂搅得天翻地覆…… 诚如贾诩所言,真要按照这个方略执行。 在理想情况下。 十年后,真就是孙刘的末日了。 小集团里的士族豪强面对大集团的挑拨和诱惑,是天生就没有抵抗力的。 当然,谋士的眼光毕竟是从整体国力上考虑的。 但魏王要考虑的还有各个派系的利益分配,以及战争成本能否收回,威望是否会损失这一系列因素。 “说得好……好方略啊。” “一个凉州人,在孤处于优势的情况下,说出了弃陇右这种话来。” “孤差点还以为文和是关东人士呢。” “仗打到现在这一步,耗费三十万民夫,十数万将士,数不尽的粮秣膏脂,孤不可能退,也绝不会将陇右让给刘备小儿。” “汉川已经败了一仗,孤不能再退了。” “文和,孤完全看不懂你,你到底在想些什么?” 贾诩见曹操又是不听,只得悠然长叹。 “回魏王,谋士当以天下为局,众生为子。” “下官,也只不过是想天下早些太平。” 然后偿还当年在长安做下的罪孽而已啊…… 贾诩拱手而退,临走前,又回头说道。 “魏王,下官还有一句话。” “如果真的解决不了麻烦,那就想办法解决制造麻烦的人。” “下官,告退。” 贾诩简短的行礼过后,拖着疲惫的身躯,步履蹒跚的走出了未央宫。 可离开了魏兵的监视过后,他却挺直了腰杆,步履稳健。 这哪里是个垂垂老矣的老人,喜欢装病的司马懿都得叫他一声师傅。 贾诩信步长安。 当年的豪华宫室,如今落寞摧折。 是他这个贾谊的后人,亲手摧毁了长安城,也摧毁了刘协中兴的唯一希望。 “百年以后,大汉二十四代先帝,会饶过老夫吗?” “贾家的列祖列宗,会绕过我这不屑子孙吗?” 这一点,贾诩并不清楚。 但是在长安城内听明白了贾诩计略的曹操,又开始重新布局了。 魏王打的是政治仗,征发了那么多徭役,抽调了这么多军队,要付出巨大的军事成本,没有战果之前,谁都不会甘心迁移百姓,放弃陇右。 但另一条,贾诩说对了。 “解决不了麻烦,那就解决刘升之。” “卢洪、赵达,在派一批刺客!” “这一次不要再像吕玲绮一样,让孤失望了。” 卢洪、赵达奸笑道。 “魏王放心。” “那个人已经准备好了。” “他杀人,从来没失手过。” …… 河湟、浩亹县。 北伐军行军半月,沿着达坂山一路南下。 其间有河右百姓沿着浩亹河走水路运粮,供给后勤。 汉军抵达浩亹县时,已经是八月中旬了。 整个金城郡内,羽檄交驰。 还不等刘云抵达允吾城。 还留镇在西海属国内安抚羌人的苏则已派人传来了消息。 “护军,大事不好了。” “曹真趁着苏公在西海属国安民之时,大发陇右兵席卷各县。” “榆中、金城、枝阳、允街四县全部丢了。” 收到消息的刘云还是为曹真的攻势感到了担忧。 虽然他从来没低估过曹真的能力。 但是短短半个月内,在没有任何外力相助的情况下。 一下子就拿下了金城七县中的四个县,这也太夸张了? 榆中和金城两县是曹真从汉阳郡勇士县北上的必经之路。 榆中盆地和金城盆地也非常适合魏军骑兵作战。 这两个县挡不住很正常。 倒是允街、枝阳两个县又是怎么回事? 这可是浪庄河谷下游最关键的县城啊。 再往前一步可就是上游的令居塞了。 曹真正是试图在乌鞘岭南部挡住北伐军,复刻刘升之在令居的经典之战。 意图如此明显,刘云不可能看不出来。 “留守在允吾县的蒋琬,可就抗住了魏军的围攻。” “这四个县的县官绝对有问题。” 王平眼珠在眼眶中四处打转。 河湟的官吏,都是刘备从蜀中征调过来的,各个派系都有。 因为从事政务,就必须得识字,看得懂文书。 这也就导致了,官吏本身就是从各方豪强之中选出的。 平民不识字,没机会读书,就更没机会当斗食小吏了。 至于为什么这么快丢了城。 王平只想到了一点。 无可避免的派系斗争! “护军,这其中另有蹊跷,看来需要调查一下。” 刘云点了点头。 “全军扎营浩亹,派出哨骑打探魏军动向。” “另外,把金城郡各县的官吏名册给我拿过来。” 话音方落。 却只见浩亹县内走出一位穿着白衣袍服的小吏。 “护军,不用找了。” “名册就在我手中。” 刘云侧目望去,正是董允。 “休昭,到底发生何事?” “是那些益州出身的小吏有心刁难我吗?” 董允的出身其实比较复杂。 他祖籍益州,迁去荆州,同时又是东州士。 这一特殊的身份,让他得以游离于派系之争以外。 董允与其父董和,实际上,成为了蜀汉各派的调和剂。 “护军,这一次你说错了。” “这四县的小吏,既不是益州人。” “也不是东州士。” “更不是北方元老的子弟。” 董允目光紧锁,哀叹道。 “他们都是……荆州人。”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二百二十一章 大争之世,当争的光明磊落,杀尽宵小有如何? 夜色起,风声呼啸,大军扎营。 将士们抱薪生火,庖厨造饭。 两匹快马从南方奔来。 汉军见来者是刘云和马云禄,很快打开城门。 “护军回来了!” 刘云利落下马,将马缰交给部下,旋即快步入城, 这里是金城郡、浩亹县。 作为和浪庄河谷一样重要的农业河谷。 浩亹县不仅是连接郡治允吾城到河西走廊的重要道路。 还是湟水北部最重要的交通枢纽。 渡过鼎鼎大名的郑伯津,便能沿着湟水南下,直达允吾城。 “郑伯津这一处渡口,实乃关键。” “我去看过,如今渡口还在我军手中。” “蒋琬干得漂亮,当初在什邡县守住张肃叛军的人,总算没让我失望。” “只要渡口还在我军手中,一切都好说。” 刘云脱下重重的铠甲,里面穿着一身白色袍服。 没办法,汉代重视五行,秋季得西方金行之气,喜虎,尚白。 故而汉军之中的白虎旗亦是耀眼的立于城楼上,多数将领的褥衣都换成白色的了。 大汉有赐给将士衣装钱的传统,军队的衣食住行都是最耗钱的。 大炮一响,黄金万两。 这次打完仗,兴业将军李严又要头疼了。 董昭闻言,一边点亮烛火,一边拿来名册。 “蒋公琰守住允吾城。” “费文伟守住令居塞。” “在下则守住了浩亹县。” “金城郡最重要的三个县都还在我军手中,升之勿忧。” “你回来了,我们的压力就小多了。” 刘云点了点头,坐于榻上,接过了董允手中的名册。 蒋琬、费祎、董允乃是蜀中四相。 蒋琬是楚之良才,本身清正廉洁,为人忠实,不喜欢搞派系争斗。 费祎、董允他们两家身份特殊,跟各派的关系都不错,无论哪家掌权,他们都会受到重用。 这些人跟刘云的关系也还不错,不会惹出乱子。 可剩下的四个县问题就很大了。 没错,丢失的榆中、金城、枝阳、允街四個县。 全是荆州人担任的小吏。 准确的说,在河湟两个郡,加一个西羌属国当中。 控制最稳定的金城郡的县令,基本上都是荆州派或者说亲近荆州派的东州士。 西平郡属于是之前没既被苏则治理过,还一直是豪强、羌胡宰割的化外之地。 过去的基本都是益州出身的小吏。 这其中的派系分明,不言而喻。 刘云仔细的打量着官员小吏的名册。 “丢失的四县之中。” “两个襄阳郡人,两个南阳郡人。” 嘶,按理说,都应该属于荆州派的范畴,怎么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 刘云先前一直单纯的以为荆州派只跟东州士处不来。 怎么自己内部还闹出了大乱子。 “休昭,此间究竟发生何事?” 董和、董允父子是各派关系都处的拢。 对于刘备政权的派系之争,刘云因为和诸葛亮的关系,还是亲近荆州人的。 先前天师道和东州士又是斗了多年的仇敌,故而他对东州士一直不看好。 也就是真正接触了法正、李严过后,才发现东州士其实也没那么不堪。 换句话说,派系之争,其实就是各家利益之争,本身谁都没有正义性。 作为各派润滑剂的董允的判断才是最为中立的。 “升之,你既然问我,那我就直言了。” “东州士也好、荆州士也罢。” “内部都不是铁板一块。” “扬武将军和军师将军的关系虽然不错,也能和睦相处。” “但是,各派之间的利益之争、同派系之间得内斗,可都是不看对错,只看权益的。” 董允看刘云没有打断,继续说道。 “坦白而言,襄阳人和南阳人就是处不来,这从刘表掌理荆州时就已经露出端倪了。” “别看都是荆州人。” “背地里,彼此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互相拆台,不可枚举。” “这一次之所以四县丢失,就是驻扎在榆中县的南阳县令和金城的襄阳县令互相抢功所致。” 刘云深思道。 “你的意思是,这些人还主动出城了?” 天啊…… 带着一群县兵出城?这是什么脑回路。 北伐军击败了曹休带领的魏军。 这些人就以为魏军好欺负吗? 董允指向榆中盆地的地形图,分析道。 “葵园峡!是进入榆中盆地的要道,狭窄难行。” “当年凉州作乱,司空张温遣周慎带三万人追讨边章、韩遂。” “韩遂、边章分屯葵园峡,于此便吓退汉军。” “坦白而言,苏公早先去西海属国招抚羌民的时候,就已经安排了两千人驻守此要地。” “若非是襄阳人和南阳人抢功,出葵园峡去迎击曹真,他们根本就过不来。” 刘云陷入沉默了。 他都已经能料想到,事情是怎么回事了。 “襄阳人、南阳人互相不服,都想在葵园峡挡住曹真,赚取第一功。” “结果两个年轻县令看到曹真诈败,就追出峡谷。” “被曹真调头打击,连着苏公安排的守军都给他们牵连了。” 苏则都把事情做到这个份上了,还是带不动他们吗? 生气归生气。 不过,荆州内部的争斗,刘云也并非完全没有察觉。 因为三国时代,就是一个大争之世。 人与天争时。 人与人争利。 国与国争地。 君主与世家豪强争权。 理想情况下,应该是大家在一个阵营,为了同一个目标,暂时搁置各自的利益,等到天下一统后在算账。 可是实际上,完全相反。 为了派系斗争,斗得国破家亡,头破血流,当场翻脸,互相灭族的事情并不少见。 像曹家和士族集团这样,斗得改朝换代也不让人意外。 这是汉末的常态。 因为汉代有一种州里人观念,同州互助才能求生存。 即便是宦官出身的十常侍郭胜,还得念在杀猪出身的何皇后是老乡,就把她扶持上位。 不讲信义的吕布,走投无路,一遇到难关就跑去找同是并州出身的张杨,嘴上也会说着:“兄,州里人也,你可别害我。” 在襄樊战役期间,跟徐晃打的你死我活的关羽在写信的时候,也得叫徐晃一声‘大兄’。 同州人相互帮助,相互提携,形成紧密的人际关系网,在任何时代都很常见的。 在州与州的派系斗争中,同州出身的,会一起对付外州人。 但同样的,如果是同州人的利益集团产生了冲突。 那必然是同郡的老乡,一起对付郡外的敌人。 曹营之中的颍川派,就是属于典型的荀彧一人上位,颍川同郡人士鸡犬升天。 二荀死后,很长一段时间,颍川派的实权其实也衰落了。 到了刘备方也是一样。 庞统是襄阳人,诸葛亮是在襄阳长大的,和各家都有姻亲关系,所以马良、马谡、向朗、习祯、杨仪这些人都在刘备幕府中担任要职。 法正是扶风人,当他掌权之后,孟达、射坚、射援这些扶风郡老乡皆受重用。 各大派系之间大乱斗,同派系之间,不同郡的人也会互相算计。 襄阳人和南阳人之争,也是贯穿到蜀汉灭亡的一条暗线。 因为本质上,东州派是一个三辅、南阳流民合成的四不像,他并非是由同一个州的人凝聚成的政治实体。 因此,在刘备把法正和李严扶持上位之后,把庞羲和许靖等人架空之后。 这个派系就自然而然的分化为了三辅派和南阳派。 历史上,刘备入蜀后,荆楚人贵。 但是掌握蜀中大权的却是东州人。 法正劝刘备断绝与孙夫人的联姻,娶了吴夫人。 刘禅成了东州人集团名义上的养子。 东州士的吴懿吴班兄弟成了外戚。 三蜀太守全是东州人。 三巴是原东州士和五斗米教的势力范围。 历史中东州派独占蜀中局面的破裂,是汉中之战结束后。 彼时法孝直病死。 同一年刘封莫名其妙夺了孟达的兵权,孟达写信给刘备,说主公身边有小人,然后逃去了魏国。 射坚的蜀郡太守也被南阳人王连顶替。 自此,东州士之中的三辅人出局,尽数脱离了蜀汉的政治舞台。 蜀汉剩下的半部历史,就全是南阳人和襄阳人的争斗了。 “准确的说,襄阳和南阳直到两千年后还在为诸葛亮的所在地而争执不休呢……” 刘云深深的呼了口气。 “刘使君是想着一心带着所有人冲出秦岭,兴复汉室,还于旧都的。” “怎奈身在乱世中,派系之争,无论何时都是避免不了啊。” “主公、军师再世时,能以雷霆手段,恩威并施,压制各家派系,撵着他们向同一个目标前进,可若他们不在的地方呢……” 很遗憾,小集团内部,无尽的斗法是无法消除的。 因为利益太少,怎么分配,各派都无法接受。 谁都想多吃一口肉,谁都不会撒手既得利益。 刘备一直是不偏不坦,南阳人和襄阳人都用。 准确的说,南阳人是他在新野立足时的核心,襄阳人是他稳固荆州时的最大资本。 新野及其周边的几个县,后来被曹丕短暂给改为了义阳郡,不久又撤除了。 义阳郡包括、南乡郡都是南阳郡分出来的,实际上也都是蜀汉政权中的南阳人。 刘云看了一眼董允。 “南阳人有何不满?汉川之战后。” “黄老将军成了征西将军。” “魏文长成为了镇北将军,阳平督,镇守汉中北大门。” “其余诸如傅肜、刘邕、郝普、都受重用。” “李严、王连、吕乂、杜祺、刘干也掌握财政。” 董允低头道:“升之,不一定全是南阳人的错。” “襄阳郡人,如诸葛军师、马氏、向氏、习氏众人都在蜀郡或者左将军幕府中掌握要职,或者是轮换式的担任益州的各郡太守。” “主公对两方都是一样的。” “但,他们恩怨是刘表掌权时留下的,只要有人还记着过去,就总会有人不满。” “由于主公新得益州,又得汉中,这些不满情绪被胜利所掩盖。” “可等到战争持续日久,所有的矛盾都会慢慢堆积。” 刘云点了点头。 刘备在世期间,各派调和,南阳人和襄阳人的斗争还不明显。 但已经有了端倪。 董允补充道。 “升之可知晓,南阳谋士张存?此人在荆州和凤雏——庞士元齐名,入蜀后,主公令他担任广汉太守。” “可襄阳郡人庞士元,在雒城下战死,没多久,就遭到此人当堂非议。” “主公大怒之下,将其免官。” “这只是其中一个缩影,在下只说到这里。” 烛火昏暗。 飘飘扬扬间,被风压低。 刘云整理思路。 正如董允所说,蜀汉的南阳、襄阳两派,一直没罢休过,真是斗到了灭国还在斗。 刘备死后。 襄阳人诸葛亮要征讨南中叛乱,南阳人王连坚持不从,直到王连死了,诸葛亮才发兵。 南阳人来敏,没事儿就抨击诸葛亮,屡次被剥夺官职。 辅政大臣襄阳人诸葛亮和辅政副手南阳人李严不和,闹得天下皆知,李严因派系斗争,一度毁掉了北伐大业。 诸葛亮死后,襄阳人杨仪和南阳人魏延为了争权。 又是闹的不可开交,魏家被灭了三族,杨仪死在狱中,闹剧才结束。 之所以同是荆州出身,还闹成这样,原因在刘表身上。 荆州名士有所谓的七大家族:庞、黄、蔡、蒯、马、习、杨。 外加一个后来的诸葛家,就是八家。 嗯,没错,全是襄阳籍…… “刘表当年单骑入荆州,在襄阳大族蒯越、蔡瑁的支持下崛起。于是乎,襄阳派的人士很快掌握荆州军政大权。” “可刘表也不甘心被襄阳集团操控,开始任用黄忠、韩嵩、宋忠、文聘这些南阳人来玩制衡。” “南阳本就是帝乡,在大汉司法中,唯有高贵的‘南阳、洛阳不可问’。” “南阳豪族,不可能也不甘心一直被崛起的襄阳人压着。” “正好,这一切被曹操南征荆州给破坏了。” “刘使君掌理荆州后,南阳派和襄阳派并受重用,可两家的矛盾却没缓解,这才是休昭你要说的话,对不对。” 面对刘云的话语,董允点头以对。 “升之很聪慧。” “不是所有人都能像军师将军一样淡泊明志。” “不光东州士里存在黑暗面,荆州士也一样。” “这些问题,目前还没有浮出水面,可一旦爆发开来,未来将是不可收拾的。” 刘表时代的明争暗斗,一直持续蔓延在继承了荆州的蜀汉政权中。 说到这,刘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情。 历史上,荆州派原定的襄阳接班人是马谡,但此人不是刘备看中的荆州派首脑的人选。 于是乎,刘备在垂死之际,把马谡从成都县令贬到了越巂郡那种只能驻扎在郡府边缘的安上县,遥领太守的位子上。 实际上就是外放了。 事实证明,刘备的眼光是对的。 刘备不想看到南阳人和襄阳人继续内斗。 诸葛亮能做到安抚两派,但马谡做不到。 所以,为了维持两派稳定,诸葛亮临终前既没选择襄阳籍的杨仪接班,也没选择南阳籍的魏延接班。 诸葛亮反而把位子交给了零陵人蒋琬、中立人士费祎。 这实际上是把襄阳人手中捏着的权利一步步慢慢交还到了刘禅手中。 这是一步大棋。 自此后,没有任何南阳人或者襄阳人能独占权柄了。 两家掌控不了政权,就斗不起来。 没有根基的降将姜维成了大将军,督内外军事。 刘禅的近臣,汝南人陈祗成了尚书令,掌控朝堂。 没有了襄阳人和南阳人内斗,国家政权将牢牢地捏在刘禅手中。 这是蜀汉一直没有发生政变的根本原因。 刘备、诸葛亮看穿了局势,早就给刘禅布好局了。 相比之下,曹魏和孙吴的制度设计,存在着天然的缺陷,无尽的政变就免不了了。 刘备临死前安排的是丞相、司隶校尉、益州牧、录尚书事的襄阳人诸葛亮为主。 中都护、督内外军事、永安督、辅汉将军、尚书令的南阳人李严为辅。 这么做并非完全是为了制衡,而是想消除南阳人和襄阳人之间的政治摩擦。 事实上,像诸葛亮这样比较有大局观念的士族领袖毕竟还是少数。 多数士族都是为利益而争斗不休的。 回顾历史,尽数是烟波浩渺。 刘云梳理思路,算是明白了曹真进度如此之快的原因了。 “曹真是个人才。” “也抓住了机会。” “不过,他行动的还是不够快。” “我若是曹真,早已绕开允吾城,派轻骑控制郑伯津。” 王平开口道:“曹真没来过河湟,也没有合适的向导,他对此地局势未必了解。” “这是我军战胜魏军的机会。” 刘云摇头道:“我并不担心曹真。” “外部的敌人,随时可以看见。” “可内部的敌人,如何发现的了呢?” “我感觉……益州内部有些人已经开始趁乱惹是生非了。” “在如此大战关头,这才是大患啊。” 坦白而言,小政权内部的派系斗争本身就是威胁国家命运的。 襄阳人和南阳人作为掌控蜀汉政权的最大利益团体。 现在还只是小规模摩擦。 但如果任其发展下去,随时都有可能造成国家命运的覆灭。 没有刘备、诸葛亮压着他们,制衡他们就是不行。 哪怕他们是荆州人,可说到底和东州士、益州豪强也一样,都还是世家豪强。 在和国家利益一致时,他们就是最锋利的刀子。 可和国家利益相反时,他们会毫不犹豫的在背后捅刀子。 士族没有忠诚,越是伪装忠诚,就越是没有底线。 像诸葛亮这样握着大权,却能还政给刘禅的,千古唯有他一个。 刘备与诸葛亮的君臣鱼水之情,千古也唯有这一例。 刘云深吸了一口气,思索道。 “休昭,我在想,如果大战结束了,利益分配不均,他们再闹腾,也好收场。” “可眼下,是什么时候?” 刘云大怒,拍案而起。 “是举国都在北伐的时候!” “是整个益州铆足了力气都在对抗逆魏的时候。” “生死存亡在此一战,这几个县令还在勾心斗角?” “这种人留着有何用?” 董允知晓刘云的脾气。 在广汉他可是大发神威,谁都拦不住。 “你打算怎么做?” “升之。” “眼下大战在即,必须合理处置好这两派人士。” “否则,军师将会很为难,也很有可能造成别的变数。” “人心难测啊……” 刘云也明白诸葛亮的困境。 他虽然是荆州派的首脑。 但实际上只能算是和法正一样,被刘备强行提拔起来的襄阳人首脑。 因为他本身是徐州琅琊国人,最多以黄承彦的女婿身份跻身襄阳士族之中。 在襄阳派里的话语权实际上是不如庞统这些本地大族的。 在庞统战死后,诸葛亮才是唯一的襄阳人首脑。 再进一步,被刘备送到了整个荆州派首脑的位子上。 眼下,东州士中的三辅派还没倒台。 东州士还是三辅、南阳组成的政治联盟。 一旦刘云处置不当,这就意味着他不仅得罪了东州士,又同时得罪了荆州士。 当然,法正、诸葛亮和刘云关系不错,刘备在世时,也能压得住这些派系矛盾。 但是之后的矛盾,会不会因此越发尖锐,就难得知了。 “这些小吏身在何处?” 董昭直言道:“逃回来的,都在郡治允吾县。” 还有脸逃回来? 惹出这么大的乱子,把半个金城郡拱手让人,害死了那么多将士。 谁给他们的脸面逃回来的? 刘云冷哼了一声。 “好啊。” “这群蠹虫,在战场上弃城而走,争权夺利,延误军机。” “这些人不是自作聪明,都想着击败曹真去争功吗?” “那就把他们派出去,让他们打。” “打不赢曹真,不准回城!” 董允闻言心下大震,连忙上前阻止道。 “不可啊……升之,你这么做虽然解气。” “但他们一旦被曹真击败,允吾城可就危险了。” 刘云起身道。 “我并不打算放弃允吾城。” “我要把曹真,连同这些罔顾国家,争权夺利的豪强子弟全部碾碎。” “大争之世,人与天争。” “便是争也要争得光明磊落。” “尽在背后动弹手脚,虚与委蛇,算什么本事?” “不是想斗嘛?” “我就让他们斗个够!” 刘云看了一眼王平。 “子均,带几个好手。” “去允吾城,压着他们上战场。” “伯约,星夜从郑伯津渡河。” 姜维点头道:“义兄,河湟东部已被曹真占据,如何对敌?” 刘云思索道: “曹真没有聚集兵力占据郑伯津,就说明我军走南线的战略意图还没被魏军发现。” “不能再拖了,兵贵神速,点齐骑兵,今夜我要一口气杀到魏军后背。” “等到曹真从令居塞赶回来,我军将把魏军全部击溃!”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二百二十二章 大决战,汉家讨魏郎,请战大魏宗亲曹子丹! 夜色渐深。 林木摇动。 汉军卷甲衔枚。 马队出浩亹县。 旋即兵临湟水。 蛾遮塞指着不远处的渡口,说道。 “护军,前方便是郑伯津。” “渡过此津,即可南下允吾,解围于蒋公琰。” 刘云点了点头。 “在令哨骑侦查一遍,以防不测。” “唯。” 不多时,骑兵归来,确认无误。 “护军,两岸无人,林中无伏。” “如此甚好。” 刘云纵马在前,大军一路平安度过郑伯津。 旋即南下允吾。 金城郡,郡治允吾城。 蒋琬新下焦躁,来回在府邸中跺着步子。 “曹真的主力在哪?探明方向了吗?” 郭攸之摇头道:“应该在围攻令居塞。” “费文伟是此地县令,出不了差错。” 蒋琬松了口气。 “没想到,南阳人和襄阳人在如此紧要关头,居然闯出弥天大祸。” “若非升之已经在回援的路上,河湟大势去矣。” “对了,升之到哪了?” 话音方落。 却听城外一阵战马嘶鸣。 “长史,大事不好了,那榆中县令和金城县令带着一众小吏,私自打开城门准备逃出城去,魏军见城门大开,又趁夜杀来了。” 蒋琬心下大怒。 “大敌当前,不想着如何对敌,居然临阵脱逃!” “这些个懦夫,几坏国家大事也!” “快些守住南门,不得放魏兵入境。” 城中将士急忙堵上缺口。 怎奈魏军越杀越多。 涌入城门后,大队兵马四处攻杀吏民。 蒋琬和郭攸之一度都要亲自拿着武器去对抗魏军。 千钧一发之际。 却听战马咆哮。 黑暗中,杀声四滚。 陷入城内的两军将士都向后回顾。 却见,一条赤龙横扫旷野。 零星的火光下。 行征北将军·刘的大旗迎风招展。 “刘……刘升之!” 三个字,点燃了陇右魏军心中的梦魇。 那個在洮西把魏军精锐打的全军覆没的乞儿,从河西回来了! “逃也!” 骑兵驰逐,魏兵首尾难顾,全军大溃。 汉军骑兵枭首千人,初战,小胜而归。 “升之!” 蒋琬、郭攸之连忙出城相迎。 “你可算回来了。” “这半个月里,实在是我等无能,让那曹真赚了便宜啊。” 刘云翻身下马,连忙扶着两位幕僚。 “休昭已经与我讲过,公琰、演长有坚守城池之功,此事并不怪你们。” “也是曹真太过狡猾,趁着苏公不在,搅弄的金城郡人心惶惶。” 郭攸之无奈道:“入城再说吧。” 诸将一并驻扎允吾。 夜半昏暗,明黄色的烛火照亮案牍。 “来人,给我将金城、榆中县令,拉进来。” “唯。” 不多时,逃跑的两个县令和所有小吏全部被押入府中。 “放开我,放开我。” “你们有什么资格拿我!” “让我见诸葛军师!” 刘云大怒道:“你们也有脸见军师将军?” “守着天险要地,却出城抢攻,致使我军受到牵连,几乎把河湟拱手相让。” “如今又弃城而逃,险些丢了允吾城。” “你可知道我军多少将士葬身河湟,才将此地收回汉家吗?” “国之败类,我虽杀你十遍,也不能消我心头之恨!” 那金城县令闻言,并没有丝毫的畏惧之色。 反而不屑的冷哼道:“不才姓阴,新野人也。” 另一位榆中县令也抱臂胸前,沉声道:“下官姓蒯,世为中庐冠族。” 难怪能嚣张的起来。 南阳郡新野阴氏,光武帝后阴丽华的族人,刘备政权中有名士阴化。 至于姓蒯的这位县令,背景就更大了。 襄阳七大望族中:庞、黄、马、习、杨、蒯、蔡。 这些士族分化在多个阵营,也不完全是一边下注。 哪家占领荆州,他们就归附于谁。 曹刘都得了到襄阳士族的支持。 除了蔡家是曹操坚定支持者以外,其余的不管哪家都是两头下注。 蒯家的情况比较特殊。 房陵太守蒯祺是诸葛亮的姐夫。 在上一次的汉川之战中,战争局势并不明朗。 蒯祺在曹刘两家的夹缝中,保持了中立。 在曹操败退之后,蒯祺也将自己的族人派去了益州任职。 算是开始下注刘备了。 “有意思。” 刘云嘴角微扬,淡淡一笑。 街亭之战,马谡打了败仗,弃军而逃,一路跑到了成都,被自己的同乡向朗包庇了起来。 这两家大族子弟跟马谡的习惯还真是一模一样,打了败仗,就往后跑。 “你们以为,犯下如此弥天大罪,军师将军会饶过你们?” “还是说,因为你是诸葛军师的姻亲?因为你姓阴的曾经当过大汉的外戚,此事就能不了了之?” 刘云手按剑柄,鸳鸯剑即将出鞘。 见此情境,两家子弟皆是稍显惊慌,然后装腔作势,故作恼怒。 “刘升之,你算什么东西,也配在我面前指手画脚?” “一个贱民生的乞儿,还当过生口。” “也就刘使君不念你身份卑微,让你侥幸捡了几场胜仗。” “论学识,论家世,你有什么资格当我们的上级?” “再说了,这群羌胡蛮夷杂兵,把他们弄死了又能怎么样?” “我就是看他们不爽,他们跟你这个下贱的生口一样,就是不配活!” 那姓蒯的年轻子弟也是壮起声势大骂道。 “我就把头伸在这,怎么着?” “你砍啊,有本事你就砍啊!” “我认识诸葛军师,我族叔是魏王多年的好友,曾经在魏国当九卿!” “老子头上有人!” “来啊,砍啊你……呵呵呵,敢动我一下试试?” 蒋琬见此,心中虽然郁闷难平,但是念在对方身份,仍是不好发作。 可刘云没这么多顾虑,他面上满是阴云,开始拔剑。 蒋琬心惊道:“升之……且慢,且慢!” “不能砍,不能砍啊!” 还不等蒋琬制止。 鸳鸯剑寒光一闪。 那蒯家子弟眼中惊慌之余。 尸首分离,人头落地。 砰的一声,冰冷的尸体倒在地上。 蒋琬一个急刹车,连忙扭过头去,无奈的叹息了一声。 你说你招谁不好,非要去惹他啊…… 刘云震剑一笑: “我砍得就是你,怎么着?” “你去托梦找魏王给你报仇吧!” 鲜血淋漓的鸳鸯剑,血水凝聚成滴,啪嗒一声坠落于地。 “杀……杀人了。” “刘升之,你这个乞儿,给我等着。” 那南阳小吏见他连蒯家的人都敢杀,连忙拔腿就跑。 却还没跑出府门,一柄飞剑径直从后贯穿胸膛。 刘云紧握剑柄,使劲儿在此人胸口转了一圈。 “不想让别人活。” “那你也得死。” “贱奴……啊。”那县令痛苦的呜呼一声。 疼的昏死过去。 “真解气,踏马的,不就是出身好点,这群人有什么了不起。” “不把这个当人,不把那个当人。” “将全军将士的性命当儿戏,早该杀了。” 王平难得赞同句扶的话。 “这次你说的对,这些人早该杀了。” 刘云拖着剑,信步出门,还要去对付外面的小吏。 门外被羁押的荆州小吏们见此均是下的胆战心惊,个个跪伏在地,莫敢仰视。 蒋琬见此连忙冲出门来,挡在他面前,劝诫道。 “升之……够了,够了。” “不能再杀了!” “他们是主犯,丢了县城的是这些县令,并非是小吏啊。” “牵连过多,军师将军会很为难。” 刘云冷哼道:“那这些小吏跟着逃走难道也是假的?” “大敌当前,犯下如此大罪,本就该当灭门。” “纵然不是主犯,也是从犯。” “来人,拖下去,斩了!” 众小吏满脸惶恐,个个叩首道。 “护军饶命,我等都是被这二人逼的。” “我等冤枉啊。” “还请护军给个活命的机会。” 刘云等的就是这句话。 “好啊。” “我可以给你们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但是,谁要是敢再惹出乱子,莪定要灭他满门。” 众人震恐之际,悉数臣服。 “愿听护军之令。” 待小吏们散尽。 王平不解道。 “护军,你故意装作大怒,意欲何为?” 刘云笑道:“意在解围令居之围耳。” “我军长途奔袭,将士已疲,加之这两家蠢货,惹出大乱,若是魏军坚壁清野,据守枝阳、允街,我军长期围城,占不到便宜。” 枝阳、允街都在浪庄河的下游河谷中,地势险要,易守难攻。 汉兵大兵团进入此地,也很难展开。 但如果魏军主力去了金城盆地,在宽阔的地形中作战,汉军就不怕了。 “曹真非是易于之辈,听闻我军从南道发兵,必会从浪庄河谷撤兵,退保金城县,他不退,就得面临被我军截为两段的风险。。” 姜维领会道。 “义兄这是想放出消息,佯装断其退路,实则逼迫曹真退出浪庄河谷。” “然后压缩曹真的防守空间,决战于金城、榆中。” 刘云点头道。 “主公在陇右处于劣势,我没时间挨个攻城。” “传令全军,朝金城渡进发,抢占此地,准备渡过大河与曹真决战!” …… 翌日,天明。 原金城县和榆中县的小吏们,一路向东。 不多时,倒戈入了魏军营垒。 言及刘云近来诸事。 镇守在允街县的夏侯霸闻声大震。 “什么?刘升之没从洪池谷走?” “他们到哪了?” 小吏们指示道。 “已经到了允吾城,昨夜还全歼了围城的魏军啊。” “难怪。” 夏侯霸不清楚这些小吏的情报真假,只急忙招来哨骑。 “把消息传给征蜀护军,快!” 羽檄交驰。 听闻刘升之神兵天降,魏军全军震动。 彼时还在枝阳城中的曹真,谨慎的看向舆图,满脸错愕。 “不走中路,那他是怎么过来的。” “把那个羌人给我抓过来。” 魏军手中的详细舆图,是逼迫当地的羌人给他们画的。 可河湟地区的羌人早就归顺了刘升之,哪里会真心给魏军画图。 “你不是说,南道荒废已久,已经多年没人走了,根本不能通行吗?” “的确是多年没人走了……我告诉将军的都是真话,没骗你啊。”那羌民缩着身子,一副担惊受怕的样子。 事实上,这羌人也没有说谎。 丝绸之路的北道和中道开通过后,基本上没什么人会走南路了。 因为若要走完全程,经南道出发的里程是最远的。 但是对于北伐军而言,他们彼时就是在扁都口,从此进军河湟,反而便宜了很多。 这一信息,久在中原的曹真并不知道。 因为,按照常理而言,在古代没人走的道路,用不了多少年便会林木堆砌,崎岖难行。 如果带大军走这条路,需要大量的后勤人员去开道治桥,速度会很慢。 而刘升之带着大军半个月就走到了浩亹县,明显不是自己开的路。 曹真眼神闪躲,思考道:“半年内,难道有谁走过南道?” 那羌人抚着下巴,突然间茅塞顿开。 “还真有。” “几个月前,沮渠蒙仇曾经走羌中道入侵西海郡。” “这条路也许是胡人开的。” 费曜心下大怒,一刀便果结了那羌民的性命。 “踏马的,你怎么不早说!” “这群羌胡,害了我军啊。” “护军,刘升之扫荡河右无敌手,如今兵锋正盛。” “其兵若顺着湟水南下,突然袭击。” “我军在枝阳、允街和金城、榆中的兵马将被分为两段!” 时局太险了。 曹真看向舆图拍案而起,略有些肥胖的身躯一颤一颤的。 但他面上仍是强行保持着冷静。 河湟的地形大多以河流冲刷出来的河谷和盆地为主。 其余四面都是高山。 浪庄河谷的枝阳、允街两县在北,金城、榆中盆地的两县在东面,虽然形成了(↑←)掎角之势。 但是连接两处魏军据点的,并非是平原。 而是金城渡,这个黄河上游最重要的渡口,把魏军分为了两部。 一旦北伐军占据金城渡,不仅会威胁着北面魏军的退路。 还能直捣金城盆地,将所有的魏军驱逐出去。 “千钧一发啊。” 曹真只感汗流浃背。 这是他带兵以来,遇到的最危险的局面。 “我在河谷堵他,他反倒去截击我军后路了。” “若非是这些个荆州小吏惹出事端,我军将全军覆没啊。” “快!” “抛下所有辎重,全军撤回金城县。” 费曜纳闷道:“女人也不要?” “废话!” “快点,都动作快点。” 曹真翻身上马,咬牙道。 “刘升之给了我两个选择。” “要么坚守四座县城,拖时间,可这样我军将面临着军队被切为两半,前部覆没的风险。” “要么退守到金城、榆中跟他在平地上打野战。” 夏侯霸愤恨道:“怎么全都是被刘升之牵着鼻子走?” “咱们就不能不按照他的意思来?” “我倒是想!”曹真望向西面,脸色越发凝重。 “你以为我们在大魏的国土中作战?战场还由得你选?” “当他走南道的那一刻,我的布置就全都没用了。” “该死啊……如果提前有这些情报,我岂能被逼成这样?” 曹真是敏锐的,同时也是谨慎的。 在刘云归来之前,他出手果断,利用派系矛盾,轻易渡过天险,横扫金城,的确有良将之风。 但,仅仅是一个情报的疏忽,就让河湟魏军险些面临覆灭。 还不等汉军到来,魏兵一路南逃。 等到魏军撤到了金城县内,方才罢休。 沿途,魏兵对曹真的撤退行为,皆是大有不满。 “不战而弃二城,这征蜀护军,我看是畏蜀如虎啊。” 陇右军师成公英无奈道:“护军反应的够快了。” “如果是别的将军掌兵,我们现在已经是死人了。” “刘升之……此子的计略越发可怕。” “不战而解令居之围……那些荆州小吏们惹出来的乱子,轻易便被他化解。” 费曜没跟刘升之打过,自然不知此子的战术。 “真有你说的那么神吗?” “我看护军是太过谨慎了。” “一群羌胡蛮夷组建的军队,能是我大魏将士的对手?” 夏侯霸脸色阴沉,骑马哀叹。 “在汉中我父亲屡次在此子手中吃了大亏。” “皆是因为太过小瞧他,以至于最后连命都丢掉了。” “我倒希望子丹能谨慎些。” 毌丘兴摇头道:“不是曹子丹一个人。” “这一战,我们可都得谨慎些。” “毕竟,打野战,刘升之可从来没输过……哪怕他带的是羌胡蛮夷,可敌将毕竟是刘升之。” “在洮西之战,所有大魏的将军都以为自己赢了,可最后还是输了,此子不能以常理度之。” 魏将们闻言面色凝重,个个倍加慎重,朝着金城县城而去。 而另一边。 北伐军迅速抵达了金城渡。 王平、句扶稍后北定枝阳、允街,收复二县。 旋即大军合流,两万五千兵马,一路朝着金城县进发。 刘云能感觉到,曹真不同于以往他遇到的任何敌人。 此人从不轻视刘云的身份。 一直把他当做心中大敌。 事事谨慎,处处小心。 果断而且睿智,除了因情报不足而犯下了小错之外,其余的战术几乎完全没有缺陷。 “曹真会比曹休、郭淮难缠得多。” 姜维笑道:“义兄越是这么说,我看你就越是成竹在胸。” 刘云笑道:“是,也不是。” “曹子丹自是一时龙凤。” “然,我心在青霄,志在鲲鹏。” “全军效力,荣辱与共。” “将士们,此战,我们要让这宗室第一将看一看,他们大魏瞧不起的羌胡蛮夷,将会把魏兵打的丢盔卸甲!” “不要俘虏,不要怜悯。” “让每一个入侵河湟的魏兵,尸首无存!” 刘云站在黄河边,浊浪击空。 全军收到鼓舞,士气振奋。 声声杀字滔天。 征蜀、讨魏,汉魏双方最顶尖的两大护军。 开始决战!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二百二十三章 天下英雄谁敌手?曹刘! 战争的形式总是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改变。 小冰河期的温度本就很低,加之七月流火过后,凉州地区的气温越发极端。 酷热渐消,温差又大,大雾天气会越来越多。 到了八月中旬的末尾,甚至出现了罕见的大冰雹。 汉魏两军将士在行军途中都没少挨砸。 装备精良的精兵们还有兜鍪可以抵消冲击。 对那些装备较差,只穿着一副两当铠,或者护胸皮甲的兵士来说。 那就是个灾难了。 寻常士兵的头部保护,包括但不限、额头戴一条赤色或黑色的平介帻,头顶再加一件皮弁或者皮冠。 魏军的装备基本上能达到这个水平。 但对于半年内就扩军数倍的北伐军而言,装备根本达不到正常标准。 主要原因是,蜀汉兵工厂在蜀中,冶炼中心在犍为郡…… 主要装备得供给刘备兵团的大规模作战。 像刘云带的这种羌胡混编的队伍,本身就属于偏师,运输粮秣武器的距离又是刘备军团的两倍。 于是乎,武器问题只能交给刘升之自己解决了。 遗憾的是,河湟、河西都没有兵工厂…… 想临时打造一個完整的工业部门,那简直是在开玩笑。 这样,北伐军的武器大部分只能靠缴获补给。 粮秣问题自有苏则、郭宪负责。 用劣等装备打河西的叛军和羌胡,游刃有余。 但对付装备较好的魏军,就得费很大劲了。 一汉当五胡,其实靠的就是汉军那远超胡人部落技术水平的精良装备。 虽说北伐军装备差点。 但士气可不差。 只要刘升之所在的地方,羌胡们都军心振奋。 王平顶着冰雹策马来报:“护军,苏公带着河湟诸军已与我军合流。” “如今兵马已到三万。” 刘云勒住马缰,站在山坡上,俯瞰着脚下的行军长龙。 “金城渡在乌亭逆水(浪庄河)、湟水和大河(黄河)的交界处。” “此处渡口众多,乃是兵家必争之地。” “我料曹真必会在此设防,待我军渡河半渡而击。” 姜维思索道:“渡口应该不止一条,我军能选择的渡津很多。” 刘云点了点头。 金城渡是个泛称,指的是今天西固区境内的黄河上众多渡口的总称。它涵盖了从河湟进入金城盆地的各个渡口,组成了一个规模庞大的渡口群。 在汉代比较著名的就有三个。 青石津:是汉武帝在河西战役期间开通的,北岸为八盘山,南岸为青石山,黄河在两山组成的峡谷之中通行,故而称此峡为青石峡,渡口称青石津。 新津渡:在兰州市河口,是浪庄河与黄河交汇的关键渡口。西汉武帝元狩二年,霍去病率军西征河西,数次在此济师。 金城渡:汉代以来最重要的渡口。从关陇通往河西,主要从此渡河,不过此地就在金城县的辖区不远处,必然是魏军重点防范对象。 那么问题就来了。 金城盆地,正如其名,是个四面环山,中间被黄河冲刷出来的地形。 整个县城周遭的平地成葫芦形——(∞这样的) 葫芦的两头分别是狭窄的岸门和榆中县的葵园峡。 那可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天险。 汉武帝雄才大略,他在河西设置的每一座城市都有着重要的军事意义。 军队只要守在城中,外部的敌人就根本打不进来…… 也就是说,曹真虽然主动撤离了浪庄河。 可他把自己的军队撤退到了绝对安全,绝对封闭的环境中。 唯一能威胁到魏军的金城渡就在魏军的眼皮子底下,你还根本渡不过来。 众将士都犯了愁。 庞德指向舆图,分析道。 “若是渡过乌亭逆水,走北岸去金城渡,魏军把我们卡死在这,照样过不了河。” “若要走青石津,和新津渡,则必定要面临岸门峡口这道天险。” “曹真在青石津和新津渡不设防,就是为了引诱我军从此处渡河。” “然后好把我军堵在岸门峡口。” 姜维眸光一闪。 “不愧是逆魏宗室第一将。” “他能顶着压力,直接不要两座城,去选择别的战场,光是这一点,就不是曹休比得了的。” 战前的部署和计划,往往能决定一场战役的胜负。 从这一点上看,曹真比以往刘升之面对的所有魏国军官做的都要好。 在两军正式交锋前。 曹真方面被羌人骗了,不知道丝路南道的情况。 刘云这边,荆州小吏犯了错,丢了四座城。 双方对战场突如其来的形势变化都没料到。 但是很快都做出了调整。 曹真为防全军被截为两段,迅速收缩战线,退回金城、榆中防守。 汉军不战而定两县,减少了围城时间,搬回了部分劣势。 于是乎,战争又拉回了平局,胜负注定将在金城盆地间开展。 “曹真把魏军部署成了个铁王八。” “金城、榆中在魏军手中,道路只此一条,我们断不了他们的后路。” “曹真是铁了心了要一直拖着,让我军无法去增援陇右,我进他就退,我退他就打。” 句扶恼火道:“他可真是个狐狸啊。” “护军,那我们怎么整?” 刘云在渡口旁思索了一阵。 “曹真想拦我,我却未必顺他的意思。” “苏公、你带五千兵马,大作旗鼓,南下河关,走临津渡,佯装进入陇西。” 苏则拍手叫绝:“对啊,老夫怎么没有想到,不能从金城郡进入汉阳。还能从河关渡河,去陇西啊。” 这条路,就是北伐军从陇西进入河湟时走的老路。 实际上,众人方才都陷入曹真布下的思维陷阱了,但刘云很快跳了出来。 善用兵者,致人而不致于人。 刘云提醒道:“只是佯装而已。” “曹真的目的是拦住我军。” “而我军在解决曹真兵团之前,也不可能倾巢而出。” “防备在河湟的兵力少了,他又会渡过大河,席卷而来,断我粮道。” “防备的兵力多了,支援陇右的兵力就不足。” 刘云深吸了一口气:“我之前让曹真做选择,他现在也让我做选择。” “我军要么被拖在金城郡,要么只能带一半兵力去陇西。” “可我偏偏不顺他意,我就是要佯装南下,逼他出来打野战。” 姜维担忧道:“曹真会上当吗?” “他不会……但曹真麾下的部将,可没有那么多耐心。更何况,曹真的头上还有曹操压着呢。” 刘云很清楚魏军的将领都是什么人。 能沉住气的没有几个。 当这些压力都抗在曹真的头上,他总有支撑不住的时候。 一旦魏军忍不住,要去扫略河湟,断北伐军粮秣。 曹真辛辛苦苦布置的这一切,就将化为乌有。 …… 金城县,金城渡口。 身骑黑马的曹真连日巡逻。 “把渡口都监视好。” “从岸门到临津渡,每三里设置一处烽火。” “一旦敌军渡河,夏侯仲权,你便带着隐藏在林中的各部兵马伏杀而出,击败刘升之只在当下。” 夏侯霸骑马来到了曹真身边。 “可万一刘升之不走金城渡呢?他不会傻到在我军眼皮子底下渡河的。” 曹真面容冰冷道。 “若敌军从青石津或者新津渡渡河,毌丘兴便在岸门设伏。” “他们照样过不来。” 众人心下叹服,皆曰:“曹子丹不愧是魏王看中的宗亲,果然了得。” 唯有成公英与众不同,面露担忧。 “子丹啊。” “莪军退守金城、榆中两县,虽则避免了覆灭。” “可也失去了对战刘升之的战略主动权。” “他们打不过来,我们也打不过去。” “刘升之并非易于之辈,他绝不会强行渡河来枉杀将士。” “我若是他,当留下兵马驻守新津渡和青石津。” “带半数兵力,南下走临津渡,入陇西。” “如此,又该如何应对?” 此话一出,众人陷入了沉默。 事实上,先前由于曹真得到了校事府和当地羌人的错误情报,误以为刘升之会从乌鞘岭南下。 所以他的进攻重心都在浪庄河谷的各城。 对于允吾县和浩亹县的进攻并不强烈。 这也就意味着,当刘升之从南道神兵天降之后,魏军整个部署就完全没用了。 允吾、浩亹县没控制住,魏军就堵不住北伐军南下。 事实上,曹真也就两万人,根本不具备短期之内横扫整个金城的能力。 他要么防范北伐军走浪庄河谷南下,要么防范北伐军走浩亹县南下。 可情报告诉他,丝路南道已经不能走了,所以曹真选择去浪庄河谷进攻令居塞。 事实证明,刘升之赌对了。 曹真的网堵不严实,北伐军就多了一条选择。 “现在我军堵在金城、榆中,就是为了防范刘升之从金城郡背后进攻汉阳,以免张郃被刘备方两面夹击。” “这么做大魏的战略目的能达到,可若是刘升之不要金城县和榆中县呢?” “他当真狠下心,南下走临津渡去进攻陇西郡的残兵,襄武城中的游楚可是挡不住的。” 成公英再三劝诫道:“护军,你北上时抽调了南安、陇西的守军,现在游楚手中就两千人,堪堪守城而已。” “襄武守军对付马超麾下没有攻城器械的羌人尚显吃力,再加一个刘升之,游楚根本挡不住。” “一旦襄武丢了,蜀人顺着渭水南下,横扫南安、威逼汉阳,我军大势去矣。” 曹真心下一震。 诚如成公英所说,若刘升之真的敢只带半数兵马,那陇西郡的局势将万分不妙。 纵然曹真可以趁着刘升之不在,去打击河湟,互相换家。 可曹真打的是河湟守军,最多灭掉一队偏师。 但刘升之南下,打的可是张郃的关中主力。 怎么想都不划算。 尽管曹真也可以派兵南下支援。 可派的人少了,不顶用。 派的人多了,万一刘升之用个障眼法,就是想调虎离山,好趁机拿下金城、榆中怎么办? 二人虽然还没见面,但心里的博弈已经开始了。 曹真面色凝重:“派出哨骑,去查探情况。” “另外,把那几个倒戈的荆州人带过来。” 夏侯霸拱手道:“唯。” 不多时,荆州小吏们纷纷来到曹真营中。 “为什么背叛?” 小吏们惶恐道:“先前中了将军的计策,丢了葵园峡,以至四城拱手让人。” “刘升之归来之后,大行屠刀,将两个县令枭首示众,还扬言要杀尽荆州吏。” “那两个县令没能跑脱,倒是我等趁夜脱逃,这才来到夏侯将军的麾下。” “曹将军,刘升之要杀我们,我们已经无路可走,还请将军收留。” “只要将军不嫌弃,我们愿为大魏效死!” 曹真看了一眼夏侯霸:“他们说的是真的吗?” 夏侯霸点了点头:“据溃兵说,这几个荆州人的确开城而逃了,我派去围困允吾城的部队本来都要得手,结果被刘升之杀回来击溃了。” 曹真的双手相互摩挲,他抬起目光看向这几个小吏。 果真是个个尖嘴猴腮,一头反骨。 “那你们知晓蜀人接下来的计划吗?” 领头的小吏献媚道。 “回将军,知道的不多。” “早先听蒋琬说,刘升之南下过后便要击退将军。” “如果将军待在金城不走,刘升之便会带主力南下临津渡。” 支援岌岌可危的刘备军团,的确是北伐军目前的要务。 曹真耗得起,刘云耗不起。 这几个小吏前几句说的全都是实话。 他对此不做怀疑,但是刘云是不是真的南下了,这就是个未知数了。 曹真现在很是忧虑。 因为曹操给他的任务是阻止刘云和刘备会合。 如今,曹真军团虽然阻挡住了一部分北伐军的兵力,可最关键的刘升之如果南下,那魏国方面的目的还是没达到。 曹操怕的其实不是北伐军的三万野战羌胡兵。 怕的是刘升之本人。 那些羌胡实际上,一直没被曹操放在眼里过。 “护军,不能放刘升之走!” 费曜焦急地上前道:“咱们这就去袭扰允吾城。” “刘升之听到我军去断他的后路,必然会回师与我军野战。” “自时,我军再撤回金城县也不迟。” 曹真摇头道。 “别着急,再等两天,看看情报,这些荆州人的话未必可信。” 两日内。 越来越多的北伐军开始南下河关。 不止是苏则所部,连西平郡的郭宪都出兵了。 整整八千人马陆续南下河关。 原本留守在整个河湟的兵力,都被刘升之调空了。 收到这个消息后,魏军的哨骑几乎可以断定,刘升之的确南下了。 “护军,哨骑回来了。” 曹真眼神一震。 “说!” “回禀护军,两日前蜀人的部队来到了新津渡。” “但是短暂停留过后,刘升之便整合各部,一路南下。” “看样子,真是去了河关县,走临津渡了。” 几个小吏见此,又补充道。 “刘升之北上河湟的时候,走的便是临津渡。” “而且,他麾下的大将蛾遮塞,之前便是占据河关的羌王,走这条路是最安全的。” 得到了这个有效的信息过后。 魏军众将士皆是上前求战。 “护军,蜀人已经先走了两天,不能再拖了。” “襄武岌岌可危,要么回兵陇右,要么去打河湟。” “若是什么都不做,一旦张郃战败,魏王将会追究我等不战之责啊。” 是的,你曹真是宗亲大将,曹操不可能重罚你。 但是我们这些小卡拉米,出了事儿可都是被拿出来背锅的存在。 即便去允吾城有风险,对于多数将领来说,这也是两害取其轻。 夏侯霸分析道:“刘升之用兵素来诡诈,子丹谨慎一些也实属常情。” “若是护军担心,我夏侯霸愿为先锋,从新津渡直取允吾。” 战机在前,曹真心中犹豫。 反复思量。 “不行,仲权性情鲁莽,不可为先锋。” “军师,你素来稳重,由你带兵渡河。” 成公英闻言苦笑。 说得这么好听,不就是想让降将打先锋吗? “喏!” 诸将听闻此言,纷纷笑出声来。 “军师,该曰:唯!” 成公英冷笑一声,他这陇右军的军师,何曾被人看得起过的。 夏侯渊、曹休把他跟阎行当耗材。 你曹真来了,还把这些韩遂的旧部当耗材。 行啊,反正横竖都是一死,那就去呗。 反正我们这些关西人,都不被你们曹家当人看。 何必再给你好脸色。 成公英面色恼怒,拂袖而去。 曹真无奈一叹,身在曹家之中,有些规矩和制度虽然有缺陷,却是不能变的。 曹家的制度本身就是畸形的,但除此之外,也找不到更好的制度去替代。 士族看不起阉宦出身,为了融进士族圈儿,曹家只能用他们。 但曹操也不能专用,因为曹家学王莽篡汉的过程历历在目。 这不是什么金科玉律,是个大族都能复制。 自此后,哪家士族谁不想当曹操第二啊? 为了压制士族,只能用宗亲。 再用降将、寒门、士族互相监视,互相攀咬,咬的越狠越好,越不团结,曹家的统治越稳定。 于是乎,就连五子良将都没一个看得起彼此的。 没有宗亲大将督军,手底下的将军都是杂号,谁也不听指挥。 在合肥,你张辽假节又如何? 我李典不假节,也照样能不听你的。 我只听夏侯惇的,他不假节,一个杂号照样统帅全军,你能咋样? 给你个假节,给你当征东将军,你张辽当真有胆杀我李典、杀我乐进? 权力从来不来自制度。 而来自于缔造这个制度的人。 曹家的宗亲制度,和降将打先锋、断后的规矩,保证了宗亲对底层军官和士族军官的全面控制。 但这种控制是极不稳定的。 一旦宗亲的能人凋零之后,接下来,就是曹家的末日。 历史中,随着曹家最后一代宗亲名将曹真的去世。 士族集团很快就推翻了曹家的天下。 此时的曹真并不知道几十年之后的事情。 但他望向河湟,眼中充满忧虑。 “刘升之听闻我军渡河攻打允吾城,必会回师反击。” “自时,仲权带本部兵马,待其回兵,从青石津渡河,视情况,与成公英首尾夹击。” “如果成公英拦住了敌军,你便出兵。” “拦不住,你便撤兵。” 夏侯霸憋了一股子暗火。 “子丹,用得着这么做吗?” 曹真摇头道。 “仲权,你想想看,你的父亲为什么既依赖张郃,也防备张郃。” “成公英有能力,但他毕竟是降将。” “降过的,在大魏只能是耗材。” 众人皆是陷入了沉默。 不多时,曹真策马出营。 “刘升之是个大敌,战场变幻莫测,我也不能保证自己的判断就是对的。” “但如果我判断错了,也不能让仲权你去送死。” “走吧,全军出发。” “战役,开始了。”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二百二十四章 完全碾压!战术全胜!摧枯拉朽,无人能挡! 未央宫内。 董昭、程昱、蒋济三大谋士齐齐立于殿上。 遥远的汉阳郡,卤城之内。 法正、黄权两大顶尖参谋亦是定睛看向沙盘。 曹刘两家的谋士,仿佛隔着时空都在对决。 曹操坐在胡床上,手指耷拉着打着节拍。 汉魏的全面战争持续到八月下旬了。 这不是个什么好兆头。 距离刘升之从阴平出兵翻越羌中剑指洮西,已经过去了整整八个月。 刘备五月出兵抢割小麦,也已经过去了整整四個月。 四个月里,陇右局势一团乱麻。 张郃、徐晃、曹真、曹彰军团轮流对刘备军团展开猛攻。 在战争持续到河右阶段为主过后,刘备就已经按照法正的计略,坚壁高垒,虚耗魏军锐气。 可饶是如此,在陇右的魏军数量仍然远远超过刘备兵团。 在长安,曹操手中可还捏着一支预备军没动呢。 他生怕再度遇到汉川之战进退无路的局面。 魏王本人干脆就不去陇右战场,直接让部下们按照自己的战略去打。 如此一来,雍州有强兵镇压,作不了乱,曹操还能随时支援陇右,进行决战。 可在这决战的关键时候。 他刘备突然换了打法。 知道你曹家人多,干脆不跟你换血了。 理由很简单。 战争从来不是游戏。 以血战强行吃下对方的野战兵团从来都是下下策。 刘备方本就国力弱小,就算勉强打赢,可曹操若是再发动一场战争,刘备方就完全没法接招了。 历史上,打完汉川之战,刘备血条直接空了。 这也就间接导致了襄樊战役期间,关羽缺乏援兵,孤掌难鸣。 在兵力完全处于劣势的情况下,刘备选择了保守打法。 现在头疼的就是曹操了。 在战略上取得全盘优势是需要付出巨大的战争成本的。 不仅是战兵要花钱,魏国的后勤人员、征发的徭役、徒隶、河渠兵、邮驿兵都是要吃粮食的。 刘备拖个几个月,魏国的战争成本就是刘备方的好几倍。 这流的都是曹家的血。 曹家内部的士族集团们可是不出力气的,关东士族的田庄、奴仆根本不会受到战争的负面影响。 你曹家衰弱了,就意味着士族的力量可就慢慢崛起了。 虽然按照时间尺度来看,士族崛起的速度没那么快。 但是,曹家只要一直在放血,总有一天有曹家宗亲压不住的时候。 这也是曹操最头疼的问题。 对内要压制士族,对外要对抗孙刘。 关键是,儿子们还不争气,内斗不停…… “啧……” “曹子丹那边情况如何?” 程昱拱手道。 “魏王,刘升之没走令居塞。” “他从浩亹县南下了。” “我猜,现在曹子丹和刘升之都在寻找对方破绽呢。” 曹操对刘升之的举动已经麻木了。 “不管怎么拦,这小子总能打出奇招。” “孤,并不奢望曹子丹能压制住他。” “能拖住两个月就行。” 两个月? 三位谋士你看我,我看你。 心道是:只怕没那么容易。 刘升之的兵力,可要比曹子丹还多啊。 …… 汉阳郡。 卤城。 “主公。” “今日,孔明来信,听闻升之攻克河西,他特地令庖厨送来鹿、羊两百只。” “尝尝这羊羹,配上这上好的盐卤,自是一番滋味啊。” 法正端着食案来到刘备面前。 刘备却也没啥心思。 他吃着羊羹,味同嚼蜡。 黄权不解道:“主公,前线粮秣紧缺,难得吃上肉,你怎么不肯吃啊?” 刘备放下竹筷,一心望着西面。 “早听闻升之已经到浩亹县,可怎么还不归来?” “唉,急死备也。” 谋士们相视一笑。 “原来是主公思念升之了。” “主公无忧。” “那曹贼听闻升之南下,早已令曹子丹从勇士县北上前去阻击。” “但曹子丹兵力不足,将略不够,不会是升之对手。” 衣食不安的刘备听闻这等消息,满脸错愕。 “哦?曹子丹北攻榆中、金城,是欲断其后路,的确难为啊。” “就是不知,升之能否应付得了啊。” 这般对长子的反复念叨,拳拳之情,倒不像是刘备本人了。 法正自是不知这二人关系,只摊开舆图,为刘备解释疑虑。 “马有优劣之分,将有良庸之别。” “主公无忧,升之其人,我等所知也。” “其才高八斗,略不世出。曹子丹虽是一时良将,然与升之相比,技穷耳。” “我料想九月之前,升之必定能与主公会合。” 法正在舆图上圈圈点点。 与此同时,魏国方面的程昱亦是把战场定向了舆图中的同一处。 二人对着各自的主君开口道。 “胜负,将决于新津渡!” …… 金城郡、新津渡。 魏军重整序列。 漫天冰雹之下。 成公英带着野战军开始梯次渡河。 汉代的军团,以二进制或者五进制为主。 军以下的单位是校,或被称作营。 忽略部分校级单位的战斗减员,或者精锐编队的人数加强以外。 一校,大抵平均在千人上下。 两校或者五校组成一军。 成公英的这支野战军和魏军名将张郃的野战军人数相同,都是五千人。 自汉阳北上,曹真军团拥众两万,其间所战皆克。 轻易拿下四县后,损失的兵员以降兵补充,仍在两万左右。 直到允吾城下的魏军被汉军奇袭,这才将兵员减少到一万九千。 其中八千人被曹真安排留守金城渡和县城。 夏侯霸带着四千人去青石津,准备断后。 至于费曜的野战军,人数就是常规的两千人。 居于夏侯霸和成公英的两军之间接应。 但他们没想到的是。 北伐军主力其实并没有走,他们玩了个障眼法。 整整两万五千大军,早已埋伏在群山峻岭之间,张好了口袋。 只等候魏军渡河。 刘云站在高高的山岭上,环顾着脚下的战场。 漫天的冰雹,砸的他的兜鍪传来叮铃哐啷的声音。 戴着毡帽的马云禄可就惨了。 那玩意儿太软,没一会儿这少女就被砸的满头是包。 刘云笑着从军械车中拿出了一件铁胄套在了少女的头上,这才缓解了不少。 不多时,句扶来报:“护军,成公英所部渡河了!” 一切都在刘云的掌控之中。 “我跟曹真玩了这么多天猫抓耗子。” “他总算忍不住了。” “传令,由伯约带一军奇袭金城渡。” “令明的野战军,从浪庄河谷杀出来。” “王平带两千人,守住青石峡口,阻止魏军增援。” 姜维、庞德带的可都是五千人的整编军。 刘云在本土作战,手中可用的兵员要比曹真多得多。 刘升之去河西之时,前后就只带了三万人北上,回浩亹县时带了两万五。 河湟一万守军在葵园峡之战被曹真击杀了两千人。 余下八千人又被苏则、郭宪以疑兵之计带去河关。 也就是说,刘升之手中还捏着两万五千人。 整整二十五校。 即便如此,刘云仍然要比曹真多出六千人的预备军。 这六千人将会决定战局的胜败! “成公英是陇右军的军师!” “全军,围杀此贼!” “杀啊啊!!!” 刚刚渡过新津渡的成公英兵团,立足未稳。 显然,他们的渡河过程太过顺利了。 只击溃了一支几百人的守军,大军便安然过河。 部将们看着望风而逃的敌兵大笑道。 “军师,敌兵都跑了。” “这些羌胡果然胆小如鼠,一见我军便丢盔卸甲。” “不,不对劲……”成公英一开始还以为,刘升之把河湟的主力全都调走了。 可仔细一想,刘升之应该不会大意到,让河湟的防守如此稀薄。 他为了救刘备,难道能狠得下心把大半年的战果全不要了? 成公英眼神闪躲,突然警觉起来。 “前军原地待命,立刻派出使者渡河回去请求增援。” 还不等魏军军官们领会其意。 却只听,黄河咆哮,大地颤抖。 不远处。 三面骑兵奔驰而来。 成公英心下大震,放眼望去。 从浪庄河谷、允吾城、以及南面的青石津方向杀来得汉军,个个山呼海啸。 果然中伏兵了! “是羌人的骑兵来了!” “列阵!!!” “快!” 丝毫来不及犹豫。 刚渡河的魏军将士呼吸急促,立刻列阵四方。 盾牌手护卫在前,矛林摆开。 弓弩在后。 原本那群瞧不起羌胡的魏军先锋,在遭遇到羌人骑兵的突然袭击后,顿时吓得狼狈回阵。 跑的稍慢者,皆是被羌人从后追上,一矛刺穿。 “放箭!” 呼呼呼! 风声卷着魏军的箭雨声呼啸而出。 满天的冰雹砸下,降低了箭矢的命中率。 饶是如此,仍有不少羌胡骑兵中箭落马。 他们只是进攻的前兆。 当匈奴屠各的弓骑兵靠近了魏军阵线之后,并不莽撞冲阵。 反而用起了匈奴最常用的回环齐射战术。 马上的骑手们形成回环状的阵型,反复开弓驰射。 一轮轮箭雨的压制下,成公英兵团的步兵在正面陆续遭到骑兵射杀。 “啊啊……” 一支箭矢擦过了成公英的脸颊,他伸出手来擦拭了脸上的鲜血,忧心忡忡的看向远方。 “是射雕手。” “来者是匈奴屠各!” “没想到,刘升之真的把八种西羌、匈奴屠各、湟中义从全都收归己用了!” “此战,真是天要灭我啊。” “阎行啊,阎行,我怕是很快要来见你了。” 成公英拔刀而出。 “骑兵,给我冲垮匈奴人。” “杀!” 一声军号吹响。 魏军中韩遂旧部策马出营。 两家都是凉州骁勇之士。 成公英的兵团之中也有很多羌胡。 在魏军骑兵的反冲击之下,匈奴屠各很快退出战场。 蛾遮塞提醒道:“护军,成公英的骑兵部队和我军的来源一样。” “若要吃掉他的军队,得先打垮这些叛军骑兵。” 刘云点了点头。 “凉州的健儿,配着凉州的好马,可惜他们成了曹家的奴才。” “蛾遮塞、唐蹏带着你们的骑兵,剿灭敌军!” 剩下的两大西羌豪帅不服道。 “护军,我们之前在沨中一直跟魏军打游击,没机会上阵杀他们,这一次让我们也上阵。” 刘云拔剑出鞘,笑道: “好,迷当、柯吾,带步兵出击,一个时辰内,给我压垮成公英!” 西羌豪帅们高呼而出。 瞬间整个战场如山崩地裂,黄河动摇。 刘云军团的一万两千人直接压到战场上。 北面,立义将军庞德的五千部曲从浪庄河谷顺流而下。 南面,句扶带着一千骑兵侧击成公英的军阵。 三面合围,被堵在河对岸的成公英无路可逃。 他的五千人要面对的是一万八千大军! 人潮翻涌而来。 这只军队,活不了了! “成公英,看我取你首级!” “杀!” 汉军的羌胡步兵个个手持板楯,顶着箭雨朝着魏军的阵线厮杀而去。 这群被魏军瞧不起的河湟羌胡,寸寸撕裂魏军的阵线。 血肉模糊的战场上,刀戟所过,横尸一片。 …… 另一边,战鼓动地响。 整个金城县沿岸的黄河水都在震动。 彼时,还在青石津的夏侯霸刚要渡河。 却见河对岸的王平已带两千人死守渡口。 还不等夏侯霸渡河,王平甚至开始抢渡。 两边在皮筏和渡船上爆发了弩战。 弓矢如风,未曾设防者,皆是殒命河中。 “是那个米贼?” “怎么会???” 夏侯霸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难道刘升之没去临津渡。” “遭了……” 此时此刻,在笨的人也看得出来,这是刘升之的诱敌之计。 汉军的确是南下了。 但是南下的那一支,是苏则、郭宪和西海属国的郡兵。 刘升之的主力在新津渡等着呢! “成公英……完了,完了!” 夏侯霸已经无心管这边的作战了。 如果成公英在河对岸被全歼。 新津渡将被汉军占据。 他这个远在青石津的魏军偏师,将会被汉军切割,别说去前后夹击了,就是跑都没地方跑! “快,去通知曹子丹增援!” “快啊!” 鸿翎急使快马飞奔,一路穿越两个渡口的魏军防线。 直达金城县。 “报!征蜀护军,大事不好。” “军师的兵马刚刚渡河,便遭到了汉军的猛攻!” “敌军的数量,四倍于我,军师守不住了。” 正在和毌丘兴商议军情的曹真双目一睁,登时起身拽住了那使者的衣领。 “你说什么?” “刘升之没走?” 鸿翎急使急促道。 “不仅没走,他的兵团全都埋伏在大山之中。” “南下的那支军队,已经被夏侯将军探明,是苏则和郭宪的疑兵!” “我军中计了!” 啊…… 曹真心下慌乱,不自觉的向后退了两步。 情报!情报!情报! 又是情报出了问题! 在刘云占据的河湟,羌胡都害怕魏军来屠杀,没有人会给魏军带路。 麹演的家族败亡后,也没有人会帮魏军搜集情报。 曹真在这里举步维艰。 内部的将领,还都是急性子。 在众人的催促之下,曹真一个试探,就失掉了先机。 “天啊……” “毌丘兴,我就不该听你们的,哪怕在等十天,我都能再拖他一阵。” “可眼下……大势去矣!” “没人救得了成公英了!我们把他送到了绝境!” 曹真呼吸不能,紧握剑柄,恨不能拔刀击石。 可良久后,他仍是强行压住了心头的怒气,自嘲道。 “唉……罢了,我是统帅,这是我的错。” “他的军队已经没救了。” 毌丘兴无奈的叹了口气。 “刘升之的判断力,何其强也?他怎么就知道我们一定会渡河?” “万一莪们就不走呢?跟他硬拖呢?” 这句话说完,毌丘兴自己都快郁闷了。 毕竟拦住刘升之,是曹真军团的首要目标。 刘备可没给刘升之下死命令,非要来增援。 他的一切行为,都是自己主观决定的。 如何判断是先击败曹真,还是先增援陇右,都是刘升之一个人说了算。 是这些大魏将军们先入为主,陷入了思维陷阱,这才觉得刘升之急于增援陇右。 实际上他的确增援陇右了,苏则和郭宪的八千人已经在路上。 这两万五就是留着吃掉曹真的…… “天啊,成公英是必死无疑了,但是仲权必须撤退。” “再不走,一旦刘升之突破新津渡,仲权也得死!” “护军,让我带人去接应他,说不定运气好点,连成公英也能救回来。” 曹真点头道:“虎豹骑,是我麾下最精锐的兵马。” “这两千骑兵统统交给你。” “无论如何,也要把仲权救回来!” 毌丘兴行色匆匆,只道了声‘唯’。 旋即拨马而去。 帐外,骑兵奔走。 良久之后,头痛万分的曹真才清醒过来。 “那群荆州小吏。” “成也是他们,败也是他们啊!” “这些人定是刘升之故意放过来的!” “杀!给我全部杀光!” 话音方落。 却听部下来报。 “护军,大事不妙。” “那些荆州人跑了……” 曹真心乱如麻,彻底乱了。 他已经能料想到这些人去干嘛了。 “快!” “去金城渡!” …… 三面打击之下。 魏军阵线接连败退。 手忙脚乱的援兵几乎是四面救火。 “金城渡被姜维奇袭!” “王平在青石津渡河!” “成公英被汉军完全包围!” 整个战场上到处羽檄交驰。 带着虎豹骑奔涌而来的毌丘兴刚到新津渡口的魏军大营之时。 却惊奇的发现,衔接夏侯霸、成公英两大军团退路的费曜居然还在吃早饭??? 我踏马!!! 要不是费曜是曹真的副将,毌丘兴恨不得直接一刀砍了他。 “费将军,军师的兵马,在大河以西遭到蜀人攻击了,别吃了你!!!” “快去增援,快去增援啊!!!” 费曜手中的胡饼被毌丘兴一把丢到地上,然后狠狠地踩成了两半。 一脸淡定的费曜表示。 “慌什么慌。” “没看见我在吃饭吗?” “不吃饱饭,怎么打仗???” 一脸心疼的费曜将胡饼捡了起来,拍了拍灰尘,一口咬下。 满嘴食物的军官嗫嚅道:“你想的倒是简单,增援,怎么去增援?” “去送死吗?” “刘升之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成公英活不了。” “与其去救这个关西人,还不如吃饱饭,等着打下一仗!明白不!” 被吼得一脸懵逼的毌丘兴愣了愣,虽然有点歪,但好像还真是这么个理儿…… 毕竟曹真临走前,只说了救夏侯霸,可没说非得救成公英。 见毌丘兴不说话了。 费曜冷哼了一声。 曹真是他多年的老上级,军令是什么意思,费曜一清二楚。 之所以让成公英打先锋,就是曹真害怕渡河会有危险。 他既担心将军们求战不得,心生怨恨,又担心如果自己判断错了,真会让张郃陷入绝境。 如同刘云所说,在众多压力之下,曹真只能被逼着去允吾。 但是他毕竟还能选择去试探局势的人选。 成公英是一个最好的耗材。 死一个降将总好过死自己人。 而之所以曹真让费曜带兵保护他们的后路,原因很简单。 这人带兵也一直有个优点,他对自己很有自知之明,不会冒险。 历史上,每次跟着张郃这样的名将出战,就卯足力气混军功。 等到自己带兵的时候,能有多拖,就有多拖,能走多慢就走多慢,主打一个无功无过! 历史上曹魏黄初二年,河西卢水胡叛乱的时候,曹真总督各线战事。张既带着成公英的偏师一路都打穿武威了。 结果,费曜还带兵慢慢悠悠的在后面走呢……战争快结束了,他都没走到战场。 第二次诸葛北伐也一样,曹真让他带兵单独去收拾围困陈仓的诸葛亮。 费曜心里寻思着,打不过,干脆派王双去解围。 结果么,王双同志当即被杀…… 之后的费曜,就沦落为了被诸葛亮刷战绩,被魏延刷战绩,刷到泯然众人的小角色了。 这是一个从始至终都很清醒的将军。 他知道自己在人才辈出的西线战场只是个打酱油的角色。 干脆就跟着张郃、郭淮、曹真使劲混。 你让我单独带兵我就摆烂。 “从军前,我父亲说了,就算仗打不赢,你小子饭总得吃饱啊!” 费曜将胡饼全部吃完,连指缝间的残渣都没放过。 “瞧着吧,这一仗咱们已经没法赢了。” “守住退路吧,把仲权带回来。” “他可是已故的夏侯将军唯一一个成年的孩子了。” “此人若是死了,魏王非得扒了我们的皮。” 毌丘兴不甘心的望着黄河对岸的战局,恼火道:“那成公英?” “让他死……” 费曜冷冷的抛下这句话,旋即走到营中,用脚踢翻了正在分食得几名魏军。 “起来了。” “吃吃吃,一群猪,就知道吃。” “要打仗了,明白不?” “都给我拿起武器。” 守营魏军们恼火的看着吃饱喝足的长官,无奈的饿着肚子上前线作战。 这世上唯一可信的标准,就是双标。 有些人在战场上也能吃饭,但有些人不能吃。 就像是有些人拼死也要救回来,但另外一些人,看着他死都没事! 诚如费曜所言。 四千援兵就卡在新津渡的对岸。 但没有一个人去增援。 成公英的五千兵马几乎都是韩遂、阎行的旧部。 这些关西人在对岸孤立无援,亦如同在曹魏朝堂上的贾诩一样,水中浮萍,日夜不安。 成公英已经断了三把刀了。 他这个陇右军师,勇力只在阎行之下。 他身负三处刀伤,仍是坚持作战。 魏军五千人打了快整整一个时辰,守了一个时辰。 面对将近四倍的敌人,没有任何增援。 成公英都要绝望了。 他一把将手中刀插入满是血浆的地面,对着一河之隔的友军大骂道。 “人快死完了!” “还不来!” 费曜悠长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快了,快了!” “还请军师再坚持半个时辰!” “我们就在骑马赶来的路上,马上就到!!!” 踏马的! 一群畜生啊! 明明连渡口的船只和皮筏都被撤空了,还在骗人! “你们要关西人流干最后一滴血吗?” 成公英咬牙大怒,重新拾起长矛。 从他身后飞驰而来的骑兵被他一矛刺落马下。 汉军的骑兵太多了,成公英的军队在整个战场中被撕成四分五裂。 大队的骑兵直接撵着魏军的人马,把他们驱赶向黄河边。 上游的滔滔黄河水还没有太过浑浊。 饶是如此,被骑兵挤入河中的魏兵仍是落水的一瞬间就看不到人影了。 噗通…… 噗通…… 成公英的五校兵马,在北伐军的疯狂攻势之下,近乎阵型瓦解。 庞德、蛾遮塞、唐蹏的骑兵大队在被打成马蜂窝一般的魏军阵型中四处乱窜。 骑兵将敌军的部队分割过后。 迷当、柯吾的步兵团第次向前,将魏军的阵地压缩到黄河边上。 他们已经无路可退。 在远处看到了这一好时机的刘升之,即刻骑上骏马,马槊在握。 “凉州健儿!” “给与成公英最后一击!” “踏破敌军!” “冲杀!” 霎那间,汉军的骑兵预备队呼啸杀出。 在成公英震恐的目光中。 一匹黑马高高越过己方的军阵。 马上的骑手如天神下凡。 马槊所指,摧枯拉朽。 霎那间,魏军覆灭……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二百二十五章 丢盔卸甲,魂飞魄散!曹真,你唤醒了一条怒龙! 燎原如血,折戟沉沙。 黄河水滚滚滔滔,尽是数不清的英雄血。 新津渡,古道旁。 飞奔的战马渐歇。 成公英拾起一柄断矛,费力的从尸体堆中爬出,他已浑身是血。 北伐军骑兵的最后一轮冲锋近乎带走了他所有的亲卫。 “太可怕了……” 骑兵的冲击无往不利,一个破碎的军阵根本阻挡不了铁骑洪流。 不消得半炷香的时间,残余的魏军尽数被骑兵踏碎。 刘云骑乘着黑马,扫视战场,尸骸遍野,堆积如山。 北伐军的轻骑兵正在清扫战场,将死未死的魏兵个個被羌胡从后补上一矛。 而那些被砍的断胳膊少腿的魏军往往会自己聚集到一起,互相果结性命。 在乱世,比起沦落得终身残疾,死亡更是一种仁慈。 “护军,太惨烈了……” “这成公英是真能打啊,没有任何援兵,他的部曲,却硬生生抗住了我军一个时辰。” 句扶眼中满是震惊。 在他眼里,比较能打的也就属于沔南渡之战,给他们造成巨大压迫感的五营骁骑。 其次,便是张郃的亲卫。 其余的魏军,虽说战斗意识也很强,但是总归是有些怕死。 可成公英的这支部队完全不一样。 跟那些魏军的打法、战术风格完全不匹配。 以硬打硬,以强打强。 战到全军崩溃,五个校的编制被彻底打没,残余的溃兵方才聚拢一处,被第次追来的北伐军包围。 庞德嘶吼道。 “凉州的勇士们,你们已经用自己的铁血证明了自己的勇敢。” “战斗已经结束,放下武器,投奔刘使君,为时未晚!” 满身是血的残兵们个个眼中已无生意。 为首的校尉大骂了一句。 “去你*的!” “给老子个痛快!” 凉州儿郎啊……真是倔强。 刘云无奈一叹,慢慢合上双眼。 旋即,北伐军弓弩上前。 黑色的弩矢万弩齐发,瞬间淹没了人群…… “这些是韩遂的旧部。” “韩遂死后,他的亲卫大多数跟了成公英和阎行。” “难啃也很正常。” 刘云拨转马头,不想再看。 韩遂虽然是和马腾同期造反的贼兵。 但是他割据关西三十多年,手底下总归是吸纳了一些人才。 刘云对这支军队的灭亡感到了可惜。 “可惜了,这些人若生在大汉鼎盛之时,必将是勇敢的汉家健儿。” “他们若是能为大汉效力,一起对付曹贼,岂不更好?” 句扶摇头道:“没可能了……大多数敌军要么被撵进大河里喂鱼,要么被砍成两半了。” “还剩下……嗯,好像还剩下一个成公英!” “这家伙不比阎行差,一口气砍翻了我八个部下。” 句扶拔刀而出,这就要上前果结了他。 却不料,一把剑拦在了句扶身前。 “我亲自去。” 刘云信步上前。 天上的冰雹已经终止。 初次与曹真军团交锋。 成公英用五千人的性命,为初战划上了休止符。 还不待刘云到成公英的身前,此人已是气喘吁吁的在四面寻找着武器。 可惜周遭尽是断裂的缳首刀,连一把完整的兵械都找不到。 “给你。” 刘云用鸳鸯剑挑翻了句扶腰间的缳首刀。 刀芒一闪,瞬间落在了这男子的面前。 “你要跟我单挑?” 成公英毫不客气的拔出地上的刀柄。 “我知道你颇有膂力。” “阎行就是死在了你的手里。” 刘云严肃的走上前:“阎行虽然是个叛徒,但他最后死的很有骨气。” “你也是个英雄,所有人都背叛了韩遂,独有你一直追随与他。” “你这样的人,忠勇双全,为何要失身于贼?” “失身于贼?”成公英轻抚着缳首刀,眸光一闪。 “谁是贼,我跟韩遂多年,你们说他是贼。” “是的,他是背叛了大汉,割据关西三十年。” “也许对你们来说,他是不折不扣的反贼,但对我成公英而言,他是个十足的英雄。” “只有在韩遂麾下,我才能感觉得到自己这个关西人,活得像个人!” 他笑了,自知必死,却依旧选择了这样结束性命的方式。 自从阎行背叛韩遂后,成公英一直很恨他。 可真到临死之前,他心里想的却还是这个相处了多年的兄弟。 “韩遂死后,没人再把我和阎行当人看。” “夏侯渊利用我们不是打先锋,就是断后、曹休来了依旧如此、换了曹真也一样。” “就因为我成公英活在关西,我天生低人一等,永远洗不脱身上的印记。” “刘升之,你知道我有多羡慕你吗?” “你是个乞儿、当过生口,流浪在关西这么多年,茕茕孑立。” “按理说,你应该是刘备麾下最被瞧不起的那一个。” 成公英苦笑道:“可是,你的运气是真的好。” “刘备不轻视你的出身,把你当做干儿子来养,给你封侯拜将,让你当征北将军、护羌校尉……” 有些话,刘云听听也就罢了。 实际上,刘备不是把他当干儿子养的,是当亲儿子养的…… 进封都乡侯、食邑两千户,这是什么待遇? 毫不夸张的说,整个蜀汉从立国到灭国,有这个待遇的都屈指可数。 在建安年间,将领的食邑还没爆发式增长的年代。 就是曹营那边有这等食邑封赏的都没多少…… 成公英当然会眼红。 “如果阎行他们不背叛,我和韩遂本来打算走羌中投奔刘备的。” “可惜啊……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刘云无奈一叹。 正史中,在关西叛将中,成公英真是个无可挑剔的人物。 智勇双全,忠义两不误。 可惜韩遂死后,跟了曹家一直没啥出头的机会。 阎行被拉去给夏侯渊断后。 卢水胡叛乱时,他成公英就被张既拉去带千人当先锋。 魏国是真没把降将当人看。 生在关西的降将自然又低人一等了。 “刘升之,你在凉州生活了那么多年,知道我们的规矩。” “一刀定胜负。” 刘云看着成公英收刀回鞘,也默默将鸳鸯剑收回鞘中。 要是王平在场,估计又得叨叨刘云这在凉州学得一身游侠气的臭毛病了。 二人摆好架势,低头之间,刘云突然问道。 “成公英,我还有个问题想问你。” “曹真,真的看不出来我布下的口袋吗?” 都要死了,成公英也没必要撒谎。 “实话说来,我之前也以为他没看出来。” “但之后,费曜他们不增援,我才发现自己是多天真。” “曹子丹的心思远比你想象的更深,他冷酷坚韧,果断机警,对自己的亲兵爱护有加,能得兵士之心。” “之所以派我来,是因为我是降将,我的部下都是关西兵,损失了他也不心疼。” “夏侯霸、毌丘兴、费曜的人马完全可以增援,但他们没有这么做,我猜已经是得到了曹真的提前授意。” 这话一出,刘云就更纳闷了。 “你的意思是,曹真是故意让你死?” 成公英已经不想管这么多了。 “曹子丹毕竟太年轻,在陇右没有威望,也没立下足以服众的军功。” “夏侯霸、毌丘兴都不会服他。” “所以在你佯装南下后,莪们担心你会走临津渡,主张追击,以免曹操追责。” “可他明知你不可能南下,仍是要我渡河,就是为了堵住悠悠之口,你若在,他可以保全兵力,然后借着我的死,来证实自己的眼光。” “你若不在,他便可以亲率大军袭扰河湟,断你退路,此人无论是战术还是心术,都远比你看到的更可怕。” “从今往后,陇右军将被他掌控的服服帖帖,夏侯霸、毌丘兴、费曜这些人没人敢不听他的话。” 一个新的统帅,面对派系众多的新军团,不仅需要磨合,还需要建立足够的威信。 这一点在三国时代很常见。 正如周瑜打江陵,程普跟他对着干。 陆逊在夷陵之战时,他也指挥不动人。 曹家将领在前线互相埋雷,互坑也不是一两回了。 在刘升之打赢张郃之前,汉川里的鬼卒也不愿意听他的。 军队里的派系越多,统帅的指挥难度就越大,战略执行的效率就更难提高。 像曹家这样动辄数万人组建的大部队,就更加等级分明了。 夏侯霸是夏侯渊嫡系,也是次子,本来是有资格接任军团统帅的。 毌丘兴是关中军团旧部,从安定太守的位子上调过来的老臣。 成公英是韩遂旧部,曹操亲自任命的陇右军师。 这三个人资历都比他要老。 时常有人顶撞他。 实际上,曹真这一次拿成公英的人头立威,也算是给了其他陇右将领一个警告。 不听我的是吧,那你们自己上。 我不派援军,什么下场你们自己承担。 同时兼具降将、关西人身份的成公英成为了曹真立威的工具。 所以当毌丘兴急着要增援的时候,曹真只说解救夏侯霸,可没人管成公英。 “那你为什么不反?”刘云不解道:“给曹家当狗使唤,很过瘾?” 成公英笑了:“你以为,我后来投奔曹操,苟且偷生是为了什么?” “我是为了这群跟着我的凉州兄弟投降后都能活着,都能吃口饭!都能回家看看他们的爹娘。” “我没得选!” “说实话,看着你一路北上,收服河湟,收服河右,将凉州人团结到一起,我很开心。” “在你之前,除了董卓、韩遂没人做到过,你愿意给凉州人一条活路,这里的健儿,无论是汉人还是羌人,都将甘心为你流血。” 成公英眼神凝滞,说完心里话,只感觉浑身轻松了不少。 “但是,刘备比起曹操,势力相差实在太过悬殊,你就算把凉州人的血榨干,也是打不赢魏国的。” “更何况,魏国的将士不是没有人才,只是曹操定下的制度,决定了多数士兵不敢死,将领不敢和睦。” “在三月开春前,郭淮就曾给邺城上书过,请求陇右军团的士兵轮休,安抚死去的将士,并提出了一系列改革的措施。” “可是,邺城方面全都拒绝了,曹操只是说,‘郭伯济自是一世良才,然而军中事务,今后不必在言’。” 说到这,刘云的心里的确咯噔了一下。 汉川之战好像把郭淮打醒了。 他是第一个意识到魏军制度出了问题,并且想改变的将军。 若是曹操真的开始改变霸道路线,走汉朝王道霸道杂糅的老路,那对于孙刘来说,就真是个灾难了…… 好在…… 争霸天下的这么多年里,曹家积攒了太多的利益纠葛。 维护生人妇、军户、屯田奴、宗亲制度的利益团体可是数不清的。 荀彧曾经带头反对过,但是没用…… 这一套畸形的制度发展成今天这个庞然大物,是曹操一手决定的。 就算再畸形,曹家也必须沿用,否则根基破坏,他就只能等着灭亡。 用了几十年的制度,现在想改? 积重难返…… 魏国现在要么就沿着曹操这套以天下为刍狗,把人力物力剥削到极限的路子,以蛮力荡平天下。 要么,就等着整个魏国境内的所有反对的势力联合起来把曹家反噬殆尽吧。 “对于刘备而言,活着的曹操其实并不可怕,所有的人都被他捏在掌心,每个人都提心吊胆,无法发挥全力。” “但他若是死了,出来一个物尽其用,人尽其才的明君,你们才会看到大魏的将士有多能打。” “到了那一天,凉州人将为你流干身上的血。” “刘升之,你还能让天下英雄尽低头吗?你还能坚持本心,和凉州人和睦共处吗?” 刘云闻言笑了笑,战场到了最后一刻,他紧握腰间鸳鸯剑,和成公英双目对视。 “我当然能,你担心的过多了。” “如今,刘使君假翼荆楚,翻飞凉益,纵横关中,只待一时。” “曹家在变强,刘家也同样!” “我还是那句话!我是吃百家饭长大的。” “纵使曹家卷天下而来,我!带着这群羌胡、蛮夷、流民、生口、破之必矣!” 话音落下的一瞬间,剑芒刀光一闪而过,二人同时发力。 俄顷,胜负已分。 成公英的刀口断裂,狼狈的倒在地上,整个胸口裂开了一道血线。 他的呼吸开始减缓,身体逐渐冰凉。 砰的一声倒在了地上。 不过,他并没有为自己的死亡而感到痛苦,反而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 “好啊!” “好啊……”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但你要记住,凉州人的血也是红色的,我们也有心,我们也有肝,我们也是活生生的人!” “战后,别忘了凉州人为刘备卖过命。” “这是你对所有凉州人的承诺……” …… 呼。 刘云缓缓蹲在成公英的面前,给他合上了双眼。 这个西凉健儿,一生光明磊落,不曾有负于人。 身中八刀仍在死战。 虽然是敌人,但的确难能可贵。 而曹真将己方杂牌兵送出去立威的手段,也着实让刘云感到了悲凉。 一股无名之火在他的胸中乱窜。 就因为成公英当众出头顶撞他,就因为他是降将。 所以打了整整一个时辰,没有任何一人来救他,费曜反而撤去了渡船和皮筏,让他们活活在这里被消耗死。 派系斗争的可悲之处就在这里。 我知道这一仗可能会输,我也知道这一仗不能输。 但是比起自家军队的减员,我更希望看到政权内部的敌人和外部的敌人互相消耗。 “天下攘攘,皆为利来。” “敌我双方在国运之战的关键时候,都出现了派系之争。” 打仗慢慢变成了比烂。 哪边政权烂的更透,哪边就死得更惨。 亦或者说,三国时代的战争,刘孙曹,本身就没有赢家,只有士族豪强是赢家。 曹叡那么精明的人物,打赢了吴蜀,压制了鲜卑,会料到他赢着赢着国家就被司马懿偷了吗? 孙权也没想到过,他一手提拔的陆逊,到头来权势大到了一手遮天,还得是他自己亲手去解决。 躲在幕后的刘禅也阻止不了蜀中豪族日益强盛,到最后出卖国家。 感慨之际,句扶挠头而来。 “护军……你刚砍断的是我的刀。” 刘云无语的瞥了他一眼。 板楯蛮,就是小气…… “战场上这么多,自己赶紧去换一把。” “然后,带着你的人渡过青石津,跟王平会合,追击夏侯霸。” “曹真心思深沉,果断狠辣,这是难得能打击他的机会。” 这一仗,刘云虽然打赢了。 但是仍然觉得恼火得很。 曹家把降将、把关西人不当人的做法,彻底唤醒了睡龙之怒! 只有从底层熬起来的人,才能体会到这种命运被人操控的无力和愤懑! “令明,传令全军渡过新津渡!” “我必要在此,把曹真打的魂飞魄散!” “把曹家的每一个宗亲,全部打烂!”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二百二十六章 曹真破大防!刘升之不当人也,我杀你全家!!! 正午。 骄阳在空。 羽檄交驰。 一匹快马从新津渡抵达战火炽盛的金城渡口。 两军的交兵之声犹在耳畔。 那马上的鸿翎急使却无心观战,立刻翻身下马,哀声道。 “报,护军,渡河的军队全军覆没,军师成公英……” “战死……” 霎那间,魏军军心大震。 “竟不料真的如同护军所担心的那般,蜀人的主力根本没有走。” “护军的判断是正确的。” 一阵哀叹声传遍原野。 曹真面上极为动怒,心中却是平静如水。 他以手抚膺,一口一句:“军师啊……是我曹子丹害了你。” “彼苍者天,歼我良人!” 周遭的魏军迅速上前,扶着这个伪装的快要被气昏的将军。 “护军……护军,此事不怪你,都是我等求战心切。” “害了军师,害了五千将士。” “日后,我等绝不敢违背将军之令!” 曹真仿佛痛的呼吸都在颤抖,可这个敏锐且冷酷的将军实际上内心却没有任何波澜。 他佯装惶恐的起身,指着众人质问道。 “我军新败,军师战死,计将安出?” 营内诸将,皆是不敢搭话。 之前那些讽刺曹真畏蜀如虎的主战派也都蔫了下来。 此战过后,无人再敢质疑曹真的权威。 “敌众我寡,贼寇势大。” “刘升之能多面出击,兵力定在三万人左右。” “我军仅剩一万四千,在打野战的话,别说拖住他了,就是保住性命都难,诸将今后务必要谨遵军令,不可在犯错。” 从新津渡战败撤回金城的将军们也都唉声叹气。 尤其是夏侯霸,内心愧疚万分。 “军师用自己的命换回了我的命。” “我夏侯霸一介匹夫而已,何德何能,值得子丹你派出虎豹骑来救我?” “你当去救出军师啊!” 曹真苦笑道:“如何去救?” “你们坚决求战,我同意了,但我说过,我的判断不一定就是对的。” “渡河的军队被刘升之主力夹击,根本活不了。” “我手上捏着的一万四千人,已经是我最后的根基,决不能再白白送死。” 好可怕的心计。 夏侯霸看着这個年轻的军官,莫名的感到了毛骨悚然。 他的威已经立完。 接下来才是真正的决战。 众将士无不是呼吸紧绷,在曹真说话的时候,已经没人敢打断他。 “看舆图!” “新津渡一败,蜀人的兵马将会尾随着你们进入金城县。” “岸门情况如何?” 夏侯霸跑得很快,并没注意岸门方面的战况。 “我撤退到岸门之时,费曜在断后。” 曹真冷冷一笑,他这位副将是什么样的人,曹真最清楚。 “费曜向来跑得快,我军之中也就郭淮比他更能跑。” “出不了事。” 夏侯霸再度开口道:“可如果,刘升之带着兵马一路杀入岸门,金城县可就完全暴露在敌军的攻击之中。” “决不能丢失这个天险。” “子丹,让我带兵去增援,这一次我一定能将刘升之堵在这里。” “不。”曹真摆了摆手,冷静的像是一只在高空追逐着猎物的苍鹰。 “把刘升之放进来。” 放进来? 夏侯霸人都蒙了。 “曹子丹,你到底在想些什么啊?” “敌军兵力可比我军多。” “兵法云:有险形者,我先居之,必居高阳以待敌。” “西据岸门,北守金城渡,让敌军无法进入我军的控制区,这才是取胜之道。” “你把他们放进来了,万一打不赢,我军就彻底失去了挡住他们的希望了。” 曹真大怒道:“莪知道!但你挡得住吗?金城渡已经被姜维控制住了!” “我正是在以最妥善的方式,想办法和刘升之周旋。” “魏王让我拖住两月,我就是把手头的兵都拼光了,也决不能放他们自由行军!” 夏侯霸被吼得都快懵逼了。 他一把捏住了曹真的双肩,震恐道:“曹子丹,你说什么?金城渡丢了?” “是的……丢了。”曹真无奈的看向北面的渡口。 彼时,姜维的偏师已在倒戈的荆州小吏的帮助下,率部渡河。 等到曹真的亲兵赶至河岸,两军已是厮杀的天昏地暗。 最精锐的虎豹骑被调走后,曹真的野战军只剩下六千人,比起姜维的军队多不了多少。 河对岸的少年将军意气风发,渡河过后迅速展开阵型。 还不待曹真的援兵杀出,千余羌胡轻骑兵驰逐冲阵。 “蜀人已经在金城渡占据了桥头。” “你守得住岸门峡口,却阻挡不了他们从金城渡南下渡河。” “刘升之比我想象的要聪明得多。” “他佯装要走新津渡和青石津,实则是想拿下金城渡,让我进退失据。” “在我兵力四处救火、捉襟见肘的同时,他安排了一支强兵,在内应的帮助下,强行从金城渡渡河。” “现在,被两面夹击的是我们,陷入绝境的也是我们。” “大河已经不再是我们的屏障了,我被刘升之摆了一道啊。” 刘云和曹真都拥有高效率的战场信息转换能力。 能在战况传来的一瞬间,思考好应对的策略。 夏侯霸还没看清这一局究竟是怎么回事,魏军就莫名其妙的陷入了全盘劣势。 但曹真懊恼过后,立刻又开始了布局。 “走吧,这里已经打不了了,换地方!” “我教你怎么打仗。” …… 另一头。 岸门峡口。 两山耸立的谷口间,弯弯黄河流淌。 波涛掀起的水汽近乎能扑打到费曜的脸上。 而他的殿后部队,在确认夏侯霸成功撤退之后,立刻焚烧了新津渡南岸的渡船和营寨。 待到大军撤退到岸门之时,费曜却收到了曹真的撤退命令。 “不得坚守岸门,全军退入榆中。” 这封羽书一到,费曜立刻就懵了。 岸门两岸的平地很窄,周遭都是山岭,一旦遇到伏击,来探路的部队将会遭到惨痛的打击。 “怪哉,护军连如此天险都不要了?” “这地方可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啊,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不待费曜思考。 汉军追击的骑兵已经在不远处掀起扬尘。 他也没有违背军令,即刻带队撤离岸门,头也不回的撤去榆中。 等到句扶的哨骑来到岸门峡口之时,众人皆以为此地定有伏兵,甲士莫敢向前。 唯有刘云简单的观察了地形之后,深深地摇了摇头。 “林间动物安逸,没有鸟兽惊飞。” “曹真定没有在此处设防。” 诚如刘云所言,大军一路畅通无阻,出了岸门峡口,也不见半个魏军。 除了留守河湟的军队以外,一万八千陆续大军抵达金城县下。 姜维的军队甚至已经开始围城。 见刘云到来,姜维快马来报。 “义兄,曹真知晓成公英战败之后,即刻撤出了主力。” “他的军队已经向东退到了榆中县。” 庞德大骂道:“真是个老狐狸啊……他果然要比郭淮难缠得多。” 诸将都感到了莫名的恼火。 不是汉军打不赢曹真,而是这小子自从吃了亏之后,就是不跟你打。 他就硬拖。 战场上,除了胜负以外,还有平手。 两条不相交的平行线是永远不可能成为对局的。退战、避战,是兵家不留下败绩的不二法门。 刘云一心求战,可曹真偏偏不打。 他选择了龟缩战法,只留下了一千人守城。 主力全部撤出金城盆地。 刘云方要围城就要耗费时间。 不围城,掉头走,曹真又来追击。 他就是故意在保持着安全距离,时不时恶心你一下。 你去追,他又跑了。 你一走,他又来。 “真是个狗皮膏药……” 刘升之也被这种无赖的打法感到恶心。 历史上,司马懿就是这么对付诸葛亮的。 就硬生生耗死你。 但这种战术,也并非没有对应的策略。 只要诸葛亮但凡逮到一次机会,就能狠狠地把司马懿按在地上摩擦! 现在北伐军缺的就是这样的时机。 “曹真虽然心术了得,但他毕竟还是年轻,没有多少统帅大军团的经验。” “他能恶心一时,但不可能一直退。” “而我军却可以一直追,直到把他追到无路可退,把他追到曹操下令他不得不战!” 刘云冷冷一笑:“他是拦不住我的。” “苏公已经派了八千援兵沿着临津渡南下,增援平西将军。” “可我这一路,根本就不打算回头走临津渡。” 此言一出,满座震惊。 王平惊讶道:“将军,不走老路回去,你打算又出什么险招?再往前追,可是魏军的腹地啊。” “过了榆中县,就到了汉阳郡的地界,那里驻扎的都是魏军精锐!一旦在此交锋,牵一发而动全身。” “整个陇右都会大乱,刘使君如果没做好准备,我们的战线将会彻底脱节。” 舆图中的战线,已经被拉扯的犬牙差互。 实际上,刘云在金城郡和汉阳的刘备形成了南北呼应。 至于能不能打穿魏军防线,强行将魏军防守最严密的汉阳郡撕出一道口子来,那就不好说了。 “北伐军打的就是腹地,打的就是精锐!” “我向来不怕打仗,就怕敌人不敢打。” 刘云指向舆图,整体脉络连成一线。 “曹真不是想撤吗?我看他能跑到哪去?有本事就一直躲着,把所有的据点都交到我军手中。” “传令,把苏公和郭公调回来坐镇河湟,留下两千人围城。” “我们继续撵着曹真的屁股追。” 王平困惑道:“不去和马将军会合打陇西了?” 刘云摇头道:“战况瞬息万变,那是以前的计划,我军不去和主公会合了,直接从金城郡插到汉阳郡的后方,去捅他张郃的腰子。” “把渭水以北的郡县全部横扫。” “曹真敢拦,我就灭之。” “曹真想跑,我就把整个汉阳的防务打成稀烂!” “把整个陇右搅成一锅粥!” 太激进了…… 或者说这种打法实在太疯狂了! 很需要刘备军团在南面的紧密配合,牵扯住张郃的主力。 若不然不管哪一个环节出了问题,刘云军团面临的就是被整个汉阳的精锐魏军反包围。 这近乎是孤注一掷,强行在魏军心窝子里进行战略迂回。 蒋琬、费祎、郭攸之等人直接被吓傻眼了。 “护军……万万不能啊!就没有你这么打仗的!” “有什么不能!” 庞德精神倍振,似乎每个毛孔都在兴奋地发抖。 “哈哈哈,壮哉刘升之。” “你这天马行空的打法,估计也能让曹真吓一跳吧。” 以激进闻名的姜维也是大笑道。 “若是真的成功了,不仅会吓破曹真的胆,还会把张郃、徐晃、曹彰、甚至远在长安的曹操都给吓得坐卧不安!” “从今往后,曹操梦到我们这支军队,就会睡不着觉!” 没人认为北伐军敢这么做,但越是如此,能达到的战术效果就越好。 一把本来悬在天边的刀子,若是突然从后扎入了魏军的腰子,这造成的压迫将是无可计量的。 刘云做好全盘规划,分析利弊过后,即刻骑上快马。 “我会负责把所有挡道的魏军全部消灭。” “公琰、文伟、粮草的问题交给你们了。” “我的后方也都交给你们,决不能再出现两派人士互相内斗的局面。” “这一次那些荆州小吏立下了功,我且饶他们一命,再有下一次,我定严惩不贷!” 蒋琬、费祎对视一眼,纷纷恭敬行礼。 刘云策马狂奔,剑指榆中,大队骑兵很快消失在地平线上。 马蹄声消散许久,蒋琬才擦了擦头上的汗水。 “文伟……给升之当长史,可真是辛苦啊……” 费祎宽和的笑道:“你当初在什邡县帮他收拾残局的时候,难道就没有察觉到这一点?” 蒋琬抚须笑道:“说的也是。” “无拘无束,任性自然,旷达无畏,这才是刘升之嘛。” 从后走来的董允和郭攸之缓步上前,二人纷纷负手而立。 “演长,你是升之的师兄,依你看,他和曹真斗到最后,到底谁能赢?” 郭攸之闻言,撇嘴一笑。 “呵呵,我没有任何轻蔑魏国军官的意思。” “他们的确很强,但我说句实话。” “曹真虽然有些本事,将来也必将是一方良将。” “可他面对的,毕竟是刘升之。” “云间之龙,蛰伏多年,一旦御龙在天,天下群英,无能挡者……” 蒋琬、费祎、董允,蜀汉三相,闻言皆是目光唏嘘。 齐齐看向那个光芒万丈的年轻人,内心有种说不出的羡慕。 “年纪轻轻,卷兵扫北,纵横八荒。” “大丈夫,当如是也。” …… 八月下旬,曹真首败过后,不敢轻易接战,一路龟缩。 汉兵踏破金城盆地,直指榆中县。 榆中,是金城郡最东面的一座县城,黄河在此冲刷出了一个小型盆地。 在陇右高原崎岖的地形中,唯有这样的地形适合大兵团会战。 其余的高山峻岭,不仅难走,而且人烟稀少,没有补给。 以抢掠弥补军队所需的魏军,很快席卷了榆中各个村聚。 他们把所有能抢到的粮食全都带走。 男女则强行被压入军中,帮忙运粮。 “快些,都快些!” “蜀人要追上来了。” 费曜做这些事儿,可谓是得心应手。 不到半天的功夫就被他搜刮干净,他恨不得连地上的草根都给拔走。 堪称是当代费扒皮了…… 沿途运输的补给车旁,几个小卒偷了只鸡,果断的藏在怀中,掉头就跑。 这一幕也没逃过费曜的眼睛。 “站住,手里抓的啥?” 那几个小卒心慌意乱,不敢说话。 其中一个稍稍机灵的,从怀中拿出了一块胡饼。 “将军……想沾点荤腥,也好孝敬孝敬您不是。” 费曜眼睛一斜:“本将军是那样的人吗?” 旋即一把便将胡饼夺了过来,塞进嘴里,狼吞虎咽起来。 “记住了,没有下次。” “还有,待会分一半给本将军。” 特么的! 这费扒皮是真的黑心啊。 几个魏兵一阵咒骂。 旋即脱离了队伍,躲在一旁的矮林中乐呵呵的生火杀鸡。 过了些时辰,光溜溜的肥鸡已被烤的油光四溢。 这些人丝毫没有注意到,他们已经脱离了队伍。 “熟了,熟了,快快快,真香啊。” “先给老子来一口。” “想得美,老子偷得鸡,还差点被发现呢!” 魏兵们争抢不断,险些扭打起来。 正待此时,一只细手忽然从他们背后夺走了烧鸡。 “东西呢?没了。” 众人回头一看。 那穿着羌服的少女咬着肉香四溢的食物,像是看傻子一样把他们盯得紧紧地。 “羌女???” 马云禄眯眼笑道:“对头!等死吧!” 魏兵心下大震,忙呼道:“跑也!” “哪跑?”庞德在前,将魏兵一脚踹翻。 汉军刀戟交击之下,在场魏兵悉数被拿下。 “护军让我抓几个舌头,我正愁没地方抓呢。” “你们倒是送上门来了。” 庞德拎起其中领头的伍长,揪到了刘云面前。 “护军,魏军的行军路线一直很缜密,沿途曹真也不准明火造饭。” “要不是这几个混账在这生火,我还真抓不到人。” 刘云点了点头。 “你们是谁的部下?” 几个魏兵眼见已经无路可走,只得伏地求饶。 “回将军,我们是费曜的部下。” “负责清理村聚,掩护大军后撤的。” “清理村聚……好一个清理法。你们把能吃的都抢光了,能杀得都杀完了。”刘云冷笑道:“曹真退到了哪了?” 魏兵们支支吾吾的说道。 “好像是在……榆中城。” 刘云怒道:“拖下去砍了。” “别别别……将军饶命,我们说真话。” 魏兵叩首再三,开口道:“曹真已经去了葵园峡。” 葵园峡…… 果然曹真还是要在这个地方进行阻击。 此地乃是黄河天险,位于榆中城东面,当初要不是那几个县令争权夺利,曹真根本进不来。 历史上周慎、孙坚也曾经率领汉军在榆中县与韩遂、边章率领的叛军大战。 当时,孙坚为上司周慎献计,在葵园峡截断叛军粮道,谁知周慎没采纳。 反倒是韩遂、边章看到葵园峡的地利,断了三万汉军的粮道,于是汉军大败而走。 自此后东汉彻底失去了对凉州的控制权,河西、陇右、金城成为军阀混战的名利场。 “他们说的没错……我若是曹真,也会退守葵园峡。” “行了,把他们拉出去砍了吧。” 这几个魏兵刚刚落下的心,立刻又悬了起来。 “将军……饶命啊,我们说的是实话啊。” “我们这次没骗你啊……” 刘云闷声道:“刚才骗了就够了。” 魏兵们一个劲儿的叩首,祈求不死。 不过刘云还是下令杀了伍长以外的所有人。 “知道为什么留下你吗?” 那伍长摇了摇头,但很快又点了点头。 “将军要用我?” “没错……”刘云瞥了一眼柳隐。 “我猜,曹真在榆中城也留有守军。” “休然,带三个好手,跟他混进榆中城。” “今夜,看到火起,我便要派兵夺城。” “如果表现不错,我就不杀你,还留你来当屯长。” 那小卒点头叩首道:“谢过将军,谢过将军。” “去吧……” 众人退散。 唯有马云禄还在一旁开心的吃着烤鸡。 刘云瞥了她一眼:“吃独食?” 少女拿出半个鸡骨架,得意道:“略略略,就不给你吃。” 见刘云懒得理她,没一会儿少女又把另一半包好的烧鸡从背后拿了出来。 “骗你的,喏,给你留着呢。” 刘云笑着摇了摇头。 这丫头啊……在枯燥的行军中,总能缓解他不少压力。 …… 是夜,灯火晦暗。 渝中城和葵园峡本身是曹真设置的两重保险,互为犄角。 北伐军从西面追击,就得面临围城。 就算绕过榆中,葵园峡又挡在他们的面前。 这般恶心的战术,着实是让柳隐憋了一肚子火。 “走快点,赶紧去骗开城门。” 刀柄就抵在那伍长的腰间。 他眼神闪躲,不敢不去。 “城楼上的弟兄们,开一下门。” “我们是费曜将军的部下。” 他从怀中拿出一个包裹。 “给费曜将军通个话,我们给他带烧鸡了。” 城楼上的守军警觉道:“报上今夜的巡营口令?” 那小卒道:“刘升之是条狗!” 你踏马! 柳隐这个暴脾气啊,当场便拔了刀。 “别别别……将军别动怒,这口令是费曜下的,不是我啊……” 那小卒解释之余。 城门已经打开。 “进来吧……将军说了,下不为例!” “得嘞!” 柳隐欣喜至极,快速走到城门口。 还不待那守城魏兵查看他们身上的负章,缳首刀脱手而出,瞬间将那守门的魏兵砍死。 “杀!” 霎那间,杀声四起。 匈奴屠各迅速从黑暗中奔驰而出。 他们个个弯弓搭箭,精锐的射雕手弓矢狂泻而出。 从城门中奋勇杀出的魏军尽数被箭矢淹没。 柳隐一手持盾,一手持矛大步冲入城门。 陆续杀来的汉军骑兵如风卷残云,瞬间便将城门突破。 听到吵嚷声的费曜匆匆穿好衣裳,大骂而出。 “鸡呢?老子的鸡呢?” “踏马的,烤了一个下午的鸡,结果老子一口没吃着!” “你们还敢回来,看我不扒了你们的皮。” 话音刚落,整个城中金鼓敲响,各营正在熟睡的士兵,惊醒之余。 汉军的骑兵已经冲入府邸。 …… “跪下!” 榆中府衙内,柳隐如同栓着一条狗一样把五花大绑的费曜拖着走。 “护军,费曜被我生擒了。” “这人可是曹真的副将。” 刘云笑道:“休然前后立下大功,可以擢升为牙门将了。” 柳隐欣喜道:“真的?多谢护军。” 刘云点了点头,缓缓蹲下,看了一眼趴在地上蠕动的费曜。 “就是你下的巡营口令说:刘升之是条狗来着吧?” 费曜镇定道:“没有,没有!绝对没有!” 刘云又问道:“那就是你下令不准渡河增援成公英,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袍泽死在战场上的咯?” 费曜心慌道:“我以曹子丹的性命发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这人是真有意思。 刘云差点被逗笑了。 “行了,留着你当个小丑侮辱一下曹真也好。” “把他拴在我的中军辕门之外,当看门狗。” “明天先拉到曹真阵前遛一遛。” “让他们看看大魏的将军是个什么怂包样。” 众将闻声大笑。 翌日、天明。 榆中陷落的消息便已传到葵园峡。 “护军……榆中陷落了。” 曹真眼中大震。 “不可能啊……我的部署并没有出问题。” “刘升之怎么可能一夜之间攻克榆中?” 夏侯霸恼怒的拎着那士兵的衣领大骂道:“是不是出了叛徒?” “是……是!” 那小卒将原委说来。 听得曹真满脸嫌恶。 “这头猪!吃吃吃就知道吃!” “一只鸡,害的榆中陷落。” “害得他自己身死名裂!坏我大计!” 曹真猛地吸了口气,这回是真的不淡然了。 猪队友啊,猪队友,你哪怕扛到白天,我也好增援啊。 现在丢了榆中城,刘升之又追到屁股后边,岂不是害杀我也? 还不待曹真接受这个事实。 那小卒又说到。 “护军,费曜将军没死……” 诸将纷纷侧过身来:“那他在哪?” “他被刘升之当成狗养在中军辕门之前……” “护军,刘升之说,你再避战。” “他就给每一个大魏的将军准备好笼子。” “只要一抓到你们,就把你们塞进笼子里,跟狗一起养……” “给护军你的笼子最大……” 现场的气氛冰冷到了极致。 怒火冲天的夏侯霸一脚踹翻了案牍,不顾众人阻拦,掀桌大骂道。 “刘升之,欺我太甚!” “当我夏侯家无人???” “看我不宰了你!” “仲权,且慢!!!” 看到曹真憋着怒火,一刀斩断了案牍。 在场的众人方才冷静下来。 “护军,别生气,千万别生气……” “这是刘升之用的激将法!” 话音一落。 帐外小卒再度来报。 “护军!大事不好了。” “刘升之……牵着……牵着费曜将军,在我军阵前把他前当狗溜啊!!!” “将士们都看见了啊。” 啊啊啊…… 欺人太甚! 在场诸将无不震怒。 羞辱,这是彻头彻尾的羞辱。 你还没法反驳…… 忍到这个地步,就是一向谨慎的曹真也破口大骂: “刘升之,不当人也!” “我……我……我誓要杀你全家!!!” “全军备战!备战!!!” “今日,有我没他!”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二百二十七章 破军杀将,全军覆没!既生刘升之,何生我曹子丹啊! 公然挑衅,骑脸输出。 刘升之以最狠毒的方式侮辱了大魏军官团。 抓着人质当狗溜,这效果可要比诸葛亮送给司马懿的女装要歹毒得多。 更何况,曹真还不是司马懿,脸皮没有厚到能欣然接受的地步。 曹真的怒火,在几度挑衅之下,也要憋到了极限。 他快步闯出大营,足足在阵前大骂了半个时辰,直到喉咙都喊哑了。 “这个乞儿,这個生口已经不顾廉耻,不择手段***……” “你要打我们大魏军官的脸吗?” “好啊!好得很!” “全军,听我号令!” 夏侯霸、毌丘兴怒气冲冲的起身上前。 两战了。 成公英战死。 费曜被羞辱。 魏军一路没展开主力决战,就折损了七千人。 从浪庄河谷南下后被撵了几百里,不敢接战。 大魏的将士从来就没有这么憋屈过! 都忍到这个程度,是个男人也该打了吧??? 曹真握剑自顾,发号施令。 “刘升之想战,那好啊!” “传令各部……” 曹真深吸了一口气,大吼道:“坚守营门,敢出战者,斩!” ??? 我…… 怒火中烧的夏侯霸都要崩溃了。 你在阵前骂的那么起劲儿,就是装个样子??? “曹子丹,你是魏王的宗亲大将啊!” “你的铁血哪去了?” “费曜还在刘升之手里啊!” 曹真眼神一横:“我将上表魏王,即刻请战。” “在魏王回信之前,诸位不必多言。” “散去吧。” 抛下这句话过后,做足了场面戏的曹真拂袖而退。 只留下一脸茫然的夏侯霸。 “他到底想干嘛?” 一肚子暗火的毌丘兴也是看不透:“谁知道啊?” “魏王远在长安,信使走的慢些,这一来一回就能拖一个月。” “我看,他是故意不战!” 与对面的汉军一样,魏军也是憋着极大的火气。 双方的营垒对立,几乎成了一碰就炸的火药桶。 …… 几个时辰过后。 日落西山。 阳光的余晖散尽,夜幕已至。 曹真登临山头,不断地俯瞰着战场形势。 和那群情绪化的军官不一样,曹真心思深沉,喜怒收束自如。 在稍稍愠怒过后,便又开始思索对策。 鸟瞰战场上,汉军的营寨立得很稳。 除了榆中城内驻扎有守军之外。 城池以东,又有五座营寨,与榆中互成掎角之势。 “蜀人营垒稳固、刁斗森严,欲要破营,极为不便。” “仲权,拨你三千人,今夜佯装攻袭榆中城,牵制敌兵。” “毌丘兴,拨你两千人,绕道敌营之后,待我从正面进攻,你便令人抱着薪柴,以火烧营。” 夏侯霸眼中一震:“子丹,你真要打啊?那为何白天做出一副坚壁固守的样子?” “我们还以为你真的没骨气呢。” 曹真冷笑道:“战场多变,虚虚实实,不可同一而论。” “榆中城破,光靠葵园峡,失去掎角之势已不足以长久相持,费曜被擒,我军接连遭遇蜀人羞辱,逃兵渐多,若是再不战,只怕有损士气。” “加之,我军连日遁走,蜀寇追击已深。” “蜀人认为我胆怯,也必定不会料到,我会突然掉头发动袭击。” 毌丘兴困惑道:“那为何不在金城县与敌会战?非要在葵园峡?” 曹真看向峡谷。 这里峭壁耸立,两岸石壁峭拔,岩层嶙峋,浑似神工鬼斧凿成。 葵园峡作为黄河兰州段最为狭窄的地方,宽度仅75米,乃是兵家必争之地,只要守好此处,千军万马亦不得过。 “当金城渡被奇袭过后,金城县地利已失,彼时成公英覆灭,蜀人士气正盛,在此会战,我军有可能全军覆灭。” “退保葵园峡,就算野战不胜,我军也能在此卡住刘升之,且连夜袭扰,让他动弹不得。” “据我估算,除去留守河湟和围困金城县的兵力,刘升之最多还带着两万人,只比我军多八千。” “拉长敌方的补给线,也就意味着我军在靠近大魏的国境线,我和蜀人之间的兵力差距,会随着军队补员慢慢缩小。” “北上金城郡之前,我在勇士县留了两千人,加上当地守卫,便是四千人,由我的同乡曹遵、朱赞带领。” “三日前,我已令快马,将他们调来,如此我和刘升之之间的差距,就只有四千。” “而刘升之分兵立营,兵力散尽。我军若集中兵力,击破蜀人营寨,便可缓解燃眉之急。” 此言一出,诸将咸服。 竟没想到,曹真心术如此了得。 作为一个没单独统帅过大军的二代宗亲。 他能顶着压力一边撤军,一边部署战场,本身就是了不得的将军了。 夏侯霸看穿局势,脸色羞愧的拱手道:“子丹,先前都是我等错怪你了。” “竟不料你成竹在胸,在下狭隘。” 曹真扶起夏侯霸。 “仲权,都是为了大魏,不必如此多礼。” “这刘升之甚是可恨,几次羞辱于莪。” “杀我军师,擒我副将,我定要在此战报仇雪恨。” …… 是夜。 星河连塞络,刁斗兼山静。 巡营的哨兵打着哈欠,敲着刁斗,在营中执勤。 即便已经到了三更,可刘云并没有歇息的意思。 诸将也就只能在营中陪他看地图。 “葵园峡……” “曹真一路伪退,到此就扎营不动。” “意欲何为?” 姜维开口道:“是想借助天险死守吧?” 刘云摇了摇头。 葵园峡虽然是扼守榆中盆地的天险,但除了这条路,并非没有别的路可走。 当初周慎、孙坚被韩遂伏击断粮,汉军也是抛弃辎重,成功逃离了战场。 这足以说明,除了葵园峡以外,还有别的山道可以走,只是这条路比较适合军队通行而已。 庞德讥讽道: “白天,我拉着费曜去羞辱魏军。” “曹真在阵前足足骂了半个时辰。” “然后一回大营就坚壁自守,说要向曹操请求交战他才能出营,把整个魏军都搞得窝火不已。” “我看,这曹子丹也没什么本事,必是怂包一个。” 曹子丹真是怂包吗? 刘云绝对不相信。 历史上,连诸葛亮都对付不了的人,怎么可能这么弱? 曹魏西线指挥官张郃、曹真、郭淮、陈泰、邓艾,哪一个不是能征善战之人? 除了司马懿和王经在任期间比较丢人以外,其他人都是可圈可点。 难道是现在这个时间段,曹真还没成长起来? 这个想法只出现了一瞬间,但很快又被刘云否定了。 正史中,汉中战役期间,曹真就是曹操的救火队长。 曹操死后,曹真踏平十数万卢水胡,平定河右、开通西域,拓土千里,和刘云之前做的事,几乎一摸一样。 在同一辈当中,也就只有曹真一个人,跟诸葛亮斗法,还能打的有来有回。 “我不相信曹真会一直避战,他选择退守葵园峡,必是有自己的道理。” “魏军有动静吗?去侦查一下。” 庞德颔首道:“唯。” 不多时,哨骑回报。 “护军,魏军营垒营火炽盛。” 刘云追问道:“营火炽盛?当真?” 哨骑肯定道:“下官眼睛很好,耳朵也灵便,魏营之中有打更人来回巡营,其余并无异常。” 一个连造饭都不敢用明火的人,怎么可能大作营火? “虚虚实实,兵道诡诈啊……“ 刘云眼神一闪,对哨骑招了招手:“下去吧。” “难怪我今夜心神不宁。” “定是曹真又有计略了。” 昏昏欲睡,流着哈喇子的句扶惊醒道:“鸡,哪来的烧鸡?王子均,你吃独食,不给我?” “吃吃吃,吃你个头。”王平一脚踹醒了句扶。 “曹真要来袭营了。” 句扶擦了擦嘴角的涎水,欣喜道:“护军,真哒???踏马的追了这么久。” “艾哈哈哈哈……总算逮着他了!” 刘云笑道:“子均说的没错,曹真越是装作势大,就越是在掩饰大营空虚的事实,我料魏军今夜必要发起攻势。” “他们一路遁走,逃到了葵园峡却突然不走了,定是在等待援军。” “他这些天故意装作怯懦,就是为了引诱我军抵达他想要的战场,现在他的援兵到了,所以不走了。” “葵园峡!谁能拿下此地,谁就能赢。”刘云双指敲了敲舆图上的峡口。 真如成公英所说,曹真心思很深,喜怒只是他的武器。 他本人果断老练,骁勇善战。 对内,不因自己是宗亲而邀宠。 对外,也不鄙视贫寒之士。 每次出征,都和将士同劳共苦,对将士的赏赐不够了就经常自掏家财赏赐将士,因此将士都愿为曹真效死。 这样的人,胸有大志,敏锐彪悍,绝不可能是个怯战的懦夫。 要不是刘云十分了解他,差点就中了他的诱敌之计。 “轻敌者亡,傲慢者死。” “曹真故意示弱,我却从来没把他看轻过。” “他越是示弱,我就越是提防。” 刘云看向诸将,开始布局。 “子均,休然你们带三千人留守大营。” “孝兴,你藏匿两千精兵于林中待伏。” “令明、伯约全军出击。” 庞德摩拳擦掌道:“护军,我们什么时候收拾曹真?” 刘云笑道:“不要中计,他来袭我的营,我就去打葵园峡。” “拿下葵园峡,再掉头把魏军全部歼灭!” “挤着他们逃进大山里!” 诸将闻声大喜。 “踏马的,憋了一路的火儿。” “总算逮到机会收拾曹真了。” 刘云起身,望向门外。 星天繁茂,月牙高耸。 玩了那么久的猫抓耗子,总算逮到魏军的尾巴了,刘云自然不想再给曹真转圜的余地。 “曹真……我们俩勾心斗角这么多天。” “是时候,分出胜负了!” 高手对决,都是一招定胜负。 而先露出破绽的那个,往往会输得很惨。 …… 是夜,星火燎原,兵分两路。 大队魏军骑兵在夏侯霸的带领下直冲榆中城。 毌丘兴点兵在后。 魏军趁着夜色,抱着薪柴,悄悄绕到汉军营垒的后方。 王平按照刘云计策,佯装熟睡。 不多时,曹真亲率一万精兵自夜幕杀来。 “将士们,擒杀刘升之就在今夜!” “破寨!” 大风呼啸中。 魏军精锐个个拆毁鹿角,穿越壕沟、撕烂篱笆。 尽数朝着防御完备的汉军营垒杀去。 王平坚守阵中,缓缓睁开双眼。 作为蜀汉方面最擅长防守的名将,王平的营垒可谓是坚不可摧。 营寨外围的壕沟深达九尺,营垒用土仄加高,形成了一处小高地,周遭引水为池,只有寨门可入。 正面攻城的军队,要顶着箭雨用攻城锤锤击营门。 这无疑是自杀之举。 若非曹真平日里对自己的亲兵照顾周到,不会有敢死队如此涉险。 他也不用督战队,只靠个人魅力来驱使将士。 “将士们,护军养兵千日,报恩只在一时!” “杀!” 密密麻麻的魏军呼啸杀出。 板楯之后,魏军弩手专门瞄准望楼上的汉军发矢。 双方弩箭对射,魏军中箭身亡,旋即便被拖下战场。 而从高楼上落地惨死的汉军也不计其数。 在激烈的对射过后,攻城魏军的板楯之上满是箭矢,可他们已经靠近了营门。 其余的魏军弓箭手用火箭燃烧营门,照亮视线。 与此同时,从四周壕沟中向上攀爬的魏军,也浑身湿漉漉的向高地进发。 “将军,魏军爬上来了!” 王平眼神一凌,亲自拿着弓矢,快步走上望楼。 放眼四望,尽数是魏军踪迹。 “好啊……来得多,聚得猛,葵园峡的守兵就少的多了。” 王平目光冷淡,弯弓上弦,一只火矢悄然瞄准了壕沟中的魏军。 “放火箭!” 咻咻咻! 一轮弓箭抛射而出,却并没有砸向那些魏军,反而砸向了壕沟和周遭的用树木荆条支撑的篱笆。 火焰在上面熊熊燃烧。 一瞬间火势大起,蔓延一片。 正在壕沟中攀爬的魏军这才察觉到,壕沟里的根本不是水。 而是…… “猛油!” “跑也!” 大火冲天而起。 凡是落入壕沟之中的魏军尽数被大火焚烧。 遍地挣扎,满地哀嚎。 焦炭遍野。 曹真眼眶之内的火光点亮了视线。 “守将,何许人也?” 王平嘶吼道:“宕渠王平!” 一个板楯蛮? 会用这种手段? “刘升之麾下到底都是什么样的一群人啊。” “不是人!是鬼!”柳隐大笑着打开营门,直接朝着攻城的魏军展开反冲击。 他一手持盾,一手持刀,大步冲上阵前,连续砍翻了三个魏兵。 汉军的突击队在狭窄的道路上和魏军挤作一团。 两侧被挖空的壕沟里,尽数是被大火焚烧的尸体。 在前后拥堵之下,双方都有不少将士掉入沟中,一并被火焰烧死。 将死未死得好不容易爬上阵地,又被弩兵收割性命。 曹真已经意识到这只军队不对劲了。 “让毌丘兴动作快些!” 趁着正面攻势如火如荼,绕道在后的毌丘兴带着两千人个个拿着薪柴,开始偷袭营垒后方。 “快!” “把薪柴堆好,放火烧营!” 话音未落,却见不远处的密林中。 句扶拖戟杀来。 “哈哈哈,毌丘兴,我在此等你多时了!” “宕渠的勇士们,给我宰了魏兵!” “杀!!!” 嘶吼震天响。 句扶高高跃起,踩着魏军的脑袋,直接跳入乱军之中。 手中卜字戟如镰刀一般横扫八方,稍敢靠前者人尽殒命。 板楯蛮的亲兵亦是拿着长盾直接用蛮力撞开了魏军的阵线。 大队的羌胡兵顺着缺口一拥而入,四面屠杀。 各出战场,血如泉涌。 汉魏两军在长期的对峙中,怒火值飙升到了极限。 都等着用一场血战将对方碾碎。 杀着杀着,就杀红了眼。 在战场残酷的氛围中,已经有些人不分敌我的在军中乱杀。 见人就砍! “踏马的,我是自己人!你眼瞎啊!” 那些发狂的士兵,大多是跟随夏侯渊远征关西的旧部。 他们如今已经是第五年没有轮休了! 精神压力紧绷的将士,一旦遇到了突发的血战,意志稍弱者,很容易成为疯子。 是残酷的乱世把他们变成了精神如此不稳定之人。 “营啸!是营啸!” 曹真明显能看得到,有那么一群人已经发了疯似的把两边人一起砍。 在这种乱战之下,局势彻底混乱。 最可怕的还不是乱战,夜袭本就有己方乱杀的可能,这是能够估量的损失。 但最让曹真忧心的是,战争开始了,刘升之的大旗却迟迟没有出现。 那他人会在哪? 会不会突然出现在意料不到的地方。 比如说在榆中城。 或者……葵园峡! …… 榆中城下。 夏侯霸纵马飞驰,却见一杆行征北将军的大旗空悬在顶,城门大开。 起初他还以为是刘升之的疑兵之计。 可等哨骑入城之后,却惊奇的发现。 整个城中已经没有一个守兵! 唯有被五花大绑的费曜,呜呼叫喊。 夏侯霸一把扯开了费曜嘴中的破布,惊慌道。 “费曜,怎么是空城?” 费曜有气无力的说道:“中计了,中计了,你们全中计了!” “刘升之早就带兵走了!” “啊……遭了!” “快去救葵园峡。” 夏侯霸即刻拨马,朝着葵园峡增援而去。 可是他反应的太慢了。 在曹真、夏侯霸、毌丘兴主力尽出,准备打北伐军一个措手不及之时。 北伐军的主力已经趁着夜色悄悄摸到了葵园峡的下方。 守着魏军营垒的是曹真的老乡——曹遵。 “来者何人?” 先前投奔北伐军的那名伍长开口道。 “我是费曜将军的旧部。” “护军救回了费曜将军,快打开营门,蜀人要追过来了。” 曹遵本身不是什么有能力之人,他简单的和那魏兵对了下口令,又看来着皆是魏军甲胄,旋即便来到营门口,令人开城。 “谢谢啦。” 扮作魏军的庞德大笑一声,一脚便把曹遵踹了个狗啃泥。 旋即快步勒住他的脖子,一刀抹喉。 来不及哀嚎,来不及悲鸣。 魏军守营副将当即被杀! “曹遵授首!” “给我破营!” “杀!” 汉军大队一拥而入,瞬间将营中魏军砍翻。 一炷香的时间过后,葵园峡的上空,立上了汉军的赤旗。 等到夏侯霸拨马前来增援之时。 迎头又遭到了刘云的骑兵突袭。 “怎么回事?” 黑夜中。 身骑黑马的青年手持马槊如入无人之地。 一槊挑死了夏侯霸的副官过后,骑兵长龙在榆中盆地间迅猛飞驰。 魏军只能看到一片残影扑来,战马冲击带来的威慑,瞬间便将魏军的步兵冲垮。 “不好!是刘升之!” “走也!” 夏侯霸带着骑兵拨马欲走。 姜维半道截杀。 二人刀剑相交,战不数合。 西羌骑兵混着匈奴屠各从两翼分头杀来,瞬间凿穿魏军骑兵。 刘云纵马飞驰,连杀魏军三名校尉。 及庞德赶来合流之时。 三千魏军殒命沙场。 夏侯霸只带着十余骑慌忙逃向勇士县。 北线战局,落定! …… 残兵败溃而归时。 曹真已经几度攻杀到汉军营垒之中。 城内三千汉军凋零殆尽。 可在王平、柳隐的坚守之下,阵地又被反复夺了回来。 三千人,足足牵制了曹真一万人。 柳隐带着几十个满是是血的板楯蛮守在营门前,背后的营寨满是火光,他仰天嘶吼:“来啊……不怕死的就来啊啊!!!” 魏兵的气势稍逊一筹,无人敢前。 曹真见此盛怒之下,亲自拔刀而出,刚要亲临战场,了结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将军。 却只听部下快马来报。 “报!” “护军……大事不好。” “句扶伏击了毌丘兴,我部折损大半。” …… “报!护军,榆中是空城!” “我军中计了!” …… “报,护军,刘升之趁夜色奇袭葵园峡。” “曹遵将军……战死!” “夏侯将军全军覆没……” 朱赞听到老乡战死,满眼惶恐。 他侧过身去,看着痴神良久脸色苍白的曹真,嘴唇颤抖道。 “护军……曹遵死了,葵园峡丢了……我军完了。” 曹真依旧面色冷静,但朱赞能察觉得到曹真明明牙齿都在打颤,却还在强装镇定。 “朱赞,你说的没错。” “胜负已分……” “是我输了。” 猛然间,曹真不甘心的望向天穹,眉头紧皱。 “不……这一局,只怕整个大魏都输了……”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二百二十八章 斩将刈旗,摧枯拉朽,汉家羽林郎,扫北! “曹子丹,你快清醒点!” “刘升之从北面杀来了!” 消息传来的一瞬间,魏兵们的心中,近乎天崩地裂。 曹真大脑宕机,足足愣了一刻钟。 直到手中的缳首刀啪的一声掉落在地,他才惊醒过来,仰头看向天空。 阴云流转,遮住朦胧月色,眼前是一片漆黑,正如这支魏军的命运一样黯淡无光。 没错,整场战役他都打的极为出色,他本人到今夜为止,几乎都没有犯错。 情报疏忽,堵错方向,致使刘升之从南道神兵天降,主要是校事府和曹操的问题,曹真本人只是执行魏王的战略,这个锅轮不到他背。 在新津渡的小败是成公英、毌丘兴、夏侯霸等人力主渡过黄河,牵制刘升之不得南下。 曹真迫于战线压力,才失了一手。 这两次失误,都使魏军两度面临绝境。 可他仍然是以最快的速度扭转了全军覆灭的局面,还跟北伐军拉扯了这么长的时间。 哪怕是之前郭淮、曹休联手,也没有把刘升之拖得这么久过。 更何况今夜的战略,曹真布置的也没有太大问题。 如果换成一般的指挥官,多半会大意中招。 他唯一漏算的是,刘升之不是个三国土著…… 刘云先知先觉,天生就知晓曹真是什么段位的军官,并理解他的性格和能力上限。 因此当曹真做出反常举动的一瞬间,刘升之就已经能预判到曹真要准备开大招了。 当然这些事儿,曹真是完全看不到的。 “为什么,究竟为什么?” “我明明已经做得天衣无缝了。” “除了折损了成公英,我全程都没有犯错啊。” “明明这一仗,我已经绞尽脑汁,呕心沥血。” “为什么还是赢不了!!!” 被整個魏王霸府视为战争新秀的曹真,被魏王寄予了厚望。 曹操将他这个二代宗亲,拉到和张郃平齐的位子上,就是认为他能够对抗刘升之。 却不料。 只一次失误,就决定了战役的胜负…… 曹真紧闭双眸,手指深陷在掌心掐出了血来…… “护军。” 被句扶打的满身是伤的毌丘兴狼狈的退出了战场,他捂着鲜血淋漓的胳膊,看着双目无神的曹真,无奈道。 “护军啊,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计不出敌,反被看破。” “此乃命定也!” “我们已经输了,彻头彻尾的输了。” “刘升之的大军已经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了,快撤吧。” 曹真的老乡朱赞亦是点头道。 “你快走吧,大魏能没有我们,但不能没有你曹子丹啊。” 毌丘兴颔首道:“这次战败,不是你的问题,是我们无能,不能严格执行护军的计略。” “我等之前在新津渡求战心切,害的护军失了先机,这才满盘皆输。” “老夫,当为此战负责。” 战斗到最后,没有一个人责怪曹真。 他虽然对待降将和降兵极为刻薄。 但是平日里对麾下军官和魏国士兵的照顾,却都被人看在眼里。 所有念旧情的虎豹骑都愿意为他断后。 “打不赢,非战之罪,乃输于天时也。” “说到底,护军你并没有完全输给他,是我们太过无能。” “我们跟随护军这么久了,没能立下寸功,反而背着虎豹骑的虚名,碌碌无为。” “这一战,我们当为护军杀出血路!” 虎豹骑的年轻骑督们,已经不是当年曹纯带领的那一支踏平河北、扫荡荆襄的精锐军官团了。 自从大魏的中军建立后,虎豹骑的骨干被抽调殆尽。 曹真和曹休带领的这一支,已经是第二代虎豹骑。 他们不像自己的父辈们那样饱经战阵,但是荣誉感和战斗力却是丝毫不差。 “护军。” 毌丘兴见曹真犹豫不决,大怒道。 “你还在等什么?我们能死,你曹子丹不能死,还看不明白吗?能跟刘升之斗上几合的,在整个大魏唯有你了!” “走吧,等你回了邺城,告诉我儿毌丘俭。” “他的父亲,是为大魏战死的!” 不待曹真反应,毌丘兴一刀刺向曹真的战马。 “来人,带护军离开!” “虎豹骑,为护军断后!” 快马狂奔之下。 魏军护卫骑兵带着绝望的曹真狂飙而走。 “毌丘兴!” “朱赞!” “我曹真对不起你们,对不起你们啊……” …… 曹真的声音慢慢消散在黑夜中。 魏军的败兵在汉军的冲击之下陆续败溃。 毌丘兴挺直腰杆,将败兵聚拢,重新列阵。 “老夫年纪也大了,也很适合收拾这种残局啊。” “哈哈哈,死得其所,死得其所!” 大呼声中。 千军万马踏破大地。 汉军轻骑兵朝着魏军军阵发起了猛烈进攻。 骑兵奔涌如龙,匈奴屠各的射雕手左右开弓驰射,瞬间撂倒了一片敌兵。 紧接着,迎面而来的便是八种西羌的骑兵突刺。 “虎豹骑的小子们!” “去证明你们不输给自己的老子!” “杀啊啊阿!” 惊天动地的呐喊声中。 身披双层甲,马戴马铠的二代虎豹骑们呼啸杀出。 两队骑兵正面冲锋,如同尖锐对立的两把尖刀互相刺中心脏。 朱赞带着两千虎豹骑如夜中狂风,一头扎入敌军骑兵之中,便用快刀掀翻了数百名羌骑兵。 面对和他们人数差不多的羌人骑手,虎豹骑在武器上占据绝对优势。 仅仅是一炷香的时间,蛾遮塞带着西羌骑兵败溃而走。 不多时,唐蹏的军马也被冲垮。 庞德见状大怒,当即便要带着凉州健儿杀出。 “且慢!”刘云阻拦道。 “这些虎豹骑虽然是第二代了,但他们的装备和五营骁骑一样,要比我军好得多。” “不要重复沔南渡之战那样的无谓伤亡。” 姜维思索道:“这些骑在马背上的敌人是可怕的对手。” “但我们有匈奴屠各!” 刘云笑道:“伯约说的对。” “派梁元碧出战!” 嗡嗡嗡! 锣鼓敲响。 吹角响起,不同的音律在军队中代表着不同的指令。 休屠胡侯梁元碧听闻主将号令,停止了边缘驰射。 他带着射雕手一路穿过虎豹骑的军阵。 这些笨重的家伙,虽然套着双层甲,马匹也有马铠。 但是他们负重太大,根本追不上河西的快马。 弓骑兵专射对方的战马,等这群骁勇无敌的虎豹骑掉落到了地上,没有了马匹的运载之时,等待他们的将是覆灭! “来啊!臭小子们。” 梁元碧回首一箭,瞬间射杀了一名骑督。 这挑衅般的眼神,气得虎豹骑停止追杀西羌骑兵,快马朝着梁元碧追杀而去。 “胡人休走!” 话音刚落,在前方疾驰的匈奴屠各忽然分成两队,快马向两翼曲线回环。 还不待虎豹骑反应,这些拨转马头的射雕手纷纷弯弓搭箭,他们不射人,专射马铠无法覆盖的后半部! 咻咻咻! 一轮箭雨射开! 人马嘶鸣倒地。 说到底。 汉代的马铠根本无法保护马匹的后部。 在箭雨的冲击下,虎豹骑个个摔落马下。 盛怒之下的朱赞带着几名骑兵狂追而去。 却不料,那些生长在马背上的匈奴人居然能将身体横趟在颠簸的马上,倒仰着回首一箭! 尖锐的箭簇正中战马! 朱赞匆忙坠马。 再度起身之际。 大地颤抖,天际动摇。 是庞德带着西凉铁骑迎面冲来! 拿着锤戟的庞德专敲双层甲! 还不待朱赞挥刀,锤戟一锤爆头…… 噗嗤…… 血浆漫天溅落。 尸首无存…… 一片血雨腥风下。 西凉铁骑杀灭虎豹骑…… “朱赞授首!” “虎豹骑覆灭!” 残余的魏军全军大震。 曹真麾下最精锐的虎豹骑被彻底歼灭!!! 哪怕在洮西之战,也没有如此败绩啊…… 毌丘兴震怒不已,双目猩红的与汉军厮杀。 他砍得满身是血,刀口断裂。 一名骑兵飞速从他身边掠过,这位固执地老将被长矛刺穿肩膀,狼狈的倒在地上。 他再度起身,再度被砍倒。 大腿中三刀。 腰腹中两矛。 胸前的铠甲上还有两箭。 骑着快马的句扶一戟扫来,打得他头昏眼花,兜鍪坠地。 满头的灰发随风乱摆。 他用长矛强撑着身体,举目四望。 魏军的乱兵已被汉军骑兵践踏成泥。 阵型寸寸撕裂,余部尽数崩溃而走。 姜维壮其节,策马上前劝慰道。 “老将军,你已经尽力了。曹真已逃,何不早降?” “降?”毌丘兴吐了一口血水,仰天大笑。 “你把老夫当成什么人了?” “老夫一家,世受魏王恩德。” “若无魏王提拔,老夫这辈子都只是个斗食小吏。” “犬子也不会在邺城为曹睿公子陪读。” 庞德听闻此言,大骂道:“老匹夫,你岂不见曹贼虐流天下?” “我等见你年老,忠勇双全,不忍杀你。” “你这厮,还敢为曹贼摇唇鼓舌?” 毌丘兴强撑着身体向前两步,目光唏嘘道。 “你说得对,魏王他是不忠不义,他是虐流天下。” “可他对我恩重如山!” “我们毌丘家满门,生是魏朝人,死是魏朝鬼!!!” “突击!突击!!突击!!” 数百残兵败将在毌丘兴的带领下,朝着包围的汉军发动了决死冲锋。 刘云无奈的摇了摇头。 姜维见状,令弩手上前。 青灰色的弩箭第次排列。 在这一路冲锋的路上,毌丘兴丝毫没有畏惧。 他越跑越快,越冲越兴奋。 在临终前的最后关头,他仿佛看到了一道白光照亮了视线。 镜头的画面中,毌丘俭正在邺城里跟曹叡公子读着诗书。 在邺城文学馆中,除了曹叡,他的儿子总是最耀眼的那一个。 博学多才,饱读诗书,以后就算当不了大将军,也能当大诗人。 少年毌丘俭摇头吟诵道。 “芒山邈悠悠,但见胡地埃。” “忧责重山岳,谁能为我檐。” 曹叡问他:“仲恭,你说这句诗是什么意思?” 毌丘俭眼皮直跳的回答道:“父亲随夏侯将军征西之前,告诉过我。” “此去征西,至多五年乃归,自时若是能回邺城,他定会给我和公子带回西域的蒲桃酒和火浣衣。” 曹叡又问:“可如今已经五年了啊。” “是的。”毌丘俭说着说着就留下了眼泪:“父亲还说了。” “如果五年未归,他定是已经战死在关西,不必劳废国财,只在河东老家,为他立下衣冠冢便可。” “他死之日,绝不使内有盈余,以负国家也。” …… 短暂的回光返照后。 毌丘兴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欣喜之色,在眼前那道光线完全消失之时。 同时间,满天的箭雨咆哮而下。 瞬间血肉淋漓、生灵无一、遍地残骸。 身中十数箭的老将军扑通一声跪在了血水中,全身生机消散,命数将决。 老者翻过身来,仰天青天,冰冷的寒夜下,慈眉之下,视线迷离,他回忆起了和孩子们一起相处的画面。 诸子之中,毌丘俭是最成器的那一个。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对了……我儿幼时抓周,好像捏到了刀鞘。” “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他写诗一绝,当千古流芳,以后可千万别再当将军,不能步老夫的后尘了……千万别,千万别啊……” “对了,他写的新诗,还等着老夫为他题名呢,啊?就叫——《文集》如何……” 是夜。 毌丘兴战死。 魏军除去逃进大山中的败兵,余部全灭。 战争从黑夜持续到黎明。 晨昏分离之际,刘云信步来到了这位老将身旁给他合上了双眼。 “魏国人才,何其多也?” “忠义之士,何其多也?” “若曹操尽数能诚信待之,收归己用,天下岂有孙刘呼?” 刘云环顾战场,遍地赤血,宛如骄阳。 曹真麾下的亲兵全员战死。 同乡朱赞、曹遵战死。 虎豹骑溃败大半。 他本部的兵马没有一个投降的。 能把军队带出这种架势,也难怪能和诸葛亮掰腕子了。 至于毌丘兴…… 唉,着实也算是个人才。 在西线,他的政绩仅次于苏则,且是魏国士族之中,对魏家难得的死忠。 没错,是整个家族都是魏国死忠。 司马代魏,天下安然。 唯有淮南三叛。 而这三次叛乱,王凌是为了夺权,诸葛诞是为了自保。 唯有毌丘俭家族是完全没有私心,是一心为报曹叡恩情而起兵的。 这一家,倾家赤族,满门忠烈,幼弟随军,子嗣助战,倾淮南之兵,悍然抗衡天下,当真是蔚然大族。 “千载风尘,天下之士多是保全躯命。” “能以匡扶社稷、安主定国为效,身死而不恨,毌丘兴当为英烈。” 刘云遗憾道。 “把老将军躯骸收容,送去汉阳。” “这等烈士,不当死于荒野。” 诸将颔首从命。 两个时辰后,姜维清点战场,传来战报。 “义兄,此战我军斩俘七千,前后歼敌一万四,而整场金城战役,累计损失也有七千。” “曹真麾下主力已败亡。” “进军汉阳,就在当下!” 刘云闻言默默颔首。 其实加上南阳和襄阳县令之前在葵园峡惹出的大败。 汉军前后损失也在万人左右,这个战损比已经不低了。 若非是刘升之从南道回师力挽狂澜,整个河湟估计都要被曹真扫荡一圈。 曹真的确是良将,不仅计略百出,而且治兵、练兵都没有短板。 这一战虽然歼灭了虎豹骑,但是没能生擒曹真,还是让刘云有些遗憾。 而刘云的野战军队通过分兵、留守、和累计战损。 如今只剩下一万六。 另一路八千人的援兵还在陇西支援马超。 “传令,莪军稍作休整,旋即南下攻战。” “对曹真余部追亡逐北。” “他的残兵已经接连战败,完全挡不住我军。” “得在张郃发现屁股后面破了个窟窿之前,把陇右搅得一团乱!” 庞德点头道。 “那还休息啥,我这就去追!” “回来。”刘云苦笑着一把拦住庞德。 “打了一夜了,你不累,将士们累。” “恶战可还在后面呢。” “还有,多学会清理战场。” “把那些马铠啊、重铠、小铠都带回去。” 刘云咂了咂舌。 汉代的马铠是什么东西? 袁绍在极盛时期,都只有几百具! 曹家占据大半个天下,才组建了几千人的全套马铠、双层甲骑士。 刘云到不是造不出来更先进的,而是因为汉代的生产力不足以支撑大规模装备。 真要是有唐宋制的铠甲,别说几万人了,就是列装个几千骑兵都能捅穿大西北。 说白了,超越时代生产力的东西,始终只能存在于里…… 古人并不笨,能一直在同时代沿用的物件儿,基本都是最省钱,最适合当世所用的。 “以前在沔南渡,看到甲光曜日的五营骁骑时,真给我眼馋了一整年啊。” “如今,咱们的骑兵总算也能武装起来。” “感谢曹丞相把现成的铠甲送给我。” 刘云心里头高兴不已。 真有种乡下人进城,这辈子没打过这种富贵仗的感觉。 缴获一千多具完整的马铠和双层甲,直接让汉军骑兵的作战能力提升了一个数量级。 今后哪怕再遇到五营骁骑,北伐军也不怕了。 于是乎,在榆中修整半日后。 北伐军于正午出发。 全员士气倍振,人赳赳、马昂昂。 列装着精锐马铠的汉军用赤袍覆盖其上。 一千名胡汉混编的勇士在前带队。 真叫个甲光曜日金鳞开! 刘云骑马奔上山坡,俯瞰着脚下的骑兵们,震声高呼。 “前方便是汉阳郡、勇士县。” “以往我们从来没有深入魏军的腹地打过仗,在汉阳郡驻扎的都是魏军最精锐的军团!你们害怕吗?” 全军高呼:“我等不怕!” “好!” 刘云勒马扬鞭,背后的黑袍被大风吹得猎猎作响。 他回头,看向汉阳郡。 山峦如聚,烟波浩渺。 东汉过往的宿怨和历史遗留问题,将都在汉阳决出胜负。 “天下防务在陇右,陇右决胜在汉阳。” “以往汉家选拔陇西、汉阳、安定、北地、上郡、西河六郡的良家子为羽林郎。” “可汉季以来,关东士族排挤关西,以至天下也就出了董卓一个羽林郎!” 刘云以手抚膺,信誓旦旦。 “我答应过成公英还你们公正。” “我答应过所有的凉州人,还你们尊严!” “从现在起,北伐军中的凉州健儿,全部录入羽林郎!” “所有将士的户籍,全部改为良家子!” “不论出身、不论胡汉,只要你们一心向汉,我带你们去向曹操要个公道!” 热血沸腾,全军欣喜的仰天高呼。 “护军万岁!” “护军万岁!” 刘云从掌旗官手中接过讨魏护军的大旗,迎风狂呼。 “曹贼在长安!” “曹贼的儿子们在陇右!” “你们愿不愿意像以前一样,跟着我,击垮一切!碾碎一切!杀尽奸邪!” 千呼万唤,羌汉热血,激昂漫天。 “我等愿意!” “踏平陇右!杀尽魏狗!” “那好!”刘云拨马快行,一路上狂风大呼,旌旗摇动。 他所至之处,万人环簇,天地拥护。 “曹贼瞧不起我们这一群关西的羌胡蛮夷、乞儿流民。” “我们就神兵天降,从背后奇袭汉阳,一口气把他们全部杀光!” “杀到天崩地裂,杀得渭水为之不流!” “汉家的良家子!” “帝国的羽林郎!” “咱们,回汉阳!” “杀!!!” 庞德、姜维这些人不再是被歧视的对象,他们齐齐昂首。 凉州健儿义气振奋。 数千精骑踏破关山。 所向天地宽!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二百二十九章 穷追魏寇三百里,流血漂橹,风声鹤唳! 自葵园峡之战过后,陇右军团全军溃败,诸将授首,流溃百里。 汉军铁骑一路狂飙突进,南下穷追。 自此,曹真彻底失去了与北伐军抗衡的能力。 到了勇士县,前后只聚拢了八千溃兵。 魏军个个情绪低迷。 每提及刘升之大名,全军无不啼止。 靠在城墙上的曹真悲观的看向北面,此刻他已是望眼欲穿。 多希望那些战败的将军们能平安归来。 “护军……” “已经两天没进食了。” 几個军官们彼此皆是无奈的长叹。 “护军的心里憋着火儿呢。” “刘备把刘升之提拔为讨魏护军。” “魏王就把将军提拔为征蜀护军,这明显是魏王对他寄予了厚望。” “怎奈……他的对手是刘升之啊。”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全军都被败溃的情绪笼罩。 “唉,这刘升之一介乞儿,怎么就这么难打。” “我们护军之前在陇右败黄忠、逐马超,讨平各部羌王,百战百胜,整个大魏没几个将领能和他相提并论。” “可没想到,只是这一战就把他打垮了……” 忠诚于曹真的部下们咬牙道:“胡说,护军只是一时大意,才输给那个乞儿。” “迟早有一天,他必能一雪前耻。” 众人吵嚷之际。 一身疲倦的夏侯霸策马入城。 曹真看到夏侯霸平安归来,心里的愧疚登时小了不少。 “仲权!你还活着?” 夏侯霸也是苦笑道:“哈哈哈,子丹,你也没死啊?” “毌丘兴呢?” 曹真脸上的笑容瞬间凝滞。 仅是这一个动作,夏侯霸就明白了。 “唉……子丹,战事不利,非你之罪,下一战,再赢回来便是。” 曹真将兜鍪取下,哀声道:“按建安八年,魏王制定的大魏败军法。将军临阵退却,处死刑,妻儿连坐。战败者抵罪,失利者免官。” “我已经没资格指挥陇右军团了。” 啧…… 这个轴人啊! 夏侯霸好生窝火。 你曹子丹是什么人啊?大魏宗亲啊,兄弟! 曹家的法能管得到你头上吗? 当初汉中之战,张郃在南郑轻敌战败后被雪藏是因为他是降将。 刘岱不战而逃举家连坐,是因为他不姓曹! 这你都看不明白? 真要打了败仗就整治。 那我老爹当年在关西打韩遂、马超被揍了那么多次,不照样屁事没有? 张郃把马超收拾完了,魏王不照样夸我老爹虎步关右? “子丹,别糊涂了。” “若是连你都被撤了,关西还有人能制住刘升之吗?” “我夏侯霸虽然先前总是跟你唱反调,但我心里很清楚,能对付刘升之的也就只有你和张儁义。” “魏王也绝不会撤你的职。” 曹真遗憾道:“希望如此吧。” 话不多时。 筚路蓝缕的费曜也一瘸一拐的进入了勇士县。 “这个废物,还真逃回来了。” “真如子丹所说,估计整个大魏也就只有郭淮比他跑得快,这俩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夏侯霸冷眼讥讽道。 “不该死的战死了,该死的命总活得长。” 费曜也不跟夏侯霸争辩,只伏跪在曹真面前,禀报道。 “护军,勇士县不能再待了。” “刘升之就在二十里外。” “他的军队,很快就要来了。” 晴天霹雳。 曹真眼神震动,向远方眺望。 果真是沙尘摇动,鸟兽尽飞。 一面讨魏护军的大旗迎风招展。 一千精骑在前开道。 鸟枪换大炮的北伐军骑兵甲光曜日,气势高昂。 “那是虎豹骑的甲胄……” 夏侯霸满心不甘,竟不料葵园峡之战反倒成了北伐军获取铠甲兵械的途径。 原本那些羌胡兵的披甲率还不到百分之三十。 可如今清理了战场过后,这支部队已经完全实现了全员甲胄化。 皮甲、铁铠、缳首刀、角弩、卜字戟、板楯多的不可计数。 最精锐的那一支骑兵,甚至已经达到了人披双层甲,马披马铠的地步。 魏军对北伐军的装备优势彻底消除! “天啊……” “仲权,快走!” 时不我待,曹真不敢恋战,匆忙带着八千人一路南逃。 待北伐军雄赳赳气昂昂的杀入勇士县的那一刻,城池已经被付之一炬。 “曹真,打算玩坚壁清野?” 刘云笑了。 “现在攻守异形了,你的残兵已经拦不住我。” “全军兵分三路,追击曹真。” “伯约、令明,带骑兵随我出发!” “唯!” …… 汉阳郡、牧苑。 正如其名,此地本是秦汉时代的陇右马场。 可在汉朝崩溃后,此地已近荒废。 曹真军团逃来这里之后,遍地荒野,全无补给。 跑了一路的魏军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费曜,你跑得快。” “带人去传信给张郃将军。” “让他小心后背!” 费曜大惊道:“护军,那你呢。” 曹真长叹一声:“我若走了,这支残兵也将崩溃。” “蜀人快要追上来了!快去!!!” 费曜倒也是毫不客气,拍马便走。 “驾!” 传信的骑兵刚走。 曹真调转矛头,全军列阵。 不多时,一阵骑兵山呼海啸奔驰而来。 “嗷嗷嗷嗷嗷!” 是匈奴屠各! 弓矢在弦,奔涌如风的匈奴射雕手,飞射驰逐。 前阵的魏兵尽数被箭矢穿胸而过。 魏军在葵园峡之战丢盔卸甲,辎重近乎全被缴获。 如今连弩手的箭矢都要供应不上了。 在射出了几轮箭雨过后,弩兵也得上前迎战。 支富大喝一声:“湟中义从!” “有!” 饱经战阵的湟中小月氏骑兵列队前突,两人为一组,手持用锁链拉开阵型朝着魏军步兵猛烈突击。 战马嘶鸣,地面颤抖,扬尘漫天。 呼啸杀来的小月氏如同梦魇。 魏军的步兵上一次见到这样的战术,还是二十多年前,董卓带着的湟中兵使用的。 后来张郃带五千人威压河关,整个河右羌胡没跟魏国打,全部吓得投降了。 如今士兵换代,新兵蛋子们哪里见过河右羌胡的这种打法。 在平日里操练之时,也没人教过怎么对付小月氏和匈奴屠各啊! “月氏人来了!” 不知哪个魏兵传来了惊呼。 近在咫尺的月氏骑兵一跃而起,手中的锁链直接把前排的盾兵全部拽飞。 尽管他们也被长矛刺穿身体,可魏军的阵型已被月氏骑兵寸寸撕开了口子! 刺猬露出了柔软的腹部! 最后迎接他们的将是羽林健儿的铁骑冲锋! 庞德、姜维大呼“破阵!” 马铠相互撞击、摩擦发出了剧烈的响声。 战马冒着热气的鼻腔一阵低鸣。 旋即一千铁甲骑兵驱步上前。 他们像是死神一般不紧不慢的朝着魏军阵型走来。 没错,只是走来! 可他们身上的压迫力,宛若众神将领,完全碾压了一切! 魏兵的步兵,总算是感受到了当初沔南渡之战时,五营骁骑带给益州兵的可怕威慑。 当初,刘备的军队在当阳长坂就是被曹纯带着这样一支不可阻挡的雄狮撕成粉碎的。 如今,局势变了! 该让你们也尝尝被铁甲洪流支配的滋味了! “扫平敌军!” 庞德大喝一声冲阵而去。 姜维在后驰援。 两路骑兵开始加速、快行、奔跑、驱驰! 当几百公斤重的人马提高速度,朝着溃兵中心冲击的一瞬间! 其势宛若一辆奔腾的火车,摧枯拉朽,凿穿一切。 仅仅是一波冲锋。 魏军全军溃败…… 没错。 随着一只颤抖的手,放弃了一件武器,这微弱的声音在败兵之中形成了连锁反应。 越来越多的武器、盔甲落地之声不绝于耳。 “逃也!” “逃也!” 曹真止不住崩溃的乱军。 “站住!” “我是曹子丹,我是你们的护军!” “大魏的健儿,你们已经失去了勇气了吗?” “回来,都回来!” 绝望在军中蔓延。 尽管曹真能留下一批忠心于他的军队。 可更多的残兵已经止不住地溃逃。 在上前督战之时。 曹真还被惊厥的战马掀翻落地。 这是他的坐骑惊帆。 整个三国马界最好的名马之一啊。 如今坐骑被乱军吓得惊厥逃窜,已经丢下了它的主人逃到了战场外。 “惊帆!” “是嗅到了我的身上已经没有重将之气了吗?” 曹真狼狈起身,还来不及寻马便被泥石流般翻涌而来的乱兵挤得混入人潮,不知方向。 夏侯霸匆忙砍杀了几名逃兵,却只能找到曹真的兜鍪。 “子丹……子丹啊?你人在哪?” 夏侯霸也挡不住溃兵,他越是杀,溃兵就逃的越多。 最后连他自己也被溃兵裹挟着一路南逃。 “一群混账!” “一群败类,我杀了你们!杀光你们……” 这群自傲的大魏的将士啊,被他们所看不起的关西蛮夷、羌胡、乞儿、流民彻底碾碎! 那些被时代置于底层的生口们,在一个乞儿的带领下,三战三捷! 这是以往从未有过的壮举。 一群生活在大汉边缘被歧视,被奴役的人群,站起来了,朝着关东士族集团发起反击。 无谓生死,他们只为了这么多年的屈辱,讨回公道! 铁骑穷追两百里! 自昼至夜。 一路从牧苑,又追杀到兰干县。 魏军四散流离,众垮崩溃。 不少人脱节掉队,逃进了大山里躲避追杀。 可饶是如此,北伐军的轻骑兵依旧是穷追不舍。 若不是夜色已深,加之汉军不熟悉此间地形,这支溃兵根本没机会逃到此处。 刘云是想着一口气把整个陇右军团全部吃掉。 这一次曹真露出了致命的破绽,被刘升之反戈一击,打断了骨头,下一次他可就不会这么大意了。 本着一次性就把敌人打废的原则。 刘升之带着骑兵活活追杀了一天一夜! 杀到魏军屁滚尿流,遗骸遍野,杀到看不到敌兵方才驻足。 “护军,我们追杀到哪了?” 刘云看着陌生的地形,令人拿来舆图。 “我虽然在汉阳待过,但没来过兰干这种偏僻的县城。” “到还真不知道前方是何地?” 姜维笑道:“义兄,管那么多做什么?” “魏军已经崩溃,我军只需见敌就杀。” “把曹真、夏侯霸杀得屁滚尿流、闻风丧胆!” 三人商议之间,却见马云禄策马而来。 “就是要追杀,也得认路啊。” “好巧不巧,我知道怎么走。” 刘云困惑道:“云禄,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我的大父早年当过汉阳兰干尉,妥妥的大汉良吏啊。”马云禄嘴角微翘:“跟我来。” 小白驹在前带路,北伐军骑兵一路趁着夜色南下,穷追猛打。 汉阳郡、兰干县。 逃到这里的夏侯霸连水都喝不上一口。 却只听部下来报。 “夏侯将军……大事不好了!” “蜀人又双叒叕追来了!” 夏侯霸气得一脚踹开了那名魏兵。 “刘升之,逼我太甚!” “今日,我非要与他做个了断。” 众多魏兵一拥而上,直接把夏侯霸抱住。 “将军……不可啊。” “刘升之来了,您就逃吧。” “逃?”夏侯霸咬牙道:“还能往哪走?今日,吾当战死沙场,以报社稷也!” “牵马来!” 残余数百魏兵无奈一叹,只得跟随夏侯霸杀出县城。 不待兵马列阵,刘云带着汉军铁骑破军开阵。 汹涌杀来的骑兵一路碾压着败兵又逃回城中。 夏侯霸又被驾着往里跑。 “放莪下来,放我下来,你们!” “你们这群混蛋,混蛋!” 砰砰砰! 府邸的大门已经被汉军团团包围。 剧烈的撞门声,吓得门内的魏兵全身发抖。 夏侯霸自知走到头来,直接令人卸甲,拔出刀来,准备死斗。 “父亲……儿,这就随你来了!哈哈哈。” 夏侯霸环顾诸兵,大笑道。 “你们都是父亲的旧部,是我夏侯家的兵,一路追随到这里,辛苦你们了。” “还剩下二十七个将士,好啊,好啊,都是大魏的忠臣,谁都不许降。” “将士们,我们一起浴血,就是死,也要拖他们陪葬!” “这就是大魏的铁血!” 众将士义气振奋,眼泪婆娑的感慨道。 “将军为国捐躯,实乃英烈。” “既知我等辛苦,那为何不救我等一命?” 夏侯霸眼神一凌:“哈?你们不准备战死?” 废话…… 谁特么想死啊。 看你那一席话,把自己感动的。 说的好像是夏侯渊对我们多好一样??? 五年不放我们轮休,没事儿就千里奔袭。 合着我们还得感谢你爹是吧? “拿了他!” 叮铃哐当一阵巨响。 可怜的夏侯霸直接被十几个壮汉压的不能呼吸,当即翻了白眼…… “护军……贼将夏侯霸正要死战,被我等生擒。” “还望护军查验。” 刘云看着被打的半死不活的夏侯霸,没忍住笑出了声。 “哈哈哈……仲权,你我又见面了。” 鼻青脸肿的夏侯霸恼怒不已。 “刘升之,你杀我兄长,斩我三弟,我与你不共戴天!!!” “那你倒是自尽啊……怎么落到我手里了。” 那夏侯霸真是被揶揄的有苦说不出,气得满肚子酸水倒流。 刘云瞥了一眼其余的魏兵。 “夏侯霸是你们的主将?” 众人点头称是:“我等都是夏侯霸的部曲。” 刘云眼神一寒:“两军交锋,打不过就投降,不难理解。” “但背主求荣,拿主将的命换自己的命,实在可耻。” “令明,将这二十七人拉出去,枭首示众!” “唯!” 叛军们急忙高呼:“将军饶命,将军饶命啊……” 不多时,叛军尽数被斩。 刘云看了一眼怒气未消的夏侯霸,颇感玩味。 刘备有心让他与张飞家的姑娘结合。 可张飞的老婆夏侯氏是夏侯渊的族女,跟夏侯霸平辈。 于礼法而言,刘升之以后还得管夏侯霸叫一声表舅…… 好家伙,之前他是不知道自己是刘备的长子。 把夏侯家的两个儿子杀了轻轻松松。 如今生擒了夏侯霸,刘升之面对亲戚,一时之间还真有点想笑。 毕竟夏侯夫人一家对他也是蛮不错的,张飞对他也多有照顾。 今后夏侯家或许会成为蜀汉立足中原的一条暗线也说不准。 “来人,将夏侯霸压往汉阳,听候主公发落。” “仲权,老老实实待在营中,就不要妄想逃跑了。” 夏侯霸听到刘升之不杀自己,整个人都傻了。 这小子要干嘛?? 还想把我也当成狗拴在辕门前羞辱??? “刘升之,你为什么不杀我?你是瞧不起我吗?” “你是瞧不起我吗?” “杀了我,有本事就杀了我……” 心境崩溃的夏侯霸,要是知道他和刘家还有这层姻亲关系,估计之后要更郁闷了…… 刘云掏了掏耳朵,没想理会吵嚷不休的夏侯霸,只令人将他押走过后,旋即又走出府邸。 血战结束。 一身疲惫。 正逢月色入户,天朗气清。 刘升之回到汉阳,仰望天空,尽寒夜。 “八月过完。” “北方战事彻底平定,阿翁,我来了。” “我带兵回来救你了。” 明明如月。 倒映着汉阳南部的战局。 刘云心中牵挂。 未几。 一阵清风徐来,马蹄声响。 马云禄不知何时出现在刘云的身后。 “想去得快,得配上好马。” “升之,我给你带来了礼物。” 刘云回首一看,竟是一匹马! “这是?” 马云禄抚摸着额头一缕雪白毛,其余通体尽漆黑的宝马,轻声道。 “曹真的坐骑——名马惊帆,其意是,驰骤时如烈风,声如举帆。” “升之,你捡到宝贝了。” 刘云心下一动。 他倒也听说过这宝马的大名。 “竟没想到曹子丹一路南逃,连坐骑都丢了。” 望着刘云眼中的欣喜之色,马云禄轻轻一笑,快步跨到了马鞍上,伸出手来。 “惊帆是河套马,耐力惊人,速度飞快。非良将不能驾驭。” “来,我教你巡马。” “半天时间,它就能听你使唤了。” 刘云点头一笑,翻身坐在马云禄身后,搂着少女的腰肢。 马云禄策马快行。 一声‘驾’字落定。 清风快马出兰干。 惊帆嘶鸣声中,晨昏分离,夜尽天明。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二百三十章 魏王吐大血:刘升之,他怎么就不去死呢??? 翌日,长安春色帐暖。 魏王连夜收拾了几名伺候他的美婢。 待到日上三竿才舒爽的起身。 却不料,蒋济已是在宫门外等候良久。 曹操信步出门,差点一脚把他的脑袋给踩扁了。 “哦,子通,怎么大清早在门口跪着?” 蒋济猛然抬头,面色忧虑道。 “魏王,河湟急报。” 急报? 看着战报上插着的红羽,曹操不用想,便知道曹真出事了。 “叫程昱、董昭来。” 蒋济低头道:“他们已经在殿上等候魏王。” 曹操眼神一沉,驱步入殿。 沿途羽檄交驰,小吏急躁。 程昱和董昭一见曹操到来,立刻喝退了其余的幕僚。 “魏王!” 曹操摆了摆手:“别说废话,曹子丹出事了?” 程昱严肃道:“魏王。” “刘升之在葵园峡大败曹子丹。” “我军退守汉阳,在勇士、牧苑、兰干又连败三场。” “陇右军团全军……覆没。” 曹子丹败了…… 孤的征蜀护军输了…… 一颗心久久悬空,难以落下。 曹操听到这般消息,百般不敢置信,无名指莫名的惊颤起来。 “还有呢?” 语重心长的程昱摇头道:“魏王,听到这就够了……” “不够!”曹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孤要知道更详细的战况!” 三位谋士面面相觑,将舆图摊开。 陇右的大好河山,已被刘升之打的支离破碎。 他像一把尖刀一般,在魏军的心窝子里猪突猛进,无人能挡。 汉阳防务,已经四面都是漏洞了。 “魏王,刘升之南下浩亹县过后,一路急行军,将曹子丹逼到金城、榆中,大破之。” “诸将之中,军师成公英被阵斩。” “前安定太守毌丘兴战死。” “曹遵、朱赞等诸将殒命……” “偏将军夏侯霸被生擒。” “征蜀护军曹子丹全无消息,生死不明。” “唯有他的副将费曜逃了回来。” “魏王,整个战场浮尸百里,蜀人枭首万计。” “我军一个整编兵团被刘升之彻底歼灭了……” 是的,这一次,不是损失几個营(校)的士兵那么简单。 而是一个成建制的军团被打没了…… 打没了啊!!! 原本隶属于夏侯渊的关西军团,在他死后,被划分为了关中和陇右两个军区。 整个陇右的机动力兵不下四万啊。 足足四万人,在洮西一战被刘升之打没了一半,曹真好不容易重组败兵。 结果,在榆中一战,整个军团连着司令部一并,所有的大小官僚,军中骨干都被吃干抹净! 到头来,就活了个副将??? 曹操的内心崩溃了。 他握着坐榻上的毛絮,五指在榻上抠出了三道深深地爪痕。 虽面上保持平静。 可鼻尖的一抹猩红之血,却止不住的滚滚流出。 怒火攻心,血如泉涌! 曹操用绢布一把罩住鼻腔。 过了一刻钟,才能坦然接受这个事实。 “曹真是孤最看重的宗亲。” “他从小就带领虎豹骑,磨炼战阵,饱读兵书。” “无论是军略还是智谋在大魏军官之中都是最顶级的存在。” “可怎么就一战败给了那个乞儿???” 曹文烈败了,孤不恨他。 可你是曹子丹啊,为什么会败?为什么??? 孤让你拖住两个月,你怎么会连两个月都拖不住啊!!! 这一切怪曹真吗? 作为败军之将他当然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可是曹操没看到的是,这一局,从一开始就是不公平的。 是曹操强行把曹真从南安调走,还给了个错误情报,让他带着两万人去堵乌鞘岭。 曹真的兵力完全不足以同时应对河湟守军和北伐军的野战军。 他在处处受制的情况下,表现已经够不错了。 若是把他留在南安,黄忠军团的余部将面临灭顶之灾。 自时,曹真再带兵扫荡陇西,击败马超麾下的羌兵,回首与刘升之决战,战况犹未可知。 可领悟到这一点的曹操,只觉为时已晚。 大魏的国君也不可能坦然承认自己的错误。 魏王定下的战略永远不会错。 如果战败了,那只能是将领执行不力! “魏王……陇右军覆灭,张郃可就危险了。” “刘升之在汉阳境内狂飙突进,已经打到了兰干县。” “必须调动兵马将此人拦住!” “若不然让他打到渭水和刘备前后夹击,张郃将面临灭顶之灾!” 太危险了。 曹操在陈仓狭道以曹彰军团发起攻势过后,本来占据了优势,可被刘升之这么一搅和,什么优势都没了。 你曹彰能和张郃夹击刘备。 现在张郃又被刘升之和刘备夹击。 战争的天秤强行被北伐军拉平了! “又是这个刘升之!!!” “他怎么就不死啊!!!” “怎么就不死啊啊啊啊啊!!!!” 在魏王发出的怒吼声中。 全场震动,幕僚们第次伏跪在地,莫敢仰视。 在场所有幕僚都察觉到了战场的形势正在急速恶化。 陇右军团被全歼过后,张郃的关中兵团就扛起了所有的压力。 再不能做出调整,张郃也得死。 但现在,曹操面临的最大难题不是没有士兵,而是没有合适的将军。 准确的说,自曹真败溃后,压根没人敢跟刘升之打了。 整个未央宫里鸦雀无声。 纵然曹操能把战报给美化一下。 但是,战线可骗不了人。 陇右军团都被打得换了两个总司令了。 现在这关头,谁敢去送死啊? 危急关头。 老臣程昱起身长拜道:“魏王,陇右危急,老臣愿意领兵去对付刘升之!” 曹操愣神良久,看了一眼两鬓斑白的幕僚。 没错,程昱虽然聪明,但他却不是谋士,而是有着贲育之勇的武将! 准确的说,他是典型的汉代官僚,文武双全没有短板。 “仲德,你已年岁渐长……孤能依靠你吗?”曹操将满是鼻血的绢布拿开,眼神中流露出了一丝担忧之色。 连曹真都被刘云击破了。 曹操已经对陇右之战的结局感到了悲观。 程昱再度上前道:“廉颇老矣,尚能饭,马援鬓衰,气益壮!老夫虽老,却也是大魏的奋武将军,魏王赐我安国亭侯。” “既然得了此名,老夫便要扬威奋武,安国定邦。” “刘升之狡猾如鼠,虽能欺压曹文烈这些小辈,也能收拾几家羌胡,但他却没有真正见识过我大魏的名将!” 程昱一把扯开身上的袍服,里面露出了鎏金战甲。 “臣,愿为大魏枭首此贼!” “不杀此儿,势不还朝!” 曹操欣喜的起身,连忙走下台阶,搀扶起程昱。 “好啊,仲德果烈,卿当终为吾腹心矣。” “来人,为奋武将军加斧钺持节。” “行伐蜀护军职!” 程昱感激道:“谢魏王厚恩,臣定当竭尽全力。” 大魏人才还是多啊。 曹操抚须暗想道。 自刘升之扫北以来,大魏将士闻其名无不丧胆。 如今有了老将程昱挂帅,去陇右重整败兵。 很快那些被打散的将士又能重新聚拢。 不过,到这一步还是不够。 “刘升之是把快刀,都快捅到张郃的腚-眼了……” “无论如何,不能再让他前进一步。” 曹操严厉道。 “传令,平寇将军徐晃、平难将军殷署、司马典满、积弩将军李隆等一十六营兵马皆受仲德节度!” “孤,再把朱盖、冯楷两军调拨给卿。” “这前后就是两万人。” “卿去陇右招抚溃兵,可得胜兵两万五。” 曹操殷切的嘱咐道。 “听着,孤不要求你打赢刘升之,能挡住他就好!明白吗?” 程昱眼神坚定道:“魏王放心,老臣打了一辈子仗,知晓局势,不会中计的。” “刘升之小儿敢来送死,某必叫他有来无回!” 曹操这才放心下来。 以往每每听到刘升之的名字出现,那带给曹操的绝对是败报! 曹操现在听到这个名字,就头疼不已。 他看着手中满是鲜血的绢布,怒不可遏。 “孤真后悔当初没有把徐州烧成灰烬。” “可,现在再烧一遍也不迟。” “来人,派出邮驿,叫徐州刺史臧霸给孤把广戚县刘氏乡杀得鸡犬不留!” “凡是跟刘升之有关的一切,都得消失!” “消失!!!” …… 另一边,陇右,上邽城。 曹彰军团沿着陈仓狭道一路西进,和张郃军团联手夹击,击败了魏延的偏师。 上邽之围已解。 在城中憋屈了几个月的郭淮总算是能带着野战兵力加入战场。 三大将军以重兵合力杀向刘备军团。 刘备却按照法正计略建筑高垒,紧闭营门不战。 沙盘前,战况炽热。 张郃兵团四万、曹彰兵团三万,一路出木门道,一路出铁堂狭道,两军并举杀向卤城。 彼时,刘备在汉阳战兵不过四万。 除去分围各据点的兵马以外,机动兵力不出三万。 张飞、赵云为救援魏延败兵,沿途连战三场,且战且走。 张飞亲自于木门道上的射虎谷大作旗鼓,以作声势。 张郃见木门道地形险阻,疑兵不前。 张飞这才退保卤城。 刘备军团主力沿山扎寨。 在漾水南北造作浮桥。 两岸皆驻有大营。 张郃、曹彰、郭淮见此,正欲分兵两岸,攻破汉兵营垒。 忽闻长安羽书。 “魏王有令,诸将听宣!” 张郃、曹彰、郭淮、朱灵、王凌、夏侯儒、夏侯尚一众将领皆是伏地听令。 “蜀人狡诈,立营漾水,乃欲持久耳。” “今刘升之举兵在北,已破曹子丹。” “其兵卷羌胡、胁蛮夷,兵锋已至汉阳。” “孤已令奋武将军行伐蜀护军事,督两万兵北阻此贼,但万望诸将仍是小心为上。” 话音刚落,张郃接令。 诸将看向战报,目光震动。 “曹子丹败了,陇右军全军溃败???这是怎么回事。” “短短一个月啊,曹子丹两万人都被吃掉了?” “不可能!” 新加入战场的夏侯尚、王凌、夏侯儒三人面面相觑。 他们常年是曹彰副将,之前也没跟刘升之交过手,自然不知道这刘升之的厉害。 但是曹真是什么人物,这几人心里多少有数。 在邺城,曹真是整个贵族圈里最能打的年轻人。 连他都被击败了,这三人不敢想象刘升之到底是什么怪物。 “伯济啊……你和那刘升之斗过几次,此人计略究竟如何?” 郭淮看了一眼三人。 两夏侯自不必说,都是出身权贵。 王凌更是出身太原王氏,司徒王允之侄儿,当初李傕郭汜灭王允满门,这小子跑得快,提前溜出了长安免遭大难。 没在西线战场吃过亏的三人,无论是衣着还是甲胄都格外显眼。 其中穿身一身汉代明光铠的军官便是王凌。 所谓的明光,便是取自“见日之光,天下大明。”之意,这是一种胸前带有圆形护板的铠甲,前后两面护胸被工匠打磨的透亮反光,耀耀生辉。 而两夏侯分别穿着黑光铠和赤炼铠,也都是威风八面。 郭淮看着三人的装扮,心中暗想道:“这要是到了战场上,准是活靶子!” 可他憋住了这句话,对着妻兄王凌解释道:“坦白而言,刘升之并不依赖计略。” “他的长处在于知天时、晓地利、洞察玄机,胆大且心细。” “或许我能以计略设计于他,可真到了战场上,在会战中,他罕有敌手。” 郭淮很清楚自己的本事。 他可以无数次布置出完美的战场。 但是打不赢,那就不是战略的问题了。 而是临战指挥的才能得区别。 计略用的再好,布置的在清晰,预备手段再多,打不赢也没用。 三国乱世就是会战纪元。 谋士的才能只是战争前布局的一部分。 更大一部分,还是要靠武将临战来决定成败。 王凌听到自己的妻弟对刘升之有如此之高的评价,亦是开始皱眉起来。 “伯济,一个乞儿,一个平日里都不配给我当马夫的生口,真的能击败你们吗?” “说实话,我是真不信。” 郭淮幽幽道:“在见到他以前,我也不信。” “可在南郑一别之后,我突然改变了想法。” 夏侯尚好奇问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在汉川之战时,他只是个还算有志气,有胆略的乞儿,但并非没有破绽,我有好几次都险些治他于死地。”郭淮顿了顿。 “可一年后,我再见到他,此人就已经成长为了整个大魏最大的灾星!” “之前,我虽然输了,可还是不服他,现在……刘升之却让我感到毛骨悚然。” “老实说,我并不畏惧他的将略,而是畏惧他身上的那一股气。” 夏侯儒追问道:“什么气?英雄气?” “不……刘升之要天下英雄尽低头,他身上从来没有英雄气。” 郭淮回忆起定军山决战后与此人隔河相望的对话,整个人都在起鸡皮疙瘩。 “他身上的那一股气,丝毫不锐利,反而温良、恭简、细腻。” “准确的说,就像是月光一样,照临万物而不耀其辉。” “他会以这种方式潜移默化的改变身边的一切人,一切物、一切事。” “当他从河湟北上的时候,我就知道,他会带着一群羌胡回来。” “就像是当初他带着二十万人鬼卒踏平沔南渡那样……” 此言一出,三位年轻的将军感到深深地恐惧。 这并非对武力的畏惧,而是他们能察觉得到,与魏朝霸道行天下的理念相比。 另一种较为温和的理念正在蜀中酝酿。 曹刘之战,从军阀乱斗的角逐。 变成了两种意识形态的对立和抗争! 正如刘备所说:曹以急,吾以宽;曹以暴,吾以仁;曹以谲,吾以忠;吾每与操相反,事乃可成! 当刘升之把这句话践行到底。 便具现出了一股可怕的政治力量。 整个刘备统治区的羌胡、蛮夷、米贼、流民、奴隶。 所有被排挤在政治边缘角落里的人群,共同把这个乞儿推向了时代的最前方! 当他挥斥方遒,用一群羌胡蛮夷、流民米贼打赢了大魏的虎豹骑之时,整个天下都为之动荡! 刘升之用他的名字。 仅仅用这三个字! 真正做到了让天下英雄尽低头! 真正让他们看清了那些曾经被践踏在脚下,随意玩弄的生灵,一旦聚集起来,将会爆发出多么可怕的力量。 这股力量如风暴般席卷大西北! 如今风眼就在汉阳!天地都为之失色! 汉阳郡,兰干县。 北伐军合兵一万五。 刘云看向舆图,已经能预知到即将到来的风暴。 “我军接连大胜,曹操必不会坐以待毙。” “魏军将四面反扑。” “王平!句扶!” 二将上前道:“末将在!” “你们二人点兵五千,佯装南下攻打豲道城。” “豲道是南安郡治,太守徐邈定会向汉阳求援。” “由此分散敌军兵力,以待我军机动。” 二将拱手道:“末将遵令!” 刘云看向姜维。 “由兰干北上,奇袭平襄县,伯约为先锋!” 汉阳郡是姜维的老家,也叫天水郡,在汉魏时代反复改名。 平襄县,又是姜维的食邑。 历史上姜维在诸葛亮死后击退司马懿,进封平襄侯,便是此处。 熟悉家乡的地形,加上历史加成的buff,姜维状态点满:“末将遵命!” “好,兵贵神速,全军拔营,即刻出发。” “我要在魏军的援兵到来之前,把整个汉阳搅得血雨腥风!”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二百三十一章 三秋灭尽魏国兵,九月威震华夏天! 时维九月、序属三秋。 自曹真兵团败北后。 陇右溃兵,星散流离。 北伐军声势滔天,横扫汉阳。 慌乱之下,曹操急招各路兵马北上阻击。 北伐军按护军计,一路由王平、句扶引兵南下,佯攻南安太守徐邈。 刘云亲领精兵万人,走兰干北上,直指平襄。 翌日,军马拔营,大军开动。 一处荒废村聚中,阴影处,却有宵小之辈躲在草堆中,暗藏手戟。 待刘云路过,这刺客瞬间掀开草垛,扑面而来。 “刘升之休走!” “天祚大魏!” 诸将惊慌之余。 刘云身旁的护卫迅速上前,一矛便将这刺客穿透。 “好眼力,小兄弟叫什么名字?” 那护卫摘下兜鍪,一头青丝散落而下。 是个少女,还是刘云的老熟人。 “灵雎?你怎么会在这?” 少女恭敬道:“自从护军北上过后,姊姊一直令我暗中护卫。” “打仗,将军所向无敌,但是防备刺客,还得看我们姊妹俩。” 刘云闻声,微微颔首。 曹家最善用间。 培养的刺客多如过江之鲫。 吕玲绮和灵雎是曹操在铜雀台培养的最顶尖的刺客。 最清楚曹家细作的手段。 这个少女能一直隐藏在刘云的身边不被他发现,足以见得她的本事过人了。 看着地上已经死去的杀手,刘云冷笑道:“呵呵,曹操是真想要我的人头啊。” 灵雎轻轻点头。 “自护军从河右回来后,曹操已经陆续派了九批刺客。” “我和姊姊都已暗中解决。” 说及此事,刘云长呼了口气。 若不是灵雎今日开口,刘云到还真没察觉他身边有刺客。 也许是在他休息的时候来暗杀的? 好在有灵雎近身护卫,若不然,一不留神还真容易出事儿。 “多谢灵雎姑娘。” 吕家的姑娘,来保护刘家的后人…… 真是造化弄人啊,原本是血仇的两家,如今也齐心协力去对付曹操了呢。 刘云稍作思虑,旋即扬鞭东向。 “好啊,曹贼这么想杀我,看来是被我打疼了,这还不够,我要把曹贼打怕!” “全军,发兵平襄!” “一战扫北!” …… 汉阳郡、平襄城。 魏兵援兵翻越陇山道,正从陇县向西增援。 新上任的伐蜀护军程昱新官上任三把火。 命令沿途各县火速抓捕了前线溃逃的败兵,斩首其将,以儆效尤。 其余的五千败兵则被分散安插在各营之中,等候戴罪立功。 魏军在渭水北部的防线,梯次纵横,宛若天罗地网。 然而,由于刘云进军神速,近乎是打了魏军一個措手不及。 魏军部队根本来不及聚拢,只能批次向各县增援。 接到命令,准备进军平襄县的乃是大魏平难将军殷署。 行军半道上。 穿着一身筒袖铠的中年军官策马在前。 两旁哨骑开道。 不多时,骑兵回报。 “将军,前方十里处,见蜀人旌旗。” 殷署心下大惊。 “这些蜀人行军这么快?” “我还没到县城,他们怎么就来了?” “来者是何人?” 哨骑回道:“征北参军羌维。” 殷署不屑一笑。 没错,在魏国流行一种政治艺术,将关西人夷狄化。 姜家明明是汉阳四大豪族之一,却因姜维投奔蜀汉。 魏国史书便将其称之为羌维。 “若是刘升之亲至,本将军或许还会高看一眼。” “可这区区一介羌将,也敢与本将军为敌。” “列阵!” 数千魏国兵士列阵在前。 不多时,姜维先锋军已至。 两侧铁甲开道,匈奴屠各开弓驰射。 汉家羽林儿配合羌胡骑兵迅猛冲阵。 西羌骑兵手执套索,高高抛出。 绳索套到魏军头上的一瞬间,坐于马上的骑手全力拉扯。 被勒的喘不过气的魏兵们丢下长矛,陆续被拽出阵型。 见此时机,姜维麾下骑兵以楔形阵径直撞开失去气力的魏兵,连人带马一起撵向敌阵。 霎那间,尖刀一般的羽林儿从敌军的正中心直接撞开了一道口子。 铁甲洪流撵着阵型散乱的魏兵一路狂飙突进。 魏军三层阵型直接被冲开大半。 人马践踏,死者遍野。 紧随而来的便是庞德麾下的西凉铁骑。 “骑矛,突刺!” “啊啊啊啊……” 人沸马嘶声中,殷署的野战军顷刻间被冲的四分五裂。 北伐军的步兵大队紧随其后,见敌就杀。 本就人少的殷署刚一接战,便被姜维横过长矛,一矛扫倒在地。 这魏将刚要抬头,却见铁骑如风,踏山跨河,所向披靡。 他吓得狼狈的抱头鼠窜。 却只见汉兵如狂风呼啸,杀穿阵型过后,也不恋战,也不追击,也不围困县城,只抢了殷署的粮车过后,所有兵马又径直朝着东面打去。 “这小子,去东边,要干嘛???” 殷署心慌了:“莫非,这小子要打三辅???” 趴在地上装死,被踩的满脸脚印的副将也起身道:“唉,你别说,说不定还真有可能啊。” “刘升之是什么人?给他一个军,这小子敢他娘的打长安!” …… 汉阳郡、成纪县。 积弩将军李隆,紧握剑柄,正望向四面。 “报,将军!” “平难将军发来急报。” “今日上午,刘升之带着大军一路打穿平襄防线,正朝成纪杀来。” 李隆眉头紧皱。 “殷署带着四千人啊,一个早上都守不住?还把刘升之放我这边来了??” “他是干什么吃的?” “就是四千头猪,刘升之也得慢慢啃啊!” 之前,关中护军赵俨让殷署带兵增援汉中,他走到半路上,连关中叛兵都控制不住。 若不是刘柱带弘农兵增援,殷署差点被叛军杀了。 想到这里,李隆对他也没报什么希望。 和殷署这种半吊子将军不一样。 李隆是纯正的李广后人,其先祖自槐里徙居成纪。 成纪县可是他的老家。 这是典型的本土作战,李隆不敢不出力气。 积弩将军虽然只是个杂号,但是能在历史中留下将军号的人物,一般都是立下了重大功勋的,足见李隆也不是无能之辈。 周遭的校尉们见李隆求战心切,急忙祈求道。 “将军,刘升之用兵如神,连败大魏名将。” “我军兵力不足,不当与战。” “莫不如等伐蜀护军的援兵到来,再行交锋。” 李隆闻言大怒! “你们当我李隆是何许人也?” “这刘升之被羌人称为飞将军,可我家先祖也是飞将军!” “畏首畏尾,岂不让人耻笑?” 城中小吏无不震恐。 “将军不可啊……” “少说废话,今乃秋收,刘升之突然南下,民布于野,谷粮遍地无人管。” “若是退守城中,岂不资敌?” “传令,布角弩千张,伏精兵于板楯之后。” “待敌骑过境,千弩齐发!” “今日,我这真飞将军的后人,非要把他这假的飞将军打的原形毕露!” 俄顷,风云忽变。 北伐军铁骑跨越山河,呼啸而来。 “蜀寇来了!” 李隆眼中满是兴奋。 “待我号令!” 弩兵伏于板楯之中,蓄势待发。 可北伐军的骑兵在进入射程以前,并没有莽撞冲阵。 匈奴屠各分道左右,向敌阵回环射击。 魏兵板楯之前噼里啪啦一阵箭雨袭来,砸的魏军弩兵根本不敢抬头。 冒头者瞬间殒命。 趁此空档。 羽林儿组建的铁骑迅猛突击。 板楯之后的李隆只觉大地都在颤抖。 刚欲抬头,却见刘云一马当先。 惊帆快马一跃而起,突入阵中。 长槊所过,连穿三人。 魏兵左右包夹,长矛齐攻。 刘云迅速拔出鸳鸯剑,一剑削断矛头。 两名魏兵不知死活,拔刀上前。 惊帆扬起马蹄,瞬间将二人踢得倒射而出。 霎那间。 越来越多的羽林儿直接撞开魏军兵阵。 人肉形成的盾墙,根本挡不住高速运动的几百公斤重的披铠战马。 与此同时,西羌骑兵跨国魏军头顶,一跃而入。 缳首刀杀人如麻,如切瓜砍菜。 李隆见状眼中大怒! “刘升之,休得张狂!” “飞将军的后人,成纪李隆在此!” 李隆拨马杀来。 可乱军阵中人马驰逐,根本分不清谁是谁。 刘云一身绛甲黑袍穿梭在敌军之间,身后骑兵飞腾,惊帆快如残影。 还不待李隆反应。 马槊冲脸而来。 “没听过陇右有李隆这号人物啊?” “自称是李广的后人是吧?” “那给你最高的尊重!” 李隆眼中马槊越发逼近,还不等他用卜字戟拨开。 飞驰如风的惊帆已贴近身前。 噗嗤一声,马槊穿胸而过。 刘云擦肩之际,从此人背后又把鲜血淋漓的马槊抽出。 李隆甚至还没看清是谁杀了他,身体便重重的倒在战场上,被乱马踩成肉沫。 “积弩将军李隆,授首!” 斩将刈旗! 破军杀将! 魏军全军震恐,阵型崩溃。 北伐军一路追杀敌军,杀至成纪县下。 却见城中三老、豪杰已绑着魏国官吏,跪地相迎。 来往黎庶,莫敢仰视。 骑在战马上的刘云俯瞰着芸芸众生,令众人起身。 可这些人却怕的瑟瑟发抖,老幼嚎哭。 妇人垂泪。 为首的老者壮起胆气起身道。 “将军……老朽年纪大了,若要杀,就杀我吧,老朽的肉虽然柴了些,却也能入嘴。” “还望将军放过我家女儿,她年方十岁,不堪将军摧折啊。” 马云禄闻言大笑。 “什么时候,刘升之成了吃人肉淫人妻女的鬼怪了?” 还用问? 刘云白了她一眼,肯定是那些邺下文人团搞的鬼。 尤其是陈琳。 在沔南渡被刘云羞辱过后,心存怨气,天天写小作文。 “老翁,我们是刘豫州的部下,不抢不杀。” “诸位请起,北伐军此行来汉阳,只是为铲除曹贼,全军秋毫无犯,定保成纪安堵。” 刘云环顾郊野,田间秋小麦和豆类作物都尚未收割,而成纪县内也多是老幼妇孺,成年的男丁基本都被曹操拉去服徭役了,庄稼无人管。 如果这个冬天,他们收不够粮食,这些人死定了。 旋即刘云下令道。 “全军解甲。” “骑手下马。” “为百姓们收好粮食,再行出发。” 庞德听到这几个字,都快傻眼了。 “护军,你别异想天开了?” “有粮食你不抢也就算了,还给他们收好?” “这是魏国的国境,他们是魏国人啊???” “是又如何?” 刘云冷眼道。 “他们曾经是大汉的子民,将来也还会是大汉的子民。” “北伐军冻死不拆屋,饿死不掳掠。” “唯有事事与操相反,大业可成!” 说完这话,北伐军的总统帅,亲自拿着镰刀去田间收麦。 他从小颠簸流离,知晓民间疾苦,故而长于农事,做起来事事顺手。 诸将见统帅都下场了,哪敢抗命。 在将领们的带领下,全军解甲收麦。 诸将之中,庞德是南安豪强、姜维是汉阳豪强、柳隐是成都豪强,三人不修布衣之业,亲自来田间耕作,到显得手忙脚乱。 可几个时辰过后,田垄间的豆麦之属,仍是被全部收割。 刘云一一还清各家,临行前还嘱咐道。 “我军走后,魏军必来焚烧田野,敌军见粮食收尽,定会追查。” “诸位乡亲,只管把粮食藏好,说是被我收走便可。” 成纪百姓闻言,人尽涕泪,百姓无不箪食壶浆。 刘云尽数推辞。 被抢掠几十年了。 凉州的老百姓几乎已经忘记了真正的军队该是什么样子。 他们本就该是保卫国家,包围黎民的守夜人。 乱世从来不是纵欲饕餮的理由。 北伐军的这一举收尽民心。 不少百姓见汉军之中有不少伤病,便主动把伤兵藏在己方家中调养。 如此军民和睦,刘升之再用一种柔性手段,慢慢瓦解曹操在陇右的统治。 诸事落定,汉军穿甲东行。 大队男儿风光而去,事了拂衣。 成纪百姓纷纷送出城去。 为首的老者道:“早听闻魏国文人说那刘升之獐头鼠目,青面獠牙,夜御数十女而不可罢休。” “一顿食人肉一石,饮妇人乳千杯为乐。” “竟不料,今日一见,却是云泥之别。” “将军分明是个器宇轩昂的飒沓男儿,老夫活了半辈子,都没见过这样打仗的将军啊。” 诸人咸以为然,老少妇孺目送大军去,已暗生投刘效死之心。 真可谓:王师北定中原日,勿忘家祭告乃翁。 人心在慢慢改变。 汉军一路突进,斩关破将,与民无犯。 整个汉阳北部的局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当魏军的援军来到渭水北岸过后,他们惊奇地发现,原本秋收待割的田亩已经尽数无粮。 千里荒野,遍地残兵。 一路从冀县急行军抵达略阳县的徐晃察觉到了局势危急,甚至不待援兵赶来,便先行出兵,联络当地亲魏氐人首领。 他穿着一身盆领铁铠,身骑黄骠马,背披大氅,正巡视着行军的兵马,威风八面。 不多时,在略阳追随魏国的氐王蒲归奉命带五千略阳氐前来合兵。 两兵相加,不下八千人。 穿着青色短袍的年轻氐王一身健壮,面若刀削。 身后立着一面三眼白马大旗,摆够了仪仗。 副将吕建告诉徐晃:“羌人贵黑,氐人贵青。能在氐人部落中穿着青色衣裳的都是大种部落。” 徐晃又问道:“那图腾为什么是马?” 吕建又道:“氐人善于养马,崇拜马神,早期各部皆以白马为图腾,他们的白马神大都是三只眼睛,故而有此旗帜。” “氐人的首领被称为大豪,将军切记。” 徐晃颔首称是,还不得蒲归到来,便带着翻译,策马相迎。 “大豪,承蒙你部前来合兵。” “我军新至,尚不知渭水北岸形势,不知刘升之所在何处?” 蒲归屏退了翻译。 “我会说洛语,下去吧。” 待翻译走后,氐人大豪神情紧张道。 “平寇将军,实不相瞒,刘升之大发神威。” “在平襄、成纪连败贵军,破关杀将,无人可挡。” “其兵锋已至略阳。” 徐晃大袍一挥:“哼,我猜便是如此!” “略阳在往东便是陇山道。” “这厮是想截断我军粮秣!” “还好莪追得快,若不然大势去矣。” 不得晌、属徐晃。 大魏的平寇将军是出了名的高效,在他手底下当兵连吃饭的时间都不顾不上。 这般工作效率甩开同行几条街。 “左右,传信给伐蜀护军,我军已经占据略阳。” “还请护军迅速从陇县增兵。” “按护军方略,朱盖、冯楷的偏师已经从显亲北上,殷署的军队在成纪追击,等我军三路夹击。” “大军会合,我军定要生擒此贼。” 徐晃沉重的呼了口气。 忆往昔岁月,尽哀愁。 “我家长子,就是死在定军山下。” “之前,沔南渡之战,未能杀灭此贼,留下无穷祸患,本将深以为恨。” “所谓,庆父不死,鲁难未已。” “本将定要为大魏除掉此儿,扬我声威!” 蒲归阴险道:“将军所言甚是。” “刘升之素有骁勇之名,搅得整个汉阳天翻地覆,魏王心神不宁。” “然其军深入汉阳,四面环敌。” “待我军多面合围,必叫他无路可退!”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二百三十二章 狂飙突进!浮尸千里!魏王,刘升之已无人可挡! 略阳城下。 魏国与略阳氐人联军据守城池。 拒不交锋。 刘云亲统大军,布阵城前。 见那平寇将军·徐的大旗,会心一笑。 “我的老对手来了。” “徐晃!上一次你不是放下豪言,要取我性命吗?” “为何缩兽如龟,不敢与我交锋!” “不愧当过白波贼,在太原跟夏侯渊屠杀百姓在行。” “真与我兵交锋,便吓得抱头鼠窜!” “徐公明,你这耻辱败犬,三姓家奴!还不出城献首!” 城楼上,徐晃怒不可遏。 “小儿休狂,只会逞口舌之利。” “有胆攻来!” 看来徐晃是铁了心要守城了。 “拿舆图来!” 姜维信步上前。 “义兄,徐晃是为挡我去路。” “我军轻军深入,不带攻城兵械,若是围城日久,只怕魏军援兵将至。” 刘云颔首道。 “徐晃饱经战阵,并非易与之辈。” “魏国的援兵估计很快将从陇县抵达。” 众人正在营中商议破敌之策。 未几,帐外一阵快马急蹄。 “护军,有羌氐大豪前来,说有要事禀报。” 刘云登时起身:“把大豪们迎入帐中。” 俄顷,一羌、一氐走入帐中。 庞德侧耳说道:“护军,是长离羌人和兴国氐人。” “我当年跟马超韩遂对抗曹操时,这两家羌氐多有响应。” 兴国氐自不必说,他们的氐王阿贵响应马超,直接被夏侯渊屠了族。 残余的氐人躲进深山,与魏国是不死不休的大敌。 长离羌曾经响应韩遂,后来被夏侯渊烧了老家。 所以这一次刘备起兵汉阳,长离羌就一直阴在陇山道打击魏军粮草。 直到曹真带兵北上,杀掠甚众,这些羌人才逃离了战场。 他们跟曹家恩怨很深,不会说假话。 “护军,略阳四面杀机,万万不可久留。” 刘云眼神一震:“怎么回事?” 长离羌大豪说道: “曹操任命奋武将军程昱行伐蜀护军事。” “他一上任便调动一十六营兵马北上各地阻击,又收拢陇右残兵五千人。” “还调动了五千略阳氐人合兵。” 兴国氐人也说到:“朱盖、冯楷两将正带着四千人从显亲北上,欲断将军后路。” “殷署重整败兵,收拢了李隆旧部,也从成纪追杀来了。” “今夜,敌军的包围就要成型!” 话音一落。 诸将心中大震。 十六营,至少是一万六千人。 加上朱盖、冯楷、蒲归、以及重整的陇右溃兵,足足三万人! 这么大规模的统一机动,非宿将不能胜任也。 “程昱,程仲德……” “曹操说他有贲育之勇,果然名不虚传。” “敌在暗,我在明。” “若非是有羌人传信,我还真不知道曹操把这个老东西都给派出来监军了。” 刘云环顾舆图,随着汉军孤军深入,魏军正在形成一个巨大的包围网。 而包围的正中心,便是略阳! “好险,好险!”姜维吁了口气道:“若是真被他得逞了,我军将进退维谷。” “好在,他还没得逞。”刘云指向地图上的兴国。 这并不是一個县,只是兴国氐人生存的据点。 长离水(葫芦河)从北向南笔直流下,经过此地,汇入渭水。 所以长离羌人也能和兴国氐人一同作战。 “程昱虽然足智多谋,但他的计略没成型。” “在各方的口袋尚未扎严实之前,我军便能杀出一条血路。” “两位大豪,劳烦你们留在营中为我军向导。” 二人点头称是。 “愿为护军效力!” 刘云环顾诸将。 战场上阴云重重。 为了缓解刘备方受到的军事压力。 北伐军必须在渭水北岸搞出足够大的动静,尽可能多的把陇右魏军吸引过去。 现在已经吸引了三万人,但还是不够多! 庞德提醒道:“护军,敌众我寡,即将合围,莫不如跟随长离羌一路北上,远离战场抵达阿阳县,再做计较。” 刘云眼神一闪。 “这么做虽然保险,可也等于是退出了魏军在渭水北岸的防御中心。” “程昱聪明至极,他之所以不在阿阳设置守军,就是想把我军逼过去。” “到时候,把道路一堵,在必经之路上坚壁高垒,我军就很难攻破他的防守。” 众人一筹莫展。 “那如今,计将安出?” 刘云在大营中转悠了两圈。 反复观察着舆图。 “从兴国能去显亲吗?” 兴国氐人开口道:“能是能,顺着长离水的河谷走,有条狭窄小路。” “但无法带辎重车,并且一旦被魏军追上,将军就很难走掉了。” 那就好! 刘云心下暗喜。 只要有水流穿行的地方,开山断石,就一定有路。 “诸位,程昱要堵我军,但他堵不住,全军只带三天粮食,抛下辎重。” “我们走兴国南下,奇袭显美。” “一口气吃掉朱盖、冯楷。” “旋即挥师渡过渭水直逼冀县!” 我的个乖乖??? 庞德、姜维吓了一跳。 “护军,我没听错吧,你要打冀县?” “那是汉阳的郡治,魏军守备最森严的地方。” “张郃、曹洪的大本营啊。” 刘云也不解释:“我意已决,全军备战!” 是夜。 锣鼓喧天响。 汉军大兵一路南下,在当地氐人的带领下走兴国直取显亲。 …… “报!平寇将军,大事不好了。” “刘升之的大营空了!几个时辰的时间,汉兵全部撤走。” 消息传到略阳,收在城中的徐晃焦躁不安。 他本人只有三千旧部,加上五千氐兵。 按照曹操的吩咐,任何魏将都不得单独出兵给刘升之送人头。 于是乎,一向是打进攻战的徐晃,宁肯让刘升之骂的头皮发痒,也不敢轻易出阵。 如今听到北伐军放出风声拿下打冀县。 徐晃整个人都要麻了。 问题就出在这,以刘升之的胆略,保不齐他还真敢去打。 而且朱盖、冯楷的兵力不足,真要在半道上被刘升之截住,这俩人也绝对活不了。 眼看着合围即将完成,怎么这兴国氐人和长离羌人偏偏就把情报传递给刘升之了呢。 真特么晦气!! “程仲德的计略虽然稳重,可问题就出在他太稳重了。” “非要等到己方合兵才将他包围,但战场可是瞬息万变的,我能等,刘升之不会等。” 众所周知,包饺子是门艺术。 饺子皮儿厚了就不好包。 饺子皮儿薄了,就容易被里面的馅儿给撑破。 而在陇右高原这种破碎的地形包饺子就更难了。 在加上各地魏军都是临时抽调过来救火的,各部之间得位置都不同,抵达战场的时间也不一样。 一旦战场脱节,刘升之也不是没有可能突出重围。 “看刘升之这意思,估计是那群兴国氐人和长离羌人已经依附他了。” “若不然,他怎么敢走兴国南下?” 略阳氐王蒲归颔首道:“兴国氐王阿贵被夏侯将军族灭之后,当地的氐人对夏侯家恨之入骨,他们是故意帮助刘升之报复大魏的。” 徐晃思索片刻,紧紧地勒住了腰间佩刀。 “不行,如果放任刘升之南下,朱盖、冯楷是绝对包不住他的。” “今夜,咱们就得缠住他!” “等到子时,程仲德便能带着大军赶来增援!” 蒲归眼神振奋:“好啊,你我二人若是能留下刘升之,此乃天大的功勋也!” 徐晃快步闯出府邸,拿起钺戟,抗在肩上。 “蒲归,你我兵分两路,莪去兴国截击刘升之。” “你在后堵他,两面合围!” “另外,派使者传信给伐蜀护军,言我军形势。” “唯!” …… 陇山道,行军半路上。 丞相司马典满带着大军在前开道。 老将程昱手持斧钺,骑马在后。 一万四千大军陆续发兵。 不多时,快马来报。 “报,护军,平寇将军徐晃传来急报。” “刘升之南下走兴国,欲奇袭显亲,渡河攻打冀县。” 年轻力壮的典满勃然大怒。 “刘升之小儿,饭量不大,胆量还不小。” “就他那点人,也敢去打冀县?” 程昱轻抚胡须,挑眉思索一阵。 不去阿阳,去显亲,这小子,真是狡猾。 “别人敢不敢打冀县,老夫不知道,但是刘升之他绝对敢!” “别看他就只有精兵万人,在他手里,一万兵他敢当五万打!” 诸将士闻言大震。 “护军,留守在显亲的朱盖、冯楷只有四千人,一旦遭遇刘升之袭击,必将败溃啊,徐平寇已经去阻击刘升之了,我军急击勿失。” 说实话,程昱一把老骨头,骑马走了这么久了,老腰是真要扛不住了。 若不是念在略阳局势还得自己去主持,他也不会持续行军这么久。 “罢了,典满,由你带步骑五千,先行驰援徐晃。” “天亮之前,老夫必能赶到兴国!” 拿着双戟的典满兴奋不已。 “末将得令!” “护军放心,俺的双戟使得可不比俺父亲差。” “这刘升之在沮县追击杀了许仪,俺日思夜恨,此战定要把此人活活撕成粉碎,为兄弟报仇!” 程昱壮其节,连呼三声。 “为司马上酒!” “且慢!” 典满拨马扬鞭。 “酒且斟下,俺去去就来!” “驾!” …… 快马奔如虹。 大队魏军出略阳,一路星夜疾驰扑向兴国。 可当徐晃抵达当地之时,却见不到任何汉军行军的踪影。 “人呢?” 吕建来报:“将军,这里一个蜀人都找不到啊!” “连氐人都看不到。” 徐晃心下大惊,即刻反应了过来。 “坏了,调虎离山!” “刘升之根本不是想打冀县,他的目的难道是……是程昱啊!” “快,回兵增援!” 骑兵奔驰而去,不及半道。 兴国氐人从两侧山崖上伏杀而出。 落石、滚木层层而下。 砸的魏兵呜呼哀哉,哭爹喊娘。 “啊啊啊……是伏兵!” 徐晃拨开箭矢,仰头一看。 “白马图腾,定是兴国氐,这些贱人!” “夏侯渊怎么就不能把他们杀干净啊!!!” 叮叮当当,一阵箭雨砸落。 徐晃来不及收拾他们,只留下了几百具尸体,旋即带兵冲出山谷。 另一边。 略阳氐王蒲归的大队兵马正朝着兴国进军。 霎那间,一队战马奔腾之声从黑暗的森林中传来。 蒲归眼神震动,眯眼望去。 讨魏护军·刘的大旗冲开黑暗。 为首的青年身骑惊帆快马,一路冲杀而出。 刘云马槊向前,硬生生挑死了一名氐人,推着他的尸体连冲数十步。 “好马力!” “惊帆当真名不虚传!” 刘云喜极,战役更浓。 身后五千羌胡杂骑,混着羽林健儿一波冲锋,直接撵到了氐人脸上。 毫无防备的略阳氐兵被骑兵踩踏成泥,狂龙般的骑兵大队摧枯拉朽。 骑墙冲锋,杀人迅如雷火,受到惊吓的氐兵如风吹墙头草。 瞬间压垮一片。 乱军阵中,刘云一眼便看到了三眼白马大旗之下的青衣氐王。 他策马狂奔,无人能挡。 手中马槊摧破数人,稍敢靠前,人尽殒命! 几名不知死活的骑兵在前挡道,迎面交驰。 年轻的氐人健儿尽高呼:“敌将休狂!” “乃父在此!” “找死!” 阴影中。 惊帆一跃而起,刘云一把丢出马槊,径直穿透为首的骑兵。 旋即,腰间鸳鸯剑响起一阵龙鸣,长剑出鞘。 寒光下,月色朦胧。 待战马交错,三人尽数倒地。 刘云再度拔出马槊,直挑蒲归而去。 那略阳氐王素来亲近魏朝。 此番更是为曹贼先锋,看得刘云眼中冒火。 不待蒲归求饶,刘升之快马踏破掌旗官,一剑枭首。 蒲归大惊失色,拨马便走,可他的马哪里跑得过惊帆? 刘云从容追逐,手中马槊亦是横扫蒲归。 噗嗤一声,打的那氐王口吐鲜血,翻身落马。 蒲归呜呼一声,刚要起身还击,马槊直接刺穿肩膀。 余部见主帅遭擒,虏众大乱。 庞德、姜维快马突击。 瞬间凿穿敌阵。 “啊啊啊啊……”蒲归悲苦长鸣。 “护军饶命也。” “蒲家,愿永为护军奴仆,举族再不敢与刘豫州为敌。” 刘云闻言更怒。 略阳、蒲姓的氐人。 不就是南北朝时,前秦国君苻坚的老祖宗吗? 这一支氐人可是出了不少不得了的大人物啊。 “不说这句话还好。” “说了我就更不会放过你了。” 刘云抽出马槊,惊帆扬起双蹄。 在蒲归满目惊恐之中,血淋淋的长矛,直接刺向喉间! 前秦乱华,终止! “驾!” 快马奔如闪电。 氐王死后,略阳氐兵如溃穴之蚁,作鸟兽散。 三眼白马的大旗被汉军骑兵踩得支离破碎。 骑兵一路行军,直抵略阳城下。 丞相司马典满正带兵驰援,步骑兼行。 时天色晦暗。 两军半道相遇。 双方都来不及布阵。 典满一见敌军大旗,欢然大喜。 “刘升之,俺找你许久了!” “可听过俺陈留典满?” 两军骑兵霎那间开足马力,正面冲锋。 刘云策马突击。 追问道:“可是典韦后人?” 那胖将军大呼道:“既知我父之名,何不束手就擒!” “待我将你掏心挖肺,祭奠许仪!” 庞德拨马一跃,手中长矛扬空而下。 “你也配在我家主公面前献丑?” 两将驱驰交锋,电光火石间,交手十数合。 庞德且战且打,那典满耍的双手铁戟果真了得。 几度逼近庞德要害。 二人一路闯出军阵,杀入密林中久久未归。 刘云心下震动,勒住马缰,惊帆双蹄高扬,踏破大地之后,一头奋勇扎入林中。 周遭骑兵交互飞驰,两队兵马血战未休。 正在庞德与典满角力之时。 一匹快马朝着庞德的后背迅速突刺而来。 “令明!” 危急时分,惊帆从灌木中一跃而起。 “啊!” 那偷袭者来不及反应。 便被刘云一槊挑翻落马。 更多的魏军骑兵加入混战。 缳首刀直指夜空,发着道道寒光。 “休要恋战!” “令明,走也!” 庞德策马方退。 刚赶上刘云的脚步。 却见那典满再度追杀而来。 “叛将休走!” “你这马家鹰犬,改认这生口为义父了吗?” 好家伙。 一句话得罪两个人! 刘云、庞德满头黑线,两将拨马掉头杀来。 月夜下,人沸马嘶。 典满带着几名骑兵与其正面交锋。 “啊啊啊!纳命来!” 马槊、长矛分别从两侧挑开典满双戟。 这壮汉惊慌之计,鸳鸯剑、西凉刀齐齐披头砍来。 噗嗤一声! 一剑断头! 一刀断臂! 刘云拨马嘲讽: “能死在我们联手之下,你不枉此生!” “司马典满,授首!” 魏军全军大震。 冲阵型的将领优缺点都很明显。 若破阵,能瞬间压垮一支军队的士气。 但打不赢,战死率也相当之高…… 像关羽、张辽这样的冲阵之将到了晚年都是一身伤病,不是没原因的。 在典满死后。 剩余的骑兵刚要追砍刘云,姜维却带着一支匈奴屠各从侧翼驰射,几箭便将其战马撂倒。 随后西羌骑兵拖着缳首刀迎面砍来。 狼狈起身的魏兵直接被战马撞飞,在半空中被砍得血肉模糊。 落地后,又被战马踩成肉酱。 血溅大地。 程昱的先锋被一路撵着且战且杀,四散逃离。 有那么几百人好不容易逃到略阳城下,祈求开门。 可留守在略阳城中的魏兵见到这般惨状,哪里敢开城。 “弟兄们,对不住了,你们还是死吧!” “混蛋!” 话音方落。 大队骑兵从这些逃兵背后呼啸冲来。 一阵狂风横扫平地。 霎那间千骑踏碎尸骸,骨肉无存。 哀嚎遍野,死伤殆尽。 刘云拨马来到略阳城下。 月光下,兜鍪反射着红色的鲜血。 这个青年已经杀得人尽胆寒。 他望着城上胆怯的魏兵,吩咐道。 “把这里发生的事情告诉程昱。” “我念他一身老骨头,不想杀他,叫他赶快滚回家抱孙子。” “再敢惹我,我定教陇右魏军尸骨无存,送去长安,尽为军粮!” “走!” 见到城外魏军的死相,城上的守城校尉躲在城墙后久久不敢露头。 等到汉军尽退,他起身之际,却发现裤裆湿热,尿沥横流。 周遭兵士,也是个个神魂颠倒,一屁股坐在地上:“好可怕,刘升之,真乃鬼神也!!” “快快快!” “传信给伐蜀护军!让他别来祸祸略阳了吧。” “刘升之已经杀疯了!!!”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