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学者》 1. 第 1 章 《初学者》全本免费阅读 五月末,初夏时节。 宁城最近接连几天艳阳高照,温度持续上升,晌午气温几次逼近四十度,烈阳将地面烘烤出热浪,蝉鸣声声不绝。 十字路口红灯变绿,等候在斑马线后的三排车辆重新启动,逐渐加速。 一辆出租车停在宁城人民医院大门口,邬思黎下了车,步履匆匆往医院赶,垂在身后的马尾随着她的走动轻晃,她手中捧着的保温袋始终平稳。 踏进医院大厅,凉气扑面而来,驱散从室外携带而来的暑热。不需要指引,邬思黎轻车熟路地上电梯,直奔住院部十五楼。 十五楼是仅次于医院VIP病房的双人病房,环境相对安静,正是饭点,医护人员大多在办工位吃饭休息,走廊空旷又寂然。 邬思黎踩在地板上轻微的脚步声密集如鼓点般,护士台的人看到她,熟稔地朝她打了个招呼。 “来了思黎。”一个年长些的护士站起来,打趣:“今天你可是迟到了啊。” “有点事耽误了。”邬思黎笑笑,并没有做停顿:“我先过去了。” “去吧去吧。”护士长习惯性宽慰她:“你弟弟一上午都挺好的。” “好。”邬思黎道谢:“麻烦你们了。” “应该的。” 一旁默默观望的年轻小护士一路目送着邬思黎进到走廊最里面那间病房后堪堪收回视线,凑近护士长小声问:“刚刚那个女生是12号床的家属吗?” 小护士今天才调到十五楼,正是熟悉各个病房人员情况的阶段,上午查房时,其他病房的病人都有家属相伴,唯独12号床的病人是自己一个。 护士长点头:“是他姐姐。” 小护士着实有被惊艳到:“他们姐弟俩长得可真俊。” “长得再俊没个好身体有什么用?” 想起12床人的病,小护士叹息一声:“也是。” 漂亮的人或物总是会引起他人怜惜,在医院工作十几年,见惯生死的护士长都不禁唏嘘:“姐弟俩也是个命苦的,姐姐还在上学,边读书边挣钱,弟弟的病也不见好。” “他们父母呢?” “好像是出车祸去世了,在她高考那年。” 小护士惊讶地张张嘴,女人本就感性,她又才毕业没多久,还不能做到“冷眼旁观”,一时有些心疼:“那他们俩也太可怜了,姐姐打工赚的钱够弟弟治病吗?” 她家境还算可以,揣着一颗善心,想要帮忙:“有没有什么渠道能捐捐款?” “不用。”护士长是个老实人,总觉得背后八卦病人的事情不太好,但是又怕不打消掉小护士的热心,她会冲动,思索片刻,低声告知:“姐姐有个男朋友,挺有钱的。” 小护士眨眨眼。 “应该是,但是他只在12床入院还有做手术的时候来过,也是个很俊的小伙子。”护士长忍不住多说了两句,止住嘴后警告小护士:“别出去随便乱说啊。” 小护士捂住自己的嘴巴,比了个“OK”,示意护士长放心。 …… 邬思黎推开门进病房的时候,邬思铭正端坐在病床上,聚精会神地看着平板,右手握着一支笔,在纸上潦草地算着什么。 听到门口的动静,以为是护士,邬思铭头都没抬一下,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知道他在做竞赛题,邬思黎没有出声打扰他,站在门口等着他结束。 余光见门口杵着一道人影,迟迟不肯离开,邬思铭抽空瞥一眼,看到邬思黎,骤然扬起笑,放下笔:“姐!” 邬思黎走过去,将保温袋放到桌板上。 邬思铭把草稿纸收到一边,在pad上点几下,找出一张电子版试卷,献宝似的呈给邬思黎:“姐你看,柯让哥给我找的去年的数竞题,我答了138。” AMC12的试卷,满分150分,130分以上的人少之又少,邬思铭能答出138的高分,而他才十四岁,说是天赋异禀也不为过。 毕竟他没有系统的学习训练过,几乎全靠自学。 邬思铭是个天才,如果他能像正常人那样生活学习,一定会有所成就,但是就像大多数天才那样,光辉的人生总要伴随着不幸才算公平。 “挺好。”邬思黎拉开保温袋拉链,拿出里面的饭盒:“先吃饭吧。” 得到夸赞,邬思铭骄傲地扬起脑袋,看到保温桶里盛着的豆芽牛肉汤,他眼睛一亮:“姐你怎么知道我想喝这个汤的?我们俩不愧是姐弟,真心有灵犀。” 邬思黎没说话,递给他一双筷子,坐到他对面,跟他一起吃饭。 本以为牛肉汤是买的,邬思铭喝下第一口汤就尝出来是邬思黎的手艺,他记得她今天上午明明是满课,十二点下课,现在才差一刻一点钟,邬思黎哪来的时间回家做饭又赶过来? 一想到她准是翘了最后一节课,邬思铭心里一阵不是滋味,看见她眼底的青黑色,邬思铭动动嘴唇,压在心底许久的话脱口:“姐,不然我不治了。” 邬思黎一顿,掀起眼:“怎么了?” “挺没必要的。”邬思铭说:“我也不想你太累。” “我没事。”邬思黎吃着饭,嗓音稳到不掺杂任何情绪:“毕竟是我欠你的。” 老话说酸儿辣女,邬母当初怀第一胎的时候,特别爱吃酸,全家人都盼着是个儿子,从名字到孩子出生后的所有用品,都是按照男孩来准备,结果邬思黎是个女孩。 重男轻女的家庭不在少数,惊喜落空后难免有怨愤,邬思黎五岁时,邬母生下邬思铭,总算是如愿以偿。 可惜天不遂人愿,邬思铭在七岁那年查出白血病,对于全家人来说这个消息无异于晴天霹雳。 邬母尤其疼爱儿子,每次看到邬思铭被病痛折磨,而邬思黎活蹦乱跳,就会将怒气发泄到邬思黎身上,说要不是她抢占了弟弟的位置,弟弟怎么会生病。 这样的话,邬思铭病了多少年,邬思黎就听了多少年。 一开始,她会觉得委屈,时间一长,被锥心的次数一多,她也麻木了,甚至还会产生认同感,如果她没有出生,或许大家都能生活的非常好。 邬思铭厌恶至极“邬思黎欠他”的这种言论,可偏偏现在说出这句话的人是邬思黎,他嗓子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极为干涩:“对不起,姐。” 除了一句毫无用处的道歉,邬思铭不知道还能回馈给邬思黎什么,邬思黎还没有放弃他,他就没有权利结束自己。 饭菜突然失去滋味,邬思黎吞咽的动作微不可察一滞,她夹了一筷子菜放进邬思铭碗里:“吃饭吧。” 邬思铭也不想和邬思黎相处时气氛压抑,他重新笑起来,捧场夸赞:“姐你手艺真绝了,你做的菜我一辈子都吃不腻。” 刚才是她一时失控,邬思黎有心缓和,神情放柔:“晚上想吃什么?” “都行。” “嗯。” 邬思黎下午没课,吃完饭没着急走,陪邬思铭待了会儿,她下午两点钟要去兼职,一点多医生过来查完房,她也跟着离开。 关上病房门,她朝医生追去:“孙医生,我弟弟情况怎么样?” “最近这段时间都挺好的。”孙朗丰是邬思铭的主治大夫,邬思铭转院过来后一直都是他负责,情况他最是了解:“各项指标都符合手术标准,只要一找到合适的骨髓就能准备手术了。” 邬思铭第一次手术是自体造血干细胞移植,术后两年复发,现在他体内采取不到足够数量的造血干细胞,不能再进行自身造血干细胞移植,只能实施异基因造血干细胞移植的措施。 异基因配型成功率极低。 且费用高出自体移植几倍。 邬思黎颔首:“好,谢谢。” 下午两点半,外面日头正毒辣,晒得人睁不开眼,皮肤发紧,邬思黎挑着树荫下走,穿过一条窄路,到达对面的公交站。 等了大概两分钟,75路公交从窄路东边驶过来,公交车上只有零星几个人,邬思黎在靠窗的一个位置坐下。 人民医院到宁城大学之前要二十分钟的路程,邬思黎定了个十五分钟后的闹钟,然后靠着椅背阖上眼浅寐。 邬思黎兼职的地方在宁城大学对面的一家甜品店,味道不错,价格实惠,老板娘还有洁癖,一天早中晚各打扫三次卫生,综合条件下,深受宁大学生们的好评。 邬思黎卡点进店,饮品操作台后面忙碌的邹念桐一见到她,眼尾和嘴角齐齐向下一撇:“我们今天下午没有好日子过了。” “我先换衣服。” 邬思黎边扎着松散的头发边往操作台对面的储物间走。 不过两分钟,原本的白T换成甜品店统一的黑色工服,马尾绑成低丸子,戴好帽子和一次性口罩进入操作台。 问:“怎么了?” 邹念桐发出“当当当当”的登场音效,同时左跨一步,露出挡在身后,已经垂落到地面的订单条。 她一脸生无可恋:“我们尊敬的上帝顾客要求两个小时后送到体育馆。” 任卓元补充:“五百杯,三百杯柠檬茶,两百杯泷珠奶绿。” “这他妈手不得捣的冒火星?”邹念桐骤然炸毛:“段骏鹏他们那群人八辈子没喝过水吧,要这么多!” “赶紧做吧。”邬思黎接受良好:“你也说了,他们是上帝。” 邹念桐没好气地踢了一脚那堆订单条,认命地开始捣柠檬片。 他们三个都是宁大的学生,邬思黎和邹念桐同班同寝室,西班牙语专业大二在读生,一起在甜品店兼职。 2. 第 2 章 《初学者》全本免费阅读 店内一时之间寂静又喧噪。 寂静的是因为邹念桐那句大声的“你知不知道左柯让”,一转头发现议论主角就在当场,从而衍生出的诡异。 喧噪是因为鼓点密集的重金属音乐正播放到高潮部分。 三对一的阵营面面相觑一阵,还是邬思黎最先上前,沉默着在点餐机上输入信息,将取餐码的小票递给他,然后去制作他点单的美式。 店里目前只有他一个顾客,出餐速度快,左柯让懒得找地方坐,就站在吧台边刷着手机等。 简直社死,邹念桐回过神后第一反应是蹲下去拉开橱柜装作很忙的样子翻找着。 任卓元觉得放任气氛这么发酵下去不是个办法,开口跟左柯让寒暄:“阿让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听他们说你前几天回京北了。” 他和左柯让同专业不同班,一起上过大课,同组做过几次课业,还算熟悉。 左柯让听见自己名字,抬头看任卓元一眼:“你谁?” 任卓元面上划过一丝尴尬,停顿片刻,自我介绍:“我二班任卓元,咱们还同过几次组。” 左柯让隐约有些印象,略点头表示了下。 左柯让脑子灵天赋高,缺课一学期估计也没什么,但任卓元还是客气说:“这几天专业课讲挺多,你要需要笔记我那有。” 他话音落完,来电铃声响起,左柯让滑动接听,手机贴在耳边,对面大概是问他在哪,他回:“门口。” 啪哒一下极轻声响,一次性塑料盖与杯身严丝合缝贴合,邬思黎在置物架里抽出一根吸管,连着美式一起放到吧台上:“您的美式好了,打包还是现喝?” “现喝。”手机拿远,左柯让伸手,五指拎着塑料杯口,骨感修长。 讲着电话转身朝门外走,腔调散漫:“赶投胎呢你,催。” 恨不得整个人都钻进橱柜里的邹念桐竖着耳朵,听见门口风铃发出提示,她小心翼翼撤出来,朝邬思黎打眼色。 邬思黎点点头。 邹念桐长松一口气,扶着橱柜站起来:“真是要死了,他是鬼吗?走路都没声音的。” 任卓元笑她:“你又没说他坏话,心虚什么。” “是啊,我又没说他坏话。”邹念桐醒悟,有些劫后余生的庆幸:“也幸亏我没说他坏话,不然还不得死翘翘。” 任卓元:“哪有那么严重,左柯让他还挺好相处的。” 贴标签是人们一大特点,对于有钱人、学霸,或者不属于自己同类的人,就会自动贴上专属标签。 像左柯让这种有钱有颜有背景学习还牛逼的佼佼者,自然而然就成为普通人眼中“生人勿近”、“敬而远之”的类型。 邹念桐自我定位清晰,在这个庞大的世界里,她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NPC角色,一个普通小老百姓,学校里那群富家子弟,在她眼中自带一层不好惹的滤镜。 她稀奇:“你刚才不还嫌我们女生把他捧太高了?咋转头又夸起他来了。” 她吊起眼,拱他一下:“人都不认识你,还巴巴凑上去。” 任卓元忽略她的嘲讽:“就事论事而已。” “别学我说话。” “这句话是你创造的?” 左柯让出现得太过突然,大家都有些懵,所以点单时,其他俩人都没有注意到邬思黎并没有询问左柯让的喜好要求。 比如美式是要热还是冰,烘焙度要哪种? 而是直接做了一杯。 邬思黎也是此刻才意识到自己犯得这个低级错误,同时她又想起另一个失误—— 左柯让不喜欢喝纯美式,他口味偏甜,美式要加奶。 她没加。 * 两小时后,外送的五百杯饮品终于做完,邹念桐因为背后嘀咕人被抓包一事还残留着阴影,所以选择留下来看店,邬思黎和任卓元负责外送。 饮品装进保温推箱里,用推车推过去。 室外气温比正午那会儿降低了些,但还是闷,连送过来的微风都裹挟着一股专属南方城市的热潮。 虽然比不上国内Top1的京大,全国高校排行宁大好歹也在前十之列,占地四百多公顷,楼栋鳞次栉比,灰墙白瓦,街道上梧桐树枝繁叶茂。 宁大一共有三座体育馆,一大两小,最大的体育馆位于学校中间地带,一般高校之间联合举办什么活动比赛都在那儿。 在空调房里待久了有些凉,初出来时一回温还感觉挺暖和,时间一久,又热起来。 “这还没正式到夏天呢就热成这样。”任卓元单手推着推车,另一只手扯着领口扇风,他偏过头:“思黎,你还行吗?” 风不大却恼人,碎发斜到眼前,邬思黎指尖勾着别到耳后:“还好。” 她身上有一种与世无争的淡然气质,说不好听些,就是趋近于透明,如果不是因为外貌出众,放在人堆里绝不会引起任何关注。 任卓元打趣:“这就是心静自然凉?” 邬思黎回:“可能吧。” 想起之前在甜品店里,邹念桐的那句问话,任卓元握着推车把手的手稍紧,试探问:“思黎,你真的一点都不知道左柯让吗?” “不知道。”邬思黎再次否认,神情平平:“怎么了?” 任卓元松快地笑起来:“没怎么,就是左柯让还挺出名的,我觉得学校里应该没人不知道他。” “不过你这样挺好的,特立独行。”他评头论足一番:“不像其他女生那样,看见他们那群就走不动路,虚荣又肤浅。” 他这种拉踩行为,邬思黎并不喜欢,没浪费口舌与他争辩什么,笑容减淡,没接话。 还有一两米距离到体育馆,门口人来人往地进出着,旁边花坛前两名高个男生极为突出,两人各自夹着根烟,其中一人的烟没有点燃,只是绕在手指间把玩。 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段骏鹏笑骂着给左柯让肩膀一拳,后者吊儿郎当地勾了勾嘴角。 视线范围边缘扑捉到一抹熟悉身影,左柯让侧额看过去,话冲段骏鹏:“救你命的水来了。” 段骏鹏在赛场上野猴子似的跑来跑去,早就渴不行,看到邬思黎,掐灭烟迎过去:“貂蝉妹妹,你再不来我就得成干尸了。” 邬思黎长得漂亮,平常跟人说话相处不急不躁,像是春日潺潺流淌的溪水,挺博人好感。 之前有探店博主去甜品店拍摄过,邬思黎不经意入境的几秒钟被网友截图传播,还给她取了个“奶茶貂蝉”的贴切称呼。 好看的人谁都喜欢,左柯让他们一行人算是甜品店常客,去的次数多了,段骏鹏他们这些性格大大咧咧的见到邬思黎也会打个招呼。 邬思黎还上着班,是甜品店店员,他们的外送已经超出顾客规定时间,她理应道歉:“不好意思,订单有点多,超时了。” “没事没事,理解理解。”段骏鹏掀开保温箱盖子,先拿出一杯柠檬茶,插上吸管猛嘬一大口解渴:“爽!” 他接过邬思黎的推车:“来来来,我来,辛苦了。” 段骏鹏态度强硬,邬思黎拗不过他,推车到他手里,她落得个清闲。 段骏鹏看向任卓元:“哥们这边。” 体育馆门前是五层高的台阶,推车上不去,段骏鹏领着任卓元在体育馆侧门进去。 虽然邬思黎现在手上没活,但她不好丢下任卓元先回店里,于是一起过去。 左柯让手揣兜悠悠抬腿跟上。 侧门通往室内的走廊较正门有些窄,还没开灯,只有走廊两侧尽头的光亮虚虚照进来。四人两前两后的走着,推车轱辘在瓷砖地板上发出“吭啷吭啷”的响动。 段骏鹏跟左柯让同班,记起前两天大课留的作业,他回头:“阿让,张老头留的——” 话说一半,又记起左柯让前半个月都在京北,课都没上更别提做作业:“算了你都不知道这事,我自己来吧。” 任卓元举荐自己:“我做了,需要的话可以发你。” 段骏鹏目光移向他:“你也是我们班的?” “不是,我二班的。” “靠谱哥们,以后还订你们店的奶茶。” “可别这么多了哥,店里今天一共我们仨员工,忙到飞起。” “订单多了你们店收益高了,你们工资不就涨了吗。” “那也架不住你们这么点不是?” 人性或许就是复杂的,前不久任卓元还在吐槽左柯让段骏鹏这群公子哥,转眼间见到面,照常能跟他们谈笑风生。 邬思黎和左柯让并排在后,前者一人规规矩矩地走着路,脑子里在百无聊赖地琢磨着为人处事的方式,后者低颈看着手机,屏幕荧光描摹出他锋锐的下颚线。 过会儿,快要到排球场,已经能听见人群嘈杂的交谈声,以及时不时奔跑晃过的人影。 路过一间空屋子,左柯让瞥一眼前面俩人,动作迅速且无声无息地推开门,同时攥住邬思黎手腕,带着人一起闪进去。 邬思黎猝不及防,门关上,她另外一只手扶着左柯让胳膊才站稳脚,人就压下来。 左柯让也不说话,就把她堵在墙角,漆沉眼眸落在她身上。 “我还在上班。”她无奈提醒。 邬思黎一张嘴,正中左柯让下怀。 他覆上她的唇,舌探进她齿缝,在她口腔里莽撞又急切地搅.弄,邬思黎被迫仰着头接纳他,努力跟上节奏,发梢扫在他手臂,酥酥痒痒,促使左柯让搂她更紧。 唇齿相缠,咖啡的苦香蔓延,体育馆隔音一般,隔着门板,隐约能听见排球场爆发出的欢呼声。 大概是因为段骏鹏激情下单的那些饮品。 察觉她走神,左柯让一个用力咬她,邬思黎吃痛皱眉,急风骤雨般的侵袭又变成温柔舔.舐。 两道交谈声传入耳中,邬思黎听见左柯让的名字—— “诶,刚才过来那寸头男生就是左柯让?” “是不是特帅?我们宁 3. 第 3 章 《初学者》全本免费阅读 因为邬思铭那边随时都有可能出现突发状况,邬思黎兼职打工都是按小时计费,时间上来说比较宽松。 还要回去做饭送到医院,邬思黎在甜品店忙到六点种下班。 最初甜品店老板娘并不同意邬思黎的工作要求,当时甜品店正缺人手,邹念桐提出可以将她那份工资减少百分之二十,老板娘才勉勉强强聘用邬思黎。 邹念桐就是一般家庭,出来兼职只是想打发时间,锻炼一下自己,为将来毕业后成为一个社畜提前打好基础。 她少赚一些没什么,邬思黎不同,一分一块都是她的救命稻草。 邬思黎在储物间换衣服,邹念桐逮到机会就摸鱼,跟进去靠在墙上看她:“弟弟最近怎么样?” “挺好,大夫说只要找到合适的骨髓就能手术。”邬思黎两手捏住T恤下摆,上撩。 她背对着邹念桐,一截细腰扩展到整片薄背出现在邹念桐眼前,简约白色文胸贴合着她的肌肤,发尾被暗扣挂住,邬思黎回首下瞥,反手去弄,肩背折出性感弧度。 邬思黎是男女老少通吃的长相,一头柔顺黑长直,瓜子脸狐狸眼,五官精巧细致,肤白身材佳,综合起来又纯又欲,清水出芙蓉。 左耳一枚耳骨钉,增添些许恰到好处的叛逆。 看不见,反而越弄越乱,邬思黎只好求助:“念桐,帮我一下。” “嘿嘿。”垂涎等候已久的邹念桐上前一步,流里流气吹声口哨,站到邬思黎身后:“小美人,我来啦!” 三两下帮她摘好头发,趁机在她腰上摸了把揩油,不禁感叹:“梨宝宝,哪个男人能把你拿下真是他莫大的福气。” 邬思黎弯弯唇,穿好自己的白T,拿上跨包:“我先走了,你下班到宿舍告诉我一声。” 邹念桐送她出门:“你也注意安全。” “好,拜。” 甜品店往东走一百米就是公交站,邬思黎没有在公交站台止步,而是拐进站台后面的一条窄巷,尽头一辆帕加尼Huayra停在那儿。 碳纤维紫色车身,低调又骚气,符合左柯让的作风。 邬思黎从车后绕到副驾驶上车。 左柯让没骨头似的窝在驾驶座椅里,眼皮耷拉着,手机横在掌心,拇指在屏幕上滑动着,扩音器偶尔蹦出几声枪/响。 他在打游戏,邬思黎也没催他,系好安全带,在包里找出手机,有一条未读短信提示她新学期的奖学金于一小时前到账。 她点开某个银行APP,查看卡里余额。 宁大是教育部直属重点高校,每年的奖学金十分可观,再算上邬思黎兼职打工攒下的钱,卡里已经有五位数的存款。 将那一串短数字默数三遍,她脸上漫出一丝笑。 左柯让打完游戏一扭头就看见他姑娘挺开心地捧着手机,他挑眉,收起手机靠过去,捏她脸:“偷着乐什么呢?” 邬思黎沉浸在存款增多的喜悦中,一时没注意他的动向,被他吓一跳,下意识把手机扣在胸口,撩起眼瞅他:“没。” 她这护食的举动惹得左柯让好气又好笑,手上用力:“还有秘密了?” “没。”邬思黎放松下来,如实交代:“奖学金到账了。” 手机翻过去给他看。 左柯让对她的存款没半点兴趣,不走心地睨一眼,目光最后锁定在她唇上,一口咬住,不轻不重地碾磨两下,滑.入。 贪恋地抵齿深吻。 他总是动不动就吻她,有时候包含情.欲,有时候只是单纯的情绪表达。 跟左柯让两年,通过他动作的轻重,邬思黎就能判断出他心情是好是坏。 比如现在,他眼睛微阖,有技巧地卷着她的舌,指背有一搭没一搭地刮蹭着她脸颊,和之前在体育馆里不同,吻得轻缓。 就证明他心情挺好。 这条窄巷南侧是正在拆迁改造的老旧居民区,轻易不会有人过来,可毕竟离宁大不远,邬思黎不太踏实,小幅度偏头躲开:“差不多了吧,别被人看见……” “看就看呗。”左柯让满不在乎:“我亲我女朋友怎么了。” 她暂时得到解放的唇舌又叫他吞吃。 这个吻持续大概五六分钟才结束,分开时两人嘴唇都有一层湿润,邬思黎则被他吮得有些红肿,左柯让又捏捏她脸才坐回去,系好安全带,启动车子驶离窄巷。 到达第一个红绿灯路口时,左柯让倏然问她:“你们店里那个男生叫什么来着?” “任卓元。” “以前怎么没在你们店里见过他?” “上周刚来。” “离他远点。”左柯让右手单手把着方向盘,另只手搁在车窗框上支着脑袋:“我不喜欢他。” 不是征求她的意见,而是通知。 他在体育馆的威胁还言犹在耳,邬思黎不敢再对抗。 “好。” * 左柯让在校外有自己的公寓,滨江稀缺地段的大平层,瀑布式曲线立面设计的巨幕玻璃,是他舅舅送他的十八岁成年礼物。 两人平常都不住宿舍,在公寓附近的超市买了些蔬菜水果,回到家,邬思黎就钻进厨房忙活。 左柯让把东西拎到中岛台,邬思黎将物品一样一样分类归置,左柯让从袋子里翻出一包巧克力味Pocky拆开,喂她一根:“张嘴。” 邬思黎也没看是什么,张嘴咬下小半根,剩下半根左柯让塞自己嘴里。 她拿着一会儿要做的几种菜准备去洗,左柯让就像只跟屁虫黏在她后面。 左柯让是一点饭不会做,他又懒得去外面餐馆人挤人,没认识邬思黎之前,他都吃外卖,反正是不怎么踏足厨房。 认识邬思黎之后,厨房成为除了卧室外他第二喜欢的地方,前提是有邬思黎在。 他格外喜欢在她做饭的时候围她身边捣乱,或者什么都不干,只是看着她,就能得到平静。 保鲜膜扔进垃圾桶里,邬思黎揪掉几根蔫巴的菜叶,拧开水龙头,水流哗啦啦,左柯让一看要洗菜,拉开邬思黎,没吃完的Pocky交她手里:“边待着去吧。” 邬思黎体质偏寒,每次来例假小腹都会疼上至少三天,俩人刚在一起那阵儿,左柯让还不清楚她身体状况,她也闷着不说。 有一天早上,左柯让醒来后见人蜷缩成一团,脸色唇色都一片惨白,叫她半天都迷迷糊糊的,床单上又有一片血迹,人瞬间懵逼,脑子一抽蹦出来“流产”俩字,立刻打电话将他外公的私人医生请过来。 一检查才知道根本就不是什么流产,就是痛经疼晕了。 那左柯让也吓够呛,一直给她精心调理着,洗东西这种活都他来。 本来洗衣做饭这种事有家政阿姨干,但是邬思铭爱吃邬思黎做的饭,一人饭是做,两人饭也是做,左柯让还不喜欢家里有别人,家政阿姨一日三餐定点过来也挺麻烦,而且他又挺享受两人一起在厨房做饭的过程,他觉得特温馨,于是家政阿姨的职责就只剩下定期过来打扫卫生。 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一开始是干啥啥不行,摘个菜能把一颗白菜摘得只剩下菜心,经过邬思黎长时间的指导监督,现在也挺有模有样。 邬思黎在旁边看着,她连轴转一下午,饿得不行,一根接一根吃着垫肚子。 半晌过去,左柯让都没等到邬思黎喂他一根,幽幽侧目:“你就吃独食?” “嗯?”邬思黎视线从他的手转移到他脸,顿两秒钟明白过来他的意思,睫毛扑闪眨动:“没了。” “……” 左柯让哼笑一声,关掉水龙头,洗干净的菜丢进沥水篮里,屈指对准邬思黎的脸弹了下,水珠溅她一脸:“小白眼狼。” 邬思铭还在医院里等着,俩人没再耽误,做完饭用保温桶装起来,开车过去。 和中午邬思黎来时一样,邬思铭埋头算着数学题,他大多是独自一人,解密一道又一道难题是他打发时间的办法,还能从中获得成就感。 这次邬思铭没有太过专注,病房门一开他就抬起头,面上一喜:“柯让哥?你怎么来了?” 邬思黎进去后,左柯让关上门:“不欢迎我?” “当然不是。”邬思铭急忙忙否认:“姐说你有事回京北了,还以为得再过段时间才能看见你。” 他问:“事情都解决了吗?” “嗯。”左柯让多解释一句:“老太太做了个手术,我回去看看。” 上个月,左柯让奶奶不小心摔了一跤,人一脆弱就容易想人,老太太念着孙子,电话打过来叫人回去待了半个多月。 左柯让母亲在他六岁时去世,他和父亲的关系并不融洽,甚至可以说是势同水火,初中之前他在京北跟着爷爷奶奶生活,初中后才转来宁城随外公外婆生活。 他对家里四位老人都十分亲近,有事自然得守在身边。 “那奶奶现在没事了吧?”邬思铭没见过左柯让家里人,但左柯让待他好,他怎么着都得关心一番。 “好了 4. 第 4 章 《初学者》全本免费阅读 明明出力的是左柯让,结果他神清气爽,什么事没有,邬思黎反而成了霜打茄子,蔫巴巴地趴在他身上。 左柯让心情愉悦地抱着邬思黎出去,把她塞进被窝,又折回浴室。邬思黎又困又累,惦记着自己头发还没干,硬撑着没躺下,环着膝盖单手托腮,支着昏昏沉沉的脑袋。 没多久左柯让拿着吹风机过来,坐到床边,不用多言,邬思黎就卷着被子挪到他身边,枕着他大腿。 左柯让穿着浴袍,反正要换,她不担心弄湿他。 邬思黎这一头长发,都是左柯让在护理。 不止是头发,这两年来邬思黎的衣食住行他都已经全盘接手,以一种不容拒绝的强势入侵她生活里每一个角落,类似女生小时候会玩的那种养成游戏,邬思黎就是左柯让按照自己喜好精心打造而成的漂亮玩偶。 实在是困,左柯让给自己吹头的时候,她眼睛不由闭上。左柯让这人性子也是恶劣,就像幼儿园喜欢揪女生辫子的厌恶小屁孩,邬思黎一闭上眼他就扯她头发,等她睁开眼看他后又若无其事放手。 就这么恶性循环着,左柯让又一次手欠,邬思黎握住他腕骨,她面露无奈,温吞商量:“别闹我了好不好?” 小拇指无意勾上他手腕那根红绳,指腹划过他内侧筋脉,泛着困意的眼睛雾蒙蒙一片,脸颊潮红未褪,唇微肿。 对视一眼,左柯让就老实了:“哦。” 没再闹幺蛾子,快速吹完,抹好护发精油,吹风机放回浴室,换了身睡衣,上床,掀开她睡裙,给她涂药膏。 “疼不疼?”他问。 她皮肤嫩,他头发短硬,每次都会把她腿根扎红。 “还好。” 涂完药,他还在看,邬思黎放下裙摆,合拢腿。 在浴室,他连续三次,邬思黎现在还没缓过劲:“你以后能不能别那样了。” 左柯让盘坐在她腿边,手掌托腮:“哪样?” 明知故问,邬思黎不上套,蒙上被子睡觉。 左柯让笑起来,关灯躺下,搂她进怀,在她耳边悄悄低语:“我就爱舔我女朋友。” 没个脸皮的这人。 邬思黎权当听不见。 一天不见邬思黎,左柯让就难免焦躁,漂浮大半个月的心在此刻终于踏实下来,他睡不着,又欠逼似的招她。 用她发梢扫她鼻尖,拨弄她睫毛,含她唇尖。 邬思黎再好的脾气都禁不住他这么折腾,爆发前一秒又克制住,好声好气哄小孩一样:“我好困了阿让,我们睡觉好吗?” 仰首亲亲他。 她都这样了,左柯让还能怎么办。 “好咯,我们睡觉。” * 第二天周六,邬思黎一觉睡到快中午,醒来看见手机上显示的时间,她腾一下起来。 她今天上午九点到十二点有三个小时家教课,现在十一一刻,已经不是“迟到”能形容的了。 她匆匆忙忙掀开被子下床。 路过跟卧室相连的小书房,邬思黎下意识瞥一眼,左柯让坐在桌后,挂着头戴式耳机,单手转着笔,桌面上铺着稿纸,不出意外电脑上应该是电子版。 他们航空院过段时间要进行一场飞行器设计比赛,他最近在忙这件事。 回京北半个多月,进度估计落后不少。 邬思黎没出声打扰他,快步去浴室洗漱,洗面奶泡沫不小心进入眼睛里,一阵刺疼,她赶紧冲洗,刚关掉水龙头,一张洗脸巾就塞进掌心。 她勉强睁开一只眼,还沾着水珠,五官皱巴巴,表情一时间有些滑稽。 一记轻笑散开。 擦干净脸,邬思黎总算看清倚在门框的左柯让。 他双臂环着,耳机落到脖颈上,锁骨在衣领上露出半截,嘴角扬起的弧度懒又痞。 蓦地,他突然弯腰,精准碰了下她的唇。 邬思黎顾不上搭理他,往右侧迈一步跟他错开身要出去,刚擦过他肩膀,手腕一紧,又被人拽回去。 他问:“火急火燎干嘛去?” “上午最后一节外语课。”邬思黎只得停下来解释:“闹钟没响,我迟到好久了。” 左柯让瞅着她一脸焦急,依旧没松手:“不是没响,我给关了。” “嗯?” “顺便替你提了辞职,我也退了一半课时费回去,以后你就不用再跟那家人联系了,下午甜品店那边也先停停,思铭那儿我找了护工过去,你最近太累,需要休息。” 左柯让回京北这阵儿,邬思黎绝对没闲着,他一会儿不盯着她,他姑娘就给自己加工作量,整得他心里挺烦。 他屈指蹭蹭她眼底的青黑,不容置喙又有条不紊地安排着:“天热了,下午去带你买几件衣服?再去看个电影?最近有部新上映的片子还不错。” 像邬思黎这种连救命都需要依靠别人的人,休息对她来说是一件极其奢侈的事情,她现在在左柯让身边,一切花销他都自愿买单,她完全可以安心做一只金丝雀。 只是, 万一有一天,这段关系结束呢? 具体是哪天她暂时不知,唯一能肯定的是他们不会一辈子这样。 她总得有离开左柯让后还能养活得起自己和邬思铭的能力。 但也正因为她和左柯让还在持续中,所以她没有自主选择权,连什么时候辞职都不能自己决定。 压下心头涌上的那股熟悉窒息感,邬思黎眼睫轻眨:“好。” 她穿着一条白色棉质睡裙,头发经过一晚上蹂躏有些乱糟糟,小脸素净淡雅,笑容乖软。 左柯让喜欢得紧,他双手捧着她脸,将刚才那个蜻蜓点水的吻加深。 今天不去医院,邬思黎和邬思铭打了个视频,姐弟俩聊了两句,挂断后邬思铭转了两千块钱给她。 邬思铭:【姐,你跟柯让哥好好出去玩,不用担心我。】 邬思黎蹙眉:【你哪来的钱?】 邬思铭:【我攒的,放心花!】 邬思铭成天在医院住着,不是完全不需要花销,邬思黎每个月会给他一千块生活费,他也不乱花,就卖一些习题册课外书。 邬思黎退回去:【不用,我有钱,你自己留着吧。】 邬思铭又转过来:【那你就帮我给柯让哥买份礼物,他那么照顾我,我得表示表示。】 两千块钱有时候可能还不够左柯让买件T恤。 到底没舍得泼他冷水,邬思黎最终收下这笔转账。 左柯让订了餐,取完外卖回来,正好瞧见邬思黎手机显示出已收款的界面。 他歪头靠过去,径直抬手轻触她屏幕,退回到聊天界面,看到对面是邬思铭,才慢笑出声:“怎么还收别的男人钱啊。” 外卖放到桌上,胳膊搭上她另外半边肩膀,从斜后方圈着她,邬思黎没动,随他检查,她在他面前就是白纸一张。看完他们姐弟俩的聊天记录,左柯让啧一嘴:“邬思黎,你这女朋友是不是当的太不称职了?” 话题跳跃幅度过大,邬思黎没能即刻明白:“怎么了?” “你弟都知道给我买礼物,咱俩在一起两年你送过我啥?”他抱怨:“你自己说。” 好像的确没送过他什么,可是—— “我感觉你什么都不缺啊。” 他下巴搁在她肩窝,一字一顿控诉:“不缺你就不送了?” 热气都吹在她颈侧、耳廓,邬思黎痒得瑟缩了下:“那我们下午去买。” “行。”左柯让也好哄,他强调:“但不能用那小子给你的钱。” “好。” 左柯让在邬思黎小巧的耳尖上啄一口:“吃饭。” 做工精美的六角提盒低调宣示着这顿饭的价钱,一共六层,一层装一道菜,少爷嘴刁又任性,吃喝方面都是顶顶好,不止要求美味,还在意就餐环境和菜品包装的美貌。 但也只是对外,换成邬思黎,她无论做什么左柯让都觉得好吃。 这个季节皮皮虾最肥美,左柯让点了两种口味,一份椒盐一份避风塘,邬思黎爱吃海鲜,不过她手笨不会剥,左柯让就负责剥给她吃。 一只接一只,手指灵活翻飞,直到邬思黎吃饱,他才去顾自己。 吃完饭才一点多钟,外面日头正晒,俩人没着急走,邬思黎去赶作业,左柯让收拾完厨房也回书房继续忙他的设计。 等到三四点钟热度减弱,俩人换身衣服出门。 邬思黎其 5. 第 5 章 《初学者》全本免费阅读 平静一整天的心稍稍提起来,邬思黎下意识越过面前人肩膀,望一眼他身后的洗手间。 见左柯让还没出来,她复看向任卓元:“好巧。” 任卓元穿着一件印有电影院名称的蓝色工作马甲,擦完手的纸巾攥在掌心,跟邬思黎寒暄:“你来这看电影?” 邬思黎嗯声。 “你怎么会来国金这边?”任卓元语气难掩惊讶:“自己一个人?” 他在国金这家电影院兼职有段时间,一眼认出她提着的购物袋印有的Logo是商场里一家内衣店,一件巴掌大的布料顶他一个月生活费还绰绰有余。 国金中心是宁城最大的商场,离大学城较远,汇聚各大奢侈品牌,消费极高,来这里的人非富即贵。 邬思黎家里什么情况,任卓元清楚,父母双亡,有个患病的弟弟,比他家情况有过之而无不及,她要逛街,也是要去大学城附近地下商场那种地方,怎么都不可能来国金。 邬思黎避重就轻:“跟朋友。” 话说完,左柯让从洗手间出来。 深褐色冰激凌液消失,白T腰腹处一大片水痕,他眉心微拢,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意外而有些躁郁。 看见邬思黎后抿着的唇角有所松懈,继而探到她眼里透露出的紧张,才发现她面前站着一人。 还是一男的。 左柯让认出他来,歪头朝邬思黎笑笑,迎着她明显带有制止意味的眼神缓缓上前,最终在离任卓元一步远停下。 邬思黎想趁任卓元还没注意到他背后的左柯让时,找个借口溜走:“我——” 一道声音与她同时响起:“任卓元。” 任卓元应声回头:“阿让?” “你怎么也在这?”还是惊讶,只不过少了刚才问邬思黎时的不可置信。 左柯让出现在国金不稀奇,任卓元仅是没想到会偶遇他,而邬思黎在国金,在他看来是不应该。 左柯让目光不着痕迹在邬思黎脸上划一圈,挑挑眉:“也?” “哦。”任卓元侧身,确保他俩能看清对方,充当起介绍两人认识的桥梁:“这是邬思黎,咱学校外语院的。” “这是左柯让。”他对邬思黎挤眉弄眼:“咱——” 左柯让打断他,递出手,红绳明晃晃:“你好。” 他这类似示好的举动,任卓元出乎意料。 左柯让这人在学校里风评正儿八经挺好,不仗着自身优势搞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跟女生接触更是少之又少。 无论是要正式谈恋爱还是只寻思打个炮就散,半点不夸张地描述,想和他发展关系的人,至少一只手数不过来。 但那些人连他微信都没加到,据说这哥们关闭了所有能添加好友的方式,除非他主动,否则别人甭想出现在他列表里。 延伸出来的另一层含义就是,没他允许,闲杂人等一律没有进入他世界的权利。 整个一洁身自好的代表。 当下他向邬思黎抛出橄榄枝,着实稀奇。 邬思黎心头一跳,硬着头皮握上去:“你好。” 两手相触,他无名指在她掌心一刮,没做什么出格的行为,但邬思黎清楚,他是在提醒她。 抽回手,邬思黎装模作样看眼手机,跟俩人道别:“我朋友出来了,先走了。” 任卓元想说送她们回去,转而想到自己还在上班,话咽回去:“注意安全,到家发个消息。” 邬思黎没答,略一颔首,忙不迭离开。 周末夜场电影人不少,不一会儿邬思黎就融入人群。 目送她一段,任卓元收回视线,余光瞥到一抹亮色,偏过头,左柯让垂眸单手打着字发消息,他本无意窥视,就是正好。 左柯让发给对面一句—— 【停车场等我。】 对面是男是女任卓元还没来得及继续观察,左柯让就锁屏,像是知道他在偷看,左柯让不差分毫径直对上他的视线,任卓元心虚躲闪一下,岔开话题:“阿让你衣服怎么湿了?” 左柯让漫不经心转着手机:“刚被洒了。” “哦哦。”任卓元以为左柯让还在等别人,自己现在也没什么事,琢磨着陪他聊会儿,还没想好下一个话题,就听他先开口。 “你喜欢刚才那女生?” 直白又突然。 “还行吧。”任卓元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打哈哈:“就挺漂亮的。” 左柯让和邬思黎握手的画面闪过,他觑向左柯让,试探又似是寻求肯定一般:“阿让,你觉得呢?” 左柯让把他的小心思看得一清二楚,他意味深长地勾勾唇:“是漂亮。” “我也喜欢。”长腿迈开,他擦着任卓元肩膀往电梯那边走,冲后面随意摆摆手。 任卓元立在原地。 反复回味他的意思。 …… 邬思黎背了个小挎包,左柯让的车钥匙都她拿着,到停车场找到车后,她开锁坐车上等他。 前后也就五分钟,驾驶座车门拉开,一股劣质浓郁的洗手液香味飘进来。 紧接着,邬思黎腰间箍上一股力,身体一轻,放在腿上的购物袋噼啪响着掉下去,她被左柯让隔着中控抱过去。 左柯让今天开得是辆路虎揽胜,车顶高,邬思黎双腿弯曲跪在他两侧,裙摆骤然上纵,安全裤边缘暴露,皮肤贴到他T恤湿透的一角,凉得瑟缩一下。 后颈多出一只手,压着她扑向他,唇舌轻而易举被他擒获,他吻得凶,但不粗.暴,搭在她腰胯处的手下移,摸到她大腿,拇指沿着安全裤边缘探进去半截。 她闻见些许浅淡的葡萄柚香,那是属于左柯让的气味,现在却被洗手液的味道盖过。 车厢内密闭又安静,接吻发出的细小动静无限放大,外面一束车灯扫过,邬思黎本能往左柯让怀里钻。 像是被她潜意识的小动作取悦,左柯让亲够了,松开她,不说话,就直勾勾盯着她。 邬思黎伏在左柯让上方,很多时候只要左柯让愿意,她都能凌驾于他,掌根按着他肩膀,直起腰解释:“我没主动跟他讲话,我站在那等你,他看见我过来打个招呼,然后你就出来了。” “这样。”左柯让一手掌着她大腿,另只手上挪,指尖绕着她一缕发:“我打扰你们了。” “你没出来前我就打算要走的,我没忘你告诉我离他远点的事情。”邬思黎耷拉着眉眼,以退为进一顿嘟嘟囔囔:“你不信我就算了。” 她一撑,就要在他身上起来。 “干嘛了我,你就这么凶。”左柯让稳稳按着她:“我啥也没说呢,也没叫你辞职。” “我不想辞,甜品店挺好的。”他挑明,她也干脆直言:“而且当时我跟邹念桐一起去的,她为了我能留下,工资都降了小一半,我走了她怎么办。” “那我不是没说要你辞么。” “那谁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她小声驳回去,心里挺忐忑,毕竟是第一次用这招。 明白她是在为自己擅自做主辞了她家教的工作而生气,左柯让笑,尾信上扬:“你在跟我闹脾气呀乖乖?” 邬思黎睫毛一颤,抿唇不语。 “咱俩住城南,你家教那地儿在北边,一来一回路上就要仨小时,折不折腾你自己 6. 第 6 章 《初学者》全本免费阅读 周日邬思黎没什么事,准备上午去医院陪邬思铭待会儿,下午去甜品店兼职。 她九点多自然醒,左柯让还在旁边睡着,趴着的姿势,半张脸都陷进枕头里,高挺鼻梁在深色布料的衬托下更加优越。 凌晨看完电影回家,俩人就做了一次,不知道邬思黎闹的那顿脾气戳到左柯让哪个爽点,时间和花样都甚于以往,把邬思黎磨得够呛。 完事后倒头就睡过去,左柯让却跟打鸡血似的,设计遇到的瓶颈莫名其妙突破,钻进书房戴着耳机一个人自嗨到后半夜才上床。 他喜欢搂着她睡,两人每晚都是相拥而眠,但第二天早上醒来,绝对是各自占据一边,谁都不打扰谁,也不知道具体是谁睡觉不老实。 邬思黎轻手轻脚起床,带动被子下滑,露出左柯让线条流畅的背肌,瞥他两眼,邬思黎手一挥,被子盖住他脑袋,把他整个人都闷在里面。 拿着手机去浴室洗漱,戴上耳机,利用碎片化时间收听一些西班牙语的广播。 当初高考填报志愿,邬思黎只想着在不浪费自己分数的前提下,选择一门将来就业最赚钱的专业。 喜欢西语倒是谈不上,不过两年专业学下来,她还算培养出来了点兴趣。 牙还没刷完,背蓦地一暖,洗漱台镜子里多出来道身影,左柯让眯着眼睛,弓着腰从后面抱住她,下巴搁在她肩膀,假寐缓神。 吐掉泡沫,邬思黎要低头漱口,挣扎两下,提醒左柯让放开她,左柯让装死不动,邬思黎空闲的那只手反过去摸他脸,又挠挠他下巴。 左柯让是一个极其矛盾的个体,强势又恶劣的性格外,有一副顶好的皮囊。 是漂亮的恶魔,也是幼稚的孩子。 得顺着哄着。 果不其然,这一套流程下来,左柯让就松了手挪到旁边,倚墙站,惺忪睡眼半垂着看邬思黎,在她弯腰时,伸手帮她勾住没绑好的碎发。 邬思黎洗漱时,左柯让就在巴巴地瞅着,她洗漱完他扣着人不许走,非要邬思黎陪着,等他也搞完一切,拉邬思黎到身前,捧着她的脸亲下去。 左柯让每次跟邬思黎亲近前,都会把自己收拾干净,早上起来不洗漱不亲她,不过他不嫌弃邬思黎,好多次都在早上亲醒她。 唇齿间是清爽的薄荷味道,左柯让捂着邬思黎两只耳朵,接吻声放大数倍,像是柔和海水涌入耳蜗,使人面红意乱,邬思黎困在洗漱台和左柯让中间,他吻得越深入,她腰后折的弧度就越大,直至支撑不住,搡他。 覆在她耳上的手撤走,她被左柯让拥在怀里,鼻尖挨着他锁骨,听他在她头顶问:“故意的吧你。” 他是指被子蒙他头上那事儿。 邬思黎不懂,瓮声瓮气问:“什么?” 左柯让哼笑:“你就趁我睡觉打击报复吧。” “什么啊。”邬思黎将装傻充愣进行到底,她掌根抵住他腰腹,往后推:“我还要去医院。” “我跟你一块去。” “你不补觉吗?” “不补了,想陪女朋友。” 左柯让手臂圈紧她腰,向上一提,她踩在他脚背,由他面对面晃晃悠悠带着走出去。 吃完早饭,两人前往医院,不是高峰期,一路都挺顺,等红灯的间隙,左柯让看见街边一家他们之前吃过的店,想起邬思铭好像爱吃蟹粉小笼,红灯结束,车驶过路口,停到路边,他还下去买了一屉。 医院永远人满为患,生死皆在一瞬间。 六部直梯前都排着队,进电梯后,左柯让护在邬思黎身后,手也在她肩头揽着,以防别人挤到她。 护士长今天休班,暂时没事,新调来的小护士整理着桌面,叮一声电梯门开,小护士望过去,看见前日令她为之悲惨命运感慨惆怅的邬思黎,以及她旁边,从长相到气质都不容忽视的男生。 他一手牵着邬思黎,跨出电梯时拎着东西的那只手在电梯门边挡了下。 邬思铭住在医院,成日和医生护士打交道,所以姐弟俩对医护人员都恭敬尊重,见小护士一直盯着自己,邬思黎冲她友好笑笑,小护士摆手回应。 左柯让也妇唱夫随地颔首示意。 打完招呼,小护士就继续低头继续忙,直到他们走远,她又伸着脖子瞅了眼俩人背影。 女生穿着长度到小腿肚的短袖修身白长裙,男生潮T黑裤,俩人色彩相冲,却又相得益彰。 简直是超典型温柔乖乖女和拽逼哥的配置。 快到病房门口,男生突然俯身在女生脸颊亲了下。 小护士平时小说偶像剧没少看,她一脸磕到了的表情坐下,掏出手机给护士长发消息: 【12床姐姐今天来了,还有她男朋友!】 【巨巨巨般配!看得我心里暖暖的。】 …… 病房里,邬思铭难得清闲,没有刷题也没有打游戏,弯腰驼背的盘腿坐在病床上,背对门口望着窗外。 俩人通过房门玻璃见到他无精打采的模样,邬思黎下意识看向左柯让,眼里散开担忧。 “放心。”左柯让宽慰她:“他表现得这么明显就肯定不是坏事。” 的确是这样,自从家里只剩他们姐弟后,邬思铭少有这么垂头丧气的时候,即便是被病痛折磨,都能笑嘻嘻地逗邬思黎开心。 邬思黎不在,邬思铭也不会把烦闷挂在脸上,就怕哪个医护人员撞见,跟她打小报告。 这么一想,邬思黎心下稍定。 玻璃窗上倒映出他们推门进来的画面,邬思铭眨眼间整理好表情,笑着回头:“姐,柯让哥。” 姐弟俩最为亲近,他掩饰得再好,邬思黎照样能在他神情里辨别出一丝勉强:“怎么了?” “没怎么。”邬思铭见他姐看出来,没有强行否认,胡诌一个理由:“就是有道题解不出来,卡一天了,烦。” “解不出来就先放放。”邬思黎劝:“别给自己太大压力。” 邬思铭点头:“我知道。” “先趁热吃,吃完我帮你看看。”左柯让架好小桌板,买来的蟹粉小笼放上去。 邬思铭是个特别会回馈别人情绪价值的人,闻到蟹粉小笼的香味,声音都变雀跃:“谢谢哥。” 他拆开双筷子塞嘴里一个,邬思黎倒杯温水放他手边。 美食能治愈心情,邬思铭连吃两个蟹粉小笼,想法活络起来,他咽下嘴里东西,央着邬思黎:“姐我想吃草莓了,你去给我买点呗。” “好。”邬思黎问:“还想吃什么?” 邬思铭:“没了,草莓就行。” 医院对面就有一家大型水果店,邬思黎拿上手机出去,门关上,邬思铭又慢吞吞吃完一个,似是在等待着什么,边又酝酿着措辞。 还没想好怎么开口,左柯让就先递出话头:“你姐走远了。” 他坐病床边椅子上,一副看透邬思铭的老神在在样儿:“有啥说吧,非把你姐支开。” 邬思铭撂下筷子,先拍个马屁夸一句左柯让火眼金睛,再切入正题:“哥,你平时跟我姐吵完架,都怎么解决的?” 怎么解决? 当然是床上解决。 但这话跟一位未成年小屁孩肯定不能说,于是左柯让脸不红心不跳炫耀:“你姐我俩从来不吵架。” 这是实话。 姑娘性子软,不高兴都是闷着不吱声,他知道他独断,为达目的甚至会用她在意的事情威胁她,所以她总是沉默。 他们之间也总是若有似无的隔着些什么。 没关系。 她总有一天会理解他的。 暂时将这些念头放到一边,他脑子一转,猜出邬思铭愁眉苦脸的根源:“你跟哪个女孩吵架了?” “什么女孩!”邬思铭急忙忙辩驳:“我没说是女孩!” 左柯让好整以暇瞧着他。 “行吧我承认,是女孩。” 邬思铭别别扭扭地讲述一遍事情大概经过,就是前段时间他刷完题想放松一下,得到医生的允许,下楼去花园晒太阳,认识了一同龄女孩,俩人加了微信,偶尔聊聊天,昨晚上女孩给他推荐了部电影,今早俩人约着在花园一起吃早饭,期间讨论电影剧情,各抒己见,然后说着说着就吵起来了,然后女孩就被气走了。 “就这样,我发微信也不理我。”他肩膀都塌下去:“我知道我不该跟她争,但当时没想起来。” 邬思铭因为生病,没怎么好好上过学,也没什么朋友,现在终于结交一个,分外珍惜。他又不会哄人,只能求助左柯让。 左柯让同样没啥哄女生的经验,就是有经验也都是些不能讲的。 邬思铭满眼期待地看着自己,他怎么都不能丢面:“投其所好吧,那女孩喜欢什么?” “我看她前两天发了个玩偶的朋友圈。”邬思铭找出来递给左柯让:“但我出不去,买不了。” “行。”左柯让痛快结下这份跑腿任务:“下午买了给你送过来。” “亲哥!”邬思铭立刻竖起大拇指,下一秒又改口:“不对 7. 第 7 章 《初学者》全本免费阅读 晚上七点钟,夜幕降临,华灯初上,霓虹为这座城市增添一层繁华。 宁城老城区的巷子纵横交错,墙皮斑驳脱落,露出里面灰色砖头,电线杆上贴着各式各样的小广告,空调外机架上挂着花花绿绿的衣服,街头的馄饨店外摆着几张矮桌小马扎,馄饨在锅里热气腾腾翻滚着。 这里是与高楼大厦市中心完全不同面貌的旧城区。 处处充满烟火气息。 任卓元家在这条街最里面,他一路走进去,几乎每家每户都会打个招呼,路过那群聊天谈笑的阿姨太太们时,其中一个短卷发的阿姨叫住他。 “小元你过来。”阿姨朝他招手:“过来过来。” 任卓元不明所以靠近:“怎么了袁姨?” 袁姨用手掌心托托发根:“你看我这新烫的发型好看不?” “好看。”任卓元笑:“我妈的手艺吧?” “就你聪明!”袁姨嗔他一眼:“不过咱们这片区,还真就属你妈活最好。” “您喜欢就好。”任卓元问:“您找我有事吗?” “是有事,还是好事。”袁姨人逢喜事精神爽,眼角眉梢都是掩饰不住的嘚瑟:“孙豪启不是高一就辍学不上,去穗城闯荡了吗,搞了个施工队,一个月赚不少钱呢。” 孙启豪是袁姨儿子,读书时跟任卓元一直是同班同学,就像左柯让现在是学校老师们夸赞学生们追捧的对象一样,任卓元在老城区的大人们口中的别人家孩子。 每一家教育起自己的孩子来,都会以任卓元做正面例子。 次数一多,那些小孩难免看任卓元不顺眼,孙豪启尤为讨厌他,带领着其他同仇敌忾的伙伴们孤立他,初中有次体育孙豪启故意找茬,跟他打了一架,孙豪启发育比任卓元早,那时候他瘦小像麻秆,孙豪启一个顶他俩,说是打架,其实是他单方面挨揍。 闹到老师那里,请来两方家长,袁姨当场劈头盖脸骂了孙豪启一顿,按着孙豪启后脑勺给他道歉。 都是街坊邻居,低头不见抬头见,而且男生之间打打闹闹很正常,任母田云英便没计较这件事。 后面老师把他们俩人的座位特意调成对角线,井水不犯河水两年,初中毕业任卓元考上重点高中,孙豪启到职校,不常见面,生活圈子的重叠部分越来越小。 再次听到孙豪启的消息,是田云英说他在职校读了一年就去了穗城。 袁姨颇为感慨:“当时我还不看好他,想着他能有你一半学习好我就谢天谢地了,一教训他就拿你做比较,结果不成想人家还真闯出名堂来了,可见这学习还真不是唯一的出路。” 任卓元面色一淡,他就说袁姨今天怎么这么热情,拉着他唠家常,原来重点是在炫耀。 当初他考上宁大,人人都来道贺,真心实意的或许有,但更多的是嫉妒眼热,现在终于逮到扬眉吐气的机会,袁姨通体舒畅。 她见任卓元表情不太好,诶呀一声:“小元你别多想,袁姨没别的意思,就是想问问你愿不愿意跟着豪启一起干?他跟我说他队里缺一个工程师,我一听正好,你不就学这个的吗!” “袁姨,我学的是航天工程,不是建筑。” 袁姨不以为意:“都是工程差不多啦。” 她劝说:“要我说你还是赶紧赚钱重要,你妈一个人拉扯你还要照顾你爸,不容易的好伐。” 任卓元不喜欢别人议论他的家事,没耐心再待下去,起身:“谢谢袁姨您的好意,但我专业不对口,我妈还在家等我,就先走了。” “诶——”袁姨白一眼他背影,与旁边人不屑一顾得吐槽:“航天工程有什么了不起的,学了还以为自己能去外太空了不成?” 她声音不小,就是故意想任卓元听见,他握着书包带的手微紧,大步离开。 街尾,黄色的灯泡光秃秃悬在屋檐下,刷上蓝油漆的木条包裹着玻璃窗,灰色石墙空白处印着“云英美发”四个字。 一个穿着朴素的女人拿着扫把在清理地上的头发。 “妈。”任卓元跨进门,放下书包,接过扫把:“我来吧,你歇会。” “卓元?”田云英惊讶:“你怎么今天回来了,明天周一上午不是有课吗?” “想回来了。”扫把有些年头,划拉几下塑料手柄就松得不成样子,他拆下来,塞进去一张卫生纸减少缝隙做加固:“妈还有饭吗,我饿了。” “有有。”田云英脱下沾满染发膏味道的围裙,边走去后面厨房边回:“我这就去端。” 没想到任卓元今晚会回来,田云英没做他的饭,手脚麻利地烧水切菜,几分钟就做好一碗阳春面,任卓元已经坐在餐桌边等,田云英端到桌上,懊恼想起自己没有打鸡蛋。 任卓元说没事,拿起筷子挑起一撮吃着。 任卓元高中就开始住宿,只有周六日或者放假回家,到大学后,回家次数就更少,空闲时间都在兼职打工,难得见到儿子,田云英什么都不想再忙,坐下陪着他吃饭。 细细打量他一番,田云英面露心疼:“好像瘦了。” “最近天热,没什么胃口吃饭。” “没胃口也是要吃饭的,不然身体扛不住。” “知道。” 母子俩不是同龄段的人,本就有代沟,田云英只会聊家长里短,怕任卓元不感兴趣,也不好意思跟他讲,没有共同话题导致饭桌上只有任卓元嗦面的声音。 吃到一半有些渴,任卓元去拿水壶倒水,看见田云英欲言又止,主动开口:“妈你是不是有话跟我说?” “没有。”田云英还没做好准备,任卓元冷不丁一提,她第一反应是否认,继而嗐一声:“是有这么个事。” 她用抹布擦拭一下桌面:“就你袁姨下午来店里烫头发,跟我说豪启的施工队缺个工程师,问你要不要去,听说有时候一个月就能挣出咱们一年的生活费。” “妈我还在上学。”任卓元看出田云英眼里的心动,一股烦躁腾起:“别人不了解你还不了解吗?我是学航天工程的,不是工地搬砖的。” “了解的了解的。”不知什么时候起,田云英每次跟任卓元相处时,都会不由自主紧张,她搓着手,语无伦次:“不想去就不去,我就是听说你这个专业很难学,你又要打几份工,怕你累,那个施工队来钱快……” “所以你就想我半路退学去给孙豪启打杂,你是不是也跟别人一样认为我学不出名头?是在浪费时间做无用功?” 任卓元是个极其要强看重面子的人,被孙豪启揍过的事情是笼罩在他心头挥之不去的阴霾。 他一字一顿厉声质问,田云英忙摇头说不是,他神色难看,怒气上头:“我之所以会这么累是因为您没把我生在一个富裕家庭!” 他一个口不择言,气氛瞬间降至冰点,田云英愣怔半晌,愧疚低下头,嗫喏道歉:“是妈妈对不起你。” “妈我不是那个意思。”任卓元挫败捂脸,他长舒一口气,放下筷子:“我上去看看我爸。” 阳春面还剩下半碗,不再像刚出锅那样烫,白炽灯下,田云英独自坐在餐桌边的身影瘦弱又落寞。 * 左柯让带邬思黎去吃的一家粤式火锅,在店里还不显,吃完一出去,火锅味道挥之不去。 知道左柯让不喜欢,回到公寓,邬思黎先去浴室洗澡,左柯让反倒是不紧不慢晃到厨房,在橱柜里找出红糖红枣生姜,一齐丢水壶里,熟练地煮了杯茶,煮好后放在壶里保温着。 快到邬思黎来例假的日子,她每个月提前一周会小腹酸胀,之前带她去看中医调理身体,一开始症状严重只能先喝中药养着,是药三分毒,喝过一段时间就停,那中医便换了个食疗方法。 每次经前一周用红糖红枣之类的东西煮水喝,暖宫补气。 冲邬思黎例假疼得那副惨样,就说明她对自己不咋上心。左柯让不指望她能记住,每个月她经前都是他煮好看着她喝完。 搞完这一切,左柯让去客卧浴室洗澡。 他在床上挺能折腾人,不过还是以邬思黎身体为主,她不舒服时他绝不碰她。 但他不是柳下惠,做不到坐怀不乱。 他对邬思黎的欲望有时候甚至强烈到他觉得自己像条发.情的公狗。 左柯让的意志力在邬思黎那儿弱到可以忽略不计,他可不想闲的没事去挑战极限,眼不见为净。 左柯让速度快些,邬思黎洗完,他已经坐在床边,单手后撑,另只手举着手机,键盘敲打发出哒哒声响,见人出来,手机扔往旁边一扔,朝床头柜抬下巴:“温度正好,喝了。” 邬思黎用毛巾包裹起湿发,拿起那 8. 第 8 章 《初学者》全本免费阅读 周末一晃而过,步入六月的第一日,天气预报提示今早九点到中午十二点有雨,气温高达三十五度,闷热潮湿,是南方城市的标志属性。 周一大部分学院上午都有课,且是早八,左柯让公寓开车到宁大不堵车将近二十分钟,但是周一早高峰,道路百分百不会太通畅,预留出充足时间,闹钟邬思黎定的七点半。 结果叫醒她的却不是闹钟,而是锁骨及胸口两处一阵强过一阵,堆积过剩的酥麻,最后软肉骤然一疼,她轻哼一声睁开眼,压埋在她身前的脑袋也随之抬起,嘴角扬着痞浪的笑。 “这么快就醒了?” 他语气蕴含着失望,没个正形地嘟囔着早知道就不咬她,这样还能多亲一会儿。 被子还完好包裹着自己,只不过边缘处探进来一只手,在她睡衣下作怪,神绪迷糊时产生的感触异常强烈,邬思黎脸一热,想去拽他手,不幸被他反捕,连着一起扣住她一侧。 感觉好奇怪。 闹铃划破一室旖旎,像是某种警示,邬思黎一瞬清醒,挣扎起来,眼睛涌现出一层水雾,无措又羞恼:“左柯让!” 左柯让嗯嗯两声,说乖乖你别叫我全名:“超凶,我害怕。” 他嘴里装着可怜,手里动作越来越变本加厉,邬思黎一时没控制住,在他手背上用指甲重重一抠,嗓音柔媚央求:“要迟到了!” 左柯让嘶一声,邬思黎是真不心疼他,这么舍得。按掉她吵个不停的闹钟,低颈凑近:“你亲亲我,咱俩就一笔勾销。” 神经病。 明明是他自找罪受。 不知道他大早上又莫名其妙发什么情。 邬思黎腾出一只手捂住自己嘴巴,闷声闷气:“我还没刷牙。” 她也是挺有包袱一人。 左柯让吻下她手背:“我不嫌弃你呀。” 邬思黎还是不愿意:“等等好不好?” 好不好? 行不行? 商量的语气,泛红的双颊,水润的眼眸,她人就躺在他床上,任他予取予求,恶劣的暴虐分子在体内冲撞,喉结滑动,他表情如常,侧过脸:“亲这儿总行吧?” 不等邬思黎推诿,他先撂话:“再墨迹你今儿一天都别想出这屋。” 这种威胁人的行事风格就很左柯让。 胳膊拧不过大腿,邬思黎只想着赶紧逃脱,仰首照着他径直怼过去,胡乱在他耳廓落下一吻。 还从未被她亲过这个地方,歪打正着碰到左柯让另一个新敏感点,他不禁一愣,邬思黎趁机推开他,着急忙慌跑下床去浴室洗漱。 拖鞋踩在地板上发出啪嗒啪嗒急促慌忙的响动,左柯让坐在床边,还保持着原姿势一动不动,好一会儿,伸手摸摸自己耳朵,傻里呆气地笑一记。 啧。 …… 或许是因为邬思黎答应他端午短游的事情,左柯让整个人从昨晚开始就特嗨,六点钟就睡不着起床,健身房泡了快一小时,冲了个澡然后兴致盎然去隔壁那条街买了邬思黎最爱吃的桂花汤圆和虾米小馄饨。 回来看时间差不多,一顿耍流氓式叫她起床,后果就是马屁拍到蹄子上,他姑娘吃着他买来的贴心早饭,吊都不吊他一眼。 吃完饭,该拿的东西都拿好,邬思黎单肩挎着包,站门口玄关等左柯让。 她上面一件无袖T恤,下面一条黑色西装裤。左柯让从书房出来,打眼一扫她,倒退着返回卧室,一两分钟后再出现在客厅,手里拿着一根金属扣腰带和一件外套。 到她跟前,环着她腰,给她扎好腰带,从头到脚又细致打量她一番,俯身在她唇上一亲,直白夸赞:“我女朋友超漂亮。” “走了。”邬思黎是一纯粹三好学生,不迟到不早退不旷课,她在脑子里不停计算着时间,握住他手掌,开门牵着他出去:“真的要晚点了。” 他跟她搞浪漫,她催他去上学。 这频道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够离谱。 进电梯,左柯让勾下她肩膀上的托特包,外套递给她:“穿上。” 邬思黎说不冷。 “你这刚出门是不冷,一会儿到地库就知道了。”左柯让不由分说抖开外套,拎着她胳膊塞进袖子里,把她套住:“今儿下雨温度肯定会降,别全信天气预报,没个准的。” 叨逼叨的像个老妈子。 邬思黎瞥着他只穿一件T恤露在外面的两条胳膊,虽然没明说,但左柯让读懂她内心活动,挑起她一缕头发,搔她鼻尖:“你别跟我比这,有本事跟我比比体力。” 这话邬思黎要是接下去,必然得飙上高速路,于是她聪明地闭嘴不语,偏左柯让又不放过她,明知故问她怎么不说话。 邬思黎觉得他好烦,也不知道他哪根筋搭错,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亢奋,她早上睁眼到现在,耳边都是他在叽叽喳喳,像只苍蝇一样嗡嗡乱飞。 她越急得像热锅蚂蚁,他就越不疾不徐。 电梯到地库,邬思黎率先跨出,还没走出去两步,就被人勾着肩膀拖回去。 左柯让搂着她,不满臭脸:“你夸父?步子迈那老大。” 邬思黎焦急不已又无可奈何:“可是真的要迟到了啊。” “这样,”左柯让帮她想办法,出谋划策:“你说一句喜欢我,我保证十五分钟内到学校。” 骗人的吧,怎么可能十五分钟。 邬思铭保持怀疑。 左柯让甩着车钥匙拿腔拿调:“不说算咯。” 反正都是得坐他车,邬思黎死马当活马医:“喜欢你。” 左柯让严谨地挑三拣四:“主语呢?” 他真的, 又烦又幼稚。 邬思黎补充:“我喜欢你。” 左柯让如愿以偿,不再为难邬思黎,上车后老老实实开车,在限速范围内开到最快,他开车猛却很稳,坐他车邬思黎还挺踏实的。 行至一半察觉到街景陌生又熟悉,邬思黎坐直身体:“没开错路吗?” “我第一天去宁大啊乖乖。”左柯让好笑于她的提问,解释:“这条路更近,前儿刚修好通车。” 怪不得他一点都不着急。 原来是早就有打算。 就故意惹她着急。 什么恶趣味。 邬思黎特无语,偏过头看窗外,留个后脑勺给他。 十分钟出头,车子停在窄巷,邬思黎背上托特包准备下车,左柯让又拦住她。 “不到十五分钟,我超额完成任务了。”他邀功:“有没有奖励?” 邬思黎被他闹一早上,耐心所剩无几,解开安全带在他脸颊、嘴唇各亲一下算作吻别,然后迅速推门下车。 左柯让坐车里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意味不明哼一声。 越来越敷衍他了。 好气啊。 * 周一课比较满,邬思黎一个上午都是都是专业课,下午还有一节思政课,上午上课地方在四楼,她几乎是踩点到教室,邹念桐已经占好位置,见邬思黎出现在教室门口,挥了挥胳膊。 “思黎!这!” 专业老师紧随她后面,边上讲台边提醒同学们赶紧找位置坐好。阶梯教室座位呈二四二排列,中间是四连座,两边为二,邬思黎快步朝邹念桐那儿走,在第四排靠窗,前一排坐着同寝室其他两位舍友,摆手同她打招呼。 邬思黎坐下后,邹念桐把放她桌上占位的书挪到自己跟前:“今天咋晚这么多?弟弟情况不好?” 邬思黎大一入学前就和左柯让住了整个暑假,开学后他不许她住校,而宁大规定只有到大二才可以搬出寝室,于是邬思黎便以照顾邬思铭为由,找导员申请,住宿费照交,但不住学校。 当然,这个住宿费是左柯让出。 邬思黎的家庭情况在寝室里不是什么秘密,同寝室另外三人都以为她住外面是和弟弟一起。 “没。”邬思黎边掏书本边扯慌:“起晚了。” “那就好那就好。”邹念桐以手掩唇:“我妈给我寄的牛肉丸昨天到了,中午回宿舍你带点回去,弟弟不是爱吃吗。” 朋友圈不见得非要用一道屏障才能划分清晰,有时候一两个话题插不上话,也就融不进那个圈子。邬思黎是慢热型格,她又不住校,缺少和舍友们的交流,邹念桐与其他两个天天住在一起夜聊,也不是说孤立邬思黎,不过是相较起来没那么亲近。 所以大一初入学有段时间在学校里她都是独自一人。 宁大大一新生军训是在十月一国庆结束后开始,为期半个月,每天早上六点半起床,先进行一小时晨练,然后才能去吃早饭,邹念桐他们仨接连一周都因为抢不过其他饿虎扑食的人而只能吃泡面,怨气大得不行。 邬思黎听到她们抱怨,说可以帮他们带早饭,从那以后寝室关系就渐 9.第 9 章 《初学者》全本免费阅读 今日持续高温,配合着聒噪不已的蝉鸣声,难免使人心浮气躁,不想多走一步路,上午课上完,邬思黎和邹念桐就近在离外语院最近的一号小食堂各自打包两份午饭拿回宿舍吃。 邹念桐还有另外两个舍友昨晚熬夜打游戏,专业课时眼皮子就不停在打架,吃完饭抓紧时间爬上床去补觉,邬思黎不困,坐下面看书。 手机安静摆在桌面上,与她上课时平均一秒收到一条消息的繁忙形成差别,左柯让流氓劲儿耍够了,终于是消停了。 刨除强势不讲理这一点,左柯让还真是个逼近满分的男朋友。 长相身材能力家世,全都无可挑剔,空闲时间就玩玩游戏打打球,不像其他男生那样跟女生聊骚暧昧,他就是犯浑都只对邬思黎一人。 书页上的字渐渐虚化,右手握笔,无意识地在草稿纸上写画着。 左柯—— 最后一个字落下一个点,邬思黎笔尖一停,再次晃动起来,速度快,将混迹在一堆字母中的两个汉字涂黑,干净整洁的草稿纸上突兀出现两个黑疙瘩。 背后不禁念叨人,邬思黎上一秒开小差想起左柯让,下一秒他微信消息就进来。 Atopos:【找人送了点东西给你,应该放你宿舍门口了。】 ? 邬思黎懒洋洋的坐姿绷直,带动椅子划过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她身体一僵,看一眼床上其他三人,确认还在睡觉,小心翼翼站起来,跑去卫生间,给左柯让拨过去一个电话。 忙音嘟嘟两下,电话就被接起,左柯让先出声:“没睡觉?” “没。”邬思黎走到窗户边站,斟词酌句片刻,无果,还是直接问:“你找谁送的?” “不知道,你们宿舍门口随便找了一人。” “怎么突然给我送东西?” 什么不能晚上再给她。 又不是见不到。 邬思黎有点焦躁。 他嗓音裹挟着细弱电流声,偶尔冒出几声蝉鸣做背景乐:“中午去吃饭,有家店甜品做挺好,给你买了几样。” “我就在甜品店兼职。”邬思黎不懂他的多此一举:“不用买啊。” “可我就想给你买啊。”左柯让学着她语气,把尾音拖长。 就是想给你买。 哪怕是集市小摊上不值钱的竹蜻蜓,在想到你的那个瞬间,我都想要送到你面前。 料到她在担心什么,喂她吃定心丸:“放心吧,她不会多嘴。” 邬思黎抠着窗台瓷砖缝,垂眼嘟囔:“你怎么知道?” “给她封口费了。”左柯让莫名骄傲起来:“你不喜欢的事儿我什么时候干过?” 没少干。 但是干完要么是拎出一堆理由叫她接受,要么是像现在这样做好善后。 邬思黎都不知道要说什么,她好像只有被通知的权利。 余光里蓦地出现一抹熟悉身影,她在五楼,透过宿舍卫生间玻璃窗,看着左柯让从东面宿舍楼大门那边走过来,他身边的几人侧目朝他投去目光,这边是女生宿舍区,邬思黎这栋楼又是把边最后一栋,就证明左柯让连走错路过的可能都没有。 明摆着是来找人。 还是女生。 而成为焦点那人,头微低,在躲避午后刺眼的阳光,单手插着兜,另只手举着手机贴在耳边,心无旁骛地在跟她打电话。 非教职工车辆不允许在学校内穿行,左柯让顶着大太阳,一路从位于南边的停车场一路走到最北边邬思黎的宿舍楼,热得要死,可不是为他人做嫁衣的。 他催促:“你别废话了,快去门口看看,别被别人偷走了。” 又补充:“连着你舍友们的一共四份,去冰那杯是你的。” 玻璃窗窄小,范围有限,左柯让不一会儿就消失在邬思黎视野里。 她垂下眼睫:“知道了。” 挂断电话,她出了卫生间,拉开宿舍门,两包纸袋立在门口,提起来要回屋时,一抬头,不经意看见斜对面楼梯口有一人正巴巴盯着她,眼神热切。 见她发现,嗖一下缩回去。 “……” 邬思黎轻舒口气,关门,东西放到桌上,粗略一扫,四杯果茶外加四份青提切块。 差不多到时间,邬思黎挨个叫邹念桐他们仨起床,告诉她们自己买了甜品,一人一份。 宿舍里开着空调,三人正睡得口干舌燥,一人一杯插上吸管迫不及待猛喝一大口。 邹念桐满血复活,欢天喜地抱住邬思黎:“你真是个贴心的宝宝。” …… 下午一节思政课上完,邹念桐把书本交给另两位舍友带回去,然后跟邬思黎去甜品店兼职。 去校门口会经过一个露天排球场、一个露天篮球场,两个场地都有人在打球,不同类型的运动吸引着不同的观众,欢呼声此起彼伏。 邹念桐挽着邬思黎胳膊,走在两个场地中间那条道上,来回摆动脑袋轮换着欣赏两批正在释放荷尔蒙的男生们,最后做出结论:“虽然在球场上的男生各有各的魅力,但左柯让就是帅的很突出啊。” “对面好像还是理工大的。”邹念桐探头探脑地眺着:“好像是因为上周五那场比赛左柯让不在,理工大觉得胜之不武,非要再来一场。” 她彻底把目光定格在排球场,自己一个人看还不过瘾,手动扭过邬思黎脑袋:“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帅哥得一起看。” 邬思黎望过去时,左柯让正好起跳,右手扬高,手臂肌肉绷紧,拉出走势清晰的线条,白色绷带缠着无名指小拇指,穿一身黑色运动装,衣摆上掀,露出一截劲瘦腰腹。 网对面三个人都没能拦下他这一个暴扣,球重落地面,人群随之爆发出热烈呐喊。 一声哨响,宣告一局比赛结束。 宁大VS理工大,20:15压倒性胜利。 段骏鹏上前,跟左柯让象征性击了个掌。 中场休息,两边队员回到各自休息区,左柯让坐台阶上,单手旋着瓶盖,一手拿手机打字,消息发出去后,才有空喝水。 人群里的有几个女生,看向他的眼神蠢蠢欲动。 能想象到接下来会是怎样一副场景,邬思黎收回视线:“走吧。” “走走。”邹念桐啧啧叹气,装出一脸心痛样,话说得嘚瑟又欠揍:“理工大见好就收呗,非带上左柯让,找啥不好非找虐,这还不得被虐到自闭。” 邬思黎笑笑,不置可否。 到甜品店,任卓元在擦拭操作台,吴敏端着一个碟子从后厨出来,看见进门的俩人,招呼:“来来来正好,新品试吃,陈姐刚研发出来的。” 碟子上是切成几小条的蛋糕,一人拿根牙签插了一块品尝,止不住点头称赞,邹念桐和吴敏还没吃过瘾,跑去后厨继续搜刮,邬思黎去储物间换员工服。 想起离开排球场前,手机震动的那一下,她点开微信。 左柯让当时是在给她发消息。 Atopos:【我刚刚打球超帅,可惜你没看到。】 邬思黎指腹摩挲着手机边框,发了会儿呆,选择忽略,换好衣服出去到操作台准备着柠檬茶的配料。 一到夏天,柠檬茶就是热销品,多做些提前备着,单多时不至于手忙脚乱。 店里放着舒缓松弛的轻音乐,邬思黎专注做着手头的事情,捣柠檬的力道比平时要重。 任卓元默不作声观察她好一会儿,在她去拿新一个塑料杯时提前一步,递到她手里:“不高兴?” 邬思黎一顿,先道声谢再接过塑料杯:“没。” “没有就好,要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你可以跟我说说,我们好歹也是朋友。” 邬思黎礼貌一笑:“谢谢。” 发觉距离过近,借着取配料的由头,不动声色右移一步。 她扎着低马尾,浓密睫毛半垂,周身气质柔和安静。 任卓元侧身看着邬思黎,她几缕碎发垂下来挡住她半边脸颊,不由自主伸出手帮她别到耳后。 10.第 10 章 《初学者》全本免费阅读 走到老地方,邬思黎拉开车门坐进去,左柯让在打电话,侧目看她一眼,对那端又耐心叮嘱几句饮食休息方面的注意事项后,挂断。 手机扔进中控凹槽,他交代:“老太太打来的。” 就是他奶奶。 邬思黎偏头看着她那边窗户外,嗯一声算作回应。 “我又怎么惹你了,对我这么冷淡。”左柯让嬉皮笑脸地探手过去掰她下巴:“我最近表现挺好的呀。” 至少自我感觉良好。 指腹触碰到她皮肤的瞬间就察觉不对,转而覆上她额头,温度果然不太正常。 他蹙眉:“发烧了怎么不说。” 怪不得整个下午都感觉昏昏沉沉的,邬思黎摸摸自己脸颊,还不算烫,但是挺热。 邬思黎体质好,平常不生病,就来例假时一个不注意容易着凉发烧,左柯让记得她这毛病,确认问:“例假来了?” 邬思黎又是一声嗯。 在下班前半个小时。 左柯让上半身倾向副驾驶,在储物盒里拿出一个暖宝宝撕开,整理好她衣服下摆贴到她小腹处。 问她冷不冷,她摇头,左柯让还是把两边窗户都升起来,打开暖风,调整好风向,吹着她小腹。 知道她不喜欢去医院,不喜欢吊水,温度还不算高,左柯让就先带她回公寓,下车前还把自己放在车里的外套给她穿好,接过她的包,牵着她手。 出电梯进家门,人就被他塞进被窝,被子严严实实盖在她身上。 邬思黎从头到尾一句话没说,也没挣扎,中途提出想换件睡衣,被否决后就闭上嘴,乖乖由他安排。 耳温枪在她额头测了下,三十八度整。 找出退烧药喂她吃下去,问她肚子疼不疼,她说不疼,问她想吃什么,她说不饿。 左柯让当然看得出她在表达不满,他姑娘不高兴时也不会不理人,有问有答,就是干什么都不太配合,钝刀子割肉似的,偏偏还挑不出她毛病来。 左柯让自己不换掉外面的衣服不上床,他蹲在床边,落眼看她,眼神沉。 邬思黎直接闭眼,被子扯高遮住嘴巴,翻个身背对着他,还不忘撂下一句:“我想睡觉。” 他能怎么办? 左柯让站起来,给她掖好被角,转身出去。 邬思黎迷迷瞪瞪睡了一觉,再次醒来,卧室里黑着,窗帘半掩,外面阑珊灯火照进来小部分,其次部分光源来自身后。 她扭头,左柯让搬了个懒人沙发在床边坐,腿上搁着笔电,亮度降到最低。 听见窸窸窣窣地声音,以为是邬思黎睡觉时的无意识动作,他随意一瞥,对上她眼睛,掌心再次覆上她额头,还是有点热,还没彻底退烧。 他啪一下合上电脑,打开角落里的落地灯,起身去外面,再进来时多个托盘,一碗山药排骨粥,一碟开胃小菜,放到床头柜,觉着她差不多适应,才打开主灯。 他轻捏她脸:“起来吃点饭。” 邬思黎烧得嗓子有点哑:“我不饿。” 左柯让垂眸睨她,那点子为数不多的温柔顷刻见底,眉头皱着,是隐忍不发的怒还有显而易见的躁:“别跟我废话,你不吃饭你弟病也别治了。” 真的很烦。 心口像是堵着一块吸满水的海绵,胀得厉害,连带着太阳穴都一抽一抽的疼。 邬思黎撑着坐起来:“你只会这样吗?” 她一脸倦容,还有几分病态:“你不觉得这种威胁的手段很低级吗?” 她一说话,甭管是骂他还是怎么,左柯让整个人绷着的那股劲就骤然松懈下来,他点头:“低级,我承认。” 唇角漾出一抹笑:“但是管用。” 他端起碗,舀一勺粥送至邬思黎嘴边:“吃饭。” 邬思黎无力再争辩什么,她叹气,含住勺子,嚼两下咽下去,左柯让再喂第二勺。 就这么吃掉多半碗粥,邬思黎是真没啥胃口,不想再吃,左柯让也没再勉强,剩下的小半碗他吃。 还是没忍住,邬思黎终于提及:“任卓元被辞退了。” 左柯让坦荡自若:“我干的。” “就因为下午?”邬思黎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于是点到为止。 左柯让挑眉反问:“那还不够?” “有必要吗?”邬思黎无奈又无力:“我又不喜欢他,也会跟他保持距离。” “有必要。” “既然不喜欢就当作陌生人,别再提他。” “你会保持距离他不会。” 左柯让逐个回答她每一句。 气氛再次凝固,两人对视着,亮白灯光下,都能在对方眼中看到彼此清晰的身影,神情都挺淡,语气也都挺平,表面看不像在吵架,锋芒都藏在一来一回的话语里。 过会儿,邬思黎先挪开眼,她掀开被子下床,左柯让撂下碗,按住她,问她干嘛去,她说去洗澡。 左柯让挡着她:“你还没退烧。” “我出了汗不舒服。”邬思黎手腕被他攥着,她挣动不掉,看向他,眼眸清泠,尽量做到平心静气地:“你现在对我的掌控欲已经强烈到连我洗澡都要管吗?那以后我每天喝几口水你是不是都要规定好?” 有点难听。 有点刺耳。 两年,她第一次这么明确讲出她的心声。 他其实没有她抱怨的那么变态,连喝几口水都要定数,但她现在在气头上,左柯让选择不辩解,再僵持下去她又该反复,于是松手:“水温开高点。” 邬思黎:“嗯。” 一两分钟后浴室里响起哗啦啦水声,左柯让将碗筷收拾出去,洗干净手,折回卧室,找出一套干净床单被套换上,没开空调,窗户外吹进来的凉风根本不够,弄完出一身汗,他去客卧重新冲了个澡。 坐在床边等邬思黎洗完出来,按照以往的流程给她吹头发,邬思黎背对着他,双腿并拢屈起来,手机摆在旁边,也不仔细看视频内容,就一个接一个刷着,这次只有吹风机的嗡嗡声与视频的欢乐声横亘在两人中间。 吹完,左柯让把吹风机放回浴室,出来时邬思黎已经躺下,还是背对着他,人缩在被子里,侧身的姿势都没隆起多大弧度,瘦弱又单薄。 关灯上床,左柯让从后面抱住她,温热掌心捂着她小腹,胸膛紧贴她脊背,鼻尖抵着她脖颈。 “你说那份工作有你朋友帮忙,你不能不管她,我就没叫你辞职。” 邬思黎陈述:“所以你就把别人弄走。” 左柯让真诚且无辜:“你跟他只能留一个,我不想你不开心。” 尾音还没消,邬思黎就接:“可你这么做我更不开心。” “那就没办法了。”左柯让分外为难:“我也没办法的。” 还是死局。 根本没得谈。 邬思黎习惯性沉默。 “我知道我混蛋,但是没有人比我还要喜欢你了,真的。”左柯让亲她脊骨,轻声低语:“所以你不能因为别的男人跟我生气。” 他姿态放低,脆弱袒露:“我会难过的。” * 周二邬思黎上午有两节课,下午满课,左柯让跟她相反,上午满课下午清闲,早上俩人一起起床去学校,邬思黎没搭理他,他也没说什么。 就在出门前拽着她在玄关接了五六分 11.第 11 章 《初学者》全本免费阅读 下午最后一节课上课没多久,邬思黎今天再次收到左柯让的消息。 告诉她他现在有点事,她下课前赶不到学校,叫她自己回家,打车的话车牌号记得发他。 他没说自己去干什么,邬思黎也没问,还是一个嗯。 下课后和邹念桐同路一段,顺着人群往教学楼外走,在岔路口分别,正是晚高峰,哪里都是人,学生们成群结伴去校外,邬思黎混在其中。 回公寓的29路公交车恰好到达公交站台,她没上,漫无目的站在原地目送着一批又一批人上车,在暮色降临之前,她终于坐上一辆终点站是老城区的公交车。 暂时不太想回公寓,也不想去医院,她每次晚上去看邬思铭,只要左柯让在宁城他都会陪着一起,要是他不在宁城也会跟邬思铭讲一声,叮嘱邬思铭一定要准时向他汇报邬思黎什么时候到的医院,又是什么时候在医院离开。 她今晚要是自己去医院,邬思铭绝对会察觉出不对劲。 大概半小时后,邬思黎在老城区前两站下车。 也是一片居民楼,每栋楼仅有四层高,建筑有些年头,墙体出现些许裂缝,不影响居住,只是不太美观,不过对面有一所重点初中,学区房的价值高于一切。 这个时间点学校放学,穿着校服的男男女女涌出校门,家家户户开始准备晚饭,天热都开着窗户,一层住户炒菜的油渍声清晰入耳。 邬思黎径直走向小区倒数第二栋楼,上三层,在包里掏出钥匙插进右手边的门锁。 这是她的家,从小到大生活的地方。 许久没来,除去家具都蒙上一层尘土,一切都还是老样子。 邬思黎绕着屋子看了一圈,闲着也是闲着,放下托特包找出块毛巾当做抹布收拾起来。 人一有事忙时间就过得快,等她将所有房间里里外外都打扫干净,窗外天色已经彻底昏暗。 搁在电视柜上的手机亮起,屏幕上跳动着一串熟悉的数字。 左柯让的手机号,她没备注,但是记得。 接起来的同时,门被敲响,听筒里是他辨不出情绪的嗓音:“开门。” 门开,一人在内一人在外,视线对上,左柯让站在略显逼仄的楼道里朝她伸出手:“走了,回家。” 他能直接找到这里,邬思黎一点都不惊讶,他们俩手机开启了位置共享,确定她的行踪对于左柯让而言很容易。 无论怎么样,结局都是会跟他走,邬思黎没浪费时间,拿上包,手搭进他掌心,被他牵着下楼。 楼道不太宽敞,容不下两人并行,左柯让在前,邬思黎在后面,左柯让问她肚子疼不疼,这个问题他在微信上问过三次,她都一样说不疼。 脚步声错落响起,左柯让摩挲两下邬思黎的手背。 回公寓一路上俩人都没再说话,一下车左柯让又牵上她手,十指相扣。 识别指纹进屋,灯开着,还没换拖鞋,先听见一声微弱的狗叫。 很微弱,邬思黎以为自己听错了,没多想,左柯让也没提示她,等她走到客厅,看到茶几旁边多出一个礼品盒,高度到她小腿肚。 盒盖倒在地上,一只通体雪白的萨摩耶冒出头,两只前爪扒在盒子边缘,耳朵耷拉着,胖乎乎的身板挺得笔直。 邬思黎脚步一顿,看着它。 左柯让擦着她过去,蹲下身,揉揉萨摩耶毛茸茸的脑袋,同它一块瞅邬思黎:“要不要过来摸摸?” 也不知道是凑巧还是怎么,萨摩耶特配合地又叫一声。 奶里奶气的,听得人心尖泛软。 邬思黎没抵住诱惑,上前靠近,捏着它其中一只爪子的肉垫,左柯让拎着它后脖颈提起来,将它放到邬思黎怀里。 小小一团趴在她并拢的腿上,四条腿用力踩她想立起来,颤颤巍巍一阵,最终失败倒下。 邬思黎嘴角扬起一抹浅弧,从它头撸到尾巴。 左柯让见她笑,心情也跟着好:“喜欢么?” 邬思黎点点头:“你买的?” “不是。”左柯让说:“段骏鹏他姐那儿要的,刚满月没几天。” 怪不得这么小。 邬思黎二次点头,没再说话,心神都在萨摩耶身上,她动作温柔,萨摩耶被抚.弄开心,翻个身露出肚皮,老实躺在她腿窝,嘴角咧开。 左柯让挪到她身边,肩膀挨着她,主动搭话:“起个名呗,它还是个无名氏呢。” 邬思黎沉吟片刻,摇头,她不会取名字。 “那就叫二哈。”左柯让潦草决定:“它不挺爱笑。” “……” 一只萨摩耶,名字叫另一个品种的狗的别称。 邬思黎是真无语,一时都忘记俩人之间的矛盾,瞥向他的眼神都带着一言难尽。 左柯让逮空亲她一下:“叫你取你又不,我取你又不乐意。” “那就二哈吧。”邬思黎不是很有意见:“反正是你的狗。” “你的。”左柯让手肘抵膝,支着脸:“专门要来哄你开心的。” 邬思黎眼睫轻眨,垂着眸子,默不作声搓着二哈的软毛。 她挠着二哈肚皮的手,左柯让探指勾住一根,偌大的客厅安静下来,二哈无忧无虑地发出几声表达舒服的呼噜声。 邬思黎在这片悄然中,蓦地想起左柯让帮她解决的第一个麻烦。 邬思黎父亲年轻时挺有眼光,零几年还没有购房限制,他拿出所有积蓄再贷点款,一次性在宁城比较好的地段买了三处房子,其中就包括学区房那套,另外两套出租,邬思铭得病后,另两套房子都卖了出去。 她高考前三个月,父母带着邬思铭去京北看病,回来的路上遭遇车祸,母亲拼死护着邬思铭,邬思铭才幸免于难。 后来她二叔想夺走这套房子给自家小孩上学用,就是左柯让出手,房子才能顺利过户到她名下。 因为邬思铭的病,家底都快掏空,简单办完父母的葬礼,手头所有的积蓄只够邬思铭一次化疗的钱。 高考在即,父母去世,仅剩的一个亲人还身患重病,邬思黎当时举步维艰,如果没有左柯让,她连高考都参加不了,人生估计也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老话说有得必有失,她得到一些,就注定要失去一些,相比于她得到的,她失去的算是微不足道。 所以在她被缠住的小拇指传来一股拉力,她侧过脸,阴影覆向她时,她没有拒绝左柯让的吻。 左柯让挑开她闭合的唇瓣、齿关,抵着她上颚滑扫,他亲得温柔且投入。 实在不是个适合接吻的姿势,两人都蹲着,中间还有一只存在感极强的生命体,进行到一半左柯让干脆跪在地上,比邬思黎高出半截,他捧着她脸,又亲了一会儿,终于舍得放开。 他蹭蹭她鼻尖,倒打一耙:“亲了我就不能生气了。” 再补:“好吗宝宝?” 距离趋近于零,他低喃私语,在征得她的原谅。 邬思黎也小声:“我没生气。” 这次换成左柯让沉默。 邬思黎明白他在等什么,抬下巴亲他一下。 这才是会使左柯让安心的回应,他唇角微掀,正要站起来,T恤胸前的布料往下一坠,后撤,看见二哈前后四条腿分别踩着他跟邬思黎,张着牙还没怎么长齐的嘴咬着他衣服。 手掌再次触到它后颈,把它跟自己衣服扯开,黑色布料多出来小片不太明显的洇涸。 左柯让嫌弃啧声,胳膊一扬想给它丢回盒子里,邬思黎半路截走,重新抱着。对待家里这个新成员,她多少有点喜欢到忘我,左柯让看她两眼,又笑,去 12.第 12 章 《初学者》全本免费阅读 原计划定好端午去海岛短游,结果邬思铭那段时间状态不太稳定,只好暂时搁置。 俩人恋爱两年,还真没一起出去玩过,左柯让为这事儿自嗨大半个月,一朝破碎,他挺不高兴的。 但是邬思铭那儿也是生命攸关的大事,还是邬思黎亲弟,他总不能绑邬思黎走,他对邬思铭没任何意见,就是和邬思黎的旅游梦泡汤,他有点郁郁寡欢。 在外面拽得跟个逼王似的,一回到家,就不能独立行走,黏在邬思黎身后唉声叹气,除去邬思黎上厕所,他就像块橡皮糖一样怎么撕都撕不下来。 嚷嚷着说这是他慰藉受伤心灵的方式,她不耐烦就是虐待他,然后每天晚上在床上又生龙活虎地在她身上收取另一种补偿。 邬思黎就特生无可恋。 二哈也在一天天长大,刚来时它还没熟悉新环境新主人,表现得很乖巧很懂事,半个月过去,它日益活泛起来。 有次傍晚,左柯让在电脑前忙一下午,完事后去骚扰邬思黎。 公寓里一大一小两个书房左柯让都给改造成双人共用,有时候作业做烦了,抬头一看他姑娘就在旁边,心情都明媚不少。 但是邬思黎并不是很想跟他共用一间书房,他总隔三差五闹她,片刻得不到她关注就上蹿下跳,有次还把她课本给弄脏了。 再比如就现在,她写题写得好好的,他非凑过来亲她,压着她躺沙发上亲得投入,门口突然一声狗叫,还挺嘹亮,冷不丁吓人一跳。 他板着脸,赤着上半身过去,揪起二哈后脖颈提溜关到笼子里,还没返回去,邬思黎就理好衣服出来,说到它吃饭的时候了,他又认命地冲奶粉泡狗粮。 不知道第多少次后悔送邬思黎这么个玩意儿。 总之生活还算平稳,任卓元被甜品店辞退那件事也逐渐淡化,木已成舟,邬思黎也做不了什么,左柯让决定的事情,几乎不会有人能改变。 六月末,航空院从学期初就开始策划的飞行器设计大赛同宁大120周年校庆一起举办。 早上八点,校广播站就播放起慷慨激昂的音乐,大门延伸进来的主路被各大社团占领,扎起帐篷,卖力宣传表演着,每一个宁大学子都穿着专属于宁大的文化衫。 本届飞行器设计大赛不止宁大一所学校,国内其余设有航空航天专业的高校皆有参与,包括京大航空院。 九点整,八名跳伞运动员携带旗帜降落在主操场中央,三十发模型火箭齐射冲天,鞭炮礼花绽放,体院的学生们扛着不同学校的校旗围绕着操场奔跑,处处洋溢着青春的肆意潇洒。 宁大本身教职工和学生就不少,今天校庆更是邀请其他高校来参观,盛况空前,人多车也多,隔壁两条街都已经被封,专门用来停车。 校外的甜品店奶茶店忙得热火朝天,人手不太够用,邹念桐把寝室里其他两人都抓过去帮忙,老板娘说工资按每小时三十块钱结算。 揣在口袋里的手机震动好一会儿,没等到邬思黎接起,自动挂断。 她清楚是左柯让打来的,借着去储物间取配料时给他拨回去。 响两下就接通,左柯让那边有点吵,他叫她等会儿,几秒钟后嘈杂渐远,他走到安静地方:“很忙吗现在?” 邬思黎猜他是想叫她去看比赛:“挺忙的。” 左柯让不无失落:“哦。” 就没再有下文。 邬思黎有些诧异,按照他以往的脾气秉性,应该是不管不顾要求她必须要出现,结果他今天就到此为止,邬思黎反而不知所措。 太不符合他的做派。 她说:“我看看吧,要是一会儿订单不多了我看看能不能过去。” 他还是哦,只不过声音更低。 邬思黎张张嘴,她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储物间的门就在这时候推开,邹念桐闪进来:“梨宝宝你找到椰果了吗?” 邬思黎心虚挂断电话,手机放回围裙口袋里,转身若无其事看她:“找到了。” “等下等下!”邹念桐拦住搬着东西要出去的邬思黎:“我们歇会儿,外面太可怕了。” 她寻着个空位,一屁股坐下,还是在空调房里都急出一身汗,邹念桐扯着衣领散热,好一通抱怨:“我真服段骏鹏了,就这么几百米的路他走一下是会死吗?非要外卖配送,现在骑手都跑不过来了,半天没人接单,最后还得我们自己去送。” 有五百杯的例子在前,这次段骏鹏就下单五十杯,邹念桐竟然觉得他还挺善良。 真是被虐出毛病来了。 邹念桐愤愤咒骂:“这么大热的天,他懒得跑别人就不啊?” 邬思黎默默听到这,像是找到一个合适的契机,她呼一口气:“做好了我去送吧。” 五十杯柠檬茶做好,装进保温箱里,数量不多,店里人手紧缺,所以就邬思黎自己去送。 她背着保温箱,穿梭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明媚阳光透过树叶间隙零零散散落在她肩头。 段骏鹏下单时填写的地址只粗略写着送到主操场东侧,具体位置没有,邬思黎打过去电话也没人接,犹豫片刻只得给左柯让打。 这次时间有些久,快要挂断他才接起来:“喂宝宝?” 太阳太晒,邬思黎挪到阴凉处站:“你跟段骏鹏在一起吗?” 他嗓音立刻低八度,老大不爽:“你问他干嘛?” “他订了柠檬水,地址没写清楚,我给他打电话他也没接。” “就你自己?” “嗯。” “找个凉快地儿待着别动,我过去接你。” 邬思黎想说不用,左柯让压根没给她机会,电话啪嗒挂断,段骏鹏在跟别人组队打游戏进行赛前放松,左柯让一脚踹他坐着的马扎上。 “就你他妈有嘴。” 天天吃喝没够,他这么个狗玩意也配他女朋友那么宝贝一人给他送外卖。 段骏鹏一脸懵逼地摔地上,激动的骂声戛然而止,其中一条腿还在半空翘着,不明所以看向左柯让:“你又抽哪门子风?” 左柯让开门出去,撂话:“你长的欠抽。” 段骏鹏气笑,冲他背影喊:“你这脾气比我女朋友大姨妈还阴晴不定。” 回应他的是门被无情拍上的一声嘭响。 有定位连接,邬思黎所处再偏僻左柯让都能找到她,根据定位显示绕到操场南边那栋楼体侧边,长椅上放着一个黑红色保温箱,一人蹲在长椅旁边,逗弄着草丛里一只小白狗,体型和二哈差不多大。 左柯让悄无声息靠近,俯身在她脸颊快速亲一下,邬思黎受惊扭头,左柯让双手撑膝站她斜后方,弯着腰,勾唇笑着瞅她。 带着一顶棒球帽,帽檐阴影不规则落他脸上,五官更加突出。 邬思黎也不知道是没反应过来还是怎么,仰头定定瞧着他,没动作也不说话。 比赛在即,实在是抽不出空,左柯让最近一周都住在学校宿舍,邬思黎也同样,虽然都在同一所学校,但是不提前约见,还真碰不到彼此。 左柯让倒是托人给她送过几次东西,有时候是水果有时候是蛋糕,帮忙跑腿的还是上次那个女生,他们之间达成长期合作,几次三番下来,女生从最初把东西放在她宿舍门口演变至后来直接交到她手里。 什么不着四六的调侃都没有,只是看向她的眼神暧昧又戏谑。 宿舍楼十一点钟门禁,有次十点半,邬思黎都洗漱完要上床,左柯让call她下楼,说是有惊喜给她,结果她见到他后,他给了她一包糖。 说是去便利店买烟,看到这糖包装挺好看,就想送她,拆开塞自己嘴里一颗然后低头吻她。 那天晚上,两人在她宿舍楼下的阴影处,接了半个小时蜜桃味道的吻。 左柯让食指拨弄一下她的耳骨钉,当初俩人一起去打的:“干嘛这么看我,不认识了?” “不是。”邬思黎慢吞吞打量着他:“感觉你好像瘦了。” 就这一句话,就戳中左柯让莫名其妙的兴奋点,他说宝宝你关心我呀,也不等邬思黎回,就拉起她,推开这栋楼侧门,拥着她进去,摘了帽子,不由分说一记抵喉深吻。 邬思黎又是担心有人经过又是惦记扔在外面的保温箱,不太配合,但是左柯让一人自娱自乐也挺入迷。 实在没办法,在他腰间挠两下逼着他放弃。 左柯让怕痒,邬思黎清楚知道他敏感点在哪,就像左柯让也对她很是了解一样。 他弓着背,额头压着她肩膀,笑意满满:“干嘛又欺负我。” 邬思黎脖颈被他头发刺得又麻又痒,往另 13第13章 我老婆咯 不是百年这种整数日子, 宁大120周年校庆持续两天,第一天主要是飞行器设计大赛的主场,第二天更类似于文化节, 毕业的校友回来与学弟学妹们分享经验, 再同其他优秀校友交流寒暄拓宽人脉,礼堂还准备有各种节目演出,校学生会文创部门趁机推广围绕宁大设计的文创产品, 小赚一笔,文创部部长腰杆子都挺直不少。 总之校庆这两天到处都喜气洋洋。 附近的餐馆饮品店这两天也是kpi暴涨。 这两天甜品店忙到脚不沾地,邬思黎另外两个舍友过去帮忙都不够用, 又去隔壁宿舍薅了两人才勉强维持正常营业, 是还可以再多找些人, 赚钱谁不想,但是店面有限, 再多去一个, 操作台都要放不下。 左柯让对此就很有怨气, 他本来是想着比赛结束,不用再住校, 接邬思黎回家,吃顿饭看场电影再那什么几次, 好好过一下二人世界, 他连用什么姿势都想好了, 结果被他姑娘一句“不行”打过来。 宁大是国内Tp10里的实力高校, 和国外知名院校都有交流合作,校庆第二天马德里康普斯顿大学那边有老师学生过来参观,邬思黎专业课教授点名要她陪同。 邬思黎其实没有出国留学或者做交换生的想法,费用太高, 她负担不起。 教授挺看好她,就想能更多的培养她,无论她以后是做翻译还是外贸之类,出国见见世面总是好的。知道她家庭情况后说帮她申请留学资助基金,被她坚定拒绝后还是不太死心,逮到个机会就想动摇她。 邬思黎实在不好一再拂教授的面子和好意,只能暂时把左柯让往后推,于是她又在学校宿舍住了一晚。 回公寓住谁知道会发生什么,第二天又要早起,她实在不想带着一身要散架的骨头去迎接外国友人。 和前一天因为甜品店走不开而不确定能否去看他比赛时一样,邬思黎以为左柯让会生气耍疯,甚至强硬带她回去。 但是没有。 他说他订好了餐厅,还在老地方等她,邬思黎犹豫着告诉他自己今晚还想住校以及理由,他沉默两秒,只是先再次明确将失落表达给她,然后问她忙一天累不累,最后点了夜宵,连带着邹念桐其他三人的一起。 情侣间如果其中一方有事要忙从而取消原计划,另一方理解并接受事件很正常的事情。 可放在左柯让身上,就极为不正常,顺从迁就这四个字跟他的适配度几乎为零,邬思黎一切空闲时间必须全部属于他,只有他不在宁城时,邬思黎才有自由支配空闲时间的权利。 这次校庆他们一周就见过一次,邬思黎以为他不会松口,结果他同意了。 很惊讶。 晚上她洗漱完躺到宿舍床上,看到左柯让十分钟前发来的消息。 Atps:【在干嘛?】 邬思黎回一句刚上床,过两秒,又问他:【你呢?】 左柯让发段视频过来,邬思黎找到耳机戴上点开,映入眼帘的是一件泡在水池里的T恤,紧接着镜头一转,蹲坐在他脚边吐着舌头的二哈出现。 Atps:【它把我衣服尿了。】 简简单单一句话,连个表情都没有,就莫名有委屈在里面。 邬思黎想笑,继而又诧异于他居然没有直接把T恤丢掉,看样子还准备要手洗。 邬:【衣服还要吗?】 Atps:【为什么不要?】 顶部“对方正在输入”的字样显示出一瞬,手机震动,他弹了个视频电话过来。 邬思黎先抬头看一圈床帘是否拉好,接通。 对面一通质问:“不是邬思黎,你是不记得这T恤是你给我买的了是吗?” “说不要就不要,你家钱大风刮来的?” “你浪不浪费?” 一连三条。 砸得邬思黎有点懵,又有点不知名的心软。 因为是她买给他的,所以得到他的特殊对待。 大概没有人会不喜欢这种独一份的区别。 她摸摸鼻尖,小声回:“它团成一团,我看不清啊……” 他语气依旧不见好转:“还有你的狗,咱俩不回家这一周,它在家要造反了你知道吗。” 公寓有家政阿姨定时上门打扫,顺便喂狗遛狗,俩人这一周还真没怎么回去过,都在学校里忙着各自的事情,第一天阿姨去打扫,一开门满客厅狼藉好像刚被打劫过,等看见角落里叼着拖鞋磨牙的二哈才搞明白状况。 为防止以后说不清,她先给左柯让录了段视频发过去说明情况,左柯让说没事,叫阿姨收拾好垃圾就行。 从那以后,左柯让每天都能收到阿姨根据垃圾碎片辨认出二哈又损坏了什么物件的报备信息。 左柯让当时没告诉邬思黎,现在在电话里一条一条罗列着二哈犯下的罪行:咬坏他三双鞋,尿他一件T恤,他俩的杯子打碎一对等等等。 最后,向她这个狗主人索要赔偿:“你得给我再一样买一份,我都没的穿了。” 左柯让衣服鞋子少有便宜的,二哈也是当初他带回来的,邬思黎的小金库来之不易,她可不背这个锅,而且他怎么会没衣服穿。 她拆台:“你衣柜里都满着呢。” “空了。”左柯让眼睛都不眨一下:“我刚都扔了。” 几分钟前还嚷嚷着她浪费的人又不复存在,邬思黎懒得跟他再掰扯。 左柯让把手机支在洗手台架子上,动作生疏地手搓着那件T恤,眉头拢着,嫌弃至极。 “你放着吧。”邬思黎说:“回去我洗。” “不用。”少爷有骨气,义正词严:“自己的事情自己干,我有手有脚还有洗衣机,干嘛要你洗。” 她戴着有线耳机,嘴唇贴在麦边,说话都是用气音,像是在悄悄私语。 左柯让才注意到这点,凑近手机,也学着她的语调:“宝宝我觉得你这样跟我打电话好像在偷情。” “……” “还有人要下来吗?”邹念桐这时在床下喊:“没有的话我关灯啦?” 其他三人都说没有,啪嗒一下整个寝室陷入黑暗,本就因床帘遮挡的小天地只余视频里左柯让那边的光亮。 邬思黎正要说挂断,左柯让就先开口:“行了你赶紧睡觉吧,明儿不是还要忙。” 又补充:“别偷着玩手机啊,太黑了对眼睛不好。” 他那边传来潺潺的流水声,侧着脸,边洗衣服边叮嘱她注意事项,与今天上午在主席台上代表祝福时的样子完全不同。 很割裂,又很有生活气息。 邬思黎蜷蜷手指:“好。” * 第二天下午校庆结束,左柯让等在窄巷,接上邬思黎回公寓,一进门口拖鞋都没来得及换,就被他抱起来,嘴也被他堵住。 左柯让这公寓是套Lft,二楼呈回字型,一楼是厨房卫浴还有客卧,二楼是主卧书房,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私人领地。 他托着邬思黎朝二楼走,途中还得时不时停下,用脚拨开扑上来的二哈,并且威胁它未经允许不准踏上台阶一只爪子,不然就把它炖了吃肉。 不知道它听没听懂,反正他一本正经跟狗讲道理的样子把邬思黎逗得趴在他肩膀笑出声。 因为左柯让这两天倏然冒出来的通情达理,邬思黎有所触动,做的过程中特别配合他。 她越是乖顺左柯让就越想欺负她,扣着她手,抵达最深处就不再动,折磨得她不上不下,吻着她眼尾溢出来的生理性泪水,哄她说些对她而言羞于启齿的话。 “阿让”演变成“阿让哥哥”,结束时邬思黎嗓子都要喊废,左柯让后背也多出几道指甲抓痕。 去浴室清洗完,邬思黎裹着浴袍坐在洗手池上发呆,左柯让站她腿间吹她头发,吹几秒钟亲她一下,然后说:“宝宝你是不是也很想我?” 邬思黎拉回飘散的神绪:“嗯?” 他笑:“感觉你今天超级配合我。” 邬思黎一向是不接他这种话,低头整理着松垮的浴袍腰带。 左柯让被她可爱到,两指捏她腮,迫使她嘴唇撅起来,他俯身探舌在她口腔里搅动一圈,分开后,他平视着她,漆黑的眼里漾着浅浅笑意。 或许是因为气氛正好,或许是因为他的眼神太过专注,总之此刻周遭一切都促使着她产生一种敞开心扉的想法:“感觉你最近也挺善解人意的。” 左柯让挑眉:“不太懂。” 邬思黎舔舔唇:“就,我昨天说可能没空去看你的比赛,还要住校,你都没怎么样。” “你说可能没空最后还是来了,住校一晚现在也回来了。”左柯让关掉吹风机,挤精油在手心:“而且你住校不是有正事么,我再混蛋在女朋友前途面前还是有分寸的。” 他侧过脸示意:“我挺乖的是不是?” 都怼到跟前来了,邬思黎躲不掉,在他脸颊亲一口。 左柯让心满意足站直,精油抹在她发梢,记起件正事:“想不想出国?” 邬思黎又是一声疑问的嗯。 眼睛也回落到左柯让脸上。 “你们专业老师不挺推荐你出国交换?”左柯让面面俱到讲着:“我查了下,除了康普斯顿,巴大也挺好,你现在大二,要想交换就得赶紧准备起来了,钱的事你不用管,邬思铭我也会安排好。” 无论是出于对左柯让的了解,他不会允许自己离他那么远,抑或是其他一些隐晦的情绪。 邬思黎下意识问:“那你呢?” 这个问题又取悦到左柯让,他又亲她一下:“我当然是一起去啊。” “可是西班牙好像不太适合你的专业。” “你也不用操心我,我过去纯陪读。” 出国就是去深造,他送她去国外读书做交换,寸步不离守着她,甘愿放弃自己的学业。 格外理所当然,任性又妄为。 邬思黎心里涌出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好似捆绑她的枷锁又收紧了些许,但又多出些与之相悖的柔情。 左柯让看她看得严,不过一切对她有利的事情他全都支持,没得到她回答,重复问:“要不要去?” “不想去。”邬思黎摇头,怕他自作主张,抓住他浴袍一角:“我真的不想去,我习惯在宁城生活,不喜欢再去熟悉别的地方。” 她能接受他的帮助,但绝不能接受他的牺牲。 邬思黎一脸认真,左柯让便没再提,点点头:“那就不去,我们就在宁城待着。” 她强调:“你别偷偷帮我申请。” 他逗她:“就偷偷。” 邬思黎皱起眉,左柯让回应她一个吻。 接下来没打算再出门,本来是想找身她的睡衣给她穿,视线略过自己那一排衣服时,心头一动,摘下来件黑衬套她身上。 邬思黎在旁边穿衣镜前照着瞅两眼,没说什么,只是抬手将顶端松开的三颗扣子又系上两颗,遮挡住他留下的痕迹。 她还是头一次穿左柯让的衬衫,她又白,匀称笔直的双腿暴露在外,视觉冲击不是一般的大,看得左柯让像是吸了猫薄荷的猫,差点又发.情。 邬思黎说她饿了,肚子还应景的咕噜一声,左柯让这才压下蠢蠢欲动的念头,拿手机订餐。 他今天精力过于旺盛,点完餐闲着没事开始收拾屋子,邬思黎在床上趴了会儿,想起二哈还没喂,下楼之前找了条运动短裤套上。 一周没见,邬思黎挺想二哈,它埋头吃饭她就在旁边看。 比起动不动就拎自己后脖颈的左柯让,二哈也更喜欢邬思黎,吃完饭等她帮自己擦完嘴,就拱进她怀里。 比起刚到家,二哈长大不少,邬思黎两只手抚着它身子,坐到沙发上打开投影看电影,边等外卖送过来。 正兴奋地打扫卫生的左柯让路过客厅,见二哈那条傻狗窝在邬思黎腿上,两三步过去提着它后脖颈丢地上。 要的时候没想太多,养一段时间后左柯让后知后觉发现二哈是条公狗,每次它黏着邬思黎,他都老大不爽。 二哈也不跟他对着干,在地上老实待着,等他一走,爬上沙发回到邬思黎的怀抱。 左柯让再路过客厅,看到二哈返回温柔乡后,再次把它揪起来。 于是挺和谐温馨的傍晚时光,被这一人一狗打破,邬思黎看个电影都不得安生,一会儿左柯让在她眼前晃,一会儿二哈挠她腿。 弄得她好烦。 门铃响起来的时候,二哈第不知道多少次钻回邬思黎怀里。 左柯让的大扫除进展到厨房,估摸着是楼层管家送上来的外卖,他戴着手套在刷碗不方便,叫邬思黎去取一下。 邬思黎也没多想,端起二哈一块往玄关走,门把手向下一压,门开,出现在眼前的不是楼层管家,而是另外几张熟悉的面孔。 邬思黎一顿。 站在最前面的段骏鹏看到邬思黎,第一反应是走错了,他下意识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没注意楼层,电梯按错了。” 说完就是一个转身,对面电梯边上印有的两个硕大“22”在提醒他就是这层楼。 邬思黎没想过要公开,退一万步说即便要告知别人她和左柯让恋爱的事情,也不该是现在这样一副场景。 本想着趁他们还蒙圈着以为是下错楼,悄咪咪关上门装作一切都没发生过,结果门只活动一下,段骏鹏又转回来。 “不对不对,这就是左柯让的房子,我们家的楼盘卖给谁了我还能搞错?”他絮絮叨叨地分析着,猛一抬眼:“所以现在是什么情况?” 邬思黎出现在左柯让公寓里。 穿着一件男士衬衫,一身居家打扮,如果没认错,她怀里那只狗,是左柯让半个月前在他家要走的那只萨摩耶。 左柯让在厨房半晌没等到邬思黎回来,摘下手套过来察看,视线里多出门外几个不速之客,他脚步微滞,旋即恢复正常。 走到邬思黎身边。 他从神态到动作都十分自然,可就像是科幻电影那样叫人觉得不真实。 段骏鹏眼珠子都要瞪出来,身后其他几个朋友同样,有人提第二个问题:“你们,什么关系?” 不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是真懵逼。 左柯让对现状接受良好,或者说他早就在等这么一个公之于众的机会,他想要光明正大在邬思黎身边,告诉所有人他是她的,她也是他的。 叫所有人见到他们彼此中的任何一个,都会联想到另外一个。 手臂圈住邬思黎肩膀,贴近她:“看不出来?” 尾音扬起,像是在炫耀什么稀世宝贝:“我老婆咯。” 14第14章 金屋藏娇 全景落地窗, 暖黄色灯光,客厅墙壁上投影在播放电影,左柯让揽着邬思黎吊儿郎当又难掩郑重地介绍, 邬思黎靠在左柯让身前一愣过后笑得温柔乖巧, 一只雪白的萨摩耶横在他们中间。 画面美好的都像是童话故事的大结局。 俊男美女同框确实养眼,也确实般配,但就从来没有任何一个人在此之前将他们两个联系起来。 在所有人的既定印象里, 邬思黎和左柯让完完全全就是两个不同世界里的人。 不论什么阶段,所处环境里谁谁最帅、谁谁最漂亮是恒古不变的话题,宁大学生闲得无聊时也会评选什么草花之类, 最后按照自己的审美随机配对。 邬思黎左柯让高居草花排行榜榜首, 也被人说过颜值搭, 但后来这种言论冒出点念头没多久很快又销声匿迹。 因为前者太乖太沉默,后者单看长相就招蜂引蝶放浪形骸。 物以群分, 人以类聚, 没有一点相同的气质气息怎么可能搅和到一起去。 偏偏现实就是, 真在一起了。 门内门外几人面面相觑好一阵,没等到下文, 左柯让天生稀薄的耐心告罄,也不问他们不打一声招呼杀过来是要干什么, 他公开目的达到, 眉梢一扬就要关门送客。 这时候傻呆的众人终于反应过来, 段骏鹏半边身子贴门上阻止他, 嘴里嚷嚷着我□□操:“我们还没搞清状况呢就轰人?” 左柯让只想跟邬思黎过二人世界,一群狐朋狗友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不想他们来打扰:“不请自来还有理了?” 段骏鹏又是一声我操:“我们还不是看你聚会不来到点就跑,以为你出了什么天塌的大事惦记你过来看看么?” 这群人什么德性左柯让还能不知道? 距离他接邬思黎回来已经过去仨多小时, 他们才想起来惦记他? 真要有天塌的大事等他们来他早就被砸死了。 哂笑一声,杵门边站着不动。 “好吧。”段骏鹏话锋一转,出卖朋友:“其实是我们玩到一半瑞瑞说你不跟我们玩没准是金屋藏娇了所以我们才突击过来看看。” 身边朋友都知道左柯让隐私感很重,平时聚会要么在外面要么在其他人家里,总之不会进入左柯让的私人领地。 他们这群人有从高中就一块玩的,到大学后又壮大队伍,高中的时候有什么聚会左柯让即便觉得无聊无趣,偶尔也会参加一下,等到大学更为自由更加开放后,他反倒孤僻起来。 一下课就往家跑,周六日也很少跟他们混,时间一久,大家怎么想怎么不对劲。 今儿晚上本是借着他们在飞行器设计大赛中获得一等奖的引子出去嗨一下,左柯让撂下一句他不去就潇洒走人。 他们去酒吧玩到一半,说起柯柯怎么越来越不合群,是不是不喜欢他们了。 潘瑞阳上周刚谈个女朋友,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黏糊劲,在酒吧还得捧着手机秒回对方,就福至心灵来了句:柯柯家里不会有人吧? 于是就这么过来了。 没想到一语成戳,还真叫潘瑞阳给蒙对了。 至于为什么那么惊讶,是他们猜测左柯让可能陷在温柔乡里,但是没想到温柔乡是邬思黎。 系个鞋带导致最后一个出电梯只能在对于末尾张望的潘瑞阳闻言跳脚:“你大爷段骏鹏!在酒吧里还夸我是睿智军师,到柯柯家门口就出卖我是吧!” 现在不是起内讧的时候,明明就还有更爆炸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他们挖掘,段骏鹏暂时没理会潘瑞阳。 消息是还没消化完,但不妨碍他知道将攻克焦点对准谁,他看向邬思黎:“貂蝉妹妹,你看我们一帮人来都来了,总不能就真把我们赶走吧?” 左柯让稍微上前挡住邬思黎,皮笑肉不笑盯着段骏鹏:“你倒是会找人。” 段骏鹏忽略左柯让,歪头越过他去看邬思黎:“弟妹?” 称呼改变得相当自然。 来都来了这种标准劝说话术还真没办法拒绝,何况邬思黎本身就是个好说话的性格。反正都已经暴露,在哪被围观都一样,她抱着狗的手肘怼一下左柯让后背:“叫他们进来吧?” 一般情况下,左柯让是唯邬思黎是从的,她同意他们进来,左柯让就侧身空出位置放段骏鹏他们进门。 也不知道这群人兴奋个什么劲儿,跟他妈野猴子下山似的朝里冲,生怕慢一秒钟左柯让就一个变卦把他们拍在门外。 左柯让无几把语地拽着邬思黎往边上挪,以免他们一群糙汉子碰到她。 等人一拨拨进去,俩主人还在门口站着。 左柯让合上门,低声对邬思黎说:“他们闹起来没完,要嫌烦就告诉我,不想理就不理。” “不会,就是——”邬思黎摇摇头,二哈正处在人来疯阶段,在她怀里拱来拱去,邬思黎弯腰松手,它撒欢跑去找其他人玩,她直起身:“要不要再点些吃的喝的?家里东西可能不太够。” 来者是客,又是左柯让朋友,招待要到位。 “点个屁,他们哪那么大脸。”左柯让轻嗤:“甭管他们。” 人都在客厅排排坐好,主角还没登场,段骏鹏探着脑袋望过来:“你们有啥悄悄话等我们走了再说呗,我们先八卦八卦。” 段骏鹏他们没那么不着调,嘴上吵吵着要八卦,其实并没刨根问底。 等他们俩坐下后,一共问了四个问题: 谁追的谁? 谈多久了? 另外俩问题跑偏,是肤色挺黑一哥们在点烤串,问了嘴邬思黎想吃啥,有无忌口。 他们也是有分寸感的体面人,占用人家地盘就不会空手上门。 左柯让先是朝黑哥安浔勾勾手,拿过他手机,看一眼点的是哪家店,扒拉着菜单问邬思黎想吃什么,邬思黎说没有,他也不再问,自顾自按照邬思黎口味选菜添加购物车,然后痛快回答对面一群求知若渴的野猴子: 我追的她。 谈两年。 Ojbk。 这两个答案足以说明一切。 左柯让什么人,从小到大身边都没几个异性朋友,别人初高中忙着早恋泡妞钓凯子的时候,他独树一帜在旁边做一道亮丽风景线,三好学生一样格格不入。 他们谁谈恋爱资金告急全靠他一单身贵族救济。 现在终于谈个女朋友,光看在门口那一系列小动作就知道有多护着人,那便不是能随便开玩笑的对象。 于是他话音一落,收获此起彼伏的起哄啧啧声,逗狗一样,现场还真就有条狗,二哈以为在逗它,晃着尾巴吐着舌头在众人面前活蹦乱跳。 段骏鹏鼓掌喝彩:“柯柯你这保密工作做的,还学什么航工啊直接进情.报局得了。” 潘瑞阳接话:“我这第六感真绝了,我还学啥航工,天桥底下支个摊给人算命得了。” 坐沙发扶手上留着狼尾的陈耀翻白眼:“都谈两年你才感出来,你咋不等人俩孩子两岁了再放屁?” 安浔在酒吧里喝酒喝得有些口干,下单付完款,想喝水,眼睛往对面一扫,先看见的邬思黎就顺嘴问:“弟妹你家有水喝么?” 听他们七嘴八舌调侃充当水印角色的邬思黎被点名,啊一声:“有的。” 正要去拿,腿一重,左柯让按着她说他去,他起身从厨房冰箱里拎瓶冰水回来隔着茶几扔给安浔。 就这么一个举动,野猴子们又发现了新大陆,一个个都开始要这要那,话不对左柯让对邬思黎。 一会儿跟邬思黎商量说有点热空调能不能调高点,邬思黎点头说行,左柯让就去找遥控器调温度。 一会儿肚子饿问邬思黎有没有零食吃,邬思黎点头说有,左柯让就拉开茶几抽屉找出几包零食丢过去。 总之就是他们看出左柯让不舍得邬思黎帮他们跑腿,便以邬思黎为引子指使左柯让,乐此不疲。 段骏鹏二大爷一样翘着二郎腿半躺在沙发里,刚啃完烤翅沾着油的手举着:“弟妹有没有卫生纸啊?” 向邬思黎提问,眼神却落在左柯让那儿。 卫生纸抽就摆在面前茶几上,段骏鹏一伸胳膊就能够到,他非当睁眼瞎。 他们那点心理活动昭然若揭,左柯让面无表情扯唇:“你没眼珠子也没嘴?不会舔干净?” 段骏鹏指着他跟邬思黎控诉:“弟妹你看看他!这什么态度啊!有这么待客的吗!” 他挑拨离间:“貂蝉妹妹你别跟他搞了,我给你介绍更好的。” 至此,邬思黎才总算理解左柯让说他们闹腾不是因为嫌弃,而是在陈述事实。 连二哈都比不过他们,甘拜下风,老实巴交地回到邬思黎腿上趴着。 左柯让危险的眯起眼,捡起纸抽就砸过去:“你想死我现在就能满足你。” 段骏鹏哇哇乱叫,手舞足蹈间膝盖不小心撞到茶几,开瓶的啤酒一倒,淅淅沥沥洒下来,其他人跳起来躲。 左柯让深吸口气,脸色黑得没法看,邬思黎摸着二哈的白毛窝在懒人沙发里笑,瞥见他皱起的眉头,掌心覆上他手臂,挨近他:“别生气,再收拾就好了。” 周围喧嚣聒噪,喜欢的人在耳边温柔低语,就很戳左柯让,看那群上蹿下跳的野猴子也没那么碍眼。 他往下一滑,穿进邬思黎臂弯枕着她肩膀抱怨:“他们好烦啊乖乖。” 扶起啤酒瓶的陈耀不经意一瞟,看见对面娇夫一样依偎在邬思黎身边的左柯让,牙酸得不行:“不是我说,柯柯你这么大一个头怎么好意思靠着弟妹的?” 左柯让不理他,仰头看邬思黎,像是幼儿园小朋友上学时受了欺负放学跟家长告状那样:“他说我。” 邬思黎脸皮薄,不适应当着外人跟左柯让这么亲近,脸颊即刻变红,仓惶垂下头,声若蚊呐:“你起来。” 左柯让不要脸的心安理得,纹丝不动:“我不。” 又引来一片啧啧啧。 朋友在侧,把酒言欢,目之所及就是青春最好时,但现实生活总不缺戏剧性的转折—— 中场休息刷着手机玩的安浔一个鲤鱼打挺坐直,张嘴就要骂一句口头禅,看向邬思黎那一秒又憋回去,大家注意力都集中在清扫啤酒还有打趣左柯让那个肉麻撒娇怪,没有注意他的反常。 食指敲打两下手机,想好借口,安浔捞起茶几上的烟盒,叫左柯让:“抽烟去吗柯柯。” 邬思黎不喜欢烟味,左柯让老早就警告他们要抽烟去阳台,别在屋里污染空气。 他也没多大烟瘾,抽烟喝酒打游戏泡吧飙车,身边朋友都爱玩的那些他一律不太好奇,邬思黎就是他人生里最大的爱好,没有之一,是唯一。 拒绝的话到嘴边,在发觉安浔朝自己打了个隐晦的手势后,松开邬思黎:“走。” 段骏鹏也说要去,屁股抬到半空被安浔扣着脑瓜顶压回去,示意他地板上那一滩液体:“你先把你造的烂摊子收拾完再说吧。” 段骏鹏公鸡打鸣一阵哦哦哦。 推开玻璃门到阳台,安浔抖出一根烟连着手机一起给左柯让。 他神情肉眼可见严肃下来:“你赶紧!” 左柯让不明所以接过来,看清标题的瞬间,懒散神情敛起,周身气场都下沉。 是一个网页界面,风格有些眼熟,左柯让两指一收缩小界面,宁大那个快要无人问津的论坛标识出现在顶部角落。 标题起的很抓眼球,字体硕大加粗—— 清纯女神自甘堕落,为金钱不惜放弃底线! 15第15章 公开 标题已经足够精彩, 正文内容就几句话寥寥概括,大致意思是贴主偶然几次撞见学校里某个自入学以来就被誉为“清纯女神”的美女时常出入宁城著名豪宅公寓,配有豪车接送。 底下p出四五张照片, 基本都是单人照, 正脸或侧脸都能一眼看出是邬思黎,她弯腰开车门、拎着东西回公寓的背影。 有一张是双人照,一男生揽着邬思黎的肩膀, 在跟她说话,只不过脸被刻意打码,只露出邬思黎清晰的正脸。 最后以“听说”作为总结:听说女神家庭条件好像挺一般, 甚至还有困难, 父母去世, 只有一个得病的弟弟,挺能理解她的不容易, 但是辛勤读书这么多年, 因为急需用钱就用这种方式解决, 真的是为曾经教导她的那些老师们心痛。 帖子发出时间是昨天傍晚六点多,早几年的时候各大高校校园论坛风靡热闹, 现在大家都刷短视频玩微博,论坛很少有人去看, 所以这条帖子发出来后并没有人发现, 后来不知道怎么就在朋友圈里流传开来。 一传十, 十传百, 最终通过安浔传达到当事人面前。 切近论坛网页,帖子就在主页第一个,评论激增—— -[1L:朋友圈来的,别的暂且不论, 这关系绝对不正当吧,看照片车总是停在宁大对面那条窄巷子里,要是正经男女朋友为啥不大方点?] -[2L:她是不是在校门口对面那家甜品店兼职?都傍上大款了还打什么工啊,直接跟金主爸爸要钱不就行了,凹什么励志人设呢?] -[5L:表面人淡如菊,背地里勾三搭四?] -[6L:先不评价这女生怎么样,但是贴主的人品真是烂的一批,给男人和车牌打码,对人女生不管不顾,你别是追求不成因爱生恨借此报复呢吧?] -[12L:不是,大家都成年人了做什么选择别人都无权干涉吧?一个图色一个图钱各取所需,没杀人没放火,碍着你了?] -[13L:楼上话不是这么说的,要是大家都是你这种想法,还怎么塑造良好社会风气?寒窗苦读十几年,最后被金钱折腰,宁大是知名高校,又不是什么上不得台面的三流艺术院校,她这样多败坏学校名声。] -[14L:操?我就隔壁宁艺的,本来安安静静在吃瓜,火烧到自己头上来了,学艺术的怎么就上不得台面了?纯文化生了不起啊,老娘国画比赛一路拿奖拿到手软,你有个几把?可真会搞对立,教过你的老师才应该因你而感到不齿。] -[16:照片上的女生是外语院西语一班的邬思黎,我们一起上过大课,长得漂亮说话温柔,我一女的都喜欢得不行,看照片这男的身材挺好,跟小美女在一起挺般配,不知道贴主在酸什么。] -…… 评论什么的都有,对待这件事情的看法各异,再加上邬思黎平日与人相处温和有耐心,人缘不错,知道她的基本都在帮她说话,舆论风向并没有一边倒。 左柯让粗略扫完这条帖子,分享到自己微信,手机还给安浔,烟咬在齿间,他拿出自己手机,俯身趴在阳台围挡栏杆上,徐徐上升的烟雾熏到眼睛,他微眯起。 网络这东西就是大家套上一个虚假外壳,仗着没有人认识自己畅所欲言,如果只是单纯发表看法当然没问题。 但就总有些人现实生活中不如意,就站在道德制高点,做一个自诩正义的网络小警察或者执法者用偏激言论随意评判别人。 敢正面刚的没几个。 左柯让很少玩这种东西,外人眼中的他圈子很大,毕竟学校里不认识他的人是极少数,实际他微信好友就那么几个,他眼光高,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成为他朋友。 宁大论坛账号注册有实名匿名两个选项,左柯让实名注册一个,头像换成他和邬思黎合照,在帖子底下评论—— 左柯让:[车停窄巷里是因为邬思黎暂时不想公开,我们正儿八经恋爱两年,我追的她,不是什么不正当关系,我很喜欢她,评论区那些臭蛆嘴巴给我放干净点,匿名账号我也能查出来背后是谁,咱们一个一个算账。] 发完,帖子转发给联系人列表里一人。 不确定陆明霁会什么时候看手机,左柯让拨过去个电话,等两三秒钟对面接通后,他先叫声哥,然后托他察发帖人和那几个嘴巴不干净的臭蛆的IP。 陆明霁顿两秒,应该是在看左柯让发来的帖子,接着痛快应下:“一会儿给你消息。” 就这么简单两句话后挂断电话,烟也烧到尽头,左柯让直起身,拎过阳台小木桌上放着的烟灰缸,烟蒂摁灭在里面,拉开阳台门进去。 邬思黎依旧坐在懒人沙发上,一哈趴在她盘起的腿窝里昏昏欲睡,她一手揉着它脑袋一手捧着手机在看。 听见动静,瞧左柯让一眼。 挺有默契的,就这一眼,左柯让便明白她也看到了那个帖子。 帖子是邹念桐转发给她,宿舍里其他两人也都给她发来消息关心,本可以在宿舍群直接问,省时省力,她们每个人却都选择私聊,就是怕另外俩人不知情,自己抖漏出去导致邬思黎难堪。 邬思黎没有单独回复,而是点开宿舍群聊天框:【我没事。】 以防她们不信,邬思黎对准狼藉不堪的茶几拍张照片发送。 邬:【家里现在好多人在,我都没空管论坛。】 邹念桐:【?】 赵月雯:【?】 范云薇:【?】 一连三个问号刷屏。 邬思黎茫然不知:【……?】 邹念桐:【不是邬思黎你不觉得自己不太地道吗?凭啥段骏鹏他们能跟你们俩聚会,我们娘家人就没有一席之地啊?】 赵月雯:【就是啊,凭啥?】 范云薇:【抗议!】 邬思黎慢半拍恍悟过来自己无意间得罪了人,连忙解释:【段骏鹏他们是突然过来的,我们也没有准备。】 左柯让坐回邬思黎旁边就在看她们群聊,看到这,抽走她手机,按住语音条,手机挪到嘴边,先说他是谁,再道歉是他考虑不周,最后邀请她们改天一起吃顿饭,地点随便她们挑。 语音发出,换来群里一片沉静。 过会儿,邹念桐的回复弹出来:【饭不着急吃,你还是先把论坛的事情解决,凭啥俩人谈恋爱被骂的只有我们黎,太不公平。】 赵月雯紧随其后:【就是啊,谈恋爱是两个人的事情,美美隐身的男人我们是不认可的。】 范云薇附和:【也不配跟我们一起吃饭。】 对于三人的讨伐,左柯让全盘接受,他捏捏邬思黎掌心:“你这几个舍友人还挺好。” “她们很照顾我。” 左柯让笑笑,手机锁屏扔边上,目光落在对面那群一无所知还在闹腾的人身上,过会儿,打个响指叫他们过来拍张合照。 段骏鹏跟听见什么奇闻异事一样:“没病吧阿让,我们一群大老爷们有啥可拍的。” 说着还要去摸他脑门,确认他有没有在发烧。 左柯让啧一声,拍开他吃完烤串油乎乎的手:“别他妈废话,赶紧拍,拍完都给我发朋友圈。” 一群人云里雾里,安浔作为第一个发现者明白过来左柯让的用意,邬思黎还在,他没多嘴解释,就帮着左柯让招呼其他人。 左柯让还精益求精地调整半天队形,不管怎么变,邬思黎始终在中间,手机卡在支架上,设置成定时,全部弄好后,左柯让按拍摄键,折返回邬思黎旁边,扭头亲在她脸颊。 全场唯一一对小情侣在最前排,段骏鹏他们一群人在后面充当背景板,一个个还都乐呵地摆着pse,倒计时结束,镜头定格。 段骏鹏余光扫到左柯让旁若无人亲邬思黎的画面,夸张干呕:“好恶心好辣眼睛!” 左柯让现在心情绝对算不得好,虽然不知者无罪,但安浔怕段骏鹏持续作死踩到雷区,一把捂住他嘴,连推带搡弄走他:“老老实实当个哑巴没啥不好的。” 段骏鹏:“?” 他又怎么了? 得左柯让的命令,照片上出现的每一个人都发了朋友圈,随后看到那个爆料帖子,他们就都搞清楚左柯让为什么会提这么反常的要求。 发动所有朋友给邬思黎撑腰,就是要大张旗鼓告诉所有人,他和邬思黎不是玩玩,是认真在谈,用实际行动去堵那群臭蛆的嘴。 送走段骏鹏他们,将近凌晨两点,洗完澡俩人同往常每一个晚上那样,左柯让负责吹头发,邬思黎就发发呆要不就玩玩手机。 今晚她手机被左柯让收走没得玩,怕她看见那些乱七八糟的评论心烦。 可她一点都没往心里去,她早就预料到俩人关系曝光后一定会引发各种关注议论。 这套公寓左柯让到手后,装修大改过,在浴室专门辟出来一块地方留给邬思黎护肤用。 邬思黎背对着左柯让坐在镜子前的软椅上,百无聊赖地扣着睡裙:“不用那么麻烦的,我不在意那些。” “我在意。”左柯让语气淡淡,又不难听出蕴藏在其中的严肃。 他捧在心尖护着的女朋友,谁都别想说三道四。 指尖一顿,邬思黎转过身,她突然动作,左柯让一时没反应过来,吹风机差点磕到她头,他蹙眉,邬思黎抬起胳膊,指腹按在他眉心,展平。 左柯让握住她手,递到嘴边亲一下:“这件事儿你别管,我来处理。” “好。” 邬思黎也没想管,或者说她没有能力叫所有人都闭嘴,但是左柯让可以。 同样的话,不同的人说出,效果就不同。 如果是她说两人是真情侣,别人会认为她是痴心妄想,反观由左柯让说出俩人是在认真谈恋爱,这才具有信服力。 这就是她和他的差距,这份差距不止她能感受到,还存在于所有人眼中。 见她愣神,左柯让撩起她一撮头发,用发尾搔她鼻尖:“想什么呢?” 邬思黎痒得皱皱鼻子:“没什么。” 头发吹到半干,左柯让打开橱柜,里面是他给邬思黎置办的护肤化妆这一系列产品,他并不懂女生这些东西,都是摸索着研究,现在也是有所成效。 新买两瓶精油,栀子花香和橘香,叫邬思黎选,邬思黎问他喜欢哪种味道,他说栀子花,感觉跟她气质更搭,邬思黎就选的栀子花香。 自从看到那篇帖子后,左柯让情绪就不算特别好,唇角微微绷直,话也不多,邬思黎不懂他在不高兴些什么,最先冒出头的猜测是左柯让不愿意其他人知道她们之间的关系,下一秒又否定。 要是不愿意,他今晚不会在他朋友面前承认。 这段恋情,左柯让占据绝对主导地位,但是在公开这件事情上,他并没有话语权。 邬思黎清晰记得,她说她不想别人知道,想低调恋爱,左柯让就立刻沉下脸,一个礼拜没搭理她。 也是好笑,他们两个恋爱之初,居然是以冷战作为开端。 不过能理解,少爷那么张扬跋扈一人,被当做见不得光的地下情人对待,自尊心肯定会受到打击。 往事历历在目,邬思黎心底一动,她勾住左柯让小腹位置的睡衣扣子:“你不开心吗?” 左柯让嗯声继而又改口:“也不是,就有点不爽。” 邬思黎问为什么,她坐着他站着,俩人对话时她得仰着脑袋,于是左柯让就蹲下去,挺烦躁不耐:“我们俩的事凭啥借着别人公开,我想的根本不是这样。” 虽然他无时无刻不想告诉所有人邬思黎是他女朋友,别有用心的人都趁早滚远点,但是决定权交给邬思黎,他就不会破坏规则。 他是混蛋,是喜欢擅作主张安排邬思黎的一切,可他答应过她的事情也从未食言。 所以在他的设想里,是邬思黎有一天会主动跟他说:左柯让我们公开吧。 然后俩人凑一起在相册里精挑细选出一张合照配一条文案发朋友圈,得到双方朋友带着震惊的祝福。 这才是他喜欢、所认为的完美流程,而不是被那个半路杀出来的傻逼打乱所有,发的照片还那么糊,还给他脸打上马赛克,泼他姑娘脏水,他真气得要死。 处于被动状态的情况使他极其不满,好像他是被逼无奈,明明将恋情公之于众对他来说是件无比期盼的事情。 眉头又皱起来,折痕越来越深。 邬思黎颇为好笑,她经常会为左柯让的一些幼稚行为哭笑不得。 再次撑开他拧成川字的眉心:“没关系,结果是好的就行了。” “不行,过程也要好才好。” “那怎么办?事情都已经发生了。” 汪一声,一哈不知道什么时候爬上一楼,晃着尾巴进到浴室,蹭一蹭邬思黎的小腿,又扭过身跟左柯让并排。 左柯让不说话,打开吹风机,手指绕着她的长发卷动,满脸都写着不开心,一米八几的大高个蜷成一团蹲在她面前,跟旁边的一哈怎么看怎么像。 左柯让每一面邬思黎都见过,最是招架不住的就是他固执别扭又单纯的样子。 叹口气,双手捧起他脸,垂眸看他:“我有想过我们要不要公开,一直没有下定决心,也算是对方坏心办好事给了我这个机会。” 左柯让一顿,掀起眼皮。 邬思黎上半身前倾,在他的注视下吻一下他嘴唇,轻声哄:“所以过程也算是好的,真的不用在意那些不好的评论。” 她说阿让:“我不想你因为这些不开心。” 又学着他经常做的动作,指腹摩挲他脸颊,鼻尖蹭两下他。 她发尾滑进他睡衣领口,掠过他锁骨,发间阵阵栀子花的清香钻进呼吸里,左柯让喉结一滚,耳朵微不可察变红。 16第16章 算账 宁大每周三下午全校公休, 邬思黎上午满课,左柯让九点多才有课。 俩人课表经常有对不上号的时候,毕竟不是同专业同班, 一般这种情况下,左柯让都会迁就邬思黎的时间, 送她去学校, 即便他当天没课。 这次车不再偷偷摸摸停在窄巷, 左柯让开进学校里面的停车场,下车牵着邬思黎手, 拿着她的包, 俩人光明正大朝外语院教学楼走。 昨天大家先是被爆料贴砸个措不及防,紧接着左柯让连带着他的朋友圈子一起发聚会合照给邬思黎正名, 新闻黄金二十四小时还没过去, 话题两位主人公就同框出现, 给睡眼朦胧爬起来上早八的众人打了一剂强效清醒针。 成为焦点的俩人心境完全不同, 左柯让哼着不知道是什么歌曲的调调,拎着邬思黎的包, 和邬思黎十指相扣的手臂像小朋友那样幼稚地摇晃着。 邬思黎无奈抚上他胳膊,制止他:“别动了。” “哦。”左柯让老实下来。 邬思黎是了解左柯让的,在家吃早饭时就同他商量他们还如往常那样, 不要太高调,结果被无情拒绝。 他振振有词地反驳:“大家都知道了我们干嘛还要装不认识?” “欲盖弥彰要不得。” “昨晚都高调过一次了也不差第二次。” “我这地下情人都当多久了,再不拉出来晒晒太阳都该发霉长毛了。” “而且我只想送我女朋友上个学又不是想要天上的月亮,这个愿望不过分吧?” 一句接一句堵地邬思黎哑口无言。 于是就出现现在这样一副被人当成动物园猴子一样围观的画面。 左柯让这个正牌男友终于从地下转为地上, 昨天又被邬思黎哄过一番,今早起床整个人就由里到外散发着一种孔雀开屏的气息。 知道自己女朋友脸皮薄容易害羞,他没表现太过, 就一路送邬思黎到她上课的教室,到教室门口邬思黎就轰他走,他装听不见,自顾自进去。 他问:“坐那儿?” 邬思黎答非所问:“你快走吧,一会儿老师要来了。” 他理直气壮:“老师来怎么了,我们又不是早恋。” 彼时教室里差不多坐满一大半,眼睛跟装追踪器似的随着他们俩人移动,左柯让脸皮厚如城墙,感受不到其他人的八卦目光,在教室里扫视一圈,最后定在靠窗第五排。 “你舍友在那儿,你是不是跟她坐?” 容不得邬思黎否认,左柯让带她过去。 赵月雯范云薇坐第四排,邹念桐在第五排,旁边是给邬思黎占的座位,三人眼瞧着左柯让走近,在他身后的邬思黎满脸通红,不约而同冒出一个想法—— 还真挺般配。 昨晚熄灯后她们开启寝室夜谈,话题当然是围绕着不住校的邬思黎以及左柯让,比如猜左柯让是怎么追到邬思黎的、他们两个是特工出身吧居然谈两年才被发现到底怎么做的保密工作、宁城哪个餐厅最贵啊一定要狠宰左柯让一顿等等。 小情侣在学校、在人前几乎没有过交流,仅是凭借两张脸,她们实在想象不出他们在一起的样子,现在亲眼所见,不自觉产生一种“他们就该属于彼此才不算浪费”的感觉。 天生一对这个词语创造出来就一定有它存在的意义。 用来形容邬思黎和左柯让好像再合适不过。 到位置后,包递给邬思黎,左柯让十分友好地跟邹念桐她们打招呼,一副正宫男友的派头向她们道谢,感谢她们平日对邬思黎的照顾。 邹念桐三人特淡定地点头回应不客气。 思政老师从前门走上讲台,邬思黎再次赶人:“我要上课了,你快走吧。” “真不用我陪你上课啊?” “不用!” 左柯让巍然不动:“中午一起吃饭吗?” “好。”邬思黎急得上手推他:“你快走。” 总算是在上课铃打响前一秒钟将人成功送出教室,邬思黎还没松口气,思政老师见有人要走,扬声问:“诶那个男生,上课了你干什么去?” 目光再次聚焦到左柯让身上,他停在教室后门,肩宽挺拔,一手插兜,一手搓搓后颈,迟钝涌上些不好意思:“老师我不是这班学生,我就来送女朋友。” 话落,教室小程度沸腾,起哄声此起彼伏。 大学老师和小初高老师不一样,只有在点名时和同学们短暂相识片刻,过后就忘,但这丝毫不妨碍他们八卦。 思政老师朝台下张望:“哪个是你女朋友?” 邬思黎恨不得埋进地缝里,趴在桌上装死,手腕一紧,邹念桐强制帮她举手:“这儿老师!这儿!” 思政老师顺着看过去:“有印象有印象。” 思政这门课不如专业课重要却又必不可少,上课状态多是老师在讲台上口沫横飞,学生在讲台下玩手机,所以碰到认真听课的学生,思政老师印象挺深刻。 笑眯眯夸赞:“小伙子有眼光啊,找个这么漂亮的女朋友。” “谢谢老师。”瞥到邬思黎一个劲对自己打手势,左柯让适可而止,笑得灿烂又乖巧:“不打扰您上课,先走了。” 教室里氛围正热闹,并没有随着左柯让的离去而熄灭,再这么下去这节课也别想上了,思政老师及时把主场找回来:“好了好了,谈恋爱又不是什么稀奇事,八卦一下就行了,得干正事了同.志们。” 众人回身坐正,翻书声稀稀拉拉响起。 邬思黎慢吞吞直起腰,翻到指定页面,胳膊上两道力传来,邹念桐朝她亮起屏幕的手机努努下巴,示意她。 百分百是她们仨在群里的调侃,点开后,果然印证她的猜测。 邹念桐:【好腻歪,真的。】 范云薇:【这就是酷哥的反差吗?】 范云薇:【偶然撞见过这哥拒绝女生的场面,连个理由都懒得找,直接一句我不喜欢你给人送走。】 赵月雯:【我原先还怕思黎会被欺负,现在看来我们黎宝宝也是有点东西在的。】 范云薇:【你们有没有觉得思黎他们俩有点像啊,一看私底下就没少亲嘴。[坏笑JPG.]】 邹念桐:【盲生你发现了华点!】 邬思黎脸一热,急忙打断她们逐渐趋向十八禁的话题。 邬:【老师看过来了别聊了!】 邬:【上课!】 * 在外语院出来,左柯让悠哉悠哉地往航空院那边走,两个学院距离不远不近,宁大绿化面积挺大,阴凉处不少,八点多钟气温不算太热,在接受范围内。 刚到教学楼门口,一阵脚步声逼近,肩膀一重,段骏鹏勾着他脖子从后面跃起,他被压得弯下腰,前冲两步才稳住。 “有病趁早去治。”左柯让挣开段骏鹏,揪正歪斜的T恤领口。 段骏鹏再次哥俩好地缠上左柯让,声情并茂叙述一遍在围观群众那里听来的评论:“我这刚进学校就听人说咱航工院一男士寸步不离一路护送自己女友到教室,狠狠屠杀了一波单身狗。” “把你手给我拿走。”左柯让目视前方,嗓音慢条斯理拖着调:“我只有我女朋友能碰。” 段骏鹏发笑:“你他妈在说什么屁话?” “现在开始咱俩保持距离。”左柯让还没嘚瑟完:“人以类聚,作为一个有女朋友的成功人士,跟你这种不三不四的人混一起,有碍我名声。” 昨晚见过左柯让不值钱的死样子,段骏鹏见怪不怪,拍两下他肩膀,语重心长劝告:“让啊,收敛点,小心第三条腿骚断了。” 左柯让也觉得自己有点过头,但就是很开心,嘴角抑制不住上翘。 “说点正事。”段骏鹏正经起来:“发帖人查出来没?” “嗯。” 左柯让找他表哥陆明霁帮忙,人学计算机专业,查IP属地这种小事分分钟搞定,昨晚上就把发帖人还有那几条污秽评论的IP整理好发他。 段骏鹏问:“那怎么的?” “还能怎么。”左柯让笑意不减,吊儿郎当的做派:“挨个来呗。” “还以为你今这么高兴就不计较这事儿了。” 左柯让一哂,态度摆的明明白白。 昨晚他发出那条澄清评论后联系管理员禁止,陆明霁查完属地就删了帖子,邬思黎的名字也设置成违禁词,不会被搜索。 这笔账得好好算,发帖人还有评论区那几个腌臢一个都别想赖。 他这反应也在段骏鹏意料之中,男人在外都好面子,喜欢当大爷指使自己女人以此满足被追捧的虚荣心,但左柯让不,昨晚那一系列把人当祖宗供着的举动,就能知道他有多宝贝邬思黎,怎么可能放任她遭受无妄之灾。 “诶我再问一嘴。”段骏鹏觑着他神色:“你们家知道你恋爱这事不?” 左柯让无所谓:“知不知道又能怎么样。” “咱们这圈子什么情况你还不了解?”段骏鹏双手举高表明立场:“首先我没有看不起貂蝉妹妹的意思,其次她家庭条件不好是事实,最后你俩要真一直走下去肯定得面临一堆问题。” 是真心祝福自己好兄弟找到真爱,但他该提醒也得提醒,他们这个圈子恋爱和结婚是两码事,恋爱随你怎么谈都行,结婚就得老老实实接受家里安排。 很明显,左柯让对邬思黎那就是直奔结婚去的,以免左柯让太过上头忘记考虑现实,段骏鹏有必要给他打预防针。 上课教室在三楼,电梯口挤满人,他俩没过去凑热闹,去走楼梯。 左柯让一步三层台阶,迈得轻轻松松:“他们不管我。” 漆黑眼睫半垂,扬唇,大逆不道的话张口就来:“我妈又不是白死的。” 左柯让十二岁搬来宁城生活,段骏鹏那时候才认识他,对他家里的事情一知半解,关于他妈离世的原因他隐约在长辈那里听到过一些,不是什么光彩事儿,当时闹挺大,算是一处禁忌。 左柯让可以若无其事挂在嘴边,段骏鹏可不敢接这话茬。 千言万语在心头盘旋一圈,最终融为一句:“你心里有谱就行。” 左柯让嗯哼耸肩。 两节专业课上完,最后一节是一二两班并班的体育课,在航工院隔壁百来米的体育馆上。 体育老师就刚毕业两三年,没比他们大多少,都能玩到一起去,热身完毕后,仅有的几位女生去自由活动,男生们凑到一起打球。 左柯让对排球更感兴趣,篮球也会点,就不怎么打,段骏鹏他们勾肩搭背准备去排球场耍一圈,走出一半发现左柯让不在大部队里,回头一看,人正朝着篮球场那边去。 兜里东西都掏干净放在看台上,左柯让走近篮球框下那批人,视线轻飘飘掠过队伍中的任卓元:“哥几个带我一个呗。” 体育老师:“你不都打排球?” 左柯让:“换换口味。” “那来。” 体育老师问他打什么位置,他说前锋。 人数正好够分成两支队伍对打,抽签决定队伍分配,左柯让抽到和任卓元一组,他毫不避讳地当着众人面提出换组:“能换一下吗老师,我不想跟他打配合。” 手指向任卓元,对应话里的“他”。 左柯让语气漫不经心,像是随口一说,可指向性又太过明显。 众人一静,眼睛缓缓滑向另一边,任卓元站在原地神态自若,完全不在意左柯让的敌对,反而善解人意一笑:“我没意见。” 于是左柯让就换到另一方前锋位置。 哨声响起,裁判抛球到半空,双方中锋起跳抢球,任卓元那队中锋稍快一些,球到他们那边。 任卓元打后卫,球到他那,快去寻找恰当时机传球给前锋,左柯让提前预判出他的运动路线,一个闪身截断,篮球落入他手中,借此用力撞他一下,站姿错位,左柯让大剌剌露在衣领外的双环项链抽到任卓元耳朵。 瞬间变得又红又烫。 任卓元动作受到影响,前后停顿不到一秒钟,左柯让就顺利投进一个三分。 看台边围观的段骏鹏几人手掌拢在嘴边,捧场欢呼:“柯柯好帅!” 左柯让大步倒退着,下巴微抬,睨向对面任卓元,懒散地吹一记口哨。 任卓元放下捂着耳朵的手,大方回以一笑。 剑拔弩张的气氛初现端倪。 不是什么正规比赛,就是随便玩一玩,图一个乐呵,大家打得都挺随意,所以左柯让的刻意针对就变得格外显眼。 他几乎是在压着任卓元打,只要任卓元沾到球,不出两秒左柯让就会抢过来,上半场要结束,计时器发出蜂鸣声的那一秒钟,左柯让脱手,篮球径直砸向任卓元。 又快又猛,力道巨大,任卓元躲避不及,眼前一黑,鼻梁骤然一痛,人也被这股力冲得踉跄后退,跌坐在地。 众人在球场上极速奔跑的脚步被这一出变故强行暂停,体育老师三步并两步上前,拉住左柯让,厉声斥责:“左柯让你要造反吗?” 段骏鹏他们也赶紧过来。 温热的液体从鼻腔里流出,任卓元粗糙抹了下,仰头看左柯让:“阿让,我应该没惹你吧?” “我敢这么整你就代表我有证据。”左柯让居高临下站在任卓元面前,歪头打量着他:“再装就没意思了。” 任卓元不解摇头:“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跟踪偷拍好玩吗?” “想拉邬思黎下水又怕得罪我,所以只给我打码。” “你是不是觉得我不会为邬思黎出头?” “敢做不敢当,只会在背地里搞小动作,一个男人玩这套,真的,我觉得挺烂的。” 左柯让不疾不徐地揭露真相,其他人先是一脸蒙圈到惊讶再到鄙夷。 任卓元倒没有特别蠢,他注册发帖的手机号是找黄牛买的临时号码,不需要登记身份信息,按理说是追查不到他头上,陆明霁顺藤摸瓜黑了他手机,把他手机里所有信息都拷贝打包了一份给左柯让。 体育老师有他们不少人的好友,论坛帖子的事情略有耳闻,捋清楚前因后果,还是挡在他们中间,告诫左柯让别冲动。 左柯让叫他放宽心,并说明自己不会打架,拂开他掣肘自己的手,屈膝蹲下,同任卓元视线持平,好声好气商量着:“我只是希望你能公开给邬思黎道个歉,然后就再也不要出现在她面前,这不算为难你吧?” 任卓元一条帖子将邬思黎推至风口浪尖,那左柯让就以牙还牙,他不喜欢玩阴的么,左柯让就偏把他拉到阳光下暴晒。 怎么胡编乱造恶心他姑娘,就怎么把这份恶心吞回去。 “其实你这人也挺有意思,小组合作每次都跟我们一起,我没上课主动借我笔记,段骏鹏忘写作业你主动借他抄——” 左柯让想起任卓元朋友圈那些内容,拎出两条比较有记忆点的:“一边对我们释放善意然后转头又发仅自己可见的朋友圈说我们目中无人,是个离开原生家庭就一事无成的废物。” 他疑惑提问:“你怎么做到这么切换自如的?” 到这时,任卓元淡定从容的面具才有破裂的迹象,胸口随着呼吸一起一伏,撑着地板的手臂紧绷,定定看着左柯让。 左柯让半点不走心:“对不起咯,不小心看到了你的隐私。” “你好像很想融入我们这个圈子,但是很可惜,你永远都不够格。”他慢慢笑出声,轻蔑又不屑:“邬思黎也不是你配招惹的人。” 左柯让探指点他心口,下达最后警告:“记住了,记心里,别再去倒她胃口。” 17第17章 矛盾 一整个上午, 每节课课间都会有人找到邬思黎,说自己不该不清楚事实就随便发表评论,以后绝对不会再发生这种事, 希望能得到她的原谅。 大多都是这个流程,且不是单独叫邬思黎出去,当时教室里有多少人算多少,就当着他们面诚恳道歉。 坐在她周围的三个舍友近距离观看全程, 顺便帮忙检阅他们态度是否良好。 又送走一个, 邹念桐倚在桌子上鼓掌:“真行,真爽,真解气。” 赵月雯范云薇也赞同点头,昨晚帖子才开始传播, 管理员就开启禁言模式, 她们只来得及和臭蛆们对骂一两句,一口气在胸口堵了整晚,现在可算是消散干净。 “我有点好奇,你男朋友咋找的他们, 咋都一个个这么乖。”范云薇从前排转过来,趴在邬思黎桌上:“脸上也没挂彩, 难不成是内伤?” “NNN!”赵月雯竖起一根手指晃晃, 神秘莫测地半眯起眼:“据说左柯让背景挺牛逼,根本不用自己动手,一两句话的事, 比如——” 她不熟悉左柯让, 只能凭借想象编词造句,半仰起头,一副吊吊的样子:“你要不给我女朋友道歉, 就收拾东西从这所学校里滚蛋!” “……” 其他三人一起尬住。 邹念桐挠挠额角,伸手摆正赵月雯歪斜的脑袋:“雯雯,咱少看点言情脑残剧行吗?天凉王破多少有点不现实。” 赵月雯不服气:“那你们说是怎么个事。” “当事人说说。”邹念桐把问题抛给邬思黎,戳她胳膊:“你男朋友咋搞的?” “我也不知道。”对于她们的好奇心,邬思黎爱莫能助:“他叫我别管,他来解决。” 她话音刚落,手机叮一下,提示有新消息进来,邹念桐她们仨不约而同朝亮起来的屏幕看,莫名有种预感是左柯让,催着她快问问,满足一下她们过盛的八卦欲望。 邬思黎拗不过她们,识别人脸解锁,三人怕涉及邬思黎隐私,很有分寸感的先挪开眼,等邬思黎问完,手机摊桌上给她们看,她们脑袋又齐齐凑一起。 Atps:【都去给你道歉了吗?】 邬:【嗯。】 邬:【你怎么跟他们说的?没打架吧?】 唰。 左柯让回复:【没有啊宝宝,我都跟他们好好商量来的。】 三位吃瓜人士看到这条消息,暧昧眨眼,异口同声拉着长音咦声:“宝宝——” 邬思黎立刻盖住手机,脸有些红:“你们别叫!” “好好好,我们闭嘴。”范云薇掰她手:“宝宝别挡,我们还没看完。” 邹念桐也上手抱住邬思黎,阻止她乱动。 又一唰。 左柯让的解释过来:【就查了查他们那些人的烂事,不来道歉我也曝光咯,我们的事是造谣,他们的可都是事实。】 好一个好好商量。 “威胁”俩字都怼人脸上了。 不过对待这些人也没必要留情面,先撩者贱,左柯让的作法不过是正当防卫而已。 “可以。”邹念桐身为娘家人表态:“小左同志办事不错,顺利通过组织考验。” “那商量商量吃啥呗。”赵月雯对吃饭这件事更感兴趣:“新街口那边新开了家串串店,巨香!” 范云薇白眼翻上天,她随便卷起一本书当作话筒:“我请问,你看的偶像剧里哪部是写男主请女主朋友吃饭去吃串串的?高大上一点OK?” 赵月雯眨眨眼,比手势:“OK。” …… 下午全校放假,上午第四节课下课,铃声结束音乐响起,Taylr的《Cruel Summer》伴随着正午时分炎炎烈日传遍宁大每一个角落。 结束课程的学生们三两结伴走出教学楼,就在这时,一条道歉声明贴由论坛转发至朋友圈,是一段三十秒长的视频。 视频中的男生戴眼镜,挺干净书卷气的长相,鼻梁贴着一个创口贴。 “我是2019级航工二班的任卓元,因我不明事情真相,前两天在学校论坛擅自发布不良信息,跟踪偷拍造谣同校女生私生活混乱,给对方造成一系列伤害,对此我深感抱歉……” 统一下课时间,哪哪都是人,其中有一个看到朋友圈就会传递给身边所有,都不用再费事切换去论坛评论,即刻就能和同伴当面吐槽—— “航工二班的啊,那就更能理解为啥单独给左柯让打码了,嫉妒又怕被报复。” “我记得他和邬思黎还在同一家店一起兼职,而且平常上课他还经常跟左柯让同组,背地里捅人家俩刀子捅得可真利索。” “不过这个道歉视频有点过了吧,这样一搞他以后应该挺难了吧。” “你这圣母心泛滥的也有点过了吧,他不先造谣生事会得到这个结果吗?他污蔑人女生的时候咋没想过人女生以后会不会难以生活?” “就是,自作孽不可活。” “啊,不明事情真相,就是爱而不得因爱生恨,打击报复呗。” “也不见得是因爱生恨吧,没准就是闲得找事,小透明做久了想博关注。” “……” 道歉稿是左柯让审阅过的,段骏鹏问过他为啥不把任卓元喜欢邬思黎这点加上去,得不到就毁掉这个理由动机更有说服力,更能为邬思黎博同情好感。 左柯让不同意,任卓元是个什么东西,还不配跟邬思黎的名字一同出现,他不想以后别人提起邬思黎就能联想到任卓元,进而牵扯出这桩破事。 而且同情好感这两样,邬思黎也不需要。 总之,沉寂许久的宁大校园论坛最近这两天因为这件事又热闹了一把,左柯让在朋友圈发合照将事情发展推向高潮,任卓元这条道歉视频则是作为结束,这场闹剧就到此为止。 有几天没有去看邬思铭,左柯让提前订好午饭,和邬思黎去医院陪邬思铭待了一下午,晚上约好请邹念桐她们吃饭,六点钟在医院离开。 范云薇再三强调要高大上,她们现在代表的不是自己,而是邬思黎,绝对不能在左柯让面前丢份,于是三人下午在宿舍叽叽喳喳讨论半晌,聚餐地点最后定在新街口一家有包厢的大排档。 段骏鹏他们听说左柯让今晚要请邬思黎舍友吃饭,吵吵着也要去,未免被拒绝,理由找的还挺得当,说他们这群兄弟不去,就左柯让一男生跟四个女生一起吃饭太过尴尬, 于是最后聚餐队伍多出十来号人,等在包厢落座,饭局两位主角坐在中间,双方朋友分坐在他们两边,现场一度有种由邬思黎左柯让牵线搭桥促成两批人联谊的感觉。 左柯让那边明显人数多,所以界限划分也不是特别清晰,邬思黎肯定挨着左柯让,另一边是邹念桐,范云薇这个对熟人社牛对生人社恐的选择性.交流者坐在邹念桐赵月雯中间,赵月雯另一边是人高马大的安浔,剩下大半张桌子都是左柯让朋友。 比例悬殊。 双方会晤,一开始都琢磨着要端着点,庄重点,毕竟是一顿包含特殊意义的饭局,做完自我介绍后,段骏鹏潘瑞阳一唱一和抖机灵调节气氛,绝不叫一丝一毫的尴尬局面产生,邹念桐她们也很配合,问问题就答,答完再反抛回去一个问题,这么你来我往的,包厢里就没有片刻安静时候。 到这时候,一切都还挺正经。 烤串小炒之类的菜品陆陆续续端上来,段骏鹏拿着起子将桌上一瓶瓶冰啤酒撬开。 酒就是个标志,一口接一口下肚,若有似无的拘谨消失,一个个都抛弃掉矜持稳重的外壳,逐渐放飞自我。 段骏鹏横跨半张桌子,抱着酒瓶从靠近门口的位置插到邬思黎和邹念桐之间的空位,带着满脸疑惑问邹念桐自己哪里得罪过她,她为什么讨厌他? 左柯让正戴着一次性手套给邬思黎剥小龙虾,脚伸到邬思黎凳子底下,卡着横杆把她连人带椅往自己边上勾,远离段骏鹏。 邬思黎瞬移瞬得有点懵,惊呼一声,去扶左柯让,稳住身体后,龙虾肉递到嘴边,她咬着吃进去。 余光一晃,是段骏鹏在扩大的空间里直接坐在地上,邹念桐以为他要碰瓷,蹭一下站起来,说我不讨厌你。 段落鹏没喝多,些许上头,抓着她手腕拽她重新坐下:“你不讨厌你对我翻什么白眼,我都看见两次了!” 邹念桐拒不承认,咬死是他喝多眼花。 段落鹏就突然哭起来,说自己第一次碰到邹念桐这么莫名其妙的人,讨厌他不讲清楚理由就算了还反过来污蔑他。 邹念桐目瞪口呆,这哥们眼泪说来就来,学什么航工,应该去电影学院学表演,影帝奖杯分分钟是他囊中之物。 邬思黎也吓一跳,扭头瞅左柯让:“他哭了。” 左柯让简单解释:“失恋了,甭管他。” 范云薇手边也有几个空酒瓶,不确定她喝几瓶,但看她反应就知道喝不少,拉着赵月雯一起跟安浔划拳,一条腿还特豪迈地踩在凳子上,衬得赵月雯这位御姐都娇小起来。 一个包厢,好几个戏台。 就在这么个鸡飞狗跳的环境里,这场饭局的二位主角早就被人遗忘,左柯让乐得不被打扰,谁也不看谁也不管,稳如泰山地给邬思黎剥虾投喂,邬思黎边吃边新奇地享受着现在的热闹。 她性格内向,从小到大没什么朋友,每天放学都赶着回家帮父母照顾邬思铭,从来没有跟朋友出去玩过,减少一大部分加深关系的机会,感情自然而然变淡,社交软件手机号一换再换,上大学前的那些朋友有的失去联系,有的则变成偶尔出现在点赞列表里的一个头像。 和左柯让以前偷摸着恋爱,而且他也更喜欢和她单独相处,所以这种场景是第一次在邬思黎体验。 不会再担心晚一刻回家会遭到父母的批评,也不用考虑压在肩上的责任,此时此刻她只是一个上完一天课和朋友出来放松聚会的普通人。 她在沉重枷锁中窥探到一丝自由的气息。 哒一声,一只盛着汤的白瓷碗放在她面前,邬思黎调转视线,看见左柯让戴着红绳徐徐收回的手。 哦对。 她还有个男朋友。 并且附加在她身上的一份束缚来源于他。 可眼前所见的温馨幸福也是因他产生。 邬思黎盯着那碗汤半晌没动,左柯让打个响指唤她:“想什么呢?” “没什么。”邬思黎摇头,拿起勺子舀汤喝。 这家大排档烤北极贝一绝,左柯让夹过来一个,弄干净覆着的辣椒姜丝,送到邬思黎嘴边。 地上的段骏鹏哭累了,还有点饿,抬头一看自己好兄弟格外贤惠地在喂自己女朋友,凑过去:“阿让我也要吃小龙虾。” 张大嘴巴:“啊——” 左柯让就一个字:“滚。” 段落鹏被骂,打个酒嗝嘴一扁又要哭,邹念桐刚被他整得脑瓜子嗡嗡响,都说男人的眼泪女人的兴奋剂,可如果流眼泪的人是段骏鹏,邹念桐就萎得不行。 迅速在桌上拿起一片烤面包塞他嘴里,堵住他即将倾泄的哭声。 潘瑞阳这时才发现段骏鹏在哭,一点不顾及兄弟面子,大声嚷嚷起来,恨不得昭告天下,左柯让那边都知道段骏鹏失恋分手这事,于是饭桌上各玩各的几拨人又统一起话题,聊着感情问题。 还不是干聊,配着真心话一起玩,问题就是谈过几段、印象最深刻的是哪一位、为什么分手等等。 大家都有那么点经验可讲,酒瓶转到左柯让,人还在剥虾,只眼皮子掀了下确认自己是否中招,又垂眸继续忙:“不好意思啊,没分过手,我跟我老婆初恋。” 平淡的语气里透露着一种“别太羡慕”的优越感。 听得人只想揍他。 段骏鹏昨晚上分的手,正是创伤严重阶段,最为受刺激,跳起来就扑向左柯让,左柯让一边应付他一边叫邬思黎躲远点,别碰着她。 一顿饭吵吵闹闹吃了将近三个小时,要不是有些人住宿得赶门禁,估计还得有下半场。 左柯让也喝了点酒,吃饭的地方就在公寓附近,他不知道又抽哪门子疯,不叫代驾不打车,非要跟邬思黎手牵手步行回家。 夏季的宁城就像一个火炉,酷热难当,路灯一盏挨一盏,满街梧桐树笔直矗立,树叶在晚风吹拂下沙沙作响。 俩人十指紧扣,漫步在街头,这个天气呼吸都能出汗,他们掌心相贴,没一会儿就泛起潮湿。 邬思黎嫌不舒服,要撒开,左柯让攥着她手腕在自己T恤上胡乱一擦,又扣住。 邬思黎拿他没办法,随他去。 他有选择性洁癖,选择对象只有邬思黎一个,段骏鹏穿过一次他的外套,他直接送人,邬思黎穿一次他衣服,他能一辈子不洗天天套身上。 再打个比方说家里人跟他同喝一瓶水他不能接受,换成邬思黎,别说同一瓶水,就从她嘴里吐出来他都能面不改色咽下去。 形容很恶心,但是很恰当。 地面他们的影子也亲密,沿着路灯往前走,影子从清晰到模糊再到清晰。 左柯让的好心情还在持续,看什么都欢喜,边上一女生牵着一只德牧路过,他那欠登劲儿上来,对德牧嘬嘬两声逗弄。 不成想碰到的这只德牧脾气不太好,梗着脖子冲左柯让呲牙咧嘴嗷嗷两嗓子,左柯让条件反射先护着邬思黎后退,女生扯着牵引绳喊闭嘴。 女生抱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它不咬人的。” “没事没事,是我们先招惹它的。”邬思黎上前一步,半挡着左柯让,以防他再闹。 左柯让乖巧站邬思黎身后,弯着腰下巴搭在她右肩膀,耷拉着脑袋跟德牧对视,然后摇两下邬思黎胳膊,小声嘟囔:“我靠好凶啊它,瞪我。” “……” 不能再放任他丢人,邬思黎朝女生一笑,说声再见,忙不迭带着左柯让往前走。 左柯让故意卸去一半力气,由邬思黎推着,还不忘委屈巴巴地告状:“那狗真超凶,它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好吓人啊宝宝,你快安慰我一下。” 就是个小插曲,女生本也要往与他们反方向走,腿迈出去一条,就听见这么不要脸的一句话。 不禁回头观望,就瞧见那长相挺不好惹但很帅的男生黏糊糊缠着女朋友要亲。 及其辣眼睛,她一言难尽地摸摸自己狗儿子的脑袋,指着左柯让背影:“看见没,他比你还狗。” 18第18章 良药 能考入宁大的学生都不是不学无术的泛泛之辈, 大家都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忙,无非就是闲暇时看个乐子,造谣一事掀起的波澜很快能趋于平静。 生活还在按部就班的进行,非要说有什么不同, 那就是西语一班的同学们经常能在本班课上看见左柯让的身影。 不是送邬思黎来上课就是来陪她上课, 每次两人一同出现,手绝对十指紧扣, 邬思黎的包也总是在左柯让肩上, 就和普通谈恋爱的小情侣一样。 这么一来二去,左柯让理所当然成为西语一班的编外人员。 左柯让没有想再拓展另一门专业的打算,陪邬思黎上课就坐她旁边打游戏, 玩够了就趴桌上看着她养眼,然后再搞点小动作吸引她注意力。 戳她胳膊、揪她头发、桌子底下的腿有节奏地撞她, 种种行为就很小朋友。 学生们大多知道左柯让是邬思黎男朋友,但是老师们不清楚,有次上西班牙文学史的课, 邬思黎好好在记笔记,左柯让手欠, 勾着她头发搔她脸,被讲台上老师看个正着。 “那男生!”老师手指他:“上课不好好听讲干什么招惹人小姑娘!” 前排人回头,后排一哥们举手报告:“老师,人招的自己女朋友。” “女朋友怎么了?女朋友就可以随便打扰了?”老师眼睛一瞪:“来你起来说说,西班牙戏剧的奠基人是谁?” 隔行如隔山,PPT上每一个字拆开左柯让都认得, 但拼凑在一起于天书无异,他一脸懵,本能去瞅邬思黎, 邬思黎撇过头,切断跟他的眼神交流。 得。 女朋友见死不救。 其他人也都在看戏,左柯让孤立无援,只好跟老师承认他不会。 “我看你挺闲,这段内容抄二十遍下课交上来。”老师点击鼠标,PPT切换至问题答案那一页,他批评教育一句:“身为家属就得有家属的自觉,陪女朋友来上课不帮忙也别帮倒。” 左柯让虚心接受:“知道了老师。” “坐下吧。”老师强调:“自己抄啊,二十遍。” 老师翘翘讲台桌唤回同学们的心神,讲课继续,左柯让坐下,见老师不再看这边,拽下邬思黎还挡着脸的手,她上翘的嘴角露出,左柯让也笑。 “还真不管我。” 邬思黎小声:“谁叫你老乱动。” 她找出笔纸给他:“快抄吧,再耽误下课要抄不完了。” 左柯让指尖挠她掌心撒娇:“不帮我分担分担啊?” “不。”邬思黎一本正经:“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你说的。” “行。”左柯让用手机对PPT拍张照片,拿笔开始写,悠悠叹口气:“女朋友都不心疼我,我好可怜。” 邬思黎随口安慰:“抄完就不可怜了。” 左柯让莫名被她的敷衍逗笑,抓着她手递到嘴边咬一下。 这种平淡日子过得倒也温馨有趣。 进入梅雨季,宁城隔三差五就下场雨,空气中漂浮着潮湿颗粒,皮肤黏糊糊的一点都不干爽,叫人片刻不想离开空调房。 这天下午两人都没有课,段骏鹏他哥一朋友新开了家台球馆,就在大学城里,今天开业,招呼他们过去玩。 邬思黎要去甜品店打工,左柯让没事干,准备去坐坐。 一帮人成群结队往校门口走,段骏鹏潘瑞阳他们在前面打闹,左柯让在后面给邬思黎发消息报备行程。 Atps:【你下班前我就回来。】 对面回一个好。 左柯让就不满意了,明知这是邬思黎一贯作风,但他就觉得太冷淡,指腹按着键盘,哒哒打字—— 【亲亲】 “我”字还没拼完,嗖一下,邬思黎又发来一条。 邬:【[亲亲JPG.]】 准确预判他想法。 光标移动,删除输入框里的消息,找个一模一样的小表情回复她。 还没发送,前面段骏鹏突然止住脚步,回头叫他:“阿让。” 左柯让掀眼,段骏鹏面露些许担忧,他不解挑眉,余光纳入一抹身影,侧额望去,一顿。 停靠在在马路边那辆低调黑色的轿车里,车窗全降,男人穿着简单白衬衣,容貌与左柯让七八分相似,长年身居高位不怒自威的成熟气质却甩他一大截。 左继坤隔着段距离看向左柯让,一句话没说,只打开车门,往另一侧挪个位置,示意他上来。 左柯让所有情绪瞬间敛起,在原地站了会儿,收起手机抬腿朝那边走,擦过段骏鹏肩膀时,淡声:“先走了。” 段骏鹏点头:“有事打电话。” 左柯让一嗯,两三步到车边,矮身坐进去,关门升窗,车子在同一时间启动,在段骏鹏他们面前驶过。 安浔他们都是大学才和左柯让玩一起,并不了解他家里情况,也是第一次见到左继坤,凭借长相判断出是左柯让父亲。 “那是柯柯他爸吧?他们爷俩也太像了。” “我咋感觉柯柯跟他爸关系不咋好呢,吵架了?” 这问题一抛出,所有人都瞅段骏鹏,他和左柯让认识时间最长,潜意识认为他会知晓更多。 自车开走,段骏鹏表情就一直挺凝重,他上次也是第一次见到左继坤还是在初中,跟刚才那副场景一样,左柯让他俩放学约着出去玩,左继坤等在校门口,把他接走。 后来左柯让连续三天没去学校,还没个消息,段骏鹏不由担心,去他在学校附近的公寓找他,人倒是在家,就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带着伤,一看就是挨了打。 左柯让当时挺正常,心情什么的都不错,段骏鹏问他怎么没去学校,他笑着指了下自己的脸,说他这样太丑,不想被别人看见,影响他的帅气形象。 他没主动讲原因,段骏鹏就不问,但是结合左继坤的出现以及在长辈那里听来的信息,能猜到他们父子俩关系并不好。 再大些,认识左柯让时间越来越久,他透露出的只言片语更加印证段骏鹏的猜想。 段骏鹏颇为烦躁地向后撸一把头发,叹气:“阿让跟他爸,也就是血缘关系上的父子。” * 车子平稳行驶在街道上,挡板隔开车厢前后,父子俩分坐在两边,左继坤双腿交叠,双手交握,靠着椅背闭目养神。 左柯让胳膊肘支着车窗檐,屈指抵着太阳穴看外面,想起还没回他姑娘消息,按解锁键,屏幕一亮紧接着又暗下去。 没电自动关机。 不想找左继坤借充电器,非必要他一句话都不想跟左继坤多说,窒闷压抑的气氛缓缓蔓延,左柯让心生厌烦,耐不住打破僵局:“找我什么事儿?” 左继坤嗓音低沉:“先去吃饭。” 左柯让轻呵:“下午两点半,你吃哪门子饭?” 他话中带刺,左继坤也不恼,准确来讲是懒得搭理他,他只需要通知左柯让,不是在同他商量,并且给出的选项里没有“拒绝”。 十分钟后,车子在一家私房菜馆院里停下,左继坤提前有预定,报出包厢号,服务生领着过去,落座后左继坤点了三道菜,左柯让坐对面一言不发,服务生询问他要吃些什么,左柯让摇头说不用。 左继坤合上菜单:“他不吃,那就这些。” 服务生:“好的,您稍等。” 等人退出去,包厢里只剩他们父子俩,左柯让看完一出热闹似的鼓两下掌:“左部就是左部,自个儿吃顿饭还这么大阵仗。” 左继坤皱眉:“你少跟我阴阳怪气。” “受不了还叫我过来。”左柯让慢条斯理给自己倒杯水:“你这不自作孽。” 嘴唇碰到杯口,他意味不明一笑:“忘了,你作孽时候多了,不差这一次。” 左继坤:“你要不会跟你老子我好好说话就再滚去国外待两年。” 说好听是“待”,实际是流放,左柯让六岁那年母亲车祸去世,他被左继坤扔国外将近两年,当时两家乱成一团,左继坤装得一副好形象,对外说是送他出国散心,每个月给他打点钱维持生计,其他一切不闻不问,就叫他自生自灭。 左继坤用老子的身份压他,他就有样学样:“你要嫌奶奶活得久,你就再扔我一次。” 左继坤不待见左柯让这个儿子,但对父母是真孝顺,如果不是老太太千叮咛万嘱咐他结婚这种大事得由他亲自且当面告诉左柯让,他根本不会来宁城。 左柯让算是拿捏住左继坤七寸,压下怒气,尽量冷静下来,在随身携带的公文包里掏出一份请柬:“下周周末回京北。” 暗红色烫金纹样昭示着这封请柬的含义,左柯让两指捏住一角,翻开。 左继坤和一陌生女人的名字出现在上面。 给自己亲儿子送再婚请柬。 有意思。 左柯让这下是真觉得好笑,甚至还笑出声:“背景查清楚没?别婚后又蹦出个初恋跟人跑了。” 话音一落,迎面一只茶杯径直冲过来,左柯让看得清楚,但他没躲,既然他敢开这个口,就无所谓会得到什么后果。 眉心一阵钻心的刺痛,啪啦一声,茶杯掉地四分五裂,温热液体流到眼皮上,左柯让不甚在意地抽张卫生纸擦拭。 白色纸巾被益出的鲜血染红。 再待下去没意义,纸团丢在餐桌上,左柯让起身,左继坤没拦他,这个时间不是饭点,上菜很快,服务生敲门送菜,左继坤拆开湿巾擦手:“你奶奶希望你来参加,周六那天我要在现场看到你。” 血没止住,又开始往下滑,左柯让再抽纸按住:“我奶奶更希望我高兴。” 左继坤轻松撂话:“那你应该不希望我去找你女朋友的麻烦。” * 台球馆开在大学城中心最好的一处位置,一共两层,一楼空间最大,摆放着十几张台球桌,二楼有一个小型吧台,两张台球桌,专门供相熟的朋友来玩。 段骏鹏到地方后就一屁股坐沙发里,摩挲着下巴想事情。 左柯让跟他爸那要死不活的关系也不是一两天,以前没人诉说,现在可不一样,左柯让身边有邬思黎,照他恋爱脑那个劲儿,邬思黎简直就是他救命良药。 而且不都说,男性脆弱的时候最容易博得女人心疼,段骏鹏要通风报个信,左柯让一准能得到好处,到时候还不得给他磕头谢恩? 巴前算后纠结一个钟头,段骏鹏给邬思黎发了条消息。 不是周六日,甜品店今天订单不多,但是有货送过来,她们几人都忙着搬货。 在卡车和店铺中间往返十好几趟,总算将所有配料都放到储物间,吴敏累趴在桌上,有进气没出气,邬思黎对着单子清点货物数量,围裙兜里的手机震动一下,肯定是左柯让又无聊了,暂时没管。 等清点完毕,确认无误后,她才查看消息。 居然不是左柯让,而是段骏鹏。 公开恋爱在家里聚餐那晚,她和段骏鹏他们几人都加了好友,还是左柯让率先张罗的,万一他不在宁城的时候她出事,还有别人能帮忙。 段骏鹏:【貂蝉妹妹,阿让下午没跟我们去打球,他爸过来把他带走了,估摸他今天心情会不太好,你多安慰安慰他。】 朝夕相伴两年,邬思黎即便没见过左柯让家里人,也能在日常生活中捕捉到蛛丝马迹。 她知道他们父子关系紧张,回复完段骏鹏,给左柯让拨电话,嘟嘟两声忙音后是冰冷机械的女声提示对方已经关机。 还有五分钟下班,左柯让说过会来接她,他从来不会迟到,如果要她等会提前告诉她,结果现在他手机关机,人也没出现,按理说他那么大个人怎么都不会出事,可人与人之间一旦产生感情和羁绊就很难做到理智。 邬思黎摘下围裙,匆匆往架子上一挂,拿上包,边向门口走边交代:“我有事先走,货都点好了你们记得和钱姨说一声。” 19第19章 攀比 邬思黎不知道要去哪里找左柯让, 他们两个了解彼此的性格,清楚彼此的喜好、口味,也仅限于此。 或许只是单方面仅限于此, 毕竟她的事情左柯让动动手指就能查得底朝天, 她是没有那个相对应的能力去调查左柯让。 第一反应是先回家, 夏天天黑得晚, 大片火烧云在天际铺陈,染成绚丽红色, 客厅地板上都拖拽出金灿光芒。 听见开门声, 二哈摇晃着尾巴疾驰而来,脑袋亲昵地蹭着邬思黎小腿, 它快三个月大, 模样一点点脱离满月时的圆钝, 两只三角耳竖起来, 可爱一如既往,只是少了些憨态。 邬思黎换拖鞋的空档摸它两下,进去后每间屋子挨个找一圈,没有见到左柯让, 她茫然站在客厅中央, 直到手机响起一声提示音,是某个软件的自动推送消息, 她后知后觉想起两人连接的定位。 点开查找软件, 左柯让的头像在地图上闪烁一下就消失不见,估计是所在地信号不好, 福至心灵一般,锁屏又按亮,看到那串日期数字, 邬思黎再次出门。 出小区打到车,坐进后排驾驶座,邬思黎报地址:“师傅,去西郊墓园。” 公寓到西郊墓园有点距离,赶过去的途中邬思黎两次尝试给左柯让拨电话,无一例外收获到“对方已关机”的回答。 又赶上晚高峰,堵了会儿车,出租车停在墓园入口是差一刻钟七点,马上要到墓园关门时间。 邬思黎一路小跑着迈过一层又一层台阶,她知道具体位置,径直朝最里面去。 西郊墓园是宁城占地面积最大的墓园,依山建造,旁边紧挨烈士陵园,绿化覆盖率达百分之八十,又是晚上,气温有所下降,一座座贴着黑白照片的石碑整齐矗立,配合着将暗未暗的天色,阴森又诡异。 邬思黎没空害怕,因为焦急整个人都有些躁动。 她是担心左柯让的。 最终在从上往下数第二排中间位置,看到一抹身影,他盘腿坐在地上,手肘分别支着大腿,脊背微弓,低着头,有那么几分颓废。 邬思黎缓缓因奔跑而变急促的呼吸,走过去。 左柯让正前方的墓碑上贴着一张女人的黑白照片,眉眼间的神韵和左柯让如出一辙。 ——陆若青之墓 是左柯让的母亲。 两人恋爱没多久,左柯让就带她来祭拜过他母亲,她感情史再空白也知道这个流程走向不对劲,她问过为什么,左柯让当时笑嘻嘻又挺郑重地说是来见家长。 自那以后,每年清明节他们都会一起给她父母以及他母亲扫墓。 感知到有人靠近,左柯让抬首,邬思黎恰好到他旁边,他不自觉一笑:“你找到我了啊。” 邬思黎嗯:“我找到你了。” 借着莹莹灯光,她看见左柯让右边眉毛横亘着一道突兀狰狞的伤口,血不再流,边缘红肿不堪,长度快要延伸至太阳穴。 邬思黎拧眉:“怎么弄的?” 左柯让言简意赅:“刺了我爸两句,他砸的。” 她来的仓促,什么都没带,就冲陆若青鞠一躬,然后站直,转身,小腿碰到左柯让膝盖,朝他伸出手:“走吧,回家了。” 左柯让抬首,握住她手掌,邬思黎一拽,他借力站起来,过道能容纳得下三人并行,但是左柯让选择跟在邬思黎身后,由她牵着自己,朝山下走。 “我手机没电了,不是故意不回你消息。” 左柯让垂着眼,盯着邬思黎的落脚点,争取分毫不差踩着她的脚印。 “嗯。”脚步踉跄一下,邬思黎无奈止步:“你不要老踩我。” 左柯让无辜样:“我不是故意的。” “你跟我并排走。” “不,我就想在你后面。” 面对左柯让的无赖,邬思黎总会妥协:“那你别踩我。” 左柯让强调:“说了不是故意的。” 又一脚踩到邬思黎鞋后跟。 怎么都不像是不小心。 左柯让不禁笑出声,再三保证:“我真不是故意,可能坐久了腿不怎么受控制。” 邬思黎不说话,低头看一眼自己的鞋,她穿得白色帆布鞋,后跟处多出三道黑色印子。 左柯让快速补救:“回家我给你刷干净。” 他做出的所有承诺邬思黎都相信他能完成,唯独跟家务沾边—— 她问:“家里鞋刷放在哪你知道吗?” 左柯让想说当然知道,他好歹给家里做过大扫除,话到嘴边蓦地记起上次他收拾屋子还是一个月前,期间家政阿姨来过好几次。 他改口:“那送干洗店,我出钱。” 马上到墓园关门时间,守墓人拿着手电筒进行下班前检查,在阶梯通道看到一男一女,催促他们快点离开。 没再耽误,俩人加快步伐下山,走出墓园,邬思黎叫了辆滴滴,界面显示还有十分钟到达。 腰间一紧,身体一轻,眨眼间落在花坛围边石上,跟左柯让身高差距缩小,两人面对面,左柯让展臂抱住她,侧脸枕在她肩膀,鼻梁紧贴着她脖颈。 他蔫巴巴的,无精打采:“好累啊乖乖。” 平时揉二哈揉习惯,邬思黎下意识去摸左柯让后脑,是和二哈柔软毛发完全不同的触感,她反应过来,改变策略去搓他耳朵:“车马上就来了。” 左柯让敏锐捕捉到她那一瞬间的停顿:“你刚是不是把我当二哈了?” 邬思黎否认:“没有。” 左柯让哼哼两声,楼紧她腰,在她肩窝用力蹭两下,直至将她白嫩皮肤磨红,唇覆过去,探出舌尖轻舔。 湿漉的柔软在她那一寸皮肤上游走,酥痒从她脖子向全身扩散,指尖蜷缩,她推左柯让:“在外面,别闹。” “外面不行,回家呢?” “回家随你。” 左柯让心满意足,放开邬思黎,视线自她眼睛滑指鼻尖、再到嘴唇,凑过去亲一下,最后执起她手,话题抛得令人衔接困难:“我爸再婚了,这周六办婚礼,今天他来找我就是说这事儿。” 没有铺垫,没有前期渲染。 平淡地告知她这件事。 邬思黎挺懵的,不知作何反应,还未想好该怎么回应他,一束车灯扫过来,死者图清净,墓园选址都略偏僻,这个时间点不会有车无缘无故经过这里,左柯让解锁邬思黎手机,对照一下车牌号,是他们打的那辆。 拉开后排车门,邬思黎先坐进去,左柯让紧随其后,一上车就跟卸掉骨头似的靠在她身上。 郊区开往市区,路灯一盏盏在窗外掠过,因为刚才那个消息,一种莫名的沉默产生,邬思黎目视前方,望着挡风玻璃走神,左柯让挽着邬思黎胳膊,把玩着她手指。 他捏着邬思黎一根食指戳自己脸颊:“我饿了。” 邬思黎下巴抵着他额头:“想吃什么?” “想吃面。”左柯让补充:“你做的。” 邬思黎说好。 回去比来时要快不少,到小区门口,邬思黎扫码付款,下车后左柯让还坠在她身后,明明就可以并排走,邬思黎也没管他,他经常会冒出一些她无法理解的想法。 二哈在玄关处迎接,邬思黎少见地没有抱它,越过二哈去洗手间洗干净手,折至厨房做面条,期间嘱咐左柯让把伤口处理一下。 没等到人来管自己,二哈急得绕着它空空如也的饭盆团团转,它跑去玄关等待也不是因为想念二位主人,是因为超过它每晚进食时间,它快要饿死了。 左柯让全程围观邬思黎是怎么忽视掉她的宝贝爱狗,愉悦地吹声口哨,二哈由此将目光盯向他,冲过来咬着他裤腿,以微弱到能忽略不计的力气拖着他,到达自己地盘,二哈用鼻子拱自己饭盆,嗷一嗓子。 示意左柯让快喂它。 它饿得恨不得追着自己尾巴啃,现做它可能等不及,左柯让在上层置物架取下一袋搭配好的即食餐包撕开,倒在它饭盆里。 二哈立刻埋头干饭,哼哧哼哧吃得巨香,左柯让蹲下身,屈指弹弹它耳朵:“还是我比较重要,她急着给我做饭都没注意到你。” 爱怜地点两下它脑袋:“哈哈,你好惨。” 二哈忙着填饱肚子,没空搭理他,随便他怎么攀比,左柯让自娱自乐一波,又跑去厨房黏着邬思黎。 邬思黎长发挽成低马尾,拿着一个鸡蛋在大理石台边磕一下打在煮锅里,沥水篮里有一把小青菜,左柯让走过去要洗,邬思黎拦住他。 “是洗好了的。” “哦。” 左柯让就拧开水龙头洗手,抽纸擦水珠边歪头看她,过会儿移到她身后,圈住她腰,依赖地拥着她。 青菜放进锅里,邬思黎拿着筷子搅拌,稍侧脸:“消毒擦药了吗?” “想你给我弄。”左柯让励志做一个离开邬思黎就不能存活的巨婴,装痴呆很有一手:“我不会。” “疼不疼?”是一句废话,可邬思黎只能想到这种关切方式。 “超疼。”他卖惨:“你是没看见,我当时都被砸哭了,眼泪啪嗒啪嗒掉。” 邬思黎不信。 他对她耍宝逗趣,但碰上左继坤他骨头硬得很。 她问:“婚礼要去吗?” “去呗,反正我也没什么感觉。” 左柯让没讲左继坤用她威胁自己的事,这是他们父子俩之间的斗法,跟邬思黎没关系,不能牵扯到她。 邬思黎做的清汤面,两只陶瓷碗里是兑好的佐料,面条煮熟,她先舀出几勺面汤再捞面,拌好后左柯让端去中岛台。 就是很普通的一碗面,根本没有什么技术含量,左柯让吃下第一口,声情并茂地夸赞邬思黎手艺好棒,在他眼里,邬思黎会眨眼会呼吸都极为了不起。 或者说,邬思黎存在本身就是值得左柯让炫耀的事情。 吃完一顿简单晚餐,碗筷放进洗碗机,邬思黎拉着左柯让在客厅沙发坐下,找出医药箱给他消毒涂药。 邬思黎刚拿起棉签,左柯让掌心按在她后腰,把她推到自己怀里,分开她腿,跨坐在自己身上。 他理由特充分,言之凿凿:“我害怕,不抱着你会吓死。” 满嘴跑火车也是左柯让技能之一。 消毒水浸湿棉签,邬思黎小心翼翼在伤口边缘擦拭,像是怕她紧张,之前还嚷嚷疼的人等到她真动起手反倒安静下来,伤口附近是干涸的血迹,一看就没怎么上心对待,随便擦一下草草了事。 邬思黎习惯左柯让的无法无天,高兴就笑不高兴就耍,全世界都要以他为中心,所以当她在墓园找到他,他一身落寞地坐在母亲墓碑前,心里腾升一股郁气,直到现在都没有疏解,甚至还有变本加厉的趋势。 无意识抿起唇,神情也严肃。 左柯让就绕着她发梢玩了会儿,再一抬眼瞧见他姑娘上药上得生了气,嘴巴一扁,嘶声:“好痛啊宝宝,我需要你的安慰。” 他在装,且演技很拙劣。 邬思黎前倾,亲一下他唇,又轻轻朝他伤口吹气。 左柯让扬着唇角笑,竟然觉得左继坤这爹当得也不是很操蛋,至少为他儿子的幸福生活出了一份力。 他挑起邬思黎一撮发丝搔弄自己鼻尖,嗅她发香:“我是不是没跟你说过我家里的事?” 邬思黎全身心都在处理他伤口上:“没。” “我现在告诉你,你听完不许嫌弃我。” 邬思黎一顿,看他:“好。” “我妈是在跟她初恋外出的路上出的车祸。”左柯让沉吟良久,找到一个合适的切入点开始讲述:“那时候我爸妈他俩还没离婚。” 20第20章 一万分诚挚 陆若青和左继坤的结合是联姻的败笔。 恋爱随便谈结婚听家里, 是圈子里不成文的规定。感情向来不可捉摸,爱情来了就是来了,地崩山摧都挡不住。 陆若青大学时谈了段恋爱, 是初恋, 男方普通家庭, 长相清秀, 性格很好,陆若青一见钟情, 追求大半个学期才把人拿下。 陆若青是个万千宠爱的大小姐, 脾气爆,初恋男友却从来不觉得她脾气差, 温柔耐心地包容着她, 不管她和谁吵架不管是谁的错, 总是坚定不移站在她这一边, 等她气消了火灭了再讲道理安慰她。 忽略家世,两人是最最般配的一对情侣。 可家世就是最重要的一个因素,就像圈子里大多数人那样,陆若青要走的路早就规划好, 大学一毕业听从家里安排联姻, 意味着她毕业就要和相爱四年的初恋男友分手。 其实他们两人都知道他们这段恋情只是一时欢愉,不会开花结果, 陆若青从小身处的环境、接受的教育都灌输给她“享受就要牺牲回馈”的人生信条。 但她反抗过, 结果就是被断掉经济来源,找工作处处碰壁, 和男友挤在还不如她卧室卫生间大的出租屋生活,甚至还差点牵连男友父母丢失工作。 她的一次叛逆,换来所有人不得安宁。 最终不得已回家, 乖顺接受安排。 联姻对象是京北左家,在一些公众场合陆若青见过左继坤,年纪轻轻就立功无数,手腕强硬能力出色,容貌也无可挑剔。 左继坤具备一切令异性心动的条件,妥妥天之骄子。 陆若青心里有人,就是天神下凡她都不为所动。 为了能使大家生活都恢复正轨,陆若青压下心中的委屈怨愤,老老实实跟左继坤结婚。 左继坤对陆若青也没感情,他是个孝子,同意结婚不过是图父母开心满意。 婚后两人相敬如宾,是一对标准包办式夫妻,需要一同出席的场合里他们是最亲密的爱人,回到家后是互不打扰的陌生人。 就连做嗳都只为完成任务,传宗接代。 左家家风严明,培养出的儿子品行端正,不乱搞无不良嗜好,陆若青的初恋男友毕业后回老家发展,联系切断,再爱也沦为过往。 日子这么过下去还不算难捱。 婚后半年,陆若青怀孕,几个月后左柯让在万众期待中出生,这其中当然包括陆若青和左继坤。 左柯让的出生就代表着他们任务圆满完成,再也不用日日相对,机械性重复没滋没味的夫妻生活。 左柯让被父母所期盼,却不被父母所爱。 他打小就是在老宅由爷爷奶奶带大,一周一次的家庭聚餐上才能见到于他而言陌生的父母,生疏地喊一声爸妈。 老话说隔辈亲,父母缺席他的人生,但是爷爷奶奶的付出弥补了这份空白,左柯让童年生活过得也算顺遂美好。 变故就发生在他六岁那年,陆若青有次不知道怎么,估摸是心情好,突发奇想去接在少年宫上兴趣班的他回家,半路他想吃冰激凌,陆若青停好车带他去店里买。 在那家冰激凌店里,陆若青时隔多年第一次遇见初恋男友。 分手时没有撕扯,心平气和,所以重逢后他们好像都还是彼此记忆中最美好的样子。 彼时左柯让并不知道那个男人和陆若青的关系,以为是母亲的朋友,他们坐下来叙旧,他就在旁边吃冰激凌,听着他们互相问候你过得怎么样?最近在忙些什么?听那个叔叔夸自己长得很可爱,他礼貌回以一笑。 再听见母亲顺势问他孩子多大了,然后那位叔叔说他没有结婚,之后空气像是被按下暂停键,凝滞又干涩。 左柯让在这时吃完冰激凌,被陆若青几乎是迫不及待拉走,回家路上陆若青魂不守舍,两次差点撞车,左柯让冷静阻止他妈再碰方向盘,给司机打电话来接。 每个人心中都有秘密。 左柯让想。 就像他曾经无意中撞见过左继坤喝醉酒,在老宅他的卧室里小憩,半梦半醒间喊着一个人的名字,垂在身侧的手里拿着一幅相框,照片上的女人留着利落短发,穿着警服笑颜如花。 对于陆若青来说,那个叔叔或许就是她的秘密。 久别重逢,其中一方还不曾结婚,停留在原地苦苦守候,烈火重燃是很正常的事情。 从那以后,左柯让见到陆若青的次数多起来,他每次去少年宫上兴趣班都是陆若青接送,她不再像以往那样冷漠,时常带笑,偶尔还会和其他宠爱孩子的母亲一样亲昵地揉他脑袋。 左柯让很小的时候就感觉出父母的貌合神离以及对他的疏冷,天真的问过爷爷奶奶为什么,他们面不改色地骗他说爸爸妈妈很恩爱,只是工作很忙,压力太大。 左柯让不相信,于是在连续和陆若青相处一个月后,他认为和妈妈关系拉近,再次问出这个他没有得到真正答案的问题。 陆若青直言:“因为爸爸妈妈之间没有爱情。” 爱情这个词太过抽象,七老八十活了一辈子的人都不见得能诠释清楚,更别提大字不识几个的小屁孩。 左柯让等量代换,他理解“没有”的概念,去买东西有时候店员就会给他这个答案,然后他就会空手而归。 “没有”是件很可怕的事情。 左柯让又问:“那你们为什么还会在一起?” 陆若青没有顾忌他还是个小孩子就胡诌借口欺骗他,而是明白告诉左柯让这个家庭的黑暗面。 “因为爸爸妈妈必须在一起。” 左柯让皱起眉:“我不喜欢这个必须。” 他还不懂成年人的无奈与妥协,被爷爷奶奶娇惯长大的他只懂喜欢和不喜欢,想要和不想要。 不想要的谁也别想塞给他,想要的就必须要得到。 这是他认可的“必须”。 陆若青没有再深入跟他争辩什么,只是摸摸他脸,笑得欣悦又满不在乎:“你长大就明白了。” 再弄明白这个“必须”之前,左柯让先搞懂了另外两件事,第一件事是冰激凌店的那个叔叔是陆若青的初恋男友,因为要和左继坤结婚而分手。 第二件事是左继坤醉酒时缅怀的那个女人是他的初恋女友,在一次执行任务中因公殉职。 原来他的父母都有各自真正喜欢的人。 但是都没有在一起。 好可惜。 左柯让是真的替他们惋惜。 后来随着他长大,逐渐了解这个圈子里利益至上的准则,越是了解就越不能接受这种利益捆绑,陆若青和左继坤的傀儡人生到底有什么意义是左柯让世界里的未解之谜,他每琢磨一次就坚定一份信念,自己以后绝对不要走他们这种路。 他无法想象这种无趣乏味的人生如果没有一个真心喜欢的人陪伴在身侧是什么样子。 那还不如去死。 纸总有包不住火的一天,陆若青和初恋男友一次外出,被左继坤同事撞见,晚上俩人回家就爆发一顿剧烈争吵。 原来在陆若青和初恋重逢当天,左继坤就已经得知,甚至早在陆若青跟他结婚后,她的每一次出行左继坤都了如指掌。 他不爱陆若青,并不影响他监视她。 这是出于掌控欲,左继坤需要身边人在他面前完全透明,以便将来发生意外他能快速做出反应。 如果陆若青没有被熟人发现,害他丢面子,那段地下情会持续更久一些。 争论不休,左继坤甩了陆若青一巴掌,作壁上观的左柯让这时才插进去,护着陆若青,劝左继坤有话好好说,别动手。 左继坤看向他,盎然的怒意一顿,转变至森冷。 当时情况紧急,左柯让没有多余精力去分辨左继坤眼神传达出的含义。 陆若青又一次跟初恋外出,在盘山公路不幸发生连环车祸,好几辆车都连人带车滚至崖底,当场身亡,陆若青他们就在其中。 车祸太过惨烈,登上过社会新闻,家里乱成一锅粥,左柯让在参加完陆若青葬礼后被连夜送往国外。 目的地是一座偏僻小镇,他没有护照,通讯设备全部收走,有保镖看守,一周后有个穿白大褂医生打扮的人过来,保镖公事公办说进行DNA检测需要他配合。 左柯让终于明白为什么陆若青左继坤第一次吵架那晚,左继坤会那样看他。 左继坤是在怀疑他的身份。 怀疑他是否是自己亲生。 哪怕左继坤对陆若青行踪一清二楚,哪怕左柯让同他相貌可以说是一模一样,他依旧怀疑。 左柯让小时候见到左继坤的次数也很少,每次父子相见,左继坤都会抽查他学习情况,隔差五会打电话给他,用两分钟的通话时长来关心他学习。 左柯让误认为那是左继坤表达父爱的方式,他只是不善言辞,总归还是爱他的。 抽血针刺破皮肤扎进血管的那一刻,他彻底醒悟,左继坤不是爱他,只是把他当成人生里必不可少的一件物品,一旦这件物品产生瑕疵或者被不趁他心,就能随便丢弃。 他无意间成为陆若青出轨的帮凶,从而导致左继坤人生污点的形成,所以他就势必要承受左继坤的嫌恶与厌恨。 陆若青也是一样,她突如其来的母爱只是想利用他掩人耳目,拿他作为她和初恋男友密会的挡箭牌。 他是因为要满足其他人的私欲而存在。 左柯让觉得自己像个笑话。 化验结果是什么左柯让不关心,他问保镖自己什么时候能走,保镖摇头说不知道,他几乎过着与世隔绝的日子,没想过逃跑,门口那两个人高马大的保镖他打不过,就不白费力气。 既来之则安之地过活着,很无聊,可他不敢也不想死,因为那样一对不负责任的爹妈寻死觅活太不值当。 左柯让不做赔本买卖。 很烂的一个家,很烂的一堆事,左柯让讲给邬思黎听的时候完全以旁观者角度叙述,在她涂抹药膏时喊两声疼叫邬思黎亲他,说到压抑部分他没个正形来一句我好伤心紧接着向邬思黎索吻。 气氛被他搅和得乱七八糟,根本沉重不起来。 二哈吃饱喝足,见他们两个连体婴似的,也要占据一席之地,费劲力气爬上沙发,钻进他们两个之间的空隙里。 “怎么哪都有你。”左柯让轻啧:“你属针的,见缝就插?” 左柯让习惯性揪它后脖颈想把它丢下去,遭到邬思黎遏止,她掌心压着他手背,领着他揉搓二哈,于是左柯让选择暂时容忍它。 “然后呢?”故事还差一个结局,邬思黎问他:“然后你怎么回来的?” 两人交叠在一起的手光秃秃,左柯让怎么看怎么不满意,想着买个对戒来戴戴,他京北一朋友有专业渠道,等改天研究一下。 粗略测量着她无名指尺寸:“爷爷接回来的。” 陆若青的死太突然,又是婚内出轨,正值换.届,哪哪都是一团乱麻,谁都没顾得上左柯让,一切恢复平静后,左老爷子发现不对劲,派人一旦调查,才知道自己孙子被软禁在国外,忙不迭接他回来。 左柯让外公后来也听闻这件事,勃然大怒,怎么都没想到左继坤会干出这种事,飞去京北跟左家那边谈判,要带左柯让回宁城。 左家不同意,双方都想要争夺左柯让的抚养权,左继坤还在,在法律层面左柯让理应由他抚养,争执结果是左柯让还留在左家。 左柯让十一岁那年,左继坤来老宅,父子俩爆发争吵,左继坤失手把左柯让推下楼,造成他小腿骨折,陆老爷子借此顺利带走左柯让。 他怎么小小年纪遭遇就如此坎坷,邬思黎听得郁闷,她拨弄着二哈耳朵:“然后呢?” 左柯让复制粘贴她的动作,拨弄二哈另一只耳朵:“然后我就来宁城了。” 然后我就遇到了你。 在那个窒闷燥热的午后。 不过这件事左柯让不打算告诉邬思黎,可能是暂时也可能是永远,他说不清缘由,或许是在等一个契机。 就像促使他们公开恋爱一样的契机。 虽然邬思黎小时候过得也不怎么样,父母重男轻女,还经常道德绑架她,至少他们是真心相爱,家庭关系没他家那么扭曲,她也从来没受到过身体伤害。 如果要比惨的话,左柯让好像略胜一筹? 邬思黎不喜欢左柯让过得不好,他不该是这样,环住他肩膀拍拍他背:“都过去了,会越来越好的。” “有你陪着我就会越来越好。”左柯让亲一下她耳朵,二哈空间收到挤压,它边嗷嗷叫边挣扎逃窜,左柯让顺势托着邬思黎起身,走向浴室:“我今天这么难过,你是不是得哄哄我?” “我们是不是还没试过在浴缸里?” “宝宝你在上面好不好?” ? 左柯让经常想一出,邬思黎也经常跟不上他的步调,他格外喜欢在浴室,水气蒸腾下,呼吸逼仄,稍微吻深一点就能体验到濒临窒息的感觉,他是邬思黎仅有的依靠和支撑。 左柯让还喜欢在浴室里做时放歌,邬思黎十分费解他这份仪式感。 雾气将玻璃门覆盖,热水包裹在周围,左柯让姿势半躺,邬思黎撑着他小腹,起伏间水波摇晃,蔓延出浴缸,打湿地面。 缠绵悱恻的女声在外间递进来,浴室独特的回音效果给曲调增添一丝空灵幽远—— Yu knw hw t see thrugh me, 你能够洞察我的一切, Yu''re s gd t me, yeah, yeah, 你是如此的好, When I start t lse me, 在我迷失之际, Yeah, yu knw hw t sthe me, 你懂得如何安抚我。 I knw I t n yu, 我也知道你是我一生所依。 “哗啦”一声,连续在边缘徘徊的水终于漾出,是左柯让猛一顶胯,邬思黎慢吞吞的节奏被打断,掌心一滑,整个人往前扑,左柯让适时揽个满怀。 拂开她脸颊湿黏的发丝,左柯让亲昵地贴贴:“好棒啊宝宝,但是你太慢了。” 于是收回赋予她的主动权。 他们在浴室胡闹两个多小时,左柯让先给邬思黎收拾干净,抱她到卧室,再折回浴室打扫。 邬思黎躺床上缓神,难以承受的快感冲击得她四肢软成泥,缩在被子里平复好半晌,才有了些力气。 床头柜上的电子钟现实时间十一点半,还有半个小时。 左柯让背着身在浴室里,她爬起来轻手轻脚走过,去楼下找手机,现在这个时间大多数店铺都打烊关门,可供选择不多,邬思黎在营业店铺里挑了家最高评分,下单仅剩的一个六寸蛋糕,备注加急配送。 左柯让清理完,一转身没瞅见邬思黎,一边往楼下走一边宝宝宝宝的喊,邬思黎扬声说在客厅。 投影打开,放着一部电影,左柯让看一眼片名,经典老电影《时空恋旅人》,他坐到邬思黎旁边,端起她放自己腿上:“不睡觉?” 邬思黎忍下哈欠:“不困。” “那你体力好很多了。”左柯让事后服务到位,揉着她大腿,帮她解乏,指腹严丝合缝按着其中一处红痕:“以前每次做完你沾枕头就着。” 没有营养的荤话,邬思黎懒洋洋不吱声。 二哈这条傻狗没个眼力见的又跑过来,攀上邬思黎,娴熟地在她怀里找到一个舒服位置团成团,二人一狗叠叠乐似的窝在沙发里。 电影看到二十来分钟,门铃响起,邬思黎在左柯让疑惑前解释是她点的外卖,左柯让理所当然准备去取,邬思黎压住他肩膀,二哈丢给他穿上拖鞋说她去。 左柯让没太多想,电影暂停,跟二哈大眼瞪小眼一两秒,恶语输出:“你真的很讨厌。” 尾音还没落完,明亮视野骤然一黑,左柯让下意识站起来要去找邬思黎,投影幕布在昏暗中愈发清晰的画面提醒他并不是停电。 玄关处脚步声逼近,莹莹烛火先一步闯入左柯让视线,成功令他身影一滞,邬思黎双手捧着蛋糕缓步走到他面前。 店家在她下单后抱歉表示数字蜡烛已经没有,只能赠送普通蜡烛,花样简单的蛋糕中央插着一根,火苗在他们中间跳动,映照着彼此。 七月十二是左柯让生日。 邬思黎看过他身份证,记得这个日子。 他从来不过,每年生日对他来说都与平常最普通的一天无异,邬思黎也没擅自作主给他庆祝过什么,她一向在左柯让面前把握得好分寸,左柯让可以随意插手她的任何事情,她不会。 可是在今天,听他讲完那些事情,邬思黎不想再刻意压制什么,循规蹈矩久了,越界一次是被允许的。 左柯让说不许自己嫌弃他,这简直是个多余的要求,她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在他的注视下,邬思黎涌现出紧张:“太晚了订不到更好的蛋糕,你将就一下。” “你不过生日,我能猜到一点原因,我每一年的生日你都会给我庆祝,所以我也想给你庆祝一次。” 左柯让缄默不语,出色的五官在闪烁烛火下更加深刻,眼瞳漆亮,一瞬不瞬盯着邬思黎。 “婚礼,我陪你一起去。”她嗓子些许干涩,吞咽一下润喉,又舔唇:“蛋糕如果你不喜欢的话,我下次——” “邬思黎。”他打断她发言。 左柯让很少叫她名字,宝宝乖乖老婆几种称呼轮换,每一次在他口中听到“邬思黎”个字像是一种变相承诺。 “我是不是从来没说过我喜欢你?” 邬思黎再次跟不上他话题的跳跃速度:“嗯?” “我说。”他脸有些热,大概是被蜡烛烘烤所致,徐徐展笑,语气轻缓告白:“我喜欢你。” 邬思黎懵顿不已,呆呆傻傻:“啊?” 左柯让不再重复,告白是件很珍贵的事情,他数次表达喜欢都不如这一次来的郑重,物以稀为贵,他得省着点。 食指刮起一点奶油,抹在邬思黎鼻尖:“以后每年生日都给我庆祝吗?” 他从未掩饰过对她的感情,邬思黎一直谨小慎微,将之归类为心血来潮的兴趣。 但是此刻是真是假,又有几分真心几分逗弄都不再重要,邬思黎愿意相信此刻的他是一万分诚挚,坚定不移的念头因此而产生动摇。 于是邬思黎点头说好。 于是左柯让吹灭蜡烛。 21第21章 区别 周五下午俩人就五六两节课, 去京北两天,周日回来,简单收拾了一个小行李箱, 在左柯让车里, 外语院和航空院不远不近也是有些距离, 左柯让说来接她, 俩人同一时间下课,邬思黎不懂他在折腾什么, 拒绝他有病一样的提议, 约好直接在校门口见。 邬思黎走出教学楼时,被他们班代理导员叫去帮忙, 时间还充裕, 不差这一会儿, 她发消息告知左柯让一声, 稍微等一会儿。 是整理几份资料,挺着急,导员一个人忙不完,也是正要下班结果被一个电话半途召回, 看见邬思黎就顺手逮过来。 导员比他们大个四五岁, 没啥代沟,不像老师更像他们的一个大姐姐, 跟邬思黎一人一台电脑并排坐一边敲键盘。 哒哒哒打字声带着一股掩饰不住的怒气:“下班了下班了还要弄这些破资料, 不知道年轻人要约会吗!” 导员有一个交往稳定的男朋友,前不久刚订婚, 经常在朋友圈发合照,羡煞旁人。 “你是不是也有约会?”导员蓦地想起什么,扭头看邬思黎:“太着急没想起来你有男朋友这事, 我应该找个单身狗来的。” 邬思黎笑笑,表示没事。 工作足够枯燥,导员苦中作乐,八学生妹妹的卦:“我撞见过你们两个在学校里亲热哦。” 上扬的尾音,戏谑的语气,成功令邬思黎脸颊红到耳朵。 她闷不吭声。 自打公开以来,邬思黎在学校的时间左柯让也不由分说霸占,如果不是校内不允许学生开车,航空院到外语院无论是步行做校内公交都远超十分钟,左柯让恨不得课间十分钟都要跑去骚扰一下邬思黎。 午饭要一起吃,然后随便找一个操场绕着消食,左柯让再有什么比赛活动会光明正大在观众席最好的位置占一个给邬思黎,即便她有可能没空不去。 无孔不入抓到个机会就一遍遍向所有人加深他们是男女朋友,他们在谈恋爱这码事。 现在连老师都略有耳闻。 都怪左柯让,邬思黎在心里默默记他一笔。 导员嘿嘿笑:“你跟你男朋友手牵手,趁你不休息他亲了你一下哦。” 小情侣稀松平常地在操场散步,女生正面走男生倒退着,手勾在一起,不知道在聊什么话题,说着说着男生突然俯身吻了下女生脸颊,后者惊慌失措查看四周,前者吊儿郎当欣赏小女朋友被逗害羞的模样。 添加校园滤镜的画面有种独特的魅力,导员虽然还在学校里工作,但是身份的转变带动心境,她每次看到学校里青春朝气的男男女女都会感慨。 “真好。”导员磕到满意的cp吃到甜而不腻的糖:“我上学的时候也这么美好过。” 她吁口气:“可惜了。” 邬思黎是比较规矩一人,导员再怎么调侃她,她潜意识里还是把她当作老师来看待,和老师聊感情多少有些尴尬局促,但人话题都开了,她不好不搭茬:“可惜什么?” “可惜分手了呀。” 邬思黎指尖悬在键盘其中一个键帽上:“不是现在这个吗?” “嗯?”导员反应一会儿:“当然不是。” 她好奇:“为什么会这么认为?” 老师私底下八不八卦学生暂且不知,学生们反正是会八卦老师,尤其是感情方面,导员又天天在朋友圈晒照,总会有人嘀嘀咕咕。 邬思黎不参与,不过八卦送过来她也会听一耳朵。 据赵月雯总结是,导员学生时代有个极为恩爱的男朋友,男生追她的时候声势浩大,摩天伦升至顶点放烟花秀、直升机撒玫瑰花瓣诸如此类,又土又浪漫的招数。 再加上人只有对非常喜欢的人或物才会炫耀显摆,他们便顺理成章以为出现在导员朋友圈里的男人是她那个男朋友。 “诶呀不是,你们误会了。”导员说:“那个毕业就分手了,这个是家里介绍的。” 不知道是被某个词戳中还是礼貌延续话题,邬思黎又问:“为什么分手?” “不合适,我们门不当户不对的,恋爱还行,再往下就走不下去了。”导员停下动作,视线虚无凝在前方某一点,而后又一笑:“我前段时间还听说他结婚了,也是家里介绍的。” 邬思黎嘴唇嗫喏,想不出这句话要怎么接。 导员俏皮眨眨眼:“不过没关系,有些人遇见就是用来错过的。” 旁观者清,导员没有正面对她,仅一个侧脸,邬思黎还是清晰看见她短暂流露出的怀念。 她或许释怀,或许没有。 那又能怎么样。 他们都已经开启了新的生活。 所有资料半小时搞定,邬思黎和导员道别。 办公室在一楼,不值得等电梯,邬思黎边回复左柯让等无聊时轰炸她的消息边下楼,拐角没注意,不小心撞到一个人。 “不好意思。”她先道歉,再抬头,一愣。 是任卓元。 论坛帖子那件事过后,邬思黎再没见到过任卓元,学校这么大,同一个专业的碰上都难,更别提他们跨学院。 左柯让当初找到钱姨辞退任卓元这件事,邬思黎对他是有内疚的,毕竟她是原因。他造谣自己那事邬思黎没生气,只是想两人扯平了,后来左柯让叫他给自己公开道歉,邬思黎又觉得好像亏欠他点什么。 左柯让没做错,他护着女朋友无可指摘。 是她性格使然。 但是好像也没什么好说的,邬思黎略一颔首,右移一步要离开,擦肩而过时,她听见任卓元说: “你们不会有结果的。” 不用他告诉,邬思黎自己心里有数,她不喜欢跟别人讨论感情,更何况是任卓元这个身份敏感的普通同学,邬思黎脚步不停,继续下楼。 没有得到意料当中的反馈,任卓元不甘心握住她手腕,一个用力拽回她:“你以为他是真心喜欢你吗?他们那种人无非就是找个消遣,身边女人一堆,腻了随时都能一脚踹开,你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跟我我们才是一类。” 他越说越激动,口不择言:“他家里也不会同意他跟你这个没爸没妈,只有一个拖油瓶弟弟的人在一起!” 他自以为是的教育和对邬思铭的轻贱终于引起邬思黎的反感,她脸色渐冷:“我跟左柯让不是一类,跟你更不是。” 任卓元的话里可有太多槽点,明里贬低她暗里讽刺左柯让,但邬思黎无意与他纠缠,恰好楼上有脚步声响起,顺利挣脱他的桎梏。 还是要纠正些什么,邬思黎漠然看向他,带点锋芒。 “你知道你和他的区别在哪吗?”她提问,却不需要任卓元回答:“左柯让从来不会觉得我不配,更不会觉得我弟弟是拖油瓶。” * 校内公交的起始站在正门口东侧五十米,邬思黎下车,一眼就看见等在阴凉处的左柯让。 白T黑裤,姿势松垮地站着,一边肩膀压低,低颈刷着手机,另只手闲闲搭着旁边行李箱拉杆。 邬思黎立在原地,多少还是受到影响,导员和任卓元的话来回在脑海中冲撞,她踌躇不前。 左柯让似有所感一样望过来,见到她歪头挑眉,不解她在发什么呆。 邬思黎收敛起杂乱纷扰的情绪,迎着左柯让目光一步步朝他走,刚到跟前就被人捏住脸。 左柯让一针见血:“谁惹你不高兴了?” “没有。” “没有你绷着嘴,我每次一惹你你就这样。”说着,左柯让还生动形象地模仿一遍。 邬思黎一顿,她还以为自己掩饰的足够好,到左柯让眼里全都是破绽。 不想再惹是生非,她驴唇不对马嘴地问他:“婚礼,是不是会见到你爷爷奶奶?” “是啊。”左柯让多机灵一人,立刻就品出她的言外之意:“紧张啊?” 邬思黎垂下眼,睫毛扑闪:“有点吧。” 她清楚自己给出什么样的理由能够打消左柯让的疑心,所以牵扯出这个话题,是为隐瞒和任卓元对峙的真相,但她也是真的有些紧张。 原本没考虑那么多,是邹念桐她们听说她要去京北陪左柯让回家办事情,一个个吱哇乱叫,眼睛里冒粉红泡泡。 邬思黎某些方面着实迟钝,当初头脑一热见不得左柯让孤军奋战,提出和他并肩战斗,愣是没顾及到其他。 在邹念桐兴奋问出“你们是要见家长了吗”的问题后,她才反应过来。 左继坤的婚礼,左柯让的亲人当然都会出席。 她陪他一起,可不就意味着要见家长。 邬思黎丝毫没有这方面的经验,邹念桐她们课也不听了,埋头在网上查女方第一次见家长要做什么准备,再一条条总结好灌输进她脑子里,当年备战高考估计都没有这么认真过,邹念桐甚至还要给她妈发消息询问,邬思黎眼疾手快拦下。 就吵吵得她不由自主忐忑起来。 “因为这个啊?”左柯让果然没有怀疑,反而还挺嗨,他凑近亲一下邬思黎唇角,分开不到半寸又亲第一下:“这么在乎我呢?” 邬思黎跟左柯让久了,脸皮多少变厚点,不过仅限在家里只有他们两个的时候,在外她还是不习惯和左柯让太亲密。 捂住他嘴挡下他第次亲吻:“你先别亲。” 左柯让听话地站直站好,拉着邬思黎手:“没什么可紧张的,我爸你甭管,其他人也甭管,我就跟爷爷奶奶最好,我喜欢的他们都喜欢。” 他捏她掌心:“一切有我,你就当是过去玩一圈。” 这两年的相处,邬思黎已经在潜移默化中对左柯让产生依赖,他说一切有他,她就能奇迹般踏实下来。 “现在去买礼物还来得及吗?”邬思黎颇为懊恼,连这个基本礼貌竟然到现在才想起:“航班改晚点呢?” “我都准备好了。”左柯让拍拍行李箱拉杆:“到时候你送出去就成。” 行李都是左柯让收拾的,今早拎出来邬思黎还纳闷他们只是去两天为什么还要带这么大个箱子。 “那我们要跟爷爷奶奶住吗?” 手机震动两下,左柯让解锁,软件界面显示网约车即将抵达约定地点,左柯让先牵着邬思黎过去:“住我外面的公寓,老宅不方便。” “怎么不方便?” 市中心都是繁华商业街,老人家应该都喜欢清静,邬思黎琢磨着可能是老宅地理位置比较偏僻?出行比较耗时间? “不是。”左柯让打开后排车门,回身看她,正直又坦荡:“做事不方便。” 22第22章 他应该很喜欢你 先去医院看了下邬思铭, 再去机场,两个小时的航程,晚上九点钟落地京北。 一下飞机左柯让就接到电话, 对方告诉他已经等在出口, 坐上摆渡车到机场大厅拿行李。 邬思黎在飞机上睡了一觉, 人还有点懒, 乖乖跟在左柯让旁边走,懵懵懂懂的模样简直不要太可爱, 左柯让轻易被俘获, 他圈着邬思黎肩膀,把人带怀里, 屈指爱不释手地蹭着她脸颊。 过会儿, 邬思黎扒拉开他手:“热。” 听出她的嫌弃, 左柯让不爽控诉:“飞机上你靠我睡了一路怎么不说热。” 邬思黎没说话, 捂着嘴打个哈欠,同时主动牵住左柯让的手插进他指缝,在他手背刮蹭两下,从善如流安抚着炸毛的少爷。 然后左柯让就被哄好了。 正往前走着, 一男人突然出现拦在邬思黎面前, 大晚上还画蛇添足地戴着副墨镜,个子挺高衣品挺好, 他把手机递向邬思黎, 屏幕显示着一维码。 “美女,加个微信呗?” 邬思黎本就没彻底清醒, 现在更是一脸呆滞,左柯让就在身边,他俩还保持着十指紧扣, 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出他们是情侣,怎么都不会不识趣地当着正主面要伴侣联系方式。 她第一反应是去看左柯让,后者啧一声,行李箱脱手推过去。 左柯让下巴微抬:“杜思勉你有病就去治,别跑出来到处骚扰人。” 被点名的男人唰一下摘掉墨镜:“怎么跟哥哥说话的呢,有没有点礼貌啊还。” 左柯让嘴巴挺毒,怼起人来一绝:“礼貌这高贵东西给你们多余。” 原来是认识的人,交流时口吻还很熟稔。 邬思黎松口气。 明明小时候长得挺可爱,粉雕玉琢一团子,怎么长大后是这个逼样?杜思勉翻个白眼放弃跟他交流,转攻邬思黎:“妹妹,这人脾气这么烂怎么追到你的?” 杜思勉树立起伸张正义的好标签,一副“你尽管说我替你撑腰”的态度:“是不是胁迫你了?” 左柯让无几把语,拽着邬思黎后退半步划清界限:“他脑子不好,离他远点。” “左柯让。”杜思勉表情一变,一板一眼:“你真的很没有礼貌。” 左柯让闲散睨他:“所以呢。” 杜思勉一次翻白眼,伸出手正正经经跟邬思黎打招呼:“妹妹你好,我是杜思勉。” 他补充身份:“左柯让他哥,你叫我思勉哥哥就行。” 左柯让在京北这帮朋友圈子里,他岁数最小,和其他人差个一两岁,年龄压制着,一群人成天弟弟弟弟的喊他,自诩为哥哥,结果半点哥哥样子都没有。 “哥屁。”左柯让甩一巴掌在他手背:“你要不要脸?” 他都只能再某些特定时刻听邬思黎喊哥哥,杜思勉这傻逼怎么敢提这种要求的? 杜思勉平静摇头:“脸是啥东西,不了解。” 左柯让的朋友们都挺活宝,邬思黎忍俊不禁,同他虚握一下:“你好,邬思黎。” “知道。”杜思勉恢复笑嘻嘻:“左柯让早就跟我们说过了。” 铃声响起,杜思勉看一眼来电显示,挂断没接,自动拎过他们的行李箱,带他们去停车场:“走吧,再磨蹭他们该等着急了。” 家世背景决定朋友圈层,左柯让的朋友家里或多或少都跟他家沾点关系,左继坤再婚他们肯定在邀请之列,前好几天就在群里艾特左柯让问他什么时候回京北。 左继坤这人根本不值得左柯让特意请假,就订周五晚上的航班,正巧赶上其中一朋友庆祝生日,顺便给他接风洗尘。 都是一群夜猫子,邬思黎平时在家睡觉也不算早,左柯让就想着带人认识认识他这边的朋友,但邬思黎这一路都在睡,怕她还困,征求她意见:“回家睡觉还是过去玩玩?” 人家过生日他们扫兴不去不好,邬思黎做出选择:“去玩吧。” 左柯让点头说行:“无聊了我们就走。” 杜思勉忘记把车停在了哪里,领着他们七拐八绕兜半天圈子,在左柯让不耐烦地催促下,拨出去个电话,叫对方开启位置共享,沿着地图找过去。 左柯让不留情面地吐槽:“你这脑子趁早干预吧,别老年痴呆了。” “左柯让我是看妹妹在给你留面子。”杜思勉边根据地图角标的移动辨认路线边回击:“你别逼我把你幼儿园大班了还尿裤子的事儿抖擞出来。” “……” 邬思黎溢出短促的一声笑,紧接着掌心最柔软的部分被重重一捏。 左柯让面无表情觑她一眼,又拧眉盯向杜思勉:“你他妈语言系统紊乱了?” “哦不好意思,不是故意的。”杜思勉意识到自己一不小心嘴快吐露出心声,故作惊恐地扭头:“你不会要杀人灭口吧?不会吧不会吧?” “……” 有病。 左柯让低声跟邬思黎解释:“他胡编乱造的你别信。” 这下发出笑声的人换成杜思勉。 一个字没说,又好像什么都传递出来了。 左柯让照着杜思勉后肩幼稚地捶一拳头:“你是不是想打架?” 杜思勉搬出免死金牌:“你再打我我还讲你黑历史。” 左柯让吃瘪,一侧脸见他姑娘闷头在笑,更为郁闷地深呼一口气。 就不该同意杜思勉这个不靠谱的逼来接机。 终于找到停车位,一辆黑色GTR端端正正停在车位最中央,一个子高挑的女生倚靠在副驾驶门车门上,双腿交叠,指尖夹着一支烟在抽。 见人走近,烟掐灭,一顿奚落:“自己停的车都不记得位置,你说你蠢不蠢?” 杜思勉任劳任怨跑着腿还挨着骂,委屈到想哭:“你们一个两个就仗着我脾气好随便欺负我!” 居可琳习以为常杜思勉的表演,拨开他赶他去一边哭,挡在他身后的邬思黎暴露在眼前,居可琳吹声口哨,冲她摆摆手:“嗨,乖宝宝。” 这腻歪的称呼喊得左柯让眉心一跳:“你别这么恶心。” 居可琳莫名其妙:“不是你叫宝宝的时候了?” 左柯让脸不红心不跳:“我叫的不恶心。” 居可琳一噎,梗半晌才给出评价:“但你人挺恶心。” 和杜思勉一样,居可琳先嬉皮笑脸再对邬思黎正式进行自我介绍,完事四人上车前往酒吧。 机场到市中心将近一个半小时车程,全程开下来挺累,来机场是杜思勉开车,回去居可琳替他,车速快且稳,邬思黎坐在后排观赏着她换挡打方向盘,利落又漂亮。 左柯让察觉到,掰着她的脸面向自己:“别看她,她没我好看,看我。” 前面两个恶心到失语,邬思黎直接不想理人。 到酒吧是十一点钟,场子早就热起来,酒都喝完一轮,生日寿星醉成一滩烂泥躺在沙发上,左柯让邬思黎身为这场局的另一拨主角当然逃不开被灌酒。 小情侣一经亮相就吸引所有人注目,虽然早在左柯让朋友圈看到过邬思黎照片,但是亲眼所见又是另一种感受。 没想到左柯让那么一放浪不羁的逆子居然是喜欢乖乖女这种调调。 象征性给邬思黎倒一杯度数最低的鸡尾酒,等她喝完就集中火力对付左柯让。 在场还有几个女生,是其他人女朋友或者带来拓展人脉的女伴,她们很有眼色地拉着邬思黎玩游戏。 夜场酒吧邬思黎是第一次来,游戏方面纯纯一菜鸟,结连输了好几把,喝了几杯鸡尾酒,在上头之前及时刹车,退出游戏。 也不知道一哈在家里怎么样了。 自从左柯让把一哈带回家,邬思黎就有了第三份惦念,摸出手机点开监控软件,观察起一哈的行踪。 左柯让在和杜思勉他们玩闹也没有降低对邬思黎的关注,她一后靠到沙发上他就凑过来。 手背蹭她脸:“喝多了?” “没有。”她脸颊有些烫,他手凉,贴起来很是舒服,转过脑袋,换一边降温。 她好像一只黏人的小猫,左柯让笑着戳她脸:“回家?” 杜思勉招呼左柯让的大嗓门隐约传进耳朵,邬思黎松开左柯让的手,推他:“你去玩你的吧,不要老是看着我。” “不要。”左柯让把她碎发别在耳后:“我喜欢看着你。” 邬思黎鼓鼓腮:“我不喜欢。” 其实是有些朦胧醉意,不然邬思黎不会讲出这种类似泄露她抑制在心底的怨愤的言语。 一杯酸奶不期然贴到邬思黎另半边脸颊,居可琳神出鬼没闪现,她站在邬思黎身后,睇向左柯让:“你把人当贼看呢,都是熟人又丢不了。” 有更加冰凉的降温利器,邬思黎果断抛弃左柯让,杜思勉齐靖帆他们已经过来抓人,揪着左柯让防止他逃酒,左柯让只好拜托居可琳照顾邬思黎。 居可琳比了个“OK”的手势,从沙发后面绕到前方,在邬思黎旁边坐下,不经意扫到她手机屏幕,诧异咦声:“这是你跟左柯让养的狗吗?” 邬思黎点头:“一只萨摩耶,叫一哈。” “好名字。”居可琳挑眉笑,话锋一转:“难以置信左柯让还会再养狗。” 邬思黎被吊起好奇心:“嗯?” “你不知道吗?” “知道什么?” 居可琳诉说着一件往事:“左柯让小时候养过一条流浪狗,后来被他爸当他面在一楼丢下去摔死了,他留了阴影,很长一段时间门见到狗都会有应激反应。” 就像偶像剧中,男女主之间门总会对对方有所隐瞒,而他们的朋友会在特定时候化身为助攻,或无意或有心透露出男女主埋藏在心底的秘密。 而现在,居可琳就是领到助攻身份卡牌的那一位NPC。 她做出陈旧总结:“因为你能再次接受,他应该很喜欢你。” 23第23章 结婚对象 凌晨两点局散。 邬思黎是第一次喝酒, 在此之前她并不知道自己酒量深浅,也不知道自己喝醉酒之后是什么样子。 左柯让同样,他没有灌自己女朋友酒的变态癖好, 所以当邬思黎第三次反应慢吞吞的时候, 他终于确定他姑娘喝醉酒这件事。 稍微回忆一下, 邬思黎一共喝过三杯sht杯装的低度数鸡尾酒。 就醉了。 大家都喝了酒,要么打车要么叫代驾,时间又晚, 左柯让残存的那点兄弟情以及良心使得他没要求杜思勉送, 打了辆车带邬思黎回公寓。 都坐在后排, 邬思黎靠在左柯让肩膀, 左柯让一手摸着她脸,另一只手里握着一听在便利店随手买的冰可乐, 没喝, 就包裹着易拉罐,等皮肤温度凉下来,擦干水珠, 跟邬思黎脸上的那只手进行替换。 把可乐直接贴在她脸上才是最高效的方式, 但左柯让不,自己的女朋友就要自己亲自伺候。 可乐也就是放在冷饮柜里, 不是全冻成冰,很快就趋近于常温状态, 邬思黎脸还是很烫, 敏锐感受到左柯让掌心温度变高就不满意甩开。 等个两秒钟, 他没再覆过来,疑惑抬头。 她没化妆,平时也不怎么化, 此刻脸颊坨红,狐狸眼雾意朦胧,嘴唇水润。 “嗯?” 一个字的反问像把钩子似的把左柯让钓死死的。 左柯让从未见过喝醉酒的邬思黎,新奇又无措,但不妨碍他为自己争取利益,可乐藏起来,两只手交握,垂眸看邬思黎:“我给你降半天温了,好累。” 邬思黎现在大脑一片浆糊,转动起来有些费劲,还是:“嗯?” “你是不是得给我点报酬?” 左柯让循循善诱,怕她不懂,压低脖颈,在她唇上印一下做示范。 巧的是,左柯让唇也凉,邬思黎找到另一个能令她舒服的东西,都不用再分辨左柯让说什么,自动扬起头追随过去。 伸出舌尖,试探地碰一下左柯让唇瓣,他没拒绝,便开始一点点舔.舐。 左柯让先上的车,邬思黎另一边是车门,吻越来越深,她也越来越向角落里扎,她在后视镜里本来就是死角,左柯让还是抬手捂住邬思黎暴露在外的那边脸。 喉结滚动速度加快,凌晨街道寂静宁谧,所以左柯让胸腔里心脏跳动的声音格外明显。 再拼亲下去指定得出事,左柯让强行扯回理智,在邬思黎口腔里退出来,手掌盖在她后脑按向怀里。 五分钟后出租车到达公寓小区,这么一会儿的功夫,邬思黎就睡着了。 外来车辆不允许入内,只好停在门口,左柯让先下车,在车后备箱拿下行李箱,背着邬思黎朝最里面那栋楼走去。 上次回京北住的老宅陪奶奶,公寓很长一段时间没来过,物业管家提前今天上午安排的保洁打扫,喷了香氛驱散一下尘土味道,开门进屋,空气里是清淡的花香。 左柯让换了拖鞋,行李箱随意扔在墙角,径直带邬思黎去主卧,把邬思黎放在床上,脱掉她鞋,去浴室洗干净手,要给她换睡衣时想起衣服都在行李箱里,又去玄关取。 再返回主卧,走前在床上好好躺着睡觉的人此刻木呆呆地坐在床边,听见脚步声,遵声望去,跟左柯让对视两秒钟,张开手臂:“要抱。” 吐字清晰,尾音绵长。 像在撒娇。 左柯让耳朵一热,他都有点怀疑邬思黎到底喝的是酒还是什么药,真太会拿捏他。 走过去还未来得及弯腰,她两条胳膊就缠上他腰,侧脸贴在他小腹。 这位置多少就有点危险了。 左柯让拽开邬思黎,在她面前蹲下去,将她手臂搭在自己肩膀,仰视着她,卧室里没开灯,走廊里灯光照进来,左柯让笑得有些温柔:“怎么回事啊,喝个酒就给我换了个女朋友?” 话说得吊儿郎当。 邬思黎往前趴,靠近他,嘴唇正对他眉心,于是就在那儿落吻,向右偏移,埋进他肩窝,收紧手臂圈住他。 “左柯让。”她说:“我抱抱你,你别难过了好不好?” * 左继坤婚宴在晚上,没人定闹钟,邬思黎一觉睡到下午两点多,手机放在枕边,按亮屏幕看到点钟后,她以为是自己眼花。 昨天在酒吧是玩到挺晚,但她不贪觉,印象里睡到下午才醒还是第一次。 卧室里就她自己,卷着被子坐起来,腿.心干爽,但是两条腿迟钝涌上酸痛。 她不要太熟悉这个感觉。 可她脑子里没有任何关于和左柯让胡闹的记忆,就连昨晚在酒吧的画面都是零星几个碎片,头有点昏沉,判断自己应该是喝多断片了。 想不起来就不想,她也不担心什么,反正有左柯让在身边。 下床去洗漱,掀开被子低头要在床边找拖鞋时,一顿,自己腿.间遍布着一大片牙印和充血的吻.痕,几乎快要蔓延到膝盖。 密集程度触目惊心。 人还没在冲击中回过神来,一记轻佻的流氓哨响起,左柯让出现在卧室门口:“醒了?” 陈述性的问句,就是随便捡个开场白。 走到床边,像凌晨那样蹲下去,她睡裙沾上水渍不能再穿,洗完澡左柯让就给她穿的他的纯棉T恤。 两指拨开衣摆,检查一下他留下的标记,侧额在她膝盖一亲,抬头:“饿不饿?” 他指腹在腿内侧摩挲,邬思黎很痒,神经抽动一下,脚尖踢到他腰胯。 明知是自己引逗,左柯让还是故意曲解邬思黎的行为,慎重摇头:“不行的宝宝,太多次了你需要休息。” 他一脸道貌岸然:“你得节制点儿。” 天降黑锅,邬思黎抿唇:“我没有。” 她是需要休息没错,但到底是谁需要节制彼此都有数。 “好的宝宝,你说没有就没有。” 左柯让打横抄起邬思黎去浴室,给她挤牙膏接漱口水递洗脸巾,一套服务流程要多贴心就有多到位。 洗漱完又带她去餐厅吃饭,邬思黎坐下后,他倒杯水给她:“先补点水。” 他特荡漾地笑一下:“毕竟你喂我喝了很多,别脱水了。” …… 因为左柯让骚的那一下,邬思黎整个下午没搭理他,脸上的热度也持续很久,直到要去酒店参加婚宴,这场单方面冷战才破冰。 去酒店前,左柯让开车带邬思黎去了一家化妆室做造型,他给邬思黎挑了件衬她气质的人鱼姬金粉色礼服,长发半扎,搭配发饰,真就像一只漂亮小人鱼。 邬思黎第一次打扮成这样,觉得太过隆重,她又不是主角,怕抢风头,左柯让不在乎别人,他只考虑邬思黎。 “我女朋友这么好看,就是要他们羡慕。” 别人羡慕不羡慕暂且不知,去酒店的路上左柯让倒是隔几秒钟就瞥一下邬思黎,有点挪不开眼。 在心里偷摸着琢磨等下婚宴结束回家,一定要邬思黎穿着这件礼服做一次,他亲她的时候她一定要踩着他。 脑子里构想着些限制级画面,就这么心猿意马开到酒店,有专门负责泊车的小哥,车子在酒店楼外停下不用再管,邬思黎挽着左柯让臂弯进场。 左柯让身为亲儿子来参加亲爹婚宴跟普通宾客没啥两样,递请柬登记签名然后在西装内衬口袋里掏出一个红包丢桌上。 邬思黎没想到他还准备了份子钱,颇为惊奇,捏捏他手臂内侧,悄声问:“里面是多少?” 左柯让懒懒比划一个“五”。 五万看厚度不符合,邬思黎猜测:“五千?” 好像也有点薄。 “干什么呢给他那么多,钱又不是大风刮来的。”少爷这时候又节俭起来,丝毫不顾及周围还有其他人在,落落大方地报数:“塞了五块。” 邬思黎轻眨眼,而后一笑。 因为是二婚,婚礼规模不算大,但是该邀请的人一个不差,邬思黎和左柯让来得有些晚,大部分人基本都到齐,与其他桌的人满为患相比,前排最中央那张圆桌只坐着两个人,很是格格不入。 仪式举行进入最后倒计时,宴会厅里灯光暗下去,只留舞台上一束,左柯让全场打量一圈,牵着邬思黎直奔那儿去,还有两三步远时,邬思黎看清两位老人银灰色花白的头发,意识到他们的身份,指甲不自觉一抠,在左柯让手背上抓出两颗月牙。 不允许她逃跑退缩,其中一位已经发现他们,估计是想在入口处找人,不成想一转身就看到他们,一愣后忙朝他们招手。 左柯让拉开老太太边上的椅子,示意邬思黎坐下,站邬思黎身后对老太太介绍:“我女朋友邬思黎,您见过的。” ? 什么时候见过? 怎么就见过的? 一个接一个问号冒出,疑惑才升起,手一暖,是老太太握住她,留下岁月痕迹的容貌慈爱亲切,细细瞧着邬思黎,夸赞:“长得真漂亮,比照片好看。” 是了。 左柯让在朋友圈发过他们合照,现在他们各自的圈子里不会还有人不晓得他们在谈恋爱。 邬思黎礼貌微笑:“奶奶好。” 另一道目光投过来,不用左柯让再引荐,邬思黎有身为小辈的自觉:“爷爷。” 奶奶笑眯眯,爷爷不苟言笑,不过在邬思黎打完招呼后,从口袋里拿出一个扁盒送给邬思黎。 是见面礼。 邬思黎肯定会推拒,左柯让直接替她接过来。 司仪上台,宣布仪式即将开始,闲聊中止,偌大的宴会厅里安静下来。 左柯让坐到邬思黎另一边,是全场离舞台最近的地方,左继坤和新娘依照司仪cue的流程挨个上台,宣誓、交换戒指、喝交杯酒,和所有婚礼一样的项目。 左柯让坐台下看着,有光束扫过,他神情显得晦暗不明,邬思黎在他掌心轻挠,下一秒就被攥紧,左柯让倾身覆到她耳边:“这婚礼办得太土了,也不知道是哪家婚庆公司,以后我们结婚绝对避雷。” 他的畅想很是遥远,邬思黎没接话,爷爷奶奶还在,她推开他过于靠近的脸。 左继坤的威胁历历在耳,虽然今天是他婚礼,他那么好面子一人不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自己也如实赴约,他也目的达成。但左柯让还是寸步不离守着邬思黎。 爷爷奶奶年纪大,受不了吵闹,仪式礼成吃完饭就先行离开,左柯让难得回京北,这次又有邬思黎,杜思勉他们就操持着再组个局玩一玩,有些人还被父母押着社交没能脱身,已经获得自由的几人在宴会厅门口的一张桌子边坐下等着。 左柯让下楼去送爷爷奶奶,邬思黎有居可琳他们陪着,居可琳今晚心情不太好,眉宇间团聚着一股郁气,手机进来两个电话她都没接,五分钟后跟邬思黎交代一声马上回来,就提着裙摆出去。 杜思勉在几步外面对着墙壁在打电话,电话那头是谁不知,打得他挺暴躁,踢墙来泄愤。 邬思黎暂时变成一个人,她没背包,手机左柯让装着,没得玩,拿起桌上一根筷子蘸点饮料在空盘子里乱画,托着腮默默观察着这个属于左柯让的世界。 衣香鬓影,觥筹交错。 而她是误入的外来户。 直到一道磁性男声突兀落下:“左柯让不在?” 邬思黎一怔。 左继坤携新娘站在她后方,据说新娘也是和左家门当户对的家世,不知道是不是左继坤所爱,但是这次没有人再逼迫他。 那场以陆若青死亡作为终结的失败婚姻就像是一座长鸣警钟,敲在所有人心里。 邬思黎起身,犹豫两秒,没开口叫人。 对左柯让不好的人,她都不待见。 “别紧张。”左继坤连着喝不少酒,酒精作用下他姿态放松,领带都不如在台上时紧绷:“我不会为难一个小姑娘。” “只是想来告诉你一件事情。”左继坤手指向斜对面一角:“那个穿红色裙子的女生。” 邬思黎看过去。 “是我给左柯让挑选的结婚对象。” 24第24章 选择(新增一千字) 女生一袭红色晚礼服, 挽着身边长辈的胳膊,端着酒杯,举止得体大气。 瞧见他们这边, 隔空遥遥对左继坤稍举酒杯示意, 待视线扫过邬思黎,从容一笑。 她在这种场合里游刃有余。 而邬思黎天生就在圈子以外, 她要融入首先要被圈子以内的人接纳。 左继坤不用多言一句, 只是将参照物指给她看,足以胜过千言万语。 “你们终有一天会分手。”这是必然结局,所以左继坤才没有出手干涉:“如果可以, 我希望到那天是由你来提出分手。” 邬思黎不懂。 且不说她还是个未出社会哪哪都稚嫩的大学生, 比不得左继坤一半城府,单论他这个要求就令人费解。 她问为什么。 左继坤无所谓在邬思黎及新婚妻子面前袒露阴翳心声, 这点左柯让随他, 父子俩都敢于直白表达。 “左柯让很在乎你,如果你提分手, 他应该会痛苦。” 左柯让自我定位没有错,于左继坤而言, 他不是儿子是物品,是属于左继坤的物品, 他的掌控欲不允许这个“物品”背叛他。 包括陆若青也是。 陆若青同初恋旧情复燃出轨,已经车祸去世, 左继坤总不能去找一个死人算账,一并转移到左柯让身上, 哪怕他是被陆若青隐瞒利用,但是左继坤不会在乎过程,他只看结果。 左柯让无心帮助陆若青也是帮助, 那就是触犯到左继坤底线,就要接受惩罚。 分析完左继坤的心理,邬思黎按着餐桌的手指用力到泛白,叛逆心在瞬间门被激发,尽管她清楚是以卵击石:“如果你判断失误呢?” 如果我们不会分手呢? “天真是种很好的品质。”左继坤目光淡薄,是上位者的睥睨审视,邬思黎的故作镇定他一览无余,轻笑:“有些话对你一个小姑娘来说可能太残忍。” 他似是不忍,又毫不犹豫如实挑明:“你以为左柯让为什么能拿出大笔钱找资源找人脉给你弟弟治病,他靠的是他自己吗?” 不是。 如果他也像邬思黎一样是个普通人,每天为柴米油盐发愁,他们这段恋爱都不会有开始,更别提结果。 “他拥有的一切都是基于两家给他的,就该担起责任。”左继坤举例子:“就像你必须照顾你弟弟一样。” 小姑娘好像还不太清醒,左继坤有必要给她敲一记警钟,丑话说在前面能免去很多麻烦:“如果你们执意要在一起,他会一无所有,你弟弟的病也就没得治了。” 那边面对墙角打电话的杜思勉被气的一个激愤扭头看见他兄弟的爹在跟他兄弟的女朋友说话,一个我操出声,听筒另一端女生一愣,转而是更为蛮横的控诉,杜思勉没功夫再陪她调情,匆匆撂话:“晚点儿给你打。” 挂断,大步迈向邬思黎旁边,双手乖巧交叠在身前:“左伯伯,阿姨。” 左继坤哪能看不出杜思勉的动机,他心里好笑,面上不动声色:“思勉。” 提醒到这里,左继坤觉得自己足够仁至义尽,拿出东道主姿态:“你们年轻人好好玩,我们就不打扰了。” 全程沉默的新娘这时夸许邬思黎:“小姑娘今天打扮的很漂亮。” 他们若无其事地相携走远去别处继续同宾客应酬,仿佛在邬思黎这处的停留只是她的一场错觉。 杜思勉关切问:“没事吧?” 他们这帮人都清楚左柯让父子俩不睦,用脚丫子都能想到左继坤不会跟邬思黎说什么好话,杜思勉宽慰她:“不用往心里去,左柯让不会听他爸的,别受影响。” 邬思黎牵牵嘴角:“我没事。” 长时间门施加压力的手麻木失去知觉,指缝边缘有血丝渗出,她卸了力道,搓捻着指腹缓解。 他们不愧是父子。 威胁人的招数都如出一辙。 只不过比较起来,左柯让总是嘴上说说,左继坤是真的会付诸行动。 归根结底还是她自己太过软弱无能,才总是受制于人,她可以慢慢成长,再慢慢挣脱禁锢。 日子总会越过越好,明天总不会比今天更差。 前提是,邬思铭的病会给她时间门。 答案显而易见。 抑或是,她放弃邬思铭,不再背负他的命运,她可能会轻松很多。 但是左继坤说得对,邬思铭是她的责任,也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她理应承担,也无法坐视不理。 邬思黎垂着眼出神,杜思勉才认识她一天,还没熟悉,拿捏不好分寸就没再多嘴,站边上陪她,眺着电梯方向等左柯让回来。 过会儿,邬思黎开口请求:“别告诉左柯让。” 杜思勉看她,片刻后:“好。” 答应完在心里默默跟邬思黎道个歉,他恐怕要阳奉阴违,这件事左柯让必须得知情,他爸为难他女朋友,他要被蒙在鼓里留他女朋友一人承担,那不地道。 要说,但不能是现在人多嘴杂的时候,左柯让那个劲上来一准掀桌,在场宾客都能有一出大戏观赏。 等到酒吧,杜思勉找个买烟的借口不着痕迹拐走左柯让,去便利店要了一包烟,出门口杜思勉给左柯让一根,自己也点一根。 打火机递到左柯让嘴边,见他只是夹着烟把玩:“不抽?” 左柯让摇头:“邬思黎不喜欢烟味。” 杜思勉感慨:“那你很喜欢她。” 左柯让挑眉:“为什么要复述一遍事实?” “闲的。”杜思勉贫一句嘴,抖抖烟灰,扯到正题上:“你送爷爷奶奶下楼的时候,你爸找邬思黎了。” 左柯让散漫态度瞬敛:“干什么了?” “就说话,说什么不知道,当时我在打电话。”杜思勉防止他一个上头就直接杀过去,先拉着他胳膊:“邬思黎叫我别告诉你,估计是不想你担心,但我觉得你有知情权。” “你别问邬思黎,她肯定不说,也别一个着急去找你爸对峙,惹怒你爸都没好果子吃。”杜思勉推断着:“婚宴上那穿红裙的女人你看到没?” “没。” 他眼里只有他姑娘,其他异性跟萝卜白菜没任何差别。 “孙家小女儿,他爸跟你爸同级。”杜思勉一直在京北,左柯让在宁城,有些消息可能不及时,他得帮忙操这份心:“这些路数你清楚。” 左柯让脸色沉郁,眉眼下压,烟咬进齿间门,扑簌一声,火光窜起,明灭闪烁。 杜思勉再次强调:“反正你别冲动,别乱,先稳住邬思黎,其他一切都好说。” 抽两口又熄灭,左柯让转身去便利店。 杜思勉好奇:“干嘛去?” “买口香糖。” * 婚宴上嘈嘈杂杂,是结交拓展人脉的场合,不适合话家常,爷爷奶奶临走时叫他们第二天中午回老宅吃饭,两人早早就起床,去老宅陪老人家。 大概是左柯让事先叮嘱交代过,爷爷奶奶都没有问邬思黎关于家里的情况,左柯让马上大四,爷爷跟他聊毕业后的打算。 小时候陆若青左继坤就争抢过左柯让的人生规划,前者想他学商进公司,后者想他读警校,左柯让哪个都没选,辟出第三条路,报的航空航天工程专业。 左柯让说大概率会进研究所。 爷爷没什么意见,孙子有计划就行。 奶奶则是跟邬思黎聊各种明星八卦,所知比邬思黎这个年轻人还要全面,她没吃到的瓜奶奶从头到尾捋给她,邬思黎想要是赵月雯在,她们一定能成为忘年交。 吃完午饭,爷爷安排司机送他们去机场,下午四点回宁城的航班。 也就离开两天,再次回到熟悉的地方,邬思黎竟然生出一种久违的恍惚感觉。 一开门,一道白色影子飞驰而来,邬思黎被撞的后退,左柯让在后面揽着她腰稳住她,抬腿隔开二哈。 他骂:“傻狗。” 二哈亢奋一汪。 “傻狗。” “汪!” “傻狗。” “汪!” “……” 一人一狗幼稚地进行着跨物种交流,从玄关持续到客厅。这两天都是家政阿姨来定时喂狗,上飞机前邬思黎给阿姨发消息说今晚不用再过去,他们已经回程,现在正好到二哈饭点,邬思黎去厨房给它煮饭吃。 二哈甩着尾巴黏在邬思黎脚边。 左柯让拎着行李箱去楼上卧室收纳归置,两分钟后下来,气势汹汹杀到厨房,二哈像是预判到他是来抓自己,忙不迭拱进邬思黎双腿和橱柜之间门的空隙里。 邬思黎不明所以:“怎么了?” 左柯让神情难看:“它在衣柜里撒尿了。” 邬思黎啊声:“没事吧?” 二哈是个两面派,在左柯让面前调皮捣蛋,在邬思黎面前温顺乖巧,这就导致左柯让跟她告状二哈又干出什么令人发指的事情时,邬思黎不太相信。 即便证据都怼到她眼前她都能跟个昏君一样,完全做不到客观公正。 左柯让冷着脸:“它就尿的我放外套那柜子。” 衬衫T恤他俩放一起,夹克羽绒服这种外套都有各自单独的衣柜,二哈损坏的是左柯让的衣服。 二哈每次拆家都会避开邬思黎的东西,都是左柯让遭殃,自打二哈来家里后,左柯让的鞋全部更换过一批,以前的都被它咬坏。 现在又盯上他衣服,越想越来气,硬来会伤到邬思黎,左柯让按兵不动一会儿,在二哈放松警惕迈出试探性脚步,冒出一颗脑袋后,一把揪住它后脖颈。 二哈落网,嗷嗷直叫,蹬着爪子挣扎扑腾,左柯让毫不心软,拢住它嘴巴,手动闭嘴,又警告邬思黎不许偏心眼不许插手,他非要二哈把它做的孽给舔干净。 话放得狠,左柯让却不会那样做。 他其实很喜欢二哈。 二哈吃穿用度一切都是最好,专门在楼下腾出一间门屋子作为二哈的娱乐房,虽然他总是嚷嚷二哈是邬思黎一人的狗,他不会管。 专门用来给二哈做饭的小煮锅里放着西兰花胡萝卜鸡肝之类,煮熟之后捞出来碾成颗粒加入碘化盐,在这期间门,楼上衣帽间门的争吵声没有断过。 左柯让用人话教训二哈,二哈用狗语反驳。 语言不通都能吵吵到一起,也是服气。 听着听着,邬思黎就笑起来。 —— “因为你能再次接受,他应该很喜欢你。” “如果你们执意要在一起,他会一无所有,你弟弟的病也就没得治了。” 两道不同的声音同时撞进脑中,邬思黎搅拌动作缓滞。 很搞笑。 她在所有人眼中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存在。 偏偏所有人都要她来做选择。 25第25章 旧人 临近到期末, 本学期大部分课程都告一段落,邬思黎周一全天没课,左柯让反而一改之前的悠闲, 最后这半个月的课表排挺满,周一早八上到晚五,不明白他们学院怎么搞的。 邬思黎准备陪邬思铭一整天, 跟左柯让同一时间出门,一个去医院一个去学校, 同一个大方向但是不顺路。 打车到医院, 手里拿着左柯让昨晚提前订好的早餐, 病房里邬思铭刚起床不久, 邬思黎推门时,他正擦着脸在卫生间里出来。 邬思铭头顶光秃秃, 毛巾捂着他下半张脸, 闷声闷气:“姐你怎么来这么早?” “今天没课。”邬思黎进屋,早餐放在小茶几上,打开窗户通风换气。 邬思铭闻言先笑:“一整天都没?” 邬思黎点头。 邬思铭欢呼一声,毛巾一扔, 搂住邬思黎肩膀蹦跳两下。 邬思黎要是全天没课的时候就意味着邬思铭能有一整天和姐姐相处的时间,是不可多得的事情。 邬思铭正是发育阶段, 邬思黎早就有所察觉,肉眼还看不太出来, 这下一靠近,邬思铭竟然比自己要高出半个头。 得病没有影响他长个子, 只是较于同身高的其他男生来说邬思铭身材要瘦弱不少。 邬思黎手掌摊开在头顶平移滑向邬思铭,粗略测量:“长高了好多。” 邬思铭下意识想接一句裤子都短了好多,转而一想他要这么说, 邬思黎又会大包小包的给他买衣服,他在医院里用不着打扮,那点钱他更愿意邬思黎给自己花。 话到嘴边咽回去,邬思铭又挺了挺腰杆,双手扶着她两边肩膀,一本正经:“姐。” 以为他是有要事,邬思黎也正色:“怎么了?” 然后,邬思铭蹦出个字:“你好矮。” “……” 邬思黎默不作声,拍了邬思铭一巴掌,坐到茶几边解外卖包装袋。 邬思铭笑嘻嘻的,在她对面的单人沙发里,掰开双一次性筷子递给邬思黎,边吃饭边把这两天积攒下来的事情一件一件拿出来讲。 邬思黎每次来医院,邬思铭都有数不尽的话题。 一顿早饭姐弟俩快俩小时才吃完,还有点撑,等医生查完房,姐弟俩去楼下小花园遛弯。 走差不多半个小时,找到一张空椅坐下晒太阳,邬思铭兀然开口:“姐,你是不是有心事?” 邬思黎刚在花坛边缘的杂草丛里薅了几株狗尾巴草,小时候她经常用狗尾巴草编兔子,多年不练习,手法有些生疏:“没有。” “姐我有没有跟你说过?” “什么?” “你在我眼里演技很差。” 狗尾巴草编兔子有手就行,邬思黎还是出了个错。 邬思铭自顾自猜测:“跟柯让哥吵架了?” 邬思黎还是:“没有。” “那就是跟柯让哥有关系。” 邬思黎开始反省自己演技是不是真的很差,她神情语气明明都再正常不过,邬思铭怎么就能这么断定。 她闭嘴不言。 “是他家人不同意吗?” 邬思铭只能想到这个原因,毕竟他们姐弟俩的情况很难会有家庭不介意,没有人会登上一艘正在沉没的巨轮,即便左柯让有钱,他家里也不是冤大头,心甘情愿被拖累。 “不是。”邬思黎又一次否认:“你别多想。” 去京北之前来医院,她没告诉邬思铭具体是要去干什么,就是不想他操心多虑。 “你不想说我就不问了。”邬思铭在她手里拿过编到一半的兔子,她心不静,这么简单的手工都乱糟糟,邬思铭拆开重新弄:“我希望你能跟柯让哥好好的,他对你好,这样如果以后有一天我不在了,也有人能照顾好你。” 邬思黎皱眉,厉声:“你别瞎说。” “你不爱听我就不说了。”邬思铭两下编织好一只胖乎乎的兔子,送给邬思黎:“姐你不要什么都闷在心里,虽然我可能不懂,但我能做一个合格的听众。” 邬思黎撵动着狗尾巴草根茎,兔子两只毛茸茸耳朵旋转起来,几米外的草坪上有小孩子在追逐打闹,斜对面那张长椅坐着一对花甲年岁的老夫妻,再远一些,一家口拿着各种各样的检查报告单在大厅出来,父母愁眉苦脸,孩子不谙世事。 医院总是幸福和痛苦并存。 许久许久,邬思黎喃喃低诉:“我们不会有结果,早晚会分手。” 邬思铭不问为什么,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计划,根据自己对这个世界的见解再结合自己的观点量身定制出一套属于自己的理论,旁观者能提出建议,但没有资格要求更改。 或许是姐弟间心有灵犀,他能猜到邬思黎在忧愁些什么:“如果早晚有一天会分手,那在没分手之前就好好享受还在一起的日子。” 邬思黎嘟囔吐槽:“你这是拖延症。” “我现在活着就是在拖延啊。”往往都是病患比家属心理强大,更能直面自己得病的事实:“姐其实我现在把每一天都当作是最后一天再活。” 邬思黎脸一板又不乐意听这些丧气话,邬思铭叫她稍安勿躁:“我第一次做移植手术以为手术完就好了,两年后复发了,现在合适的骨髓还没找到,就算找到了也不能保证彻底治愈。” 生活就是这样,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给你一记迎头痛击,意外和明天哪个先到来永远都是未知数。 邬思铭不会想太多,多活一天都是他赚的,如果因为死亡这一个既定结果而错过在这之前的朝霞夕阳,太得不偿失。 “人生下来就都只有死这一个结局,或早或晚而已,要是都纠结结果,那干脆一开始不要出生好了。”邬思铭这么劝邬思黎:“你和柯让哥今天还在一起就只考虑今天,明天醒来还没分手再做当天规划也不迟,下一秒会发生什么谁都不清楚,过好当下就好。” 小小年纪开解起人来还一套一套的。 这些道理邬思黎都懂,但人有时候就需要一个台阶,或者是背后的一只手,来推动自己做出决定。 “对不起姐。”邬思铭话锋一转,低头丧气的模样:“我又说你不爱听的了,你打我吧。” 他在逗自己活跃气氛,邬思黎很给面子地笑笑,扶正他坐好,歪头枕在他肩膀,手里还在把玩狗尾巴草兔子:“那我也提前跟你道个歉,我们不会一直在一起,要辜负你的期望了。” “你不开心才是辜负我。”邬思铭说:“我对你唯一的期望就是你要开心。” 邬思黎对邬思铭的感情很复杂,她爱他,又排斥他,他很无辜,小时候邬思黎单纯以为是弟弟的出生夺走她的一切,压根没想过是父母本身就偏心。 她嫌憎邬思铭,邬思铭却很黏她,姐姐姐姐跟在她身后叫个不停,父母在场时邬思黎会耐着性子温柔回应,父母不在场就漠视不理,甚至恶语相向,说他很烦,说她很讨厌他,叫他离自己远一些。 邬思铭会慌里慌张跟她道歉,把自己认为所有最好的东西都拿出来哄她,他从来不会记仇,就算邬思黎上一秒动手推到他,下一秒对他笑一下,他就能拍拍屁股站起来再次活蹦乱跳。 父母加注在他身上的过多爱意不是他刻意争抢,可他却要忍受她的冷漠和疏远。 到现在邬思黎都没能在与邬思铭的相处中找到一个完美平衡点,偶尔还会克制不住用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式出言讽刺邬思铭。 邬思铭心疼她辛苦不想再治病,她心情舒畅就会好好说话,心情不好就讥嘲是自己抢了他的人生他的命运,欠他的她该还。 等看到邬思铭苍白彷徨的脸色又生出无尽懊悔。 “嗯。”邬思黎鼻腔涌现一股酸涩,她及时闭上眼:“你也是。” 邬思铭是弟弟,亦是哥哥。 她永远都不会放弃他。 * 中午左柯让想来医院找姐弟俩吃午饭,他下午两点还有课,医院到学校一来一回路上就要耗费半个多小时,太折腾,吃饭也吃不踏实,邬思黎要他在学校解决,左柯让出乎意料同意了。 不止这一次,还能追溯到更早。 校庆开始,左柯让的强硬态度陡然发生变化,不再是说一不二,而是有商量的余地,邬思黎不愿意或者不允许的事情,他都没再做过。 邬思黎不知道缘由是什么,但是走向是好的。 下午两点多是医院每周例行组织的一次全科大检查,各级医师护士长进修、实习生都要参加,碰到什么特殊病例,当场讨论学习交流。 队伍挺庞大,穿着统一白大褂戴口罩,单露出一双眼睛,这么一扫过去除了身形不同,都长一个样子。 所以当队伍中某个医生将目光投向邬思黎,对视上之后,还冲她点头示意,眼睛微弯,似乎在笑,邬思黎就很纳闷。 在记忆里搜索良久,都没能找出一点印象。 琢磨着对方可能是认错人,她没太多想,查房结束她礼数周全地送医生们出去,邬思铭催她快过去,他们电影看到一半,正是精彩环节。 电影是系列片,一共五部,姐弟俩整个下午靠在一起一口气五部全都看完,到邬思铭吃药时间,邬思黎去水房接热水。 散发着热气的水流直线落入保温壶里,水声潺潺,不停歇看一下午电影,眼睛有些干涩,邬思黎掌根抵住眼睛揉按,根据水声判断差不多要接满,她睁开眼,关上水阀,盖好保温壶出去。 踏出水房,一道陌生男声喊出她名字:“邬思黎?” 邬思黎应声回头,来人穿着白大褂,是几小时前查房频频看向邬思黎的医生,不似在病房里人多,走廊空旷,她直白看见他胸牌。 ——血液科:魏书匀 脑海里划过什么,速度太快,邬思黎没抓住:“你是?” 魏书匀眼睛又是一弯,他摘下口罩,果然在笑:“不记得我了吗思黎,那我可要伤心了。” 一张青涩稚嫩的脸与眼前这张重叠,邬思黎惊喜且迟疑:“陈匀哥?” 魏书匀笑容加深:“看来没有彻底忘记我。” 魏书匀家以前住在邬思黎家对门,是邻居,他比邬思黎大四岁,小时候经常带邬思黎一起玩,邬思黎初一那年魏书匀父母离婚,他由陈匀改名魏书匀,随父亲搬到苏城,没多久她母亲变卖房子也搬离。 那时候他们还小,都没有手机,魏书匀给邬思黎留下他父亲的电话号码,纸条后来邬思黎还不小心弄丢了。 断联多年,没想到还有再见面的一天。 魏书匀接过她半抱着的保温壶:“给我吧。” 邬思黎拒绝都来不及,跟着他往病房那边走:“陈匀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她还是习惯叫他旧名。 “前两天,被分配到人民医院实习了,以后有什么需要随时找我。” “没什么需要的,你忙你的就好。” “这么见外?”魏书匀翻起旧事:“小时候一受委屈就跑来找我怎么没想这么多。” 邬思黎被调侃的脸一热:“没有吧。” “看来是想不认账。”魏书匀摇头失落:“思黎学坏了。” “没有。”邬思黎更加不好意思,改口应好:“那就麻烦陈匀哥了。” 魏书匀复又笑:“不麻烦。” 他说:“思铭的病例我看了,指标都挺正常,你别太担心。” 这种安慰邬思黎听过数遍,她不嫌烦,每听一遍仿佛就多一丝希望。 “对了。”魏书匀脚步一停,掏出手机:“先加个好友,不然我怕一会儿忘了,最近记性不太好。” 邬思黎在搜索栏输入自己的微信号,点击添加,手机还给他:“我手机在屋里,等下回去同意。” “好。”魏书匀像小时候那样,熟稔地摸摸她头发:“不急。” 冷不防的触碰,邬思黎条件反射一躲,魏书匀手滞在半空,融和气氛衍生出点点尴尬。 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大,邬思黎有些局促:“对不起啊陈匀哥。” 魏书匀放下手,温声:“要道歉也是我道歉,是我唐突了。” 邬思铭病房在走廊东尽头,西尽头电梯定一声到达,几个人先后出来,逐渐分散向不同地区,只有一道轻而缓,能忽略不计的脚步声逼近。 覆盖过魏书匀最后一个字音,清沉男嗓响起—— “邬思黎。” 落日余晖在西尽头玻璃窗透进来,左柯让逆光站,单手揣兜,另只手食指勾着车钥匙,神情莫辨。 魏书匀感受到落在自己身上的锐利眼神。 一两秒钟后,左柯让眸光转向邬思黎,抬手:“过来。” 26第26章 调查 电影第五部进度条走到百分之八十的时候, 就已经是左柯让下课时间门,算算路程,左柯让差不多在这个点钟到医院。 不过被魏书匀这个意外人物打个岔, 她忘记这码事,现在看见左柯让,有那么点茫然。 而在她大脑运转的这几秒过程结束,就要过去时, 左柯让率先给出行动,他提步朝邬思黎走,本就没几米距离,眨眼间门到她旁边,他圈住邬思黎手腕, 沿着她掌根滑进她指缝, 紧扣。 认出魏书匀拎着的保温壶,他瞥一眼魏书匀胸牌,记住他名字,神情自若:“谢谢魏医生了, 给我吧。” 都是男人,魏书匀当然懂左柯让在宣示主权,保温壶交给他,主动自我介绍:“魏书匀, 思黎朋友。” 左柯让保持着良好风范, 淡笑和他握手:“左柯让,思黎男朋友。” 同样的格式,仅一字之差,身份就有所差异。 亲密程度高下立现。 互相认识完毕,左柯让侧头问:“思铭自己在病房?” 邬思黎嗯。 “那回去吧。”左柯让向魏书匀道别:“先走了。” 不等或者是不需要魏书匀回答, 语毕,左柯让牵着邬思黎往病房去,邬思黎连忙补上一句“陈匀哥再见”,称呼落入左柯让耳中,他不动声色。 两人步调一致,背影相称般配,魏书匀收回目光,推下架在鼻梁上的眼睛,意味不明笑笑,转身离开。 前方,左柯让习惯摩挲着邬思黎手背,邬思黎眼观鼻鼻观心,余光观察着左柯让,不确定他有没有看到魏书匀摸她头发那一幕,根据之前他把任卓元在甜品店搞走的经验来判断,他如果看见,应该不会这么淡定。 可是他最近表现又着实算得上温顺。 邬思黎垂在身侧的另只手蜷起,正要开口,左柯让抢先:“邬思铭那儿还稳定?” 邬思黎一顿:“挺好的。” 问:“怎么了?” “在想能不能带他出去吃个饭。”左柯让啧声,为小舅子的情况发愁:“天天待在病房里,怕他憋坏了。” 总是闷在同一个地方,心态再好再回自我调节,也免不得厌烦,又是在医院,不利于心情健康。 邬思黎平常是不敢自己带邬思铭出去,万一出什么事,她一个人会慌张死,有左柯让在,她才安心:“应该可以,问问医生。” 于是俩人又拐去护士台询问,今天是护士长值班,规定他们九点之前回来,得到保证后放行,到病房告诉邬思铭这个消息,小屁孩高兴得不行。 上次带他出去,迄今快有两个月。 又是姐姐陪一整天,又是能出去透气,邬思铭觉得他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没有之一。 换好衣服,邬思铭戴上棒球帽、口罩,兴致勃勃就要冲出去,左柯让揽着他肩膀把人在门外拦下:“你要这么跑,咱就别去溜达了。” 邬思铭一秒稳重下来,狗腿讨好:“姐夫,咱有话好好说,可不行威胁。” 自从上回左柯让帮邬思铭买玩偶哄好他朋友后,左柯让在场时,“柯让哥”这个称呼就光荣退休,邬思黎第一次听邬思铭叫左柯让姐夫,眼睛都瞪圆,他们俩一喊一答的自然,倒是显得她大惊小怪。 “我们要放假了,你老实听你姐话,我就天天带你出去。”左柯让交换条件,又慎重补充:“大夫允许的前提下。” 邬思铭点头如捣蒜,邬思黎收拾好东西,手机装进挎包里,关好病房门,抬眼看见左柯让和邬思铭勾肩搭背笑着等她的画面,莫名恍惚。 心底最柔软的地方在瞬间门膨胀,胀得她莫名想哭。 她生命里重要的人屈指可数。 立刻垂下眼,遮掩泛红的眼圈,动作自然地拉上挎包拉链,肩膀一紧,邬思铭搂着她插.进他和左柯让中间门,手在他们仨头顶比划着:“一个‘凹’字。” 邬思黎就今早讲了下邬思铭长高这事儿,他这一整天隔差五就要跟她比比身高,不知道有什么好嘚瑟的。 邬思黎嘴角耷拉下去,推着邬思铭前迈一步:“走廊没那么宽,别并排。” 对于女朋友把亲弟弟“抛弃”而留下自己这个行为,左柯让极为得意,悠闲地甩起车钥匙,就要去拉邬思黎手,姑娘躲开,也在他后背一推:“你俩一起走吧。” “。” 下午第节课左柯让就订好餐厅准备晚上带邬思铭出来吃饭,临江包厢,能俯瞰大半个宁城的夜景。 “贵”一字就显示在明面上,不过邬思铭没有扫兴地畏手畏脚什么都不敢点不敢吃,选择出来玩,就大大方方地享受,不然弄得大家都有压力。 他开心,邬思黎就会心情好,最后牵连着左柯让高兴。 即便是小屁孩,邬思铭也是个活得很通透的小屁孩。 吃完饭八点钟,邬思铭出来一趟不容易,一分一秒都不能浪费,避免去人多拥挤的地方,左柯让决定带他去兜风。 车子沿着梧桐大道匀速行驶,车窗全降,邬思铭趴在车窗框上,贪恋地看着每一处街景,邬思黎在倒车镜里看着他,置于腿上的双手紧密合十,指甲抠着虎口,不知不觉加深力道。 蓦地,驾驶座那边伸过来一只手,她手背一暖,左柯让轻缓地捏着她指关节,待她放松下来,钻进她掌缝,分开她绞在一起的手,包在自己掌心。 快到十字路口,路况稍杂乱,左柯让目不斜视,却在第一时间门注意到邬思黎的情绪变化,无声抚慰她。 怕邬思铭发觉,邬思黎徐徐呼出一口气,反裹住左柯让。 九点钟,准时将邬思铭送回医院,出去耍一趟,邬思铭非常满足,整个人都神采奕奕,邬思黎左柯让走后,他洗完澡躺床上精神得睡不着觉。 又爬起来翻出一张卷子刷题。 医院回公寓十五分钟,马路上车辆较之去吃饭时的晚高峰减少一大半,车内放着音乐,晚风迎面吹着,惬意又舒服。 邬思黎学着邬思铭那样,望着在眼前掠过的风景,前方路口是红灯,左柯让轻踩刹车,在前方那辆车后停下。 咔嗒一下,左柯让在中控储物槽里拿出手机,解锁,哒哒哒打字。 一首歌播完,两秒钟切换空档,邬思黎发呆结束,想起几小时前在医院被打断的事情,她扭过脸:“陈匀哥,就是魏书匀是我小时候的邻居。” 左柯让落在屏幕上的视线移向邬思黎。 邬思黎坦然与他对视:“他分配到人民医院实习,你来之前我们才见面。” 左柯让云淡风轻:“知道了。” “……” 邬思黎目不转睛瞅着他,有点懵有点愣,还有点疑惑“就这样就这么顺利”的不敢置信,就挺可爱。 左柯让解开安全带,越过中央扶手箱,亲她嘴唇,指尖戳戳她脸颊:“怎么这么呆。” “你怎么……” 半截终止。 “怎么什么?”左柯让像是她肚子里的蛔虫,精准猜中她心理活动,替她把话说完整:“怎么这么好说话?” 他这反应不能说不对,也是邬思黎所希望的,但是他真符合她期待了,她一时反而消化不过来。 拿捏不准左柯让的想法:“你别误会。” 嘀—— 红灯转绿,后面等候的车辆鸣笛催促。 “不会误会。”左柯让坐回去,拽过安全带重新系好,踩油门发动车子:“我百分百相信你。” 但是别人就一定了。 左柯让一手把着方向盘,一手肘杵在车窗檐,屈指抵着太阳穴,唇间门勾着冷漠弧度,目露几分玩味。 回到家,二哈一如往常在门口做迎宾,见到邬思黎就往她身上扑,毛茸茸尾巴甩到左柯让小腿,眼里没他这人似的,视若空气,理都不理。 邬思黎换好拖鞋半弯下腰,胳膊一伸,二哈就接受到指令,自动自发跳进她的包围圈。 又快到邬思黎经期,左柯让去厨房煮红糖水。 他厨艺烂得一塌糊涂,但是煮红糖水这项技能倍儿熟练。 前两天他们去京北,昨天回来,今天又都不在家,二哈黏人黏得紧,叼着球缠着邬思黎陪它玩,邬思黎坐在坐垫上,球扔出去,二哈就倒腾着爪子跑去捡,再交还到邬思黎手中。 就这么周而复始。 看它无忧无虑的蹦蹦哒哒,是件很解压的事情。 邬思黎把球一次抛的比一次远,一个没控制好,球砸到阳台落地玻璃,反弹回来,眼瞅着就要砸到邬思黎,人也没反应过来,也不知道躲。 头顶一道阴影笼下,左柯让手挡在邬思黎脸前方,稳稳接住那颗偏离轨道的球。 邬思黎仰起脑袋往上看,左柯让低头朝下看。 两人在彼此眼中都是倒转后的样子。 左柯让点点她额头:“你说从地球到火星的距离能有你反射弧长吗?” 他好会嘲笑别人。 邬思黎不接茬,摊开手掌:“球。” “太晚了别玩了。”左柯让拿着球的手背在身后:“去洗澡,你明天早八。” 二哈见他将球藏起来,大嗓门又发挥作用,怒吼左柯让,邬思黎被这声吼吸引地偏过头,站在通往二楼的第五层台阶,看见一人一狗交锋的场景,见怪不怪地上楼。 都好幼稚。 想当初去段骏鹏家里选狗,想着邬思黎性子比较静,也挑一个温良的,别吵到她,在仅剩的两只中段骏鹏按照他的要求推荐,说这一只性格乖驯。 好, 然后他听了,领回来了。 结果就这? 它是真烦,左柯让按按耳朵,眼睛下睨,“你再叫我真的会把你炖汤喝。” 邬思黎不在,左柯让又这么凶,二哈极会审时度势,川剧变脸它修炼得炉火纯青,换上一副段骏鹏口中的乖巧面具,靠近左柯让,蹭着他裤腿,叫声都温柔起来。 这种现象不是第一次出现,左柯让嘈它一句没出息,球掷出去,代邬思黎接着陪它玩。 嗡一声震动,茶几上手机亮起,左柯让分去一个眼神,锁屏界面显示出微信图标,他自然拿起来,面部识别成功解锁。 他们俩的手机里都存有对方的面容ID,密码也都知道。 邬思黎从未翻过左柯让的手机,左柯让不,他天两头就会查看一下有没有乱七八糟的人给邬思黎发些什么乱七八糟的短信消息。 打开微信,消息列表置顶是他,他自己设置的。 仅次于他之下,一个昵称是一朵emji云朵的对话框,直觉这玩意儿男人可能也有,左柯让看见这朵云脑海里蹦出的第一个名字就是魏书匀。 什么破昵称。 这么土。 点进对话框。 云说:【听护士说你带思铭出去玩了,现在到家了吗?】 云又说:【今晚我值班,刚去病房看了眼思铭,他跟你一样一开始都没认出我,我变化应该没有很大吧?】 什么叫“你”带思铭出去玩,他是个死人? 自动忽略他存在? 值班就值班,搞几把什么报备? 他以前长成怪兽吗,变得谁都不认识。 不认识就蔫眯着不行?非上赶着相认。 就这么两句话,一堆槽点,跟他妈错题集似的,哪哪都是毛病。 左柯让嗤一声,二哈叼回来的球塞他手里,他随便一扔打发它。 拇指长按消息条,干脆利落点击删除。 …… 二哈不小心把它的水盆踢翻,还溅左柯让一身,红糖水煮好后左柯让在楼下给二哈擦半天屁股,收拾完估摸着邬思黎洗完澡他才进行到冲洗发水这步骤,赶不上给她吹头发。 上楼去主卧衣帽间门拿睡衣,敲浴室门叫她自己吹干头发,他着急去洗澡。 邬思黎头发挺长,她自己打理的时候少之又少,吹到半干就懒得再管,在对待自己的事情方面,她不如左柯让有耐心。 出了浴室,床头柜上摆着一杯红糖水,边上是两部手机,红糖水还有些烫,她坐床边喝一口歇一会儿,慢慢悠悠。 叮一声手机响。 两部手机都屏幕朝上,邬思黎下意识看,锁屏壁纸是她那部,拿起来,指腹触到微信浮窗,面部解锁后自动跳转到微信界面。 消息列表的名字都十分陌生,邬思黎转而想起左柯让昨天下午在飞机上无聊,给俩人换了同样的壁纸,她拿的是左柯让那部。 就要放回原位,又是叮一声,置顶聊天框下面的对话框新进来消息。 很随意一瞥,就瞥到魏书匀的名字。 心重重一跳。 她第一次,没问左柯让,私自查看他手机。 准确来说是一份以魏书匀名字命名的文档。 里面详细记录着魏书匀的所有资料,从出生到现在。 邬思黎浏览到底,退出,在列表里看到张世良伯伯的备注,再次点开。 张世良是人民医院院长,邬思铭转院到人民医院,左柯让就是拜托的他帮忙。 因为是长辈,对话框很干净。 所有消息一览无遗。 Atps:【张伯伯,你们医院新来的那批实习生里是不是有一个叫魏书匀?】 张世良伯伯:【这个我还没留意,我打听一下。】 间门隔半小时,对方回信。 张世良伯伯:【是有这么一个人,上周五刚分过来,你问他干什么?】 红糖水还剩半杯,邬思黎连着手机一起放回床头柜。 左柯让找人调查魏书匀的时间门点是今天晚上九点二十五,他们在医院回家的路上,或许恰巧就是邬思黎在解释,而他明确表示相信她的那个时候。 伴随着愈发清晰的脚步声,左柯让出现在主卧,他随意擦着头发:“我洗完了宝宝。” 形容不出具体是什么心情,像是有种尘埃落定的踏实感,她神情平静,明知故问:“你为什么要调查魏书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