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初恋了》 1 《我又初恋了》 文/慕吱 第一章 “那时走在校园里总会听到周围的人谈论你,而我连你的名字都不敢提起,生怕一不小心就泄露了我心底的秘密。” ——《十六,十七》 - 书吟出门前,在玄关处看了眼日历。 万年历是她奶奶在集市上买的,厚厚的一本,外皮是硬壳又俗气的红色纸皮,写着大大的“福星高照”四个字。二十块钱一本,记录着二零一四年所有的节气节日。 这天是二零一四年十一月二十二号。 小雪。 冬季的第二个节气。 书吟换好鞋后,出发去学校。 路上她嘀咕着节气到底是怎么设定的,明明天气好得不行,迎面吹来的风裹挟着微末的暖意。怎么看,都和“小雪”无关。 家里到学校,公交站五站的距离。 连续坐了一年的公交车,她摸清了公交的规律。每天早上六点二十分有一班,这班车人最少,她常坐这班车去学校。 为了赶这趟班车,她没时间在家里吃早餐,都是下车之后,在学校附近的早餐店买早餐吃。 早餐店里白雾茫茫,摊子外站了许多人。 穿校服的学生,上了年纪的大爷大妈,衣冠齐整的上班族……书吟站在人堆外,耐心等前面的人买完。 忽地,听到后面传来的对话声。 声音近在耳畔。 “期中考试排名什么时候出?” “应该就今明两天,怎么,听你这语气,好像考的挺不错啊?” “哪有,就那样,语文古诗默写写错了两个字,扣了四分。”乍一听,说话的内容,是无奈的,遗憾的,可语气里却又有着呼之欲出的期望与得意。 同行的人听出来了:“你就在这儿装吧,我可听说了,你理综考了两百七,还挺牛。” 前面的人买完早餐了,轮到书吟了。 书吟匆忙从口袋里掏出三块钱:“老板,两个肉包,一根油条。” “好嘞——” 笼屉抬起,雾气暖流铺面而来,烫的她脸颊热融融的。 塑料袋摩擦声中,书吟捕捉到身后传来的一句话,羡慕的,敬佩的。 “我也以为我很牛考了两百七,结果我去办公室听到年级组长在那儿夸商从洲,你知道商从洲考了多少吗?二百八十九!物理卷子就扣了一分!” “不是说上帝为你关闭一扇门,就会为你打开一扇窗吗?那请问上帝给商从洲关上了哪扇门?” 猝不及防听到这个名字。 书吟不由自已地愣了一下,本该接早餐的手,仍呆滞地垂在身侧。 “同学?你早餐好了。” 早餐老板的催促声让她理智回笼,局促地接过早餐袋。 离开时,她转身瞄了眼早餐店外交谈的两位男生。 她刻意放慢步伐,拖延到那两位男生买好早餐。男生步子大,又没有任何的顾虑,三两步就超过了她。她不得不加快步子,亦步亦趋地跟在他们身后。 像个鬼鬼祟祟的小偷。 只为偷听到有关于商从洲的事。 遗憾的是,他们的话题早已跳脱至下午的体育课。 没有商从洲的踪影。 书吟觉得自己像是路边树上摇摇欲坠的树叶,熬过了一整个夏天的灼热,被秋风一吹,便垂头丧气地跌落在地上。 她有气无力地走进校门, 春晖楼和树德楼之间有个小广场。小广场一侧是八块宣传栏,其中三块是百名榜,一个年级一块。年级前十以照片的形式出现,其余的九十名学生便是简单的名字和班级。 远远地,书吟看到有几位老师在那儿换百名榜。昨天刚发完卷子核对好成绩,今天早上百名榜就做出来了,学校的效率真是快。 书吟收起方才低落的情绪,连忙往宣传栏边走去。 等她走近,老师们正好换好新的百名榜,拍拍手相继离去。书吟走到高二的百名榜外,由最末尾的位置开始找。 不消几秒,书吟找到了自己的名字。 它出现在百名榜倒数第三个。 书吟抿了抿唇角,说不上来什么情绪。 然后她视线往右边一提,右侧是高三的百名榜,就这样,高三第一名的照片映入她眼底。 附中不缺长得帅的男生。 可是商从洲不一样。 他眉眼温朗出色,眉骨像是座青山,眼里映着清凌凌的风与月。干净,清冽,却又有着不动声色的疏离。 怎么有人连证件照都拍得这么好看? 书吟在心里再一次地感慨。 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的嘴角是什么时候弯起的。 回到教室,恰好遇到吃过早餐的班主任闫永华。人送外号阎王爷,常年黑着张脸,严肃严厉。 “我正好要找你聊聊,书吟,你跟我到办公室。” 书吟大概知晓他为什么找她,心里哀嚎一声,把书包放下后,默默跟了过去。 办公室里悄然寂静。 闫永华拿出一沓试卷,边翻找书吟的卷子,边和她说话,“我昨天就想找你聊聊了,班上物理考试一共就三个不及格。” 书吟赶忙:“……我及格了。” 闫永华撩眼皮笑了下:“嗯,正好及格分,六十分,怎么,我看你还挺骄傲的?” 书吟羞耻又羞愧地低下头。 很快,闫永华找到书吟的答题卷,他几乎是用审视的目光,犀利地扫荡着书吟的答题卷,末了,长叹一口气,正准备念叨书吟的时候。 “叩叩——”办公室门被人敲响。 “闫老师。”男生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倦懒,他弯了下嘴角,声音又如雪后初霁的风,清冷出頔,“我们班班主任还没来吗?” 那时书吟脑海里的第一个想法是, 这个男生声音真好听。 于是她回头,就看到了商从洲。 他缓缓向她走来。 准确地说,他是走向闫永华前面的那个工位——他们班班主任的位置,而她恰巧站在这个工位上。 有外班的学生在,闫永华将数落书吟的话语咽了回去。 他神态亲切:“刚在食堂碰到他,估计他还在吃饭,怎么,你找他有急事?” 商从洲:“嗯,闫老师,您能帮我打个电话给他吗?” 闫永华:“行,你等会儿。” 对话间,商从洲已经到书吟身边。 书吟半低着头,连与他对视的勇气都没有,默不作声地挪了位置。 办公室的过道狭窄,他们有一秒钟左右的擦身而过。余光里,她看到的是他的肩膀。她个子不算矮,可站在他面前,像是个小矮人。 很快,闫永华挂断电话,“他大概还有五分钟就到,你在这儿再等会儿。” 商从洲:“好,谢谢闫老师。” 他耐心又安静地站在那儿,一声不吭。 他应该是没有看她的,可她有种如芒在背的感觉。阳光晒进来,他身量挺拔清瘦,整个人浸泡在光里,却又将光遮挡住。 书吟置身于暗处。 无人知晓的隐秘角落里,书吟听到自己脉络野蛮生长的呼啸声,心里有束光在摇曳。那是因他的存在而点燃的隔岸火,隔着遥远的,雾蒙蒙的江面,兀自灼热燃烧。 但他不知道。 除了她以外,没有人知道。 恐怕也没有人知道此刻的书吟有多窘迫。 闫永华拿着她的卷子,一边分析着她的失分点,一边又用恨铁不成钢的语气数落她,“你是不喜欢物理还是不喜欢我?我看你别科成绩都还行啊,怎么偏偏物理只能考及格分?” 书吟耳根发红。 她声音低如蚊蝇:“我会努力的。” “你上次也是这么说的,书吟,你还记得你上次物理考了几分吗?六十一分!努力了一个月,倒退了一分。这个月再努力一个月,下次月考是不是要考五十九分了。” “……” 书吟想逃。 她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好在早读的铃声响起,闫永华没有耽误她早读时间,挥挥手放她走了。 放她走之前,他凉飕飕地扔下一句话来:“未来一个月,我每节课都会抽查你回答问题,回答不上来你自己看着办吧。” 书吟:“……嗯。” 她转身离开办公室,全程视线规矩,没有瞄向商从洲一眼。 不是不想看,也不是没有勇气看,而是觉得丢人。 她私以为只要她不看他,他就不会记住她,记住这个努力了这么久考试还退步的女生,物理考试只能拿及格分的女生。 因为办公室发生的事,导致她一天都处于崩溃又尴尬的情绪中。 今天轮到她和同桌值日,同桌生病了没来学校,所以是她一个人打扫卫生。 等到打扫完卫生,室外天已经黑了。 路边路灯亮起,照亮夜间的路。 书吟刚出校门,就看到了回家的那趟公交车,怕赶不上,她迈开步子往车站跑去,跑的气喘吁吁地,终于赶在车门关闭前上车了。 她手伸进书包里翻公交卡,翻来找去,怎么也找不着。 撞上公交车司机疑惑的目光:“没有零钱吗?” 书吟急的脸颊通红:“我带卡了的,早上的时候还刷卡了。” 公交车司机善意地笑着:“没事儿,慢慢找,别着急。” 虽说别着急,可书吟却很着急。她把书包都放在胸前,拉链拉至最顶端,两只手都伸进去,恨不得把书包翻个底朝天出来。 “嘀——”一声。 公交卡刷卡的声音。 没有停靠站,所以不是上车的乘客刷的卡。 书吟抬头,面前的男生,穿着熟悉的附中校服。他正收起公交卡,拿卡的手指节修长,青色脉络如山峦般清晰起伏。 他低垂着眼,眼睑处垂下深色阴翳,说话时没有任何起伏:“没事,我帮你刷了。” 说完这话,他拿起放在位置上的Nike尼龙斜挎包。 他包放着的位置,是距离上车门最近的位置。 所以,他刚刚是坐在这里的吗? 看着她狼狈的赶公交,看着她慌乱地找公交卡,看她尴尬的脸胀通红。 书吟有两三秒的失声。 她咽下喉咙里的难堪,说:“……我到时候还给你。” “不用。”他头也没回,把包背上,走到下车门边,按下黄色停车按钮,意味着他即将到站。 他不是一个人,他有同伴。 同伴问他:“你认识啊?” 商从洲望着车外,侧脸线条漠然:“不认识。” 公交车到站,他下车了。 没多久,车又启动。 落入车厢内的光明暗交替,书吟意识到,或许这才是“小雪”的含义。 他一句“不认识”,在她心里下起了一场纷飞大雪。 今天一整天的懊恼与羞愧,都是她的独角戏。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2 “每次月考后老师都会重新安排座位,那次我坐在了靠窗的位置,透过窗能看到高三教学楼的走廊。运气好的时候,能在下课的十分钟里看见你出现在走廊里的身影。你来了又走,消失又出现,像是我做过的最为完美浪漫的一场梦。 多年后我才知道,这场梦结局完美,过程却满是遗憾。人们管它叫暗恋。” ——《十六,二十七》 - 书吟失魂落魄地回到家里。 奶奶从厨房出来,见到她后,脸上堆满笑:“回来了,赶紧洗手吃饭吧,今晚吃西红柿鸡蛋面。” 书吟嗯了声,放下书包,洗了个手后,在餐桌边坐下。 还没等她拿起筷子,奶奶的老年机响了起来。这个时间点,会给奶奶打电话的,除了她爸妈也没别人了。 想到这里,她连忙拿起手机。 来电人是王春玲,书吟的妈妈。 书吟接了起来:“妈妈。” 手机那边很吵,油烟机嗡嗡运转,王春玲应该是边炒菜边给她打电话。 王春玲每每打电话聊的内容千篇一律,无外乎是问她吃了没,叮嘱她好好学习,奶奶身体不好,你要照顾好奶奶也要照顾好自己。 书吟嗯了声,张口:“妈,我——” 结果手机那头,突然响起书吟爸爸书志国的声音,隔着很远,书吟却听清了:“工资说是得等到月底才发,哎,明天我和老张他们找老板说理去,这都四个月没发工资了,再不发,家里真揭不开锅了。” 奶奶端来西红柿鸡蛋面。 刚煮好的面,热气腾腾,说是西红柿鸡蛋,其实都是鸡蛋,间或有抹西红柿的红。 王春玲和书志国发了几句牢骚,继而才想起自己还在打电话,“怎么了,你刚刚想说什么?” 我公交卡丢了。 书吟说不出口。 她说:“我要吃晚饭了,妈妈,先挂电话了。” 王春玲:“哦好,你记得好好学习,在家听奶奶的话。” 吃完晚饭,书吟起身去洗碗,被奶奶拦住:“你的手,可是拿笔的,不是洗碗的。这种活儿奶奶会干,你回屋写作业去。” 她佝偻着腰,瘦瘦小小的老人,力气莫名的大,把书吟推进卧室。 书吟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思索许久,想到家里还有一辆自行车。 明天骑车上学吧。 她办的公交卡是学生卡月卡,每个月14块钱,一个月最多刷九十次,搭一辆车只能刷一次。 补办只需要两块钱,后天是周日,周日不上课,到时候再去补办。 - 隔天是个大晴天。 书吟骑车上学。 路上有许多骑车上学的学生。最近天气还好,再过一个礼拜温度降下来,估计就没什么人骑车上学了。 书吟起得早,到的也早。 学校停车棚里没停几辆车,她车头朝里把车推了进去。 弯腰锁车时,听到有人喊她的名字。 她朝声源处瞥了眼,是她的同桌沈以星。 每个年级都会有几个因为长得漂亮而备受关注的女生,沈以星就是其中之一。 沈以星是从一辆自行车后座上蹦下来的。 她把车钥匙递给身边的人,让他帮忙锁车。 附中学生的校服,大体上一样,有几处细节不同,当做区分。 男生背对着沈以星停车,书吟没看见他的正脸。 沈以星跑到书吟面前,熟稔地挽着她的胳膊:“不好意思啊,我昨天身体不舒服所以没来上课,你昨天一个人打扫卫生,很辛苦吧?下次轮到我们值日,我来打扫卫生!” 书吟笑笑:“没事的。” 她说:“而且今天估计要换座位,也不知道我们还能不能当同桌。” 开学第一天,班主任就说了,每次大考之后都会换位置。 二人边说边往外走,替沈以星锁车的高三学长锁好车,把车钥匙递给沈以星。 “我今天还有晚自习,估摸着晚上十点才能放学,你自己骑车回家。” 是陈知让,附中有两个风云人物,一个是商从洲,另一个就是陈知让了。 能入青春期叛逆少年少女眼的人,分为两种。一种是成绩好的,还有一种是长得好的。商从洲和陈知让都满足这两点,而这两位,据说从爷爷奶奶那辈就认识,是世交好友。 让书吟震惊的是,沈以星看上去,和陈知让关系很好。 “哥,你出门前就说过了,”沈以星烦不胜烦,“你比咱妈还啰嗦。” 这个关系,更让书吟震惊了。 陈知让弯了弯唇角,笑意纵容:“走了。” 离开前,他瞄了眼沈以星身边的书吟。 书吟以为他认出自己,他是广播站的站长,她是广播站的播音员,当时面试她的还是他,可他眼里没有任何熟悉感。 空气里的风微凉,顺着她翕张的唇灌进喉咙里。 她饮下的是酸涩的味道。 她没有什么可拿得出手的,长相普通,家境普通,成绩普通。 是学生时代里,班上最普通的学生。 像她这样的学生,校园里一抓一大把。 经历过昨天那一遭,今天的陌生,显得不值一提。 “同桌,麻烦你帮我保密一下。”沈以星挽着她胳膊求她,“我不想让别的同学知道他是我哥。” 书吟不明白:“为什么?” 沈以星:“你没有哥哥你不懂,尤其是有个这么优秀的哥哥,大家总会拿我俩进行对比。哥哥成绩好,妹妹成绩也应该好……这话听得我耳朵都长茧了。” 哥哥年级前十。 妹妹年级倒数十个。 任谁知道他俩的关系,都会忍不住对沈以星长叹一口气。 书吟说:“好。” 她又疑惑:“你俩怎么不一个姓?” “我俩一个跟爸姓,一个跟妈姓。”沈以星说,“我俩是同父同母的,不是重组家庭。” 应该是经常有人误会,要不然沈以星也不会多加解释。 书吟转移话题,问她:“你经常骑车上学吗?” 沈以星点点头,忍不住炫耀:“我的车好看吧?” 她的自行车看样式就和别的不一样,设计新颖,线条感极强。车身颜色是通体的粉,很嫩且不俗气的粉色。在停车棚里很惹眼。 于是书吟问了个很俗的问题:“很贵吧?” 沈以星没说具体数字:“还行,是商从洲送我的十六岁生日礼物。嗯……商从洲你认识吧?我从小一块儿长大的哥哥,比我亲哥对我还大方。他那辆自行车车才贵呢,要二十多万,都能买一辆轿车了。” 学校里的人都快把商从洲的家底给挖干净了。 商从洲母亲是央视电视台主持人,每年春晚都有她的身影。至于他的父亲,是政要人事。商从洲入学时,本城的龙头企业便给附中捐了一栋实验楼。据说是他外公为了庆祝商从洲以全市第一的好成绩进入附中,所以给附中捐的这笔钱。 传闻如同晨雾里的风,而今沈以星说的话,让书吟有了实感。 ——她和商从洲是云泥之别的实感。 - 中午吃过午饭,回到教室,多媒体亮着,投影着新安排的位置。 书吟发现自己换到了靠窗第三排的位置,同桌还是沈以星。 他们这级的理科班有两个实验班。书吟是考进来的,至于沈以星,班里的人都知道,她是走关系进来的。沈以星自己也坦然地承认了这个事实。 学霸的世界是孤独的,班里的氛围紧张滞闷,明明是高二,却有种高考将近的压迫感。 书吟被影响到,每天连下课时间都在刷题。 整个班唯独沈以星我行我素,该玩玩该睡睡。 是以班里的人对她的印象都不太好。 一个靠关系进实验班,不思进取,空有好皮囊的花瓶。 沈以星也懒得和这些示分如命的无趣学霸交朋友,反正她已经有书吟这个朋友了。 下午最后一节课是语文课,语文老师走下讲台,到书吟身边:“你语文答题卷给我。” 此次期中考试,书吟的语文和英语又是全年级最高分。 其实她的成绩真的不差,只有物理脱了后腿。她的语文作文经常被当做范文,全年级传阅。甚至高年级的老师也会拿她的作文给学生看。 离下课还有五分钟的时候,班主任来到教室,语文老师带书吟去打印室复印她的作文。 打印室里还有几位过来打印的老师。 等待复印的时间里,语文老师和那位老师攀谈着。 “我听说这次你们班语文上一百二的有五个,还有一个上了一百三?” “对啊,就她——”语文老师很喜欢书吟,像是炫耀自己孩子地炫耀着书吟,“语文作文就扣了三分,她可是我的得意门生。” 书吟忽然脸热,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小姑娘长得真可爱。”那位老师客套地夸了一句。 每个班复印一份卷子,二十张卷子很快复印好。 语文老师还在打印室和别的老师聊天,书吟拿着自己的卷子回教室。 每个班复印一份卷子,二十张卷子很快复印好。 语文老师还在打印室和别的老师聊天,书吟拿着自己的卷子回教室。 下课铃早响过了,周围全是背着书包回家的学生。书吟逆着人群走回教室。远远地,她就看见沈以星被一个男的堵在走廊上。 估计又是来找沈以星表白的,书吟对此见怪不怪了。 她没有过去打扰,青春期的男生,很在乎面子。要是被人看到自己表白被拒的画面,脆弱的自尊心恐怕会立马崩溃。 耐心等了会儿,那边似乎交谈不顺。 沈以星的声音很大,传至半个走廊。 “能不能别缠着我了,我不喜欢你,你听不懂普通话吗?”沈以星双手环在胸前,她个子没男生高,仰头瞪着男生,气场碾压过他,语气凉飕飕的,“和人告白之前,别只想着我的脸,麻烦你也看看你自己的脸。” “……” “……” 忽然起风了。 书吟往后退了几步。 楼梯的休息平台处是面镜墙。 镜子里站了个女孩,满身狼狈。 她穿着受到无数学生诟病的老土的校服,看不出身材。可她知道,自己的腿有点粗,腰上有赘肉,胸比同龄人大。以至于她讨厌上体育课,因为跑步的时候总有男生在边上吹口哨,或者是双手放在胸前,比划着她的胸跑步的时候抖来抖去的情形。 她是娃娃脸,脸上肉多。 所以从小到大听到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 “小姑娘这张脸,很有福气。” 她看见镜子里的人张嘴说话,“长得漂亮和成绩好,你只能选一个。” 风渐大,吹得树叶簌簌作响。 一片黄色的梧桐叶落在她头上,她恍然回神,拿下头上的叶子。 她从这个不存在的梦里醒来。 她无法做选择,因为这不是选择题。 因为现实里的她,长得不漂亮,成绩也不够好。 她转身离开,不愿面对镜子里的自己。 镜子里映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背影逐渐模糊,而上面留下了她受伤的眼神,越发清晰,刻画成一行字, ——“我真的很糟糕。”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3 第三章 “暗恋有什么不好的?只要我不告白,那我永远都不会被你拒绝。喜欢你成了我一个人的事,与你无关。” ——《十六,十七》 - 平时上课,书吟都是五点半起,长久养成的作息,让她在休息日这天,依然五点半醒。 昨晚下了场夜雨,淅淅沥沥的冷雨随着寒潮入侵这座城市。 书吟几乎是掀开被子,就感受到了寒气。 她打开衣柜,想拿件棉服套上。 意外地,在柜子里发现了她丢失的公交卡。 原本打算待会儿洗完衣服就去补办公交卡的,现在倒是省了一桩麻烦事。 她每周日的安排如出一辙。 早上打扫卫生,背单词,吃过午饭,再去市图书馆看书。运气好,还能在图书馆的影音室找到位置,看一部电影。 市图书馆离她家不远,公车两个站,可是半小时才一班车。 所以书吟还是骑车过去了。 好在今天太阳很大,光线柔软,温和。 书吟停车时,兀的瞥见一辆车。 车子是粉色的。 沈以星说过,她这辆自行车,全南城一辆。 很快,她就看到了沈以星。 在自习室外面,沈以星趴在楼道里的玻璃扶手处,大冷天的吃冰激凌。意外见到书吟,她眉间一喜,压低了声音打招呼:“你怎么来这里了?” 书吟:“来这边做作业。” 沈以星感慨:“我真的不明白,为什么你们都这么热爱学习?” 书吟以为她话里的“你们”,指的是班里同学。 殊不知,沈以星指的是:“里面好像没有位置了,不过谁叫我人美心善,我决定把我的位置留给你,你进去之后找我哥,我哥那张桌子上还有一个空位,那就是我的位置。你过去坐就好了。” 如果书吟能往深处细究一下就好了。 她就会知道,沈以星用的“你们”,肯定不只代表陈知让一个人,还有别的人。 但当时她没有想那么多。 她问沈以星:“那你怎么办?” 沈以星一脸泰然:“我当然是去外面边晒太阳边玩手机。” 她朝书吟晃了晃手里的手机,是最新款的苹果机。一只手机的价格,能够负担她高中三年的学费。 “你是知道我的,我看到书就犯困。与其占用公共资源睡觉,还不如把位置留给有需要的人。”沈以星一副牺牲小我,成全大我的慷慨姿态。 书吟失笑:“里面说不准还有位置。” 沈以星没强求:“你要是找不到就坐我的位置。” 交代完,沈以星脚步轻快地下楼。 自习室里安静得落针可闻。 书吟来回走动,未成想,今日人异常多。也如沈以星所说,没有多余的位置了。只剩下一个空位,有人走过去,被隔壁位置的人提醒,而后悻悻离开。 书吟走了过去,弯腰,伸手,在陈知让的桌子上敲了敲。 陈知让抬头,眼神疑惑。 那眼神一看,就是不认得书吟。 书吟抿了抿唇,尴尬又局促地进行自我介绍:“……我是沈以星的同桌,学长,不知道你还有没有印象?” 陈知让其实没什么印象了,但他还是点头:“是你啊,有什么事吗?” 说话间。 陈知让放在桌上的手机嗡嗡震动。 二人同时望了过去。 手机屏幕亮着,显示着发消息的人和消息内容。 一闪一闪亮晶晶:【哥哥,我同桌要是找不到位置,你让她坐我位置。】 一闪一闪亮晶晶:【我去逛街了!】 陈知让神情没多大变化,默了一秒,唇角扬起无奈却宠溺的笑。 毕竟是自己的亲妹妹,什么德行他最清楚。 陈知让说:“你坐吧。” 书吟:“谢谢。” 书吟把东西放下,去书柜里找了一本书。 《Anne ables》绿山墙的安妮,英文原著。 她一边看书一边做笔记,认真专注,连身边的人离开也不知道。 午后阳光微醺,室内开了暖气,暖意蒸腾,掀起倦意。 书吟被晒的大脑昏沉沉的,索性把书一合,趴在桌上睡了过去。 省图书馆自习室两面落地窗,坐拥一线江景,江面波光粼粼。 落地窗边还剩一个位置,商从洲举起手机,拍了张照片,发给陈知让求证。 ∞:【这个位置?】 得到陈知让的肯定回答后,商从洲放轻脚步走进自习室。 陈知让离开的时候把椅子推进桌子下面,商从洲往外拉的时候,一个不小心,椅子腿与地面摩擦,有些微的沉闷声响。 商从洲下意识地去看离他最近的人。 是个女生。 正趴在桌子上睡觉。 皮肤很白,在阳光的直射下,近乎透明。周身又被光镶嵌住一层暖色调的绒光。让他想起表妹小时候养的那只兔子,干净,温和无棱角,任谁看了都会忍不住捏捏她的脸。 商从洲当然没捏她的脸。 他们又不认识。 就算认识,以他的教养,也不会做这种越矩的行为。 女生处于睡梦中,突然蹙了下眉头。 她转头,换了个方向继续睡。 见她不是被自己拖椅子的声音吵醒,商从洲继续动作,拖出椅子,坐在位置上。继而拿出试卷。 纸张翻动,换了个面。 隔壁的女生也换了个方向。 又朝着他了。 然后他看到她又皱了下眉。 沉默片刻,商从洲缓缓举起左手,光被他遮挡住,垂落在女生眉眼处的,是一片阴影。她眉间的褶皱,被他以这种方式抚平。 见状。 商从洲喉咙里闷出无声哼笑。 - 书吟这觉睡的。 前半程翻来覆去,极不安稳。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儿,睡的异常安心。 睡醒后,她花了半分钟左右的时间回神。拿起带来的数学卷子做题,解题时专注投入,无暇顾及身边坐着的“陈知让”。 “陈知让”坐她左手边,她不刻意去看,是看不见他在干什么的。 但“陈知让”的存在感很强—— 有不少人走到书吟的身后,用气音和“陈知让”说,“同学,能不能加个联系方式?” 以及。 同桌也有人给他递纸条,纸条里的内容不言而喻。 就连书吟右手边的女生,也麻烦书吟帮她传一下纸条。 传纸条这事儿书吟不是第一次做,之前是替男生给沈以星传纸条。 他们兄妹俩都长了张吸引人的脸。 书吟右手接纸条,传给左手,头都没转,把纸条推到“陈知让”面前。这项技能被她练得炉火纯青。 她没受到任何影响,仍旧埋头刷题。 殊不知。 与她一肩之隔坐着的并非是陈知让,而是商从洲。 商从洲脊背往后靠,身形慵懒。 他低着头看手机,下颌线沉在光影中,侧脸线条透着冷漠,隐隐有丝不耐烦。 手机显示着聊天框。 商从洲打字速度飞快,烦躁快要跳出屏幕了。 ∞:【我说你怎么这么好心,把位置留给我,感情是被人要联系方式要烦了。】 czr:【有吗?】 ∞:【少装。】 czr:【你不是找不到位置吗,我把我的位置给你,你倒不乐意了?】 ∞:【太烦了,搞得我不像是来学习的,像是来找对象的。】 czr:【哈哈哈哈你可以找一个。】 ∞:【没那想法。】 窗外天色渐黑。 卷子里还有最后一题没写,不是不会写,是被这些个要联系方式的人吵得没时间写。商从洲来自习室就是为了图个清静,哪成想会这样。 他收起手机,把两张试卷对折好,和笔一块儿塞进裤兜里。 起身欲走时,就看到隔壁坐着的女生递过来一张纸条。 纸条未经折叠,上面的内容跃入眼帘。 【同学你好,我是坐在你右手边第二个的女生,想问一下,你是单身吗……】 后面的内容他没再看下去。 没兴趣看。 纸条边上是隔壁女生的笔记本,字迹端庄秀丽,不管是英文还是中文,行云流畅,落笔劲挺。 商从洲目光落在女生始终侧背对着他的后脑勺上。 片刻后,他起身离开,脸上没有任何情绪,眼里也没有一丝波澜漾过。 - 隔天周一。 早上两节课是数学课和物理课。 升旗仪式在第二节课后的大课间。 每个班排队去操场看升旗仪式,体育委员带着两支队伍,男生一队,女生一队。沈以星拉着书吟排到队伍末尾。 班主任是在队伍最前面的,后排的做些小动作说些闲话,他都看不到听不到。 升旗仪式过后,是国旗下讲话环节。 轮到高一的优秀学生代表发言。 台上的人慷慨激昂,操场上迎着寒风的学生冻的簌簌发抖。 沈以星站在书吟后面,前胸贴着书吟的后背。她们已经穿上厚重的冬季校服了,两具身体贴在一起,感受不到任何身体曲线。 沈以星下巴垫在书吟的肩上。 她说话的时候,书吟能听见她牙床打颤的声音。 “你觉得商从洲和陈知让,谁更帅?” 寒风一阵一阵地往她嗓子眼里灌,她尤为平静地回:“怎么突然问我这个问题?” “有的人说陈知让帅,有的人说商从洲帅,但你知道的,他俩我从小看到大,审美疲劳了。在我眼里,他俩和我们班的男生没什么两样,我就想知道,他俩真是帅哥吗?” 旁人说这种话未免太拉仇恨了,可沈以星说这种话,让人恨不起来。 书吟要怎么回答呢? 说她眼里只能看见商从洲,自然是商从洲最帅。 商从洲是她深藏许久的心事,她害怕一不小心泄露了自己的秘密。 迟疑许久,书吟含糊不清地说:“我没仔细看过他俩,不好比较。” 闻言,沈以星狐疑地望向她:“怎么会?昨天下午,商从洲不是坐你边上自习吗?” 寒风似乎将她的理智冻僵。 书吟反应慢半拍:“……昨天?昨天我边上坐着的不是陈知让吗?” “一开始是陈知让,后来他提早回家收拾行李了,所以商从洲过去坐那个位置。”沈以星反应过来,“不是吧,你没注意到商从洲吗?” 书吟那儿沉寂了好久。 沈以星没读出沉默里的遗憾。 该如何形容书吟脸上的表情呢?茫然,无措,后知后觉的喜,与怅然若失的苦。 心脏像是被挖开一个大口子。 呼啦啦的往里灌冷风。 原来他们之间曾经近的,只需要她一个转身就能看见他。 可她没有。 命运将他推到她面前。 可她示他为指间沙,轻松错过,没有任何挽留。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4 4 “网上刷到有个粉丝,穿着漂亮的婚纱去看歌手的演唱会。有人问她为什么穿婚纱,她说她喜欢了这个歌手十年,她穿婚纱不是为了嫁给他,穿婚纱是为了给自己这十年青春一份圆满的答卷。她是喜欢他,但她更喜欢长情的自己。 嗯,如果你是那个歌手,我也会穿婚纱去见你,不为别的,只为远远地注视着你,和众人一起为你欢呼。” ——《十六,二十六》 - 十二月,南城进入漫长的寒冷冬季。 体育课放在体育馆上。 围着篮球场跑了几圈后,体育老师便让大家自由活动。男生大部分都去打篮球,小部分和班里的女生在打羽毛球。 沈以星一眼看透:“看着像是在打羽毛球,实则是在眉目传情。” 书吟从口袋里掏出单词口袋本,笑了下:“你嫉妒啊?” 沈以星嗤之以鼻:“怎么可能?我就是看他们不顺眼。” 打羽毛球的是他们班的学习委员和团支书。 学习委员叫朱玲玲,坐在沈以星前面,交流仅限于传作业。 而沈以星之所以看不惯他俩,主要是因为班里的人看她不顺眼,她自然也没有热脸贴冷屁股的习惯。 沈以星看她拿出单词本打算背单词,忍不住了:“好不容易上节体育课,你还要背单词,书吟同学,你有这么热爱学习吗?” 书吟:“……这不是无聊吗?” “那不然我们打羽毛球去?” “刚不是找了吗,羽毛球都没了。” 同时上体育课的有好几个班,器材室的东西,能被搜刮的都被搜刮走了。 沈以星和书吟两个人都是做事慢吞吞的人,等他俩到了器材室,剩下的羽毛球,上面的鹅毛都已经没了。 “要不去看男生打篮球?”沈以星提议。 书吟:“不感兴趣。” 沈以星:“好吧,我们班的男生确实长得都挺抽象的,球技也很拉胯,没什么好看的。看别的班的男生打球,又会显得我们很花痴,还是算了吧。” 书吟总结:“所以我还是背单词比较好。” 沈以星幽怨地叹了口气,随即两只手伸进校服口袋。 左手拿出两颗棒棒糖,分给书吟一颗,右手拿出手机。她脱掉校服,把厚棉服放在腿上,手机藏在衣服里面。 没多久,书吟听到沈以星说:“我哥和商从洲进国家队了。” 书吟正在背单词。 脑海里陡然冒出一个单词。 abandon。 她放弃了。 她是盯着单词本的,眼里却看不见一个字母。 她声线无波无澜:“就那个冬令营吗?” 沈以星:“嗯,他俩拿了化学奥赛金牌,金牌前五十能进国家队,也有保送的资格。但他俩都拒绝了。” “为什么拒绝?” “我哥打算出国留学,商从洲不想保送,他打算冲高考状元。他俩参加冬令营都是学校老师求着的,为了给学校争荣誉嘛。” 书吟心里似飘过一千只蝴蝶,葬身于冬日。 “高考状元……” “嗯,商从洲他家对他的要求很高,不过以他的实力,还是很有希望拿到高考状元的。”沈以星说着说着又绕回自己身上,“等我到高三了,拿到学校的offer我就立马走人,我要出去疯玩,才不要参加可怕的高考。” 书吟眼睫轻颤,忽然听见一声“咔嚓”声。 她偏头,看见沈以星正在自拍,她朝手机做了个鬼脸。 沈以星抛了个媚眼过来:“我做个表情包,逗我妈妈开心,然后问她要钱买衣服。” 她是无忧无虑的小公主,每天烦恼的事只有两件。 一件是,怎么还没下课?我好想出去玩。 还有一件是,怎么又没衣服穿了?得从妈妈那里想方设法地要点儿钱买衣服。 书吟羡慕她身上这股子天真,干净的纤尘不染。 - 周五,上午大课间,书吟被团委老师叫到办公室。 团委老师递给她一张红色的纸,标题是大大的两个字——喜报。 “中午放歌前,把这个喜讯念一遍。” “好。”书吟拿走喜报。 中午的午间自习,有半小时的广播时间。 周一到周四,广播如同电台,朗诵美文,中间穿插几首歌。 而周五的广播,则是学生们的点歌时间。学生点歌,一首歌两块钱,还可以赠送一句话祝福,由播音员通过广播转述。 广播站在高三那栋教学楼五楼。 书吟怀揣着期待上楼,哪怕她知道见到商从洲的可能性只有万分之一。 以前不是没有过。 没有遇见过他一次。 每层楼四个教室,四楼是文科班。商从洲在的理科一班在二楼。 所以到三楼的时候,她已经收起了窥探的目光。 然而命运似是在故意捉弄她,在她不抱任何希望的时候,给予她一丝光。 楼道在廊道尽头,而廊道尽头还有洗手间。 洗手间里闹哄哄的,男生打闹声嘈杂喧嚣。 廊道里有人朝那边看,时不时起哄几声。 书吟并不关注陌生人的事,因此,在四楼到五楼的台阶处,她都是闷头走着。就在这时,耳边响起躁动错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而后是男生打闹声:“商从洲你跑什么!” “这是为了庆祝你拿金牌,特意买的蛋糕!” 书吟愣住,双腿像是敲了钉子,被定在原地,动弹不得。 她眼睫轻颤,回头,看见了一个背影。 是她常见的,比起他的正脸,她最熟悉的是他的背影。 商从洲没有穿冬季校服外套,他穿的是秋季的校服,白色的宽松外套。普通又老土的校服在他身上,被他穿出了不一样的味道。像是冷川涧雪,像是孤傲青松。 “别拿奶油抹我脸了,大冬天的冷水洗脸,吃不消啊。”他周身的气质是清冽的,可他声音犹如清浅的,消逝的春风。 春风燎原,吹起她心甘情愿的赴汤蹈火。 失神之际,书吟的肩胛骨陡然一重。 她被撞的身形一歪,差点儿站不稳,趔趄了几步。幸好边上就是一堵墙,她背靠墙,□□身形。 察觉到撞到人,商从洲忙转过身。 他一只手拉住她的胳膊,另一只手下意识地撑在墙上。 距离极近,姿势极暧昧。 时间仿佛定格,气氛霎时陷入静谧之中。 忽地。 有人上楼。 “我操?——” 话音落下,商从洲遽地松开手,往后退了两步。 他眉间、脸上,甚至衣服上还有被人恶作剧抹上去的奶油,而他又是低敛着眉眼和书吟说话的,偏偏他身上不见一丝狼狈与低声下气。 “抱歉。”商从洲语气清淡,又重复了一遍,“不好意思,不是故意撞到你的。” 书吟双眼飘忽着,声音很小:“没关系。” 周围的人都看了过来。 她并不习惯过度的关注,并且,送过来的视线,探究,调笑,嫉妒……归根结底,是不怀好意的。 庆幸冬季校服领口很高,她能将半张脸埋进棉服中,轻声细气:“我还有事,先走了。” 她落荒而逃,拐进第二个楼梯里时,听见楼下传来的戏谑打趣声。 “商从洲,你看没看到,人学妹脸都红了,你抱了人家,得对人家负责。” “我只是拉着她的手,没有抱着她。”他声调比方才还要清冷些,他脾气向来很好,此刻却隐隐冒火,态度强硬,“少开这种玩笑,对女生影响不好。” “……” “……” 书吟停下了脚步。 五楼安静的漫长廊道里,阳光将她的身影拖长,每一粒浮尘都是她的心动碎片。 - 广播站里只有书吟一个人。 她拿着喜报,按在胸口,感受到自己的心脏扑通扑通。 那个算不上拥抱的拥抱,混乱间凑成的巧合,足够让她开心很久很久了。 她弯着唇,摊开喜报,打开广播设备。 中午十二点十分。 广播准时响起。 与广播室一墙之隔的楼下教室。 商从洲个子高,被班主任安排在最后一排位置。 他拿纸巾擦着衣服上的奶油,略有几分无奈:“好好一个蛋糕,净被你们拿来玩儿了,就不能分给班上女生吃吗?” “给陈知让买的那个蛋糕不是给女生吃了吗?” “……给我买的为什么不能给女生吃,要往我身上抹?” 男生嬉皮笑脸:“因为你脾气好,身上全是奶油也不会生气。但陈知让不行,我要是往他脸上抹奶油,他估计会黑着脸揍我一拳。” 商从洲要笑不笑的,眉峰往上挑了下:“脾气好也是错了?” 大家伙插科打诨地夸他。 男生夸人,总喜欢用一些浮夸的词语。 商从洲听不下去,挥挥手:“别夸了,我耳朵都听疼了。” 他这态度,大家意识到,这事儿翻篇了。于是纷纷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做自己的事儿去了,高三了,距离高考只剩186天了。 玩得差不多了,得回到学业中去。 班里响起纸张翻动的声音,以及讲台上空挂着的广播。 播音员的声音清丽悦耳,婉转如夜莺鸣叫声。 身边位置有人落座。 陈知让的声音和他本人一同到来,顺便带来个劲爆的消息:“我听说你刚刚和一个高二的女生在楼道里搂搂抱抱、卿卿我我,真假的?铁树开花了,谈恋爱了?” 广播不合时宜地发出刺耳尖锐的声音。 “哔——” 持续了五六秒。 教室里响起抱怨声。 商从洲直皱眉,等杂音过后,播音员说了句“抱歉”。 商从洲紧接着说:“传得什么乱七八糟的?那个女生被我撞了一下,我去扶她,仅此而已。而且,那个女生是高二的吗?高二的跑高三教学楼干什么?” 紧张压迫的高三环境里,稍有些与学习无关的事儿,都会被添油加醋传得有鼻子有眼。 陈知让:“不知道,估计她找了个高三的男朋友,来这边找男朋友的。” 不管再教学严谨的学校,都有早恋的学生。 十七八岁,是容易脸红的青春期,更是对恋爱抱有期望的年龄。 他们班都有好几个谈恋爱的,和学妹,和学弟,和隔壁班的某某某。 这逻辑放在被商从洲撞了的女生那里,一以贯之。 商从洲专注做题,闻言,淡淡地嗯了声。 很快,他将方才发生的一切抛之脑后。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7 7. “我希望你眼里有我,却又不敢出现在你眼里。我想我是泛起褶皱的稿纸,是雪地里的泥垢,是晦涩难懂的诗。连我自己都读不懂我自己。但你望向我的时候,我想,你是稿纸,是霜雪,是诗人。” ——《十六,十七》 - 电影放映厅里人满为患。 经过沈以星的科普后,书吟才知晓,百分之八十的观众都是奔着男一号而来的。 书吟不追星,仰头望着大荧屏里浮游的星光,不得不感慨,男一号确实有张盛世美颜。 只是颜值和剧情不成正比,剧情糟糕透顶,有种为赋新词强说愁的意味。 电影结束,沈以星还沉浸在男一号的美色中无法自拔。 她碎碎念着。 “他怎么这么帅?” “我都想好了,我以后要当制片人,找他拍电影!” “就他那张脸,不适合演都市片,就适合演校园片,一大堆人暗恋他,结果他只爱我……啊,那我还是不当制片人好了,我直接带资进组演女一号!” “……” “……” 书吟是个不扫兴的朋友。 她说:“你长得这么漂亮,他喜欢你很正常。” 沈以星哇了声,喜上眉梢:“是吧?我也觉得我和他很配,绝配,天仙配!” 电影院在商场五楼。 自动扶梯一楼又一楼地往下,二楼是各式餐饮店。 彼时火锅行业刚兴起,尤其打着“渝城”噱头的火锅店,更是门庭若市。 晚饭用餐高峰期,火锅店外等座的人快要将过道坐满。好在沈以星早早用团购软件提早排队,她们过去后等了不到一分钟,就叫到了她们的号。 书吟拿起桌上的菜单。 忽地,听到沈以星说:“你随便点,想吃什么吃什么,不用看价格,今天的所有消费由商从洲买单。” 书吟愣了愣,“啊?” 看在钱的面子上,沈以星很给商从洲面子。 她说:“从洲哥听到我和朋友出来玩,特意给了我很多零花钱,说是让我带你吃好吃的,不能亏待你。” 书吟顿住,喉咙里像是含着颗薄荷糖,泛着沁凉甜腻的痒,“他……知道我是你朋友吗?” “不知道。” “……” 书吟醒悟过来。 不是因为她,而是因为沈以星交了个朋友,至于那个朋友是谁,对商从洲而言,并不重要。 商从洲只是对沈以星好,从而爱屋及乌。 书吟压下喉咙里弥漫的酸涩的凉,弯眉笑着:“他对你真好。” 沈以星纠正:“他对我们这些从小一块儿长大的妹妹,都这么好。” 一会儿,菜上齐。 火锅锅底沸腾,雾气氤氲。 沈以星问她:“你放假都干什么?” 书吟想了想:“去图书馆看书吧。” 非常书吟式的回答。 沈以星给她竖了个大拇指。 书吟淡笑了下,问她:“你呢,放假都干什么?” 沈以星掰着手指,如数家珍:“打游戏、买衣服、逛街、唱歌……除了学习,什么都干。” 非常沈以星式的回答。 书吟也给她竖了个大拇指。 沈以星还邀请书吟:“你要不要来我家玩?我和我妈妈说,我交了个好朋友,成绩好,脾气好,长得也是我喜欢的类型,她特想见见你,还说要下厨请你吃饭。不过率先说明,我妈妈厨艺一般。” 书吟挠挠头,迟疑着:“……会不会太麻烦阿姨了?” 沈以星:“不会。” 她似是猜到了什么,“你是不是怕尴尬?” 书吟干笑两声:“有点。” 沈以星:“没事儿,我到时候再叫几个朋友,就我那些从小玩到大的朋友,他们都是自来熟,我保证不会让你尴尬!” 她这话成功挑起了书吟的好奇心和期待。 从小玩到大的朋友。 商从洲也在其中吗? 她会遇到他吗? 之后,二人约好上门做客的时间。 学校放假太晚,再过几天便是除夕,所以她们将时间往后推,推到了年初八。 她们偶尔互发微信。 书吟有只手机,今年过年时,妈妈去通讯公司充话费送的手机。 手机的屏幕分辨率不高,刷出来的照片,颜色总是偏深。但手机在她这里,只有两个用途,和爸妈联系,以及查学习资料。 她是长辈口中的“别人家的孩子”——懂事听话,会做家务,学习不需要人督促,在本市最好的学校最好的实验班读书。 过年时亲戚们最爱拿她给同辈、小辈们做榜样。 爸妈常年在申城打工,只有过年时才回来,趁这种时候,更是把她挂在口中炫耀。 妈妈王春玲像是什么都不知道似的,当着亲戚的面问她:“这次期末考试你考了几名来着?” 书吟顶着亲戚们善意的目光,仍觉得羞耻。 “年级第三十九名。” 说完,她急匆匆起身,说:“我去看电视。” 跟逃似的离开长辈们七嘴八舌的夸赞里。 她不习惯这种场合,和一堆只有逢年过节有来往的亲戚,聊着她的近况。 但爸妈喜欢。 他们能炫耀的不多,女儿是最拿得出手的。 书吟窝在沙发上,百无聊赖地掏出手机。 那年大家的社交软件渐渐由q.q移至微信,q.q空间里的动态渐少,朋友圈的内容越发丰富。书吟刷到班上许多同学的朋友圈动态,还刷到了沈以星发的朋友圈。 是一张聊天截图。 对面聊天人,备注是187,有钱,抠门,不好骗。 看到这备注的时候,书吟喉咙里滚出一声笑来。 沈以星:【妈说你去图书馆自习了?】 【嗯。】 【大过年的,一个人去自习?你真的有点学疯了。】 【还有你洲洲哥哥。】 【别胡说,他是188,有钱,大方,好骗,宇宙无敌爆炸帅的洲洲哥哥。】 【你让他当你哥吧。】 【我倒也想qaq】 班上有人底下评论。 【敢问187是谁?】 沈以星回:【一个丑逼。】 【星女神,188不会是你的男朋友吧?】 沈以星回:【你这话比大年初五去图书馆自习还变态。】 班里同学对沈以星聊天记录里的人物一概不知,但书吟不一样。 书吟知道,沈以星在和谁聊天,和她哥陈知让。 书吟还知道,“洲洲哥哥”指的是……商从洲。 书吟盯着手机,好一阵沉默。 午后阳光洒落在她身上,她周身似扑了层柔软的光。 心事被阳光炙烤,发酵,她做了个大胆的决定。 书吟找到和亲戚聊天嗑瓜子的妈妈,她向来乖巧,懂事,连年三十都会做题的人,如今说出这般话,让人无法怀疑其中的真实性。 “妈妈,没什么事的话,我去图书馆自习了。” 王春玲叮嘱她:“那你路上小心点,别学太晚,早点回来。” 复又关心她:“有没有钱,妈妈给你拿点儿钱,路上遇到好吃的可以买一点吃。” 书吟说:“我有钱。” 她捡起一本物理习题卷,“妈,我走了。” “好,记得早点回家。” “知道了。” 身后,有亲戚欣羡地说:“我家那兔崽子要是有书吟这么懂事就好。” 妈妈笑着说:“哪有,你家思雨也很懂事……” 书吟合上门。 她心虚地低头,摊开手心,满是手汗。 可她目光执拗,迎着料峭的春风奔去时,影子里都透着坚定。 过年期间,图书馆里相较以往显得冷清不少。 书吟几乎是一踏入自习室的门,就找到了商从洲的背影。 他坐姿端正,笔挺,如果坐姿也被列入课堂,那他一定能拿一百分。 商从洲坐着的自习桌还有空位,书吟迟疑几秒,还是坐在了他后面的自习桌。 坐在他后面没什么不好的,至少一抬头就能看到他。 不消片刻,书吟注意到,有女生坐在商从洲边上。 不是刻意搭讪,也不是陌生人随意找位置落座,那个女生,很显然是与商从洲认识的。 她手里捧着两杯咖啡,一杯递给商从洲。 商从洲伸手揉了揉眉,隔着两米左右的距离,书吟似乎听到了他的叹气声。 没过一会儿,他们先后起身,走了出去。 书吟没有跟上去。 她是暗恋者,不是窥探他隐私的变态。 可心里像是多了块石头,压得她心脏沉甸甸的。 她没心思再做题了,于是起身,走到自习座位后面,那里有排列成行的书柜。她穿梭其中,企图忘记刚才那两个背影。 他们的背影都透着般配。 书吟深吸了一口气,她记起英语老师推荐给她一本书。 《道林·格雷的画像》 她找到中文版后,又转弯去找英文版。 终于在一个书柜里找到这本书,她弯了弯唇角。 突然有人闯入她的视线里。 隔着两个书架,隔着高度参差不齐的书,书吟注意到,站在书架对面的商从洲。 自习室里开着暖气,他只穿着单薄的白色衬衣,扣子系到最上面一颗,露出清冷雪白的一截脖颈,嶙峋凸起的喉结。 书吟呼吸都停了一瞬。 她放在书脊上的手停下动作,企图延长时间。 他似乎没有找到自己想找的书,抬步,绕过书架,往书吟站着的这边走了过来。 与他相遇的那半边身子都是僵硬的,书吟眼睫轻颤,装作若无其事地抽出手里的书。 “你好,请问可以让一下吗?” 忽地,脚步声停在她身侧。 说话声近在她耳畔。 书吟嘴角扯起淡笑,偏头,扬起友好又略带歉意的一个微笑。 图书馆工作人员欠缺,许多书放在推车里没有人摆放。原本宽敞的通道,被堵住,只能容纳一个人走动。 书吟把书抱在怀里,而后,转身离开,给商从洲腾出一条道来。 走了没几步。 商从洲一句话将她叫住。 商从洲说:“等一下。” 毫无征兆的三个字。 书吟的心跳如擂鼓般震动。 她有种做梦的不真实感,慢吞吞地转身,把书抱在怀里,害怕心跳声惊扰到他,又怕颤抖的声线泄露出自己此刻的情绪,最后,只是表情茫然又警惕地望着他。 “怎么了?” “你东西掉了。”商从洲弯腰捡起来。 是她的借书卡。 商从洲走到她面前,举手,将卡递给她。 窗外夕阳欲颓,少年站在她面前,影子被光无限拉长,将她整个人完整地笼罩住。 周围都是亮的,唯独她被他的影子包裹住。 书吟盯着他伸向自己的手,指尖葱白修长,食指和大拇指捻着她的借书卡。 她长久没有动作。 商从洲又往前走了一步:“同学?” 书吟如梦初醒般地回神,脸颊滚烫,动作很快地接过他手里的卡。 仓皇间,她无意碰到他的手。 “……抱歉。” 他逆光而站,神情看不太真切。 然而声音却分外清晰,似迟迟未来的暮春晚风,带着类似于温柔的笑:“没关系,随身东西记得收好,别再丢了。” 书吟的喉咙里似黏着蜂蜜,她尝到了一丝甜:“……谢谢你。”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8 8. “后来加班到深夜,我孤身走过一个又一个转角,都不会再看到你的身影。原来十七岁时的想见你,是那样的简单,只隔着几栋教学楼的距离。时光是条漫长的河流,我和你是再也碰不到的两朵浪花。” ——《十七,二十六》 - 书吟是大年初八去的沈以星家做客。 沈以星早早在小区外等书吟。 春寒料峭,她冻的只打寒颤,书吟连忙抽出包里的围巾:“冷不冷啊?正好我带了条围巾,是我这几天给你织的,你快带上。” “哇!”沈以星眼前一亮,“你还会织围巾?” “嗯……织的可能不太好,”书吟小心翼翼地问她,“这个颜色也是我挑了好久的,你觉得怎么样?” 沈以星说:“我好喜欢,你织得好漂亮。” 她连忙掏出手机,拍了好几张照片:“不行,我得发个朋友圈,我要让大家知道,我有个多才多艺的好朋友,她还会给我织围巾!” 见她这般,书吟松了口气。 她喜欢就好,不枉费她熬了几个夜织这条围巾。 到沈以星家的时候,书吟发现,她家客厅里坐了好几个人。 有男有女,应该就是沈以星口中的发小。 客厅的液晶屏幕投影着游戏画面,沙发上坐满了人,就连地毯上也有人坐着。 几个人拿着游戏手柄厮杀打斗,其余人在一旁起哄看热闹。茶几上摆放着许多小吃水果,吃的吃,玩的玩,闹的闹。 直到人群里,不知谁喊了声:“星女王回来了——” 游戏在这瞬间暂停,空气仿佛静了一瞬,所有人都望了过来。 书吟其实不知道,在她来之前,沈以星是怎么描述她的。 “成绩超棒的,人也超温柔,说话轻声细气的,声音也特别特别好听,她还是我们学校广播站的播音员呢!” “她的长相?是我喜欢的那种类型,像只小兔子,柔柔软软的,午睡的时候,我总会忍不住偷偷捏一下她的脸。手感特好!” 所以其实,沈以星这堆朋友,是对书吟充满期待的。 面前的女生,单从外貌而言,很普通。 非要夸的话,只能说,气质还行,文艺素雅。与沈以星口中的“温柔”挂钩。 短暂的沉默后,大家窸窸窣窣的说了声“嗨”,继而又回到方才的热闹中去。书吟陷在这份热闹里,有着无所适从的尴尬。 二十来号人岿然不动,只有一个人,将手柄递给身边的人。 而后,起身,迎了过来。 “他们都在打游戏,客厅有些闹腾,要不你带你的朋友去你房间坐坐?”商从洲脸上的笑一丝丝抽开,“我去洗点水果,待会儿给你们拿过去。” 沈以星说:“多点车厘子。” 商从洲目光放在书吟身上:“吃车厘子吗?” 她几欲溺毙在他的体贴里。 书吟小声道:“吃的。” 商从洲:“好,星星,带你的好朋友上楼吧。” 沈以星拉着书吟上楼。 楼梯到二楼时,书吟转身,佯装不经意地往下瞥。 开放式厨房里,商从洲背对着她在洗水果,他穿着白色圆领卫衣,背影清瘦颀长,浑身少年气。可他又有着不符合这个年纪的体贴与成熟。 在房间里待了没一会儿,房门被人敲响。 书吟以为是商从洲,存了私心:“我去开门。” 结果门外站着的竟是陈知让。 见到是她,陈知让愣了几秒,而后意识到:“你是星星的朋友吧?” 书吟紧绷的神经松开,“嗯。” 沈以星毫无形象地躺在沙发上,拖腔带调地:“哥,找我什么事?” 陈知让走了进来,眉头皱起,显然对她的坐姿很不满意,却还是什么都没说。 他把果盘放在书桌上,说:“我和商从洲要回学校报道了,你在家里好好招待朋友们。” 沈以星摆了摆手:“拜拜拜拜。” 陈知让说完就离开。 书吟刻意没把门关紧,隔着一小道门缝,她听见楼下的声音。 “你俩回学校了?” 商从洲嗯了声,“你们好好玩儿。” 他声线透着独属于少年的清冽,含着微末的笑。 书吟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能够辨清他的声音了。 在热闹的人群中,她能一眼捕捉到他的身影;在鼎沸的人声中,她能筛选出他的声音。 窗外春光涌动。 少女心事悸动。 书吟怀揣着只有自己知晓的窃喜,整个人轻飘飘的,犹如坠入云雾。 沈以星把书吟拉到化妆桌前,同她分享自己购入的化妆品。那年,流行的口红色号在很久之后被称之为死亡芭比粉,可涂在沈以星的唇上,衬得她肤色粉嫩。 她还想给书吟化妆,书吟拒绝,沈以星拉着她,“不行,必须化。” 赶鸭子上架似的,书吟被按在沈以星的化妆桌前化妆。 沈以星说:“你别怕,我化妆技术真可以的,我妈妈给我报了一个化妆班呢。” 高中生报班,都是报各种辅导学业的班。 偏偏:“你妈妈给你报化妆班吗?” 哪有家长开明到这种程度的? 沈以星说:“对呀,我想学化妆,我妈妈就拉着我去报了化妆班。” “她早就认清我不是学习的料了。” 书吟安静地坐在化妆桌前让沈以星给自己化妆。 双眼阖上的时候,眼前却浮现周围的一切。沈以星住的昂贵小区,沈以星如珠宝盒子般璀璨的家。她有着优渥的家庭条件和开明的家庭氛围,所以她可以随心所欲。 可是书吟不一样。 她承载着全家人的希望。 她没有办法像沈以星活得这样轻松,她必须得非常努力地学习,努力地考上高等学府,通过自己的努力,改变自己的人生。 就像她和沈以星的相遇—— 书吟熬过无数个日夜终于考上了实验班,而沈以星毫不费力就进了实验班。 书吟不嫉妒沈以星。 她只是羡慕。 羡慕沈以星什么呢? 大概是羡慕她漂亮吧。或许不是漂亮,她羡慕的,是沈以星不会像她这样自卑。 双眼再睁开,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赫然一惊。 沈以星洋洋自得:“怎么样?我的化妆技术还行吧?不过我发现你是可造之材啊,平时看着是甜美挂的,一化妆就成性感挂了。” 书吟哭笑不得:“我平时也不甜美。” 沈以星瞪大了眼:“真的假的?你平时不照镜子吗?” 书吟:“照啊,我觉得我脸挺圆的。” 沈以星:“哎呀,都是婴儿肥,我化妆班的老师说了,像你这种婴儿肥,等你大学毕业了,脸上的肉就会没了,到时候就成瓜子脸了。” 书吟眨眼:“希望不是西瓜子。” 沈以星噗嗤笑:“有没有人说过,你蛮有搞笑天赋的?” 书吟也笑了:“没有,你是第一个。” 她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琢磨半天:“你给我画的是什么妆?” 沈以星:“妖娆烟熏妆。” 书吟说:“我还以为是熬夜通宵妆。” 一大坨深色眼影,像是黑眼圈。 沈以星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那个,下手重了,哈哈哈哈我帮你卸掉。” 她再次肯定:“不过你真的很有搞笑天赋。” 书吟面无表情:“我不能昧着良心夸你有化妆天赋。” 沈以星被她逗笑:“好啦,以后我花钱请国内知名化妆师给你化妆。我虽然没有化妆天赋,但我有花钱天赋。” 书吟弯了弯唇,笑着:“那希望你以后能赚很多的钱。” 沈以星和她保证:“朋友,我一定会赚很多钱,然后包养你的!” 她们就这么开着玩笑,轻易地许下一些,她们认为会实现的承诺。 - 过年期间,书吟只有去往沈以星家那天松懈了半天。 其余时间,哪怕是大年初一,她都是从早学到晚的。她自问不是天赋异禀的天才,所以要刻骨,勤奋,付出比常人多十倍、百倍的努力。 从高一到现在,一年半的时间,她的成绩是呈上升趋势的。 高二开学时她物理还在及格边缘挣扎,她问老师问得勤,时常跑班主任办公室问问题,期末考试出来,满分一百二的物理试卷,她考了九十六分。 期末考试后,班里同学排名重新洗牌。 进步的有,退步的也有。因此,开学后,班里的学习氛围更浓郁。 春寒未退,流感高峰期,班里有不少同学感染流感,书吟和沈以星也没逃过。 沈以星借这个理由,请假一周在家休息。 书吟每天吃药,打吊瓶,戴着口罩上课。 流感好得差不多的时候,书吟被团委老师叫到办公室,说是要她最后一节自习课,去礼堂弄音响设备,顺便负责高考百日誓师大会的流程。 时间如洪流,推着人往前走。 恍然间,距离高考只剩一百天了。 这天是2015年2月27日。 书吟提早到礼堂的广播室,她从箱子里拿出话筒,忽地教导主任进来。 书吟:“老师好。” 教导主任面色严肃:“你是广播站的负责人吗?” 书吟:“嗯。” 教导主任:“流程表里好像没有写誓师大会的学生代表,我和你说一遍,省得你到时候着急忙慌地不知道是谁。” 书吟问:“学生代表是……” 意料之中的,她得到了回答。 ——“高三一班的商从洲。” 话音落下,狭窄逼仄的广播室里突然进来一人。 学校对高三生的管束越发宽松,每日的仪容仪表检查,也不存在于高三生里。 也因此,学校里多了许多五颜六色的油画,代替迟迟未开的春花。 但商从洲仍旧守规矩地穿着学校老土的校服。 少年眉目清朗,眼里漾着微末笑意,“老师,我来了。” 注意到广播室内还有一人,他礼貌性地朝对方颔首。 书吟慌乱地也朝他点了点头。 一贯严肃的教导主任,再见到商从洲后,脸上笑容艳似红丝绒,“来了啊,誓师大会的发言稿写得怎么样?” 商从洲把稿子递给教导主任:“您看看。” 广播室设在礼堂后台,光线并不明朗。 书吟喜欢这种暗色调的环境,所以并没开灯。 教导主任是不知道广播室没灯,还是别的,也没开灯,就着昏昧的亮度,眯缝着眼浏览着商从洲的发言稿。 “手写的?” “嗯。” “怎么没打印?” “懒。” 教导主任短促地呵笑了声,末了夸他:“字不错,写得也不错,挺好的,待会儿发言的时候,多点儿精气神。” 商从洲眼睫低垂,拢下一层淡淡的阴影。 他淡淡地弯了下唇,算是将这些夸奖都收了,伸手,接过发言稿。 教导主任说:“我先去外面了,你待会儿带着话筒出来。” 商从洲说:“好。” 等到教导主任走后,商从洲看向书吟。 眼神礼貌,友善,里面却又像是什么都没有,疏淡似融雪。 他是认出她了吗? 他记得她吗? 书吟心里如潮起潮落,心脏在波涛里游荡起伏。 商从洲突然笑了出来,提醒她:“同学,话筒。” 哦,对,话筒。 旖旎梦碎。 书吟赶忙把手里的话筒递给他。 她感冒未愈,还隔着一层口罩,声音有些闷:“你到时候按这里,等到绿灯亮了,就可以说话了。说完之后,再按这里,就能关上了。” 介绍完后,她又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 商从洲上台发言的次数没有几十次总有十几次了,他哪里会不知道话筒怎么开关? 可他毕竟是商从洲,轻易瓦解局促的气氛。 他嘴角勾起淡淡的笑意,那抹笑比方才面对教导主任的笑,要绵柔许多。 “好,我知道了,谢谢你。” 晦暗中,书吟好似看见了光。 那一刻,她莫名生了许多的勇气,叫住他。 “学长。” 转身离开的商从洲,偏头回望:“怎么了?” 书吟屏息凝神,沉吟道:“高考加油。” 商从洲愣了半秒,而后说:“谢谢,我会加油的。” 有风吹过,他眼梢斜着凉意,眼尾却是拉着轻松的弧度:“你也要加油。” 书吟眼眶发热,浑身热烈,与满室的料峭碰撞。 她第一次战胜那个怯懦的自己,主动与他说话。 然后,换来他礼尚往来的一句祝福。 但对书吟而言,已经足够了。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9 9. “暗恋者的悲哀之处在于,甚至连吃醋都没有资格。” ——《十六,十七》 - 商从洲离开了。 书吟无力地瘫软在椅子上,刚才的对话,耗尽了她全部的勇气和力气。 还不等她休息,礼堂内部传来凌乱脚步声。 高三生排队陆续来礼堂集合,召开高考百日誓师大会。 书吟不得不打起精神,拿着话筒往外走,她到时候站在礼堂舞台角落位置,播报流程。 到礼堂时,她和陈知让撞了个正着。 陈知让本是往后台走的,瞥见书吟手里的话筒和流程单,他停了下来。 为了更好的收音,书吟摘了口罩。 被他毫无温度的视线扫荡着,有种无所适从的局促。 蓦地,他问:“待会是你主持流程?” 书吟抿唇,轻嗯了声。 陈知让双唇翕动,似是要说些什么,但到头来他只说:“具体流程陈老师应该已经和你交代过了,我也没什么可说的了,你到时候注意别说错字。” “……知道了,学长。” 陈知让过来,似乎就是为了交代主持人。 交代完毕,他转身下台。 礼堂是类似阶梯教室的格局,高三一班和高三二班被安排在前三排。 广播站的副站长是高三二班的,名叫翁青鸾。 学校的大型汇演里,都是陈知让和翁青鸾二人主持。他们关系不错,偶尔也会一起吃饭,唱歌。 陈知让和翁青鸾均坐在两个班的边缘,正好相邻位置。 他示意翁青鸾台上的女生:“那个女生是高几的,我怎么没有印象?” 翁青鸾抻着脑袋往前看,倏地,笑了:“高二的。当时还是你面试的她,你忘了?你觉得她外形条件太过普通,所以没让她过。” 陈知让眉头微皱,显然对当下的情形不甚理解。 翁青鸾道:“但她的音色很好,我听了很多人的声音,都没有她一半好听。所以我同意她进广播站了。” “站长,我们广播站百分之八十的工作都是坐在广播室念稿子,又不需要露脸。我觉得她挺好的,而且我觉得她长得挺好的啊,就是不爱打扮,寡淡了点儿。” 陈知让声音淡的几乎无起伏:“我对她没有任何印象。” “是吗?有次你夸过那天的播音员声音不错,情感也很到位。”翁青鸾嘴角泛起梨涡,笑着,“——那个人就是她,我反正觉得这学妹挺不错的,事情交到她手上,我特放心。我还打算今年的五一汇演让她主持呢。” 陈知让说:“随便你。” 翁青鸾:“你能说服商从洲来主持吗?” 今年的五一汇演,需要四位主持人。 陈知让和翁青鸾本来打算退了让学弟学妹来,结果团委老师硬是让他们最后主持一次,当做给高中三年的广播站工作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再加上他俩是出国留学,不需要参加高考,空闲时间多。 当天需要双语主持,书吟的英文发音清晰流畅。 翁青鸾自然盯上了书吟。 至于男生。 她觉得没有人比商从洲更适合了。 毕竟商从洲可是孤身一人环游过欧洲的,口语自然不成问题。而且他妈是主持人,姑姑还是外交部的发言人,怎么样,都有点儿基因在身上的。 据说商从洲打算考外交学院,这可不是最适合的主持人人选吗? 陈知让无奈摊手:“说服不了。” 翁青鸾:“你俩不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好基友吗?” 陈知让面色渐黑:“……能别瞎用词吗?” 翁青鸾笑疯:“哎,真不能请他来主持吗?” 陈知让:“真请不动。” 翁青鸾叹了口气,“行吧,那我找别人。” 谈话间,礼堂扬声器响起女生婉约的声音。 音色温柔,平仄咬字清晰,是正儿八经的播音腔调。 翁青鸾朝陈知让挑了挑眉:“声音好听吧。” 陈知让不置可否地扯了扯嘴角。 “……高考百日誓师大会,正式开始。” 听上去,音调四平八稳,没有任何的改动。唯独书吟自己知道,她心里掀起的浪涛越过千万重。 她站在礼堂左侧的候场区。 商从洲也站在候场区,二人隔着两米左右的距离。 商从洲和边上的人闲聊着,即便如此,书吟也只敢用余光偷偷地打量他。 很快,教导主任发言完毕。 接下去是高考状元代表发言。 刚刚和商从洲说话的那位,就是上一届的高考状元。 之后,轮到了高三学生代表。 书吟深吸一口气,拿起话筒。 她没有拿起流程稿,盯着舞台,一字一句地说:“接下来,有请优秀学生代表,高三一班商从洲同学上台发言。” 商从洲不急不缓地走向舞台中央,迎着近千人注视的目光。 书吟的视线终于笔直又专注地落在商从洲的身上。 此刻的她,和所有的学生一样,都盯着她。 她和别人没有什么不同,没有人会注意到她眼里藏着的,对他的喜欢。 少年身形修长,如青松般屹立着。 他发言有条不紊,不卑不亢,“最后,我想用一句诗来结束我的发言,‘子规夜半犹啼血,不信东风唤不回。’愿大家面对六月战场,铸良剑,斩蛟龙,拔头筹。” 话音落下。礼堂内响起经久不绝的叫好声,拍掌声。 - 清明过后,气温升高。 冬装校服被收进柜子里,等待下一个冬天出场。 上午最后一节课是体育课,跑完两圈操场后,体育老师便让大家自由活动。 书吟和沈以星坐在看台上晒太阳。 沈以星照旧用校服打掩护地玩手机。 书吟照旧背英文美文。 沈以星似乎玩手机玩累了,将下巴搁在书吟的肩上,她不知想到了什么,问:“你爸妈怎么给你取了这个名字?” 书吟。 前后鼻音区分不太明显,容易读成, 输赢。 书吟弯了弯唇:“又输又赢吗?我问过我妈,她说,人生就是有输有赢的,取这个名字就是希望我不要太在意结局。” “过程比结局更重要。” 话虽这么说,可是每当书吟成绩下滑,爸妈总会一昧地指责她没有认真学习。 人们都是结果论者,习惯以结局定义过程。 “打个比方,如果你认真学习了,但是考试没考好。你还会觉得过程重要吗?”沈以星不解。 书吟说:“这次没有考好,那就下一次,下次没有考好,就下下次。高考前有无数次演练的机会,演练失败也没有关系,只要最后那次考好就行。” 阳光清朗,书吟语调轻缓,却又坚定:“我相信只要我心无旁骛地学习,一定会考得好成绩的。” 沈以星摊了摊手:“你看,你也很执着结局。” 书吟哑然失笑。 沈以星目光远眺。 橡胶跑道上,一男一女并肩而走,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那俩人有一腿。不是热恋,就是处于暧昧期。 沈以星今天问题格外多。 她问:“我很好奇,如果你喜欢上了一个男生,你会和他表白吗?” 书吟嘴角的笑有些微的凝住。 她以为沈以星看出了点儿什么。 是她藏得不够好吗? 是她表现得太明显吗? 好在沈以星并没有看她,她拧眉思索,片刻后,说:“结局不重要的话,是不是喜欢上了一个人,就不会和他表白?还是说,会和他表白,但是哪怕被他拒绝也没有关系?” 旋即,沈以星自问自答般地:“我不行,我要是喜欢上了一个人,我一定要和他在一起。” 沈以星撇过脸,那张涉世未深的脸上,写满了一往无前的肆意。 书吟看着她这副模样,忍不住笑了出来。 她笑得很内敛,眉梢轻轻地扬着,眼尾挑起的弧度也很克制。像是要竭力把眼底的羡慕给藏住一般。 看台下面的橡胶跑道里忽地跑来一人。 翁青鸾叫着书吟的名字:“你中午有时间吗?来我们班拿一下稿子。” 书吟连忙起身,走到看台边缘的栏杆处,俯身看她:“学姐,什么稿子?” 翁青鸾神秘兮兮地:“到时候你就知道了,一个小惊喜。” 书吟:“好,大概什么时候过去找你?” 翁青鸾说:“我们高三吃得早,你吃完我肯定在教室了。” 高三吃饭时间比高一高二早十分钟。 书吟应声:“好。” 因为这事,书吟中午吃饭格外迅速。 高三一班的教室和高三二班的教室只一墙之隔,书吟站在高三二班的前门,注意到了高三一班的热闹动静。 她置若罔闻地往二班教室探头。 意外的是,二班教室空荡荡的,只有零星几个人坐在位置上趴着。 恰好有人刚进教室,书吟拉住她,问:“学姐,请问翁青鸾学姐在吗?” 那人朝她身后,高三一班的教室扬了扬下巴:“你翁青鸾学姐正忙呢。” 书吟回头,不明所以地瞥了眼高三一班的教室。 “忙什么?学姐你能帮我把她叫出来吗,她让我吃完午饭过来找她。” “那你得等一会儿,她正忙着和商从洲告白呢。”这位陌生的学姐这样说。 书吟抬头,眼神愕然。 她往后退了两步。 不知何时,廊道里挤了不少人,书吟被困于人群中。所有人都像是闻讯赶来,来看高三级花的表白。 翁青鸾在学校很有名,温柔大方,笑起来嘴角梨涡若隐若现,很受欢迎。 只是她经常和陈知让搭档主持,所以大家都戏称他俩金童玉女。就连团委老师都会打趣他俩,说他俩这么有默契,该不会背地里已经谈恋爱了吧? 怎么会,翁青鸾怎么会喜欢商从洲? 人声鼎沸中。 教室后排的人群忽然让了一条道出来,这条道直达教室后门。 书吟被人堆挨挤着,莫名地被挤到了离教室后门最近的位置。 而道路的尽头,翁青鸾和商从洲在教室后排,面对面站着。 春末夏初,学校虽默许高三生不穿校服,但是不能穿裙子,必须得穿裤子。 翁青鸾穿着白色海军领衬衣,外面披了件蓝白格纹毛衣开衫,底下是条深蓝色的牛仔裤。衬衣是收腰设计,掐出她细窄的腰线。牛仔裤包裹着的两条腿,纤细修长。 她漂亮得很大气,有着十七八岁少女的干净与明媚,美得令人过目难忘。 她和商从洲站在一起,画面是那样的完美,和谐,般配。 “我和陈知让就是搭档关系,我喜欢的是你,商从洲。”翁青鸾目光很亮,盯着商从洲。 教室里,走廊里,都是热血沸腾的少年少女,闻言,发出沸腾的起哄声。 唯独三个人,在这片喧嚣里默然。 刚告白完的翁青鸾; 被告白的商从洲。 以及书吟。 书吟被簇拥在喧嚣里,她的安静格格不入。 老天爷像是故意作弄她,让她看到这幅场面。 她转身,拨开拥挤的人群,兀自离开。 她逆着人群,缓慢地往外走去,身后的起哄声越热烈,她脸上的笑越明媚。 可她眼里的情绪却疏淡到了极致。 沈以星,那个问题,我能回答你了。 ——“我始终认为,过程远比结局重要,暗恋商从洲这件事,我不奢求结局,我甚至不奢求他看我一眼。因为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了结局。”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10 10. “我不需要人拥抱我的怯懦,我想要人相信我,肯定我,一遍又一遍地告诉我:你很好,你很优秀,你是个值得被喜欢的人。” ——《十七,二十七》 - 翁青鸾告白被拒的消息很快传至各年级。 高三级花被拒,有人说商从洲没眼光,放着这么漂亮优秀的女孩子不谈;也有人持反对意见,翁青鸾是级花,商从洲还是校草呢,校草拒绝级花怎么了? 还有道百思不得其解的声音,来自于沈以星:“我说呢,她怎么老和我哥在一块儿,搞得我还以为他俩有一腿,原来她是借着我哥和商从洲搭讪啊。” 得出此结论的沈以星怡怡然叹了口气,腔调是惋惜的,同情的,脸上神情却是幸灾乐祸的。 “好可怜哦,被人当踏板了哦。” 书吟没有兄弟姐妹,她不清楚兄妹间的相处方式。 但如果她哥哥被人当踏板,她应该会……很难受吧? 所以其实现在,陈知让应该很不开心吧? 书吟忍不住问:“你哥应该不喜欢她吧?” 不喜欢还好,要是喜欢的话,得是什么糟糕剧情啊? 沈以星摇头:“不好说。” 书吟愣了愣。 沈以星说:“我哥这人,很看脸的。但凡今天翁青鸾是和我哥表白,我哥都会答应了,你信不信?而且他俩都不用参加高考,学校还真是拿他俩没有办法。” “不过我觉得翁青鸾挺没意思的,她是不用高考,但商从洲要参加高考啊,她这不是故意影响人吗?就不能等到高考结束后再告白吗?非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告白,搞得自己很勇似的。” 谈及商从洲,沈以星义愤填膺。 沈以星确实和商从洲更像是亲兄妹。 很快,午休铃响。自习时,班里有同学轻声地叫书吟。 闻言,书吟顺着同学的指示,表情茫然地望向教室前门。 是翁青鸾来找她。 饶是专注学业的学霸班,大家对这种八卦绯闻也喜闻乐见。各个扬着下巴,看热闹似的看向门外站着的翁青鸾。 书吟把笔放下,走到门外。 出来时,她装作不经意地把前门关上。 好像这样就能遮挡住那些不怀好意的打量。 翁青鸾:“我们班同学和我说了,你中午的时候来找过我,但我那个时候在忙……”她呵笑一声,落落大方地说,“忙着和商从洲表白。” 她是那样的坦然。 局促的是书吟。 书吟含糊地转移话题:“……学姐,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翁青鸾把手里的主持稿递给她。 她说:“五一汇演缺个女主持人,需要双语主持,我思来想去,觉得你最合适。你要是没什么意见,得空的时候背背稿子,其实你的稿子内容不多,对你而言应该不难吧?” 意外听到这个消息,书吟愣了几秒。 “……我吗?” “嗯,你呀。”翁青鸾笑着,“你不相信自己吗?” “可是我没有上台主持的经验,学姐,我怕我做不好。” “但你的英语口语甩其他人一条街,我第一次听你说英语的时候,还以为是和我一块儿上口语课的同学。” “我……” “学妹,自信一点。”翁青鸾几乎一眼看穿她的胆怯,“他们都说十几岁是不问天高地厚的年纪,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计较后果得失。所以学姐我刚刚和喜欢了很久的人告白,明知道会被拒绝也要表白。可是那又怎样呢?我不想留下遗憾。” “你没尝试过,怎么知道你做的好不好?学妹,我选择你就是因为我相信你一定能做好。” 翁青鸾离开时,有风吹起她的头发,发丝飞扬,她连头发丝都透着一股子自信与美好。 徒留书吟停在原地。 那一刻,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发生了改变。 教室靠廊道的墙,都装有窗户。 室外天光晦暗,书吟看见窗玻璃里的自己。 她似乎并没有自己想的那么糟糕。 主持汇演…… 她……真的能做好吗? 怀揣着动荡不安的心思,书吟回到了位置上。 沈以星瞧见她放在桌上的主持稿,激动的仿佛她才是那个上台主持的。 怕影响班上同学自习,沈以星压低音量,可是嘴里跳出来的每个字都是雀跃着的:“五一汇演你是主持人吗?真的吗真的吗?” 书吟仍有些不真实感:“……真的吧?” 沈以星憧憬起来:“到时候我给你化妆,我们两个个子差不多,你还能穿我的礼服!我有超多的礼服,特别特别漂亮,我敢保证,那天你一定是全场最闪闪亮的!” “……太夸张了吧?”书吟眼睫轻颤,颤抖的弧度里,透着微不可察的期待。 “不夸张,一点都不夸张!我一定要让你艳惊四座!” 沈以星甚至已经掏出手机,凑在墙角,给书吟挑选礼服了。 然而她打开手机,就看到了她妈妈发来的消息。 沈以星随即凑到书吟面前,眼巴巴地盯着她:“你周日晚上应该没什么事吧?” 书吟想了想:“没有,怎么了?” 沈以星说:“一块儿吃晚饭吗?” 书吟答应了:“好啊。” 她问:“你想去哪里吃?” 沈以星说:“就是……我哥他国外学校的offer下来了,我妈妈为了庆祝他考上大学,所以在酒店里订了几桌,请亲戚朋友过来吃饭。到时候还会有我哥的同学,人蛮多的,不过你放心,我会全程陪在你身边的。” 书吟为难:“我就不去了吧,我和你哥又不熟。” 沈以星一句话直接堵死书吟:“我只有你一个朋友。” “……” “……” 想她沈以星呼朋唤友,每逢周日休息,书吟刷她朋友圈,都是九宫格的照片。合照里,有男有女,朋友多如牛毛。 竟然说出只有书吟一个朋友这种话出来。 沈以星到底是懂得如何拿捏书吟的,只要撒个娇,示个软,书吟便心软的无以复加。 “求求你了,书吟吟。”她娇滴滴的声线,撒起娇来,任再铁石心肠的人都无法拒绝。 书吟到头来还是同意了。 - 周日这天,沈以星提早把酒店地址发给书吟。 是市中心的柏悦,六十三楼的悦景厅。 一闪一闪亮晶晶:【我好无聊,我过来接你好了。】 Re:【好麻烦,你还得绕路。】 一闪一闪亮晶晶:【不饶,我现在在商从洲这边,我看他家离你家蛮近的。】 随即,沈以星开启位置共享。 两个蓝色带有小箭头的原点在地图上晃动,相隔几条街区。 一闪一闪亮晶晶:【这!么!近!】 一闪一闪亮晶晶:【我和司机叔叔说了,到时候顺路拐去你家接你。】 Re:【啊……】 Re:【你一个人来吗?】 一闪一闪亮晶晶:【还有商从洲,还有他家的司机。】 一闪一闪亮晶晶:【附中开天辟地第一绝世大美女和附中校草给你当左右护法,为你保驾护航来了!】 沈以星总有些出其不意的发言。 其实她更有搞笑天赋。 消息发完,她在书桌前默了半晌,猛地起身,翻箱倒柜地找衣服。 高中三年都需要穿校服,许多学生,类似沈以星,即便穿着校服,也会在内搭上花心思。可大部分学生,都是书吟这样的。校服外套里面的衣服,翻来覆去就那几件。比起穿着打扮,大家更多的心思放在学习上。 再加上,她爸妈在外地打工,只有寒暑假会回来待几天,也只有这几天,妈妈会带她去买两三件衣服。 所以书吟的衣柜里,压根没几件衣服。 再怎么打扮也无济于事。 白粉笔不可能在黑板上画下五颜六色的画。 热情霎时冷却。 好在衣柜里的衣服都是基础款,怎么搭都不会出错。 她选了件白色条纹针织开衫,内里是件棉质白色长袖,下面穿了条灰色直筒裙。整个人看上去,文艺素净。和她给人的感觉如出一辙。 老小区没有严格意义的正门,巷子弯弯绕绕,极窄的巷子,只能允许三轮车行驶。 所以书吟提早出门,打算去巷子口的便利店等沈以星。 ……和商从洲。 她尽量忽视后者的存在。 可往前走的每一步都似踩在云雾里,有着极不真实的柔软感。 或许老天爷看不惯她小人得志的模样,在她快到路口时,天空飘荡起细碎雨珠。不消片刻,雨水与雷电席卷这座繁华城。 磅礴雨水轰然落下,书吟快步跑去便利店里,买了包纸巾,擦着衣服上的雨水。 手机就是在这个时候响的。 沈以星打来语音电话:“我到了,不过外面下雨了,你出门的时候记得带把伞。” 书吟苦涩:“我已经出来了。” 沈以星啊了声:“那你带伞了吗?” 书吟:“没有。” 沈以星:“你现在在哪里?” 书吟:“我在附近的便利店。” “便利店?”冷不防手机听筒里响起一道熟悉的男嗓,在嘈杂雨声里滚了一遭,被浸渍得格外低冷,“是不是那家?” 雨刮器频繁刮动,沈以星顺着商从洲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隔着淋漓雨雾,隔着便利店透明橱窗,沈以星惊讶地发现:“书吟,你是不是穿了件白色的衣服?我好像看到你了!” 书吟眼睫颤了颤,随即四处张望。 于是她找到了停在马路对面的黑色轿车,双闪灯忽明忽暗。 书吟说:“我好像也看到你了,停在路对面那辆车,对吗?” 沈以星:“对对对,你没带伞吗?我来接你。” 书吟自问自己已经够麻烦她了,连忙道:“不用,你在车上待着,我跑过来就行,就五六米的路。” 说完,书吟匆匆挂断电话。 她手里还有擦过的纸,她衣服裙子都没有口袋,想把垃圾给扔了再过去。便利店的垃圾桶不知放哪儿了,她询问店员后,绕过两个货架,终于找到了垃圾桶。 然后转身往大门走去。 怕沈以星等太久,书吟几乎是跑着出便利店。 天已经彻底黑了,她急匆匆推开门,蓦地,门外站了个人。 来人撑着把伞,半个身子隐没在黑暗里。 倏地,伞面往上抬,他的脸逐渐清晰,映在书吟的眼里。 凄风苦雨里,他隔绝了风雨,站在风口处,笑意缥缈松散地问她:“沈以星的朋友对吗?我是她哥哥的朋友,她不方便下车,让我来接你上车。” 二人之间隔着两米左右的距离。 话音落下,他往前走了一步,举伞的手往前撑。 宽大的伞,越过地面上的倒影,盖住书吟,替她挡避风雨。 商从洲,他的影子,还有她。 这就是伞里的全部。 世界在这一瞬间变得无限小,小到只有一把伞的空间。 他们离得那样近。 她看到他眼里的自己了。 那样清晰。 清晰的让她无法相信这是现实。 像是一场梦。 她恨不得一脚踏入梦里,不再醒来。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11 “在我敏感、自卑,易碎的十七岁,我意识到,我背负着全家人的希望,可他单单站在那里,就已经是一道耀眼的光了。” ——《十六,十七》 - “……麻烦你了。” 良久,书吟找回自己的嗓音,轻声道谢。 她低头,看见雨珠在地上溅起的水花。 噼里啪啦的,仿佛砸在她的心口,掀起层层波澜。 伞足够大,大的他们在伞下,却没有任何碰撞接触。 湿冷的空气里,书吟似乎闻到一股清冽冷香,像是夏日薄荷,又像是冬日雪松。可当下明明是春天。 几米的距离,路程短的呼吸间就掠过。 快到车旁时,商从洲先跨了一大步,替她打开后座车门。 他的体贴无微不至,对陌生人皆是如此。 就像那次,她找不到公交卡,他替她刷卡一般。 书吟说:“谢谢。” 商从洲:“没事,坐进去吧。” 轿车后座,沈以星等候多时,待书吟坐上座位,她如同蝴蝶般扑了过来。 “同桌,你有没有淋湿?” “没。”书吟瞄了眼副驾驶坐着的商从洲,声音压得很轻,只她们二人听到的音量,“不是说我自己跑过来就行了吗?” “可是雨真的好大,万一你淋雨感冒了怎么办?”沈以星才不在乎这个,她翘起二郎腿,示意书吟看,“我妈妈给我买的高跟鞋,是不是很好看?” 书吟明白过来,她是穿了高跟鞋,所以才叫商从洲来接她。 轿车平稳行驶,路灯灯光被淅沥雨夜晕染,变得昏蒙。 忽明忽暗的光影里,沈以星脚上的高跟鞋,闪着璀璨细碎的光。她皮肤白,人又瘦,脚踩着双七厘米的高跟鞋,这一幕让书吟想起灰姑娘的水晶鞋。 可沈以星不是灰姑娘,她是众星捧月的公主。 “很好看。”书吟不吝夸赞。 “我妈妈也给你买了一双哦,不过鞋子放在家里,我想着等周一上学了再带给你。”沈以星眉眼弯成一道线,“等你主持的时候,就可以穿那双鞋了。” 书吟心下骇然:“不用不用。” 沈以星:“哎呀,买都买好了,你拒绝也没用!” 书吟偷瞄了眼前排的商从洲,注意到他竟然带了耳机。不知道是在听歌,还是在听别的。 不知道他会不会听她们说话,但他都戴了耳机,估计是不想听她们说话的吧? 即便如此,书吟还是难以启齿到了极致。 说话时,脸上滚起热意:“……这双鞋很贵吧?” “你为什么要用钱来衡量我们之间的感情?”沈以星不乐意了,“你还给我织了一条围巾,你知不知道,那是我人生中第一次收到别人亲手织的围巾!” 有钱人爱讲真心,普通人爱谈金钱。 那一刻,书吟发觉自己俗到了极致。 可是贫穷早已深入骨髓,贫穷带来的蝴蝶效应是那样的强大。令她自卑,怯懦,敏感,多想。害怕朋友对自己太好,自己无法回以同等的好。害怕对方付出太多,自己付出太少,不平等的友情,迟早会支离破碎。 书吟自问给沈以星的太少,而沈以星也觉得自己给书吟的不够好。 想到这里。 书吟释怀一笑:“等下个冬天,我再给你织一条围巾。” 沈以星的气一下子就消了:“我想要黑色的,耐脏!” 书吟:“好。” 后排其乐融融。 而前排,戴着耳机的商从洲,实则耳机里没有任何声音。 这个耳机和他的手机并不适配,插都插不上。 那个女生,声音压得很轻,似乎不想让除沈以星以外的人听到她的话。所以商从洲戴上耳机,佯装自己在听歌。 用这种方式告诉她,没关系,你聊你的,我听不到,放轻松点。 不知不觉间,抵达柏悦酒店大堂门外。 酒店侍应生过来替他们打开车门。 书吟注意到,有位胸口挂着经理铭牌的人走到商从洲面前,熟稔地同他说话:“华女士已经到了,她今天心情好像不太好。” 商从洲喉咙里含着笑:“嗯,我惹她生气了。” 话语里没有半点儿歉意。 到电梯间,商从洲和她俩说:“你们先去宴会厅,我去看看华女士。” 沈以星很是震惊:“华女士竟然来了?” 商从洲说:“你妈妈邀请,她能不来吗?” 沈以星:“那她一定很生气。” 商从洲无奈:“确实。” 他们的对话没头没尾,书吟听得一头雾水。 去吃饭的地方和住宿的地方需要搭乘不同的电梯。 等到书吟和沈以星上电梯后,书吟才问:“华女士是谁?” 沈以星缓缓和她科普:“华女士是商从洲的妈妈,啊——你应该知道她,华映容,电视台的主持人。我们都叫她华女士,就连商从洲也这么叫她。” 书吟记起她来。 央视镜头里的华映容,五官大气又典雅,美的恰如其分,永远一副优雅从容的仪态。仔细看能够发现,商从洲的眉眼和华映容的很像。 书吟很难想象华映容生气的模样,她也很难想象,商从洲是个会惹自己母亲生气的儿子。 书吟还想问,商从洲做什么事惹华映容生气了。 可她知道自己这么问人家的家事,有些僭越了。于是闭口没再谈。 电梯很快到六十三楼。 悦景厅有十几桌,放眼望去,都是中年人。 唯有一桌,坐着几个和她们年龄相仿的同龄人。有人见到沈以星,同她招手,沈以星招手回应后,拉着书吟到那桌落座。 同桌的几张面孔都很面熟,都是书吟上次在沈以星家见过的。 今晚的主人公是陈知让,作为陈知让的妹妹,沈以星自然也被拉着陪同哥哥和各位长辈问候。 离开前,沈以星问书吟:“你一个人ok吗?” 书吟:“可以的,我就坐这里吃东西,不会乱走的。” 沈以星:“ok,你要是有什么事,给我一个眼神,我立马飞回来。” 书吟莞尔。 等到沈以星走后没多久,书吟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是妈妈的电话。 宴会厅太吵,书吟起身往外走,机缘巧合下,被她发现了酒店的楼梯通道。 她推门走了进去,往下走几阶台阶,停在休息平台处。 “喂,妈妈。” 电话那头,传来王春玲的质问声:“我听你奶奶说,你大晚上和朋友出去吃饭了?” 书吟咬了咬唇,轻嗯了声,“今天是周日。” 周日出来玩一玩,应该也没什么事吧? 可王春玲反问她:“你们去哪儿玩了?你知不知道爸爸妈妈赚钱很辛苦,我们赚钱是为了供你上学,不是为了让你吃喝玩乐的。” “我朋友她家里请客吃饭,我就是过来蹭饭的。”书吟尽量说得能够让王春玲接受些。 王春玲复又问她:“你什么时候交的朋友?” 书吟说:“我们班的同学。” 王春玲:“那她成绩应该也挺好的,你呀,就应该和成绩好的人玩,别和成绩差的人玩,知道没?和成绩差的人玩,你也会被带坏的。” 书吟说:“成绩差和人品又不挂钩。” 她向来性子温顺,反驳父母时,声音都不敢大声。所以王春玲并没听清她的话。 王春玲:“你在那儿嘀嘀咕咕些什么?” 书吟说:“……没什么。” 她们母女俩对话向来都很简单,不是问学习,就是问生活费够不够用。 王春玲碎碎念着:“你一定要好好学习,爸爸妈妈努力工作都是为了你,你也要努力考个好大学,给爸妈在亲戚面前争口气。” 压力如大厦将倾,压得书吟直不起腰来。 正这时,楼道门外传来高跟鞋的声音,由远及近。 书吟霎时有种误闯旁人境地的慌乱感,蹑手蹑脚地下了半层楼,站定后,耳边手机里仍旧是王春玲念叨个不停的教导声,冷不密闭空间里响起一道压抑着怒气的声音。 “商从洲——!” 声音在空荡的楼道里反复回荡,作响,书吟都吓了一跳。 吓得她连忙捂住手机听筒,害怕那端的王春玲听到。 潜意识里,她有种感觉,说话那人是商从洲的母亲,华映容。 果不其然,她听到商从洲说:“华女士,您的观众知道您私底下这么暴躁吗?” 语调轻松,闲适。 华映容说:“你不是答应我出国的吗?” 商从洲说:“我记得我当时说的是,我再考虑一下。” 华映容说:“所以你再三考虑之后,觉得还是你爸爸说得对,留在国内参加高考,考外交学院进外交部?” 商从洲语气很淡地嗯了声。 全然没有方才的漫不经心。 气氛沉默,书吟以为这份沉默是硝烟升起的前奏。就像她妈骂她时,也会酝酿一番,继而破口大骂。 然而出乎意料的。 华映容浅浅地叹了口气,继而温声道:“进外交部太累了,你看你姑姑姑父,他们是怎么过来的,我都看在眼里。我知道你爸对你期望高,你也不想让他失望,所以凡事都要做到最好,可是从洲,妈妈希望你能够活的轻松点儿。” 商从洲轻轻笑了声:“妈,我不是因为爸想让我考外交学院,所以才考外交学院的。” “那是……” “是我自己想考。”商从洲顿了顿,“妈,儿子有想做的事,您应该支持我。” 华映容有些别扭:“……我哪有不支持。” 商从洲:“您刚还和我生气。” 华映容:“谁让你在你爸和我之间,选择你爸的?” 商从洲调侃着:“您这话说得,像是你俩离婚,我跟他不跟您似的。” 闻言,华映容抬高声调:“喂!胡说八道什么!我和他才不会离婚!你要知道,我当初可是追他追了两年呢!” 商从洲懒洋洋的:“知道了,这事儿您说八百遍了。” “怎么,不愿意听我俩的爱情故事?没有我追你爸,哪儿来的你。” “嗯嗯嗯,谢谢您,有您无畏追爱的故事,才有了现如今的我。”商从洲笑着,“气消了吧华女士,咱们得出去吃饭了,今儿个算是陈知让的升学宴呢,您给点面子,别迟到。” “你要是选择出国留学,今儿个还是你的升学宴呢。”华映容回呛他,语气里已经没有半分恼意。 他们谈笑的气氛,放松,闲适。 不像是母子,更像是朋友。 互相理解,互相尊重,给予对方支持和肯定。 一层楼之隔。 书吟耳边手机里传来王春玲的呵斥声。 “你有没有听到我说话,书吟,我让你早点儿回家听到没?哪有高中生大晚上在外面到处乱晃的,把你的心都晃野了。学坏容易学好难,这个道理你要懂!”蛮横又强硬的语气。 书吟眼睫低垂,在眼睑处覆盖住一层阴影。 那片阴影像是把她整个人都包围住。 触不到一丝光。 楼上的人走了,门合上,有轻微的“砰——”声。 书吟乖巧地回:“我知道了,妈妈,我会早点回家的,回家后也会认真学习的。” 王春玲这才心满意足地挂了电话。 楼道里是声控灯。 陷入无声环境后没多时,灯灭。 书吟彻底地停留在昏暗里,眼里沁出一层薄薄的泪意。 好像,离他越近,越会发现她和他之间的差距。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12 12. “我被困在了那个雨天,很多年。” ——《十七,二十七》 - 宴会厅里热闹至极。 书吟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上菜前,沈以星也拖着疲惫的身体回来了。 书吟给她倒了杯椰汁,沈以星接过,喝了大半杯,才说:“幸好我成绩这么烂,不会办升学宴,要不然还得再对这堆亲戚假笑,好痛苦好折磨。” 书吟弯了弯嘴角,想到什么,问她:“学长要去哪个学校留学?” 沈以星顿了下,眼神茫然:“不知道。” 书吟一愣:“你哥哥要去哪里留学你都不知道吗?” 沈以星坦率道:“我没问。” “你都不关心他的吗?” “关心啊。” “……” “妈妈为了庆祝他拿到offer,给他发了个大红包,我问他能不能把红包的钱分我一半。他说可以,然后我夸他,我说他真是绝世好哥哥。” “……” “关心他的钱也是一种关心。” 书吟无言以对。 书吟注意到,商从洲的妈妈进来后,被无数人围着问好,姿态谄媚又讨好。 华映容被簇拥到主桌坐下,商从洲则坐在了她们这一桌。 同桌的人说:“华女士又被迫应酬了。” 沈以星道:“谁让华女士和沈大美人是好闺蜜呢?换做别人请她出席升学宴,华女士才不会同意呢。从洲哥,你说对吧?” 商从洲嘴角挂着笑意,嗯了声。 周围的人和他都认识,偶尔谈笑间会提到他的名字,看他的态度。 书吟发现,虽然是同龄人,但他似乎是这群人里主心骨般的存在。 等到吃完饭,大家陆续回家。 沈以星被她妈妈叫去,和陈知让二人一块儿送客。 沈以星临走前,左右张望,最后还是抓住商从洲,语气甜美,讨好口吻:“从洲哥哥,你待会儿应该回壹号院对吧?那你能不能顺路帮我把我的好朋友书吟吟送回家啊?” 闻言,商从洲敛眸,语气温和,举手之劳的态度:“可以。” 沈以星:“她去洗手间了,等她回来,我让她来找你。” 商从洲说:“好。” 书吟并没去洗手间,她只是想借着去洗手间的理由,趁机溜走。 她私以为,沈以星肯定会送她回家。 沈以星对她太好了。 她不想老是麻烦沈以星。 果不其然,书吟站在酒店大堂,看着室外未停歇的雨,迟疑着要不要冒雨出去拦车的时候,手机嗡嗡作响。 是沈以星给她发来消息。 沈以星:【你上完厕所赶紧回来哦。】 沈以星:【我让商从洲送你回家,反正他和你顺路。】 沈以星:【我得和我爸妈一块儿回去,生气!】 沈以星:【等我学会开车了,我肯定车接车送你!】 夜雨仍在下,雨水好似穿透围墙,穿过她的身体,砸在了她的心上。 因为某个字眼。 远处车流涌动。 显示着“空闲”的出租车一辆又一辆地在她面前经过。 飞彻而去。 风好像停了,雨好像也停了,奔腾的车流也停了。 世界是静止的,唯有她在前行。 她原路返回酒店。 刚到电梯间,就有一座上行的电梯,书吟坐了上去。 时间在逐渐变大的电梯数字楼层显示屏里悄然流动,书吟恨不得把上面的数字立马拨动至六十三楼。 时间如往日般平稳流淌,而她只觉得太慢。 去见他的路途,好像很遥远。 可当真见到他的时候,又觉得一切都值得。 书吟回到了宴会厅。 商从洲仍坐在位置上,周围的人都散了。就他形单影只地坐在那里,可她没从他的背影里读到任何孤独寂寥。 他低头看手机,时不时抬眸瞥一眼四周,似乎在等人,没等到要等的人,于是又低下头去。 他在等的人是她。 意识到这一点,书吟紧张的呼吸都短了半寸。 她按捺住浮涌至胸腔的激动,步调平稳地走向商从洲。 十几米远的距离。 她脑海里想的是,待会儿要怎么和他说话。 “嗨,学长。” “学长,你好。” 还是。 “商从洲,你好。” “你好,我是书吟。” 边走边琢磨,还不等她想好,眼前忽地一暗。 视野里,多了个人,站在她面前。 书吟眼睫轻颤,抬眸,跌入一双幽然含笑的眸子里。 他弯着一双桃花眼,如春风下江南般的清逸。 商从洲说:“沈以星让我送你回家。” 所有设想的对话都不适用。 到头来,她只剩下轻轻的一声“好”,当做附和。 他们算不上是朋友,自然没什么话题,回家的路上,车厢内只有车载音乐响起。 过来的时候,商从洲是坐前排的,加上有沈以星一直在和书吟说话,书吟并没有所谓的紧张感。 可现在不一样了。 商从洲就坐在她边上。 轿厢空间很大,空气里有清新好闻的佛手柑香。 轿厢又是封闭的,书吟的呼吸都有些逼仄,小心翼翼地吐着细气,僵硬绷直着身子,尽量不发出一丝动作,减轻自己的存在感。 车窗外。 雨还在下。 到她家附近的巷子口时,雨势大的好像要吞噬这座繁华城。 商从洲瞄了眼前方的巷子。 巷子路面略窄,年久失修的灯,光亮微乎其微。巷子里没什么人走动。 他几乎没有犹豫,问:“我送你回去吧。” 书吟正纠结着要不要和他借把伞,哪成想,他突然说出这么句话来。 书吟的大脑有点运转不过来:“你不是已经送我回家了吗?” 商从洲说:“下车,我再送你到家门口。” 书吟傻眼了。 前方的司机递来两把伞,商从洲接过来一把,递给书吟一把。 见书吟没动手,他眼梢挑起:“怎么了?” 书吟回过神:“没什么。” 她伸手,微光拂过,照亮她指尖颤抖的弧度,如同蝴蝶振翅,震荡着她内心的海。 他们一左一右地下车。 走过数千次的小巷,路灯长年累月踩着她孤单的身影。 今时今日,书吟看见自己脚下踩着的,是被雨淋碎的,商从洲的影子。 迎面吹来的风是冷的,裹挟着凉飕飕的冷雨。 书吟听见自己细小的声音,说:“其实你可以不用送我的。” 商从洲瞥过来一眼,眼里没有任何情绪。 他无波无澜的语调,说:“我答应过沈以星,要送你平安到家。” “你送到巷子口已经很好了。” “离你家不还是有一段距离吗?” “……可是,太麻烦你了。”她轻咬了咬唇。 “雨夜你一个人走,不安全。” 书吟知晓,他做到这般不过是教养使然,换做别的女生,他也会这么做的。 可换做别的男人,绝对是把她送到巷子口便转身离去的。 他们不会设身处地地替书吟考虑,想着萧瑟的雨夜,阒寂无人的巷子,光线昏暗迷离,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极有可能遇到危险。他们不会抱有这样的想法。 即便有过这样的顾虑又如何呢?他们又没什么关系,把她送到这里已经是仁至义尽了,何必大费周章地把她送到家门口? 唯独商从洲这般的体贴入微。 雨声嘈杂,他们浸泡在同一片淅沥声中。 脚步声混着滴答声,辨不真切。 他腿长步子大,书吟步调并不快,竟能和他始终保持着并肩。 送到家门外。 书吟说:“我到了,今天,谢谢你。” 商从洲的语气如雨丝般淡冷:“举手之劳。” 继而,他转身离开。 书吟收了伞,拧开门后,又忍不住转身回望。 迷离昏黄的雨夜,雨水漫成帘幕,他撑伞走在雨中,渐行渐远,直至消失不见。 他会离开,雨终将会停下,明天会是个好天气。 但书吟知道。 她会反复地回想起这个雨天。 - 隔天竟真出了大太阳。 书吟心情很好。 身为同桌的沈以星心情却很不好。 上午大课间,沈以星出去了一趟。 半小时的大课间,直到上课铃响的时候,她才踩着点回来。 第三节课恰好是班主任闫永华的课,免不了被一顿教育。 沈以星怏怏地回到位置上。 她鲜少这种状态,书吟想问她,又畏惧班主任。于是等到下课,她才问:“你大课间干什么去了?怎么整个人看上去有气无力的?” “我不是五一汇演有个合奏表演吗?那个弹钢琴的,他昨天打篮球把手给打骨折了。”沈以星翻了个白眼,“我都让他安分点了,结果他倒好,据说昨天为了那个暧昧了快一年都没追到手的女的,和文科实验班的男的在球场上比谁进球进的多。个没出息的,手打骨折就算了,球也没进几个。真丢人。” 沈以星气不打一处来:“我上哪儿找个会弹钢琴还和我有默契的人啊?” 沈以星这位朋友和她搭配演出过多次,二人的两位老师,正好是一对夫妻。他们时常一块儿上课,偶尔,老师还会让他俩合奏。 找个会弹钢琴的人不难,难的是找个和沈以星有默契的。 书吟替她发愁:“那怎么办?” 沈以星和她大眼瞪小眼:“我也不知道。” 受到这事影响,本就不热衷上课的沈以星,课时更开起了小差。 她拿着草稿本,在上面一笔一划地写着字。 书吟记板书时,无意瞥了眼。 草稿本里,写的都是人名。 有的很耳熟,好像在哪儿听过。 书吟记起来,是沈以星的发小。 蓦地。 沈以星惊呼了声:“对啊——” 恰好英语老师叫人回答问题,题目太难,一时间,班里鸦雀无声。 沈以星突然嚎了一声,引得所有人注目过来。 讲台上的英语老师是看着她走了快一节课的神的,见她突然叫了出来,老师故作不懂,老神在在地笑着:“沈以星同学好像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让我们有请沈以星同学回答一下。” 沈以星眨眨眼,硬着头皮站了起来。 她低头,向书吟求助。 书吟连忙在纸上写下答案。 写答案时,书吟心里也没什么底。 沈以星照着念了一遍。 得到英语老师赞赏的目光:“很好,这道题书吟同学回答对了。” 沈以星没想到私底下这些小动作被老师看的清清楚楚,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书吟愣了下,随即,脸热得不行。 “坐下吧,沈以星,以后开小差的时候安静点。”英语老师语气温柔地说。 沈以星厚脸皮地应:“好嘞。” 几乎是她坐下的一瞬间,下课铃就响了。 沈以星再也按捺不住激动的喜悦,兴高采烈地和书吟分享:“我知道找谁和我合奏了!” 书吟问:“谁?” 沈以星没说,而是拿起笔,要在草稿纸上写名字的时候,发现纸面密密麻麻,没有一处空地。 她左右张望,最后发现书吟的课本还有处空地。 她大大咧咧地,浑然不管书吟要不要在这儿记笔记,流畅快速地写下了那个名字。 一笔一划。 一个字,又一个字。 映入书吟的眼里。 商。 从。 洲。 书吟愣住。 她从未在她的书本里,草稿纸里,写下过他的名字。 最大胆的时候,也只敢在考试时要回收的草稿纸里,写过SCZ这三个英文字母。 好像……心事被人发现,她喉间酸涩,脸颊滚烫。 眨眼的动作放得很慢,却又不敢和沈以星对视。 她有些遮不住这双眼里的喜欢,与被发觉秘密的无所适从。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14 14. “后来我总会想,为什么明明知道你离我那么遥远,我却还要喜欢你?或许是因为,那些年喜欢你的日子里,我在慢慢变好。我那灰溜溜的青春期,是因为你才开始发光的。” ——《十七,二十七》 - 打过无数次腹稿。 是叫他学长,还是叫他商从洲。 到头来。 还是归为一声尴尬又局促的。 ——“那个”。 连叫他名字的勇气都没有。 书吟垂头丧气地走向艺术楼。 路上有矿泉水瓶,遭受无妄之灾,被她一脚踹开。 矿泉水瓶滚了一段距离,书吟长叹一声,自怨自艾地走过去,捡起空瓶,左右张望,寻找垃圾桶。 一抬眼,些微愣住。 周日放假的校园里并没什么人,陈知让孑然嶙峋地站在不远处。 显然将她方才的举动,尽收于眼底。 书吟尴尬窒息,解释着:“这个瓶子不是我扔的。” 陈知让眼里似铺了层霜雪,语气冷淡至极:“嗯,知道。” 书吟把空瓶扔进垃圾桶里。 他们目的地一致,于是一同往艺术楼走去。 期间没有任何对话,过于安静的气氛,显得凝肃。 不知道为什么,和陈知让在一起,比和商从洲在一起,更让书吟紧张。 或许是他周身的气场太冷,似终年冰封的雪山。 而商从洲是泊着万顷温柔的不冻港。 为了缓解气氛,书吟主动找话题:“学长,沈以星三点就排练结束,她说排练完后过来看我们主持排练,她没和你一起过来吗?” 陈知让:“她去买奶茶了。” 顿了几秒,他轻扫过她一眼:“她应该给你发微信了,你可以看看微信。” 书吟被提醒,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手机里躺了几条消息。 由于她设置成静音,没有听到。 是沈以星发来的消息,她说自己去买奶茶了,问书吟要喝什么。 见书吟没回,沈以星又说,算了,我随便选吧,你有什么喝什么。 书吟回她:【我刚看到消息,你买好奶茶了吗?】 她忙着看手机,没注意到,陈知让垂眸睨她时,眉间掀起的褶皱。 沈以星:【买好了。】 书吟想让她别买的,见她买好了,也没办法。 她不像别人,嚷嚷着减肥,便有一套完整的减肥计划。书吟大部分时间,都花在学习上。减肥和学业,孰轻孰重,她分得清楚。 减肥靠的是七分吃,三分练,练的部分,她做不到。所以只能靠吃。 可她又不能少吃,毕竟学习太累人。但她尽量吃的清淡,不油腻。早餐抛弃了最爱的包子和油条,中午吃食堂的饭菜,好在食堂的大锅菜,油水少得可怜,不那么长胖。至于晚餐,她没什么讲究,奶奶烧了什么,她就吃什么。 戒掉零食小吃饮料。 这样下来,一个月瘦了两三斤。 听着少,可是书吟最不缺毅力了。她身子里好像有股劲儿,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学习是慢慢进步的,减肥也是。 每个月瘦两三斤,去年十二月到现在的四月,已经过去五个月,她瘦了十三斤。 由原先的126斤,变成了113斤。 她168高的个子,这个体重算得上是正正好的了。甚至于,因为她是梨形身材,天气一热,外套脱去,能看清她薄瘦的身板和纤细窈窕的腰线。 她每天看自己,没什么所谓瘦了的感觉。 就连沈以星也没觉得她瘦了。 直到沈以星买完奶茶过来,她站在203画室外。 画室里站着两男两女,沈以星看着书吟的背影,竟滋生出些许陌生的情愫来。 书吟上半身是短袖和马甲的组合,下半身是条铅灰色的长裙。 背面看去,清丽文艺,整个人高挑又瘦。 沈以星差点儿没认出来这是书吟。 她好像,不知不觉间,变瘦了许多。 充楞间,画室里的人发现了沈以星。 还是翁青鸾先发现的:“陈知让,你妹妹来找你了。” 翁青鸾和陈知让来往频繁,自然也是知道他们兄妹关系。 沈以星大大方方地朝他们招手:“嗨,我给你们送杯奶茶就走,不打扰你们排练。” 她给他们分发奶茶,最后一杯也是她特意给书吟选的,留在最后,拿给书吟。她声音很轻,没让别人听到:“放心,是无糖的,喝了不会胖的。” 书吟弯唇。 翁青鸾见她俩私语,忍不住打趣道:“说什么悄悄话呢?” 沈以星轻描淡写地接过话茬:“我在问她排练的怎么样呢,青鸾学姐,我听说是你选我家书吟来主持的,你真的,不紧人长得漂亮,眼光也好。” 翁青鸾淡声:“是啊,要不然我怎么会看上商从洲呢。” 话题猝不及防。 “啪——”的一声。 书吟的吸管戳着塑料封层,没戳破,吸管歪了。 书吟略带歉意地朝众人笑了下。 她低头,手像是失去力气,把弯了的吸管拨直。 不知道为什么,吸管就是插不上去,书吟烦的想要把奶茶给扔了。冷不丁,视野里出现一只手。 书吟看向来人。 陈知让说:“我帮你弄。” 书吟递给他。 陈知让快速地将吸管戳进奶茶杯里。 他把奶茶递还给书吟,之后,和翁青鸾说:“既然被拒绝了,就没必要再三提到他。你总不能还留恋着他,还想着追他吧?” 翁青鸾耸耸肩:“不追啦,等我去了斯坦福,多的是帅哥留学生和我谈恋爱。” 她朝陈知让笑:“到时候你记得给我介绍帅哥朋友。” 换来陈知让没什么情绪的一声笑:“我去斯坦福是去读书的,不是去给你找对象的。” 翁青鸾吐槽他:“没情趣,无聊。” 沈以星赞同:“我哥就是个不解风情的大直男。” 书吟意识到,原来陈知让去的是斯坦福。 斯坦福……是大学,还是一座城市? 她不知道。 排练结束后,她用手机搜了下斯坦福。 斯坦福原来是斯坦福大学,位于美国加州旧金山湾区。 遥远又全然陌生的地方。 随即,又想到什么,她在手机浏览器里,输入外交学院。 身为南城人,书吟有听过外交学院的名号,但也只是听说,她没听说有谁考进这所学校。附中出过不少高考状元,大部分都去了全国top院校。 别的她都没留意,只注意到,外交学院是外交部唯一直属高校。 听商从洲和他妈妈的对话,商从洲不出意外,是要往外交官的方向走的。 外交官。 听上去比美国还遥远。 是不是等到商从洲毕业后,书吟想见他,只能从电视新闻里见他了? 意识到这一点,书吟突然慌乱起来。 分别似乎很远。 又似乎近在眼前。 她甚至都没和他有过一段顺畅自然的对话。 她甚至没来得及告诉他,她的名字。 - 许是昨晚熬夜做题,外加今天奔波,书吟今晚睡的格外早。 十点多,她就难捱困意,上床睡觉。 她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在给人写毕业同学录。 梦是毫无逻辑的,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给商从洲写上了同学录。也没意识到,这都什么年代了,哪还有人会写同学录呢? 橙黄色的光亮笼上一层暖色调滤镜。 书吟落笔时犹豫再三,最终也只写了一句话。 ——祝你前程似锦。 写完后,她把同学录合上,递交给商从洲。 商从洲接了过来,而后,目光定在她身上。 他整个人的气场介于少年与成熟男人之间,不笑时给人难接近的疏离感,笑时少年的朗润感比春风还喧嚣。 “谢谢你,书吟。”他声线清冷,一字一字地说。 梦境到此为止。 醒来后,她望着窗外白茫茫的天,心像是被挖了一个大口子。 空荡,寂寥,怅然若失。 她想要的,从始至终,都不是他的青睐。 而是。 想要他叫她的名字。 想要他记住她,哪怕只一瞬,一分,一秒。 仅此而已。 她的贪心,真的很,适可而止。 不知过了多久,她伸手,擦去满脸的泪。 擦干泪,又是新的一天。 她得整理好情绪,去上学了。 五一汇演定在五一放假前一天。 当天下午,全校放假。 高一高二观看演出,高三生则趁这一天,提早拍毕业照。毕竟距离高考的时间不多了,每一天都是黄金时间,不能浪费。 那天是礼拜四。 吃过午饭,书吟带好主持稿,去了礼堂后台的广播室。 沈以星和她一同过去,她带了礼服给书吟,不过没有带她那双亮晶晶的同款鞋。庆幸于书吟是梨型身材,上半身瘦,下半身胖,所以能和沈以星穿同样大小的礼服。 书吟坐在位置上,让沈以星给自己化妆。 书吟说:“怎么我主持,你给我找衣服,给我找鞋,还给我化妆?” 和沈以星当朋友这段时间,她好像总是在和沈以星说谢谢。 “谢谢你哦,星星。” “谢什么?你也帮了我很多啊,我不会的题目,都是你教我做的。想我以前最喜欢抄别人的作业了,自打认识你之后,都能自己做作业了。” “是你自己有想学习的心思。” 旁人的教导都是其次,学习还是得看自己上不上心。 沈以星往书吟脸上擦粉底,忍不住感慨:“你皮肤好好哦,好白,还没什么毛孔,你平时都用什么护肤品?” 书吟想了想:“宝宝霜。” 沈以星咬牙切齿:“好烦你这种天生的好皮肤。” 明明是烦的,可她说出来,总有股子羡慕意味。 书吟笑:“我也羡慕你长得这么漂亮。” 沈以星哇了声:“我还羡慕你成绩好呢。” 她停下拍粉底液的动作,凑近身瞧书吟的脸,“你的眼睫毛也好长,像是种的。” 书吟的双眼皮褶皱很浅,偶尔熬夜水肿,一觉醒来,双眼皮直接肿成单眼皮。睁眼时能发现她眼睫毛漆黑,并未觉得长,闭眼时才有所觉。 “你这张小脸蛋,不是我说,假以时日,肯定美色误人。” “有吗?”书吟狐疑,“你少带闺蜜滤镜看我。” 沈以星嬉皮笑脸地吐了吐舌头。 化好妆后,二人坐在广播室里聊天。 没一会儿,书吟去洗手间。 离汇演开始还有半个多小时,她还没换上礼服,身上仍是校服。 她从洗手间出来,瞧见有学生正在搬钢琴,沈以星在边上叮嘱着“小心点”,她身边跟着个男生,提着沈以星的大提琴。 背影是商从洲,他竟穿了套中山装,勾勒出他宽肩窄腰的挺阔身板,在光线昏昧的礼堂后台,地面铺着红色地毯,厚大的暗红色绒制布帘,给人一种误入民国的错觉。 他像是民国时期,留洋归来的翩翩公子哥。 书吟想着商从洲和沈以星要演奏的曲目,和民国没什么关系啊,他怎么突然穿起了中山装? 还未等她想出个结果来,就看到商从洲复又出现在她的视野里。 她站在后台的进出口,不管做什么都很显眼。 不管在脑海里预设多少次,总而言之,每一次正面与他撞上,她的反应总是格外迟钝。 还是商从洲先和她说话的:“好巧,我听说今天是你主持。” 他的语气是那样的从容,开启话题又是那样的自然。 给她一种,他们是熟人的错觉。 书吟的心跳错了半拍,“嗯……沈以星和你说的吗?” “是,她说她好朋友主持。” “……嗯。” 话题在这里遽然结束。 书吟并不拥有健谈的能力,加上面对商从洲实在紧张,临场反应几乎为零。 商从洲与她擦肩而过后,约有三秒的时间,书吟突然问他:“学长,你怎么穿着中山装?” 并不算个好问题。 就连商从洲回眸时,眼里也有惊讶一闪而过。 她想,主动与她聊天,或许是他的教养习惯,让他没法忽视一个曾经送她回家过的人。 这是种礼貌,人与人之间该有的,客套的礼貌。 可她这番话,像是交集颇多的人的,朋友之间的,关心。 她是不是问了不该问的问题?是不是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他不过是顺路送她回家,她不能因此将他们的关系划分到朋友这一栏。 书吟懊恼自己的语言匮乏,找不到一个好话题。 可她还是为自己争取到了和他说话的机会。 商从洲眉眼隐在暗处,有着深邃的幽冥感。 定在她脸上时,仿佛能看穿她藏在心底的,隐秘的心事。 暗恋者如同风声鹤唳的小偷,稍有点儿风吹草动便浑身战栗。 几秒后,商从洲回答的全须全尾,生怕书吟有一点儿困惑:“今天高三拍毕业照,我们班定的主题是民国风,所以穿了这套衣服,怎么,我穿这衣服很奇怪吗?” 书吟忙摇头:“不奇怪,不奇怪。” 不仅不奇怪。 还很……帅。 见她没有别的问题,商从洲朝她礼貌性地颔了颔首,而后,转身离开。 书吟为自己终于鼓起勇气和他对话而窃喜,她在原地站了会儿,才回到广播室。 广播室里,翁青鸾不知何时出现,她盯着书吟的脸,眉头皱起。 书吟小心翼翼地,“怎么了,学姐?” 翁青鸾说:“谁给你化的妆,怎么腮红打得那么重?像猴屁股。” 闻言,书吟拿起镜子。 镜子里,她双颊绯红,像是化妆新手没个轻重,落下两坨触目的绯红。 可书吟知道,沈以星压根没给她用过腮红。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15.15 15. “终于鼓起勇气和你拍了张照片, 但你还是记不得我的名字,不过没关系,十七岁的书吟只喜欢商从洲。” ——《十六, 十七》 - “不过你今天这个妆化的还挺好看的,那个词怎么说来着?鬼斧神工。”翁青鸾盯着书吟的脸打量了好一会儿,徐徐地笑着,“假睫毛是什么牌子的,好自然。” “没贴假睫毛。”书吟说。 翁青鸾笑着:“是吗?原来是你自己的睫毛啊,这么长这么密。” 不知为什么,书吟总觉她笑里藏了别的情绪。 等到脸上的温度降的差不多了, 书吟换了礼服和高跟鞋。 她身上的礼服是很简单的基础款, 沈以星给她的时候还说过:“这条裙子很便宜的, 是我在网上买的,我这条裙子也是在网上买的,和你的同一家。” 网购的裙子,应该不会太贵。 书吟没什么负担地穿上。 至于鞋子, 书吟自己带了双平底单鞋,她穿不来高跟鞋, 而且和她搭档主持的男生只有一米七出头,她要是穿高跟鞋,估计比那男生还要高。 见到她身上的裙子, 翁青鸾伸手过来摸了摸:“你这裙子挺贵的吧?” 书吟:“……我也不知道, 这是沈以星借我穿的裙子。” 她没有省略那个“借”字。 而翁青鸾加重着字音:“借?” 她说:“沈以星对你挺好的, 四五千的礼服,说借就借。” 书吟心里一惊,她完全没想到这条裙子这么贵。 沈以星还说很便宜。 她口腔蔓延出涩意。 书吟想,在沈以星眼里, 四五千的东西,就是便宜的吧。 不消片刻,四位主持人全员到齐。 虽说是四位主持人,但挑大梁的还是陈知让和翁青鸾。他俩的主持稿占百分之六十,剩下的百分之四十是书吟和另外一位男主持人。 另一位主持人名叫邹凯,是高一的学弟。 中美混血,吐字发音很美式。 邹凯性子活泼开朗,和翁青鸾在一边聊的热火朝天。 另一边,书吟低头看着自己早已背的滚瓜烂熟的主持稿。 陈知让进来的时候,感觉到了里面的氛围,有些许的不对劲。但他习惯了置身事外。他手里拿着一袋子水,掏了一瓶递给书吟。 书吟愣了愣,随后接过:“谢谢。” 他敛眸淡嗯了声,便转身给其余二人递水。 “谢了。”翁青鸾接过水,“还有十分钟汇演就开始了,你俩紧张吗?” 意识到这是在点自己,书吟送水的动作停下,忙回答:“还好。” 她并没注意到,陈知让的视线落在她指尖握着的那瓶水上。 停了几秒,而后,不动声色地移开。 候场时,翁青鸾和陈知让走在前面,书吟和邹凯走在后面。 邹凯紧张的手都在抖,他问:“学姐,你不紧张吗?” 书吟后知后觉发现,自己竟然没有任何紧张感:“嗯。” 邹凯:“你是不是主持过很多次?” 书吟摇头:“今天是我第一次主持。” 邹凯愣了愣,随即更佩服了:“学姐,你真牛。” 抵达候场区时,翁青鸾无意识地往后瞥了眼,目光并非是自由扫荡,更像是磁石被另一块磁石吸引。 初见时,女生微胖,眼神发怯,是个跌入人群里都找不到的,极为普通的女生。 不知何时,女生瘦了许多,身材高挑姣好,肤色白得似寒雪。五官乍一看也算不得多出众,但拼凑一起,有种素雅的好看。 “喂。”翁青鸾和身边的陈知让说,“你有没有觉得,书吟变漂亮了?” 陈知让隐在暗处的脸更显得漠然:“是吗?没感觉。” 翁青鸾叹了口气:“我忘了,你怕是连她最开始的模样都记不得了。” 很快,汇演开始。 四人一同上台,主持开场。 第一个节目是商从洲和沈以星的合奏,钢琴与大提琴。 《You Are The Reason》 主持人下台,演奏者上台。 书吟落在最后一个,她提着裙摆,由光亮处往暗处走。 而商从洲由暗处往亮处走。 光与暗有道泾渭分明的界线,他们在界线处,擦肩而过。 舞台幕布拉下,商从洲在钢琴凳上坐下。 这个角度,书吟能看清他的背影。 她看了近两年的背影,是他身上,她最熟悉的地方。 一时间,幕布拉开,舞台灯光乍然倾泻,似满载星河的光照亮舞台。 候场区里,空间幽昧。 书吟盯着商从洲的背影,呆呆地望了好久。 直到一曲终了,全场响起掌声。 陈知让和翁青鸾上台主持,起承转合节目。 幕布再度合上,学生们搬走钢琴,复又将下一个小品节目所需的道具搬至舞台上。商从洲和沈以星退场,他似乎有事,退场后匆匆离开。 沈以星跑到书吟面前,松了口气:“终于结束了。” 书吟说:“表演得很棒。” 沈以星骄傲:“那当然,我是谁?” 书吟接过:“绝世无敌大美女。” 候场区尤为混乱,等待表演的人都涌了过来。沈以星没待多久也离开了。 “我去广播室里面等你,我特意交代我哥,让他把我的拍立得带来学校。等到汇演结束,我们去找我哥他们拍毕业照去。” 书吟来不及说好,便急急忙忙地上台主持去了。 等到汇演结束,已经是下午三点半。 主持结束,书吟正欲回广播室把礼服换下的时候,就看到沈以星朝她跑了过来。 她手里拿着一个深棕色的拍立得,“先别换衣服,我们先拍张照!” 她把拍立得塞进陈知让怀里,“哥,给我俩拍一张。” 陈知让正急着换衣服回去合影,却还是耐着性子给她们拍照。 等待影片成像时,沈以星又求边上的翁青鸾:“学姐,你给我们三个拍一张吧。” 书吟一顿,婉拒:“我就不和你们兄妹俩一块儿了吧?” 哪料到一直闷声不语的陈知让,斜睨了眼,轻扫她。 眼神仍旧是清清冷冷的,语调更甚:“你讨厌我?” 不想拍照,和讨厌他,不是必然关系吧? 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想。 书吟说:“不是,不讨厌。” “那就拍一张。”陈知让走到沈以星边上,他和书吟,分居于沈以星两侧。 他示意翁青鸾:“拍吧。” 翁青鸾举起拍立得:“摆个造型,笑一下。” “——好了。” 拍立得里缓缓吐出白色相纸,翁青鸾抽出相纸在空气里空扇,没一会儿,照片成型。她将照片递给沈以星。 沈以星开心不已:“谢谢学姐,拍得真好看。” 翁青鸾则说:“是你们长得好看。” 那两张照片,都由沈以星放了起来。 因为只有她穿着校服,其余人身上还是勒的紧绷绷的礼服。 拍完照,他们才去换衣服。 书吟小心翼翼地把礼服脱下来,生怕把衣服弄脏弄破。换好后,她抱着衣服出来,想问沈以星这条裙子的真正价格,想了想,又作罢。 沈以星在维护书吟的自尊,她不应该煞风景地拆穿。 她们把衣服拿回教室放好,走道里,学校里,熙攘喧嚣。 高一高二在汇演结束,便放假,班主任不再留堂讲话。至于高三的,有穿着许久没穿的校服在拍毕业照,也有穿着班级统一订的班服在拍集体照。除了集体照,学生们更热衷于自拍,找朋友拍合照。 其中还有五一放假的高一高二生,正拉着相熟的学长学姐拍照。 这会儿,老师们都对学生带手机一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高三年级,按照班级,一班到二十二班,依次拍照。 三点半才开始拍照,不过拍照时间总会往后拖一拖。毕竟整理队形,找各任课老师,又得花一些功夫。 书吟和沈以星到达小广场的时候,正好赶上了高三一班拍照。 民国风的穿搭很惹眼,换来周遭一阵阵惊呼。 沈以星在人群里踮着脚尖:“什么时候拍完啊,我也要拍照。” 书吟笑:“你要找谁拍照?” 沈以星说了好几个名字,书吟只认得其中的一个。 他叫商从洲。 “高中毕业了,估计都没什么机会见面了,还是留张照片作纪念比较好。” “你妈妈和商从洲的妈妈不是好闺蜜吗,你和他应该以后还会再见的吧?” “不会的。”沈以星摇摇头。 “为什么?” 书吟不明白。 沈以星欲言又止。 要说什么呢?商从洲的真实家境比传闻的还要震撼,就连沈以星,都无法进入到属于商从洲的那个圈子。在那个圈子里,他仍旧是生性温良,堪称温柔的商从洲,人人叫他一声“二哥”,他有着不容置喙的话语权,所有人都听信他的话,而所有人,都在为他的未来铺路。 到头来,沈以星什么都没说。 她如常般,露出个没心没肺的笑:“因为我又不和他考一个大学,大学之后,说不准我们各自成家立业,哪还会有什么机会见面啊?” 十来岁的时候,谈及未来,怀揣幻梦,天真又纯粹。 觉得人生应当是一张试卷,答卷上写着,读书,成家,生子。 书吟的心脏猛地一缩。 商从洲以后……也会谈恋爱的吧。他这样温柔的一个人,爱一个人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的呢? 书吟没接着往下想了。 她不敢往下想。 喉管像是寒冬天里堵塞的水管,水龙头打开,只能滴落一两滴水,剩下的全数堵在管道里,不论怎样强硬,都无法挤出一滴水来。 可她的呼吸还是干脆的,每一寸吐呐都利落。 其实解冻很简单,用滚烫的热水从头到尾的浇灌一遍就好。烫到钢管都发烫的程度,冰块就会融化了。 烫吗? 烫。 难受吗? 难受。 她的视线穿过人群里,轻而易举捕捉到了商从洲的身影。 人影幢幢,他站在人群中,背影傲然孤绝。可是书吟知道,他脸上一定带着微末的笑。 热水仿佛浇遍她全身,她全身蔓延着热意,并非是身体上的热,而是血脉涌动的沸腾,是心脏发出的磅礴声,是勇气奏响的赞歌。 她试图语调轻松地说:“我也想找商从洲拍一张照片。” 换来的,是沈以星拉着她手腕,她拨开茫茫人群,说:“走啦,去找商从洲合照去。” - 商从洲在校期间任职学校学生会主席一职,性格好,人缘好,找他拍毕业合照的人,数不胜数。有同届的,也有许多学弟学妹。 面对每一个拍照询问,他都是不厌其烦的答应。 直到,他看见两张熟悉的面孔出现在自己面前。 商从洲揶揄她:“不找你哥拍?” “已经拍过了。”沈以星轻哼了声,“而且他是我哥,每天都能见到的人,有什么好拍的?” “没什么好拍的,不也拍了吗?” “哪有,又不是我和他的照片,是我们——”沈以星指着自己和身边的书吟,“和陈知让的合照。” 闻言,商从洲眉梢轻挑,笑:“所以,是‘你们’和我合照吗?” 他加重了“你们”二字。 “没呢,我先给你俩拍。” 说话间,沈以星已经举起相机。 她豪气地说:“我有很多相纸,别给我省钱。”她从相机那边歪了下头,示意站在一边的书吟,“同桌,和商从洲站近一点,我先给你俩拍张照。” 书吟仰头,猝不及防,撞上一双清邃的眸子。 像是一颗石子,砸入清澈见底的清潭里。溅起她心里,碧波万顷。 充楞间,商从洲走到她身边。 他们隔着两个拳头左右的距离,疏离又安全的社交距离。 商从洲看向镜头:“这样可以吗?” 沈以星倒计时:“看镜头,笑一下。” 在倒数声里。 书吟听见她心里的声音。 “三,” ——商从洲。 “二,” ——你好。 “一。” ——我是书吟。 “咔嚓——”一声。 快门按下。 画面定格。 相纸缓缓吐出来。 书吟接过,空白的相纸,需要等一会儿才会显现。等待的时间里,她拿起拍立得,给沈以星和商从洲拍照。 拍完后,商从洲又被另外的人叫去拍照,分外忙碌。 而沈以星也和她认识的学长学姐们拍照。 书吟留在原地。 她周遭人群好似幻影,纷扰与她无关。 她看着成像的相纸,一男一女,并肩站着。 女生姿势僵硬,双肩紧贴着身子,好在脸上的笑还算自然;男生站姿笔挺,眉眼间尽是意气风发。 这是他们的第一张合照。 或许,也是他们最后一张合照。 书吟不贪心。 从此以后,风雪天晴,我都会记得这一天。喜欢你时,万籁俱寂,唯有书吟。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16.16 “生日礼物。” 16. “我时常觉得命运苛责我, 让我总是在和命运做抗争,总是在艰难又努力地活着;可我偶尔又会觉得命运眷顾我,在与你相遇的时候, 在你温柔地问候声里。你从来都不知道, 你的‘举手之劳’, 对我而言, 有多重要。 月亮并不属于我,但月光曾有一瞬照耀在我身上。” ——《十七, 二十七》 - 五一劳动节放三天。 和节假日一同到来的, 是灼热的夏日。 枝头绿叶青葱, 悬挂着几声聒噪蝉鸣。 书吟午睡醒来时, 喉咙干渴,想倒杯水喝,发现桌上的水壶里的水都空了。她认命地抓了抓头发,推门,去厨房烧水。 快走到厨房时,隐约听到奶奶在里面打电话。 老人家耳朵不好, 老年机的通话声是特有的响亮, 比普通手机开启扬声器的声音还要响。 书吟听到手机那头,是她爸书志国的声音。 “妈,你不是还有点儿钱吗?” “我存的钱都是要给吟吟以后上大学用的,不能给你。” “吟吟上大学还早得很,她不急着用钱。您儿子现在十万火急,钱再还不上, 他们就要把我的手都给剁了。” “谁让你去赌的?”奶奶啐骂了声,“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混账玩意儿。” “……” “……” 书吟站在原地,听完整通电话。 奶奶日常节衣缩食, 她常说攒的钱是给书吟上大学用的。这话书吟没当真,她也不惦记老人家的那些钱,可是到头来,书志国当真了。 他一直有赌博的习惯,过年时和亲戚们一块儿,赌的小。但是没想到,他在申城那边赌的这样大,竟然欠了人五万块。 今天的温度高得过分,蝉鸣声欲叫破天。 书吟回到了屋里,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地坐了很久,然后,拿出手机给妈妈打了通电话。 王春玲:“吟吟,怎么突然给妈妈打电话?” 书吟说:“就是想你了。” 她难得说这样的话,王春玲笑着:“零花钱够用吗?过几天是你生日,妈妈给你转点钱,你记得买个生日蛋糕回家,和奶奶一起吃蛋糕。” 听她的话,似乎是不知道书志国赌博欠了一屁股债的事。 也是。 王春玲要是知道,估计书志国也不会问奶奶要钱。 爸爸哪敢让妈妈知道他赌博欠钱的事儿呢? 书吟闷声说不用,“奶奶有糖尿病,吃不了蛋糕,妈妈你也不用给我转钱,我钱够用的。” 又闲聊了几句,母女俩结束通话。 书吟扭头,窗外是午后炽热的阳光。 照的她心慌。 等到奶奶打完电话,书吟才去厨房烧水。 烧水时,奶奶手里拿着个黑袋子,“我出去一趟。” 书吟知道她出去是为了给书志国转钱,但她没有过问,也没有阻止。 组织了又能怎样呢? 改变不了结局。 没有母亲会忍心看着儿子受伤的。 烧完水后,她回到房间,看着满桌的习题册和写满了的试卷。她伸手,抽出压在习题册里的日记本,里面放着的是她和商从洲的合照。 凌乱的思绪归结成一个念头。 ——考出去吧书吟,你没有办法改变身边的人,你能做的就是改变你自己。你是你自己的希望。 - 假期后复课,实验班的学生一如既往,投入知识的海洋遨游。 书吟生日是五月九号。 生日前一天,书吟的奶奶在巷子里意外跌倒,被邻居见到,送去医院。 等到放学,书吟打开手机,才知道此事。 今天轮到她和沈以星打扫卫生,书吟和沈以星连连抱歉:“对不起啊星星,我奶奶住院了,我得过去看看情况,你一个人打扫卫生可以吗?” “可以的。”沈以星关切地问,“奶奶生病了吗还是怎么?很严重吗?”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书吟说,“辛苦你了……我先去医院了。” “没事的,你快点去吧。” 邻居伯母是用奶奶的手机给书吟打的电话。 书吟又拨了回去,问邻居伯母,医院的病房,床号。了解清楚后,书吟拦了辆出租车,去往医院。 到了医院后,奶奶躺在病床上,脚打着石膏。 书吟问了医生,得知没大碍后,悬在胸口的石头回归原位。 她问:“摔得时候疼不疼啊?” 奶奶笑:“怎么不问我怎么摔的?” 书吟说:“不问,我只关心你疼不疼。” 她不是个喜欢追究缘由的人,她更在意奶奶疼不疼。 奶奶拉着她的手,说:“不疼了,我在医院住几天,你回家带几件换洗的内衣裤给我,再去床头柜的抽屉里拿点钱过来缴费。” 书吟点点头。 到晚餐的时间了,隔壁床的病人和书吟说医院食堂的方位,书吟过去给奶奶打了一份饭,等老人家吃完,书吟才回家取东西。 把东西拿到病房,正好护士过来催家属交住院的押金。 书吟于是又下楼去交押金。 连轴转的一晚,押金交完,她没什么力气地坐在医院大厅的休息椅上。 她想起自己在奶奶的床头柜里找到的存折,前几天取了五万块钱出来。对普通家庭而言,对普通家庭的老人而言,五万块钱意味着什么呢? 可能需要辛辛苦苦,省吃俭用好几年,才能攒下五万块钱。 就这么被儿子赌博输掉了。 书吟说不上来什么想法,她无意识地盯着一个方向,长长地吐了口气。 然后就这样猝不及防地,视线里出现了一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商从洲。 此时的他应该在学校参加晚自习,亦或者是在家里伏案学习,他可以出现在这座城市的任何一个空间,唯独不应该出现在医院。 商从洲往缴费处走来,见到书吟的时候,他也微微愣了愣。 视线撞上那一瞬。 书吟还是和他打招呼了:“学长。” 商从洲问:“生病了吗?” 她摇了摇头。 她不知道她现在的状态挺糟糕的。面色惨白,就连唇部也没有一丝血色。绑头发的发绳不知何时松了,头发披肩垂着,有些凌乱。 商从洲的视线淡淡往她身上一滑,“等我一下。” 书吟不明所以。 就见他转身去缴费,随即,又离开。 书吟像是被施展了魔法似的,坐在原地岿然不动。 她不知道商从洲去干什么,也不知道商从洲让她等什么,但他让她等,她就乖乖地等。 不到一分钟,商从洲回来了。 他手里拿了杯饮品,冒着热气,“喝点热牛奶。” 书吟动作顿住:“给我的吗?” 商从洲笑:“嗯,给你买的。” 见她一直没伸手来接,商从洲考虑周到,“是乳制品过敏吗?不能喝牛奶?我给你买杯别的热饮?” “没有没有。”书吟接了过来,双手托着杯子,密密麻麻的热意蔓延在掌心里,十指连心,她的心脏好像也被熨烫出热意。 她抿了口,说:“谢谢。” 商从洲站在她面前,一站一座,他低头俯视她。 往往这样的身高差距,处于低处的人很容易产生被睥睨的轻蔑感。可商从洲的目光很友善,说话时的气息很轻,浮荡在空气里,很好听。 “晚饭吃了吗?” “没——”她下意识答,又很快说,“吃了。” 身体像是不满她的撒谎行径,肚子在抗议,咕咕地叫了出来。 “……” “……” 书吟窘然地干笑两声。 商从洲脸上没有任何调侃的情绪,他往某个方向抬了抬下巴,比起让她很有负担地带她吃饭,他用了个极容易让她接受的方式,说:“我也没吃,要不一起去便利店吃个饭?” 书吟沉默了几秒。 并非是纠结要不要答应他,而是需要时间,缓冲这份从天而降的惊喜。 然后,商从洲看见面前这个自打第一次见面时就拘谨文静的小姑娘,扬着纤细的脖颈,动作极慢地点了点头。 “好。”她应了。 便利店在医院的门诊楼与住院部连接处的通道里。 里面备了几张桌子,方便顾客吃饭休息。 商从洲和书吟面对面坐着。 书吟拿了份三明治,她拆开包装,小小地咬了口,咀嚼得很慢。 商从洲在她对面,他吃着一碗茄汁牛肉蛋包饭,看样子,是真的没吃晚饭。 等到吃完饭,书吟才开口说话,“学长,你怎么来医院了?” 商从洲说:“家里人住院了,你呢?” 他脸上仍挂着笑,但神色淡了许多,像是清晨铺满霜露的路。 显然,他不想过多地谈及这个话题。 书吟说:“我家里人也住院了。” 商从洲忽然问:“有需要帮忙的吗?” “……啊?不用。”书吟有些受宠若惊。 蓦地,短促的手机铃声响起,打断对话。 商从洲掏出手机瞄了眼,按了挂断。 他说:“我要走了,你呢?” 书吟:“我也要回家了。” 商从洲说:“路上小心。” 商从洲还是将她送到了医院大门外,待她上车后,才离开。 书吟忍不住,将出租车的车窗玻璃降了下来。车停在斑马线外,等待绿灯亮起的三十秒时间里,书吟往外探头。 皎皎明月下,少年清瘦的背影被月色拉长。 他离她越来越远,可在她心里留下的痕迹,越来越清晰。 明天才是她的生日。 可她好像已经收到了,最想要的生日礼物了。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17.17 17. “等到明天我就不喜欢你了, 每一个明天,近在眼前却永远不会到来的明天。” ——《十六,十七》 - 书吟去语文老师办公室拿卷子时, 无意间看见桌上的报纸,新闻头条便是华映容住院。她一目十行地扫过,报道里用轻描淡写的字眼描述华映容住院的原因。 下班回家的路上, 华映容遇害受袭,目前已送去医院救治,治疗期间,被迫暂停工作。 书吟若有所思地揣摩着报纸上的字眼,联想昨晚见到商从洲时,他一脸的讳莫如深。 她总觉得, 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那天她心不在焉,往日的乖乖女竟然也大着胆子,在中午的自习课时间,掏出手机来了。 给同桌的沈以星吓坏了:“你怎么玩起手机来了?你不能被我带坏了吧?” 书吟说:“没有,我查个东西。” 沈以星还是震惊:“有什么东西,非得在这种时候查的吗?你可从来没有在上学时间掏出手机来过的呀。” 非得这个时候查吗? 书吟也在心里问自己。 她脑海里不断地浮现昨晚商从洲送她上车后, 月色清辉落在他身上,照亮一地落寞。 “嗯。”书吟说, “反正没事干, 就查一下吧。” 作业都写完了。反正没什么事可干。 权当她闲得慌。 网络上有关华映容受伤的消息极少,搜到的, 大多与书吟在报纸上看到的大同小异。 那年的主流娱乐社交媒体还是微博, 沈以星热衷在微博上分享新购入的化妆品与护肤品,她怕没人点赞留评,于是让书吟申请了个账号, 在她的微博底下充当小粉丝。 书吟想了想,打开微博,在搜索栏里输入“华映容”三个字。 她按了“实时”微博。 很快,有条微博进入她的眼底。 微博账号是个乱码。 微博内容则是:【据说华映容是被追求者刺伤的,男人追了她很久,被拒绝后因爱生恨,产生报复心理,捅了华映容好几刀。】 几十个字,书吟看得触目惊心。 书吟收起手机,看了眼身边的沈以星,谨慎地说:“其实我昨天在医院……碰到了商从洲。” 沈以星漫不经心地应:“是吗?你有和他打招呼吗?” “……没有。”书吟否认。 “怎么不上去打招呼?” “我看他挺忙的。” “哦。”沈以星捧起手机,调出p图软件开始p图,显然不知晓华映容受伤的事。 下午放学时,书吟再打开微博,发现已经找不到刚才那位乱码的博主了。 不知道是博主自己清空的账号,还是不得已注销的账号。 其中缘由,只有本人知晓。 明天是周日,不上课。 书吟打算去医院陪床一晚,回家后,她洗了个澡,在家做了份晚饭,带着做好的晚饭,去了医院。 老人家住的病房是六人间,床帘隔绝人影,可隔挡不住声音。 边上有对中年夫妻,热火朝天地讨论着医药费的事情,书吟解题的思路偶尔被他们激烈的声音打断,从陆续的片段里得知,男人没交医保,想着早点出院,女人则劝他多住几天留院观察看看情况。毕竟命比钱重要。 人怎么能不为五斗米折腰呢? 生活靠的不是理想,不是爱,靠的是俗套的金钱。 奶奶见她总是被打断,于是温声道:“要不去外面找个安静的地方写题?” 书吟脑海里霎时浮现出昨晚的那家便利店。 她点了点头,离开前又叮嘱道:“奶奶,你要是有什么事,直接给我打电话。” “我能有什么事儿呢?”老人家笑起来,脸上的褶皱和鱼尾纹如水波荡漾,岁月在她脸上留下太多痕迹,斑驳惹眼,“其实你不用过来的,医院的医生护士都挺照顾我的。” 书吟对此充耳不闻:“好了,我下去了,做完这套卷子我就上来陪您睡觉。” 她拿着卷子下楼。 晚上八点多的住院部,分外宁静。 便利店里没什么顾客,书吟进去后,拿了瓶水结账,便心安理得地在便利店里做卷子。 时间一分一秒流淌,夜幕四合,她有些困了,竟趴在桌子上睡了过去。 醒来时,喉咙干渴,她伸手拿水。 过嗓的时候,她愣了愣,定睛一看手里拿着的,是一瓶乳酸菌饮品。 她左右张望,便利店里除了她,只剩一个昏昏欲睡的店员。 此时手机里显示着时间,晚上十一点三十七分。 她拿着衣服问店员:“你好,请问你有看到是谁把这瓶饮料放在我身上的吗?” 店员回忆了下,描述:“一个高高瘦瘦,长得挺帅的男生。” 书吟顿住,拿着饮品的手指用力得近乎泛白。 她抿了抿唇,问:“他什么时候走的?” 店员说:“刚走没多久。” 话音落下,书吟连忙跑出去。 连廊漫长,铺满白色的瓷砖。像是梦里看不见尽头的路。 商从洲的身影在连廊的尽头,昨天才见过,只一天的工夫,书吟却觉得他整个人清瘦许多。 书吟张了张嘴,还是忍住了叫他的冲动。 她眼睫低垂。 暗恋一个人的酸涩苦楚,在此刻好似通通消失不见了。喜欢上了一个很多人喜欢的人,是怎样的心酸难捱,书吟再清楚不过了。 对商从洲而言,或许这都算不上是关心。 但对书吟而言,足够捏断她心里微不足道的放弃他的念头。 他只需要对她一分好,就让她甘愿跌进喜欢他的苦海里,黯然神伤也好,动荡漂泊也罢,她只知道,进一寸有一寸的欢喜。 - 隔天中午,书吟在住院部楼下再次碰见了商从洲。 正好有了昨晚的乳酸菌饮品作为借口,书吟打算过去和他打招呼。 刚迈出去的步子,在见到出现在他跟前的人时停下。 双腿像是被水泥牢牢定在地上。 商从洲显然是在等人的,他收起手机,朝面前的人招了招手。 一男一女。 男的是陈知让,女的是翁青鸾。 四周的冷气仿佛看得极低,冷的书吟仿若置身寒冷极地,全身僵硬。 他们三人一同离开。 书吟站着的路是去往住院部楼上的必经之路,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脑海里在想些什么,手脚也像是不属于自己的,等她回过神的时候,她已经躲在了住院部的楼梯间了。 像个鬼鬼祟祟的小偷。 叫醒她的是手机来电声,奶奶问她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怎么买个饭要这么久? 书吟这才记得自己下来是要给奶奶买饭的。 她含糊着敷衍:“买饭的人多,要排很久的队。” 因是周日,这理由也算是合理。 她深吸了口气,爬上一楼楼梯,还未到一楼的楼梯口,被站在楼道里的人堵住。 陈知让居高临下地望着他,眼神淡漠又寡冷。 有隐隐的压迫感朝她袭来。 “怎么躲这里?”他问。 书吟注意到,他用的是“躲”。 她眼神有些微的慌乱:“……你什么时候发现我的?” 陈知让给的回答稍显模糊:“在你没看到我的时候。” 书吟不知如何回应,转移话题道:“你怎么在这里?” 陈知让语气很淡,忽地问:“你奶奶在哪个病房?” 书吟更难以置信了。 陈知让轻抬下颚,语调自然地说:“去看看她。” 书吟的目光有些错愕,然而她发现自己完全无法对陈知让说“不”。分明他就大她一岁,可周身的气场无比强大。 过去的路上,书吟没话找话:“你怎么知道我奶奶住院的?” 问完,她发现自己用的简直是废话。肯定是沈以星说的。 陈知让的回答应证了她的猜想:“沈以星说的,她原本打算今天来看你奶奶,但我妈要带她去上托福课,所以没来。” 停顿半晌,他侧眸,漆黑的瞳仁里什么都没有,瞥了书吟一眼。 “她叮嘱我来的时候,顺便看一下你奶奶。” “顺便……”书吟咀嚼着这两个字,斟酌着问,“你是来医院找商从洲的吗?但我看他好像没生病。” “他妈妈住院了,我过来看看她。” “但我好像还看到了翁青鸾学姐。” “她来取药,正好遇到的。” “她生病了吗?” “不清楚。” 陈知让突然停下脚步。 书吟顿感揣然:“怎么了?” 他投过来的眼神分外疏淡:“你不是有翁青鸾微信吗?不妨自己去问翁青鸾。我和她并没有很熟。” “……哦。”书吟抿了抿唇。 走到半路,书吟停了下来。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学长,我忘了我下来是来给奶奶买午饭的。要不你下次再来看我奶奶吧?我还得先去楼下食堂买饭,挺麻烦的。” 倘若面前的人是商从洲,听完书吟的话,他一定会温和从容地说,没关系,我陪你去买饭。 但以陈知让的性子,恐怕做不到如此的体贴。 果不其然,陈知让皱了下眉,说:“那行,下次再来。” “下次”、“以后”这样的词,贯用作客套的敷衍。 下次和以后永远不会有真正到来的那一天。 书吟也没想过陈知让会再来,他们本就没什么关系。 陈知让过来看望她奶奶,不过是因为答应了沈以星,他性子虽冷淡难相处,但在亲妹妹面前,是个事事有回应的好哥哥。 他浑身上下所有的温柔,大概都给了沈以星。 二人分道扬镳。 陈知让搭乘上行的电梯,去看望商从洲的妈妈。 书吟去往医院食堂买饭。 一语成谶,食堂买饭队伍排成长龙。 书吟十一点下楼的,十二点才拿着盒饭到病房。 书吟面带歉意:“奶奶,您是不是饿坏了?” 书老太太指着桌上的水果,都是书吟带来的,“吃了点水果,没有很饿。” 吃过午饭,老太太看着电视打发时间,书吟陪她一同看电视,眼里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方才的那一幕。 商从洲和翁青鸾相视一笑。 她胸口闷的喘不上气来。 于是她起身,下楼溜达去。 住院部后面有个小花园,书吟在里面,漫无目的地踱着步。走到一半,她又转身,去连廊的便利店买了瓶乳酸菌饮料。 是昨晚商从洲给她买过的同款。 她握在手心里,没有打开,炎热的初夏,饮料瓶子沁出一层薄薄的冷汗,湿了她手心。 她回到小花园,找了个石凳坐下,刚拧开瓶子时,兀的听到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 紧接着,空气里飘荡起一阵难闻的烟味。 书吟眉头皱起,她望向烟吹来的地方。 隔着丝丝缕缕的白色烟雾,始作俑者的脸被雾化了几分,藏在其中的眉眼俊朗出色,书吟一眼辨认出来。 是商从洲。 他点了根烟,猩红的火苗燃烧着,烟雾弥漫,似乎浸红了他的眼。 他大拇指和食指掐着烟,没抽,也许是压根不会抽,毕竟他拿烟的姿势,不像是会抽烟的人。他就这么盯着眼前的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有穿着病号服的病人前来花园散步,商从洲猛地惊醒,连忙把烟给掐了,随即把整包烟,连同打火机,都扔进边上的垃圾桶里。 手机响起,他接起电话,声音是一贯的含笑:“华女士。” “我在楼下买点喝的,很快就上来。” “嗯,爸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估计今晚就能到。” “医生说了你现在只能喝流食,妈,你不听我的话,听医生的话行吗?”他哄着他妈妈,声线温柔。 等到电话挂断,书吟见到他脸上的笑一同垮掉。 人的身体总是格外诚实的,唯独眼睛,眼里的疲态是藏不住的。 她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她只知道他现在很累。 她想给他一个拥抱,可她什么都做不了。 如果可以,她想当一阵风,吹走他眼里的疲倦和所有的困扰。 那天书吟什么都没做,安安静静地在花园里,隔着一个花坛,在商从洲的视野盲区,陪他坐了一个小时。 - 书吟问了医生,她奶奶需要在医院住多久。 医生给的答复是笼统的:再观察一阵子。 具体多久,不得而知。 从那之后,书吟开始了每天学校、医院、家,三点一线的生活。 老太太心疼她来回跑,劝了她几次,见劝不动,她索性就放弃了。 又是一个周六。 书吟在便利店里做卷子,做到中途,便利店的自动感应响起“欢迎光临”,她似是受到命运的牵引,猛地抬头往门边看。 这一眼,让她看到了商从洲。 一周没见,商从洲气色好了许多,可整个人看上去却消瘦了不少。脸上本就没什么肉,瘦的脸部颧骨凸起,下颚线条略显锋利。不知为什么,身上那股子少年气息没了,取而代之的是属于男人的锋芒冷肃。 书吟犹豫着要不要上去和他打招呼。 手机铃声打碎满室沉寂。 书吟听到他与手机那端的人通话,他说的第一句话就是:“翁青鸾。” 她心底难以抑制地翻涌出酸涩感,铺天盖地的苦海快要将她淹没。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18.18 18. “然后, 暗恋无疾而终。” ——《十七,二十七》 - 后来书吟从沈以星口中得知了真相。 沈以星这座长久失联的信号塔终于接收到外界信息,体育课时闲聊, 她猝不及防地提及商从洲和商从洲的母亲。 ——“华阿姨最近住院了, 你说巧不巧, 翁青鸾妈妈是她的主治医生。翁青鸾趁着这个机会,隔三差五地去找华阿姨, 顺道接近商从洲。” 书吟已经有好久, 没有透过窗户, 看到高三楼廊道里,商从洲的身影了。 她装作浑然不知:“商从洲不是天天在学校吗,她怎么接近?” 沈以星:“没呢, 最后两个礼拜, 商从洲请假在家复习, 他们班主任批了。” 书吟:“还能在家复习吗?” 沈以星:“能啊。” 书吟:“那翁青鸾是去他家找他吗?” “没呢, 我听我哥说,商从洲把医院当家了, 天天住医院。想想也正常——毕竟他妈妈动了个大手术,身边需要人照看着, 商叔叔就在南城的待了一个晚上,手术一结束,确认华阿姨没什么问题后,立马又回部队了。”沈以星叹气,“商从洲好辛苦啊, 既要准备高考,又得照顾他妈妈,还得应付他那黏人却赶不走的追求者。” “翁青鸾……”书吟被室内的冷气吹得双唇都有些发凉, 说话时,嘴里像是含着一颗薄荷糖,凉到骨子里,“她长得漂亮,家境又好,真羡慕她……” 好奇怪啊,为什么她的青春期,永远都在羡慕着别人? 那段时间,书吟怅然若失到了极点。 以往在学校里总能瞧见商从洲的身影,最不济也是隔着教学楼之间冗长的楼距,远眺望他在廊道里走动的身影。可现在不行了,商从洲不在学校了。 书吟曾以为的分别,提早了两个礼拜。 她以为自己还会在医院遇见商从洲,遗憾的是,现实的发展往往不按照她骐骥的方向来。 高三高考前,学校组织了高一高二本学期第三次月考。 书吟的排名不进反退,来到了年级第十五名。 班主任闫永华倒是对她的成绩挺满意的:“继续努力,等到高三也要像现在这样,能够稳定在前二十名,清北应该没什么问题。” 书吟想了想:“去清北的话,得要年级前十吧?” 闫永华说:“你可以选不那么热门的专业。” 书吟摇头:“我想学语言。” 闫永华了然:“想去北外吗?” 书吟:“嗯。” 闫永华欣慰地笑:“有目标,也挺好的。” 从班主任的办公室出来,教室廊道里分外热闹。所有学生都在搬书,搬桌子。 明天高考,附中作为考场,高一高二的学生提早放假,放假前,得把教室打扫干净,教室里除了课桌板凳扫帚垃圾桶以外,不能有别的东西。 书本等文具用品,都放到住宿学生的宿舍里。 书吟穿过喧嚣的人群,回到自己班。 书吟收拾好东西,和沈以星一同去同班同学的宿舍。 班里住宿生和走读生占一半,过去的路上,住宿的那个同学和沈以星搭话。 “沈以星,我听说学校下半年要开国际班,那你高三开学是不是就去国际班了?” “国际班都得从高一开始上,要准备的东西特别多……我应该不会去。” “啊?你不是要出国留学吗?” “我家里人帮我咨询了下,以我的成绩和水平,出国留学也就是去个野鸡大学镀层金,说起来好听是留学生,实际上屁用没有。”沈以星说,“我还是决定不出国留学了,留在国内和大家一起参加高考。” 书吟怔愣半晌,“你不打算出国了?” 沈以星朝她歪头笑了下,“对呀,你开心吗?我会留在国内一直陪着你哦。” 书吟连日来的愁闷总算得到舒缓。 她付之一笑:“开心,那你高三好好努力,我们争取考到一座城市。” 沈以星霎时泄了气,回答得勉勉强强的:“……我尽力吧。” 东西搬完,最后一节课,老师们也不管了,干脆自由活动。 书吟和沈以星去学校超市买了两根冰棍,一人一根地吃着,边吃边晃荡着回教室。 路过宣传栏时,二人纷纷停下脚步。 高三的考试实在太多,百名榜没法实时更新,上面的排名竟然还停留在上个学期期末十校联考的成绩。 商从洲位列第一,陈知让是第三名。 沈以星说:“时间好快啊,他俩竟然就要毕业了。在这个学校里,除了这个百名榜能看到他俩,就再也找不到他俩存在的痕迹了。” 她向来无忧无虑,鲜少有这般心思细腻的时候:“同桌,你说,等他们毕业了,还会有人记得他俩吗?” “会的。” “啊……”沈以星恍然大悟,“那些喜欢他俩的女生,可是她们的喜欢,会在看到下一个心动男生的时候,就转移了。” 青春时期的喜欢是那样的干净,不掺杂任何物欲,单单因为那天阳光正好,微风不燥,你和光一同出现在我的视野里。 喜欢就是喜欢,毫无道理可言。 青春时期的喜欢又是那样的脆弱,会在下一个转角,被下一道光照耀之后,喜欢随之转移。 没有人相信十七八岁的喜欢,单方面的喜欢,能持续多久。 得不到回应的喜欢,是山谷的一阵空响,回声幽幽,被风吹走,消散在风里。 书吟注视着面前的男生。 她是所有人眼里的乖乖女,温顺,听话,成绩拔尖,说话轻声细气。喜欢扮演的角色,是淹没在人堆里。 她的青春,平凡又普通,没有谈过恋爱,没有逃过课,甚至上课的时候都没怎么开过小差。 真正的情绪隐藏在平淡的面色之下。 ——商从洲,我做过最大胆的事,就是不为人知地喜欢你。 我没想过要喜欢你多久,也没想过什么时候要放弃你。反正,就这么喜欢了。 - 六月七号,高考第一天。 天气闷热,空气仿佛胶着成团,黏热的水汽糊在人的皮肤上。 书吟搭乘公交去医院接奶奶出院。 奶奶住院近一个月的时间,医生终于安排她出院。 书吟替奶奶整理好东西后,下楼缴费。 工作人员回答她:“63号床的住院费已经结清了。” 书吟愣了几秒:“结清了?” 工作人员:“嗯。” 身后排队缴费的人催促着书吟,令她没有时间追问。 她疑惑地上楼,问奶奶:“您交了住院费吗?” 换来奶奶更茫然的面容:“我不是让你去交住院费的吗?” 书吟安静了好一会儿,而后,扯了抹笑,答非所问地回答:“啊,对,我交了住院费。” 住院费缴纳完,又得等医生过来。 书吟心存疑惑,随便找了个借口下楼,重新回到缴费窗口,和工作人员询问63号床的住院费是谁结清的。工作人员一天不知接待多少个人,哪还记得这件事,不耐烦地说:“不知道,你别影响别人缴费。” 到头来,书吟还是没问出个究竟。 奶奶虽然能出院了,但是脚上仍打着石膏,不方便坐公交。 书吟买了辆轮椅,推她上出租车。 回家的路,经过附中。 学校外路况静谧,连夏蝉都很配合地不发出一丝声音。 车窗降下,涌进来一阵又一阵夏日热浪。 校外站了许多家长,满怀期待又一脸焦急地等待着子女答卷。 书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或许她什么都没想。 她掏出手机,看见朋友圈有新动态。 新动态的头像很是眼熟,于是她打开朋友圈。 最新一条朋友圈动态,来自于翁青鸾。 翁青鸾:【祝高考顺利。】 附了一张照片。 照片里,是附中校门。人流涌动,书吟一眼就捕捉到人群中的那个背影,清孑挺拔,周遭的人影都是朦胧的背景,唯有商从洲才是最清晰的存在。 书吟知道,翁青鸾想拍的,不是她读了三年的学校。 翁青鸾的祝高考顺利,也不是祝她的同学们高考顺利。 她这条朋友圈,只为一个人发。 而她发这条朋友圈,也有一丝的隐秘的炫耀在——我目送商从洲进考场了。 书吟颤抖着指尖,把这张照片保存了下来。 奶奶忽然问她:“怎么哭了?” 书吟摇摇头,复又把头埋在奶奶的怀里。 她哭的泣不成声,胡乱地找着借口:“我怕我高考考不好……奶奶,怎么办?我要是考不好的话,怎么办?” “能怎么办呢?人生怎么活不都是个活法。”老人家活了七十多年,万事万物看得通透。 “为什么一定要高考呢?”书吟哽咽着嗓,眼尾泛红,“为什么,人要高考呢?” 如果不高考该多好。 如果人永远活在青春里该多好。 那她至少,每天都能隔着教学楼漫长的间距,遥遥望着商从洲。 高考结束。 她的暗恋也宣告落幕。 暗恋这场独角戏,终将还是停在了这一天。 这天是2015年,6月7日。 - 高考结束,高三放假。 高一高二则复课。 高二的人,不再被称为高二的学生,而被称为即将高考的学生。 其余班级的学习氛围到底如何,无从得知。实验班的学习氛围压迫感十足,课间休息的十分钟时间,除了上厕所,其余人都坐在位置上做题。 沈以星无法适应这种紧张的学习环境,一个星期后,申请换班。 换班前,她再三保证:“你放心,虽然我去了别的班级,会交到新的朋友,但你永远是我在最要好的朋友,我也得是你最要好的朋友。你不能给别人织围巾,知道吗?”最后的一句话,任性又霸道。 书吟淡笑着:“嗯,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保证。” 沈以星的架势,说出了一副生死离别的姿态。 实则,她就是去到了隔壁班,和实验班一墙之隔。 她有好吃的依然会第一时间送给书吟吃,遇到好玩的趣事也会和书吟分享,有不会做的题也会过来询问书吟。换班跟没换也没差。 高考出成绩前几天。 沈以星和书吟一起吃午饭,沈以星挑了挑眉,佯装淡定,实则激动之情溢于言表:“偷偷告诉你一个小秘密。” 天太热,书吟没什么胃口。 她吃了几口菜便撂下筷子,“什么秘密?” “虽然成绩还没出来,但我可以告诉你,商从洲是我们市今年的高考状元。这几天,他的电话都被打爆了。” “……” 书吟神情愣了下,很快恢复自然。 她说:“真好。” 意料之中的,他是悬挂在天上的清冷月光,常被世人仰望。 如果他没有成为高考状元,反倒才不正常。 一顿饭,两个人都没吃多少。 书吟食欲不振,沈以星则时不时低头玩手机。 沈以星在她的微博上分享自己的化妆日常和最近购入的护肤品,久而久之,分享博被人发现,转发,点赞,评论……渐渐地,有不少人关注她。近一个月,微博粉丝量暴增,一个月涨了五万粉。 那是微博最火的时候。 没有任何一款娱乐社交软件能望其项背。 沈以星热衷于玩微博,眼里泛着坚定的光:“我以后当个美妆博主怎么样?” 书吟想了想,她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说:“是不是要买很多的化妆品和护肤品?那你以后得买一套大房子,要不然放不下那些东西。” 有一瞬间的沉寂。 片刻后,沈以星黏糊地抱住书吟,她声线有些微地颤。 “……谢谢你。” 没头没尾的一句道谢,书吟没问缘由,轻轻地笑了笑:“星星,我们都会实现我们的梦想的。” 人生输输赢赢,有朝一日,我们会赢的盆满钵满。 - 那年夏天南城热得似火炉。 七月底,高三开学。 上下学太费时间,书吟和家里人商量了之后,选择住校。住校生提前一天去学校报到,猜测她要带的东西很多,沈以星特意叫了陈知让开车来接书吟。 书吟提着行李箱走出家门,迈出去的步子陡然停住。 门外,三人站着。 沈以星,陈知让。 以及……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商从洲。 他毫无征兆地出现在她的视野里。 她的束手无措被灼热的太阳光线隐藏住,沈以星见她出来,眼前一亮,她叽叽喳喳地说:“商从洲带我们过来的,他说你可能会有很多行李,怕你搬不动,所以我们就过来帮你搬行李,你只有一个行李箱吗?” 那一霎许多情绪翻涌而上,她不明白,为什么明明他们没什么关系,他却对她这样好? 是出于礼貌吗?还是教养所致?亦或者是他温柔的善良。 说不清也道不明了。 书吟觉得那声音冷静的不像是自己:“住宿的床上用品,学校会发。” 书吟提早登记过,床上用品会连同住宿费,一并交纳。 所以她只需要带换洗衣服就够。 沈以星从书吟手里接过行李箱,她嫌重,理直气壮地递给陈知让。 陈知让略倦懒地扯了扯眼皮,下一秒,商从洲接过行李箱:“行了,你哥开了半小时的车挺累的,我来拿吧。” 沈以星说:“你怎么比我还心疼我哥?从洲哥,要我说你当初就应该留学,和我哥一块儿去美国,互相有个照应。” 商从洲只是笑笑。 陈知让已经转头往巷子口走去了。背影透着生人勿进的疏离。 商从洲在他身后。 最后的,是书吟和沈以星。 书吟小声问沈以星,提到他的名字是,有几分难以启齿:“……商从洲,他怎么会来?” 沈以星说:“他们班今天晚上要吃散伙饭,商从洲忙着备战高考没时间考驾照,所以蹭我哥的车过去。顺便来接你嘛。” 书吟打量着他的背影,慢吞吞地点头:“……这样。” 车厢里,商从洲和陈知让坐前排。 书吟和沈以星坐后排。 满车厢都是沈以星和商从洲的交谈声。 沈以星问商从洲:“你收到外交学院的录取通知书了吗?” 商从洲说:“昨天刚收到。” 沈以星叹:“好羡慕你哦。” 商从洲问:“羡慕我什么?怎么?你也要考外交学院吗?” 沈以星睁大了眼说:“当然不是,我可没有什么雄心壮志,我羡慕的,是你已经跨过高三这条万里长河,而我在河对面,明天就要跳河了。” 众人被她的描述逗笑。 笑着笑着,沈以星又问商从洲:“从洲哥,你暑假打算去哪儿玩?” 商从洲思忖片刻后,说:“我姑父调任去伊朗了,我想和他一起过去,顺便在中东地区玩一玩。” “中东地区有什么国家啊?”沈以星睁着无知的眼问。 商从洲说:“埃及,土耳其,以色列,沙特阿拉伯,伊拉克。” 沈以星说:“伊拉克是不是在打战啊?” 闻言,书吟的心猛地一紧,她顾不上别的,抬眸,盯着前排的商从洲。 就连驾驶座的陈知让也瞥了商从洲一眼:“局势动荡的地方,还是先别去了。” 商从洲不甚在意地笑笑,说:“以后总要去的,就像我姑父,至少要在伊朗待两年。” 那年中东地区尤为混乱。 后来书吟出国留学,去了很多的国家,才发现,这世界上仍有许多国家在打战。战火纷飞,动荡不安,而中国是全世界最安全的国家,没有之一。 车往前行,车载音乐缓缓流淌。 歌手在去年参加了一档流行音乐说唱比赛,初登场便圈粉无数,堪称大红大紫也不为过。2015年2月,她发行了一首歌,就是当下响起的这首歌。 “想听你听过的音乐 想看你看过的小说 我想收集每一刻 我想看到你眼里的世界 想到你到过的地方 和你曾渡过的时光 不想错过每一刻 多希望我一直在你身旁” …… …… 书吟望着车窗外倒放的街景,伸手擦去眼里沁出的一层薄泪。 很快到学校,外面天太热,沈以星要去附近的商场逛街,懒得下车。而几乎是车一停下,商从洲就解开安全带,下车,替她去后备箱里拿行李箱。 书吟从他的手里接了过来。 那天下午的火烧云荼蘼了半壁天,黄昏阳光落在他的身上,勾勒出他的温柔眉眼。 书吟动了动唇:“学长,谢谢。” 商从洲说:“高三加油。” 书吟说:“好,我会加油的。” 他转身上车。 书吟望着他离去的身影,双唇翕动,到底还是没有勇气和他说一句再见。 可商从洲似是想起什么,他手碰到车门开关,却没拉开车门,而是望向她,温声说了一句,“再见。” 书吟站在原地,满心满眼全是他回望的那一眼。 如果一切都定格在你望向我的那一刻。 是不是我不会再有遗憾? 面前不断有车行驶,熟悉的公交车在她面前停下,车门打开,又合上。 书吟仿佛看到曾经的自己,胆怯地跟在商从洲身后下车,小心翼翼地保持着和他的距离。 不会再有了。 从此以后,我的世界里,不会再有你的身影了。 2015年7月26日。 商从洲,你以后会出现在我的梦里,出现在我的回忆里,出现在许多道听途说里,但不会出现在我的日记里了。 - 让花开花,让树成树。 让我们分散成你和我。 暗恋是场漫无目的的旅行,我是游客,寻不到有你的终点。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19.19 19. - 2020/8/27 明天要去英国了, 希望我的研究生生活顺顺利利。 …… 2020/6/12 拿到毕业证书了,拍毕业照的时候收到了一个大惊喜——星星为了我赶上我拍毕业照,特意请假回国, 吃了晚饭,我送她去机场的路上, 我问她,这么辛苦, 值不值得?她说,她不想错过我人生里的每一个重要时刻。 …… 2020/5/20 【一张截图】 查到专八成绩啦, 过啦qaq …… 2019/12/31 最后一次主持文艺晚会了, 晚上结束, 主席团的人一同去吃饭, 唱歌。 中途玩了真心话大冒险的游戏, 把主席团暧昧的两个人凑成了小情侣,最后大家起哄着让他俩买单。也不知道怎么,小游戏环节突然成了情感类节目,可能是大家都喝多了, 开始回忆着大学期间谈的男女朋友。 我没有什么可回忆的。 是吗? ……是吧。 …… 2019/11/22 又一年了。 …… 2019/8/12 星星要出国留学了,要两年的时间,送她去机场的路上, 她拉着我的手, 要我和她发誓, 绝对不能在她留学期间交别的朋友。交别的朋友也行, 但是她始终得是我心里的第一好。 我总觉得像是在哪里听过这些话? 好像是高三,她从我们班离开,去隔壁班。 …… 2019/4/16 系主任说会给我写推荐信,让我准备下留学的事情。加油吧书吟。 …… 2018/11/22 南城下了第一场雪, 我和学姐约了一起吃饭。 和学姐聊着天,突然意识到她是来当说客的。她以为我对裴从止有好感,毕竟整个学生会里,我和裴从止的交流比较多。可是我却拒绝了裴从止的告白。 我不喜欢他,只是觉得……他的名字很好听。 回去的路上,雪下得好大,我往前走,又回头看。踩下的脚印不消片刻就被落雪覆盖。 像回忆里的你,越往前走,有关你的片段越模糊。 Z。 原来我瞒着我自己还在喜欢你。 …… 2018/9/18 新学期到了,奖学金发了,给星星买了她想要但是问了好多代购都表示没货的口红套装。她一定会开心的。 …… 2018/7/07 他们说忘不了旧人是因为遇不到新人,你遇到的人对你足够好,好过你记忆里的人,你一定会忘了旧人的。 道理我都懂,或许会有人比你好,但是没有人能战胜我回忆里的你。 就连你都不行。 …… 2018/3/30 婷婷谈恋爱了,我们宿舍六个人,只剩我还是单身。 她们嚷嚷着给我介绍男朋友,星星听到不乐意了。 星星说:你不许谈恋爱,我怕你被外面的男生骗。你以后的男朋友,过我这关才行。 哎,还是这么霸道。 我笑着笑着,脑海里又想起你来了。 你应该……也谈恋爱了吧。 原谅我是个小气自私的人,我没有办法祝你幸福。我只祝你前程似锦,所愿得偿。 …… 2017/11/22 今天又是小雪,今天……还是没有忘记你。 …… 2017/5/24 第一次站在台上说竞选词,成为了学生会主持部的部长。 下台后,学姐说,书吟,我放心把主持部交给你啦,你要好好努力。 嗯,会的。我会的。 …… 2017/5/09 我没有告诉过任何人我的生日是哪一天,星星却突然跑到我们学校给我过生日来了。原来有朋友给我过生日,吹蜡烛,吃蛋糕,是这样开心幸福。 …… 2016/11/22 又是一年小雪,你还好吗? …… 2016/7/24 拿到录取通知书啦。 还记得去年,也是这段时间,我和你的最后一面。 …… 2016/6/25 查到成绩了,和清北还是差了点儿,不过应该能上我的目标院校。 …… 2016/6/8 高考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好像一切又要开始了。 Z。 这次我是真的要忘记你了。 …… 2016/3/19 二模考结束了,排名依旧稳定在十几名。路过宣传栏的时候,我站在高三的百名榜看了好久好久,大家都以为我是羡慕前十名能放照片。其实不是的。 我只是在想你。以前站在这个位置,我就能看见你的照片。 你现在怎么样?还好吗?我不敢向星星打探有关你的消息,你在道听途说里,也足够让我心动千万次。 …… 2016/1/01 新的一年,许个愿吧。 忘记你,好不好? …… 2015/12/28 我是个口是心非的人,总忍不住想你,也忍不住写下你。 如果连文字都没有办法记录我想你的心情,那未来的我能用什么方式确认我曾经喜欢过你? Z。 怪你太好,让我忘不了。 …… 2015/9/01 高一新生入学了,新生们在讨论校花和校草。星星很生气,校花竟然不是她,而是文科班的一个女生,据说叫方清漪,听名字也是个很漂亮的女生。 至于校草人选,到最后都没有个确凿。有高二高三的把你的照片发出来,所有人都统一了口径,说你是当之无愧的校草。 有人说,你要是她们班学生,她们上课不看老师,光看你去了。 我倒没有做这种蠢事,我只是在下课的十分钟看高三廊道里的你。 听起来好像也聪明不到哪儿去。 …… …… 书吟出国留学后的第一个月,手机被偷。 她使用线上补办的功能补了卡,随后又让家里人寄了国际快递过来。卡装在她在这边新买的手机上,手机上的软件只有简单的几个软件。她忙于读研,没有时间刷微博,时间一久,就忘了下载微博。 在国外读研那两年,她都没有碰过微博。 直到今天,沈以星来她家吃晚饭,无意间提到:“我微博有六百多万粉。” 书吟才记起来自己有个微博账号。 重新登陆后,她点开自己曾发的一条条微博,竟有种千舟已过万重山的超脱感。 沈以星打完电话回来,见书吟窝在沙发上,盯着手机,一副怅然若失的模样,问道:“你想什么呢?怎么看你的样子,好像失恋了一样。” “没什么。”书吟将手机锁屏,扬着笑,问她:“打完电话了?” “嗯……其实没打完,但是段淮北那边有工作,不得不挂电话了。” 沈以星大学时期读的专业是3+2的模式,三年国内,两年国外。 国外上学期间,她在某次留学生组织的聚会上,认识了比她大两岁的段淮北。段淮北追求沈以星时,沈以星发了张他的照片给书吟。 挺普通的长相,浑身散发着浓厚的书香世家的儒雅气。 书吟问她:“他学什么的?” 沈以星说:“学物理的,还没回国,就被国内好几个研究院看中了。” 书吟哑然失笑,沈以星竟然会喜欢长相如此普通的男生。 她想起曾经在教室门口,被男生堵住表白的沈以星,当时她一脸嫌弃地埋怨对方长得丑,如今想想,那男生比段淮北长得帅。 沈以星说:“我好喜欢他呀。” 书吟:“那为什么不答应他的追求?” 沈以星苦恼:“他才追了我一个礼拜,我就这么答应他,他会不会觉得我很好追,觉得我是个很随便的女孩子?” 书吟没谈过恋爱,也无法给出答案。 聊天过去三天。 三天后,沈以星说:“我和段淮北在一起了。” 书吟好奇:“为什么?” 沈以星絮絮叨叨:“昨天晚上我怎么也睡不着,我给他发消息,问他,如果我说我现在想去看海,他会不会觉得我很麻烦。他说,去看海的话,要喝点饮料吧,你那么喜欢可乐,我过来接你的路上,给你买可口可乐还是百事可乐?” “书吟吟,我想到了高二的时候,我问你我去当个美妆博主好不好?你说,当美妆博主的话,要买个大房子,才能装下我的护肤品和化妆品。” “他和你一样,都会认真听我的话,给我提出可行性意见。所以,我不忸怩了,就和他在一起了。” 沈以星就这么和段淮北谈着,从大四谈到了现在,一谈谈了五年。 都五年了,两个人愣是没吵过一次架。 黏糊幸福得像是始终处于热恋期。 原本定于明年结婚的,然而家里老人迷信,说明年寡妇年,不适合结婚。于是结婚的日子推到了后年。 段淮北不太乐意,却也没办法。 沈以星倒是挺开心的,自己离“已婚少妇”又远了一点。 他们婚前没有同居,段淮北工作的物理研究院离市区太远,他工作时间不固定,时常加班,所以大部分时间都住在宿舍。偶尔得空了,才来沈以星这里陪她。 许多年轻时的豪言壮语,似乎都成了流言蜚语,没有得到任何应证。 可沈以星当初说的成为美妆博主,却实现了。 她现在一条广告费都要六位数,即便如此,许多品牌商如过江之鲫般找她合作。 当初班级的倒数第一,如今混的风生水起,任谁不感慨一句造化弄人呢? 书吟作为班级前十的好学生,倒也没有辜负她的好成绩。 本科毕业后,她去了世界三大翻院的巴斯大学读研。巴斯大学的口译和同传专业是世界公认的top1,只可惜,书吟毕业后,没有干口译这行。 她仍旧囿于表达,不喜与人接触。 原生家庭带来的影响幽远绵长,即便她现如今有着出色的学历,不菲的工作收入,但她时常会想起那些年,深怕言行举止透露出自己的胆怯和不自信的时刻。 书吟现在的工作与专业挂钩,日常与中英文打交道,专业图书翻译。 偶尔还接点活儿——她大学时期的同专业学姐熊子珊与人合伙开了家影视字母翻译工作室,忙不过来时,熊子珊会让她帮忙。 中国翻译费是全世界有名的低,加之书吟进行的是中文与英文的互译,一部电影翻译下来,也就万把块钱。而且得在一个礼拜内完成。 这种活不常有,每个季度有那么一两次。 书吟知道,这是熊子珊照顾她,变相地给她送钱。 书吟现在对钱也没有太大的执念了。 读书时期不怕同学比成绩,毕竟成绩差,努努力做题,好好听课,迟早会赶上去的。她怕的,是班上的同学比美,比穿着打扮,比自己买的零食多贵,比自己又去了哪哪儿玩,比一系列需要金钱支撑的东西。每每这时,她自卑到了极致,只能用沉默面对局促与卑微。 自从她家拆迁之后,书吟经历了一夜暴富,再一次肯定,钱确实是个好东西。 她和沈以星住在同一个小区,同一栋单元楼,上下楼。 沈以星这套房子,是她用自己工作的钱,全款买的。 书吟的这套房子,则是书吟用自己得到的那一部分拆迁款付了八成的首付,剩余的贷款分期。她大学期间开始兼职,赚得多用得少,本科加研究生六年时间,赚了约有五十万。当然,有三十万是在国外赚的。 去年毕业回国后,书吟用了一年的时间,在今年夏天,把剩余的房贷一次性还清了。 书吟回国后,沈以星常往她家跑,俨然把书吟家当自己家了。 毕竟书吟做的饭菜可比外卖好吃多了。 两个人都是全职,天天待在家里,却也没相看两相厌。 夜里十点多,看完电影,沈以星问书吟:“明天去看电影吗?国庆档有很多电影。” 书吟说:“我明天得去看望我大学时的系主任,他五月一号节生日,放假那天应该会有很多人去看他,我想着提早几天去,错开人群。” “五月一号生日?啊……我记起来了,你那系主任是不是叫江五一啊?” “嗯。” “他怎么不叫江劳动?” “……星星!” 沈以星吐了吐舌头,又思维发散:“他要是植树节生日,那他就是江直树了。” 书吟被她逗笑。 沈以星问:“你明天什么时候去?” 书吟想了想:“下午吧。” 沈以星眨眨眼,说:“那我等你回来吃晚饭。” 书吟说,好。 - 隔天,书吟带上给系主任准备的礼物,打车去往他住的小区。 本科期间,系主任对书吟照顾有加,知道她缺钱,还给她介绍了不少兼职。 兼职翻译能挣不少钱,偶尔接到沙特阿拉伯那边来的顾客,豪横的阔绰。一天下来,书吟加上小费赚的钱,都有五六千。 书吟现在的这份工作,也是系主任帮忙找的。 许多图书翻译的活,都是系主任介绍给她的。 所以江教授生日,书吟必定要提上东西去看望他。 江教授清廉正洁,住的地方还是学校分配的公寓楼。 公寓楼共七层,没电梯,书吟爬了六层到他家,太久没运动,她累的直喘气。 缓过气后,她才敲门。 没一会儿,门打开,门内站着的是江教授的太太。 书吟出国前来江教授家吃过一顿饭,和江太太有过一面之缘。 “是书吟吧?”江太太的记忆力好的惊人,一下子就记起她来。 书吟:“嗯,华阿姨,好久不见。” 书吟的记性并不好,她记得江太太,不过是因为江太太姓“华”,华这个姓氏,很容易让书吟记起电视台的那位女主持人。 那年她遇害后静养了一年半,再复出,是在第二年的春晚了。姿态端庄,面容典雅,美丽如故。 华阿姨邀她进屋,给她倒了杯温水,说:“你江教授去超市买东西了,你在这儿坐一会儿等等他。” 书吟低眉顺眼:“好。” 她低头喝水,余光里,察觉到华阿姨不断地打量着她。 那目光是友善的,带有慈爱的力度,甚至隐约中,书吟觉得她在用看未来儿媳妇的眼神看自己。 但印象里,江教授只有一个女儿,没有儿子。 猝不及防地,书吟听见她问:“书吟,有男朋友了吗?” 书吟差点儿被茶呛住。 她是没想到,江教授的太太也如此八卦。 “……没、没有。”她干笑着回。 还未等江太太再开口,身后传来开门声。 书吟如释重负地看向回家的江教授,连忙起身问好:“江教授,您回来了啊。” 江教授见到她,笑了声:“书吟来了啊,我买了些菜,你在这里吃了晚饭再回去。” 书吟:“不用不用,那太麻烦了。” 江教授温慈中带着严厉:“不行,你难得来一趟,必须得吃了晚饭再回去。” 无奈之下,书吟只好答应。 下午三点多,离晚饭还有好一阵。 江教授拉着书吟进书房聊天,主要还是问她留学生活以及现在的工作情况。 一聊就是两个多小时,书房内飘进一股饭菜香,江教授取下鼻梁处的眼镜,说:“瞧我,见到你太开心了,聊得忘了时间,这都到晚饭的时间了,我们出去吃晚饭吧。” 书吟点了点头,亦步亦趋地跟在江教授身后,来到客厅,在餐桌边坐下。 江教授进了厨房,帮江太太打下手。 画面有种说不上的温馨。 这让书吟想到了自己的父母。 正这时,书吟手机响起来电铃声。掏出手机一看,是沈以星的来电。 书吟接了起来:“星星,怎么了?” 沈以星说:“你什么时候回来?我哥今天下厨,等你到了我们再开饭!” 陈知让和她们也住一个小区,小区是一梯两户的设计,陈知让和沈以星在同一层。 书吟瞄了眼在厨房忙活的江教授,恰这时,江教授也在打电话,他声音浑厚有力,穿过厨房,落入书吟耳里。 “你待会儿过来?正好我和你姨妈在做晚饭,你过来一块儿吃晚饭。” 书吟能够说服自己和老师师母一同用餐,但无法适应有陌生人在的场合。 而且手机那头的人,还是他们的亲戚,他们自然有数不完的话题,书吟无法插话进去。 是以,挂断和沈以星的电话后,书吟找借口离开。 “江教授,我还有事,可能得先走了。” 端菜出来的江教授听到这句话,愣了下,没责备她,反倒是问她:“工作上的事吗?很急吗?” 书吟鼻腔里涌起酸涩感,为这份关心和体谅。 她一并吞咽往下。 “嗯,工作上的事。” “哎,还是工作要紧,饭什么时候吃都行。”江教授很是宽容,开门送书吟时,又不忘叮嘱她,“五月一号那天中午,你师母给我订了餐厅,说是毕竟六十大寿,得好好吃一顿。我没叫什么人,就叫了些你的师兄师姐,还有我现在带的研究生们,书吟啊,你看你有时间吗?有时间的话,过来和大家一块儿吃饭。” 他的话语句调很是柔和,没有师长的威严,仿佛将书吟当做朋友,神情里半试探半期盼地望着书吟。 透过他这张脸,书吟想起了另一个人。 那人也是这般的温柔。 书吟异常平静地笑着,说:“好,我一定过去。” 下楼时,她用手机软件打车。 到小区门口,夜色里,一辆黑色的车朝她缓缓驶来,车速缓慢,随后,又绕过她,在她身后停下。 它后面紧跟着一辆白色的网约车,书吟瞄了眼车牌,是她约的车。 于是她往前快走几步,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几乎是她坐进车的同一时间,身后那辆黑色轿车,车门打开。 下来的男人,眉眼温柔,远胜过江南烟雨。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20.20 “好久不见书吟。” 20. 夜里七点, 声控灯一盏盏亮起,又一盏盏熄灭,由一楼到六楼。 商从洲提着两箱礼品, 脚步平稳,气息均匀地爬上六楼。 工作性质所致,商从洲父母辈的长辈们, 有不少都是住在这种没有安装电梯的、政府分配的老式小区。逢年过节,商从洲时常提着大包小包的礼品盒, 摆放各位长辈。 他敲了敲门, 几秒后, 屋里头传来熟悉的声音。 “你去看看, 是不是从洲来了。” 等了约莫半分钟, 江五一才姗姗来迟地开门。 商从洲以为迎接他的会是张热情满盈的笑脸, 哪成想,自己姨夫的脸上, 笑是有,比起笑,更多的还是遗憾。 “姨夫, 看到我, 你好像很不开心?”商从洲将手里头的礼品放在茶几上,戏谑道。 华怜容道:“他的得意门生刚走,没留在这儿吃晚饭, 你姨夫这会儿心情哪儿还好的起来?” 商从洲依稀有听华怜容提到过这位得意门生。 家庭条件一般,但人很努力, 也很有天赋。江五一不喜欢学生在外面用自己的名号办事,唯独对这位学生动了恻隐之心,替她写推荐信, 给她联系留学学校。 他也对她倍感惋惜:“要是性子活泼些就好了,让你小姑姑带带她,以后前途无量。” 商从洲的小姑姑,一度成为网友们热议话题,被冠以“最美外交翻译”的头衔。 某个字眼,使得他眼里被晦暗覆盖。 很快,商从洲调整好情绪,不咸不淡地说:“有机会的话,我还挺想看看您这位得意门生的。” 江五一道:“你五一那天中午有时间吗?那天我和所有学生们一块儿吃个饭,到时候她也来,你俩正好见见。” 华怜容迫不及待地附和着:“对,正好见见她,小姑娘长得挺漂亮的。” 商从洲的视线在一人脸上盘旋,扫荡。 他的眼神并不犀利,眼里浮荡着笑。 却令一人倍感不自在。 华怜容和江五一心虚地岔开话题,示意他上桌吃饭。 商从洲似笑非笑地说:“你们什么时候改行当媒人了?” 江五一咳了声,缓解尴尬:“……人小姑娘真不错。” 华怜容配合者说:“正好她单身,你也单身,你说这不巧了吗?” 江五一:“对啊,这不巧了吗?” 华怜容:“我俩看上眼的人,人品肯定行,可比你那些个伯父舅舅介绍的什么世家的千金要好,本事不大,脾气不小。” 商从洲看着面前两人,唱双簧似的,一唱一和。 他轻嗤了声,“行了,我暂时还不想谈恋爱。” 华怜容撇嘴,正欲开口时。 又听到商从洲说:“别耽误人家。” 他神色淡了许多,周身似笼上一层厚重的霜雪,冷峭疏离。 华怜容与江五一对视一眼,都想到了什么,连忙转移话题,不再提此事。 - 恰逢晚高峰,道路拥堵,书吟在路上耗费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 到家已近八点。 她急匆匆地按下陈知让家的门铃。 来开门的,是陈知让。 他身上仍穿着工作时穿的西装,宽肩厚背,身材有种精致的冷感与坚硬的美感。时间在他身上有了具象化的证明,他脸上的肉少了许多,五官棱角鲜明利落,鼻梁处架着一副眼镜,镜片下的双眸,冷,沉。 “到了。”他惜字如金的毛病还是没改。 “嗯,不好意思,路上堵车,到的有点晚。”书吟解释。 她也没有改。 面对陈知让时,后背会莫名地掀起凉意。紧张的如履薄冰。 陈知让说:“我知道,我听到你给星星发的语音了。” 书吟跟随他进了屋。 陈知让的家和他本人一样,黑白灰的搭配,精简又精贵。 随便一个小摆件,都价值上万。 沈以星已经坐在餐桌边了,她招呼着书吟:“快过来,我哥今天做了好多菜,还有你喜欢吃的糖醋排骨。” 书吟下意识望向陈知让。 陈知让神色清冷,反问:“你喜欢吃糖醋排骨?” 不是特意为她做的。 误打误撞罢了。 书吟哽了一下,“嗯……挺好吃的。” 陈知让语气平静:“待会多吃点。” 书吟客气极了:“哦,好,谢谢。” 陈知让坐她对面,目光极淡地扫了眼书吟,面不改色地收回,继而拿起碗筷,安静吃饭。 后天是五月一号。 沈以星问陈知让:“哥,你五一放假吗?” 陈知让的父亲是亚太投资银行董事会主席,他毕业后,由家里安排,进入亚太投资银行。 陈知让说:“放假,但有个融资项目,需要加班。” 沈以星刚扬起的笑,迅速垮掉:“……工作狂。” 她问书吟,肯定的语气:“你肯定放假的,我们五一去长沙玩吧?” 书吟想了想,说:“三号之后才有时间。” 沈以星:“三号之前呢?” 书吟:“江教授一号的生日宴,我得过去一趟。一号我想回趟家。” 沈以星仿若被提醒:“我也有好久没回家了,那我也回家。哥,你回家吗?” 陈知让:“有时间就回。” 他问:“你不陪段淮北?” 沈以星假笑:“他去欧洲参加研讨会了,为期一个月。我的眼光好好,找了这么一个优秀的人才,为国家的物理事业视野添砖加瓦。” 陈知让不置可否地笑了下。 书吟也笑。 确定好时间,沈以星定了一人去长沙的机票。 书吟则拿出手机,定酒店。 陈知让沉默了一下,淡声道:“我在柏悦有套房间,包年的,你们过去可以住那里。” 书吟顿住。 她缓缓抬头,看向陈知让。 他侧脸对她,神态漠然。 沈以星化身狗腿子,改编歌曲:“世上只有哥哥好,有哥的孩子像块宝。” 换来陈知让短促的一声笑:“很难听,别唱了。” 他面对沈以星时,面容也不是一贯的冷漠。 眼里有笑,也泛着温柔的色泽。 吃饱喝足后,书吟回到自己家,沈以星连十几米的长廊都懒得走,直接在陈知让家里躺下了。 书吟手头还有份翻译工作,进行到收尾阶段。 到家后,洗漱完,熬夜翻译。 她一工作起来,便作息颠倒,日夜混乱。接连熬了两个晚上,高强度的工作下,竟忘了设置早起的闹钟。五一那天,她从睡梦中惊醒。 床头闹钟,时钟指向十。 江教授的午宴设在十一点。 书吟半梦半醒地洗漱,仓促地化了个淡妆,电梯门打开,陡然撞入一双熟悉的眼里。 好几秒的沉寂。 陈知让眼神很淡:“不进来?” “……哦。”书吟走进电梯间里。 幽暗密闭的电梯飞速下落。 书吟并不擅长找话题,她僵硬又生疏地开启话题:“你要上班吗?” “去开个会。”陈知让垂下眼,隔着薄薄的镜片,眼里的冷意锐化了几分,“你去哪里?” “我去柏悦吃个饭。” 市中心的柏悦酒店。 六十三楼的悦景厅。 熟悉的宴会厅。 ——那年陈知让拿到斯坦福的留学offer,他妈妈为了庆祝此事,在那里办了一场宴会。 充楞间。 头上轻飘飘地砸了几个字过来。 “顺路,我送你。” 电梯门开了,陈知让率先走了出去。 书吟望着他的背影,心里产生些陌生感。 总觉得,顺路送人这种事,不太像是他会做的。 或许是她对他一直持有偏见,或许是他这些年变了许多,变得有人情味了。 书吟去年回国,当时陈知让还在外地工作,四月初,才调任回南城。 满打满算,他们有八年没见过面。 不知道是哪里看来的一句话,将人身上的细胞全部换掉,需要七年的时光。想她都已经不再是那个自卑满腹的书吟了,陈知让或许也不是当初冷到骨子里的人了。 书吟坐上了陈知让的副驾驶。 他车里没有任何装饰品,干净,整洁,像是刚从4S店取出来的新车。 车驶出小区没多久,突然停在路边。 他解下安全带:“等我一下。” 随后下了车。 再回来,他手里提了一个纸袋,纸袋外印着咖啡店的logo。 他取出里面的两杯咖啡,一杯递给书吟:“你需要提提神。” 书吟慢吞吞地接过咖啡,另一只手下意识摸了摸脸,小声:“我看上去很憔悴吗?” 她以为自己声音很小,没想到陈知让听见了。 他说:“不憔悴,只是看着没什么精神。” 书吟窘极了,她咬了咬唇,还是礼貌道谢:“……谢谢你的咖啡。” 陈知让放在方向盘的手,略有些僵硬。 这份僵硬转瞬即逝。 一路安静到柏悦。 书吟双唇翕动,还未等她说话,陈知让似是猜到,打断她:“你好像很喜欢和我说‘谢谢’。” 书吟默了一瞬:“因为确实在麻烦你。” 陈知让没再说什么了。 书吟下了车,捧着陈知让给她的咖啡,往柏悦里跑。 兴许是五一假期的缘故,柏悦电梯间挤满了人。书吟站在人堆外,等了一趟又一趟,愣是一趟都没挤进去。 时间一分一秒往前走,已经十一点了。 眼前又有一趟电梯停了下来,书吟被身后的人推挤着进去。 手机里,前来吃饭的学姐们给她发消息,一会儿问她到哪儿了,一会儿又八卦地说江教授的外甥也在,帅死了。书吟一只手回消息,打字有些慢。 书吟:【是吗?】 回的自然是那条说江教授外甥帅的话。 【真的特别特别帅。】 【算了,我和你说这个干什么?你对帅哥不感兴趣。】 电梯停在六十三层,书吟收起手机,拨开人群,往外走。 宴会厅的方位她还记得,她按照记忆里的路线往前小跑,跑时还得防止手里的咖啡洒出来。脑海里不合时宜地冒出陈知让的话,她突然停下脚步,想用手机看看自己现在的模样,是不是很没精神。 前置摄像头打开,照出来的脸,因为熬夜,略有些肿,没涂口红,唇色太白,显得很没气色。 书吟又从包里找口红,擦口红前,她喝了口咖啡。 其实是有点儿手忙脚乱的,两只手,拿着手机,咖啡,口红。 她左右张望,在拐角处寻找到垃圾桶,走过去,想把半开的咖啡扔里面。恰这时,拐角处迎面走来一人,那人打着电话,眉头紧皱,行色匆匆,没注意到转弯处会有人。 一人迎面撞上。 “砰——”的一声。 咖啡落地,洒了一地棕色的液体。 男人的衣服上,胸前也溅了一大片咖啡液,情形狼狈,难堪。 男人匆忙挂断电话,挂电话前,他颇为无奈地说:“我这边出了点事,等一下给你回电话。” 声音很熟悉,又很陌生,饶是碰到这种倒霉事,声音里也没有任何的抱怨,甚至还带着抹轻松的笑。 像是隔着层朦胧的烟雨,风一吹,就能窥见真相。 不需要风吹,只需要她一个抬头,就能看清眼前的人。 然后书吟抬头。 男人视线往下拉。 他们的目光撞在了一起。 那句“抱歉”哑然失声,书吟一时楞在原地。 八年的时间有多漫长呢? 漫长到书吟都快忘记他的长相,连自己是如何喜欢上的他都不记得了,甚至觉得自己早就把他忘了,早就忘了自己对他的喜欢。 可是八年似乎又转瞬即逝,时间似乎并未对他做出太多的改变。 他站在她面前,身高差依然让她仰望着他。 即便是如此狼狈的处境,但他给人的感觉还是风光霁月。五官出色,尤其是那双桃花眼,多一分显得浪荡,少一分显得狂妄,他从来都把距离感藏在温柔之中。 距离太近,近到她闻到独属于他身上的气息,清冽的冷香。 驱散开咖啡的味道,直奔向她。 像命运。 像命运推他们俩重逢。 猝不及防又无可奈何。 与往日一般,不论她在脑海里设想过多少次与他的对话,都会卡壳。 然后,她听见商从洲说:“好久不见,” 故人重逢,才会用“好久不见”这个词。 书吟很难描述自己当下的心情,激动,开心,惊讶……亦或者是别的,然而没想到,商从洲下一句话,将她强撑着的平静,轻易瓦解。 他叹了口气,把后半句话补充完整:“……书吟。” 好久不见。 书吟。 书吟的喉管逐渐紧绷,胸腔一起一伏地,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他竟然……知道她的名字?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21.21 21. 商从洲的妈妈华映容在家排老二, 上头有一个哥哥,下头有一个妹妹。舅舅接管了外公的公司,工作应酬无数, 鲜少在家, 甚至鲜少在国内。 小姨妈华怜容在中国中医科学院中药研究所工作,工作内容保密, 工作时间不固定, 鲜有假期。 更遑论商从洲父亲这边的亲戚, 基本都从政,一年到头, 在电视里看亲戚的次数,远多于现实里见面。 是以作为高校教授的江五一, 竟然是和商从洲见面最多的家人。 江五一还是商从洲的外语启蒙老师,教会商从洲英语、德语。 所以江五一的寿宴, 商从洲没有拒绝出席的道理。 按正经流程, 寿宴都安排在晚上。 商从洲为此特意交代过“流光”的工作人员,让他们留一个包厢出来。 流光是本城最高档的会所之一, 保密安全度极高,内里设施极尽奢侈,会所设计感十足,许多明星艺人都会选在流光用餐。 可江五一却说, 寿宴分两场,中午一场,晚上一场。 中午那场, 出席的,都是江五一的学生。 晚上那场,出席的, 自然是江五一的亲戚家人。 商从洲想当然:“我去晚上的。” 江五一态度强硬:“你两场都得来。” 商从洲原先的人生轨迹,是早已设定好的。 进入外交学院,而后进入外交部。未来坦荡,光明。可他现如今,并非在外交部工作,而是从商。 商从洲成为商家第一个从商的人。 不论是从商,还是原先设想的外交工作,都极需人具备敏锐的洞察力。 像商从洲这种人精,立马察觉到了不对劲。 江五一手底下的学生,十个有八个是女生。 大动干戈地要商从洲出席。 ——这不就是变相的相亲吗? 到底是对方的六十大寿,商从洲不想拂了他的雅兴,“行,中午我也过去给您贺寿。” 商从洲的个人问题始终是全家人关注的重点。然而他父亲去年刚升职,当上了司令。忙得很,他妈倒是退居幕后了,华女士的人脉有限,介绍的都是些娱乐圈的,亦或者是军区大院里,和商从洲一块儿长大的女孩子。 商从洲听得头大。 娱乐圈鱼龙混杂,他不想碰; 一块儿长大的,都是些打小跟在他屁股后头叫他二哥的妹妹,和她们谈恋爱,商从洲有种和自己亲生妹妹谈恋爱的感觉。道德和伦理都无法接受。 于是乎,华映容又再三叮嘱自己的亲朋好友,让他们帮忙着介绍。 华怜容对此很是上心,三不五时地给商从洲发微信。 “这个女孩子怎么样?” “你看看。” “长得漂亮,聪明能干。” “你条件好,不要要求女孩子条件好的,有眼缘就成。” “咱们家不要求门当户对,只要你喜欢就行。” “你都要三十了,再不急,和你年纪差不多的女孩子都被人挑走了。” 念叨得多了,商从洲也没嫌烦。 他翻来覆去都是那一句:“姨妈,我暂时还没想谈恋爱,您别忙活了,也别耽误人姑娘。” 华怜容看似听进去了,没过几天,转头又给他介绍对象。 驱车前往柏悦酒店的路上,商从洲想,得和姨夫姨妈好好聊聊,让他们把心思放在别的地方上,别想着给他找对象了。 他是真没有结婚的想法,也没有恋爱的想法。 等到了宴会包厢后,里面的场景如商从洲所料。 放眼望去,都是女生。外语专业出来的女生,各个盘正条顺,各有各的漂亮。 大部分中指和无名指戴着戒指。 商从洲的位置安排在江五一边上。 周围交头接耳,屡屡投送来好奇的目光。有性子活泼的,问江五一:“老师,这位帅哥看着好眼生啊,他也是您的学生吗?” 江五一:“他是我夫人的外甥。” 商从洲坐在位置上,脸上挂着清淡的笑,礼貌又客套。 午宴定于十一点开始。 人差不多到齐了,江五一这桌还空了个位置。 有人问:“Sylvia什么时候来?” 英专生,每人都会有英文名,上课时老师提问,也喜欢叫英文名。 有同学在的地方,她们更习惯叫对方的英文名,就像好友之间也喜欢用小名外号一样。 “她说已经到楼下了。” “她现在在做什么?” “全职翻译。” “是吗?我有个翻译的活忙不过来,到时候问问她有没有时间。” “你给的价要是便宜的话,就枉费她叫你那么多声师兄了。” “放心,价格保准她满意。” 众人聊的名字,事件,商从洲都听不懂,也与他无关。 正这时,他手机响了,来电显示,容屹。 商从洲大学时期在国外认识的容屹,容屹比他小几岁,后来他俩被霍以南挖到霍氏,成为霍氏的总经理之一。 容屹没什么事不会给他打电话。 趁众人聊天之际,商从洲出包厢接电话。 江五一眼疾手快地拉住他,很是警惕:“你要走了?” 商从洲大概能猜到,他的那位相亲对象,是还没来的Sylvia。 也是江五一的得意门生。 商从洲叹了口气:“我去接个电话。” 江五一:“电话接完还回来吗?” 商从洲无奈:“回来的,今天是您六十大寿,我答应了陪您吃饭,姨夫。” 江五一这才安心放他去打电话,随即,欲盖弥彰地嘱托:“打完电话就快点回来,都上菜了,太晚的话,菜都要凉了。” 商从洲懒得拆穿他,轻笑了声:“知道。” 而后,走出包厢。 他想找个安静的地方说话,往楼道口走去,拐角的地方,毫无征兆地,怀里一重。紧接着,身前衬衫被咖啡液浸得湿透。 始作俑者微低着头,棕色的长卷发蓬松轻盈,自然垂落。 她抬起头,露出的一张脸,巴掌大小,皮肤很白,眉眼清丽柔和。此刻,脸上写满了懊恼与愧疚。 记忆里,也是这样一张脸,脸上写着清冷淡漠。 似是挂在天边的云,温柔绵软,然而永远触摸不到。 高中时与她说话,都不过三五句,商从洲不知道她是寡言的人,还是说,只是面对他的时候不爱说话。 可她的声音是那样的婉转悠扬,如夜莺鸣啼。 她的名字里,也有个描述声音的词。 他的记忆向来很好,甚至于,大脑还未运转,唇齿已经喊出她的名字来, ——“书吟。” 仍是记忆里那般。 她会先沉默半瞬,似是在回忆他是谁。 然后,动作很慢地朝他点头,眼梢挑起,眼里带有些微的试探:“……好久不见。” 十七岁的书吟,最大的渴望,就是商从洲记得她。 时移世易,二十六岁的书吟,在听到他念出自己名字时,表现得很淡然。 她发现自己也没有那份执念了。 只是说话的时候,喉咙吞咽下去的,除了空气,还有动荡不安的情绪。里面的情绪究竟有什么呢?连她自己都不清楚。 “商从洲。”她念着他的名字。 多年前她曾设想过无数次二人说话的场景,竟然是在八年后的今天,终于实现。 书吟的视线在商从洲脸上只停留了几秒,很快,移至他身前被咖啡液洇染的地方。 白色衬衫,一大片浅褐色的水印。 “……真的不好意思,我刚没注意到你走过来。” 商从洲轻描淡写:“没关系。” 书吟:“可你的衣服脏了。” 商从洲:“脏了可以洗。” 书吟沉默片刻,问他:“你到这里,是约了人吗?” 柏悦六十三楼,是专门用餐的包厢。 如果他约了人,书吟把他的衣服弄成这样,她心底属实是过意不去。 商从洲说:“家里人过生日。” 书吟是真的自责了:“……你要不要换件衣服?” “真没关系。” “可是……” “一件衣服而已,脏了就脏了。”商从洲安慰她,“别往心里去。” 即便衣服都脏成这样,他也没半分气恼,站在她面前,与当初没什么两样。 温柔的包容一切,体贴的无以复加。 他身上是件白衬衫,下面穿着条黑色薄款直筒裤,精英的从容与清冷的禁欲感糅杂地恰到好处。衬衫上的洇渍,仿若不是污渍,像是白衬衫自带的,染色印上去的。 有的人就是能把衣服驾驭出他自己的味道来。 空间沉默了一小会儿。 直到过道里,传来熟悉的声音。 “Sylvia?” 书吟下意识扭头,是学姐,熊子珊。 熊子珊视线在二人之间打转,“你们……在干什么?” 书吟略带歉意地解释:“我不小心把咖啡泼到他身上了。” 商从洲接过话来:“小事,没什么的。” 熊子珊的眼珠子在二人之间来回打量,有些不怀好意,她正欲说什么,手里的手机震动个不停,催着她,她同时也拉着书吟,催着书吟:“迟到啦,江教授生日,竟然还让他等我们!快走快走。” 离开前,她往后瞥了眼:“帅哥,真的不好意思啊,既然你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那我们就先走了,我们还有要紧事。” 商从洲望着她们离开的身影。 书吟快步往前走,复又扭头回望了一眼,很快,她视线收回。 下一秒,她推门进去。 消失在他的视野里。 商从洲的眸光淡了下来,眼底铺了层淡淡的柔光。 刚刚,那个人叫她什么来着? 哦。 记起来了。 Sylvia。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22.22 22. 包厢里, 书吟放眼望去,都是熟面孔。 比起寿宴,更像是谢师宴。 许多师兄师姐, 有几张生面孔,不用猜, 肯定是江五一现在带着的研究生。 书吟被熊子珊拉着, 坐在了江五一在的主桌。 落座后,书吟和各位师兄师姐打了声招呼, 也和江教授说了声“生日快乐”。江教授乐呵呵地,说你来了我就快乐了。 打完招呼后,她听到熊子珊和身边的人说话:“不是说有帅哥吗?帅哥人呢?” “刚出去了。” “你确定他出去了, 而不是骗我?” “我骗你干什么?真的是个超级无敌大帅哥。” 熊子珊半信半疑。 她复又拉着书吟求证:“你本科的时候不是经常去江教授家吃饭吗,有没有见过他外甥?” 书吟想了想,摇头:“好像没有。” 熊子珊:“不是都说外甥像舅吗?或许真的还挺帅的?” 江教授虽已年过半百,但看上去像是四十多的中年人,斯文儒雅, 有着文化人特有的风骨气韵。 另一边的师姐解释:“是师母的外甥。” 熊子珊了然。 “不过……”那位师姐凑过来, 越过熊子珊,饶有兴致地盯着书吟, 说, “我可听说了, 江教授打算撮合你和那位帅外甥。” 书吟皱了下眉。 熊子珊却说:“你是应该找个男朋友了。” 书吟抿了抿唇, 没再说什么。 此时, 包厢门被人由外打开,有人走了进来。 书吟坐着的位置正好背对着包厢门,自然没有注意到来人。 她低头喝水,胳膊传来痛感, 熊子珊激动地掐着她的胳膊,朝书吟挤眉弄眼,“你的相亲对象真的好帅。” 书吟差点儿被水呛住。 “什么相亲对象?你别乱说。” “管他是不是相亲对象,反正真的好帅。” 书吟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目光一顿。 江教授身边的空座位,有人落座。 书吟的位置和那人的位置,正好相对。他也看了过来,眼神笔直。 她礼貌性地朝他露出一抹浅笑。他回以同样的笑。 身边,熊子珊震惊:“这不就是刚刚被你泼了咖啡的帅哥吗?” 书吟敛眸,低低地嗯了声。 熊子珊调侃道:“你俩还挺有缘的。” 书吟踟蹰着,要不要把她和商从洲以前认识的事说出来,还未等她想好,桌上飘荡起江教授的声音,他问商从洲:“你这衣服什么情况?” 商从洲轻哂:“不小心弄上去的。” 江教授轻斥:“都多大了,还这么毛毛躁躁?” 听得书吟头渐渐低下去。 未多时,书吟听到江教授叫自己的名字。 江教授大张旗鼓地介绍:“那位就是我的得意门生,书吟。” 同桌的人都认得书吟,他这介绍,周围的人都听出来了,是说给商从洲听的。 书吟硬着头皮,扯了抹笑。 可商从洲却说:“我们认识。” 空气静了一瞬。 众人打量着他俩,仿佛窥见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江教授被挑起了好奇心:“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我怎么没听你俩提起过?” 商从洲言简意赅:“一个高中的。” 书吟补充:“他比我高一届,是我学长。” 随后,她轻而短促地说:“我们不太熟。” 商从洲望着她闪躲的视线,面不改色地嗯了声。 江教授却说:“以前不太熟,现在开始多多接触,就熟了嘛。” “大家说,对吧?” 众人纷纷附和着,起哄着。 中途餐厅工作人员过来送餐,打断对话。 寿宴在嬉笑声中开始,方才的一切像是一段小插曲,无人记起。 就连书吟都快忘了。 结果等到寿宴结束,散伙时,江教授招呼着书吟。 “书吟,你过来。” 熊子珊逗她:“第一集,回国;第一集,相亲。第三集,结婚。” 书吟瞪了她一眼,她瞪人的眼神也没有任何凶狠的力度,柔的似雾,轻的像风。周身温和无棱角的人,连使小性子都像是在撒娇。 书吟亦步亦趋走到江教授面前。 江教授问她:“待会还有什么事吗?” 书吟:“没有,就回家了。” 江教授:“开车来的?” 书吟:“不是,打车来的。” “那正好,从洲——”江教授叫住结完账回来的商从洲,撮合意味溢于言表,“书吟没有车,你送她回家吧。” “太麻烦了吧……”书吟委婉拒绝。 江教授说:“不麻烦,几脚油门的事儿。” 他使劲给商从洲使眼神,毫不掩饰的,让书吟都有些不忍直视。 短暂的静止后,商从洲问她:“你家住在哪里?或许我们顺路。” 书吟报出小区名字。 商从洲:“我住锦绣华府,离你小区就一条街。” 话到如此地步,书吟没有任何拒绝的理由:“那麻烦你了。” 商从洲轻描淡写:“顺路的事,不麻烦。” 江教授不忘提醒他:“回家记得换身衣服,还有,以后做事小心一点儿,别把衣服弄脏了,又不是三岁小孩。” 商从洲嗓音低低的,喉咙里溢了抹笑出来:“知道了,我以后一定会小心的。” 书吟不知道他是在讽笑她,还是不怀好意的调侃,亦或者只是随心一笑。 她惶惶惑惑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拿过自己的包。 熊子珊倒是没再调侃她,另一边,一直和熊子珊聊的有滋有味的师姐,现如今在做广告营销,思路打开:“《当我相亲相到了高中学长》,嗯,这个题目挺有意思的。” 书吟已经懒得争辩了,有气无力:“《当我相亲相到了高中暗恋的学长》,这种话题才有意思。” 师姐朝她竖大拇指:“你给我一个不错的思路。” 熊子珊则朝书吟翻白眼:“就你还暗恋?只知道读书的傻孩子。” 书吟的胸腔里吐出一口浊气。 是啊,所有人都认为,她不会恋爱,更不会玩暗恋那一套。 她太乖了。 像她这样的乖乖女,读书时期就应该满心满眼的学习,不会对男生萌发任何好感。因为在所有人眼里,好学生是墨守成规的具象化,绝不会做违反任何校纪校规的事。 不会早恋,也不会喜欢人。 - 商从洲的车由酒店的泊车工作人员开过来,停在柏悦酒店的门外。 工作人员面面俱到,替书吟打开副驾驶车门。 书吟没有什么犹豫,径直上车。 另一边,商从洲也坐上了车。 他住的小区,书吟知道,本城最贵的豪华平层花园公寓住宅。位于市中心,小区自带三千方休闲会所,小区开盘便以“闹中取静,繁华中寻宁静”为噱头,吸引了购房族。 高昂的房价,使得购房者资质都需要经过层层筛选。 商从洲住在那里,是意料之外,也是情理之中的。 好一阵沉默。 好在车载音乐将空气填满。 商从洲忽然说:“没想到你是我姨夫的学生。” 书吟说:“不算。他是我系主任,就给我上了两个学期的课。” 大三时为了备战英语专业四级,系里开了一门英语听力的课,书吟这才有幸成为江教授的学生。 而同桌的师兄师姐,他们基本都是江教授自己带的研究生。这才更像学生。 商从洲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他顺势问:“你现在做什么工作?” 书吟说:“全职翻译,有活的时候工作,没有活的时候,就在家待着。” 商从洲:“不出去玩儿?” 书吟笑:“偶尔会和星星出去玩。” “沈以星?” “嗯。” “我倒是很久没见她了。”商从洲打了个转向灯,握着方向盘的手转动着方向盘,动作闲散,漫不经心,“她现在在忙什么?” 书吟注意到他的手,皮肤白皙,手背处的脉络凸起,如绵延的山脉。 他手指修长,骨感清晰,像是艺术家精雕细琢的艺术品,华丽,精致。 话题转得太快,书吟反应了几秒,才回答:“美妆博主,你知道的,她很喜欢化妆打扮。” 商从洲说:“是,你们高中的时候,她也给你化妆了。” 为什么。 他好像记得,连她都快忘了的事。 见她半天没反应,商从洲撇过脸来:“我记错了吗?” “没,你没记错。”书吟手心收紧,语速很慢地说,“你竟然还记得这种小事。” “我记性还可以。”商从洲云淡风轻。 “……” 也不知沉默了多久。 “你后来没有当外交官吗?”书吟问他。 对他最执迷不悟的时候,堪称鬼迷心窍。 她近乎疯魔般,在网上搜寻他的痕迹,像个阴暗爬行的偷窥狂,把能想到的搜索引擎都用了个遍。可是输入“商从洲、外交官”词条时,没有跳出任何与之匹配的新闻。 商从洲说:“没有,我现在做点小生意。” 他何其谦虚,说自己做点小生意。 书吟在搜索引擎里输入“商从洲”时,跳出来的是他的履历,现如今的工作,中间有一行显眼的词条。 ——南城十大杰出青年企业家。 想来是书吟表达的不够好,她想问的是,你后来为什么没有当外交官呢? 她还记得当初在空荡的楼梯间里,光影明灭,他说着他的梦想,语气铮铮,坚定又慨然的模样。像是一束火,点燃了整片幽暗森林,星火燎原。 可她到底还是没有再追问。 ——他们还没有熟到可以聊彼此的心事。 不由间,到小区门口。 书吟解开安全带,和他道谢:“谢谢你,送我回来。” 顿了下,她目光落在他脏兮兮的衣服上,“真的很抱歉,把你衣服弄脏了。要不我们加个微信,到时候干洗费多少钱,你告诉我,我转给你。” 书吟敢保证,自己说这话时,没有半分私心,也没有任何私欲。 商从洲眉梢轻抬,语气无波无澜地:“好。”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23.23 “她嫌弃你老。” 23. 书吟昨晚熬夜到今天清晨, 极度缺少睡眠。 回家后,她简单洗了个澡,沾床没几分钟, 就睡了过去。 醒来时窗外夜幕四合,她睖睁着眼靠在床头,阴影渐渐覆盖住她的眼睫,直到手机屏幕亮起,有一缕光点燃了整个房间。 她如梦初醒般地捞起手机,是通信公司的短信。 再看微信, 躺着几条未读消息。 全来自熊子珊。 熊子珊:【怎么说怎么说?】 熊子珊:【你俩怎么样了?】 熊子珊:【很急,真的很急, 想知道相亲后续。】 书吟怔了几秒,失笑着,打字回她:【……刚醒。】 熊子珊是下午两点发的消息, 此时已是六点多。 间隔时间太久,她得解释一下自己刚刚去干什么。 书吟没想她秒回, 回完消息后,她去客厅接水喝。刚接好水,手机叮咚响, 有消息进来。 熊子珊:【???】 熊子珊:【你俩这就睡了?进展也太快了吧!】 熊子珊:【别怪我多嘴,你俩做安全措施了吗?】 书吟是边喝水边看的消息, 一口水全都喷了出来。 书吟:【你想哪儿去了?】 书吟:【他把我送到小区大门,我们就分开了。】 书吟:【我回家了就睡觉了。】 怎么就扯到……他俩睡了? 书吟无语。 熊子珊大失所望:【没劲。】 熊子珊:【你觉得你俩会有后续吗?】 沉默了片刻。 书吟回:【不会。】 不会有后续了。 她早就放下了他,即便还喜欢, 她也不是个会主动追求的人。所以,不会有后续。 - 隔天,书吟收拾好东西, 搭上去乡下的公交。 拆迁后,书吟家分了房也分了钱。书吟奶奶到底不习惯住在小区里,这座城市犹如冰冷的钢铁森林,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尤其淡薄。 老太太回到老家乡下住了。 老太太把一部分拆迁款拿出来,在乡下造了栋别墅。 别墅内里装修是经典的中式装修,永不过时。老人家也喜欢。 书吟回家之前,给奶奶打过电话。 等她到家,餐桌上摆了一桌子的菜,热腾腾的,鸡鸭鱼肉,都有。 老太太还在厨房里忙活,书吟放下手里的东西,走进厨房:“奶奶,别炒菜了,咱们两个人吃不完这么多菜。” “吟吟,你回来了啊,”老太太笑得双眼弯成一道细细的线,她说,“你看看你,又瘦了,是不是没好好吃饭。” 最近熬夜工作,导致她时常忘了吃饭。 不过不管她胖了还是瘦了,到奶奶这里,必须得是瘦了。 老人总觉得自己的孩子在外面吃苦受罪,所以每每孩子回家,必定大动干戈地烧一大桌子菜,大多是荤菜。 可她自己平时清汤寡水的…… 厨房油烟机好像起不到什么作用,烟熏的书吟眼里有涩感。 书吟抿了抿唇:“奶奶,待会我可要吃一大碗米饭,你也要吃一大碗。” 老太太笑:“好。” 中午,她们祖孙俩坐在餐桌边吃饭。 老太太问她:“最近工作忙吗?” 书吟说:“还好。” “钱是赚不完的。” “知道。” “别太拼。” “嗯。” 老太太吃完饭了,放下手里的碗。 餐厅正对着大门,五月初的阳光轻柔,温热。门外,时不时有村里人经过,大多是上了年纪的老人,带着隔辈的孙孩。画面祥和,温馨。 老太太只是看着,眼里有着剧烈的,羡慕。 但直到晚上,书吟离开,老太太也没有说过任何催婚、催她生小孩的话。 离开的时候,书吟手上大包小包。 奶奶说:“这个菜是家里种的,没打过农药,你在市区里买不到的。” 这年头,有什么是用钱买不到的呢? 老一辈有老一辈的坚持,书吟弯着眉眼,附和着:“知道。不过奶奶,你少种点菜,没事儿做就和隔壁的刘奶奶打打牌,知道吗?” “你还管起我来了。”话是这么说,老太太笑得很开怀,笑过后,又有些担忧,这还是她第一次催书吟,“要不买辆车吧?有辆车,干什么事儿都方便。你看你拎着这么多东西坐公交,多辛苦。” 书吟说:“再说吧。” 老太太问:“是没有钱吗?缺钱的话,奶奶有。” 闻言,书吟微恼:“我有钱!您的钱,平时多买点好吃的自己吃,我不在家的时候,您也要吃好喝好,知道没?” 老太太笑着,祖孙俩敷衍人都有一套,嗯嗯啊啊的应着。 随即又转移话题:“车来了,快上车吧,到家了记得给奶奶打电话。” 不远处,最后一班公交车身披黄昏缓缓驶来。 书吟被推搡着上车。 找好位置坐下,车才启动。 她打开车窗,车外,老太太仰头望她。 “回家记得给我打电话。” “好,奶奶,你也回家吧。” “车开了我就走。”老太太说。 车行驶出去很长一段路,老人家的身影逐渐渺小,她脊背微弓,始终望着车驶去的方向。 书吟拉上车窗,鼻头有点酸。 还不等她有再多的情绪,沈以星的语音电话就打了过来。 二人约好明天出去旅游,沈以星已经回到自己的家,她督促书吟收拾东西,明早八点的高铁,别睡过头。 书吟低低地嗯了声。 沈以星听出了她几分异常:“怎么了?书吟吟。” 书吟调整好情绪,语气平定地说:“没什么,我……就是吃太饱了,不想说话。” “你奶奶把你当小猪喂呢,猪吟吟。”沈以星声线轻松,活泼,调侃着她。 书吟头抵在车窗上,嘴角弯起笑意。 她们又插科打诨地聊着,快到家附近的站点时,才挂断电话。书吟大包小包地拎着东西下车,到家后,把东西都一个个分装放进冰箱里保鲜。 因是明早的高铁,书吟早早地洗漱,睡觉。 早上六点,闹钟作响,叫醒书吟。 她洗漱好,提上行李箱,和沈以星一同去往高铁站。 书吟鲜少拍照片,沈以星喜欢拍照片,一路玩,书吟帮沈以星一路拍各种照片。等到晚上回酒店,沈以星发了条朋友圈,书吟点开发现,其中有张自己的照片。 是沈以星的偷拍。 书吟:“你什么时候拍的?” 沈以星:“忘了,哎呀,这不重要,重要的是,照片拍得很好看。” 书吟不甚在意地笑笑。 她点了个赞,便滑过这条朋友圈。 等她洗完澡出来,发现朋友圈多了条消息提醒。 朋友圈有个功能,共同好友在一条朋友圈底下评论,另一方会收到消息提醒。 商从洲的点赞就这样映入书吟的眼帘。 屏幕下拉。 是商从洲和沈以星的互动。 商从洲:【一个人出去玩的?】 沈以星回他:【你没看到p9的大美人吗!】 商从洲:【看到了。】 书吟指尖一顿。 她沉默地撇开眼,退出朋友圈。 静坐在原地许久,久到沈以星和段淮北打完了一通长的不能再长的电话,她才掏出手机,点开商从洲的微信,给他发了条消息。 【你的衬衫送去干洗店了吗?】 尤为普通又客套的内容。 - 容屹很早就发现了商从洲的心不在焉。 一晚上,商从洲手机不离手,时不时地解锁,又锁屏。 那模样,俨然是在等人的消息。 容屹没闲心思问他等谁的消息,他感兴趣的是听到的传闻。 他忍不住,向商从洲求证:“二哥,我听说你前几天在你姨夫的寿宴上相亲了,你的相亲对象对你很不满,还泼了你一脸酒。” “……” “……” 商从洲眉头拧起:“哪儿听来的?” 容屹:“就,他们都这么说。” 商从洲:“没有的事。” 他哼笑了声,纠正:“泼了我一身的咖啡。” “所以你真的去相亲了?而且那个女的对你很不满意?”容屹目光幽幽,带着明晃晃的嫌弃意味,“她嫌弃你老。” “首先,不算是相亲。她是我姨夫的学生,我和她一块儿过来给我姨夫贺寿。” “其次,她是不小心泼的我。” “最后,我只比她大一届。和她比,我应该还没到‘老’的份。” 容屹一脸疑惑:“大一届是什么意思?你俩之前认识?” 商从洲淡声:“嗯,一个高中的。” 他又哪里是能忍受容屹打趣他的,不咸不淡地回击着:“她和把你甩了的那个‘姐姐’是同一届的。” 容屹登时黑脸。 “你够狠。” “多谢夸奖。”商从洲脸上挂着温儒的笑。 气的容屹心肝疼。 每每想到那人,他的理智就不复存在。旁人眼里冷漠阴鸷的小容总,在提及那人时,幼稚得要命。 容屹今晚住在商从洲家。 他在商从洲家有自己的房间,只不过,洗完澡后,需要把衣服放在洗衣间里。等第二天,保姆过来收拾衣服,送去干洗店。 容屹迈进洗衣间,就发现了挂在晾衣杆上的白衬衫。 衣服上有一大块明显的污渍。 身为洁癖重度患者的容屹,眉头蹙起。 正欲说脏话时,脑海里陡然响起方才商从洲说的话。 ——“泼了我一身的咖啡。” 根据时间推算,已经过去五天。 所以,这件被泼了咖啡的衣服,留在这里一周,一直都没有洗。 二哥…… 他打算干什么? 容屹走出洗衣间,望着客厅里,商从洲的背影,眼神探究,疑惑。 商从洲坐在沙发上,没有察觉到容屹的注视。 失灵的手机总算可以使用,叮咚作响。 ——收到了书吟的消息。 她用词礼貌而又客套,像是对任何一个陌生人,都如此。 应该是在看到他评论沈以星的朋友圈后,才想起商从洲,想起自己欠了商从洲一件干洗费钱的事。 高中时,偶尔见到她,她身边都有个沈以星。 沈以星热闹,活泼,不管是外貌,还是性格,都是在人群里都格外惹眼的存在。她的朋友,和她是相反的类型,寡言,清冷。 不经意的一个眼神撞上,她便会仓促又匆忙地挪开眼。 周身像是隔了层真空,与所有人有壁,极难靠近。 就连商从洲自己都想不明白,自己要干什么。 该送去干洗店的衣服,保姆问了好几回,他都说不用去洗。 明明是个和他没什么交集的人,而她看上去也不想和他有任何交集。 商从洲揉了揉眉心,眼睫一压一抬,双眸恢复清明。 他平静地打字,回她:【干洗费值不了几个钱。】 书吟回得很快:【那也要钱的。】 她的语气,像是忙于和他撇清关系。 他也并非想和她发生点儿什么,几十块钱的干洗费罢了,他不缺这么点儿钱。 商从洲默了几秒,指腹轻敲键盘上的数字,还没发出去,身后陡然响起容屹的声音,“二哥,总裁办负责法语翻译的助理去法国出差了,估计六月月底才能回来。我下周有个会议,需要法语翻译,你能帮我找个法语翻译吗?” 以往这种事,都是商从洲想法子。 商从洲的姨夫在外国语大学任职,桃李无数,找个翻译,轻而易举。就连现如今总裁办负责法语翻译的助理,也是江教授的学生。 他放在键盘上的指腹轻易地换了个位置,按下删除键,而后,打字。 很快,一条消息发了出去。 商从洲:【你帮我个忙,就当抵消干洗费,可以吗?】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24.24 “还记得吗?” 24. 帮忙? 什么忙? 书吟想不到自己有什么可帮他的, 可手指还是非常厚道地打字,回商从洲:【可以,但我最近没时间, 可能得等周三之后。】 旅程在周一结束,周二下午的高铁回南城, 晚上才能到家。 商从洲回:【下周二你有时间吗?】 书吟:【有。】 商从洲:【好,等你回南城, 我再联系你。】 书吟等了几分钟,见他没有再发消息,于是将手机锁屏。 之后, 她和商从洲没有再联系过。但商从洲并未消失在她的视野里,出来旅游, 沈以星每天都会发一条朋友圈,底下的点赞评论区, 必定有商从洲的身影。 加了他微信后,书吟才知道, 原来商从洲是朋友圈的活跃分子, 热衷于和大家互动的点赞狂魔。 为期五天的旅行转瞬结束。 书吟和沈以星回到南城。 日子照常过,没什么两样。 她没把商从洲的“帮忙”放在心上。或许不过是他随口一说, 让她别太记挂着把弄脏他衣服的事。 周五这天。 书吟突然收到了商从洲的消息。 【明天有时间吗?见个面。】 书吟:【是要我帮忙吗?可以。】 约莫过了两分钟, 商从洲回:【嗯, 明天什么时候有时间?】 书吟:【明天随时。】 商从洲:【好,我来接你。】 书吟一愣, 键盘上已经打出“不麻烦你了”这五个字。可他那边打字速度显然远胜一筹,在她发出去的前一秒,聊天记录里,多了一条他发来的消息。 商从洲:【顺路, 顺便接你。】 随即,他又补充:【毕竟有求于你。】 他并非态度强硬之人,偏偏叫她无法反驳。 许是因为他求人帮忙的态度,带有面面俱到的客套,将一切都妥善安排好,让人没有任何拒绝的由头。 有一句话是怎么说来的? 和你约好了见面的时间,可是连等待与你见面的时间,都是生机勃勃的。 书吟很快摇头,否定脑海里冒出的,莫名其妙的念头。 实际上,她确实是口是心非的。不止是嘴巴,甚至连大脑,理智,都强撑着体面,否定自己这么多年仍旧对他抱有一丝不该有的喜欢。 她自己也说不清楚,是年少时遇到太惊艳的人,以至于对旁人提不起兴趣,还是耿耿于怀这份求而不得。 剪不断,理还乱。 算了。 她躺在床上,还是睡觉吧。 一觉睡醒,她突然想吃油条。 油条是高热量食物,书吟想着就不叫外卖,自己走路去小区附近的早餐店买,消耗点儿微乎其微的热量,权当心理安慰。 出门前,她瞧见鞋柜下的体重秤,上称如上刑场般地称体重。 九十六斤。 书吟松了口气。 她保持这个体重很多年了。 真正意义上的减肥,应当是高考结束。 没有功课的困扰,书吟找了份家教的工作。上午跑半小时,下午去做家教,晚上再热身、运动一个小时。 高考后的假期是人一生中最漫长的假期了,少则三个月,多则四个月。 书吟用近三个月的时间,瘦了十五斤,平均一个月瘦五斤。瘦到了九十六斤。 后来上大学,她的体重就没怎么变过了。 因为知道减肥的不容易,因为不想再过每天跑步锻炼的日子,因为每天吃清水煮白菜和鸡胸肉的日子简直难熬到了极致。所以为了保持大家眼里的苗条身材,也为了自己穿衣服更好看,她在饮食方面格外注意。 早上吃多了,中午晚上就会相对应的少吃一点。 毕竟减肥这种事,三分练,七分吃,吃的做到位了,也就不怎么需要锻炼了。 她以前觉得,身体是自己的,管它胖还是瘦,自己喜欢就好。 可是瘦下来之后,发现自己能穿的衣服多了很多,拍照再也不用畏畏缩缩地躲在后面,也不需要p图瘦脸瘦腿瘦身……瘦的时候很痛苦,瘦下来却很有成就感。 就像学习,书吟回顾自己一整个高中生涯,无一不是痛苦的,比减肥更煎熬。三年的时间,她每天熬夜到两三点,做几百本练习册,背成千上万的单词。寒窗苦读,她身体力行地验证了这四个字。 可到头来,结局远超于她想象。 她有份体面且收入不菲的工作,过着自己从未想过的美好的生活。即便没有那笔拆迁款,书吟靠自己也能生活的很好。 一切的一切,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是从, 喜欢上一个遥不可及的人开始的。 青春期的人有着独特的叛逆心理。 父母师长无论耳提面命地说了多少次好好学习,都能够做到充耳不闻,甚至感觉不耐烦。然而对于喜欢的人说的话,言听计从。 而书吟, ——单单是因为喜欢上了一个闪闪发光的少年,目睹过他身上的光,便忍不住想向他靠近。 商从洲带给她的影响过于深远。 所以才令她难以忘怀。 过去买早餐的路上,书吟得出这个道理。 已经过早餐用餐高峰期,早餐店里没什么人。 书吟点了一个菜包,一根油条,一杯无糖豆浆,坐在早餐店里吃。 吸管插上豆浆,眼前忽地一片阴影覆盖而下。 紧接着,是他的声音。 “好巧。” 熟悉的,清冷含笑的嗓音,带着惺忪睡意,声线充满磁性。 书吟仰头,如期撞上他的眼。 “好巧。” “方便坐一桌吗?”商从洲站在桌对面,问她。 书吟点头。 于是他落座。 商从洲扬声:“老板,一笼小笼包,一碗小馄饨。” 书吟问他:“你也没吃早餐吗?” 商从洲:“嗯,这家早餐做的挺不错,我经常来吃,你呢?” 书吟顿了顿:“我也经常来。” 小区附近的早餐店都快有一十家了,书吟回国后的某个通宵早晨,她过来吃早餐,随机选了这家。早餐种类不算多,但挺合她胃口的。 自那之后,书吟就只在这家早餐店用餐了。她向来都这般的执着,认定了,很难改变。 改变很难,选择其他早餐店,会让她有罪恶感,像是一种背叛。 “经常来吗?”商从洲拆开塑料筷子,动作闲散,又带着岁月积累下来的矜贵,漫不经心的语调,说“但我们之前没有遇见过。” 书吟喝下一口豆浆,语速缓慢:“可能是作息对不上,我有时候五六点来,有时候八九点。你呢?” “我?”他想了想,“一般早上七点。” 他作息规律,六点起床,晨练四十分钟,再过来买早餐。 “今天怎么这么晚?” “今天早上开了个海外会议,刚结束。” “啊……”书吟干巴巴地感慨,“工作好辛苦。” “每份工作都辛苦。”商从洲不甚在意地说。 他们面对面坐着吃早餐,书吟慢慢地嚼着嘴里的油条。 抬起眼,商从洲安静地吃着早餐。眼睫低垂,眼睑处有片淡淡的青色。因是熬夜所致。 下一瞬,他忽然眼梢挑起,若有所思盯着她:“早餐只吃这么一点,吃得饱吗?” 书吟微屏了一下呼吸:“少吗?挺多的。” 商从洲眉梢轻佻,视线往外扫去,幽远又轻柔。 像是陷入回忆里。 蓦地。 书吟听到他说:“你比高中时期瘦了很多。” 书吟哽了下。 她低着头,轻声道:“那时候很胖。” 商从洲:“有吗?” 书吟:“……嗯。” “可我觉得那时候很好。”商从洲忽然笑了下,为自己的判定找理由,“或许是男女审美不同。” 后半句,书吟没听清,她只捕捉到前半句。 心脏重重悬空,又直直下坠。 她问:“你真的觉得我那时候很好吗?” 商从洲没有任何犹豫,给予她肯定:“嗯。” 之后,书吟魂不守舍,咀嚼吞咽的动作,都麻木的机械。 早餐是商从洲付款的。 他问老板:“老板,一共多少钱?” 书吟调手机扫一维码的手指一滞,还是选择关闭。 等离开早餐店,她打开和商从洲的聊天框,想把自己的早餐钱转给他。 商从洲站在她身边,仗着身高优势,将她的小动作,尽收于眼底。 他在心里无声地叹了口气。 还是头一次遇到和他算得这么清的人。 “书吟。” “啊?”猝不及防听到他叫自己的名字,书吟吓得浑身一颤,输数字的时候,不小心输错,然后,手机往日在被窝里迟钝的面容识别,在此刻分外好使,一秒的时间,转账发了过去。 看清手机里的转账截图后,书吟两眼一黑。 ……520. “……我发错了。”书吟率先澄清。 “嗯,我看到了。”商从洲神色清明,如此暧昧的数字,他全然没有揶揄的想法,无波无澜地说,“放心,我不会收。” 书吟哪里是这个意思。 还不等她想好措辞,就听见商从洲问她:“只是书吟,你向来都和人算的这么清吗?” “有吗?”她下意识想反驳。 “一顿早餐钱而已,就当学长请学妹的。”商从洲说,“之前在医院,我请你吃过晚饭,你还记得吗?” 书吟怎么可能不记得。 记忆里还有—— 深夜的便利店,她抵挡不住困意睡去,醒来时,桌上放了一瓶饮料。 是他买给她的。 商从洲低敛着眉眼,和书吟安静地对视。 他的神情泰然自若,微勾着唇,轻叹了一声,才说:“还是以前的你比较好接近,不会和我分得那么清。”像是自言自语。 书吟一愣。 可他脸上干干净净的,没有风,也没有雪,更没有风花雪月。 他过于平静,可她像是经历了一场狂风暴雨,风吹倒树,雨落满城,她站在其中,周身干净又清爽。——有种茫然无措的混沌。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25.25 “占你便宜。” 25. 商从洲收回眼, 继续往前走。 书吟慢吞吞地提步,跟上他的步伐。 他腿长步子大,但她的步调与平时没什么两样。 正值初夏。 道路两边行道树里,传来聒噪的蝉鸣。 风也喧嚣。 商从洲很快转移话题:“你和沈以星还是经常见面吗?” 书吟说:“她就住我楼上。” 商从洲挑了下眉:“是吗?” 书吟嗯了声, 明知故问:“你和她有见过面吗?” “高中毕业后, 就没见过了。”光穿过树叶间的缝隙落在他脸上, 他侧脸清隽,喉结上下滚动,解释, “我家和她家离得很远,以前都是我和她哥——陈知让,你还有印象吗?我去她家,主要还是找陈知让。” “陈知让……”书吟说, “他和沈以星住在同一层。” 这倒是商从洲没想到的。 “你们住在一栋楼?” “嗯。”书吟也没想到,“你和陈知让, 是不是也没见过?” 书吟只知道,商从洲没和沈以星见过面。 至于陈知让—— 他太冷, 又过于寡言。脸上不需要任何表情, 一双眼直勾勾盯着人看时, 有种要将人看穿的森寒感。 书吟害怕一不小心, 就被他拆穿。 商从洲却是摇头:“见过几次。” 书吟:“……是吗?” 商从洲说:“应酬的时候碰见过,不过我俩都有工作, 所以就打了声招呼。” 他语气清淡, 全然不像是提到好朋友的态度。 书吟记起高中时, 学校学生常将他俩进行比较,而她也在陈知让家见过商从洲,可她似乎遗漏了一点。那就是, 大家将他们的关系定义为,世交。 而非,好朋友。 “所以,你和陈知让也经常见面?”商从洲问她。 “没,很少。”书吟说,“我只是和星星熟,和她哥哥不熟。” 商从洲忽然笑了下。 书吟有些莫名,但没好意思问。 不知不觉间,到她住的小区大门。 书吟挠挠头,想和他说再见,复又想起了什么。 问他:“你之前说要我帮忙,是要我帮你什么?” 商从洲不答反问:“会法语吗?” 他不是不知道,江教授在他面前提过她这位“得意门生”无数次,说她二外选的是法语,小舌音发音漂亮又标准;说她在巴斯大学,学同传;说她在联合国实习,给人当法语翻译。 商从洲听得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然而那晚容屹让他找个法语翻译时,记忆如火山喷发,轰然袭来。 书吟表现得很谦虚:“会一点。” 她文弦而知雅意:“你是需要法语翻译吗?” “嗯,之前的翻译出差了。”商从洲问她,“下周五有个会议,合作伙伴是法国人,你要是有时间的话,能帮忙翻译吗?” “合作吗?可能会涉及到一些金融专业词汇,对吧?” “对。”商从洲以为这是变相的拒绝,他不强求,松口道,“如果不行的话——” “——不是,”书吟打断他,“商务翻译的话,我们得先签一份保密协议,然后你得把合作会谈到的东西提前和我说,这样我才能提前做好功课,避免翻译时出现岔子。而且商从洲,我以前是负责时政类的同声传译,对商务翻译,没有太多的把握。” “嗯?” “万一中途卡壳,翻译不出来,怎么办?”她一双眸子,清凌凌地望着他。 她认真又毫不避讳地问他“怎么办”的模样。 让商从洲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仿佛回到了高中时期,百日誓师大会那天,礼堂的后台,她怯生生地站在他对面,双眼天真又清澈的,和他说加油。 商从洲眼角噙笑,问:“所以,你愿意帮我忙了?” 书吟踟蹰着,点了点头。 她抿唇:“……我之前,答应过你的,要帮你忙。” 商务口译压力太大,严肃的会议场合,造就的高压环境下,令人全身紧绷。而商务口译又具有繁杂性,外国人和中国人一样,不是每个中国人说的都是标准的普通话,大多数人都掺杂着连自己都无法察觉的口音。而口译最难的一点是,接收到消息后,得经过信息转化、语言转化,转述出来。 书吟在联合国实习时,经历过此类的高强度高压工作。她发现自己并不适合这样过于紧绷的工作,所以才转行当了笔译。 沈以星说她没有什么野心。 书吟心里百转千回,她何止是没什么野心,她甚至都不贪心。 商从洲:“那就麻烦你了。” 书吟:“不麻烦,那你记得把合同传给我。” 商从洲说:“我现在就传给你。” 他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漫不经心的口吻:“快十一点了,一起吃午饭吗?” 话题转移得如此之快。 书吟默了半瞬:“我们不是刚吃完早餐吗?” 商从洲:“好吧,那下次吃。” 他说下次。 书吟眼睫轻颤。 手机叮咚几声响,书吟打开和他的聊天界面,赫然映入眼帘的,不是白底印有word字样的文件,而是黄色的转账消息。 个十百千。 五千块钱。 书吟问:“这是什么?” 商从洲说:“工资。” 市面上,高档商务会议的商务翻译,差不多这个数。 书吟:“我是帮你忙,不用工资的。” 说着,她手指按下转账消息,最下方的绿色“收款”栏下面,印着一行小字:一天内未确认,将退还给对方。末尾,还有两个蓝色小字,写着:退还。 她当即按住“退还”。 手腕猛地一重。 空气里有初夏的湿热,也有属于他的清冽冷香。忘记一个人从忘记他身上的味道开始,书吟闻到那抹熟悉的气息时,慢慢低垂下眼,无力又无助。 他握着她的手腕,五指收紧,轻而易举地圈住她的手腕。商从洲脑海里浮现的第一个念头是:她竟然这么瘦。 书吟看见的,则是一双干净,却又极具禁欲气息的手。 违和的两个词,放在他身上,格外和谐。 距离瞬间拉近,她被他阴影覆盖住。 她没敢抬头,头顶传来的他轻薄的气息,拂在她脸畔,很柔和,如春风拂面。也很好听,听得她心头痒。 “书吟,这钱是你的工作报酬。”他说。 “不用的。” “……” “朋友之间的帮忙,不需要钱。”书吟解释,随后,又问他,“我们应该算是朋友吧?” 商从洲松开了紧握着她手腕的手,下颌线条随之松散。 他说:“是朋友。” 书吟也松了一口气。 “是朋友的话,更应该把钱收下。亲兄弟还明算账呢,”商从洲语气松散,笑得如同被辜负,“书吟,难不成,在你看来,我是为了占你便宜才来找你的吗?” - 到最后,书吟还是收下了五千块钱。 和商从洲告别后,书吟到家便打开他发来的翻译文件,开始工作。 下午五点半,沈以星发来一条消息:【我来你家。】 书吟回了个:【好。】 未多时,指纹锁开锁声隔着书房门响起,声音略闷。 沈以星的声音先扑向书吟:“今晚去我哥那儿吃,他下厨了。” 然后,卧室门打开,沈以星扑了个空。她转身,打开书房的门,见书桌上摆了一堆打印过的纸张,愣了愣:“你在工作啊?” 书吟:“嗯,临时接了份口译的活。” 换来沈以星略夸张的惊呼声:“你不是说除非给你五万块,要不然你绝对不干口译了吗?这次真的有五万吗?” 书吟底气不足。 她确实说过这话,主要是那两年口译干的她身心疲惫,于是赌气般地甩下了这么一句话。 “……五千。” 沈以星眨了眨眼:“谁这么大的面子,请动你当口译员?” 书吟想要搪塞过去,放下文件,亲昵地挽着沈以星的手,“你哥做什么好吃的了?” 沈以星报着菜名:“土豆炖牛腩,西红柿炒鸡蛋,腊肠炒蒜苔,糖醋排骨,丝瓜蒸鲈鱼。” 书吟以为她已经被带跑偏。 结果沈以星没那么好糊弄:“快说,是谁让你改变想法,在该休假的日子工作不说,还破天荒地重拾旧业,当起了口译员。” 沈以星边问,边打开陈知让家的大门。 菜还没好。 书吟和沈以星在餐桌边坐着。 书吟正对着餐边柜。 餐边柜是咖啡角,放着两台咖啡机还有许多喝咖啡用到的东西。以及遭到陈知让无数次反对,但沈以星充耳不闻,冥顽不灵地固执己见。 放了一个她DIY的相框。 相框里都是沈以星用拍立得拍的陈知让,正面照,侧面照,背影照,还有一些偷拍。十来张照片里,只有一张合照。 是那年夏天,陈知让和书吟主持完,在后台,被沈以星拉着,三个人拍的合照。 这是他们兄妹俩唯一一张合照,书吟在里面显得尤为突兀。 这些年,沈以星再也没有和陈知让拍过合照。 亲兄妹向来都是世界上最爱又最嫌弃对方的关系。 书吟架不住沈以星一遍又一遍地追问,无奈之下,终于松口:“是商从洲。” 厨房里的油烟机停止转动。 陈知让端着最后一道菜,糖醋排骨出来时,听到了这个熟悉的名字。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26.26 25. 商从洲收回眼, 继续往前走。 书吟慢吞吞地提步,跟上他的步伐。 他腿长步子大,但她的步调与平时没什么两样。 正值初夏。 道路两边行道树里,传来聒噪的蝉鸣。 风也喧嚣。 商从洲很快转移话题:“你和沈以星还是经常见面吗?” 书吟说:“她就住我楼上。” 商从洲挑了下眉:“是吗?” 书吟嗯了声, 明知故问:“你和她有见过面吗?” “高中毕业后, 就没见过了。”光穿过树叶间的缝隙落在他脸上, 他侧脸清隽,喉结上下滚动,解释, “我家和她家离得很远,以前都是我和她哥——陈知让,你还有印象吗?我去她家,主要还是找陈知让。” “陈知让……”书吟说, “他和沈以星住在同一层。” 这倒是商从洲没想到的。 “你们住在一栋楼?” “嗯。”书吟也没想到,“你和陈知让, 是不是也没见过?” 书吟只知道,商从洲没和沈以星见过面。 至于陈知让—— 他太冷, 又过于寡言。脸上不需要任何表情, 一双眼直勾勾盯着人看时, 有种要将人看穿的森寒感。 书吟害怕一不小心, 就被他拆穿。 商从洲却是摇头:“见过几次。” 书吟:“……是吗?” 商从洲说:“应酬的时候碰见过,不过我俩都有工作, 所以就打了声招呼。” 他语气清淡, 全然不像是提到好朋友的态度。 书吟记起高中时, 学校学生常将他俩进行比较,而她也在陈知让家见过商从洲,可她似乎遗漏了一点。那就是, 大家将他们的关系定义为,世交。 而非,好朋友。 “所以,你和陈知让也经常见面?”商从洲问她。 “没,很少。”书吟说,“我只是和星星熟,和她哥哥不熟。” 商从洲忽然笑了下。 书吟有些莫名,但没好意思问。 不知不觉间,到她住的小区大门。 书吟挠挠头,想和他说再见,复又想起了什么。 问他:“你之前说要我帮忙,是要我帮你什么?” 商从洲不答反问:“会法语吗?” 他不是不知道,江教授在他面前提过她这位“得意门生”无数次,说她二外选的是法语,小舌音发音漂亮又标准;说她在巴斯大学,学同传;说她在联合国实习,给人当法语翻译。 商从洲听得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然而那晚容屹让他找个法语翻译时,记忆如火山喷发,轰然袭来。 书吟表现得很谦虚:“会一点。” 她文弦而知雅意:“你是需要法语翻译吗?” “嗯,之前的翻译出差了。”商从洲问她,“下周五有个会议,合作伙伴是法国人,你要是有时间的话,能帮忙翻译吗?” “合作吗?可能会涉及到一些金融专业词汇,对吧?” “对。”商从洲以为这是变相的拒绝,他不强求,松口道,“如果不行的话——” “——不是,”书吟打断他,“商务翻译的话,我们得先签一份保密协议,然后你得把合作会谈到的东西提前和我说,这样我才能提前做好功课,避免翻译时出现岔子。而且商从洲,我以前是负责时政类的同声传译,对商务翻译,没有太多的把握。” “嗯?” “万一中途卡壳,翻译不出来,怎么办?”她一双眸子,清凌凌地望着他。 她认真又毫不避讳地问他“怎么办”的模样。 让商从洲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仿佛回到了高中时期,百日誓师大会那天,礼堂的后台,她怯生生地站在他对面,双眼天真又清澈的,和他说加油。 商从洲眼角噙笑,问:“所以,你愿意帮我忙了?” 书吟踟蹰着,点了点头。 她抿唇:“……我之前,答应过你的,要帮你忙。” 商务口译压力太大,严肃的会议场合,造就的高压环境下,令人全身紧绷。而商务口译又具有繁杂性,外国人和中国人一样,不是每个中国人说的都是标准的普通话,大多数人都掺杂着连自己都无法察觉的口音。而口译最难的一点是,接收到消息后,得经过信息转化、语言转化,转述出来。 书吟在联合国实习时,经历过此类的高强度高压工作。她发现自己并不适合这样过于紧绷的工作,所以才转行当了笔译。 沈以星说她没有什么野心。 书吟心里百转千回,她何止是没什么野心,她甚至都不贪心。 商从洲:“那就麻烦你了。” 书吟:“不麻烦,那你记得把合同传给我。” 商从洲说:“我现在就传给你。” 他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漫不经心的口吻:“快十一点了,一起吃午饭吗?” 话题转移得如此之快。 书吟默了半瞬:“我们不是刚吃完早餐吗?” 商从洲:“好吧,那下次吃。” 他说下次。 书吟眼睫轻颤。 手机叮咚几声响,书吟打开和他的聊天界面,赫然映入眼帘的,不是白底印有word字样的文件,而是黄色的转账消息。 个十百千。 五千块钱。 书吟问:“这是什么?” 商从洲说:“工资。” 市面上,高档商务会议的商务翻译,差不多这个数。 书吟:“我是帮你忙,不用工资的。” 说着,她手指按下转账消息,最下方的绿色“收款”栏下面,印着一行小字:一天内未确认,将退还给对方。末尾,还有两个蓝色小字,写着:退还。 她当即按住“退还”。 手腕猛地一重。 空气里有初夏的湿热,也有属于他的清冽冷香。忘记一个人从忘记他身上的味道开始,书吟闻到那抹熟悉的气息时,慢慢低垂下眼,无力又无助。 他握着她的手腕,五指收紧,轻而易举地圈住她的手腕。商从洲脑海里浮现的第一个念头是:她竟然这么瘦。 书吟看见的,则是一双干净,却又极具禁欲气息的手。 违和的两个词,放在他身上,格外和谐。 距离瞬间拉近,她被他阴影覆盖住。 她没敢抬头,头顶传来的他轻薄的气息,拂在她脸畔,很柔和,如春风拂面。也很好听,听得她心头痒。 “书吟,这钱是你的工作报酬。”他说。 “不用的。” “……” “朋友之间的帮忙,不需要钱。”书吟解释,随后,又问他,“我们应该算是朋友吧?” 商从洲松开了紧握着她手腕的手,下颌线条随之松散。 他说:“是朋友。” 书吟也松了一口气。 “是朋友的话,更应该把钱收下。亲兄弟还明算账呢,”商从洲语气松散,笑得如同被辜负,“书吟,难不成,在你看来,我是为了占你便宜才来找你的吗?” - 到最后,书吟还是收下了五千块钱。 和商从洲告别后,书吟到家便打开他发来的翻译文件,开始工作。 下午五点半,沈以星发来一条消息:【我来你家。】 书吟回了个:【好。】 未多时,指纹锁开锁声隔着书房门响起,声音略闷。 沈以星的声音先扑向书吟:“今晚去我哥那儿吃,他下厨了。” 然后,卧室门打开,沈以星扑了个空。她转身,打开书房的门,见书桌上摆了一堆打印过的纸张,愣了愣:“你在工作啊?” 书吟:“嗯,临时接了份口译的活。” 换来沈以星略夸张的惊呼声:“你不是说除非给你五万块,要不然你绝对不干口译了吗?这次真的有五万吗?” 书吟底气不足。 她确实说过这话,主要是那两年口译干的她身心疲惫,于是赌气般地甩下了这么一句话。 “……五千。” 沈以星眨了眨眼:“谁这么大的面子,请动你当口译员?” 书吟想要搪塞过去,放下文件,亲昵地挽着沈以星的手,“你哥做什么好吃的了?” 沈以星报着菜名:“土豆炖牛腩,西红柿炒鸡蛋,腊肠炒蒜苔,糖醋排骨,丝瓜蒸鲈鱼。” 书吟以为她已经被带跑偏。 结果沈以星没那么好糊弄:“快说,是谁让你改变想法,在该休假的日子工作不说,还破天荒地重拾旧业,当起了口译员。” 沈以星边问,边打开陈知让家的大门。 菜还没好。 书吟和沈以星在餐桌边坐着。 书吟正对着餐边柜。 餐边柜是咖啡角,放着两台咖啡机还有许多喝咖啡用到的东西。以及遭到陈知让无数次反对,但沈以星充耳不闻,冥顽不灵地固执己见。 放了一个她DIY的相框。 相框里都是沈以星用拍立得拍的陈知让,正面照,侧面照,背影照,还有一些偷拍。十来张照片里,只有一张合照。 是那年夏天,陈知让和书吟主持完,在后台,被沈以星拉着,三个人拍的合照。 这是他们兄妹俩唯一一张合照,书吟在里面显得尤为突兀。 这些年,沈以星再也没有和陈知让拍过合照。 亲兄妹向来都是世界上最爱又最嫌弃对方的关系。 书吟架不住沈以星一遍又一遍地追问,无奈之下,终于松口:“是商从洲。” 厨房里的油烟机停止转动。 陈知让端着最后一道菜,糖醋排骨出来时,听到了这个熟悉的名字。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27.27 “像是发现了宝藏。” 26. 难得的休息日。 陈知让身上穿着休闲家居服, 柔软的衣服淡漠了几分他身上的冷感。 他把最后一道菜放在餐桌上,而后,拉开椅子, 坐了下来。 他对面就是书吟。 他脸上带着淡淡的笑,笑不达眼底, 加入她们闺蜜俩的对话:“怎么突然提到商从洲了?” 沈以星叽叽喳喳地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复述了一遍。 未几,她问出重点:“你什么时候和商从洲联系上了?我记得你俩以前也不熟啊, 难不成你俩背着我苟合?” 书吟眉头蹙起:“‘苟合’指的是男女间不正当的结合。” 沈以星恍然:“原来‘苟合’和‘偷情’是一个意思。” 她毫无羞耻心:“你也知道的, 我语文成绩很拉胯, 能想到‘苟合’这个词都已经很了不起了。” 书吟无奈:“我和他也是最近才遇到的。他是我系主任的外甥, 那次江教授生日, 刚好他也在。” “外甥?” “嗯, 商从洲的小姨是江教授的太太。” “还有这层关系吗?”沈以星问陈知让, “哥, 你知道这事吗?” “商从洲小姨?我没事管他家庭组织成员的事儿干什么?”陈知让往沈以星碗里夹了一块糖醋排骨, 语气漠然,“我连自己的小姨夫干什么都不清楚。” 这话遭到沈以星斥责:“哥, 你真的好冷血。我们小姨夫以前是做房地产的,后来改行开网吧了,结果疫情三年,大家都老老实实窝在家里, 没什么人来网吧,网吧就倒闭了。网吧倒闭后,小姨夫现在每天在家里当全职外公,给咱表妹带娃。” “……” “……” 很复杂的事业链。 书吟疑惑:“你怎么记得这么清楚?” 不等沈以星开口,就听到陈知让说:“闲得慌。” 沈以星想反驳,提起一口气, 霎时又泄掉。 她不情不愿地承认:“……无聊,比较爱听我妈和我姨妈说些有的没的。”随即又咬牙切齿道,“谁让小表妹大学毕业就生娃啊,妈妈老拿我和她比,老催我结婚上小孩。妈可羡慕死姨夫姨妈了,天天啥也不干,抱着外孙女到处玩儿。” “真烦,为什么大家年纪轻轻地想不开,英年早婚早孕。”沈以星义愤填膺,她转眸,睇向餐桌里的另外两人。 类似如此的话题,沈以星一天可以有八百个。 总结而言,她闲得慌。 陈知让低头吃饭,并不想参与话题的讨论中。 书吟思忖片刻,答:“每个人想要的不一样吧。有人想干一番大事业,而有的人渴望相夫教子的生活。” 沈以星问:“那你呢?你是前者,还是后者?” 书吟没有半秒犹豫:“我既不是前者,也不是后者,你也知道的,我没什么野心。” “是,你要是有野心的话,估计就不回国了,老老实实在联合国待着,我见你一面恐怕比登天还难。” 书吟失笑:“哪有这么夸张?” 她语速缓慢,温声道:“随遇而安吧。遇到想结婚的人,就结婚。遇不到,就不结婚。” 有个问题困扰沈以星多年。 她忍不住问了出来:“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男生?” 书吟握着筷子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眼前,脑海里。 浮现了一个名字,一张脸。 随后,又被她自我否定——我早就不喜欢他了。 书吟默了会儿,还是撒谎了:“我也不知道。” 沈以星叹气,复又用同样的问题骚扰陈知让。 “哥,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女生?” 原以为陈知让的回答会和书吟的差不多,毕竟没谈过恋爱的人,都无法准确地说出自己喜欢的类型。 却没想到,陈知让几乎没有任何思考,脱口而出四个词。 “长得漂亮的,安静的,成绩好的,长头发。” “……” “……” 空气有一瞬间沉寂。 书吟和沈以星对视了眼。 彼此眼里写着如出一辙的惊讶。 在她们闺蜜俩聊天的时候,陈知让专注吃饭。 不知不觉间,他已经吃完饭,把碗筷往餐桌上一放,撂下一句:“我吃完了,先去忙工作。你俩吃完别洗碗,等我工作结束会来洗碗。” 然后走了。 全然蔑视沈以星的鄙夷。 陈知让去往书房。 背后,仍是沈以星吐槽他的声音。 “我就知道一定要长得漂亮,肤浅!太肤浅了!怎么不说胸大腰细啊?” “长头发?他竟然还有长发情结?” “都几岁了还成绩好?书吟,你说我哥该不会喜欢女高中生吧?” 书吟:“应该不会吧……高中生,和他都差了十岁了。” 沈以星很是惆怅:“可我哥看着和大学生也没什么两样啊,他不会在外面搞角色扮演,说自己是个男大学生,去骗女高中生的感情吧?” “……” “你想太多了。”书吟心不在焉道,“说不准他说的是他读书时候喜欢的类型?” 瞬间,沈以星豁然开朗:“对哦。” 沈以星越想越觉得书吟说的是对的,她不禁在脑海里搜寻对应的人物,最后,大腿一拍,恍然惊醒:“——我靠,他该不会喜欢翁青鸾吧?” 陌生又熟悉的名字。 书吟想起翁青鸾,就想起商从洲高考那天,翁青鸾在他身后,目送他上考场。 她说:“应该不是。” 沈以星疑惑。 书吟:“学姐不安静啊。” 沈以星更疑惑了:“那到底是谁?” 那一晚,沈以星都在想这个问题。 而书吟则忙着给商从洲当口译员的事。 第二天凌晨四点半,书吟翻译完合同,准备睡觉时,手机叮咚一响。 沈以星竟然还没睡:【我想来想去,觉得最符合那几个条件的,除了你没别人了。】 书吟打了个哈欠,脑袋昏沉沉的,打字:【我不漂亮。】 沈以星:【在我眼里你漂亮。】 书吟:【我困了,先睡。】 沈以星:【好吧,你高中时候没有现在这么漂亮。】 沈以星:【可是除了漂亮这一点,其他的你全符合。】 书吟无视她的胡言乱语:【睡吧。】 发完消息,她将手机锁屏,设置成静音,而后,上床睡觉。 等睡醒了,她翻来覆去地看翻译好的文件,背下所有陌生的专业词汇。 接连几天,都是如此。 口译工作是在周五。 周四晚,书吟纠结着要不要给商从洲发消息,问他工作地点和时间。 她不知道要用什么样的开场白,显得自然,又不能太客套——毕竟他们不是客户合作的关系,而男合作方,书吟还是第一次遇到。 书吟从大学到现在的所有合作方都是女性,大四时她替外企高管做翻译和生活助理。女高管比她大近二十岁,书吟称呼她为温总。其余的合作方,年纪和她都差不多,书吟都是直接叫对方的网名,亦或者是一声“宝”,开启话头。 可商从洲不行。 他的微信昵称是一个数学符号。 ∞。 数学上,表示无穷大的意思。 她总不能问他:【无穷大,在吗?】 也不能:【宝,在吗?】 太窒息了。 太像是浪.荡.女诱哄良家男性。 一想到那个画面,书吟呼吸都不通畅了。 她手指在屏幕上不断划拉着,双眼放空,思索,发呆。 踟蹰之际,空寂的房间里忽地想起一道嗓音,低哑,富有磁性。 再看声音来源地,正是她手心里举棋不定的手机。 而手机正显示着,视频通话界面。 “……” “……” 书吟理智还未回笼,身体已经先于大脑,把手机举至面前,视线与手机那端,商从洲的视线齐平。 尴尬情绪转化为平静,大约有五秒的时间。 书吟对着商从洲说了声:“嗨。” 商从洲的手机拿的有些微的远,他周边环境昏昧,有昏黄光线落在他眉间。 看上去,似是在车里。 他喉结滚动,溢出的笑低哑:“怎么突然给我打视频电话?” 书吟强撑着笑:“原来是我打给你的。” 她要抓狂了。 她想把自己的手给砍了。 商从洲:“嗯,怎么了?” 正这时,车门打开,大片的路灯灯光倾泻进来。很快,车门被人关上。 “砰——”的一声,蛮响。 来人发现了什么,惊起促狭的揶揄:“商从洲,你是在和女孩子打视频电话吗?”那人凑了过来。 猝不及防的。 手机那端的人换了一个。 是个女性。 优雅端庄。脸上挂着慈蔼的笑。 商从洲无奈:“妈,你干什么呢?” “没干什么,我就看看,”华映容仍拿着商从洲的手机,霸占着他的手机屏幕,和屏幕这端的书吟打招呼,“你好。” “……阿姨好。” 书吟有些维持不住表情。 商从洲坐在驾驶座,见她局促的模样,哂然一笑:“妈,你把手机还我。” 华映容恋恋不舍地松手。 她的脸消失在手机屏幕里,声音却没有消失。 “女朋友哦?”调侃的语调。 书吟束手无措地坐在椅子上,眼里是商从洲。 他嘴角翘起,笑得绵柔,没有回答华映容的问题,而是问书吟:“我妈有点儿热情,你是不是被吓到了?” 书吟立即反驳:“没……” 华映容也辩解:“我这么温柔,怎么可能吓到她?” 书吟莞尔。 华映容的手又伸了过来:“你开车,我来和小姑娘聊几句。” 手伸至半空,被商从洲挡住。 商从洲和书吟说:“我先开车送我妈回家,有什么事,我们晚点再说。” 随即,不顾华女士的再三诉求,也不给书吟开口说话的机会,商从洲径直挂断电话。 书吟有些懵。 另一端。 车厢里。 华映容双手环在胸前,眼梢冷冷吊起,神情里满是不愉快。 商从洲专注地开车,没看华映容一眼,也没说一个字。 不到两分钟,华映容就憋不住了,“老实交代,刚刚和你打视频电话的小姑娘是谁?我还是头一次见到你和女孩子打视频电话,以前我给你打视频电话,你都转成语音通话的,商从洲,你也学会你爸爸那一套,有了媳妇忘了娘吗?” 商从洲扶着方向盘的手,食指轻扣方向盘。 他侧脸线条清冷淡漠,不急不缓地介绍起书吟来:“明天要和法国合作商见面,她是我找来的翻译。” 听到这话,华映容跟变脸似的,脸上的笑霎时塌落。 但她不死心:“大晚上的,你和女翻译打视频电话?你连和你亲妈打视频电话都不愿意!” 商从洲说:“她是我高中学妹。” 华映容追问:“高中学妹就能和你打视频电话了?那我不当你妈了,我当你的高中学妹。” 商从洲失笑:“妈?!” 华映容眼神锐利,如审视犯人般盯着商从洲,冷冷道:“老实交代。” 有一小会儿的沉默。 前方正是红灯。 车缓缓停下,红色信号灯穿过车窗玻璃,落在商从洲的脸上。映出几分诡谲的神秘感。 他侧眸睨向华映容,眼睫低垂着,那双桃花眼盛开的温情与风流具备收敛起来,令他这张脸平添几分真诚。 “她是小姨夫介绍给我的相亲对象,”商从洲悠闲地说,“身份有点多,你比较喜欢哪个身份?” 华映容没有丝毫犹豫:“相亲对象!” 顿了顿,她补充:“有可持续发展机会的相亲对象。”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28.28 “请你来我家做客。” 27. 三十秒红灯等候时间转瞬即逝。 商从洲踩下油门, 车辆飞驰而去。 车外路灯灯光明暗交替,落在他脸上,勾勒着他流畅的脸部线条。他身上有着润物细无声的特质, 轻易地化解凝滞的气氛。 也能够用三言两语, 将局势发展,往他期冀的方向走去。 好比此刻。 面对华映容满是期望的眼, 商从洲淡声:“但凡我今天视频通话的对象是个女的,你都想让我明天和她去领证。” 华映容被拆穿,也不气恼。 “你年纪也不小了,也该结婚了。” “我连恋爱都没谈过, 您就盼着我结婚。” 华映容研判似的观察着商从洲的脸,精英派的温文尔雅,性格脾气好得离奇。 她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就这么张出色的脸, 身材好的能去当模特走T台, 家境工作学历样样都拿得出手的人。竟然没有谈过恋爱。 “我不相信你没谈过恋爱。”华映容私以为, 是儿子不愿与母亲交流他的感情史,“儿子,你也知道的, 妈妈不是封建保守的人, 就算你谈过十个女朋友, 妈妈顶多骂你一句‘渣男’。” 商从洲挑眉:“谈过十个女朋友就是渣男了?” 华映容:“当然。” 商从洲说:“我一年谈一个, 二十八岁,十九岁高中毕业开始谈,现在也得有十个了。” 华映容被哽了下。 这逻辑莫名变得正确合理起来。 下一秒,她眼梢吊起,冷言冷语:“所以你偷偷谈了十段恋爱?” 气焰很足, 仿佛商从洲一个点头,华映容就要把这个渣男从车里踹出去。 “没,”商从洲转着方向盘,脚踩刹车,车子轻巧缓慢地停在大院门外,“妈,到家了。” “你回家睡吗?” “不了,明天还得上班,在家里睡的话,明早六点就得起床。” 商从洲父母家位于市郊,离市中心有一个多小时的车程。偏远地段,安静闲适,华映容退居幕后之后,便住这里。内里宅邸是苏派建筑,青灰色的砖瓦堆砌而成。是国内知名建筑师的手笔,园林式布局,山水环绕,亭台楼阁。 车停在门外,车内望出去,围墙长的仿佛看不见尽头。 暗沉沉的地面,车大灯照出一亮通明的路。道路旁栽种着的芍药一簇又一簇地盛开着。 华映容没有挽留:“你回家的路上,慢点开车。” 商从洲说:“好。” 母子俩短暂告别后,华映容往家里走,总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事儿。 等到泡澡时,她才记起来。 瞬间气的牙痒痒——她被狗崽子带跑偏了,问了一晚上,都没问出来那个女生到底和他什么关系! - 把华映容送回家后,商从洲驱车回家。 到家已是夜里十点。 万籁阒寂的夜,商从洲坐在玄关处,伸手按了按右耳,微仰着头,目光平定。 过了一会儿,他拿出手机,给书吟发了消息。 商从洲:【我刚到家。】 商从洲:【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 聊天框最上面那栏,显示着“对方正在输入中”。 书吟:【拨错了。】 商从洲能猜到。 她不像是会给他打电话的人,尤其,还是视频电话。 商从洲也从未和人打过视频电话,在他看来,和同性打视频电话是万分奇怪的行为;和异性打视频电话则是异常暧昧的行为。 而刚刚和书吟的那通视频电话—— 或许她没有意识到,她身上穿着的是睡衣。 手机画面,最开始,是她的下巴。手机应该是在她腿上。 她似乎洗完澡了,身上穿着粉白格纹的睡衣。干净,保守,让人不会起任何旖旎心思。可偏偏,镜头里有个画面,叫人挪不开视线,是她饱满丰盈的胸部线条。 商从洲出声的时候,声音,不合时宜地哑。 好在,书吟意识到了他们正在视频电话,连忙把手机往上举。 她的脸进入画面,同时,还有她漂亮白皙的锁骨线条。 她皮肤很白,光线衬得她肤色嫩亮,像是上好的羊脂玉。 手机的视频通话功能,给画面添加了一层颗粒感的滤镜,她显得朦胧又梦幻。 商从洲那时的模样,正经又正派。 他现在也如此,一本正经地给书吟发消息,叮嘱她。 【以后小心点。】 消息没有发出去,他按了删除键,删了这五个字。 这话像是在对她的不小心拨电话行径表示不满。 思忖半晌,商从洲问她:【以前也经常拨错电话吗?】 手机那端的书吟瞪大了眼。 怎么可能…… 她打字,回:【第一次。】 书吟:【真的是不小心按到的。】 商从洲:【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我要是怪你,就不会接通你的电话了。】 书吟抿了抿唇。 好像,确实如此。 她是不小心邀请他视频通话的,但商从洲可以选择接,还是不接。 书吟提心吊胆一整晚,小心翼翼地问:【你妈妈她,好像误会了什么。】 商从洲:【误会什么?】 误会我是你女朋友。 书吟说不出口。 她含糊道:【就,好像误会了什么,我们只是普通朋友。】 消息发出去后,安静了许久。 就连聊天框都没有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字样。 商从洲应该是在忙。书吟想。 商从洲并没有在忙,他走到客厅,坐在柔软的沙发上,沙发随之陷进去小小的一块儿。他的心脏仿佛也陷进去一块。 她的疏离仿佛一块巨石,压在他心上。 屋内没有点灯,室外万家灯火倾斜入落地窗内。 商从洲低垂着眼,眼睑处落下一层淡淡的阴影。 他打字,重复了一遍她的话:【我们当然只是普通朋友。】 商从洲不想再谈这个话题,转移话题:【明天早上九点来这里。】 他发了个地址过去。 随后补充:【我早上九点有个会,抽不开身,到时候我会安排人过去接你。】 书吟:【我不是替你翻译吗?】 商从洲:【不是,替别人。】 商从洲:【可以吗?】 书吟:【可以的。】 对话到此结束。 商从洲把手机随手一扔。 手机滚啊滚,掉落在沙发缝里。 面对着无尽的夜,商从洲双眼藏于晦暗中,很平静,像天崩地裂前的诡异平静。 - 隔天,商从洲到公司后第一件事,便是叮嘱容屹去接翻译。 容屹:“你把她联系方式给我。” 商从洲:“我只有她微信,我把她微信推你?” 容屹眉头都皱到一处,起床气似乎还没过,略不耐烦的口吻:“不喜欢加微信,你让她把手机号码发过来。” 商从洲无奈,还是问书吟要了电话。 书吟半天没回消息。 商从洲想了想:“我和前台说一声,等她到了,前台给你打电话,到时候你再派人下去接她。” 容屹懒洋洋:“哦。” 商从洲见他这幅不上心的模样就烦,踹了他一脚:“她是翻译,事关今天的会议,你上点心行吗?” 容屹眼疾手快地躲过,“知道了!” 他嘀咕着:“知道的是我翻译,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嫂子。” 商从洲侧眸睨他:“你什么时候养成自说自话的习惯了?说什么呢?” 容屹面无表情:“我说今天早餐真难吃。” 今天的早餐是商从洲买的。 他特意绕去小区附近那家早餐店,买了早餐过来给容屹他们吃。 听到容屹这么说,商从洲一把夺过容屹面前,剩下的早餐:“不好吃别吃,我宁愿拿去喂狗。” 容屹无语:“我评价一下早餐,他怎么意见这么大?” 边上的霍以南慢条斯理道:“因为早餐是他买的。” 容屹被哽住。 靠。 小气。 幼稚! 早餐没吃饱,趁时间还早,容屹闲得无聊,下楼买了杯冰美式。 商务办公大厦,大堂内人来人往。 容屹过闸机口时,意外听到前台处飘来的声音。 女声很好听,声音质地如丝绸般顺滑,袅袅余音盘旋在耳。容屹并非是声控,让他停下脚步的,是那人说的话。 “你好,我是商从洲的朋友,他说等我到了,你们这边会有人带我上楼的。” 容屹迈出去的步子,又收了回来。 目光远眺,站在前台处的女人,穿着成套的西装制服。黑色西装,黑色包臀裙,因为瘦,侧面看去,腰侧薄的像是一只手都能掐断。也正因此,身材线条有些夸张的好。 她转身了。 容屹的视线没有任何躲闪,直勾勾地打量着她。 看清正脸后,容屹低头,抿了口咖啡。 算不上是什么大美女,顶多算是个小美女。 胜在气质好。她身上的气质很少见,有种游离于人群之外的破碎感,文艺清冷。嘴角挂着柔和的笑,像冬日的太阳。可以没有温度,但不能不存在。 像是商从洲会喜欢的类型,又不像。 毕竟他从没见过商从洲谈恋爱,也没见过商从洲夸过那个女的漂亮。 容屹把手里的美式扔进垃圾桶,而后,迈着步子,笔直地走过去。 书吟正和前台沟通,突然,前台神色紧张,看向她身后。 “容总。” “容总。” 几人异口同声。 书吟顺着视线往后看,面前的男人,矜贵,寡冷。看上去,年纪不大。 “容屹。”他与她对视,介绍着自己的身份,“是我让二哥给我找翻译,想必你就是那位翻译?” 二哥。 这个词陌生又熟悉。 以前沈以星求商从洲汇演弹琴时,也是这么叫商从洲的。 书吟微微笑着:“你好,我叫书吟。” 容屹脸上没什么情绪,“走了,书翻译员。” 和商从洲不同,容屹身上有着上位者的高傲姿态。 书吟没太在意,她跟上容屹的步伐,有他在,保安刷卡,大厦安检闸机打开,她轻松地进去。 到六十七楼。 有助理在电梯外等候多时,“容总。” 助理脸上端着温和的笑:“你好,书女士。” 书吟竟然还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你好。” 助理走到书吟边上,和她沟通待会儿的翻译事项。 最后,三人走进会议室。 会议室设计特殊,靠近走廊的墙是玻璃墙,经过雾化处理后,才能隔绝视线。然而会议开始后,书吟发现,玻璃墙始终没有浮起雾面。 好在会议室外并没有人走动,往会议室里探头探脑。 她提起百分之一百的精神。 没多时,法国合作方来到会议室。 合作方自带了个口译员,书吟在替容屹翻译时,还得竖起耳朵,听对方口译员有没有正确传递我方信息。 - 今天是广告部的季度报告会。 会议过半,休息时间。 许多人忙着开会,没来得及吃早餐。广告部部长买了一堆吃的喝的,放在桌子上,供大家吃,就连商从洲,也被扔了一瓶乳酸菌饮料。 “商总,喝点。”那语气,那口吻,像是劝他喝酒。 商从洲不置可否地笑了声。 他不怎么喝酒,也不怎么喝饮料,生活习惯像极了老干部,喜欢喝茶。 看着面前的乳酸菌饮料,无端滋生出熟悉感。 似乎,在某年某月的某天,他也曾买过这么一瓶乳酸菌饮料。 如同被命运裹挟住的每一个人,无处可逃。商从洲的脑海里,冒出久远的记忆。 九年前。 华女士住院的那段时间。 父亲远在军区,正值上升关键期,极难请假。 母亲被人刺伤,在ICU躺了很长一段时间。 那时是他高考关键期,商从洲忙着冲刺省高考状元,本就时间不够。当下,他如同弹簧,被压的不能再往下压,弦被勒紧,整个人如履薄冰地活着。 怕母亲离开,怕父亲赶不回来,怕他没有好好地照顾母亲。最后,才是怕高考发挥不好。 华女士抢救完还没醒来的时候,商从洲看着面前的卷子,眼睛都有些花。 头脑混乱,完全没法集中精神地学习。 他想着去买点喝的,提神醒脑。 在便利店,却意外看见一个人。 沈以星的好朋友。 沈以星每次提到她,都称呼她为——书吟吟。 可是商从洲知道,她叫书吟。 在学校的高二年段的百名榜上看到过她的名字,五一汇演时,她在舞台上自我介绍,说她叫书吟。 她似乎困了,趴在桌子上睡了过去。 桌上,放着高二年段的物理试卷,写题写到一半。 商从洲站在桌对面,看着她的睡相侧脸,焦躁不安的心情,陡然平静下来。与此同时,他对她,萌生出某种很熟悉的感觉,像是在哪里见过她。 学校操场,让她捡球?——不是,不是那时候,还得往前。 百日誓师,她递给他话筒?——还得往前。 雨夜阑珊,他下车接她?——时间线再往前。 他记起来了, ——那个在市图书馆,趴在桌子上睡觉的女生。 醒来后始终侧对着她,没分他一个眼神。 他眼神里似有光,光影明灭。站了一会儿,商从洲绕过她,在饮品柜里拿了瓶乳酸菌饮料,结完账,放到她桌上。 然后他离开。 - 商从洲离开得很突然。 离开前,他脸上看不出任何异样,云淡风轻地说:“既然没吃早餐,那给你们半小时的用早餐时间,正好我有点事。半小时后,再回来。” 广告部的人面面相觑。 众人交头接耳。 “商总应该不是在阴阳怪气吧?” “……不太像,商总又不是齐总,喜欢压榨员工。” “别想太多了,商总从来都是个体谅员工的好老板,慢慢吃早餐吧。”广告部部长安慰众人。 离开会议室后,商从洲电梯,到六十七楼。 地面铺着羊毛地毯,脚步声被地毯吞没。 商从洲停在三号会议室外。 这个角度,只能看见书吟的背影。 她脊背清瘦笔挺,头发盘在脑后,一身的黑色制服,衬得人格外干练。她聚精会神听着法国佬说话的模样,冷肃感扑面而来。 那一向严苛事多的合作商,听着书吟的话,竟时不时地点头,脸上挂着赞扬的笑。 商从洲不知道的是,他看她的眼神,像是发现了什么宝藏。 商从洲只知道自己此刻进去,会打扰到这场会议。 所以他并未进去,在原地站了会儿,转身要走时,会议室的门打开,截住了他迈出去的步子。 送咖啡饼干等小食的秘书走了出来,秘书见到他的时候,略有些惊讶,被他眼神制止,而后,声音都咽回嗓子眼里。 门因她的进出,打开,缓缓合上。 里面泄出来的声音,是道女声。 声音如记忆里,如每次广播里听到的那般。 婉转动听。 只不过这会儿,因场合不同,声线平定,冷清。 门合上。 清冷的声音宣告离场。 商从洲也转身,默不作声地离开。 他看上去和来时,和平时,也没什么两样。只是低垂的眼睫,仿若泛冷的雨帘,渐于肃然, 好像,他的记忆力,远比他以为的要好。 他记住太多,一个与他没有什么交集的学妹的事了。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29.29 “小娇妻。” 29. 到车里。 书吟先上车。 商从洲关上副驾驶车门后, 这才绕过车身,跑回驾驶位。 车门紧闭。 书吟疏于锻炼,跑得直喘气。 商从洲从车子里找出一条干净的毛巾, 递给她:“擦一擦。” 书吟气息不稳:“谢——” 话刚说出口, 就停住。 她答应过他, 不和他说“谢谢”了。 “哦, 好。”她舔了舔唇,略有些干涩地答。 然而她发现自己身上也没几处溅湿, 小腿踩着雨滴,有些湿。小腿部分, 没必要拿毛巾擦, 用抽纸就行。 反观商从洲,他身上显然湿得更多,左肩全湿了。白色的衬衫,被雨水浸透,湿哒哒地贴着皮肤。 书吟片刻失声。 到底是出于他骨子里的体贴, 还是…… 暗恋者总会自作多情,喜欢的人往人群中看,就会自恋地以为他是在看自己。暗恋者在很大的程度上,约等于自恋狂。 她不敢多加猜想,更不敢妄想。 “你擦擦吧。”她把毛巾递给商从洲,“你的衬衫都湿了。” “你不擦吗?” “不用, 我没怎么淋湿。” 天色灰蒙蒙的,雨水漫成珠帘, 车窗外的世界变得模糊。 雨刮器频繁运作,发出沉闷的声响。 书吟听到了藏在其中的,她不安分的心跳声。 心跳的高潮是在, 他侧身,半边身子亘进驾驶座与副驾驶之间,把湿透的西装外套放在后座时。周围的雨声消失了,雨刮器的声音也消失了,书吟能听见自己眨眼的声音,听见自己的盛大的心跳声。 她深呼吸,撇下眼,想忽视这一切。 而眼底,余光里,则是他侧过来的身躯。隔着半透明的衬衫布料,是他孔武有力的手臂肌肉,力量蓬勃。 空气里,满是属于他的气息,透过雨水,好像渗透在了她的身上。 书吟说了一早上的话,都不及这一瞬来得令她喉咙干哑。 喉咙好像在烧。 不止是喉咙。 还有身体。 燃起了燎原般的大火。 他头发上,鼻尖,脸上,都淌着湿漉漉的水珠。 书吟不受控地抽纸。 “那个……” 她伸在半空的手,蓦地停住。 商从洲偏过头,隔着一张纸,她指尖碰到他的脸。 一个对视。 二人都静了。 先反应过来的是书吟,她手忙脚乱地收回手,“我不是故意的,就是看你头发都湿了,想给你递张纸,让你擦擦。” 她转过头,躲闪着。 商从洲缓缓直起身,他看到她白的似融雪般的耳朵,坠落了一朵海棠花。 红的鲜亮。 他接过她手里的纸巾,不甚在意地笑了下:“嗯,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书吟没敢说话了。 甚至连看他一眼都不敢。 车很快发动,周边的街景越发眼熟。 商从洲把她送到了她家小区。 夏天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 半小时不到的时间,雨就停了。 空气是水洗过后的清新。 书吟推开车门,抿了抿唇:“再见。” 车门“磅——”的一声,合上。 她往小区里走,不紧不慢的,但他从她的背影里读出了一丝落荒而逃的意味。 商从洲无端地,笑了一声。 搁在中控台的手机嗡嗡震动,他收回目光,捡起手机,是工作电话。 简单说了几句,他挂断电话,而后,发动车子,驱车离开。 - 中午的应酬推到了晚上。 因临时推延应酬,晚上他提早到场。 晚上七点半,包厢门缓缓打开,会所经理迎着人进来。 是应酬,更像是旧友见面。 商从洲率先打招呼:“好久不见,陈副总。” 陈知让淡淡地:“商总,你现在似乎没有时间观念了。” “你不是同意了应酬推到晚上吗?”商从洲笑着,“而且我中午真的有点儿事,走不开。” “如果我们以前不认识,我恐怕不会答应你这种无理的请求。”比起以往,陈知让越发的冷情刻薄,他鼻梁处架着眼镜,镜片削弱了他眼里的压迫冷感,灯光柔和,照的他语气也温和几分,“很久没见了,最近在忙什么?” “老样子,忙工作,你呢?” “一样。” 上菜了,侍应生推着餐车进来。 待菜上齐后,对话继续。 商从洲漫不在意地说:“我才知道,你和我住在隔壁小区。” 出人意料的,商从洲和陈知让并非称得上是好友。 要真细究他俩的关系,只能说是世交。年少读书时,因为一个班的,所以来往较多。而陈知让寡冷淡漠,不喜与人交往,对比之下,外人看来,他俩确实是好友。 事实并非如此。 类似陈知让这样的世交,商从洲数都数不过来。商家是大家族,人脉关系盘根错节,南城的富家子弟,随便拎一个出来,都能和商从洲摊上关系。 遑论二人高中毕业后,再也没联系过。零星几次见面,还是彼此的应酬在同一个餐厅,远远碰一眼,而后快速转移视线。 陈知让:“你怎么知道的?” 商从洲没有任何遮掩,直白阐述:“书吟告诉我的,你住她楼上。” 陈知让目光平静,笑了下,笑里有着隐忍的压迫感。 “你和她怎么认识的?” “高中时候,通过你妹妹认识的。” 商从洲清清淡淡地笑着。 汤汁不小心溅在手背上,陈知让用热毛巾,温致,慢条斯理地擦着。 他问:“她没怎么和我提起过你,你们这么多年,一直有联系?” “没,前阵子遇到的。” “是吗?” “她没和你说吗?” “什么?” 商从洲淡着张脸,看不出喜怒,平静地说:“我小姨夫是她大学时的老师,前阵子我姨夫生日,我姨夫一直着急我的个人问题,就这样——” 停顿几秒,他说:“我成了书吟的相亲对象。” 陈知让蹙眉。 前面的话,书吟有提起过。 但后半部分,有关于相亲一事,书吟没说过一言半字。 陈知让声线在一条直线上,毫无波澜道:“最近她常来我家吃饭,却没提过这件事。” “相亲对象而已,又不是结婚对象,没什么好提的。”商从洲拿起桌上的水,饮了口,缓解口腔里的干燥,“你呢,我看沈以星的朋友圈,她好像后年结婚,你做哥哥的,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不急。”陈知让问,“你相过很多次亲?” “哪有,第一回。” “哦。” “你呢,相亲过没?” “没。” “……” 对话趋近苍白。 商从洲顺势步入正题,与陈知让聊工作相关的事。 应酬结束,各自回家。 陈知让没有司机,在手机上找代驾。 商从洲说:“要不坐我的车回去?” 陈知让收起手机:“行。” 约莫过了十五分钟,司机将车缓缓停在陈知让所住小区门外。 “谢了。”陈知让说。 “不客气。”商从洲懒懒散散地靠在椅背上。 陈知让下了车后,商从洲的车便离开。 他转身,往小区大门走去,走了没几步,停了下来。 正前方,书吟提着一只透明购物袋,另一只手拿着冰激凌,慢悠悠地往这边走来。她心不在焉地,好半晌,才注意到陈知让的存在。 白天下了场雨,气温稍稍升高了些,夏日的夜晚,空气里有着潮热。 他周身满是酒气。 书吟问:“你刚应酬完吗?” 陈知让:“嗯。” 书吟舔了口冰激凌,想起自己手里拎着一袋冰激凌,于是问他:“要不要吃冰激凌?我刚买的。” 他视线往下扫,醉眸挟着冷光。 随即,伸手,抽了一根。 但他始终拿着冰激凌,没有撕开包装。 二人无言,乘坐回家的电梯。 书吟先到,离开前,她说:“睡前喝杯蜂蜜水,第二天嗓子会舒服一些。” 陈知让沉沉地嗯了声。 和他在电梯里分开,书吟回到家里。 这天太热了。 到家的第一时间,她把空调打开。 然后,把冰激凌放进冰箱冷冻层。 空调温度调的过低,加上前一天在雨里狂奔,跑完又在车里吹冷气。冷热交替,直接导致第二天醒来的书吟重感冒。 书吟不喜欢去医院。 中学时,她感染流感,每天放学都得去医院打吊瓶。流感高峰期,输液厅里打吊瓶的人很多,大多都是她这个年龄段的学生。可是没有一个是像她这样一个人来的,他们都有父母作陪。 书吟一边羡慕又一边安慰自己,她爸妈只是忙于工作,忙着赚钱,他们努力赚钱,都是为了她。她是他们的女儿,他们最爱的就是她了。 但吊瓶打完,她给妈妈打电话,换来的却是对方一句:“打完吊瓶就赶紧回家做作业,别在外面玩。” 好像在她妈妈眼里,学业永远是最重要的。 从那之后,书吟讨厌去医院。 等待热水烧开的时间,书吟用体温计测了下.体温。 万幸,没发烧,只是感冒。 她翻找出感冒药,看了下时间,没过期。按照医嘱,吞了几颗。感冒药吃了天,感冒好了大半,但她仍咳嗽。于是出门,去附近的诊所,让医生开了点儿治咳嗽的药。 这场病来势汹汹,五月的后半月,书吟都在咳嗽声中度过。 她每天不是睡觉,就是吃饭,但凡看手机,必定是回复沈以星的消息。 沈以星是个实打实的恋爱脑,和段淮北分开了才多久,架不住想念,定了张机票,飞去国外找他去了。 她时常给书吟发消息,分享日常。 之前的日常,还停留在沈以星去国外那天,正好是书吟生日。 书吟都没说她重色轻友,沈以星反倒自责起来,最后,以她转了52000告终,她说:“我不陪你,但我的钱永远陪你。” 然后,潇洒地登机,找段淮北去了。 之后,沈以星有一搭没一搭地找书吟说着话。 【段淮北天天就知道去实验室,家里的小娇妻他是真的不屑一顾!】 【嘿嘿嘿嘿嘿,今天是520,段淮北送了我超大一束玫瑰花。】 【我昨晚做了个梦,梦到我出轨了,救命,我的出轨对象还不止一个,我的道德和良心到底在哪里?】 【你的病到底什么时候才好?需要人照顾吗?我让我哥来照顾你怎么样?】 最后一条消息,是六月初发的。 书吟觉得自己病都好了,不怎么咳了,看到这条消息的时候,控制不住地咳了起来。 她嘴角微抽:【不了。】 沈以星:【哈哈哈开玩笑的。】 沈以星:【我明天的飞机,后天凌晨到家。我要抛弃小娇妻的身份,变为你的女仆星,过来照顾你。】 书吟:【啊?】 书吟:【你不陪段淮北了吗?】 沈以星:【不陪了。】 沈以星:【男人有什么好陪的?你香香软软的,我抱着你睡觉可比抱着他睡觉舒服。】 书吟无语。 后天早上,沈以星直奔书吟家。 她把书吟家当自己家,洗澡,睡觉。 书吟在卧室里看电影,等到夕阳落山,卧室门被人敲响,沈以星推开门:“我哥在家做了晚饭,我们过去吃吧。” 书吟:“嗯。” 沈以星问她:“你最近都是吃外卖吗?” 书吟:“是啊。” 沈以星递给她一个同情的眼神:“好可怜。” 书吟眨了眨眼:“用的你的亲密付,一顿五百。” 沈以星作生气状,龇牙咧嘴:“好啊你——!” 二人嬉笑打闹着,到了陈知让家。 恰巧,段淮北给沈以星打电话。沈以星满脸幸福地去阳台接电话。 剩下书吟和陈知让在餐厅里。 他们面对面坐着。 晚餐吃得很清淡,陈知让给她盛了碗蔬菜粥。 书吟:“谢谢。” 陈知让没什么反应,安静喝粥。 隔着阳台窗户,沈以星的声音被隔绝,室内异常安静。 碗筷碰撞,发出当啷声响。 陈知让忽然说:“我上个月和商从洲见面了。” 书吟心跳静了一瞬,顿觉莫名,他为什么要和她聊商从洲? 她从没在他面前提过商从洲。 蓦地,书吟严重闪过一丝怀疑,她语气平静:“商从洲他,怎么了吗?” “没怎么。”陈知让淡声道,“他说,你俩相亲了。” 书吟喉咙发痒,咳了咳:“不算相亲,就是吃了顿饭,而且还是和我老师的很多学生一起。” 陈知让看了她一眼:“和他有后续吗?” 沉默稍许。 书吟的眼睫颓然垂落。 她迅速又冷静地说:“不会有后续。” 然后,她听见陈知让问她:“为什么?” 书吟微楞,抬头,茫然又困惑地望着他。 陈知让摘下眼镜,柔光退散,眼里的压迫感渐渐侵袭过来。 他低敛着眸,无人知晓的地方,眸间一片黯淡。语气很淡,似清晨凉雾,轻飘飘的毫无质感,四面八方裹挟而来,逃也逃不过。 他说:“商从洲是个挺不错的人,你可以试着和他发展一下。”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30.30 “情侣装。” 30. “和谁接触?” “什么发展?” “男的女的?” 沈以星像是长了对顺风耳, 挂断电话,风风火火地扑了过来。 她只听见了陈知让的后半句话,仰着下巴, 追问:“到底是谁啊?你们到底在聊什么东西,告诉我,告诉我!” 书吟喉咙微哽:“没什么。” 陈知让也说:“没什么,你听错了。” 沈以星一幅惨遭众叛亲离的模样:“明明就有什么!你俩现在背着我有小秘密了吗?” 书吟无奈:“真的没什么。” 陈知让盯着书吟,说:“我最近在相亲。” 扔下一枚重磅炸弹来。 吓得二人面面相觑。 沈以星瞪大了眼:“你相亲了?” 陈知让:“嗯。” 沈以星:“男的女的?” 陈知让面无表情地盯着她。 “……”沈以星反应过来, “抱歉, 你一直没谈过恋爱, 我对你的性取向不太清楚,如有冒犯, 敬请原谅。” 陈知让懒得再理她。 沈以星倒是对他相亲一事很关心, 黏着他问东问西。 “哪里人?” “干什么的?” “她多大了?先说好,我可以接受她比我小几岁, 但我不能接受她未成年。” “沈以星。”陈知让嗓音似淬冰, 凉飕飕地叫她的名字,冷眼剜她,示意她适可而止。 沈以星瞬间安分下来。 可没过几分钟,她又忍不住叭叭:“你怎么突然去相亲了?” 他声线低冷, 说:“想多接触接触, 或许能遇到中意的人呢?我又不是不婚主义, 不可能一辈子都单身。” 话题就这样自然地转移到了书吟的身上。 沈以星说:“书吟吟, 要不, 你也去相亲?” 书吟一抬眼,就看见了对面低头吃饭的陈知让。 他不说她和商从洲相亲一事,似是配合着她故意隐瞒。 书吟温温和和地笑着:“不了吧, 我的性格太闷,去相亲了,和相亲对象也说不了几个字。” 沈以星不以为然:“各花入各眼,总有人喜欢你这样的” “——比如我。”她不忘带上自己,直白且热烈地表达自己对书吟的感情,“我是书吟狂热爱好者!” 书吟听着沈以星的话,眼里抽出一丝又一丝绵柔的笑来。 就是在这时候,书吟的手机一响。 有微信消息进来。 是商从洲找她。 她眼睫轻颤,说不上出于何种想法,竟将手机屏幕倒扣在桌上。 一抬眼,看见陈知让的目光从她的手机里转移,幽暗淡漠。 她心虚地别开眼。 - 吃过晚饭,沈以星缠着陈知让问他相亲的事。 书吟喉咙还有点儿不舒服,家里的药都吃完了,她想着去小区附近的诊所再看看,问问医生还需不需要配药。 过去的路上,她记起商从洲给自己发过消息。 她走的缓,掏出手机,给他回消息。 商从洲问她:【最近忙吗?】 书吟指尖松动,忽地,身后响起喇叭声。 极为短促的一声。 慢慢,一辆车打着双闪,靠边驶,停在书吟侧前方。 暑热正盛,蝉鸣狂热,街边没什么人,书吟能肯定,这辆车的主人和她认识。即便她是土生土长于此,可特意停车和她打招呼的人,恐怕屈指可数。 如她所料。 驾驶座车门打开。 商从洲出现在她眼前。 他的衣服看似简单,却很有质感,每件衣服都像是量身定制,万分契合也无比衬托他的身材。清瘦却不瘦削,极具清淡的斯文感。 有那么一瞬,书吟误以为是高中时期的商从洲,向她走来。 去年十月,书吟她们班班长结婚,给班里的所有人都发了请柬。 人们常把高三友谊称作为革命友谊,高考是场无硝烟的战争,说是革命友谊也不为过。饶是与班里同学交情淡薄的书吟,也拿着请柬,和沈以星参加了这场婚礼。 那天是国庆假期,老同学们来得很齐。 同学们集中在几桌,婚礼开始前,是场热闹的同学聚会。 一整栋楼唯独他们班教室、走廊是安静的,时间或许真带走了很多东西,也改变了很多东西。当时一个个木讷文气的同学,如今高谈阔论,聊的头头是道。 最明显的改变不是性格,而是他们的长相。女生脱去老套的校服,穿着自己的衣服,都变得分外漂亮。男生则相反,头发少了,肚子大了,油头满面,逐渐与油腻中年男挂钩。 所以重逢后,商从洲比她记忆里还要清冷端方,轻易点起她心中那团枯草。 记得是在哪里看到的。 大多人都在异性身上找初恋的影子。 也记得是在哪里看到的。 人总会反复喜欢上同种类型的人。 二十八岁的商从洲,像极了十八岁的商从洲。 又不像。 因为十八岁的商从洲,从未像现在这样,离书吟这么近。 商从洲停在书吟面前:“这么热的天,怎么在外面?” 书吟:“买点药。” 商从洲:“生病了?” 书吟:“小感冒。” 他听出了她嗓音里的哑。 因附近是小区,道路两边会化白色停车区域,商从洲方才已将车子停在白色区域内,他将车子锁下。 “我正好没什么事,陪你去买药。” 书吟迟疑了下。 迟疑间,商从洲左右张望,问她:“药店往哪儿走?” 她指着前方:“前面右转。” 寂静的街道,幽夜生香。 他们并排走着。 和商从洲在一起,书吟从未绞尽脑汁地想过话题。 商从洲问:“我给你发了微信,有看到吗?” “我刚准备回,就被你的车喇叭按住了。”书吟回头望了眼他的车,和之前坐过那辆不一样,她问,“你换车了吗?” 商从洲名下近百余辆车,有专属的地下车库。 他温温然地笑着,一笔带过:“以前买的,怎么,你对车感兴趣?” 书吟说:“我想买辆车,但我对车的了解仅限于汽车牌子,其他的一概不知。” 商从洲:“车子买来自己开还是家用?” 书吟闷声:“自己开。” 停顿了下,忙不迭补充,“不要跑车。” 商从洲似是猜到原因,但还是忍不住作弄她:“为什么不要跑车?女孩子开跑车不挺酷的吗?我看沈以星也开的跑车。” 书吟面色不自然,支吾着:“太高调了。” 商从洲嘴角勾起,笑着:“我大概知道哪几款车适合你了,你看你哪天有时间,我陪你去试驾?” 过于夸张的进展。 书吟嘴角一僵,欲言又止,好半晌:“你工作好像挺闲的……”好像比她这个自由职业的还闲。 商从洲语调清淡:“毕竟是自己的公司,想请假随时都能请假。” 书吟将碎发挽至耳根,思索着:“我下周要离开南城一段时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等我回来之后我再联系你。” “到时候我来接你。”商从洲接过她的话茬。 书吟脚步一顿。 后知后觉意识到,他三言两语,便把对话往不知名的方向带。而所谓的不知名的方向,似乎是他想要带去的方向。 有一两秒无话的空档。 商从洲打破安静,问她:“是这家诊所吗?” 周围是各色各样的商铺,诊所占据三间店面,墙体粉刷成通透的白。最上面挂着红十字的感应灯,右下角写着“南城张栋华诊所”几个字。 据说医生原先是在协和任职的,忍受不了高强度的工作,于是辞职,在家附近开了这么一家诊所。附近的居民都在这儿看病,见效快,效果好。 书吟说:“是这里。” 商从洲替她推开玻璃门,等她进去后,才关门。 书吟和医生沟通时,商从洲站在一边。 书吟描述着病情:“我五月中旬的时候来看过的,重感冒。感冒差不多好了,就是还咳嗽,但也不是经常咳,到了晚上要睡觉的时候咳得厉害。” 医生:“张嘴。” 书吟张开嘴。 医生看了眼:“过敏性咳嗽。家里有抗过敏的药和消炎药吗?” 书吟:“没有。” 医生转身,去药柜里拿了几盒药,写上用法用量,递给书吟。 “扫码还是现金?” “扫码。” 医生动作快速地把二维码递给书吟身边的商从洲。 “……” “……” 书吟尴尬的头皮发麻:“不是,我扫你。” 商从洲敛眸,很轻地笑了声。 医生的视线在二人身上来回扫荡,恍然:“家里老婆管钱。” 书吟更尴尬了。 她顶着红晕斑斓的脸,竭力让语气平静:“我和他不是那种关系……就是朋友。” 商从洲喉咙里滚着懒散的笑,不急不缓地说:“嗯,就是普通朋友。” 分明是配合着她的,偏偏又有种欲盖弥彰的意思。 医生扶了扶鼻梁处的镜框,滑下去的眼镜回到原本的位置,以便自己看得更清楚,“不好意思,我看你俩穿得好像是情侣穿来着,原来是我搞错了。” 现如今的情侣装早已不是一颗爱心分两半,两个人的衣服上,你一半我一半,土到极致的情侣装了。 现在的情侣装,基本都靠衣服颜色组合搭配构成。 好比商从洲和书吟现在身上穿的—— 书吟穿着奶白色针织连衣裙,领口部分黑色细丝带缠绕,系在胸前一个蝴蝶结。 商从洲上半身是与她同色系的短袖,袖口两边是黑色包边。下半身则是一条黑色长裤。 他们都没注意到。 不论是乍一看还是仔细看,和情侣装的契合度,高达百分之九十。 书吟偏头,目光闪躲,回避着他。 商从洲也偏头,他偏向的,是书吟这边。 一阵热风拂过,吹得他眼神似蚀尽深夜的月,清幽柔和。 隐约能在那一弯明月里,看见书吟的身影。模糊,忽明忽暗。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31.31 “夜里行走的人。” 31. 二人心怀鬼胎地出了诊所。 到她家小区门外。 商从洲:“再见。” 书吟:“再见。” 她迟疑了会儿, 又说:“回去的路上,开车小心。” 然后,进入小区。 坐落在灌木丛中的地灯发出昏黄色调的光, 蚊蝇缠绕其中, 蝉鸣与喷泉水流声缠绕, 敲响夏夜的奏鸣曲。 快到单元楼楼下时,书吟看见不远处倚靠在花坛边的人。 陈知让微低着头,指尖燃着猩红的火光。 白色的烟雾成团, 升至半空,扩散, 消失。 离得越近, 看得越清晰。 他吞云吐雾的模样, 很熟练, 双唇翕动,烟圈浮荡, 颓靡阴暗。 书吟脚步渐轻,步调渐缓。 离得近了,他似乎注意到,猛地一抬头。手腕一抖, 像是要把烟掐了, 但他没有掐灭烟头,而是把烟往嘴里送,狠狠地吸了一口。 一大团白色烟雾绽开。 陈知让的嗓音是被烟浸泡过的低,“怎么从外面回来?” 书吟说:“喉咙不舒服, 出去买了点药。” 陈知让送过来的目光很淡,和平常没什么两样。 他说:“晚上别一个人出去,不安全, 以后记得叫上沈以星。” 书吟双唇翕动,没说路上遇到了商从洲。 她喉咙有些涩:“就小区附近,没多远。” 一阵风吹过,带来烟草味,她本就不舒服的喉咙,呛住,直咳。 “抱歉。”陈知让掀了掀眼皮,终于把烟掐了,扔进边上的垃圾桶里。他皮肤有种病态的白,像是瘾君子,给人清淡败坏的错觉,“最近事太多,有点烦。” 书吟后知后觉意识到,他是在和自己解释抽烟的原因。 她善解人意地点头:“我先上楼了,你再抽会儿烟吧。” 她走得很快。 陈知让没说话,只用沉冷幽深的目光紧紧地盯着她。 呼吸,是克制的紧绷;喉咙,是压抑的错乱。 有的话想说,但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时机,他以为,总会有那么一天是合适的。或许,最合适的时间点,已经错过了。 就像刚刚晚饭时,他想说的,不是让她和商从洲多接触。 而是, ——我到底要怎么做,你才能不和他相亲,不和他有后续发展? 他问不出口,他太骄傲,他无法和任何人低头,他的爱也是。 - 又过了一个礼拜,书吟的喉咙才彻底的好。 她窝在家里,翻译了一本图书,交稿当日,熊子珊在微信里找她,问她有没有时间接电影字幕翻译。 书吟婉拒了。 她还有别的事要忙。 她把微信的个人签名改为:不在别找,找也不回。 遂又发了条朋友圈——【最近在外地,等到九月再工作。】 先把朋友圈设为仅个人可见,发出去后,再改为公开的状态。这样,别人刷朋友圈的时候就不会看到这条消息,点进她的朋友圈才能看到。 发完后,书吟扔下手机,收拾行李。 这趟离开要一两个月,好在夏天衣服单薄,一个二十四寸的行李箱装的满满当当。 东西收拾好,已是晚上八点多,她买的是晚上十点半的火车票。 没办法,她要去的地方是偏远山区,南城过去,得先坐一趟耗时二十八小时的直达特快火车。到达省会城市后,再坐五十分钟左右的动车到达市区,然后,她的大学同学金婷开车来接她。 之后的安排,由金婷全权负责。 漫长的旅程后,书吟与金婷见面。 许久未见,二人先是给彼此一个拥抱。 “好久不见,小书。” “好久不见,婷婷。” 金婷拉着书吟的行李箱:“我先带你去我家,洗个澡,然后我们再出去吃个饭,休息几天,等到周三——我请了假,到时候再带你过去。” “那边离这里远吗?”书吟问。 “远,大巴得坐两小时,然后转民.运.公交” “对了,山区信号不好,你最好和你的家里人说一声,我怕他们联系不到你着急报警。”金婷心有余悸地提及,“我第一次去的时候,我妈给我打了十来通电话都没联系上,差点儿报警。” 书吟说:“好夸张。” 金婷笑:“真的,你最好和家里人报备一声。” 坐上金婷的车后,书吟掏出手机,想给沈以星说一声。 手机按了按,屏幕一片漆黑。 没电了。 金婷递给她一条充电线,“我车里能充电。” 书吟没接:“算了,应该没人找我。” 金婷戏谑:“沈以星呢?她黏你黏得那么紧。” 书吟:“她知道我来找你。” 金婷:“她不怕我把你抢走啊?” 大学时期,沈以星总怕书吟在学校交到更好的朋友,两所学校间隔三十公里,沈以星没课就打车跑来找书吟。沈以星黏书吟的程度,一度让书吟的室友以为她俩是一对儿。 书吟忍不住笑:“她当时是怕我交不到朋友太孤单。” 金婷:“她要是男的,你俩真得成一对。” 书吟想了想,不无赞同。 她太喜欢沈以星这样的人了,会反复、不断地强调书吟有多好。和沈以星当朋友的这些年,即便沈以星时常有重色轻友的行为,可沈以星从没因为段淮北冷待过书吟。一次都没有。 二人说说笑笑,随后又聊接下去的安排。 而书吟的手机,安静地关机着。 她懒得再开机。 自然也没有看到,商从洲给她发的消息。 商从洲给书吟发消息很克制,也很有条理。 他不问书吟去哪儿了,也不问书吟什么时候回来。 他给书吟发了几款车的照片,问她:【有喜欢的款式吗?】 等了一天。 没回。 又过去三天。 还是没回。 一周过去。 仍是毫无音讯。 商从洲发现书吟这人还真是有什么说什么,朋友圈的个性签名还真煞有介事。 ——“不在别找,找也不回。” 挺高冷的。 商从洲期间出了趟国,回国已是九月中旬。 书吟还是没回他消息。 商从洲把玩着掌心的手机,脸上没什么表情,处于极端克制的冷静中。 他时不时解锁手机,没有她的消息,又锁屏。 再解锁。 再锁屏。 如此以往,重复不知道多少次。 来找他的容屹听着“咔咔咔”的锁屏声听得烦死了,他本就心情不好,想来商从洲这儿找点安慰,没想到商从洲最近也不知怎么了,魂不守舍不说,还把手机当游戏机玩,按个不停。 “你能稍微停一下吗?很吵。”容屹面无表情。 商从洲伸手拧了拧眉:“抱歉。” 容屹:“你最近状态很不正常。” 商从洲:“是吗?” 容屹:“体检报告出问题了?” 他只能想到这个。 商从洲胸肺里一阵闷笑,“没,身体很健康,各方面指标都很正常。” 他终于将注意力转移到郁闷的容屹身上,“你最近的状态也很不正常,遇到什么事儿了?” 容屹:“没什么,国庆能不放假吗?国庆不能连上七天班吗?” “……” “谁招惹的你,你欺负谁去,少压榨员工。”商从洲乜他一眼,“度假山庄国庆试营业,你要是闲着没事儿干,跟我过去看看。” “不去。”容屹一口拒绝。 “不去就在家躺七天,我不管你。” “……” 容屹恶狠狠地剜了商从洲一眼,随即,骂骂咧咧地走了。 容屹礼离开后,商从洲想到了什么,再度掏出手机。 只不过,他没有给书吟发消息,而是点开沈以星的头像。 他问:【最近忙吗?】 沈以星回得很快,她回得是条语音,初初,带着惊讶。 “商从洲?不是,从洲哥,你怎么突然找我?但我现在有工作要忙,等工作结束了我再来找你。” 背景音嘈杂凌乱,仔细听,还有商场广播播报的声音。 商从洲隐约听见,广播里响起的是:“南城银泰。” 没思考太多,他抓起手机,出了办公室。 - 南城银泰一楼是各式化妆品专柜。 沈以星受品牌方邀请参加线下活动。 活动刚开始没多久,沈以星饿得不行,她的部分已经结束,准备临阵脱逃,忽地在人群里发现个熟悉的身影。她眨了眨眼,发现那人确实是商从洲后,忙不迭拨开人群,往商从洲那儿跑去。 她拍了拍商从洲的肩:“从洲哥。” 商从洲转过身来,神情里是恰到好处的惊讶:“星星?这么巧,在这里见到你。” 沈以星弯着眼:“好多年没见,从洲哥,你又变帅了。” 商从洲不甚在意地笑笑。 沈以星问他:“你刚刚给我发消息,是有什么事找我吗?” 商从洲轻描淡写:“发错了。” 换来沈以星失望撇嘴,但下一秒,她又兴致高涨:“这么多年没见,从洲哥,我请你吃顿饭吧?” 恰好是午饭的时间点。 商从洲说:“哪儿能让你请啊,好歹你叫我一声‘哥’,我请你吃饭。” 沈以星等的就是这一句:“那就谢谢从洲哥啦。” 其实活动安排里,待会儿还得和其他的美妆博主一块儿去附近的酒店吃饭。沈以星时常参加这种活动,饶是七星级酒店的饭菜,吃多了也腻了。所以懒得参加待会儿的饭局,和一大堆不太熟的人却还得笑脸相迎地吃着饭,别提多难受了。 还不如和商从洲吃饭。 虽然他们俩也没有很熟就是了。 但商从洲身上是有种能力在的,和他待在一块儿,不会让人尴尬,局促。 那种儒雅到骨子里的气场,尤为平易近人。 沈以星也有种能力,但凡是个朋友,她都能和对方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地聊个不停。 所以吃饭的时候,二人的话题里,自然而然地提及到了书吟。 “我之前有听书吟说,你是她大学老师的外甥,还给她介绍了个口译的活儿。”沈以星很是感动,“从洲哥,以后有赚钱的事,能多找找我家书吟吗?” 商从洲语气很淡:“前阵子有个赚钱的活,但我联系不到她,给她发微信也没回。” “啊……她在山区,那地儿没信号。” “山区?旅游吗?”商从洲皱了皱眉。 “不是。” 沈以星叹了口气,说,说来话长。 “婷婷——啊就是她的大学室友,婷婷大学毕业后考上老家的公务员。她老家挺偏僻的,下面有些山村,婷婷逢年过节就得走山路去看望贫困户。有家贫困户里有个小姑娘,还在读初中,成绩挺好的,但是家里情况很糟糕。她妈妈跑了,爸爸是下半身瘫痪,能维持温饱都不错了,哪儿还有闲钱供她读书?” “书吟听到后,就动了资助那小姑娘上学的念头。” “……资助?” 商从洲心里不是不惊讶的。 他还记得,当初送她回家,她住的房子,用破败形容也不为过。 多年后再重逢,书吟的变化颇多。 她住市中心的房子。 她瘦了。 也漂亮了很多。 至于她的学历和工作—— 他时常在附中的红榜上看见她的名字,她们班的班主任,商从洲已经不记得他叫什么名字了,但他记得,她班主任夸她每次考试都有进步,对她的夸赞程度,真不亚于江教授。 那个努力的高中生书吟,每次考试都有进步的书吟,配得上她取得的学历和现如今的工作。 但也有一样没变。 商从洲记得,每一次看见她,她身边都有个沈以星。 那个时候,沈以星是惹眼的漂亮。人总会被漂亮的人事吸引。 当所有人都将目光放在沈以星上的时候,商从洲的目光是投向书吟的。 她太安静,安静的仿佛随时都要逃离人群,被所有人遗忘。 或许是他当惯了老好人,所以总想着,拉她入热闹之中。 书吟像是连绵阴雨天里的月亮,看不见,找不着,平时没什么人望月。等到乌云密布的时候,会被人不经意的想起,然后换来一句:“月亮有什么用,没什么光,出门还得靠路灯。” 很快,沈以星说:“书吟说,她知道人生有很多选择,不一定非得要读书才会有出息,但她自己是读书读出来的,她觉得读书改变了她的命运。所以如果那个小姑娘想读书的话,书吟愿意帮她。” 月亮没用吗? 看—— 她好像在照耀别人。 用她那微薄的光。 商从洲沉默半晌,问:“她不怕吗?” “怕什么?” “万一资助的费用,没有到小姑娘的手里?” “所以她去和那个小姑娘见面啦。”沈以星是既心疼又敬佩书吟,“坐三十多个小时的车,还得走半小时的山路。” 商从洲眼帘一压一抬,问:“她什么时候决定资助的?” 关于书吟,沈以星大概能给书吟写本生活纪实录了。 她几乎了解书吟的一切:“清明过去没多久。” 商从洲呵出一声笑:“我六月的时候和她见了一面,她却没提过这件事。” 沈以星:“这有什么好说的?老拿资助的事出来说,像是炫耀。真正想做好事的人,才不会把这件事挂在嘴边。” 餐厅热闹喧嚣,时不时有人经过。 冷气由四面八方涌来。 商从洲喉结滚动,呼吸是热的,滚烫到沸腾。 服务员过来送菜。 隔着热气蒸腾的菜,商从洲久久没有动筷子。 沈以星咬着筷子,见他魂不守舍的模样:“从洲哥,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商从洲淡笑着,流畅锋利的脸部线条被笑染的柔和,他喉结滚动,近乎自言自语,“只是突然,确定了一件事情。” ——他在夜里行走,不靠路灯,只看月亮。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32.32 “先洗个澡。” 31. 二人心怀鬼胎地出了诊所。 到她家小区门外。 商从洲:“再见。” 书吟:“再见。” 她迟疑了会儿, 又说:“回去的路上,开车小心。” 然后,进入小区。 坐落在灌木丛中的地灯发出昏黄色调的光, 蚊蝇缠绕其中, 蝉鸣与喷泉水流声缠绕, 敲响夏夜的奏鸣曲。 快到单元楼楼下时,书吟看见不远处倚靠在花坛边的人。 陈知让微低着头,指尖燃着猩红的火光。 白色的烟雾成团, 升至半空,扩散, 消失。 离得越近, 看得越清晰。 他吞云吐雾的模样, 很熟练, 双唇翕动,烟圈浮荡, 颓靡阴暗。 书吟脚步渐轻,步调渐缓。 离得近了,他似乎注意到,猛地一抬头。手腕一抖, 像是要把烟掐了, 但他没有掐灭烟头,而是把烟往嘴里送,狠狠地吸了一口。 一大团白色烟雾绽开。 陈知让的嗓音是被烟浸泡过的低,“怎么从外面回来?” 书吟说:“喉咙不舒服, 出去买了点药。” 陈知让送过来的目光很淡,和平常没什么两样。 他说:“晚上别一个人出去,不安全, 以后记得叫上沈以星。” 书吟双唇翕动,没说路上遇到了商从洲。 她喉咙有些涩:“就小区附近,没多远。” 一阵风吹过,带来烟草味,她本就不舒服的喉咙,呛住,直咳。 “抱歉。”陈知让掀了掀眼皮,终于把烟掐了,扔进边上的垃圾桶里。他皮肤有种病态的白,像是瘾君子,给人清淡败坏的错觉,“最近事太多,有点烦。” 书吟后知后觉意识到,他是在和自己解释抽烟的原因。 她善解人意地点头:“我先上楼了,你再抽会儿烟吧。” 她走得很快。 陈知让没说话,只用沉冷幽深的目光紧紧地盯着她。 呼吸,是克制的紧绷;喉咙,是压抑的错乱。 有的话想说,但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时机,他以为,总会有那么一天是合适的。或许,最合适的时间点,已经错过了。 就像刚刚晚饭时,他想说的,不是让她和商从洲多接触。 而是, ——我到底要怎么做,你才能不和他相亲,不和他有后续发展? 他问不出口,他太骄傲,他无法和任何人低头,他的爱也是。 - 又过了一个礼拜,书吟的喉咙才彻底的好。 她窝在家里,翻译了一本图书,交稿当日,熊子珊在微信里找她,问她有没有时间接电影字幕翻译。 书吟婉拒了。 她还有别的事要忙。 她把微信的个人签名改为:不在别找,找也不回。 遂又发了条朋友圈——【最近在外地,等到九月再工作。】 先把朋友圈设为仅个人可见,发出去后,再改为公开的状态。这样,别人刷朋友圈的时候就不会看到这条消息,点进她的朋友圈才能看到。 发完后,书吟扔下手机,收拾行李。 这趟离开要一两个月,好在夏天衣服单薄,一个二十四寸的行李箱装的满满当当。 东西收拾好,已是晚上八点多,她买的是晚上十点半的火车票。 没办法,她要去的地方是偏远山区,南城过去,得先坐一趟耗时二十八小时的直达特快火车。到达省会城市后,再坐五十分钟左右的动车到达市区,然后,她的大学同学金婷开车来接她。 之后的安排,由金婷全权负责。 漫长的旅程后,书吟与金婷见面。 许久未见,二人先是给彼此一个拥抱。 “好久不见,小书。” “好久不见,婷婷。” 金婷拉着书吟的行李箱:“我先带你去我家,洗个澡,然后我们再出去吃个饭,休息几天,等到周三——我请了假,到时候再带你过去。” “那边离这里远吗?”书吟问。 “远,大巴得坐两小时,然后转民.运.公交” “对了,山区信号不好,你最好和你的家里人说一声,我怕他们联系不到你着急报警。”金婷心有余悸地提及,“我第一次去的时候,我妈给我打了十来通电话都没联系上,差点儿报警。” 书吟说:“好夸张。” 金婷笑:“真的,你最好和家里人报备一声。” 坐上金婷的车后,书吟掏出手机,想给沈以星说一声。 手机按了按,屏幕一片漆黑。 没电了。 金婷递给她一条充电线,“我车里能充电。” 书吟没接:“算了,应该没人找我。” 金婷戏谑:“沈以星呢?她黏你黏得那么紧。” 书吟:“她知道我来找你。” 金婷:“她不怕我把你抢走啊?” 大学时期,沈以星总怕书吟在学校交到更好的朋友,两所学校间隔三十公里,沈以星没课就打车跑来找书吟。沈以星黏书吟的程度,一度让书吟的室友以为她俩是一对儿。 书吟忍不住笑:“她当时是怕我交不到朋友太孤单。” 金婷:“她要是男的,你俩真得成一对。” 书吟想了想,不无赞同。 她太喜欢沈以星这样的人了,会反复、不断地强调书吟有多好。和沈以星当朋友的这些年,即便沈以星时常有重色轻友的行为,可沈以星从没因为段淮北冷待过书吟。一次都没有。 二人说说笑笑,随后又聊接下去的安排。 而书吟的手机,安静地关机着。 她懒得再开机。 自然也没有看到,商从洲给她发的消息。 商从洲给书吟发消息很克制,也很有条理。 他不问书吟去哪儿了,也不问书吟什么时候回来。 他给书吟发了几款车的照片,问她:【有喜欢的款式吗?】 等了一天。 没回。 又过去三天。 还是没回。 一周过去。 仍是毫无音讯。 商从洲发现书吟这人还真是有什么说什么,朋友圈的个性签名还真煞有介事。 ——“不在别找,找也不回。” 挺高冷的。 商从洲期间出了趟国,回国已是九月中旬。 书吟还是没回他消息。 商从洲把玩着掌心的手机,脸上没什么表情,处于极端克制的冷静中。 他时不时解锁手机,没有她的消息,又锁屏。 再解锁。 再锁屏。 如此以往,重复不知道多少次。 来找他的容屹听着“咔咔咔”的锁屏声听得烦死了,他本就心情不好,想来商从洲这儿找点安慰,没想到商从洲最近也不知怎么了,魂不守舍不说,还把手机当游戏机玩,按个不停。 “你能稍微停一下吗?很吵。”容屹面无表情。 商从洲伸手拧了拧眉:“抱歉。” 容屹:“你最近状态很不正常。” 商从洲:“是吗?” 容屹:“体检报告出问题了?” 他只能想到这个。 商从洲胸肺里一阵闷笑,“没,身体很健康,各方面指标都很正常。” 他终于将注意力转移到郁闷的容屹身上,“你最近的状态也很不正常,遇到什么事儿了?” 容屹:“没什么,国庆能不放假吗?国庆不能连上七天班吗?” “……” “谁招惹的你,你欺负谁去,少压榨员工。”商从洲乜他一眼,“度假山庄国庆试营业,你要是闲着没事儿干,跟我过去看看。” “不去。”容屹一口拒绝。 “不去就在家躺七天,我不管你。” “……” 容屹恶狠狠地剜了商从洲一眼,随即,骂骂咧咧地走了。 容屹礼离开后,商从洲想到了什么,再度掏出手机。 只不过,他没有给书吟发消息,而是点开沈以星的头像。 他问:【最近忙吗?】 沈以星回得很快,她回得是条语音,初初,带着惊讶。 “商从洲?不是,从洲哥,你怎么突然找我?但我现在有工作要忙,等工作结束了我再来找你。” 背景音嘈杂凌乱,仔细听,还有商场广播播报的声音。 商从洲隐约听见,广播里响起的是:“南城银泰。” 没思考太多,他抓起手机,出了办公室。 - 南城银泰一楼是各式化妆品专柜。 沈以星受品牌方邀请参加线下活动。 活动刚开始没多久,沈以星饿得不行,她的部分已经结束,准备临阵脱逃,忽地在人群里发现个熟悉的身影。她眨了眨眼,发现那人确实是商从洲后,忙不迭拨开人群,往商从洲那儿跑去。 她拍了拍商从洲的肩:“从洲哥。” 商从洲转过身来,神情里是恰到好处的惊讶:“星星?这么巧,在这里见到你。” 沈以星弯着眼:“好多年没见,从洲哥,你又变帅了。” 商从洲不甚在意地笑笑。 沈以星问他:“你刚刚给我发消息,是有什么事找我吗?” 商从洲轻描淡写:“发错了。” 换来沈以星失望撇嘴,但下一秒,她又兴致高涨:“这么多年没见,从洲哥,我请你吃顿饭吧?” 恰好是午饭的时间点。 商从洲说:“哪儿能让你请啊,好歹你叫我一声‘哥’,我请你吃饭。” 沈以星等的就是这一句:“那就谢谢从洲哥啦。” 其实活动安排里,待会儿还得和其他的美妆博主一块儿去附近的酒店吃饭。沈以星时常参加这种活动,饶是七星级酒店的饭菜,吃多了也腻了。所以懒得参加待会儿的饭局,和一大堆不太熟的人却还得笑脸相迎地吃着饭,别提多难受了。 还不如和商从洲吃饭。 虽然他们俩也没有很熟就是了。 但商从洲身上是有种能力在的,和他待在一块儿,不会让人尴尬,局促。 那种儒雅到骨子里的气场,尤为平易近人。 沈以星也有种能力,但凡是个朋友,她都能和对方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地聊个不停。 所以吃饭的时候,二人的话题里,自然而然地提及到了书吟。 “我之前有听书吟说,你是她大学老师的外甥,还给她介绍了个口译的活儿。”沈以星很是感动,“从洲哥,以后有赚钱的事,能多找找我家书吟吗?” 商从洲语气很淡:“前阵子有个赚钱的活,但我联系不到她,给她发微信也没回。” “啊……她在山区,那地儿没信号。” “山区?旅游吗?”商从洲皱了皱眉。 “不是。” 沈以星叹了口气,说,说来话长。 “婷婷——啊就是她的大学室友,婷婷大学毕业后考上老家的公务员。她老家挺偏僻的,下面有些山村,婷婷逢年过节就得走山路去看望贫困户。有家贫困户里有个小姑娘,还在读初中,成绩挺好的,但是家里情况很糟糕。她妈妈跑了,爸爸是下半身瘫痪,能维持温饱都不错了,哪儿还有闲钱供她读书?” “书吟听到后,就动了资助那小姑娘上学的念头。” “……资助?” 商从洲心里不是不惊讶的。 他还记得,当初送她回家,她住的房子,用破败形容也不为过。 多年后再重逢,书吟的变化颇多。 她住市中心的房子。 她瘦了。 也漂亮了很多。 至于她的学历和工作—— 他时常在附中的红榜上看见她的名字,她们班的班主任,商从洲已经不记得他叫什么名字了,但他记得,她班主任夸她每次考试都有进步,对她的夸赞程度,真不亚于江教授。 那个努力的高中生书吟,每次考试都有进步的书吟,配得上她取得的学历和现如今的工作。 但也有一样没变。 商从洲记得,每一次看见她,她身边都有个沈以星。 那个时候,沈以星是惹眼的漂亮。人总会被漂亮的人事吸引。 当所有人都将目光放在沈以星上的时候,商从洲的目光是投向书吟的。 她太安静,安静的仿佛随时都要逃离人群,被所有人遗忘。 或许是他当惯了老好人,所以总想着,拉她入热闹之中。 书吟像是连绵阴雨天里的月亮,看不见,找不着,平时没什么人望月。等到乌云密布的时候,会被人不经意的想起,然后换来一句:“月亮有什么用,没什么光,出门还得靠路灯。” 很快,沈以星说:“书吟说,她知道人生有很多选择,不一定非得要读书才会有出息,但她自己是读书读出来的,她觉得读书改变了她的命运。所以如果那个小姑娘想读书的话,书吟愿意帮她。” 月亮没用吗? 看—— 她好像在照耀别人。 用她那微薄的光。 商从洲沉默半晌,问:“她不怕吗?” “怕什么?” “万一资助的费用,没有到小姑娘的手里?” “所以她去和那个小姑娘见面啦。”沈以星是既心疼又敬佩书吟,“坐三十多个小时的车,还得走半小时的山路。” 商从洲眼帘一压一抬,问:“她什么时候决定资助的?” 关于书吟,沈以星大概能给书吟写本生活纪实录了。 她几乎了解书吟的一切:“清明过去没多久。” 商从洲呵出一声笑:“我六月的时候和她见了一面,她却没提过这件事。” 沈以星:“这有什么好说的?老拿资助的事出来说,像是炫耀。真正想做好事的人,才不会把这件事挂在嘴边。” 餐厅热闹喧嚣,时不时有人经过。 冷气由四面八方涌来。 商从洲喉结滚动,呼吸是热的,滚烫到沸腾。 服务员过来送菜。 隔着热气蒸腾的菜,商从洲久久没有动筷子。 沈以星咬着筷子,见他魂不守舍的模样:“从洲哥,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商从洲淡笑着,流畅锋利的脸部线条被笑染的柔和,他喉结滚动,近乎自言自语,“只是突然,确定了一件事情。” ——他在夜里行走,不靠路灯,只看月亮。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33.33 “oversize。” 33. ——“因为右耳听不见了。” 书吟很难想象, 商从洲是如何用这样轻描淡写的语气,说出这句话的。 她竭力保持平静,心脏却好似被一根绳紧锢着, 绳索不断地收缩, 再收缩, 勒住她的胸肺气管。可是难抑到最后,绳索被利刀切断。 想来商从洲做刽子手,也是救人的。 他嗓音里含着几分笑:“怎么不说话了?书吟。” 他温温柔柔喊她名字的时候,书吟的心尖泛起抹酸涩感。 就像不慎触电,尾椎骨浑然一震, 心脏打了个激灵。 她想问, 什么时候的事? 想问,治不好了吗? 还想问,你这些年过得好吗? 话到嘴边, 百转千回的思绪终归化为了一句,“知道这件事的人, 多吗?” 商从洲淡笑:“有一些, 但也没多少。” 书吟盯着他,目不转睛:“我会帮你保密的。” 商从洲怔了几秒, 轻笑了声, 漫不经心的态度:“不是什么见不得光的事, 说出去也没事。” “沈以星和陈知让,他俩知道吗?” “不知道。” “嗯。”书吟侧了下眸, 直觉再聊下去她真的很难不用心疼的目光望向他了,她火速地转移话题,“饿不饿?” “我点了外卖,应该快到了。”商从洲说, “你坐了这么久的火车,应该挺累的,坐着等会儿外卖吧。” 他何其体贴,这种面面俱到在凄风苦雨里,某种意义上,像是一场救赎。 救她摇摇欲坠的心疼。 窗外天色彻底幽暗,凉风呼啸,卷席着盛大的雨幕。 他们坐在沙发两端,不言不语。 很快,门铃响起,商从洲比书吟更快地起身,去门口拿外卖。 吊灯圈出大片的昏黄光影,他们面对面坐在餐桌两端。商从洲从外卖盒里取出一份又一份餐食,最后放在书吟面前,最靠近她的,是一份糖醋排骨。 “听说悦江府的糖醋排骨做的不错,你尝尝。”他说。 对于她的随口一提,他却记在心里。 仅仅是礼貌吗? 他对别人也有这样的礼貌吗? 书吟不敢自作多情,轻声:“好。” 吃过饭,书吟回到房间,出来时,手里多了样东西。 长方形的盒子,书吟递给他,“送你的。” “是什么东西?” 商从洲边问,边拆开来看。 是条黑色质地的皮绳,中间穿着五粒正方体的珠子,末尾两颗四周印着品牌的logo,枝蔓花纹缠绕。中间三颗,分别印着三个字母。 S. C. Z. 是他名字拼音的首字母。 书吟说:“这个可以挂在钥匙扣上,也可以挂在车里的后视镜上当个摆件。” 她并非无缘无故送他东西。 商从洲请她帮忙,当翻译,已经给她转了五千块钱。可后来,书吟又收到他们公司的汇款,足足有三万。书吟和那位周助理联系过,踟蹰着问,是不是打错数字了。 那位周助理则表示:“合作坦诚,您有很大的功劳,这笔钱不算多。”顿了顿,他轻咳了声,有些不太自然,“我们容总出手向来如此,他……是有点儿像暴发户的,您心安理得收着吧。” 但书吟心底总觉得过不去。 她在网上搜寻送男生的礼物,大多都是女生送男友的,送鞋送表。书吟送商从洲,不太合适。她无意刷到这款钥匙扣,也有人将其拿来挂在包上。于是她拿着照片去专柜问,可专柜柜员说国内专柜已经不卖了,书吟又拜托国外的朋友,辗转了好几个专柜,才买到。 商从洲拿在手里,翻转了几圈,“费了很多力才买到的吧?” 书吟:“没有,就……随便买买。” 商从洲说:“回头我就把它挂在我车上。” 得到他这个回答,书吟松了口气。 “我也有样东西送你。”商从洲掏出一张卡来,递给书吟,书吟没看清,害得她第一眼以为是银行卡,瞪大了眼,“我不要你的钱。” “什么钱?”商从洲目光里闪过荒唐笑意,“这家度假山庄是我和几个朋友合伙开的,国庆开业,你国庆要是没什么事儿,可以过去玩玩。拿这张卡过去,里面的所有娱乐场和,都畅通无阻。” 书吟总算看清,是张vip黑金卡。 她说:“这太贵重了。” 商从洲坦然道:“你不是帮我保守秘密吗?这算是我在收买你。” 提到他的耳朵。 书吟霎时噤声。 她学不到他的坦然。 她抠着vip卡,夜雨淅沥沥落下,密密匝匝地敲打着她。 雨天,空气潮湿,室内,有种诡异的安静。 蓦地。 他说:“很晚了。” 书吟:“嗯。” 商从洲:“我走了。” 他起身,椅子腿与地面摩擦,拖出沉闷的声。 书吟也站了起来:“带把伞吧。” 商从洲说:“不用。” 她坚持:“别被淋湿了。” 她手里的伞,伞面印着粉色的碎花。 商从洲还是头一次见到她如此执拗的一面,心道要是被容屹他们看到自己拿着这么把粉粉嫩嫩的伞,指不定得被怎么嘲笑。但到头来,他还是无可奈何地接过伞。 “早点休息。”离开前,他叮嘱。 “你也是,”书吟也叮嘱,“雨天慢点开车。” “好。” - 送走商从洲,书吟犹如被戳破的气球。 整个人无力,且失魂落魄地回到沙发上躺下。 眼一偏,落在茶几上。刚刚那里,某个空荡荡的地方,放着他的助听器。 她艰难地消化着这件事。 倏地,她拿起手机,想在手机里搜,右耳听不见是怎么样的感受,顿了顿,又改为,右耳后天失聪—— 删掉。 全被她删掉。 她到现在都不知道他耳朵听力丧失到什么程度。 其实那时候,她有很多问题要问,可她害怕。 他明明那样的意气风发,不管是年少时还是成年后的现在,清风霁月得不像话。 怎么会…… 听不见呢…… 眼前浮起雾气,眼里的世界是虚幻的,朦胧的。 像是梦里的世界。 如果这是一场梦就好了。 一觉醒来,所有都不复存在。 可惜不是。 手心里的手机响了下。 书吟低头,看见商从洲给她发来消息。 是张照片,幽暗的车厢,她送他的挂件挂在后视镜上。 商从洲:【很合适。】 书吟沉默着,好半晌,回他:【挺好看的。】 商从洲:【我到家了。】 书吟:【没淋湿吧?】 商从洲:【没有。】 书吟:【那就好。】 她想,聊天或许到这里就结束了。 她向来安静内向,连和沈以星在一起,也说不了几句话。不喜社交也不擅长社交,聊天话语苍白到匮乏,自问是个无趣的人。 没想到,过了半小时,商从洲发来消息:【我的衣服晒在你家阳台,忘带走了。】 书吟抬头望了眼阳台。 那里果真晒着黑色的长衣长裤。 书吟和商从洲重逢以来的每次见面,他都穿黑色衣服。 但他身上的黑色衣服,也分类型。 穿西装时,给人凌厉精明的疏离感;私底下的穿搭,看上去,像个男大学生。 书吟:【嗯。】 商从洲:【明天接你看车,顺便把衣服拿走。】 书吟:【明天好像还是下雨。】 书吟:【下周不下雨了,再去看车吧。】 商从洲:【好,那就下周六。】 书吟迟疑了会儿,纠结着要不要作为终结话题的人。 未几,商从洲发:【早点睡,晚安。】 书吟:【嗯,晚安。】 聊天彻底结束,她躺在沙发上,仰头。余光里,是商从洲的衣服,一动不动,隔着一闪落地窗,是瓢泊动荡的夜雨。 旅程劳累,致使她直接在沙发上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尤为漫长,醒来时,外面天色灰败,分不清是早晨还是下午。 书吟双眼无神地发了会儿呆,过很久,才拿手机看时间。 下午三点四十五。 手机里有来自沈以星的消息。 沈以星:【我下午回来。】 沈以星:【你在家吗?】 沈以星:【我可能六点到,我们晚饭吃什么?】 书吟已经很久没有下厨,她想了想,【你想吃什么,今天我下厨。】 像是早就猜到书吟会这么问,几乎是她消息发出去的下一秒,沈以星就发来一连串的菜单。 沈以星:【我最最最爱你啦!】 书吟:【那你觉得是我做的菜好吃,还是你哥做的菜好吃?】 沈以星:【当然是你。】 沈以星:【陈知让是什么虾兵蟹将,能和你比?】 脆弱的兄妹情。 书吟弯了弯唇角,用外卖软件点了新鲜果蔬,送菜上门。 其实他们仨有个群,沈以星拉的。 陈知让和书吟好似没有对方的微信,有什么事,都是沈以星传达,沈以星不传达的时候,他俩就在群里找对方。 这会儿亦然。 书吟:【@czr,晚上来我这里吃饭。】 过了十来分钟。 陈知让回了:【嗯。】 过会儿,沈以星也出现在群里:【堵车了,我到家有点晚,你们先吃。】 书吟:【好。】 陈知让:【好。】 晚上六点十分,最后一道菜做好的时候,门铃响了。 书吟家是指纹锁,有沈以星的指纹,按门铃的,想都不用想,必定是陈知让。 书吟过去开门。 门外,陈知让站在她对面,西装外套对折,挂在小臂处。有风吹过,带来他身上冷淡的男性气息,前调典雅。 “来了。”她说。 “嗯。”他应。 进屋后,陈知让关上门。 他换鞋时,发现鞋柜里还有一双已经拆封过的男士拖鞋。 书吟的社交圈狭窄到近乎闭塞,能称得上朋友的,她都极尽真诚地对待他们。每个朋友,即便陈知让这种算不上朋友的人,来她家,都有专属的一双拖鞋。 而现在,鞋柜里多了一双男士拖鞋。 陈知让眼底微暗,闪过凛冽冷光。 他敛眸,神色恢复以往淡然,换好鞋后,弓直身,往里走。 两只手机不谋而合地作响。 是沈以星发来消息:【我还有五分钟就到。】 沈以星:【不需要五分钟!】 沈以星:【很快!等我!】 陈知让说:“等她回来再吃饭吧。” 书吟点头:“那你在沙发上坐一会儿,我给你倒杯水。” 她转身回厨房,拿出商从洲给她的蜂蜜,将柠檬切片,泡了一壶柠檬蜂蜜水。泡好水的时候,外面传来指纹锁解锁的声音,随即,是沈以星的声音:“宝贝们,有想我吗?” 回应她的,是陈知让冷冰冰的嗓,不解风情:“段淮北知道你管别的男人叫宝贝吗?” 沈以星翻了个白眼:“无语!我对你就是一个无语!” 她踢踏着拖鞋,步调轻松,愉悦。 与书吟越来越近的,是她的声音:“我唯一的宝贝书吟吟,好久不见,你有没有想我?我真的好想你呜呜呜。” 书吟护着玻璃水壶,边端出来,边回应她:“我也好想你。” 绵柔的声线,起伏缱绻。 陈知让的喉结,不自觉地上下滚动。 他当然知道,她不想他。 可她的话里,没有带名字,没有特指谁。 书吟给沈以星倒了杯柠檬蜂蜜水,沈以星喝了口:“酸酸甜甜的,还挺好喝的,不过你哪儿买的蜂蜜啊?” 书吟身形微滞,模棱两可地说:“随便买的。” 沈以星显然没太在意这个回答,她拿起另一杯水,走到沙发旁,递给陈知让。余光里,好像有一大片阴影,她往那处瞥了眼,旋即,视线定住。 “书吟吟,”沈以星凉飕飕的语气,“你能解释一下,这是谁的衣服吗?” “……” “……” 屋内三人,目光齐聚。 陈知让慢慢凝住脸色,转眸,睨向书吟。 沈以星也一脸兴师问罪地看着书吟。 书吟抿了抿唇:“我新买的衣服,现在不是都流行,oversize的衣服吗?” 沈以星半信半疑:“你的衣服?” 书吟:“那不然?” 沈以星:“我看着像是男人的衣服。” 书吟淡然:“女款。” 书吟神色平静,瞧不出一丝裂缝。 兴许是多年以来她都是乖乖女的形象,沈以星很快被糊弄过去。她撇撇嘴,放下水杯,“我先去上个厕所。” 书吟略松了口气。 可这气儿刚从嘴里呼出来,客卫,响起尖锐的叫声。 “书吟吟——” “你能解释一下!” “你家垃圾桶里为什么有条男士内裤吗?!” 瞬间,书吟大脑一片空白。 客卫,顾名思义,是给客人用的。不管客卫垃圾桶里的东西多少,为了减少细菌滋生,书吟往往一个礼拜换一次客卫垃圾桶的袋子。 她昨天才到家,而昨天…… 只有商从洲来过她家。 昨天,书吟好心把沈以星放在她家的全新家居服和内裤给了商从洲。想来,商从洲换了内裤,直接把脏内裤扔到垃圾桶里。 沈以星靠着客卫门门框,双手环在胸前,轻哼了声,阴阳怪气地说:“现在是流行oversize的衣服,但应该不流行oversize的内裤,你说对吧?” 书吟:“……”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34.34 34. 书吟想说, 她就好这口。 她就要将oversize贯彻到底。 从头到脚,从外套到内衣裤。 行吗? 可以吗? ……好吧,好像不太行, 好像个变态。 书吟窘迫至极,四两拨千斤地说:“一个朋友的。” 沈以星的脸渐凝肃, 语气, 夹杂着些微僵硬的笑:“男朋友吗?” 书吟说:“不是。” 沈以星的措辞小心翼翼地:“他在你这里……过夜了吗?” “没有, 只是淋湿了,在这里洗了个澡, 换了身衣服。”书吟说,“杂物间里,有几套你闲置放在这儿的男士衣服,你忘了吗?” “没忘。”沈以星目不转睛地盯着悬挂在阳台上方的衣服,眼神直白火辣的,像是要把那衣服盯出个洞来。 书吟心惊胆战地, 手忙脚乱地把晾衣杆降下来,收起衣服。 她胡乱地理成一团, 把衣服拿回房间。 沈以星抿着唇, 眼神幽怨, 恶狠狠地瞪了陈知让一眼。 眼里的意味, 只有他们兄妹二人知晓。 霎时,沈以星有想起什么, 连忙跑去杂物间。 翻翻找找, 最终, 翻找到了塞在角落里的一大箱子避孕套。是真的一大箱子,品牌方年初时寄给沈以星,希望沈以星情人节前几天给它们打个广告。沈以星拆了一盒拍照, 其余的三十几盒都在箱子里,没动过。 现在依旧完好,包装盒外的塑料封膜都没动过。 沈以星放下心来。 应该就是洗了个澡,没干别的。 相安无事地吃完饭,陈知让说:“我还有工作,先走了。” 沈以星吃了几块桂花糕,若无其事地和书吟聊着出差遇到的事,说说笑笑地,直到晚上十点多,她才回家。 却不是回自己家,而是越过连廊,打开陈知让家的大门。 迎面而来的,是扑鼻的烟味儿,极呛人。 沈以星寂了一瞬,缓缓垂下眼来。 她进屋,随手关上门。 客厅里,没有点灯。 陈知让双腿上架着一台笔记本,他一边打字,一只手里,食指和无名指夹着一支烟,时不时地吸一口。颓靡又厌世。 “你为什么不追她?”沈以星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陈知让总说她笨,可他们是亲兄妹。哥哥那么聪明,妹妹能笨到哪里去? 就像商从洲说的,沈以星只是不擅长读书,她有她擅长的方向。 书吟也常说,沈以星是大智若愚。 其实,沈以星都知道,什么都知道。 “我明明给了你那么多机会,那么那么多机会,不都说近水楼台先得月吗?哥,你明明是喜欢书吟的,你为什么不愿意为了她,主动一次呢?” 沈以星站在他对面,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 烟雾弥漫,她看不清他,也看不懂他。 笔记本电脑泛着的白光照在陈知让的脸上,他脸本就白,这会儿有种病态的憔悴。可他眼神是冷的,像裹挟着淬冰。 “喜欢她——”他没情绪地嚇笑了一声,眼梢挑起,冷冷地将她的目光揪住,“沈以星,你还是那么天真,觉得仅凭喜欢,一切都能迎刃而解。” “不然呢?” “我喜欢她有用吗,你怎么不问问她,喜不喜欢我呢?” “你学学我不行吗?我怎么走进她心里的你不都看在眼里吗,你学我,很难吗?” “很难。”陈知让没有任何犹豫。 沈以星气的胸腔连绵起伏。 再看陈知让,他竟还有条不紊地,一边抽烟,一边敲打键盘。 气的沈以星一把夺过他指间的烟,冷言讽他:“既然不愿意低下头追她,那不就代表着你不喜欢她吗?不喜欢,你现在在这儿抽什么烟?” 抽烟,无外乎是烦到心焦。 陈知让敲打键盘的动作一滞,再抬眸,他神色里,只有无可奈何。 他低沉着嗓,哑声道:“星星。” “……哥。”沈以星不理解,“书吟她是那么好的人,我敢保证,你遇到的任何一个女孩子都没有她这样的努力,优秀,善良,除了家境不好以外,她找不到任何缺点。” “可这偏偏是我最看重的,星星,我要找的是结婚伴侣,不是恋爱对象。”此刻的陈知让,是被社会世俗浸泡的浑身写满了世故利益的人,“我要选择的结婚对象,是——她和她的家族,起码有一个能帮到我的事业。” 沈以星眼里写满了震惊与不可思议。 年少时,她最厌恶的追求者类型,是觉得她好看就来追她。她太清楚那些人心里的想法了。因为有个长得漂亮的女朋友,带出去很拉风。比起女友这个身份,她更像是炫耀品,战利品。 所以她一度很讨厌陈知让,因为在问到他喜欢什么类型的女生时,他只说,漂亮。 后来她说服了自己,毕竟他外形条件如此出色,找个漂亮的,不过是找个与他般配的。 但她没有想到,多年过去,陈知让是她最亲近最敬仰的哥哥,却还是她最讨厌的那种人。 ——“成年人的爱情,是权衡利弊的取舍。” “陈知让,”沈以星擦去眼角淌下的泪,咬牙,“你在让我失望这一件事上,可真是没让我失望过。” 陈知让重新点了一根烟。 他吞云吐雾,说出的话,却还是关心她的:“说完了吗?说完了就回家吧,你出差回来,一定累坏了,回去休息吧。” 回应他的,是“砰——”的一声关门声。 极重。 极响。 震的他手里的烟,燃烧,烧出一长截的烟灰。 他久久没动,直到烟燃至尽头,烫到他手。手松开,烟头砸在裤子上,烫了一个洞出来。没有一丝褶皱的裤子,平白多了一个洞。 像他被规定好的人生,不受控地走错了一条路。 走错路,没关系,他向来清醒,能找回正确的那条路。 手机响,是工作电话,他接了起来,声线平稳,冷静,克制。 - 书吟发现,沈以星的心情很不好。 她原以为是小情侣吵架,还想唏嘘一句,没有情侣能够一辈子热恋。 结果下一秒,沈以星接起段淮北的电话,“哥哥,我要是变丑了,变成穷光蛋了,你还会喜欢我吗?” 声音甜的能滴出蜜来。 书吟默默地咽回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话。 她收拾着家里,突然,看见商从洲送她的vip卡。 卡面,写着温泉度假山庄的名字。 接连几日的连绵秋雨,气温骤降。再过两个礼拜便是国庆,书吟想着,要不带沈以星去度假山庄玩玩。 等沈以星打完电话后,书吟问她:“国庆有安排吗?” 沈以星:“原本是有的。” 书吟:“原本?” 沈以星咬牙切齿:“现在没有了!” 见她面生怒意,书吟问:“你最近心情好像不太好,谁招惹你了?” 沈以星不隐瞒,直白道:“陈知让。” 他们兄妹俩吵架拌嘴不是一天两天的了。 不需要人调解,反正过几天,会重归于好的。 这或许就是所谓的亲情。 书吟轻笑了声:“国庆去泡温泉好不好?” 沈以星说:“好呀,我定温泉酒店。” “不用,”书吟拦住了她,“我这里有两张卡。” “……” “什么卡?” “这个。”书吟将卡递给她看。 黑金vip会员卡。 再结合书吟家里出现的男式内裤和衣服。 沈以星很难不多想,“你……谁给你的?客户吗,还是朋友?” 书吟大学时期曾给外企女高管做生活助理。那位女高管四十了还没结婚,待书吟极好,时常送书吟东西,就连爱马仕的鳄鱼包,都送给书吟过。只不过,书吟没收。 沈以星是真的佩服书吟,能抵住如此诱惑。 她总觉得,书吟是个面对有八块腹肌的绝世裸男跳脱衣舞,都能无动于衷的人。 但沈以星没见过哪位女客户送书吟男士内裤过。 这也太猎奇了吧? 难不成女客户是做男士内裤生意的? 难不成是男客户? 很快,书吟解答了她心里的疑惑:“商从洲给的。” 沈以星心里咯噔一声。 她问:“oversize,也是商从洲吗?” 沉默半晌。 “那天他来高铁站接我,雨很大,他被淋湿了,所以我让他来家里换身衣服。”无波无澜的语调,不知道是说服沈以星,还是说服她自己。 “那天,是周日吧?” “嗯。” “我哥应该在家。” “……” 书吟回忆了下。 他们三个的停车位,是连在一起的。 陈知让的车,确实在车库里停着。 书吟:“怎么突然提到你哥?” 沈以星插科打诨地笑着:“他俩以前不是好朋友吗,商从洲怎么不顺便去我哥那儿洗澡?毕竟,你们俩,男女有别嘛。” 沈以星没心没肺地笑着,脸上写着天真。 书吟没敢往别的地方想,她淡笑着,说:“他比较赶,换完衣服就走了。” 说完这话,她兀自在心底叹了口气。 她现在撒谎是越来越熟练了。 “这样,”沈以星面上愣愣的,接过她手里的vip卡,轻轻巧巧地应,“国庆我原本是打算跟我哥回家的,但我已经和他绝交了,有他在的地方就没有我。国庆,我和你去泡温泉吧。” “怎么还用上‘绝交’这种词?小学生吗你?” “嗯,我就是很幼稚的。”沈以星珍重地点头,又强调了一遍,“就是,很幼稚,就是,很讨厌他。” 以往沈以星和陈知让吵架,沈以星第一时间就会和书吟吐槽陈知让的种种不好。吐槽完毕,又会自圆其说地夸陈知让,说他其实也挺好的。长得高,又那么帅,又赚钱,出手大方阔绰,家务都会干,谁嫁给他,肯定是享福了,什么都不用做。 你想想,他每个月给你二十万,每个月满打满算在家的时间都不超过五天。你每天起床就能吃到他做的早饭,他早起还会把家里都打扫一遍,这种婚后生活,多好。 以前的吵架,都没有这次的凶。 沈以星也没有和书吟说明原因。 她不想说,书吟便不问。 人总有不为外人道也的事情。 - 眨眼到周六,风歇雨停,空气里有着瑟瑟秋寒。 昨晚,商从洲给书吟发了消息。 商从洲:【我们明天几点见,书吟?】 书吟发现,他聊天时,很喜欢在第一句,或者是最后一句,带上她的名字。 耳边似有若无地,会响起他的声音。沉缓的,清淡的,略微上扬的尾音,也勾起她嘴角弧度。 二人定的时间是下午两点。 商从洲本来是打算将车停在小区外等书吟的,可他鬼使神差地,车开往车库入口。 左侧的车牌识别器,识别到他的车牌,屏幕上,亮起一行字。 ——欢迎业主回家。 与此同时,自动升降杆缓缓升起,前路顺畅,毫无阻拦。 商从洲眉梢轻扬,心情颇好。他踩下油门,按照记忆里的路线,驶去书吟的车位。 停好车,他给书吟发消息:【书吟,我到了。】 随后,拍了张车库的照片。 书吟回得很快:【我还没好,你等我一下。】 过了几秒,她说:【你要不上来等?顺便拿你的衣服。】 商从洲:【好。】 他下车,走到电梯间,电梯的数字由大变小。 像是有人搭乘电梯下来,期间没有任何停留,最后停在地下车库。 电梯门打开,看到熟悉的脸,二人都愣了愣。 空气潮冷,气氛肃然。 商从洲迎着陈知让冷淡的面色,轻抬着下颌:“好巧。” 陈知让往外走了两步,出了电梯间。他眉眼清冷,上下扫荡过商从洲,眼神,算不上多友善,也不掺杂任何敌意。倏地,他轻哂:“来找书吟的?” 商从洲目光很静,眼里有着淡淡的笑,“嗯,来接她出去,想到有点儿东西落她那儿了,索性上楼去找她。” 陈知让索然无味地“哦”了声。 二人错身。 彼此往前走。 往对方来时路走。 空寂的停车场,脚步声尤为明显,沉闷,滞缓。 忽地。 陈知让停下。 他转过身,与商从洲对视,像是老友间的道别:“再见。” 凛冽的声线,拉出空气里剑拔弩张的硝烟气息。 商从洲迎着他的打量,不退不让。 电梯门合上的最后一秒。 他笑,温雅里藏着微末的狠戾,“路上小心,再见。” 电梯门紧合,一丝光都漏不进。 商从洲嘴角的笑,瞬间消失殆尽。 他怎么会看不出来陈知让的敌意呢? 可是怎么办? 他向来淡然随性,不争不抢,凡事于他,想得到就能得到,得不到,也无所谓。他有拱手河山的气魄。 但书吟不一样。 他不想让也不会让。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35.35 “捡贝壳定律。” 34. 书吟想说, 她就好这口。 她就要将oversize贯彻到底。 从头到脚,从外套到内衣裤。 行吗? 可以吗? ……好吧,好像不太行, 好像个变态。 书吟窘迫至极,四两拨千斤地说:“一个朋友的。” 沈以星的脸渐凝肃, 语气, 夹杂着些微僵硬的笑:“男朋友吗?” 书吟说:“不是。” 沈以星的措辞小心翼翼地:“他在你这里……过夜了吗?” “没有, 只是淋湿了,在这里洗了个澡, 换了身衣服。”书吟说,“杂物间里,有几套你闲置放在这儿的男士衣服,你忘了吗?” “没忘。”沈以星目不转睛地盯着悬挂在阳台上方的衣服,眼神直白火辣的,像是要把那衣服盯出个洞来。 书吟心惊胆战地, 手忙脚乱地把晾衣杆降下来,收起衣服。 她胡乱地理成一团, 把衣服拿回房间。 沈以星抿着唇, 眼神幽怨, 恶狠狠地瞪了陈知让一眼。 眼里的意味, 只有他们兄妹二人知晓。 霎时,沈以星有想起什么, 连忙跑去杂物间。 翻翻找找, 最终, 翻找到了塞在角落里的一大箱子避孕套。是真的一大箱子,品牌方年初时寄给沈以星,希望沈以星情人节前几天给它们打个广告。沈以星拆了一盒拍照, 其余的三十几盒都在箱子里,没动过。 现在依旧完好,包装盒外的塑料封膜都没动过。 沈以星放下心来。 应该就是洗了个澡,没干别的。 相安无事地吃完饭,陈知让说:“我还有工作,先走了。” 沈以星吃了几块桂花糕,若无其事地和书吟聊着出差遇到的事,说说笑笑地,直到晚上十点多,她才回家。 却不是回自己家,而是越过连廊,打开陈知让家的大门。 迎面而来的,是扑鼻的烟味儿,极呛人。 沈以星寂了一瞬,缓缓垂下眼来。 她进屋,随手关上门。 客厅里,没有点灯。 陈知让双腿上架着一台笔记本,他一边打字,一只手里,食指和无名指夹着一支烟,时不时地吸一口。颓靡又厌世。 “你为什么不追她?”沈以星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陈知让总说她笨,可他们是亲兄妹。哥哥那么聪明,妹妹能笨到哪里去? 就像商从洲说的,沈以星只是不擅长读书,她有她擅长的方向。 书吟也常说,沈以星是大智若愚。 其实,沈以星都知道,什么都知道。 “我明明给了你那么多机会,那么那么多机会,不都说近水楼台先得月吗?哥,你明明是喜欢书吟的,你为什么不愿意为了她,主动一次呢?” 沈以星站在他对面,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 烟雾弥漫,她看不清他,也看不懂他。 笔记本电脑泛着的白光照在陈知让的脸上,他脸本就白,这会儿有种病态的憔悴。可他眼神是冷的,像裹挟着淬冰。 “喜欢她——”他没情绪地嚇笑了一声,眼梢挑起,冷冷地将她的目光揪住,“沈以星,你还是那么天真,觉得仅凭喜欢,一切都能迎刃而解。” “不然呢?” “我喜欢她有用吗,你怎么不问问她,喜不喜欢我呢?” “你学学我不行吗?我怎么走进她心里的你不都看在眼里吗,你学我,很难吗?” “很难。”陈知让没有任何犹豫。 沈以星气的胸腔连绵起伏。 再看陈知让,他竟还有条不紊地,一边抽烟,一边敲打键盘。 气的沈以星一把夺过他指间的烟,冷言讽他:“既然不愿意低下头追她,那不就代表着你不喜欢她吗?不喜欢,你现在在这儿抽什么烟?” 抽烟,无外乎是烦到心焦。 陈知让敲打键盘的动作一滞,再抬眸,他神色里,只有无可奈何。 他低沉着嗓,哑声道:“星星。” “……哥。”沈以星不理解,“书吟她是那么好的人,我敢保证,你遇到的任何一个女孩子都没有她这样的努力,优秀,善良,除了家境不好以外,她找不到任何缺点。” “可这偏偏是我最看重的,星星,我要找的是结婚伴侣,不是恋爱对象。”此刻的陈知让,是被社会世俗浸泡的浑身写满了世故利益的人,“我要选择的结婚对象,是——她和她的家族,起码有一个能帮到我的事业。” 沈以星眼里写满了震惊与不可思议。 年少时,她最厌恶的追求者类型,是觉得她好看就来追她。她太清楚那些人心里的想法了。因为有个长得漂亮的女朋友,带出去很拉风。比起女友这个身份,她更像是炫耀品,战利品。 所以她一度很讨厌陈知让,因为在问到他喜欢什么类型的女生时,他只说,漂亮。 后来她说服了自己,毕竟他外形条件如此出色,找个漂亮的,不过是找个与他般配的。 但她没有想到,多年过去,陈知让是她最亲近最敬仰的哥哥,却还是她最讨厌的那种人。 ——“成年人的爱情,是权衡利弊的取舍。” “陈知让,”沈以星擦去眼角淌下的泪,咬牙,“你在让我失望这一件事上,可真是没让我失望过。” 陈知让重新点了一根烟。 他吞云吐雾,说出的话,却还是关心她的:“说完了吗?说完了就回家吧,你出差回来,一定累坏了,回去休息吧。” 回应他的,是“砰——”的一声关门声。 极重。 极响。 震的他手里的烟,燃烧,烧出一长截的烟灰。 他久久没动,直到烟燃至尽头,烫到他手。手松开,烟头砸在裤子上,烫了一个洞出来。没有一丝褶皱的裤子,平白多了一个洞。 像他被规定好的人生,不受控地走错了一条路。 走错路,没关系,他向来清醒,能找回正确的那条路。 手机响,是工作电话,他接了起来,声线平稳,冷静,克制。 - 书吟发现,沈以星的心情很不好。 她原以为是小情侣吵架,还想唏嘘一句,没有情侣能够一辈子热恋。 结果下一秒,沈以星接起段淮北的电话,“哥哥,我要是变丑了,变成穷光蛋了,你还会喜欢我吗?” 声音甜的能滴出蜜来。 书吟默默地咽回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话。 她收拾着家里,突然,看见商从洲送她的vip卡。 卡面,写着温泉度假山庄的名字。 接连几日的连绵秋雨,气温骤降。再过两个礼拜便是国庆,书吟想着,要不带沈以星去度假山庄玩玩。 等沈以星打完电话后,书吟问她:“国庆有安排吗?” 沈以星:“原本是有的。” 书吟:“原本?” 沈以星咬牙切齿:“现在没有了!” 见她面生怒意,书吟问:“你最近心情好像不太好,谁招惹你了?” 沈以星不隐瞒,直白道:“陈知让。” 他们兄妹俩吵架拌嘴不是一天两天的了。 不需要人调解,反正过几天,会重归于好的。 这或许就是所谓的亲情。 书吟轻笑了声:“国庆去泡温泉好不好?” 沈以星说:“好呀,我定温泉酒店。” “不用,”书吟拦住了她,“我这里有两张卡。” “……” “什么卡?” “这个。”书吟将卡递给她看。 黑金vip会员卡。 再结合书吟家里出现的男式内裤和衣服。 沈以星很难不多想,“你……谁给你的?客户吗,还是朋友?” 书吟大学时期曾给外企女高管做生活助理。那位女高管四十了还没结婚,待书吟极好,时常送书吟东西,就连爱马仕的鳄鱼包,都送给书吟过。只不过,书吟没收。 沈以星是真的佩服书吟,能抵住如此诱惑。 她总觉得,书吟是个面对有八块腹肌的绝世裸男跳脱衣舞,都能无动于衷的人。 但沈以星没见过哪位女客户送书吟男士内裤过。 这也太猎奇了吧? 难不成女客户是做男士内裤生意的? 难不成是男客户? 很快,书吟解答了她心里的疑惑:“商从洲给的。” 沈以星心里咯噔一声。 她问:“oversize,也是商从洲吗?” 沉默半晌。 “那天他来高铁站接我,雨很大,他被淋湿了,所以我让他来家里换身衣服。”无波无澜的语调,不知道是说服沈以星,还是说服她自己。 “那天,是周日吧?” “嗯。” “我哥应该在家。” “……” 书吟回忆了下。 他们三个的停车位,是连在一起的。 陈知让的车,确实在车库里停着。 书吟:“怎么突然提到你哥?” 沈以星插科打诨地笑着:“他俩以前不是好朋友吗,商从洲怎么不顺便去我哥那儿洗澡?毕竟,你们俩,男女有别嘛。” 沈以星没心没肺地笑着,脸上写着天真。 书吟没敢往别的地方想,她淡笑着,说:“他比较赶,换完衣服就走了。” 说完这话,她兀自在心底叹了口气。 她现在撒谎是越来越熟练了。 “这样,”沈以星面上愣愣的,接过她手里的vip卡,轻轻巧巧地应,“国庆我原本是打算跟我哥回家的,但我已经和他绝交了,有他在的地方就没有我。国庆,我和你去泡温泉吧。” “怎么还用上‘绝交’这种词?小学生吗你?” “嗯,我就是很幼稚的。”沈以星珍重地点头,又强调了一遍,“就是,很幼稚,就是,很讨厌他。” 以往沈以星和陈知让吵架,沈以星第一时间就会和书吟吐槽陈知让的种种不好。吐槽完毕,又会自圆其说地夸陈知让,说他其实也挺好的。长得高,又那么帅,又赚钱,出手大方阔绰,家务都会干,谁嫁给他,肯定是享福了,什么都不用做。 你想想,他每个月给你二十万,每个月满打满算在家的时间都不超过五天。你每天起床就能吃到他做的早饭,他早起还会把家里都打扫一遍,这种婚后生活,多好。 以前的吵架,都没有这次的凶。 沈以星也没有和书吟说明原因。 她不想说,书吟便不问。 人总有不为外人道也的事情。 - 眨眼到周六,风歇雨停,空气里有着瑟瑟秋寒。 昨晚,商从洲给书吟发了消息。 商从洲:【我们明天几点见,书吟?】 书吟发现,他聊天时,很喜欢在第一句,或者是最后一句,带上她的名字。 耳边似有若无地,会响起他的声音。沉缓的,清淡的,略微上扬的尾音,也勾起她嘴角弧度。 二人定的时间是下午两点。 商从洲本来是打算将车停在小区外等书吟的,可他鬼使神差地,车开往车库入口。 左侧的车牌识别器,识别到他的车牌,屏幕上,亮起一行字。 ——欢迎业主回家。 与此同时,自动升降杆缓缓升起,前路顺畅,毫无阻拦。 商从洲眉梢轻扬,心情颇好。他踩下油门,按照记忆里的路线,驶去书吟的车位。 停好车,他给书吟发消息:【书吟,我到了。】 随后,拍了张车库的照片。 书吟回得很快:【我还没好,你等我一下。】 过了几秒,她说:【你要不上来等?顺便拿你的衣服。】 商从洲:【好。】 他下车,走到电梯间,电梯的数字由大变小。 像是有人搭乘电梯下来,期间没有任何停留,最后停在地下车库。 电梯门打开,看到熟悉的脸,二人都愣了愣。 空气潮冷,气氛肃然。 商从洲迎着陈知让冷淡的面色,轻抬着下颌:“好巧。” 陈知让往外走了两步,出了电梯间。他眉眼清冷,上下扫荡过商从洲,眼神,算不上多友善,也不掺杂任何敌意。倏地,他轻哂:“来找书吟的?” 商从洲目光很静,眼里有着淡淡的笑,“嗯,来接她出去,想到有点儿东西落她那儿了,索性上楼去找她。” 陈知让索然无味地“哦”了声。 二人错身。 彼此往前走。 往对方来时路走。 空寂的停车场,脚步声尤为明显,沉闷,滞缓。 忽地。 陈知让停下。 他转过身,与商从洲对视,像是老友间的道别:“再见。” 凛冽的声线,拉出空气里剑拔弩张的硝烟气息。 商从洲迎着他的打量,不退不让。 电梯门合上的最后一秒。 他笑,温雅里藏着微末的狠戾,“路上小心,再见。” 电梯门紧合,一丝光都漏不进。 商从洲嘴角的笑,瞬间消失殆尽。 他怎么会看不出来陈知让的敌意呢? 可是怎么办? 他向来淡然随性,不争不抢,凡事于他,想得到就能得到,得不到,也无所谓。他有拱手河山的气魄。 但书吟不一样。 他不想让也不会让。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36.36 36. 不知何时, 两个人的目光撞在一处。 她细眼纤长,光穿过落地窗玻璃,在她眼底溅出盈盈光亮。 商从洲好整以暇地望着她, 他生了双风流多情的桃花眼, 随意一瞥都教人神魂颠倒,更遑论当下, 专注地盯着书吟。 无形中,某种微妙的情绪在滋生。 春浪暗涌。 心跳漏了半拍,书吟偏过头, 眼里浮起雾气。 真的升温了。 家里热, 这边也热。 商从洲没有任何动作, 他目光停留在她身上,甚至于,在她偏过头后, 他的目光更大胆。如同爱人的轻吻,柔和的力道,沿着她的侧脸,细细密密地看。 最后停留的地方, 是她柔软的耳垂,白皙, 却又晕着斑斓的红。 周末的4s店, 除了他们以外, 没有别的客户。 客流量稀少到,书吟怀疑这家店即将倒闭。她当然不知道, 即便知道也会顿感不可思议——商从洲来之前,提前致电品牌店负责人,清场了。 正因如此, 经理面对书吟提出的全款,答应得分外干脆。 很快,经理回来。 他手里拿了一份详细清单:“你看看,你想要什么配置的?” 书吟压根看不懂,求助地将清单递给商从洲:“你看。” 经理并不知道他们一人的关系,甚至连商从洲是谁都不知道。他只知道,总经理一大清早把他叫到办公室,耳提面命地说,今儿个有个贵宾过来,要他好好招待,千万别出任何差错。 瞧着一人,俊男靓女,经理当下了然。 这不就是暧昧期的小年轻吗? 他忍不住问:“你俩刚工作吧?” 刚他去拿清单,远远扫过来一眼。 两个人对视着,都脸红了。纯情得要命,像是刚毕业的大学生。 书吟愣了愣,回:“我们都快三十了。” 商从洲眼梢轻挑:“你不才一十六吗,怎么就三十了?” 还不是因为她爸妈每回见到她,话题难逃——书吟,你都快三十了,还不找对象。女孩子的花期就那么几年,年纪越大,越找不到好对象。等过了三十,看还有没有男人要你。 搞得书吟提到年龄这个问题,都迟疑自己到底几岁。 “……你一十八岁,不是快三十岁吗?”书吟难得呛他。 “嫌我老?”商从洲放下手里的纸,微眯着眼,盯着书吟,目光幽幽,冷笑了声。 她笑起来:“没有。” 商从洲轻哼了声:“你最好是。” 书吟笑着,强调:“真没有。” 经理看着面前的一人,打情骂俏。 一时间,他觉得自己有点多余。 - 商从洲就着清单,问了书吟的需求,一人选好车,书吟刷卡,付定金。 经理说:“提车得等几天。快的话一个礼拜,慢的话十天。到时候我联系你?” 书吟:“好,辛苦你了。” 选完车,尴尬的时间点。 下午三点四十。 离吃晚饭,还有很长的时间。 商从洲原以为要去两家店,翻来覆去地对比车子,最起码,得要五点才能结束。结果没想到书吟是这么利落的性子。 事情结束,商从洲只得送书吟回家。 回去的路上,他状似不经意地问:“国庆什么安排?” 书吟正想问呢,“你不是给了我两张度假山庄的卡吗?我和沈以星打算国庆的时候过去玩,对了,我没有在网上找到预定渠道,怎么预定啊?” 温泉度假山庄在南城后山,书吟在各大预定软件都只找到山庄的信息,寥寥数字,概括出山庄的信息,耗资数亿,顶奢温泉酒店,配备高端会所、儿童乐园、王府园林。 她是普通家庭出身的孩子,在她的认知世界里,特权这种词只出现在她的翻译工作里。 可商从洲不一样,他出身在地位阶级分明的圈子里,而他又有着与生俱来的特权。 在他的世界里,没有“预约”这种词,甚至连“打折”这种词都不存在。 他淡笑着:“不需要预约,直接拿着卡过去,会有人接待你们的。” 书吟好像明白了什么,眨眼的动作变慢,“哦……好。” 商从洲云淡风轻:“是我朋友投资的山庄,你哪天去,和我说一声,到时候我来找你吃饭,可以吗?” 他习惯于问她的意见。 行吗? 好吗? 可以吗? 书吟抿着唇角,将心里的不适压了下去,说:“好。” 回去的路上,她面色如常,只是心里始终翻检着。 她曾以为他们之间隔着的是高三教学楼和高一教学楼的距离,可那只代表着地理距离。地理距离轻易就能缩短,她往前跑几步,必定能跑到他的面前。 地位距离呢?阶级是可轻易跨越的吗? 答案,彼此心知肚明。 今天路上车格外的多,堵车严重。小区大门外停了好几辆车,堵住大门。 书吟觉得掉头麻烦,索性提议他,在小区对面的路边停下。她穿一条马路就行。商从洲采纳她的意见。 车停下后。 书吟意笑晏晏地和商从洲告别。 商从洲送着她的背影,陡然滋生出类似于心慌的情绪。 他降下车窗,在料峭秋风里叫她的名字:“书吟——” 一辆车经过,发动机轰鸣。白色公交车如庞然大物,横亘在他和书吟中间。隔绝了他的声音,他的视线。 公交车出现,又消失。 隔着一条马路,书吟的身影消失的干干净净。 找不到了。 - 书吟没有回自己的家。 她上楼,去了沈以星的家。 沈以星正拿着手机自拍,挤眉弄眼,龇牙咧嘴。 见书吟浑身无力地躺在沙发上,沈以星也不p图了,手机一扔,跑到书吟边上,蹲下:“书吟吟,你好像心情很不好,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书吟双眼无光,极具说服力地说:“买了一辆车,花了好多钱,现在很难受。” 对沈以星而言,能用钱解决的事,就不是事儿。 沈以星张了张嘴,想说,我不是说了给你买车吗,你干嘛不要。话到嘴边,还是咽了下去。毕竟对书吟而言,能用钱解决的事,都是人生大事。 在很多年以前,很多很多年以前。 沈以星想送书吟一双高跟鞋。 鞋子不贵,才三千多。 却被陈知让拦了下来。 直到现在,沈以星还记得陈知让说话时的语气,训诫的,教导的口吻,语重心长地说:“星星,你的朋友和你不一样。她家境普通,你随便一件衣服,可能就顶她家一家一个月的收入,你送她东西的价格,应当送她能回的起你礼的价格,明白吗?” 沈以星心思迟钝,一心只想把自己觉得好的分享给书吟。 是陈知让,耐心地教沈以星,送书吟什么样的礼物,才能让书吟不那么有负罪感。 所以沈以星不明白,为什么,陈知让现在会变成这样? 情绪似会传染。 进屋时,只有书吟情绪不佳。 现在,书吟和沈以星,两个人,叹气声,此起彼伏。 蓦地,两个人又很有默契地同时笑了。 书吟:“我花钱,你叹什么气?” 沈以星:“我难受。” 书吟:“难受什么?” 沈以星冷哼:“陈知让。” 这份愤怒,未免太久了。 书吟忍不住问:“你俩为什么吵架?” “秘密。”沈以星闷声,“反正,你记住,陈知让是个坏男人,你离他远一点。” 书吟心道自己一直以来离陈知让都蛮远的。 两个郁闷的人,就这么在沙发上躺着。 也就躺了半小时,一个接一个地起来,工作。 成年人的世界是残酷的,哭完,痛完,得忍着心碎的痛楚,完成工作。爱情很重要,亲情很重要,友情很重要,可是最重要的是活着,人活着,靠的是钱。 仔细想想,学生时代的书吟,并没有因为喜欢商从洲,而影响学业。反倒因为他,她变得更好了。 不能再想了。 不能再想他了。 越想,越喜欢他,尘封的喜欢,都要甚嚣尘上了。 快到国庆假期,书吟新接了翻译的工作,合同上写的时间,是十一月月底交稿。并不急。 沈以星也有工作,国庆期间,她要在微博上发五条广告。 两个人想着国庆去泡温泉,所以这期间,得先把假期的工作完成,才能安安心心地出去玩。 沈以星边p图边感慨:“我读书的时候,作业都是赶在最后一天才写的,但凡我读书的时候有现在工作这么积极,肯定能和你上一个大学。” 书吟笑:“我们也差不多像是上一个大学了。” 沈以星:“那我就不用出国了。” 书吟瞥了她一眼,眼神,不怀好意:“也就遇不到段淮北了。” 闻言,沈以星默了默。 她挠挠眼皮,笑得很重色轻友:“那还是算了吧,不努力学习,也挺好的。” 书吟“切”了她一声。 国庆节与中秋节相邻,假期连在一起,假期从周五开始。 忙到周三,一人伸了个懒腰,“我完工了,你呢?” “我也忙完了。” “睡一觉,明天下午,我开车去后山。”沈以星关心她,“你的车什么时候能提?” “应该就这两天吧,到时候销售会给我打电话。” “到时候我陪你去。” “好。” - 周四下午,一人吃过午饭,前往后山。 书吟坐在副驾驶,踟蹰半晌,还是给商从洲发了消息。 其实这期间,他们断断续续地有在聊天,都是商从洲主动找她,书吟想视而不见,可她发现自己真的没有办法不回他的消息。 把他晾在那里的时候,书吟发现,自己的心也被晾着。 有种自作自受的无可救药。 消息发出去约莫十分钟,商从洲回她了。 是条语音。 书吟想语音转文字的,突然,沈以星叫她,她心虚地指尖一颤,按到播放了。 商从洲的声音在密闭车厢内响起,醇厚的嗓,咬字清晰,含着笑,通过电流传过来,格外撩人:“我临时有事,比较晚过去,你先在那边玩着,等明天我再找你吃午饭,好不好?书吟。” 又是“好不好”。 又是“书吟”的。 书吟默了默,想着措辞。 听得沈以星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试问,她和段淮北谈恋爱这么多年,都没有过此等恋爱体验。 温柔到近乎蛊惑人心的勾引。 是的。 勾引。 沈以星不蠢,反倒在男女情爱一事上,聪明得很。 得知书吟家里晒着的衣服、垃圾桶里内裤的主人是商从洲后,沈以星就猜到了。她是和商从洲许多年没见了,可她听到过许多商从洲的事。 听过最多的便是,谁谁谁又在商从洲那儿碰壁了。 看似温和的人,实则最冷漠。 有人为此诋毁商从洲,说他那方面不行,也有人说他好男色。 总之,他不近女色是事实。 想想陈知让错过了书吟,挺遗憾的。可如果书吟身边的人是商从洲…… 沈以星还是遗憾。 她多想亲上加亲,好友变嫂子啊。 陈知让他不配。 思及此,沈以星郁结更甚。 被陈知让影响的,沈以星心情好不起来。再加上商从洲和书吟还没什么关系呢,就搞得这么暧昧,她家段淮北连商从洲一半的温柔都没有。 沈以星扯了扯嘴角,没什么情绪地嗤笑,装听不出商从洲的声音,冷嘲热讽地:“谁啊?声音挺好听的,但就是怎么说呢?和我身边的那些个渣男一模一样。” “……” “书吟吟,你可得小心了,渣男专骗你这种没谈过恋爱的纯情小白兔。”沈以星说得煞有介事,“谈恋爱前,管你叫‘宝宝’、‘宝贝’,天天嘘寒问暖。真谈起恋爱来,你才发现,他那张叫你宝宝的嘴,不知道亲了多少个宝宝!” “……” “大渣男!” “……” “脏东西!” “……” “离他远一点!” “……”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37.37 “是他让自己失控。” 37. 书吟很确定。 商从洲发来的语音消息, 他的声音没有任何的做腔拿调,声线与平时如出一辙,尾音略微上扬。真挚的, 诚恳的,没有任何撩拨人的意图在。 怎么就渣男了? 难道就因为他天生渣男音吗? 沈以星的痛斥,一句接一句。 语调,一声比一声高昂,仿佛被渣男狠狠伤过。 语音外放的窘迫与尴尬,被沈以星的谩骂一笔带过。 书吟无奈:“是商从洲。” 沈以星瞪大了眼:“什么?” 瞬间, 她义愤填膺:“商从洲竟然是渣男,没想到啊!” 书吟被气笑:“有你这样曲解的吗?” “……” “不是吗?” “不是。”书吟倍感头疼,颇为无力地解释着, “我俩约了在度假山庄吃饭,我刚刚发消息问他什么时候到,所以他才给我回了这么条消息。” 是真的很无力。 解释他们的联系。 他们现在,到底是什么关系? 就连沈以星也问:“你们怎么关系这么好了, 还约上饭了?” 书吟动了动唇,仿佛失去了语言功能。 她悲哀地发现, 自己可能真的只适合当个翻译, 将旁人的话,翻译出来。而不是自己组织话语, 她的构词能力是苍白的, 无法自圆其说。 好在段淮北一个电话打过来, 救书吟于水火之中。 沈以星的手机连着车载音响, 情侣间的甜蜜对话惶然外放,丝毫没顾及车里还有个单身狗。 不过对话也没有多甜蜜。 段淮北是个守规矩、讲分寸的人,知道车里有个书吟, 非常内敛。 “哥哥,你工作结束了吗?” “明天结束,”他说,“我明天过来陪你。” “那我明天早上睁眼就要看见你。”沈以星撒娇也分,她和书吟撒娇,和陈知让撒娇,但只有和段淮北撒娇的时候,带着恃宠而骄的娇羞,“好不好?” “……书吟在,你说话注意点。” “我已经很注意了。”沈以星瞥了书吟一眼,后半句,显然是在和书吟说话,“对吧,书吟吟?” 书吟以戴上两边耳机,给沈以星无声的回答。 看见她这般举动,沈以星笑得乐不可支。 到底碍于第三者在场,沈以星没有打很久的电话。电话挂断没多久,前方便是建筑雅致的温泉度假山庄。山庄大门是汉白玉石雕喷泉,水流涌动,折射出碎光。 大堂外,有穿着酒店制服的工作人员迎接她们。 “你好,请问您是?” 书吟拿出商从洲给的vip黑金卡。 工作人员脸上挂着的公式化的微笑,霎时变得几分谄媚。 “请问怎么称呼您?” “书吟。” “好的,请往里来,我们给您办入住手续。” 酒店大堂左厅是裸露天色的天幕与绿荫,层叠的百叶帘隔绝出舒适自然的生活岛屿。右厅则是与之相反的幽深,静谧,暗调灯光框出休息区,古典乐奏鸣。 饶是锦绣堆里长大的沈以星,都忍不住惊叹,这哪儿是度假山庄,完全就是销金窟。 单墙上挂着的挂画,都是日本浮世绘知名大师的作品,有价无市。却轻易挂在山庄的大堂,被如此随意对待。 书吟递上两张卡,什么都不需要做,酒店人员便将她视为贵宾。 酒店经理为她们服务,她脸上挂着训练有素的微笑,礼貌询问:“你们喜欢哪款房型,我们这里只有两款房型,室内温泉房和露天温泉房。” 边说,她拿起平板,给她们看两款房型的实拍图。 都是套房,露天温泉,有独立的庭院,青松,竹林,流水,组合而成。 而室内温泉房,躺在温泉池里,朝向一面的玻璃墙,能看见套房配备的露天庭院。 沈以星说:“露天的吧。” 书吟与她相反:“室内的。” 经理说:“隔壁房间,可以吗?” 书吟:“可以。” 很快,经理把两张vip卡递了回来。 书吟问:“房卡呢?” 经理说:“您手里的卡就是房卡,您拿着这张卡,可以在山庄里任何一个地方随意消费。” 书吟好像明白了:“退房的时候再统一付款吗?” “不需要的,”经理解释的更清楚,“您手里头的这张卡,是我们老板的卡,这卡代表了我们老板,老板消费,不需要付钱。” “我不认识你们老板。” 经理愣了下,“请问是谁给您卡的?” 书吟说:“商从洲。” 可她记得,商从洲说,是他朋友投资的度假山庄。 经理笑着:“原来是商二少的女朋友。” 书吟想否认。 然而经理没给她张口说话的机会:“一样的,商二少也算是我们老板。” 书吟:“啊?” “哎呀——”沈以星拉着书吟,理直气壮地占商从洲的便宜,“你管他呢,反正商从洲把卡给你了,你用着就行。他那么有钱,不差这么点儿钱。” 她大概能猜到这是谁的产业——商从洲的生死之交,与他称兄道弟的城西齐家三少齐聿礼的地盘。商从洲能把这儿的vip黑金卡送给书吟,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沈以星心里的天平,不知不觉间,往商从洲那边倾斜:为了追书吟,都把书吟带到他的生活圈里了。 光这一点,陈知让完败。 - 办理完入住,酒店经理亲自带二人去房间。 书吟昨晚熬夜赶工,有点累了,躺在床上,对着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太阳光折射进来,她苍白的皮肤泛着光,她伸手,扯过被子,把整个人都埋进幽暗里。 她突然后悔了。 后悔来这里,这里的一切,所有,都在无声地提醒她:看吧,这就是商从洲的世界,富丽堂皇,奢侈绮糜。他是名利场食物链顶端的人,书吟,你是什么? 我是什么? 书吟想,我是个连名利场都进不去的普通人。 和酒店大堂的工作人员,和迎接她们的泊车小弟,没什么两样。 潜伏多年的自卑再次涌上心头,她讨厌自己,讨厌喜欢商从洲的自己。 她以为只要自己足够努力,就可以摒弃原生家庭带给她的不幸,就可以消除因为贫穷而带给她的自卑,就可以有足够多的安全感,抵御一切敏感带给她的不安。 直到此刻,她才意识到,面对商从洲时,她不可能不自卑。 爱一个人,是从自卑开始的。 她以为自己会哭,然而没有。 很多年前她就知道,眼泪是懦者的白旗,哭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没有人会心疼她的眼泪,没有人会问她心底的委屈与痛苦。 她咽了咽干涩的如同沙漠里的细沙的喉咙,起身,给自己倒了杯水。 等到室外夜幕四合。 沈以星给她发来消息。 沈以星:【我听说这里有酒吧。】 沈以星:【我们去喝酒吧?】 沈以星:【男朋友不在家,和闺蜜偷偷去酒吧,点个男模,开心潇洒。】 书吟喜静,不喝酒。 可她今天难得有股冲动,想把自己灌醉。 她想了想,豁出去了:【好。】 - 酒吧内鼓点密集,光影迷幻。 书吟凭借着vip黑金卡,由工作人员带到二楼卡座。二楼的视野极佳,能够看清楼下舞池贴身热舞的年轻男女。动作暧昧,大胆,热裤短衫,露出身体最性感的部位。 音浪与灯光交织,震耳嘈杂的环境,似乎能让人剔除脑海里的不愉快。 空气里,酒精发酵,迷醉着人的心智。往日克制的放纵,此刻大胆地宣泄而出。年轻男女的手,在异性身上摸寻,探索。镭射灯时隐时现,手去往禁忌之地。 书吟仓促收回视线,仿佛做这种大胆的事的人是她,脸红心跳。 沈以星忙着点单,没发现她的不对劲。 她似是发现了新大陆,满脸新奇,和书吟分享。 “你看这些酒水的名字,好好玩。” “鸭梨山大,新加坡司令,村里有个姑娘叫小芳,谁不想当个废物……”沈以星越念越觉得好笑,往后一翻,语调降了下来,没滋没味的,“什么啊,初恋,暗恋,失恋,就没有热恋吗?” 闻言,书吟眼眸闪烁。 霓虹在她眼里,宛若单调的白炽灯。 沈以星特豪迈:“每样酒都来一杯,除了暗恋和失恋。” 书吟抿了抿唇,没说话。 “算了,暗恋和失恋也上吧。”沈以星心事重重地叹了口气,就当她替陈知让喝。 想到陈知让,她心情更糟糕,恨不得把酒都泼到陈知让的头上! 要不是陈知让,她心情也不会这么差,差到来喝酒。 很快,金色台面上摆满了密密麻麻的酒杯。 五颜六色的调制酒,看着像是饮料,闻起来,没什么酒味儿。 沈以星问:“暗恋是哪个?” 服务员目光一扫,指向书吟随手拿起的那杯酒:“她手里的那杯。” 书吟的嘴已经碰到酒杯杯口,停了一秒,嘴角扯起的笑,带有自我嘲讽的意味。 多凑巧。 她随手一拿,就是暗恋。 那失恋呢? 沈以星替她问了出来。 书吟把“暗恋”放回桌上,长手一伸,又拿了一杯。 服务员咳了咳:“……她手里那杯,就是‘失恋’。” 书吟:“……” 沈以星大惊失色,突然变得迷信:“你千万别喝,你连恋爱都没谈过,怎么可以失恋?寓意不好,不许喝!” “恋爱都没谈过,所以不会失恋。”书吟安慰她,出于私心,拿起“失恋”,酒杯送到嘴边,浅尝了口。 清爽中带着甜,回甘却是酸和苦。 还真有点儿失恋的意思了。 沈以星问她:“好喝吗?” 书吟说:“没什么酒味。” 沈以星一副过来人的口吻:“果酒都这样。” 然而实际上,她也没怎么喝过酒。 她们并不知道,大部分的调制酒,后劲足。 一杯接着一杯,二人如同喝饮料般地喝着调制酒。 殊不知,隔壁卡座,是二楼最好的位置。 卡座上坐着的男人,坐姿慵懒,颀长双腿懒散靠着金色台面。出众的眉眼,冷峭疏离,黑眸里泛着凛冽寒光。他孤身坐着,等的时间稍长,眉间紧出不耐烦的褶皱。 他拿出手机,几欲是警告的口吻,给人打电话:“商从洲,你还要我等多久?” 商从洲这会儿正忙着逗容屹,冷不防接到齐聿礼的电话,寒气森森。 “非得要去酒吧,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耳朵不行。”商从洲自我调侃。 “二楼没什么声音。” 是真没什么声音。 一楼舞池再喧嚣,隔音玻璃将其隔得七七八八。 二楼环境清幽,不像是酒吧,像是咖啡馆。 商从洲低啧了声,他还想着找书吟的,他俩愣是不愿意放他走。 “行了,马上过来。” 车停下来,容屹烦闷地往酒吧里走,商从洲落后几步。 经过一楼时,沸腾的音乐叫嚣的他耳蜗嗡鸣,他面色平静,古波无澜地往楼上走。到达卡座后,三人聊了没一会儿,容屹忽地跑了。齐聿礼悠哉游哉地接着喝酒,商从洲揉了揉眉,起身,去往洗手间。 - 台面上的酒,喝了约莫有三分之一。 沈以星接到段淮北的电话,聊了几句,她面露惊喜:“你现在过来了吗?” 书吟知道,她这是要先走一步,去找段淮北了。 她朝沈以星挥了挥手:“走吧。” 沈以星走之前,略带歉意地说:“宝宝对不起。” 书吟轻哼了声:“和你打电话的才是你唯一的宝宝。”想了想,又用沈以星的话抨击她重色轻友的行径,“嘴上管我叫宝宝,实际却和那个宝宝亲嘴。” 沈以星笑的花枝乱颤:“你真的好有搞笑的天赋。” 书吟:“快走吧,别让段淮北等你。” 沈以星:“那你记得早点回房间,别喝太多。” 书吟:“知道。” 待沈以星走后,书吟也起身,倒不是回房间,而是去洗手间。 喝太多了,想上厕所。 洗手间是圆形设计,男女分开两边,中间由洗手盆隔绝。 书吟站在这边,低头,淅沥水声浇灌,对面也响起了水声。 洗完手后,她心不在焉地抬眸。 出乎意料的,撞上了一双熟悉的深眸。 商从洲显然也没料到会在这里遇见她,“书吟。” 酒吧内,灯光昏暗,就连洗手间,也没有任何吊顶,光从洗手台的镜子后面发出。诡谲的红,幽昧的暗,交织出纵情声色的夜。 书吟的喉咙好像哽住,酒意迟来,身上,热意蔓延。 商从洲绕到她这边,低头,瞧见她迷离着眼,双颊泛着不正常的生理性的红。 空气里交缠着二人唇齿里吐露出的酒气。 他酒量是无底洞,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要喝多少杯才能醉。遑论,他今天连一杯酒都没喝完,所以他确定,占据他呼吸道的酒味,都源自她。 蓦地,书吟踮脚,骤然撞进他的怀里。 商从洲脸上表情瞬间僵住。 下一秒,他的右耳,被她柔软的掌心覆盖住。 他喉结滚动,眼里有暴烈的情绪在翻涌,被他极力压制住。 商从洲问:“怎么了?” 书吟张唇,身高差距,她说话时的气息,扑洒在他的喉结处:“商从洲,这里这么吵,你的耳朵不好,不能来这种地方的。” 商从洲的视线往下拉,她仰头,分明是一脸郑重其事的乖巧,可他看见的,是她被酒气熏染的眼底,泛着红,晕着媚,还有几分娇。 他的眼神霎时黯了下去,带着不为人知的禁忌色泽。 声线还是平稳,端方自持的,“你喝了很多酒吗?” 书吟点点头,又摇头:“都是果酒,没什么度数的。” 她保持着趴在他身上的姿势,没有挪开的打算。 初秋天凉,室内却是热的,她脱下羊毛外套,身上只有一件单薄的衬衫,往日看着瘦瘦小小的一个人,靠在商从洲怀里,他感知到的,却是饱满的绵软。 沿着单薄的两层布料,渐渐地,渗透到他的身体里。 热。 躁。 他身体某处紧绷,被他压制住。 商从洲拉下她的手,企图让她自己站着。 拉开的一瞬,她喉咙里溢出嘶声,“头发——” 他敛眸,看见她的头发缠绕在他上衣扣子上。 商从洲低头,耐心地解。而她作壁上观,一言不发。 余光里,她始终凝视着他,灼热的呼吸洒在他的手背,烫的他指尖紧绷。解头发的动作,变得慌乱。 “商从洲。”书吟盯着他的右耳,“疼吗?” 终于,头发解开。 商从洲下颚绷了绷,表情有一刻的冷凝。 再抬眼看她,气息沉稳:“现在不疼了,书吟,你喝醉了,我带你回房间,好不好?” 他永远和记忆里一样,体贴又温柔,会认真地问她的意见,被他专注地盯着,仿佛被他认真地爱着。那双桃花眼,有着蛊惑人心的能力。 一眨,又一眨。 好像有蝴蝶,在眼前飞舞。 书吟清楚自己没有喝醉,清楚自己说的每一个字,每一个举动。 很多事,清醒的时候,她不敢说,不敢做。 好怕一不小心,惊扰了现实美梦。 他会包容一切,会包容醉鬼的发疯行径。 欲望啃噬着她的大脑,内心深处的卑劣在她脑海里爬行,操控着她做出没有分寸的失礼行为。 探索他的隐私,像恋人般靠在他的怀里。 书吟以喝醉酒的名义,做出这通毫无道德底线的事。 但是被商从洲推开了。 她眼底滑过失落,迷离的光在她眼里闪烁,支离破碎。 “好。”她阖了阖眼,说。 而后,下一秒,商从洲将她拦腰抱起。 书吟躺在他的怀里,怔怔地望着他。 喝醉了真好,她小心翼翼地,脸靠在他的胸口,渐渐,阖上眼。 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有察觉到,在她靠近的那一秒,商从洲的步调停了停,而后,迈开的步子,是不受控的乱。 酒吧离住处有些距离。 商从洲的车停在门外,见他过来,司机眼疾手快地下车,替他打开后座车门。 商务车,一人一座。 商从洲动作小心地把书吟放在座位上,然后,绕到另一边,坐在她身边的位置。中间,隔着一条过道。 他并没有撂着她不管,探身向她,手背贴了贴她的额头。 “怎么这么烫?”他齿间溢出抹轻笑,“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发烧了。” 书吟睖睁着眼,不说话,静静地盯着他看。 车厢内极静,错乱的呼吸缠绕在一起,像是绳索捆绑在一起,难以分离。 有什么东西,好像要喷薄而出。 热的。 躁动着。 难以言说。 不到五分钟,车停下。 司机说:“到了。” 停下吧。 书吟脑海里也响起一道声音,制止她的卑劣。 她偏过头,声音里满是酒气:“下车了。” 到此为止了。 她猛地直起身,身体不受控地往下倒,迎接她的,不是柔软的座椅,而是商从洲的怀抱。 他把她搂在怀里,胸腔里闷出一声笑:“都醉成什么样了。” 没有再抱了,他扶着她,问她:“房卡呢?” 酒精将她的理智都溶成渣了,她思维反应很慢,终于想起来:“在我的包里。” “包呢?” “在卡座里。” “……” 得亏是在自己的地盘,东西不至于被偷。 商从洲叫过大堂里的工作人员,让她和酒吧的人联系下,把书吟落在卡座里的包送过来,想了想,又问书吟:“除了包,还有什么落在酒吧里?” 他呼吸洒在她额头,丝丝的热感,在她脸上升腾。 书吟垂下眼:“衣服。” 商从洲和工作人员说:“还有衣服。” “好。” 交代完,商从洲思索着,要把她放到哪儿,是新开一间房,还是等酒吧的人送房卡过来。 “商从洲。” 怀里猛地一重。 商从洲放在她腰上的手,转移阵地,按在她颈后。 呼吸错了节拍,他绷直着唇线,和工作人员说:“没什么事了,你先下去。” 工作人员被他突然的举动吓到,半疑半惑地离开。 被吓到的何止是工作人员,商从洲自己也被吓到了,就连始作俑者书吟,都被吓到了。 他衬衣纽扣,不知怎么就解开了,她湿濡的唇,毫无阻隔地贴在他胸口。 她僵住,氧气好像耗尽,她不敢呼吸,小小地吸气,鼻腔里,全是他身上的味道。 而每次的呼气,商从洲感知到的,像是无数只蚂蚁,爬过他的心脏,掀起无数的痒。 商从洲当即做好决定,把这个醉鬼带回自己的房间。 他无法想象,再待下去,他还能不能保持清醒。 - 脚步慌忙,呼吸错乱,眼神迷离。 酒精覆盖住二人,逐渐发酵,将空气酿造成海。 他们在大海里动荡不安地瓢泊,氧气匮乏。 房门打开,关上。 书吟被压在门板上,商从洲站在她面前,挡住头顶的廊灯。大片的暗,笼罩住她的眼。他的身躯,笼罩住她。 书吟脑袋昏胀,醉着,也清醒着。 她仰头,是他幽暗的眼,缓缓压下来。 鼻尖相抵。 空气无端静默。 气流闷热。 她喉咙发干,也哑,残存的清醒,让她有些无措,喊他的名字:“商从洲……” 商从洲的嗓音,不知何时,变得低哑。 他没有醉,很清醒。他知道自己此刻应该松手,和她拉出安全距离,他不应该趁人之危,可他发现自己的自控力此刻荡然无存。 他流连她的身体,缠绕她的呼吸,无法将她推离开自己的怀抱。 “我在。” 说话间,唇齿翕动,热意引诱着他们的唇,互相靠近。 书吟说:“我醉了。” 她眼睫轻颤。 商从洲克制着理智,眼眸晦暝难辨,黯声:“我知——”道。 最后一个字,卡在喉咙里,没有说出口。 因为书吟没有给他说出口的机会,她忽地吻了上来,嫩软的舌尖,湿濡地扫过他的唇瓣。只一瞬,商从洲反客为主,绞动着她的唇,强势地占有着她口腔里的呼吸。 她被迫仰起头,双手交缠,放在他颈后。 商从洲双手抱起她,边吻边转移阵地,来到床上。 套房内只廊灯亮着,光线昏蒙。 书吟被他放在床上,他手压在她两侧,勾着她柔软的唇。边吻,边解开她的衬衣纽扣。指尖动作凌乱,又毫无章法。 商从洲自知局面失控,他望向她的眼底,起了层层的雾。 “书吟,我也醉了。”是他让自己失控。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38.38 “你对我负责。” 38. 天黑透了, 室内只廊灯亮着。 隔着透明玻璃窗,竹林在夜风里摇曳,光影隔着透明玻璃窗沁入室内, 在白皙的床单上晃着微妙又暧昧的影子。 风在啸, 室外的温泉水声汨汨涌动。 室内的呼吸声, 一声高过一声, 盖过浪潮。 意乱情迷的夜, 因空气里的酒精而变得理所应当。 放纵,沉溺,交叠。 他们紧紧抱着彼此, 迎着涔涔热汗拥吻。 …… 书吟是在商从洲的怀里醒来的,被窝冒着源源不断的热气, 暖的令她贪恋。 她被他搂在怀里, 头枕在他的胳膊下,耳边就是他的呼吸声, 平稳,清淡。 视线越过商从洲的脸, 逐渐聚焦。 隐约,昼夜退场,郁葱的竹林里,透着熹微晨光。 昨晚的一切, 在脑海里重现。 好学生的记忆力令她想忘都忘不了,他们是怎么从门口到床上,她又是如何坐在他身上,结束后,又是如何去的浴室,在浴室里, 攫住濛濛的水雾,他们又做了什么。 全部。 书吟都记得。 不仅脑子里记得,就连身体都记得。 稍稍一动,肌肉酸麻,提醒着她,过于放浪形骸的昨夜。 视线里,是紧抱着她的商从洲。人最放松的时候,是睡觉的时候,可即便他处于睡梦中,抱她的力度,是惊人的大,她连翻身都难。 也正因此,她看见他颈间的吻痕,身上的抓痕。 斑驳,暧昧的红,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经历过什么。 她闭上了眼,心情万分复杂。 昨晚主动吻他的时候,书吟就已下定决心。 他们终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所在的圈子,纸醉金迷是平常。 她已经二十六岁了,能有如今的成就,仅靠她的努力吗?不是的,人只有在学校里才有所谓的努力就有回报,除了社会,努力不值一提。 她人生路上遇到过太多的贵人,所以知道,社会地位有多重要。 像商从洲那种家庭阶级出身的人,讲究的,是门当户对。 书吟能提升学历,能努力赚钱,但她没有办法改变她的父母。 人世间有很多无能为力的事。 商从洲,我不贪心,能和你走到这一步,是十六岁的书吟从未奢望过的。 思及此,书吟情绪冷静下来。 她拿开商从洲放在自己身上的手,轻手轻脚地下床。光脚踩在地面,冷不防踩到一个塑料质地的东西,她挪开脚一看。 正方形的塑料包装,巴掌大。 看清是什么东西后,她颊畔似涂了胭脂,绯红。 地上躺了一个,两个,三个。 书吟默默捡起来,把东西扔进垃圾桶里。 可是垃圾桶里有更没法入眼的东西,原本在塑料包装袋里的东西,被灌过后,小小的橡胶撑得鼓囊。 “……” “……” 书吟深呼吸,按着酸痛的腰,套上衣服,火速逃离。 晨光出来了。 金灿灿的阳光照拂在她身上,空气里有浅淡的桂花香。 书吟从前台那里接过自己的卡,回房前,用打车软件约车。她带了一个行李箱来度假山庄,还没来得及拆,离开也方便,直接提着箱走就行。 在房间里坐了会儿,还是没人接单,想来这地方太偏僻,过来的人都是自驾。要么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由私人司机开车带过来,像她这种没车没司机的人,恐怕不会到这种地方来。 梦该醒了。 书吟提醒自己。 她提着行李箱,问前台:“这边能打到车吗?” 前台说:“您要走吗?” 书吟:“嗯。” 前台:“我们可以送您到家的,我现在帮您叫司机,可以吗?” 这份面面俱到,让书吟脸上的笑有些挂不住。 可她还是笑着,说:“可以的,谢谢。” “不客气,能为您服务是我的荣幸。” 为她服务,还是为这张vip黑金卡服务? 随即,书吟把手里的卡递给前台。 换来前台疑惑的表情。 书吟莞尔,声音里是耿耿于怀的释然,畅快的,轻松的:“麻烦帮我把这张卡,转交给商从洲。” 到此为止了。 十六岁的喜欢,和二十六岁的喜欢。 终于可以划上一个完美的句号了。 - 光破穿云翳,刺的商从洲睁开眼。 他半靠着床头,双眼逐渐聚焦,扫荡四周。 被单潮湿,掀起层层褶皱,地面,衣服与裤子混作一团。场面混乱,空气里漂浮着糜烂的气息,诱人沉溺。 混乱间,手机嗡鸣声响起。 商从洲循着声音,终于在地上的浴巾底下,找到了自己的手机。 “喂。”嗓音哑的可怖。 那头的人愣了一下:“商总,书吟小姐让我把您送她的卡转交给您。” 商从洲怔了几秒,淡声:“知道了。” “她人呢?” “走了。” “……” 电话挂断。 商从洲阖上眼,脸部线条冷淡。 再睁眼时,双眸清明,没有任何情绪。 他下半身裹着条浴巾,下床,洗漱。 浴室的镜子敞亮,将他不着寸缕的上半身清晰地嵌在镜子里。颈部,胸口,小臂处,都有斑驳的红印。 平时看着文文静静的像只兔子,在床上,倒是像只猫,还是野猫。 商从洲低头漱口时,房间里来了个人,停在他身后。 低啧了声,打趣:“商二少昨晚似乎很激情。” 商从洲吐出口腔里的水,在镜子里和齐聿礼对视。 他慢条斯理道:“比不过齐三少夜夜笙歌。” 齐聿礼挑眉:“怎么,羡慕?” 商从洲:“不羡慕。” 齐聿礼:“是吗?不羡慕的话,身上这些怎么解释?” 商从洲敛眸,沉声笑:“猫抓的。” 齐聿礼向来治表里不一有一手,抬脚,踢了踢房间里的垃圾桶,不解风情地说:“商二少还真是个讲究人,自己解决都要戴套,一晚还能用三个。” 商从洲扔下手里的毛巾,斜睨他一眼,眼里,没有任何温度:“你什么时候还管起我的私生活来了?” “不敢。”齐聿礼神情寡冷,“作为你的兄弟,提醒你一句。” 商从洲抬眼,与他对视。 “感情不是你追我赶的游戏,有的时候追不到,是要靠脑子,去算计的。” “我不像你,喜欢把感情和生意混为一谈。更何况,我在生意场也不喜欢算计人。” “所以你用你的方法,追到人了吗?”齐聿礼冷笑,看向商从洲的眼神,像是在嘲讽他天真又幼稚,“她甚至醒来就跑了,或许她以后再也不想见到你了。” “齐三。”商从洲声音沉了下来,脸上神情冷峻,蔓延出凛冽的气场。 齐聿礼迎着他的目光,不退不让。 好半晌,他叹了口气,善意的劝他:“对待感情不能太清高,有的时候就得逼一把。就像昨晚——你不也做个了小人吗?” 齐聿礼和商从洲认识这么多年,他太了解商从洲的为人,太清楚商从洲的行事作风了。 对待男女关系,他冷淡,疏离,温和地拒绝对他示好的异性。 可昨晚,齐聿礼是亲眼目睹商从洲公主抱个异性离开酒吧的。在此之前,齐聿礼并没有听到过他有女朋友的事,结合他房间只有他孤零零的一个人,以及身上的暧昧抓痕,齐聿礼很容易就得出了结论。 商从洲和那女的上完床,就被她一脚踹开了。 追其原因,不过两点。 一是不喜欢。 至于二么…… 齐聿礼的视线往下,落在商从洲紧裹着的浴袍上。 齐聿礼眼微眯,语气斯文,说出来的内容却像是个败类:“活不行?” 饶是再清风霁月的商从洲,都被逼的有了脾气。 商从洲头疼:“请你滚出去,谢谢。” 齐聿礼玩味地笑着,离开前,还是忍不住嘴贱一句:“活不行多练练,实在不行吃点药,为了女朋友,付出点健康也是值得的。” “滚。” 赶走齐聿礼,房间再度恢复安静。 商从洲穿戴齐整,站在床边,审视着凌乱的床。昨晚的一切,仿佛还在眼前浮现。 可房间里剩下的是一片空荡。 门窗开着,风吹进来,欢好过的绮糜气息都被吹走了。 她走得干干净净,什么都没给他留下。 有时候商从洲觉得书吟没有心。 或许是他错了。书吟是有心的,但她的心是冷的,是块捂不热的石头。 可他偏就认定她了,能怎么办? 他沉睫长思,良久,拿出手机,打了通电话出去:“你好,我是商从洲,之前我带了个朋友来你们店买车。她那辆车,什么时候能提?” - 从度假山庄回来的第二天,书吟接到4s店销售的电话。 挂断电话,她换了套衣服,打车去4s店提车。 节假日,4s店里人满为患,看车、买车、提车,送车来保养的人很多。书吟在销售大厅见的销售,却被他带着,弯弯绕绕,上楼,到三楼。 三楼有别于楼下两层的热闹,格外的安静。 脚踩在木地板上,能听见回音。 如果不是之前来过,知道这是家正规的4s店,书吟恐怕以为自己进了黑店。 把她带进屋后,经理给她倒了杯茶,而后说:“稍等,我去给您要车钥匙。” 书吟:“好的。” 4s店的办公室,都是透明的隔间。 书吟等了许久,都没见销售回来。或许是有事拦住了他,她不喜催人,心不在焉地等着,视线漫无目的地扫荡,轻飘飘的目光,捕捉到隔间外经过的人影。 侧影,高大挺阔,桀骜冷漠,透着股雍容的贵气。 她心跳漏了半拍,握着杯子的手,不受控的晕眩。 然后,那人消失在她的视野里。 身后,是办公室门口。 “书吟。”他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往前走了两步,把门关上,径直走到她面前。 一时间,谁都没说话。 他眼神里没有任何情绪,只是温度,像是湿冷的晨雾,朦胧模糊,看不真切。书吟被他这份安静裹挟,心脏,不安地跳动。 书吟迫使自己平静下来,她屏了下呼吸,“好巧,在这里遇见你。” “不巧,”商从洲盯着她,“我是来找你的。” 书吟有些维持不住脸上的表情。 “关于那晚的事,我想,我们需要谈谈。”商从洲在她面前坐了下来,他手肘抵在膝盖上,上半身微往前躬,气势,沉冷又极有压迫感,向她袭来。他语气严肃,认真,“那晚的事,我希望能对你负责。” 夕阳落在他脸上,勾勒出他精致的脸部轮廓。 他说对她负责的时候,神情是那样的认真,像是为自己做的错事买单。 书吟不需要他这种责任感,不需要他为了负责而勉强自己和她在一起。 她尽量地让自己的语气放轻松,平和,态度随意的像是情场老手:“那晚的过程很好,体验感也很好,我想你应该也是这么觉得。” “成年人之间的各取所需罢了,”她好似云淡风轻地笑,“商从洲,你不需要为此对我负责。” 说完,她仍是心虚,视线飘忽着,不敢看他。 余光里,他的眼,没有半分偏移地盯着她。 空间里,气氛,诡异得安静,静的让书吟感到窒息。 她想找借口离开。 正这时,就听到耳边响起他嗤然一笑。 她眼睫轻颤,心里有不太好的预感。 商从洲慢条斯理地理着袖口,神色松散,忽地,眼梢轻挑,“抱歉,我说错了,是我需要你对我负责。毕竟那晚,你喝醉了之后,强上的我。” “……” “……” 书吟脸涨红,一脸难以置信。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39.39 “我们结婚吧。” 39. 黄昏正浓。 夕阳光线将商从洲的脸部轮廓照的鲜明, 清隽的脸,冷冽的眉,眉弓下的桃花眼, 不含任何情欲,语气正经的,仿佛像是在和书吟谈一桩合作。 书吟于是也公事公办的口吻:“你好像也喝了酒。” 她听见了。 他说他也喝醉了。 两个醉鬼, 醉酒后做的事, 当不了真。 “我是喝了酒, 我可能也醉了,但是部分情节,我还记得。”商从洲没有任何辩解的想法, 姿态从容的, 仿佛不管书吟说什么, 他都能游刃有余的应对。 那时的书吟并不知晓, 坐在她面前的商从洲,极长袖善舞,能舌战群儒。他不依靠任何人脉,在华尔街那种鱼龙混杂, 全是毒蛇的地方,建造了属于自己的关系网、人脉圈。 黑的都能被商从洲说成白的。 商从洲不急不缓道:“我记得,我们的第一次,是我躺在下面, 你坐在上面的。” “……” “是你强上的我。” “……” “我想把你推开,但你不愿意下去。” “……” “你占我便宜。” “……” 商从洲越说, 书吟脸越红。 脑海里,不受控地浮现那晚的场景,画面, 甚至呼吸都近在耳畔地响起。急促的,轻柔的,喘息与吟哦声交错。 大脑里,有不合时宜的声音。 现实里,是他斯文正经的陈述催问。 书吟的思绪纷繁,复杂。 过于混乱的情形,她大脑都要炸开了。 “——等等,”书吟打断他,胸腔起伏,调整呼吸,“商从洲,我想你应该见过很多类似的事情。成年男女,看对了眼,开个房,一夜之后,相安无事地分开,继续各自的生活。” “我没见过。”商从洲面无表情地否认,语气迅速。 书吟哑然,默了默,“现在已经是21世纪了,我不认为第一次很重要,我想你应该也不是那么保守封建的人吧?”悄然试探着。 商从洲微笑。 书吟以为他赞同自己的观点,松了口气。 “抱歉,我始终认为,那种事情,只有和我人生的另一半才能做。” “……” 书吟脸上表情僵住。 商从洲眼帘一压一抬,眉目清明地望着书吟:“我的家庭情况你可能不太了解,我家四代从政,家风森严,父母长辈们对我的管束严格,尤其是异性.交友方面,要我洁身自好,不可随便和异性有肢体接触。我和你的肢体接触,想必你应该清楚,该接触的都接触了,不该接触的也都接触到了。” 他拿过茶几上的杯子,抿了口水。 他皮肤白皙,手上的脉络如清晰的河流。 那只手,白净如玉,尘埃坠入其中,都像是种玷污。 那晚,也正是这只手,温热而放纵地绞动着她,让她失控。 书吟登时口干舌燥,忍不住,干咽着空气。 商从洲见她的小动作尽收于眼底,气定神闲道:“书吟,发展都现在,只有两个结局。” 书吟:“哪两个?” 商从洲:“第一,我对你负责。” 书吟:“我选二。” 商从洲唇畔溢出轻笑,温文尔雅:“二就是,你对我负责。” “……” “……” 绕来绕去,还是绕回来了。 书吟整个人都处于混乱中,压根没心思找商从洲话语里的漏洞。漏洞百出到,连商从洲自己都心虚,他伸手,摸了摸鼻尖,而后,偏过头去。 有一瞬,不敢看书吟,怕被她察觉到不对劲。 什么管束严格,他爸妈对他的教育,从来都是给他意见,他采纳也好,不采纳也罢。反正不管他做什么,他家里人都会无条件地支持他。 书吟心里百转千回,明明她都在心里和他划清界限了…… 对他负责吗? 因为一晚的意乱情迷,所以要把一辈子都搭进去吗? 这对商从洲不公平。 两人陷入长久的沉默。 直到,门被人敲响。 销售有苦难言,转眼就到下班时间门,再不提车,天都黑了。 于书吟而言,销售的到来,是救命稻草,她看向销售:“可以提车了吗?” 销售迎着商从洲凉飕飕的眼神,颤颤巍巍地和书吟说:“车钥匙在这里,提车前,您得先下楼把剩余的钱交了。” 书吟:“好,谢谢。” 她转身离开,没看商从洲一眼。 无视他,冷待他。 商从洲倒也不急,他不怕她跑,他有的是耐心。 更何况—— 他从她的眼里,看到了,她在动摇。 约莫过了五分钟。 手机震动。 解锁。 看清发信人后,他嘴角翘起愉悦的弧度。 是书吟发来的消息:【你开车来的吗?需要我送你回家吗?】 她太讲礼貌了,把他扔在这儿,良心上,过不去。 商从洲边回她消息,边下楼找她。 书吟站在车旁,见他出现在视野里,耷拉着眼,没看他。 她轻声说:“我很多年没开车了,车技不太好,你真的要坐我车吗,还是打车回去?”顿了顿,迫切之情溢于言表,“我可以帮你打车。” 商从洲低敛着眸,笑意不达眼底:“坐你的车。” “……哦。”书吟说,“那上车吧。” 轿厢里,气氛,有瞬间门的凝滞。 因为方才的事,因为那晚的事。很多事,发生了,如水过无痕,轻松释怀。但是那件事,对彼此而言,是初体验,人生第一次,与异性亲密接触。 如商从洲所说,不该接触到的,——连她自己都没有触碰过的自己的身体的境地,他都进入过。 忘不了。 车窗,突然有几滴雨砸了下来。 刚买的车,书吟并不熟悉,连雨刮器都找不到。 她手忙脚乱地,一会儿左转灯亮了,一会儿又是右转灯。 商从洲看不下去,趁等红灯的空隙,越过她,手放在雨刮器按钮上,“这个是雨刮器,往这边转一下,就可以了。” 他演示着,雨刮器随之运转。 他靠过来的时候,四周的空气,都被他身上的气味占据。 温凉乏味的雪松冷香,细细密密地渗,渗进她的喉管里,她喉咙哽了下。有种无形的压迫感,侵袭着她。 书吟把着方向盘的手,指尖用力收紧,低声:“嗯。” 商从洲眸间门微暗,他回到副驾驶。 绿灯亮了,他语气是一贯的清淡又不失温度:“什么时候考的驾照?” “大二升大三的暑假。”书吟说。 “考出来就没开过车吗?” “没有,大四的时候找了份工作,是给一个外企的高管当生活助理。她有时候应酬,会让我开车。” “看来是个女高管。” 男人可没有这么细心,男人恨不得把女人当做应酬的筹码。这种龌龊事儿,商从洲司空见惯。 “嗯。”书吟忍不住说,“是江教授介绍我去当她的生活助理的,那个女高管,我私底下叫她温姐,她以前也是江教授的学生。” 商从洲深眸含笑:“我姨夫对你挺好的。” 书吟说:“因为我家里条件不太好,我挺缺钱的,江教授知道,所以经常给我介绍工作。” 她的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忽然提到了她的家庭,商从洲哪里能不明白她的用意。 可他完全不在意她的家庭如何,只是叹了口气,嗓音破茧成丝,一丝一丝的,是数不清的心疼:“书吟,这些年,你过得很辛苦吧?” 书吟动作都定住,鼻腔里泛起酸涩感。 所有人都知道她生活得有多努力,但从没有过一个人问过她。 “书吟,你过得很辛苦吧?” 眼泪悬在眼眶里,眼前浮起一片雾气。 她用力地眨眼,盯着前方的路况,认真地开车,没有再回商从洲的话,好似全然没有听到商从洲说话。 话题就此截住了。 彻底的冷场,没有人再说话。 直到送他到小区门口,书吟犹豫地叫了声他的名字。 “商从洲。” 商从洲已经解开安全带,闻言,瞥她一眼。 她放在方向盘的手,用力到泛白,声线却是在一条线上,平直顺滑:“你说的负责是什么意思,交往吗?” 商从洲滚了滚喉结:“结婚。” 书吟很慢,很慢地点了下头:“我知道了。但是,结婚不是件小事,你能给我点时间门考虑一下吗?” 商从洲偏头,嘴角往上扬起。 他给她充足的时间门:“需要多久,年前给我答复,可以吗?” 书吟眼睫轻颤:“我想,你也需要时间门考虑。” 商从洲不置可否地笑了下,醇厚的声线,千丝万缕地缠绕着她:“我是考虑过了,才来找你的,书吟。” 气流是温热的,她的每次呼吸,都伴随着灼热,几欲将她烫伤。 由此,产生了不真实感,像是平白走到路上,捡到一张彩票。隔天被告知,手上的彩票,中了两千万大奖。她一边惊叹自己竟有这种运气,一边又陷入惶恐不安中。 毕竟这张彩票是她捡的。 她问心有愧。 对着近在眼前的大奖,憧憬,却又不敢伸出手。 - 商从洲下车后,书吟一脚油门,发动车子。 她没有回家,她现在需要一个绝对安静的环境,不需要任何人打扰。 所以,她去了乡下奶奶家。 奶奶见她回来,笑呵呵地责怪她:“回来前怎么不说一声?我好置办点儿菜。” 书吟搂着她胳膊,说:“我很好养活的,随便弄点吃的就行。” 国庆七天假期,书吟在乡下待到假期最后一天。 她还有工作,得回去了。 她收拾着衣服,问奶奶:“您要不要去我那儿待几天?” 被遭到无情拒绝:“不去,市区哪有乡下好?乡下空气新鲜,没什么事我就出门走走,遇到人唠唠嗑,晚上还能和隔壁的老太婆一块儿跳广场舞。” 书吟笑:“市区里也能跳广场舞,还有年轻小伙子陪您跳呢。” 奶奶笑着骂她,“说的什么话,奶奶才不要年轻小伙。你要是找个年轻小伙子,也好。” 书吟脸上的笑淡了许多,黯然着,问:“您是不是也想我早点结婚?” 奶奶佝偻着背,身高只到书吟的肩,却是书吟多年来的倚靠。她抱着书吟,抚慰的力度,一下又一下,拍着书吟的背,蔼声道:“我希望你能幸福。” 书吟的笑彻底地凝住,她眼睫轻颤着,那天和商从洲说话时没落下的泪,在此刻,终于落了下来。 老人家嘲笑她:“多大的人了,还跟小孩子一样,动不动就掉眼泪。” 书吟边擦眼泪边反驳:“不管我多大,在你眼里,我就是小孩子。” 她也只有在奶奶面前,才会露出孩子气的一面。 老人家替她抹着眼泪,笨拙地哄她:“好啦,不要哭了,晚饭给你做糖醋排骨,做一大锅,吃不完的话,你就带回去吃。” “吃得完。”书吟弯着眉眼,说,“不管您做多少,我都把它吃完。” “少吹牛。” “我没有吹牛。” 祖孙俩笑着,打趣着。 等到吃过晚饭,书吟果然带着没吃完的糖醋排骨,开车回她自己的家。 奶奶说:“还是有车好,你看,这么多东西,都能装下。” 书吟还是舍不得她:“还能装下您呢,要不要跟我走呀,老美女?” “什么老美女,”老人家一边不赞同,一边又笑得合不拢嘴,“好啦,赶紧走吧,都七点了,我要去跳广场舞了。” “广场舞比孙女重要。”书吟笑着,“我走了,您要是想我,给我打电话。” “知道,你开车吧,路上小心。” “嗯。” 车子开出去很远,书吟还是能透过后视镜,看见那个模糊的,佝偻的身影。 回到自己的家里,空空荡荡,迎接她的,是冰冷的文字,是数不清的工作。 书吟洗完澡,刚在书房坐下,电脑登陆的微信,发出消息提示声。 她点开,是学姐发来的消息。 熊子珊:【后天是我工作室成立三周年,你也算是工作室的一份子了,如果没什么事的话,能过来玩吗?亲亲/亲亲】 熊子珊大学毕业后成立了“大熊猫翻译工作室”,主要业务是提供电影字幕翻译。 工作室早期缺合适的译者,要么专业素养不过关,过关的开价太高。熊子珊只得求助于书吟。书吟远在国外,一边读研,一边在联合国实习,还一边替熊子珊接忙不过来的翻译的活。后来招新,熊子珊总是问书吟的意见,书吟回国后,也时常去她工作室玩。 四舍五入,书吟还真是工作室的一份子。 书吟:【你们周年庆在工作室办吗?】 熊子珊:【没呢,在一家餐厅,地址我发你哦~】 熊子珊:【包场了哦~】 熊子珊:【来吃晚饭哦~】 书吟学着她的语气:【好哦~】 聊完,书吟接着工作。 接连两天,她都沉浸在工作中无法自拔。 等到大熊猫翻译工作室周年庆这天,下午四点,书吟画了个淡妆,开车去往熊子珊发给她的餐厅。 餐厅被工作室包场,气氛欢快,书吟甫一进去,就有人迎接她。 “天仙姐姐。” “天仙姐姐。” 工作室的小姑娘们都这么叫她,至于谁给她取的称号,不记得了。书吟只知道,她们觉得书吟的气质清清冷冷的,不说话的时候,给人很高冷,难接近的感觉,长得又漂亮,跟天仙似的。 所以管她叫天仙姐姐。 夸她漂亮,书吟没有当真。 女孩子嘴都甜。 很快,书吟在人堆里找到了熊子珊。 熊子珊拉着书吟,坐在工作室合伙人这桌。 得亏都认识,要不然书吟恐怕得社死。但她不擅长社交,期间门,尽可能地降低着自己的存在感,旁人高谈阔论的时候,她默默地吃着东西。 熊子珊敬了一圈酒回来,落座后,似是想到什么,拉着书吟,碎碎念。 “我前阵子和你雯雯学姐见面了,我俩还聊到你那个相亲对象。” “……不算是相亲对象,”书吟差点儿都没反应过来,她和商从洲重逢后的会面,是江教授撮合着二人相亲,“你俩聊他干什么?” “这不是觉得他挺帅的吗?”熊子珊说。 书吟无言。 熊子珊忽地换了副面容,神秘兮兮地,压低了声音:“我还挺好奇的,江教授的外甥,长得帅不说,又有钱。他那天送你回去,他开的什么车你还有印象吗?” 书吟想了想,老实巴交地回:“黑色的车。” 熊子珊真的想把她脑壳敲出来,看看里面到底装了什么。 “阿斯顿马丁啊!落地价得要五百万。” 书吟古井无波地感慨:“好贵。” 熊子珊说:“有钱,长得帅,学历又高,怎么到这把年纪还是单身?这种男的,基本上都有点儿问题,要么是玩的花,是个渣男;要么就是身体那方面有问题。” 书吟忍不住为商从洲辩解:“他不是渣男。” “所以——”熊子珊说,“他身体有问题。” 有问题吗? 一晚三次,要不是酒店里没有套了,估计他还能继续。 这能有什么问题? “你脸红什么?”熊子珊打断书吟的思绪。 书吟镇定道:“我穿太多了,热。” 熊子珊接着刚才的话,说:“你和他,应该没有后续发展吧?就算有,你最好还是断了。” 书吟不明白熊子珊为什么态度大变。 之前在江教授的寿宴上,熊子珊还撺掇着她和商从洲的,怎么现在,就劝她和商从洲别有来往了? 书吟问:“为什么?” 熊子珊颇为怅然的口吻,惋惜着:“你知道他为什么还是单身吗?因为他是听障人士。” 书吟的脸色,不知何时,冷了下来。 熊子珊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接着说:“据说他的右耳,戴着助听器。你看,条件再好有什么用,听障人士,都能被叫残疾人了。书吟,以你的条件,完全可以找个条件很好的人,最起码,很健康。没必要死磕在他身上。” 末了,熊子珊长叹一口气,缓缓道:“他不值得。” 话音落下。 过许久,熊子珊都没听到书吟的回复。 她侧眸望她。 书吟也正望向她,眼里没什么温度,隐约,淬着寒光。 “学姐。” “啊?” “我还有事,先走了。”她怕自己再不走,会忍不住和敬仰多年的学姐吵架。 “什么事儿啊,很重要吗?”熊子珊问。 书吟声音逐渐紧绷,每个字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生硬,却坚定:“嗯,很重要的事。” 熊子珊:“那你快走吧,别耽误事儿了。” 书吟脸上挂着公式化的微笑,和工作室众人一一告别。 一离开餐厅,她在包里翻找着手机,车钥匙。动作慌乱,大脑乱也平静,做好了某个决定,但又不确定眼前到底是要先找手机,还是先找车钥匙。 如同在寻找命运的路上,被命运推向远方。 耳边,似乎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 她愣愣地停住所有动作,抬头,看见马路对面站着的商从洲。 夜色晦暗,霓虹灯闪烁。 斑马线两端,是倒计时的红绿灯。 十秒。 九秒。 八秒。 …… 两秒。 一秒。 人潮涌动,商从洲拨开人群,风尘仆仆地来到她面前。 秋天到了,天气转凉。 书吟出来的匆忙,连外套都忘了拿。 商从洲站在她面前,看她身上只穿了件单薄的套头衫,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继而,他脱下身上的风衣外套,替她披上。 “商从洲。”她怔怔地,微微抬头,入目的,是他的右耳。 她讨厌旁人用“残疾人”叫他,他分明看得见,听得见。 只是他听声音,需要助听器的帮助。和近视的人,需要靠眼镜才能看清世界,有什么两样? 为什么,瞧不起他? 他怎么会不值得? 他什么都值得,他值得这世上最好的。 商从洲以为她喊他,是不愿披他的衣服。她向来边界感很足。 “我只是怕你冷,”他声音有些哑,“别拒绝我,好吗?” 替她披上衣服,商从洲没有一丝留恋地收回手,甚至往后退了一步。 他绅士,翩翩有礼,在没有确定关系前,他绝不会做任何让异性浮想联翩的暧昧举动,他和异性之间门永远保持着安全距离。 书吟没法确定他对她的关心,是源于“负责”,还是源于他本身的良好教养,亦或者是,他喜欢她?最后一种情况,微乎其微。 但她不想猜了。 她只想死磕到底。 “我对你负责,我们结婚吧。”夜风微凉,吹得她碎发凌乱,书吟拨开脸前碎发,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商从洲,声音忽然软下来,近乎恳求的,重复着他刚才的话,“别拒绝我,好吗?”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40.40 “未婚妻。” 39. 黄昏正浓。 夕阳光线将商从洲的脸部轮廓照的鲜明, 清隽的脸,冷冽的眉,眉弓下的桃花眼, 不含任何情欲,语气正经的,仿佛像是在和书吟谈一桩合作。 书吟于是也公事公办的口吻:“你好像也喝了酒。” 她听见了。 他说他也喝醉了。 两个醉鬼, 醉酒后做的事, 当不了真。 “我是喝了酒, 我可能也醉了,但是部分情节,我还记得。”商从洲没有任何辩解的想法, 姿态从容的, 仿佛不管书吟说什么, 他都能游刃有余的应对。 那时的书吟并不知晓, 坐在她面前的商从洲,极长袖善舞,能舌战群儒。他不依靠任何人脉,在华尔街那种鱼龙混杂, 全是毒蛇的地方,建造了属于自己的关系网、人脉圈。 黑的都能被商从洲说成白的。 商从洲不急不缓道:“我记得,我们的第一次,是我躺在下面, 你坐在上面的。” “……” “是你强上的我。” “……” “我想把你推开,但你不愿意下去。” “……” “你占我便宜。” “……” 商从洲越说, 书吟脸越红。 脑海里,不受控地浮现那晚的场景,画面, 甚至呼吸都近在耳畔地响起。急促的,轻柔的,喘息与吟哦声交错。 大脑里,有不合时宜的声音。 现实里,是他斯文正经的陈述催问。 书吟的思绪纷繁,复杂。 过于混乱的情形,她大脑都要炸开了。 “——等等,”书吟打断他,胸腔起伏,调整呼吸,“商从洲,我想你应该见过很多类似的事情。成年男女,看对了眼,开个房,一夜之后,相安无事地分开,继续各自的生活。” “我没见过。”商从洲面无表情地否认,语气迅速。 书吟哑然,默了默,“现在已经是21世纪了,我不认为第一次很重要,我想你应该也不是那么保守封建的人吧?”悄然试探着。 商从洲微笑。 书吟以为他赞同自己的观点,松了口气。 “抱歉,我始终认为,那种事情,只有和我人生的另一半才能做。” “……” 书吟脸上表情僵住。 商从洲眼帘一压一抬,眉目清明地望着书吟:“我的家庭情况你可能不太了解,我家四代从政,家风森严,父母长辈们对我的管束严格,尤其是异性.交友方面,要我洁身自好,不可随便和异性有肢体接触。我和你的肢体接触,想必你应该清楚,该接触的都接触了,不该接触的也都接触到了。” 他拿过茶几上的杯子,抿了口水。 他皮肤白皙,手上的脉络如清晰的河流。 那只手,白净如玉,尘埃坠入其中,都像是种玷污。 那晚,也正是这只手,温热而放纵地绞动着她,让她失控。 书吟登时口干舌燥,忍不住,干咽着空气。 商从洲见她的小动作尽收于眼底,气定神闲道:“书吟,发展都现在,只有两个结局。” 书吟:“哪两个?” 商从洲:“第一,我对你负责。” 书吟:“我选二。” 商从洲唇畔溢出轻笑,温文尔雅:“二就是,你对我负责。” “……” “……” 绕来绕去,还是绕回来了。 书吟整个人都处于混乱中,压根没心思找商从洲话语里的漏洞。漏洞百出到,连商从洲自己都心虚,他伸手,摸了摸鼻尖,而后,偏过头去。 有一瞬,不敢看书吟,怕被她察觉到不对劲。 什么管束严格,他爸妈对他的教育,从来都是给他意见,他采纳也好,不采纳也罢。反正不管他做什么,他家里人都会无条件地支持他。 书吟心里百转千回,明明她都在心里和他划清界限了…… 对他负责吗? 因为一晚的意乱情迷,所以要把一辈子都搭进去吗? 这对商从洲不公平。 两人陷入长久的沉默。 直到,门被人敲响。 销售有苦难言,转眼就到下班时间门,再不提车,天都黑了。 于书吟而言,销售的到来,是救命稻草,她看向销售:“可以提车了吗?” 销售迎着商从洲凉飕飕的眼神,颤颤巍巍地和书吟说:“车钥匙在这里,提车前,您得先下楼把剩余的钱交了。” 书吟:“好,谢谢。” 她转身离开,没看商从洲一眼。 无视他,冷待他。 商从洲倒也不急,他不怕她跑,他有的是耐心。 更何况—— 他从她的眼里,看到了,她在动摇。 约莫过了五分钟。 手机震动。 解锁。 看清发信人后,他嘴角翘起愉悦的弧度。 是书吟发来的消息:【你开车来的吗?需要我送你回家吗?】 她太讲礼貌了,把他扔在这儿,良心上,过不去。 商从洲边回她消息,边下楼找她。 书吟站在车旁,见他出现在视野里,耷拉着眼,没看他。 她轻声说:“我很多年没开车了,车技不太好,你真的要坐我车吗,还是打车回去?”顿了顿,迫切之情溢于言表,“我可以帮你打车。” 商从洲低敛着眸,笑意不达眼底:“坐你的车。” “……哦。”书吟说,“那上车吧。” 轿厢里,气氛,有瞬间门的凝滞。 因为方才的事,因为那晚的事。很多事,发生了,如水过无痕,轻松释怀。但是那件事,对彼此而言,是初体验,人生第一次,与异性亲密接触。 如商从洲所说,不该接触到的,——连她自己都没有触碰过的自己的身体的境地,他都进入过。 忘不了。 车窗,突然有几滴雨砸了下来。 刚买的车,书吟并不熟悉,连雨刮器都找不到。 她手忙脚乱地,一会儿左转灯亮了,一会儿又是右转灯。 商从洲看不下去,趁等红灯的空隙,越过她,手放在雨刮器按钮上,“这个是雨刮器,往这边转一下,就可以了。” 他演示着,雨刮器随之运转。 他靠过来的时候,四周的空气,都被他身上的气味占据。 温凉乏味的雪松冷香,细细密密地渗,渗进她的喉管里,她喉咙哽了下。有种无形的压迫感,侵袭着她。 书吟把着方向盘的手,指尖用力收紧,低声:“嗯。” 商从洲眸间门微暗,他回到副驾驶。 绿灯亮了,他语气是一贯的清淡又不失温度:“什么时候考的驾照?” “大二升大三的暑假。”书吟说。 “考出来就没开过车吗?” “没有,大四的时候找了份工作,是给一个外企的高管当生活助理。她有时候应酬,会让我开车。” “看来是个女高管。” 男人可没有这么细心,男人恨不得把女人当做应酬的筹码。这种龌龊事儿,商从洲司空见惯。 “嗯。”书吟忍不住说,“是江教授介绍我去当她的生活助理的,那个女高管,我私底下叫她温姐,她以前也是江教授的学生。” 商从洲深眸含笑:“我姨夫对你挺好的。” 书吟说:“因为我家里条件不太好,我挺缺钱的,江教授知道,所以经常给我介绍工作。” 她的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忽然提到了她的家庭,商从洲哪里能不明白她的用意。 可他完全不在意她的家庭如何,只是叹了口气,嗓音破茧成丝,一丝一丝的,是数不清的心疼:“书吟,这些年,你过得很辛苦吧?” 书吟动作都定住,鼻腔里泛起酸涩感。 所有人都知道她生活得有多努力,但从没有过一个人问过她。 “书吟,你过得很辛苦吧?” 眼泪悬在眼眶里,眼前浮起一片雾气。 她用力地眨眼,盯着前方的路况,认真地开车,没有再回商从洲的话,好似全然没有听到商从洲说话。 话题就此截住了。 彻底的冷场,没有人再说话。 直到送他到小区门口,书吟犹豫地叫了声他的名字。 “商从洲。” 商从洲已经解开安全带,闻言,瞥她一眼。 她放在方向盘的手,用力到泛白,声线却是在一条线上,平直顺滑:“你说的负责是什么意思,交往吗?” 商从洲滚了滚喉结:“结婚。” 书吟很慢,很慢地点了下头:“我知道了。但是,结婚不是件小事,你能给我点时间门考虑一下吗?” 商从洲偏头,嘴角往上扬起。 他给她充足的时间门:“需要多久,年前给我答复,可以吗?” 书吟眼睫轻颤:“我想,你也需要时间门考虑。” 商从洲不置可否地笑了下,醇厚的声线,千丝万缕地缠绕着她:“我是考虑过了,才来找你的,书吟。” 气流是温热的,她的每次呼吸,都伴随着灼热,几欲将她烫伤。 由此,产生了不真实感,像是平白走到路上,捡到一张彩票。隔天被告知,手上的彩票,中了两千万大奖。她一边惊叹自己竟有这种运气,一边又陷入惶恐不安中。 毕竟这张彩票是她捡的。 她问心有愧。 对着近在眼前的大奖,憧憬,却又不敢伸出手。 - 商从洲下车后,书吟一脚油门,发动车子。 她没有回家,她现在需要一个绝对安静的环境,不需要任何人打扰。 所以,她去了乡下奶奶家。 奶奶见她回来,笑呵呵地责怪她:“回来前怎么不说一声?我好置办点儿菜。” 书吟搂着她胳膊,说:“我很好养活的,随便弄点吃的就行。” 国庆七天假期,书吟在乡下待到假期最后一天。 她还有工作,得回去了。 她收拾着衣服,问奶奶:“您要不要去我那儿待几天?” 被遭到无情拒绝:“不去,市区哪有乡下好?乡下空气新鲜,没什么事我就出门走走,遇到人唠唠嗑,晚上还能和隔壁的老太婆一块儿跳广场舞。” 书吟笑:“市区里也能跳广场舞,还有年轻小伙子陪您跳呢。” 奶奶笑着骂她,“说的什么话,奶奶才不要年轻小伙。你要是找个年轻小伙子,也好。” 书吟脸上的笑淡了许多,黯然着,问:“您是不是也想我早点结婚?” 奶奶佝偻着背,身高只到书吟的肩,却是书吟多年来的倚靠。她抱着书吟,抚慰的力度,一下又一下,拍着书吟的背,蔼声道:“我希望你能幸福。” 书吟的笑彻底地凝住,她眼睫轻颤着,那天和商从洲说话时没落下的泪,在此刻,终于落了下来。 老人家嘲笑她:“多大的人了,还跟小孩子一样,动不动就掉眼泪。” 书吟边擦眼泪边反驳:“不管我多大,在你眼里,我就是小孩子。” 她也只有在奶奶面前,才会露出孩子气的一面。 老人家替她抹着眼泪,笨拙地哄她:“好啦,不要哭了,晚饭给你做糖醋排骨,做一大锅,吃不完的话,你就带回去吃。” “吃得完。”书吟弯着眉眼,说,“不管您做多少,我都把它吃完。” “少吹牛。” “我没有吹牛。” 祖孙俩笑着,打趣着。 等到吃过晚饭,书吟果然带着没吃完的糖醋排骨,开车回她自己的家。 奶奶说:“还是有车好,你看,这么多东西,都能装下。” 书吟还是舍不得她:“还能装下您呢,要不要跟我走呀,老美女?” “什么老美女,”老人家一边不赞同,一边又笑得合不拢嘴,“好啦,赶紧走吧,都七点了,我要去跳广场舞了。” “广场舞比孙女重要。”书吟笑着,“我走了,您要是想我,给我打电话。” “知道,你开车吧,路上小心。” “嗯。” 车子开出去很远,书吟还是能透过后视镜,看见那个模糊的,佝偻的身影。 回到自己的家里,空空荡荡,迎接她的,是冰冷的文字,是数不清的工作。 书吟洗完澡,刚在书房坐下,电脑登陆的微信,发出消息提示声。 她点开,是学姐发来的消息。 熊子珊:【后天是我工作室成立三周年,你也算是工作室的一份子了,如果没什么事的话,能过来玩吗?亲亲/亲亲】 熊子珊大学毕业后成立了“大熊猫翻译工作室”,主要业务是提供电影字幕翻译。 工作室早期缺合适的译者,要么专业素养不过关,过关的开价太高。熊子珊只得求助于书吟。书吟远在国外,一边读研,一边在联合国实习,还一边替熊子珊接忙不过来的翻译的活。后来招新,熊子珊总是问书吟的意见,书吟回国后,也时常去她工作室玩。 四舍五入,书吟还真是工作室的一份子。 书吟:【你们周年庆在工作室办吗?】 熊子珊:【没呢,在一家餐厅,地址我发你哦~】 熊子珊:【包场了哦~】 熊子珊:【来吃晚饭哦~】 书吟学着她的语气:【好哦~】 聊完,书吟接着工作。 接连两天,她都沉浸在工作中无法自拔。 等到大熊猫翻译工作室周年庆这天,下午四点,书吟画了个淡妆,开车去往熊子珊发给她的餐厅。 餐厅被工作室包场,气氛欢快,书吟甫一进去,就有人迎接她。 “天仙姐姐。” “天仙姐姐。” 工作室的小姑娘们都这么叫她,至于谁给她取的称号,不记得了。书吟只知道,她们觉得书吟的气质清清冷冷的,不说话的时候,给人很高冷,难接近的感觉,长得又漂亮,跟天仙似的。 所以管她叫天仙姐姐。 夸她漂亮,书吟没有当真。 女孩子嘴都甜。 很快,书吟在人堆里找到了熊子珊。 熊子珊拉着书吟,坐在工作室合伙人这桌。 得亏都认识,要不然书吟恐怕得社死。但她不擅长社交,期间门,尽可能地降低着自己的存在感,旁人高谈阔论的时候,她默默地吃着东西。 熊子珊敬了一圈酒回来,落座后,似是想到什么,拉着书吟,碎碎念。 “我前阵子和你雯雯学姐见面了,我俩还聊到你那个相亲对象。” “……不算是相亲对象,”书吟差点儿都没反应过来,她和商从洲重逢后的会面,是江教授撮合着二人相亲,“你俩聊他干什么?” “这不是觉得他挺帅的吗?”熊子珊说。 书吟无言。 熊子珊忽地换了副面容,神秘兮兮地,压低了声音:“我还挺好奇的,江教授的外甥,长得帅不说,又有钱。他那天送你回去,他开的什么车你还有印象吗?” 书吟想了想,老实巴交地回:“黑色的车。” 熊子珊真的想把她脑壳敲出来,看看里面到底装了什么。 “阿斯顿马丁啊!落地价得要五百万。” 书吟古井无波地感慨:“好贵。” 熊子珊说:“有钱,长得帅,学历又高,怎么到这把年纪还是单身?这种男的,基本上都有点儿问题,要么是玩的花,是个渣男;要么就是身体那方面有问题。” 书吟忍不住为商从洲辩解:“他不是渣男。” “所以——”熊子珊说,“他身体有问题。” 有问题吗? 一晚三次,要不是酒店里没有套了,估计他还能继续。 这能有什么问题? “你脸红什么?”熊子珊打断书吟的思绪。 书吟镇定道:“我穿太多了,热。” 熊子珊接着刚才的话,说:“你和他,应该没有后续发展吧?就算有,你最好还是断了。” 书吟不明白熊子珊为什么态度大变。 之前在江教授的寿宴上,熊子珊还撺掇着她和商从洲的,怎么现在,就劝她和商从洲别有来往了? 书吟问:“为什么?” 熊子珊颇为怅然的口吻,惋惜着:“你知道他为什么还是单身吗?因为他是听障人士。” 书吟的脸色,不知何时,冷了下来。 熊子珊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接着说:“据说他的右耳,戴着助听器。你看,条件再好有什么用,听障人士,都能被叫残疾人了。书吟,以你的条件,完全可以找个条件很好的人,最起码,很健康。没必要死磕在他身上。” 末了,熊子珊长叹一口气,缓缓道:“他不值得。” 话音落下。 过许久,熊子珊都没听到书吟的回复。 她侧眸望她。 书吟也正望向她,眼里没什么温度,隐约,淬着寒光。 “学姐。” “啊?” “我还有事,先走了。”她怕自己再不走,会忍不住和敬仰多年的学姐吵架。 “什么事儿啊,很重要吗?”熊子珊问。 书吟声音逐渐紧绷,每个字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生硬,却坚定:“嗯,很重要的事。” 熊子珊:“那你快走吧,别耽误事儿了。” 书吟脸上挂着公式化的微笑,和工作室众人一一告别。 一离开餐厅,她在包里翻找着手机,车钥匙。动作慌乱,大脑乱也平静,做好了某个决定,但又不确定眼前到底是要先找手机,还是先找车钥匙。 如同在寻找命运的路上,被命运推向远方。 耳边,似乎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 她愣愣地停住所有动作,抬头,看见马路对面站着的商从洲。 夜色晦暗,霓虹灯闪烁。 斑马线两端,是倒计时的红绿灯。 十秒。 九秒。 八秒。 …… 两秒。 一秒。 人潮涌动,商从洲拨开人群,风尘仆仆地来到她面前。 秋天到了,天气转凉。 书吟出来的匆忙,连外套都忘了拿。 商从洲站在她面前,看她身上只穿了件单薄的套头衫,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继而,他脱下身上的风衣外套,替她披上。 “商从洲。”她怔怔地,微微抬头,入目的,是他的右耳。 她讨厌旁人用“残疾人”叫他,他分明看得见,听得见。 只是他听声音,需要助听器的帮助。和近视的人,需要靠眼镜才能看清世界,有什么两样? 为什么,瞧不起他? 他怎么会不值得? 他什么都值得,他值得这世上最好的。 商从洲以为她喊他,是不愿披他的衣服。她向来边界感很足。 “我只是怕你冷,”他声音有些哑,“别拒绝我,好吗?” 替她披上衣服,商从洲没有一丝留恋地收回手,甚至往后退了一步。 他绅士,翩翩有礼,在没有确定关系前,他绝不会做任何让异性浮想联翩的暧昧举动,他和异性之间门永远保持着安全距离。 书吟没法确定他对她的关心,是源于“负责”,还是源于他本身的良好教养,亦或者是,他喜欢她?最后一种情况,微乎其微。 但她不想猜了。 她只想死磕到底。 “我对你负责,我们结婚吧。”夜风微凉,吹得她碎发凌乱,书吟拨开脸前碎发,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商从洲,声音忽然软下来,近乎恳求的,重复着他刚才的话,“别拒绝我,好吗?”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41.41 “过夜。” 41. 这姿势过于亲密, 如同交颈相拥的恋人。 商从洲的存在感很强。 身体,姿态,气息, 如同火山迸发, 滚烫岩浆以倾覆之势压向书吟。书吟浑身僵住,然而岩浆蔓延过她, 她的身体随之发软。 室内一片沉默, 呼吸声此起彼伏。 忽然间, 商从洲睁开了眼,意识到当前的情形后,声音虚弱:“抱歉。” 这远在他的意料之外,当时他的眼前一片空白, 脚步虚浮,胸肺难受得都要炸裂, 碍于她在场,连咳嗽声都得克制着。 他微微垂眼,看见她靠在自己的怀里,眼睫轻颤,鼻子小巧, 唇色嫣红。鼻息间,闻到属于她身上的清甜气息。而她的唇,离他的喉结,两三厘米的距离。 他喉结不可遏制地上下滚动,速度很慢, 喉间泛痒。 “你还好吗?”他适时抽身,平稳地坐在沙发上,手揉了揉眉间, “书吟,餐桌上放了个袋子,里面有退烧药,你帮我拿一下。” 书吟调整着呼吸,刻意忽略刚才发生的一切,“好。” 餐桌上放着一袋药。 书吟找到退烧药,按照医嘱拿了几颗止咳药。 四处张望,看到中岛台上的恒温饮水机,拿了个杯子,倒了温水,连药一起,拿到商从洲面前。 他接过药,和温水一同饮下。 他身长腿长,曲着身子窝在沙发上,很是憋屈。 书吟问他:“你要不要回屋躺着?” 沉默了一会儿,商从洲鼻腔里溢出声音:“嗯。” 他放在扶手上的手忽然抬起,书吟见状,下意识地抓住他的手。她的本意,是希望扶着他,免得他摔倒。碰到的一瞬间,空气仿佛静了一瞬。 也不是没牵过手。 一个小时前,她甚至拉着他的手,当着三十来号人的面,介绍他的身份。 当时并没有太多的情绪,而现在,有着迟来的羞赧与心动。 “咳咳咳——” 耳边是他的咳嗽声。 书吟在心里提醒自己,他是个病人,照顾病人要紧,把那些小情小爱都给收回去。 书吟:“卧室在哪儿,我扶你进去。” 商从洲站了起来。 躺着,坐着,都还好。一站起来,身高差距出来,他靠得那样近,身上有着源源不断的热,强势地吞没她周身的空气。 她屏了下气息,“你自己能走吗?” “可以。”商从洲低咳了声,喑哑的嗓,笑起来是极具蛊惑感的低沉。 他声音就在她耳边,说话的气息喷洒在她耳边,很痒。 商从洲动作自然地牵住她的手,十指紧扣的,拉她到了卧室门外。 这才松手,指着斜对面的房间,“这是客卧,没有人睡过。你要是觉得累,就在这里睡下吧。房间里什么都有,”顿了下,他纠正,“……睡衣似乎没有,我给你找一套没穿过的干净睡衣?” 他一个病人,找什么睡衣? 书吟推搡着他:“不用了,你赶紧回床上躺着。” 商从洲:“那你呢?” 书吟说:“你别管我,当务之急是你赶紧退烧。” 落地窗窗帘大开,月光皎洁如水,堪比明晰灯光。 商从洲躺在床上,书吟替他盖好被子,抬了抬眼,语气软下来,安抚病人的语气:“你先睡吧,待会我给你量一□□温,如果退烧了,我就回家。如果没退烧……我打电话给120吧。” 商从洲被她的煞有介事给逗笑,他也安抚起书吟来:“放心,很快就退烧了。” 书吟撇了撇嘴:“你又不是医生……” - 好在,半小时后,书吟再来量体温,商从洲的体温已经降下来,恢复正常。 商从洲睡熟了。 书吟看了眼时间。 九点半。 不算晚。 她想了想,还是没在他这里留宿。 没有换洗的衣服,她不习惯,恐怕会睡不着。再者,环境陌生,一想到和商从洲同住一个屋檐下……书吟一时半会儿,仍旧无法消化他们明天就要领证这件事。 虽然是她提出来的。 她在满室寂静里悄然离开,回到自己的家里。 熟悉的环境,熟悉的床,她穿着自己的睡衣,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脑海里,不断地浮现着她对商从洲说,我们结婚吧的画面。 后知后觉的羞耻心。 她竟然和商从洲求婚了? 连表白都不敢的人,竟然敢求婚。 书吟抓了抓头发,起身,去杂物间,她记得沈以星以前接过褪黑素的广告。 杂物间堆满了东西,书吟刚进去,脚就被一个箱子绊了下。她打开箱子,里面是满满当当的避孕套,深吸一口气,把箱子给扔进角落里。 翻箱倒柜地,她终于找到了褪黑素,按照说明方法,咽了两颗褪黑素软糖。 不消多久,眼皮一沉,睡了过去。 那天夜里,书吟做了个梦。 她梦见自己在商从洲家过夜,商从洲给她找了件衣服,当睡衣。 衣服是他的衬衣,穿在她身上,很宽松,堪堪盖过大腿根。 商从洲站在主卧门口,看着她洗完澡出来,身上隐约带着浴室的雾,湿漉漉的。清纯中带着性感。他偏过头,轻咳了声。那声咳嗽和之前的咳嗽不太相同,伴有不甚自在的局促。 “我们都结婚了,”他神情正派克己,像是在陈述事实,“夫妻得睡一间房才对,你觉得呢?” 书吟双手拽着衬衫,想把它往下拉,盖住自己的腿,却是徒劳。 她保持着语气镇定,轻轻松松地应:“是应该睡一间房。” 然后,走进他身后的卧室。 结果画面一转,书吟和商从洲已经在一张床上。 她坐在商从洲的身上,扣好的纽扣被商从洲一颗又一颗,慢条斯理地解开。 情潮涌动的时候,商从洲掐着她的腰,一起一伏间,他哑声道:“你记不记得,那天晚上,我也是这么解开你的扣子,然后,你坐在我身上?” 书吟羞耻的全身都红透,她咬了咬唇,轻声说:“记得。” ——梦就在此刻醒了。 醒来才发觉,她是被手机闹钟吵醒的。 她按掉闹钟,重重地躺回床上。 刚醒的那几秒,书吟大脑一片空白,心跳快的都要从胸口跳出来了。 想她以前多单纯天真的人,如今竟然做起了……春.梦。 书吟恼的恨不得挖个洞,把自己埋进去。 闹钟又响了。 刚才只按停,没有按断,每隔五分钟都会响一次。书吟这次拿过手机,把闹钟按断了后,拖着疲乏的身体和混沌的脑子,去浴室洗漱。 洗漱完,她进厨房煮粥。 煮粥的时间里,她给商从洲发消息。等到粥煮好,她装进保温碗里的时候,手机响了。 商从洲给她回了消息:【你回家了?】 书吟:【嗯,我给你煮了粥,待会送过来。】 她想了想,问他:【你能来楼下接我吗?】 他家是一梯一户的设计,需要刷卡才能上楼。 商从洲回了个“好”后,书吟怕他等太久,赶忙把保温碗都装进袋子里,小跑到玄关处换鞋。 电梯从楼上下来。 金属质地电梯门打开,里面站着个人,英俊冷傲。 一股清淡的木质冷香钻入她的鼻里,书吟愣了两秒:“上班吗?” 陈知让低嗯了声,视线往下,停在她右手。 手里提着一只袋子,像是装餐盒的便当袋。 他抿着唇,冷淡的眉眼缓缓蹙起,声线平冷,问她:“怎么起这么早?” 书吟说:“有点事。” 陈知让:“需要帮忙吗?” 她摇头:“不用。” 电梯里亮着的按键,是一楼和地下一楼。 电梯往下,像是坐跳楼机,升至顶端,猛地往下坠,有种心空的失重感。陈知让内心隐约有此感觉,朦胧,虚幻,莫名其妙的诡异。 他忍住喉咙的干涩感,压着声,问:“离上班还有一段时间,你要去哪,我可以送你过去?” “不用,”她还是拒绝,随即又解释,“我就去隔壁小区。” “隔、壁。”他重复着这两个字。 电梯到了。 书吟淡笑着走出去,边走边说:“商从洲生病了,我过去看看他。” 她身形纤细,薄瘦,往外跑去。 室外有晨光,尽数落在她的身上,金灿灿的,微薄的光亮,落在他眼里,却刺的他眼疼,像是被尖锐的刀滑过。 电梯门合上,往下驶去。 停在地下停车场。 陈知让久久没有动静,像是被定住。 电梯门再度合上,没有人按动,就这样停在负一楼。 轿厢内,前后左右,都是金属质地的墙面,映出陈知让此刻的模样。怅然若失的狼狈。 过了很久,他缓缓垂眸,深邃的脸部线条,颓靡地沉了下来。他嘴角牵起一抹笑来,寡冷,凉薄。 “……你终于,得偿所愿了。” 再抬眸,他目光平静,神情里没有一丝温度,径直往外走去。 他身后,无人经过的电梯门,缓慢合上。 穿堂风阴冷,吹起地上一朵枯朽的叶,打了个滚,而后,消失不见。 - 另一端。 书吟低着头,电梯门打开,里面的人影,和她的人影重叠在一起。 “书吟。” 商从洲的声音传来,她抬头看他,走进电梯里。 莫名很静。 她盯着电梯镜墙里的商从洲,“你身体好点了吗?” “多亏你昨晚的照顾,好很多。”他顿了顿,问,“怎么不留在家里过夜?” 家里。 书吟无端脸热,声线清冷着,平静回应:“我还是喜欢穿我自己的衣服睡觉。” 脑海里,霎时浮现梦里的场景。 她穿着商从洲的衬衣,在他的怀里坐着。 电梯到了。 商从洲先出去,等了几秒,没听到身后的人跟上来。他折身,回望—— 书吟此刻的表情,莫名有点儿……娇羞?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42.42 “我们是夫妻。” 41. 这姿势过于亲密, 如同交颈相拥的恋人。 商从洲的存在感很强。 身体,姿态,气息, 如同火山迸发, 滚烫岩浆以倾覆之势压向书吟。书吟浑身僵住,然而岩浆蔓延过她, 她的身体随之发软。 室内一片沉默, 呼吸声此起彼伏。 忽然间, 商从洲睁开了眼,意识到当前的情形后,声音虚弱:“抱歉。” 这远在他的意料之外,当时他的眼前一片空白, 脚步虚浮,胸肺难受得都要炸裂, 碍于她在场,连咳嗽声都得克制着。 他微微垂眼,看见她靠在自己的怀里,眼睫轻颤,鼻子小巧, 唇色嫣红。鼻息间,闻到属于她身上的清甜气息。而她的唇,离他的喉结,两三厘米的距离。 他喉结不可遏制地上下滚动,速度很慢, 喉间泛痒。 “你还好吗?”他适时抽身,平稳地坐在沙发上,手揉了揉眉间, “书吟,餐桌上放了个袋子,里面有退烧药,你帮我拿一下。” 书吟调整着呼吸,刻意忽略刚才发生的一切,“好。” 餐桌上放着一袋药。 书吟找到退烧药,按照医嘱拿了几颗止咳药。 四处张望,看到中岛台上的恒温饮水机,拿了个杯子,倒了温水,连药一起,拿到商从洲面前。 他接过药,和温水一同饮下。 他身长腿长,曲着身子窝在沙发上,很是憋屈。 书吟问他:“你要不要回屋躺着?” 沉默了一会儿,商从洲鼻腔里溢出声音:“嗯。” 他放在扶手上的手忽然抬起,书吟见状,下意识地抓住他的手。她的本意,是希望扶着他,免得他摔倒。碰到的一瞬间,空气仿佛静了一瞬。 也不是没牵过手。 一个小时前,她甚至拉着他的手,当着三十来号人的面,介绍他的身份。 当时并没有太多的情绪,而现在,有着迟来的羞赧与心动。 “咳咳咳——” 耳边是他的咳嗽声。 书吟在心里提醒自己,他是个病人,照顾病人要紧,把那些小情小爱都给收回去。 书吟:“卧室在哪儿,我扶你进去。” 商从洲站了起来。 躺着,坐着,都还好。一站起来,身高差距出来,他靠得那样近,身上有着源源不断的热,强势地吞没她周身的空气。 她屏了下气息,“你自己能走吗?” “可以。”商从洲低咳了声,喑哑的嗓,笑起来是极具蛊惑感的低沉。 他声音就在她耳边,说话的气息喷洒在她耳边,很痒。 商从洲动作自然地牵住她的手,十指紧扣的,拉她到了卧室门外。 这才松手,指着斜对面的房间,“这是客卧,没有人睡过。你要是觉得累,就在这里睡下吧。房间里什么都有,”顿了下,他纠正,“……睡衣似乎没有,我给你找一套没穿过的干净睡衣?” 他一个病人,找什么睡衣? 书吟推搡着他:“不用了,你赶紧回床上躺着。” 商从洲:“那你呢?” 书吟说:“你别管我,当务之急是你赶紧退烧。” 落地窗窗帘大开,月光皎洁如水,堪比明晰灯光。 商从洲躺在床上,书吟替他盖好被子,抬了抬眼,语气软下来,安抚病人的语气:“你先睡吧,待会我给你量一□□温,如果退烧了,我就回家。如果没退烧……我打电话给120吧。” 商从洲被她的煞有介事给逗笑,他也安抚起书吟来:“放心,很快就退烧了。” 书吟撇了撇嘴:“你又不是医生……” - 好在,半小时后,书吟再来量体温,商从洲的体温已经降下来,恢复正常。 商从洲睡熟了。 书吟看了眼时间。 九点半。 不算晚。 她想了想,还是没在他这里留宿。 没有换洗的衣服,她不习惯,恐怕会睡不着。再者,环境陌生,一想到和商从洲同住一个屋檐下……书吟一时半会儿,仍旧无法消化他们明天就要领证这件事。 虽然是她提出来的。 她在满室寂静里悄然离开,回到自己的家里。 熟悉的环境,熟悉的床,她穿着自己的睡衣,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脑海里,不断地浮现着她对商从洲说,我们结婚吧的画面。 后知后觉的羞耻心。 她竟然和商从洲求婚了? 连表白都不敢的人,竟然敢求婚。 书吟抓了抓头发,起身,去杂物间,她记得沈以星以前接过褪黑素的广告。 杂物间堆满了东西,书吟刚进去,脚就被一个箱子绊了下。她打开箱子,里面是满满当当的避孕套,深吸一口气,把箱子给扔进角落里。 翻箱倒柜地,她终于找到了褪黑素,按照说明方法,咽了两颗褪黑素软糖。 不消多久,眼皮一沉,睡了过去。 那天夜里,书吟做了个梦。 她梦见自己在商从洲家过夜,商从洲给她找了件衣服,当睡衣。 衣服是他的衬衣,穿在她身上,很宽松,堪堪盖过大腿根。 商从洲站在主卧门口,看着她洗完澡出来,身上隐约带着浴室的雾,湿漉漉的。清纯中带着性感。他偏过头,轻咳了声。那声咳嗽和之前的咳嗽不太相同,伴有不甚自在的局促。 “我们都结婚了,”他神情正派克己,像是在陈述事实,“夫妻得睡一间房才对,你觉得呢?” 书吟双手拽着衬衫,想把它往下拉,盖住自己的腿,却是徒劳。 她保持着语气镇定,轻轻松松地应:“是应该睡一间房。” 然后,走进他身后的卧室。 结果画面一转,书吟和商从洲已经在一张床上。 她坐在商从洲的身上,扣好的纽扣被商从洲一颗又一颗,慢条斯理地解开。 情潮涌动的时候,商从洲掐着她的腰,一起一伏间,他哑声道:“你记不记得,那天晚上,我也是这么解开你的扣子,然后,你坐在我身上?” 书吟羞耻的全身都红透,她咬了咬唇,轻声说:“记得。” ——梦就在此刻醒了。 醒来才发觉,她是被手机闹钟吵醒的。 她按掉闹钟,重重地躺回床上。 刚醒的那几秒,书吟大脑一片空白,心跳快的都要从胸口跳出来了。 想她以前多单纯天真的人,如今竟然做起了……春.梦。 书吟恼的恨不得挖个洞,把自己埋进去。 闹钟又响了。 刚才只按停,没有按断,每隔五分钟都会响一次。书吟这次拿过手机,把闹钟按断了后,拖着疲乏的身体和混沌的脑子,去浴室洗漱。 洗漱完,她进厨房煮粥。 煮粥的时间里,她给商从洲发消息。等到粥煮好,她装进保温碗里的时候,手机响了。 商从洲给她回了消息:【你回家了?】 书吟:【嗯,我给你煮了粥,待会送过来。】 她想了想,问他:【你能来楼下接我吗?】 他家是一梯一户的设计,需要刷卡才能上楼。 商从洲回了个“好”后,书吟怕他等太久,赶忙把保温碗都装进袋子里,小跑到玄关处换鞋。 电梯从楼上下来。 金属质地电梯门打开,里面站着个人,英俊冷傲。 一股清淡的木质冷香钻入她的鼻里,书吟愣了两秒:“上班吗?” 陈知让低嗯了声,视线往下,停在她右手。 手里提着一只袋子,像是装餐盒的便当袋。 他抿着唇,冷淡的眉眼缓缓蹙起,声线平冷,问她:“怎么起这么早?” 书吟说:“有点事。” 陈知让:“需要帮忙吗?” 她摇头:“不用。” 电梯里亮着的按键,是一楼和地下一楼。 电梯往下,像是坐跳楼机,升至顶端,猛地往下坠,有种心空的失重感。陈知让内心隐约有此感觉,朦胧,虚幻,莫名其妙的诡异。 他忍住喉咙的干涩感,压着声,问:“离上班还有一段时间,你要去哪,我可以送你过去?” “不用,”她还是拒绝,随即又解释,“我就去隔壁小区。” “隔、壁。”他重复着这两个字。 电梯到了。 书吟淡笑着走出去,边走边说:“商从洲生病了,我过去看看他。” 她身形纤细,薄瘦,往外跑去。 室外有晨光,尽数落在她的身上,金灿灿的,微薄的光亮,落在他眼里,却刺的他眼疼,像是被尖锐的刀滑过。 电梯门合上,往下驶去。 停在地下停车场。 陈知让久久没有动静,像是被定住。 电梯门再度合上,没有人按动,就这样停在负一楼。 轿厢内,前后左右,都是金属质地的墙面,映出陈知让此刻的模样。怅然若失的狼狈。 过了很久,他缓缓垂眸,深邃的脸部线条,颓靡地沉了下来。他嘴角牵起一抹笑来,寡冷,凉薄。 “……你终于,得偿所愿了。” 再抬眸,他目光平静,神情里没有一丝温度,径直往外走去。 他身后,无人经过的电梯门,缓慢合上。 穿堂风阴冷,吹起地上一朵枯朽的叶,打了个滚,而后,消失不见。 - 另一端。 书吟低着头,电梯门打开,里面的人影,和她的人影重叠在一起。 “书吟。” 商从洲的声音传来,她抬头看他,走进电梯里。 莫名很静。 她盯着电梯镜墙里的商从洲,“你身体好点了吗?” “多亏你昨晚的照顾,好很多。”他顿了顿,问,“怎么不留在家里过夜?” 家里。 书吟无端脸热,声线清冷着,平静回应:“我还是喜欢穿我自己的衣服睡觉。” 脑海里,霎时浮现梦里的场景。 她穿着商从洲的衬衣,在他的怀里坐着。 电梯到了。 商从洲先出去,等了几秒,没听到身后的人跟上来。他折身,回望—— 书吟此刻的表情,莫名有点儿……娇羞?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43.43 “物尽其用。” 43. 书吟总算发现, 和商从洲周旋,是极不理智的行为。 他看似温和,实则却有种轻易将局势往他那边倒的能力。 就如此刻, 他若无其事的姿态, 如同探讨着数学题目, 步骤清晰, 有一有二才能有三的解题思维。由搬去她家同居,再用顺理成章的语气,说:“你那里应该有多余的房间,我们暂时先不睡一间房,不知道你的想法是……” 人在面对选择的时候,习惯取重避轻。 听到商从洲这番话, 书吟立马忽视了方才的同居, 而在思考纠结,是否睡在一张床上。 “我那里还有一间房,虽然是客房, 但都是沈以星在睡。”书吟斜睨他一眼, 很快收回视线,声线是不可遏制的发颤,透着她的紧张情绪, “待会儿我收拾一下。” “好。”商从洲嘴角勾起的弧度,是目的达成的愉悦。 人际交往里, 他从未落过下风。 - 二人分开后,书吟回到家里,收拾客房。 她家是三室一厅的格局,一百二十平,不算小。然而对比起商从洲家, 未免显得捉襟见肘了。不论是地段,户型,房子大小,装修设计,他家都拉她家一大截。 不都说由奢入俭难吗?他怎么甘愿和她蜗居在这么小的一套房子里? 书吟大脑乱糟糟的,手机消息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吵得她更心烦。 她拆了套新床单送进洗衣机里,才得空看手机。 看清发信人是谁时,她脸色淡了下来。 熊子珊:【我刚醒。】 熊子珊:【昨晚我是幻听了还是什么?】 熊子珊:【你说他是你未婚夫?】 熊子珊:【什么时候的事?】 熊子珊:【什么叫未婚夫啊?你俩订婚了吗?】 熊子珊:【到底什么个情况,书吟,你能和我说清楚吗?妈的,我现在脑子一团乱。】 书吟倒了杯水,白皙的手握着水杯,温水,没有一丝热意。 触碰着微凉杯壁的指尖,打出来的字也没有太多的情绪起伏。 书吟:【没有订婚,但他确实是我的未婚夫。】 她没有透露太多,只冷淡地回了这么一句。而熊子珊回了个“震惊”的表情包和一句“恭喜”后,也沉寂了。 是人和人之间的关系太脆弱,还是她把商从洲看得太重?以至于她容不得旁人说他一句不好。 临近中午,光线丰沛饱满,空气里,浮尘躁动地翻涌。 书吟的心不太平静,她再度拿出手机,给商从洲发了条消息:【我们结婚的事,能暂时先保密吗?】 商从洲回得很快:【可以。按你喜欢的方式来。】 他不问为什么,她想要如何,便如何。 前所未有的,书吟在他这里,拥有着自如的松弛感。好像和他在一起,不管做什么,都是对的,他都会全力支持着她。 等到洗衣机运转声停歇,书吟把床单取出来,抚平上面的褶皱,像是在抚平自己心里的褶皱。 - 下午三点多。 商从洲提着一个行李箱来到书吟家。 门打开,书吟咬了咬唇:“要不,你输入一下指纹?” 省的每次都要她开门。 商从洲欣然点头:“好。” 她指着24寸的行李箱,问他:“你只有这么一点儿东西吗?” 商从洲不甚在意:“反正离得近,缺什么,都能过去拿。” 书吟低低地哦了声。 输好指纹,二人进屋。 书吟带他去客卧,客卧很小,一张床,一个衣柜,一张桌子,再无其他。洗手间在外面,半开放式的洗手间,简单的干湿分离构造。 床单是新换的,灰色的四件套,书吟解释着:“这个床单是沈以星的合作方送的。”不是她为了他的到来而特意买的。 商从洲突然笑了下:“这到底是你家还是沈以星家,怎么都是她的东西?” 之前的家居服也是。 书吟也笑:“我家有个杂物间是放她的东西,她家的书房,都放着我的书。” 她们的家是彼此的家。 “如果她问起来呢?”商从洲冷不防问,斜睨向她,“你要怎么解释我们的事?” “问起来,就坦白。不问,就不说。”书吟温声道,停顿几秒,扬眸看他,“你的想法呢?” 她并非强权之人,如果商从洲有不同意见,她也会听取,采纳。 商从洲耸了耸肩:“和你一样。” 书吟淡笑着:“好。” 简单收拾好东西,二人去附近的超市。 商从洲推着车,书吟在他边上,偶尔拿起样东西,问商从洲的意见。 “晚餐吃什么?” “你除了糖醋排骨,还有什么喜欢吃的菜吗?” “……”书吟心微动,“你的记性一直都这么好吗?”她只说过一遍而已。 他们站得很近,商从洲呼吸着,气息扑在她脸上,目光也一并停留在她脸上,眼神柔和又深刻,印在她眼里。 “也分人。”他轻飘飘地,落下三个字来。 而后,放下推车,走去生鲜区,玻璃池里水四溅,鱼虾跳跃。 他没让书吟过去,只自己站在那里,和工作人员交涉。 他穿着上万的高定成服,身边都是中年人士,上了年纪的大妈居多。他屹立其中,显得格格不入。手里拿着超市的透明塑料袋,很违和的画面。书吟从没想过他会有这一面,在她眼里,他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神。 事实上,这是商从洲第一次来超市。他的生活用品,都有专人采购,就连吃海鲜,也是当日空运。 不论是他亲眼见到,还是从书吟那里听说,她出身于尤其普通的家庭。 而未听到的,是他自己察觉到的,是,她的家庭令她在人际关系里,倍感自卑。 人的性格是后天形成的,商从洲不知道她到底经历过什么,但他知道的是,他需要维护她的敏感,锐化她在自己面前的自卑。 他没有强硬把她带进自己家里,其实是有着私心的。 在她家,在她所熟悉的环境里,她会生活的更舒适。长此以往,或许,会在某个合适的时间,她愿意对他敞开心扉,和他聊她的过去。聊她千辛万苦才能走到现在的过去。 他想把她带到自己的世界里,但他知道,前提得是她愿意。 等到她有足够多的自信,等到她面对他的时候时候不再有自卑感时,他就可以小心翼翼地牵着她的手,用骄傲的语气,在一众亲朋好友面前介绍她。 ——“她是书吟,是我很喜欢的人,是我决定要与之共度一生的人。” 买完海鲜,商从洲回来。 商从洲问她:“还有什么想吃的东西吗?” 书吟对于吃食真没太多讲究:“你有什么想吃的吗?别光顾着我。” 商从洲:“我还好。” 购物车里已经放了很多东西了,书吟说:“要不先就这样吧。” 商从洲:“好。” 收银台边上有几个小货柜。 商从洲负责把购物车里的东西拿到柜台,结账。书吟无所事事,视线往外扫,不经意落在货柜上。她有一百多度的轻微近视,看不太清楚货柜上物品究竟是什么。只看见是方形的包装盒,像是口香糖。 她略微靠近,俯身往下望。 待看清后包装盒上的字后,她蓦地一怔,不争气地红了耳朵。 身侧,商从洲结完账了,见她俯身研究着什么,他冷眼扫过去,得益于他那可以当飞行员的超高视力,瞬间看清令她耳根发红的东西。 “书吟。”他突然向她走近了一步。 书吟风声鹤唳般,绷直着背,收紧了呼吸。 不待她开口,排在他们身后的小女孩,看着五六岁的样子,扬着张天真无邪的脸,声音脆亮:“哥哥,你女朋友一直盯着这个看,你要不要给她买了呀?” 书吟想反驳,竟又无言以对。 商从洲似笑非笑地看了书吟一眼,她小声:“我近视,看不清,所以才凑那么近的……” 商从洲:“嗯,我知道。” 他那表情一看就是不相信她的话。 书吟眉梢都扬起来了,难得有股较真劲儿,转头,和小女孩儿说:“姐姐家里有,姐姐不要。” 小女孩歪了歪头:“真的吗?” 书吟语气加重:“真的。” 小女孩:“好吧。” 她连字都不识,童稚地问书吟,“姐姐,这个是什么东西呀?是好吃的吗?” 书吟:“……” 就连商从洲都被问倒了。 幸好小女孩的妈妈及时捂住她的嘴,赔笑着:“不好意思,她现在处于对什么东西都好奇的年纪。” 小女孩嘴被捂住,呜呜呜地挣扎着,小脸写满了委屈。 她妈妈俯下身,指着包装上的“冈本超薄”,指鹿为马地读:“请勿食用。” 小女孩恍然大悟:“原来不能吃呀!” “……” “……” 书吟偏过头,不忍直视。 而商从洲嗓音里低荡出笑来,笑得一脸风流姿容。 书吟抿了抿唇,心里有不知名的灼烧感。 原来曾经心动过的人,再见面还是会为他心动无数次。他什么都不需要做,仅是一个瞬间就足够掀起她心里碧波万顷。 - 这段插曲,让回家的路,变得异常平静。 下车后,商从洲左右两只手提着购物袋进了电梯,书吟双手空空。她想拎,想替他分担,却被他制止。 到家,书吟想帮他忙,仍被他拒绝:“我下厨,你去玩手机,或是看电视,都可以。” 书吟迟疑:“真的不需要我帮忙吗?” 商从洲:“不需要。” 书吟深知自己说不过他,遂作罢,“那我回屋工作了,你有事就喊我。” 商从洲淡笑着:“好。” 商从洲在厨房里找着炖锅,没找着,于是敲响书房的门,得到她的允许后,他推开门。 书桌上,材料纸和书本堆成小山。 书吟戴着眼镜,从山堆里探出一双细长的眼:“怎么了?” “家里有珐琅锅吗?”他问。 书吟用笔头戳了戳头上的丸子头,“杂物间好像有,厨房有个门,门打开就是杂物间。那地儿是开发商送的地儿,里面有点乱,可能不太好找。我帮你去找。”说着,她摘下鼻梁处的眼镜。 “不用。”商从洲神色慵懒,温和的眉眼却又透着股压迫感,让人无条件顺从他,“这种小事,我自己做就行。” 书吟:“……哦。” 商从洲弯了弯唇,离开前,把门关上。 他折身去往杂物间。 门打开,空气里飘荡着柑橘和琥珀交织的香味。那是万豪酒店常用的香氛。 杂物间三面墙都是货柜,堆积着琳琅满目的商品。就连香氛都有数十瓶,避免味道混合,只开了一瓶散味。 地上堆着大大小小的箱子,很乱。 商从洲翻找着箱子,终于在犄角嘎达的地方找到珐琅锅,把它拿出来的时候,不经意把下面纸箱盖子打开。 映入眼帘的,是他并不算陌生的东西。 他喉咙里溢出几分低笑来,书吟还真没说错,她家里确实有,而且,还是一箱。 他并没有太多想入非非的念头,大概能知道,这估摸着,也是沈以星的合作方送的东西。 一大箱。 商从洲垂下的眼,逐渐幽暗,目光里情绪暗涌。 怎么办? 浪费可耻,他想物尽其用。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44.44 44. 杂物间里, 商从洲神情渐阴暗,深思熟虑着今后的每一步。 而书房里,书吟被顶灯照的脸, 是柔和又澄澈的白。 她低头, 映入眼帘的,是一句话。 “My braih every word you say, but my heart simply won’t.” 翻译过来,你说的每个字都很有道理,理性上, 我认同你的观点,但感性上,我不认同。亦或者, 换一种翻译,理智接受了这件事,但情感无法接受。 如同当下。 理智上接受了她和商从洲结婚的事实。 情感上仍旧无法说服自己这是真的,而非幻梦。 她面前是各式各样的翻译材料,默默推开,红色的结婚证藏在其中。 有证件作证, 她不断说服自己,都是真的。 某个刹那她心里有个念头隐隐作祟—— 也许那张彩票是从她的口袋里掉出来的呢?也许,该中大奖的人, 冥冥中就注定了是她呢? - 晚餐,三荤两素,两菜一汤。 色香味俱全。 书吟诧异:“你真的会做菜啊?” 商从洲不免好笑:“以为我骗你玩儿?” 书吟说:“我总觉得,你们那种家庭出身的小孩儿,应该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顿了顿,她举例子, “沈以星一度以为花菜是长在树上的。” “陈知让呢?”他不动声色地提到陈知让。 书吟没察觉到任何不对劲,说:“他倒是会下厨,我和沈以星经常去他那儿吃饭。” 商从洲语气很淡:“是吗?” 书吟:“嗯。” 后知后觉的钝感。 “我和他没什么交集的,”她开口,“如果没有沈以星,我和他估摸着说不上话。” 以她的性子,怕是和任何人都是泛泛之交。 唯独一个沈以星。 商从洲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就连他也是沾了沈以星的光,才在她那里留下微末的印象。让她能在经年后,叫住他的名字。 他清楚自己在学生时期有多出名,影响力大到,连比他小四届的学弟都知道他。但男人身上的劣根性——习惯自作多情的自恋。他无法确定,如果没有沈以星,书吟还会不会认识他。 她给他的感觉,一直都是微薄的,游离于人群边缘,随时都会消失的冷。 像是清晨薄雾,风一吹,雾消弭散开。他抓不到她,也留不住她。 商从洲笑意慵懒:“如果没有沈以星,我和你估摸着也说不上话。” 书吟愣了一下:“好像也是。” 随即又否定,“我们之间,除了沈以星,还有江教授。” 是千丝万缕的联系,切断一条线,还有另一条线。 商从洲眉梢轻扬,轻哂着:“是,我们还是彼此的相亲对象。” “相亲……”书吟淡笑着,“你竟然还记着这事。” “为什么不?毕竟是我第一次相亲。” 这倒是让书吟惊住:“你以前没相过亲吗?” “以前知道是相亲,我都找各种理由推辞。那天确实是没有办法推,毕竟是我姨夫的生日,我想着过去露个脸,买完单就走的。”商从洲双眼微眯,语气里有不动声色的危险,“你以前相亲过?” “……”书吟慢慢低下头,声音也低了下来,低柔的,隐忍着委屈与无奈,不仔细听,听不出来,“我妈很早就想让我结婚,我每次和她打电话,她都会给我说一大堆男的,让我加他们的微信,和他们交个朋友。” “你加了?” “没有。”书吟朝他眨了个眼,像个顽劣的孩童,“我把我妈的电话给挂了。” 商从洲被她的模样逗笑:“后来呢?她没有再打回来吗?” 书吟说:“有,但我把手机放在边上,她说她的,我做我的事。” 停顿了几秒,她问他,“你会不会觉得我很……不尊重我妈啊?”她也想不到别的词了,只能用“不尊重”来描述。 “不会,你只是不想做你不想做的事。”这话说起来未免像是绕口令,商从洲目光定在她身上,带着丝不解,“你太在意别人的意见,书吟。别人的意见都是参考,不要因为别人的话,而改变自己的想法,能决定你人生的,只有你。” “可是……”她表情茫然,刚出锅的饭菜还冒着热气,扑到她眼前,双眼沾着雾气,“你不是别人啊。” 如果说有那么一瞬,商从洲意识到他爱她,那么一定是当下。 分明是在普通的一句话,“你不是别人”,甚至和情话都沾不上边。可他的心脏塌下去软绵绵的一块儿,那一块,都被她填满。 商从洲沉沉往后一靠,眼眸里桃枝斜逸:“是,我不是别人,我是你的丈夫。” 丈夫…… 这词太陌生了。 “你知道夫妻之间,是怎样的相处模式吗?”不给书吟任何反应的时间,商从洲追问。 “……不知道,我也是第一次结婚,没经验。” 书吟很谦虚,谦虚到商从洲都想撬开她的嘴,看看里面是否藏有言外之意——“要不我先和别人结个婚,再告诉你答案。” 偏偏她脸上一干二净,是不藏任何心眼的纯粹。 商从洲前所未有的无力感:“作为你的丈夫,情感上我无条件支持你做的每一个决定,理性上,我会深思熟虑,思考过后,再选择无原则地支持你。” 沉默半晌。 书吟轻笑着:“不都是支持我吗?那你深思熟虑什么?” 商从洲眉梢稍扬:“说服我自己。” “……” “即便是错的,但因为是你,所以是对的。” “……什么啊。”书吟嘴上这么说,唇角却是上扬的。 她这人就是如此,柔软的嘴,喜欢说冷硬的话。 他最喜欢的,还是吻她的时候。 可那机会不常有,他也仅得到了那一晚的拥吻。 - 新婚第一天。 二人相敬如宾的吃着饭,吃完饭后,商从洲把碗放进洗碗机里。 满室清寂,书吟晃着眼珠,犹豫着要说什么。 “你工作结束了吗?” 还是商从洲先开口,和他在一起,书吟并不需要绞尽脑汁地想话题。 “还没。” “回屋工作吧。” “好,”书吟瞥他一眼,“那你呢?” 商从洲说:“我也回屋工作。” 如此平淡的新婚之夜。 书吟自己都不敢相信,进屋前,她推门的手,改为关门。 她转身,叫住欲进客卧的商从洲:“那个……我们要不要先聊聊?” 商从洲蹙了下眉:“聊什么?” 书吟想了想:“聊一聊我们的婚后生活。比如说,你有什么事需要我做,你对你的妻子有什么要求?” 话语微顿,她干巴巴地:“毕竟我要对你负责。” 负责。 商从洲没想过她自己给自己挖坑跳。 他饶有兴致地:“你打算怎么负责?” 书吟被问住了:“……这不还是得问你吗?你想我怎么负责,只要在我能力范围内,我都会满足你。” 商从洲喉结滚动,有的事,他想做,但是他不能说,他怕吓跑她。 思忖片刻,他说:“我也没什么特别想要的,要不,为了符合夫妻的身份,我们每天一个早安吻和晚安吻?” 书吟屏在胸口的气,缓缓飘散。 一个吻而已,算不得多离谱的要求。 何况,他们做过比接吻还亲密的事。 她平淡地应了声,轻巧随性的模样,还挺有几分模范小娇妻的样子。 “可以的,但早上我可能起不来,早安吻怎么办?” “没事,你睡觉别锁门,我早上会过来亲你一下。”商从洲疏松平淡的口吻,跟说“我早上吃豆浆”没什么两样。 “行。” 就此,新婚夫妻许下约定。 书吟清凌凌的眼盯着商从洲:“那今晚的晚安吻,要什么时候亲?” 主卧和客卧,只隔着一条过道。 气氛骤然陷入诡异的安静里,他们对视着,眼神试探,隐忍,期待,渴望。 空气仿佛被吸干,呼吸变得干涩,喉咙发紧,发烫,亟待温软的事物解救。 商从洲的目光压低,五官里自带的儒雅感,轻轻地压向书吟。 他的语气,是如常的温柔,“现在,可以吗?” 喉结滚动的频率,极为缓慢,危险的,引诱的,散发着蛊惑人心的荷尔蒙。 不知不觉间,二人往前跨了几步。 距离极近。 谁也没说话。 动作却万分默契。 他低头,她踮脚,仰头。 “商从洲……” 亲吻的动作一滞,她出声,想问是亲脸还是亲嘴。 然而,她话出口的那一秒,他突然偏过脸。 唇瓣与唇瓣相贴。 软的,干涩的,轻柔的压在了一起。 突如其来的亲吻,令书吟瞪大了眼。 一时间,谁也没动作,吻只是吻,停留在唇瓣。没有任何色情意味,也不带任何欲望的探索。他们清白地吻,青涩又亲密。 不知过了多久,他们分开。 书吟眼神忽闪着,清了清嗓,强装镇定:“那个……晚安。” 商从洲说:“晚安。” 她惶惶地点头,而后,火速转身进了房间。 商从洲仍在原地,他低下头,舌尖舔过被她亲吻过的唇。 然后,嘴角不断地上扬。 书吟关上门后,没动作,她后背紧贴着门板,心脏都要跳出胸口了。 搞什么啊,做都做了三次,怎么现在接个吻还脸红心跳的? 书吟,有点儿出息好不好? 冷静,冷静! 不知过了多久,她平复好心绪,拿了换洗衣服,进主卧的浴室洗澡。洗完澡后,她推开门,屋内静悄悄的,客卧门缝里有光泄出来。 莫名的,她舔了下唇。 几乎是下意识的行为。 察觉到自己做了什么后,书吟深呼吸,低头,眼观鼻鼻观心,走进书房,安心工作。 她有一点儿好,即便周围纷纷扰扰,她都能很快进入工作状态,心无旁骛地工作。 学生时期就是如此。读书的时候,时常看到同学在老师上课的时候,他在底下偷摸着写情书。书吟对此表示不理解,一天有那么多的时间,为什么偏偏要在上课的时间写情书呢?下课不能写吗?把下课玩的时间,用来写情书,不行吗? 学生当然得以学习为主,情情爱爱都是其次。 成年人当然得以工作赚钱为主,卿卿我我都是其次。 白天事情太多,没做完的工作,都得挪到晚上。工作结束,已是后半夜,书吟伸了个懒腰,想去上个厕所。 手机被她放在书桌上,静音模式的手机,屏幕亮起,消息不断进来。 沈以星:【书吟吟你在家吗?】 沈以星:【我一个人睡不着。】 沈以星:【我来你家睡觉吧。】 沈以星:【你不会还在工作吧?】 沈以星:【那我自己过来了。】 沈以星:【你的宝贝可怜兮兮地抱着粉色小枕头来你家睡觉惹呜呜呜。】 书吟工作的头昏脑涨,到主卧的卫生间上厕所。 突然间,房间里响起“滴滴滴”的声音。 是指纹锁解锁的声音。 “书吟吟——”沈以星拖长着尾音,跟撒娇似的,叫书吟的名字。 房间的隔音效果很好,大半夜的,沈以星声音有气无力的,所以书吟压根没听到沈以星的声音。 等到书吟上完厕所,洗手的时候,突然听到一阵尖锐的叫声。 书吟用了两秒的时间辩出那是沈以星的声音,第三秒,她猛地提步,往卧室门跑去。 卧室门打开,正对着的,是客卧的门,也敞亮地开着。 沈以星背对着书吟站着,双手紧抱着怀里的枕头。 她双眼瞪得极圆,看到坐在床上敲打着笔记本的商从洲,吓得话都说不利索了:“商商商商商商商——从洲哥?你怎么在这里?”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45.45 “哭得太认真。” 45. 商从洲半靠着床头而坐, 腿上放着笔记本电脑。 电脑泛着灰白色的光,屏幕右上角,显示着当下的时间:凌晨一点三十七分。 万籁阒寂的夜, 突如其来的尖叫声打破平静。 商从洲侧眸,看着不速之客, 或许他才是那个不速之客才对——毕竟这个客房,以前都是沈以星睡的。 沈以星怀里抱着枕头,脸上极其生动活泼。震惊, 茫然。 商从洲好整以暇地望着她,视线掠过她, 望向她身后的书吟。 “是你解释, 还是我解释?” 沈以星惶惶惑惑地转过头, 面对书吟,她皮笑肉不笑:“这是什么情况?为什么大半夜的你家会有个男人?而且这个男人还睡在我的床上?” 书吟纠正:“是我买的床。” 沈以星强调:“一直都是我在睡的床!” 书吟没说话了。 “好吧, 是你的床。”顿了下,沈以星声调扬起, 慷慨激昂地,“所以,他为什么会在你的床上?” “……” “……” 这话听起来怎么这么奇怪? 偏偏她还不知道怎么纠出话里的毛病。 书吟倍感头疼,试图转移话题:“你不在家睡觉, 大半夜的跑到我家来干什么?” 沈以星:“我睡不着, 我给你发了消息, 你都没看吗?” 书吟无力:“我刚在工作, 手机静音了。” 沈以星不敢看身后的商从洲,她往前迈了几步,靠近书吟,声音压得很轻, 只她们二人听到的音量,咬牙切齿:“他为什么会在你家啊?” 书吟无意瞒她,又想起自己和商从洲许诺过的:问起来,就坦白,不问,就不说。 她眼梢稍敛,张嘴,正想说什么的时候,房间里,响起商从洲的声音。 商从洲说:“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书吟的相亲对象。” 不知何时,商从洲下了床,走到客卧门边。 他穿着灰色的家居服,斯文端方,姿态慵懒,举手投足间带着端方的矜贵。神色淡然,语气清润,说“相亲对象”这种官方又陌生的词时,给人一种理直气壮的像是未来老公的感觉。 沈以星被哽了一下。 她强撑着笑:“从洲哥,你不像是会睡在相亲对象家里的人啊。” “我还没说完,”商从洲换了一盏目光,笑着,“我现在是书吟的男朋友,以结婚为目的交往的男朋友。” 明明四周封闭,穿堂风都被拒之门外。 沈以星的脊背却莫名阴凉。 她向书吟求证,“真的假的?” 书吟向商从洲投去疑惑的眼神,他轻点下颌,示意她就这么说。 二人的小动作,落在沈以星的眼底,成了眉目传情。 她很是无语:“你俩什么时候谈的恋爱?我怎么不知道?我不是你最好的朋友吗?我们前几天还一起吃的饭!” 沈以星不在乎自己看中的未来嫂子成为了别人的女朋友,她在乎的是,她的好朋友竟然背着她偷偷谈恋爱! 什么是好朋友?好朋友就是,我是第一个知道你谈恋爱的那个人。 想她和段淮北暧昧之初,就告诉书吟了,可书吟谈恋爱了,她却不知道。 思及此,沈以星双颊下榻,脸上的表情也逐渐冷却,一脸伤心的快要哭出来。 见状,书吟连忙说:“今天才谈的恋爱。” 沈以星低着头,挑着眼,半信半疑:“真的?” 书吟:“真的。” 她歪头瞥商从洲。 商从洲也作证:“嗯,第一天。” 只不过,不是第一天谈恋爱,是第一天领证。 如此,沈以星的心情才稍稍舒缓了些,但她还是不理解:“第一天谈恋爱,就要住进她家吗?你们现在的年轻人都是这么谈恋爱的吗?还是说他们这些老年人是这么谈恋爱的?”越说,沈以星的语调越凉,她睨向商从洲的眼神,也凉飕飕的。 不像是朋友,像是娘家人,在替书吟说话。 敌意颇重。 都用“老年人”形容他了。 商从洲比她俩大一届,但他是仲冬时节出身,所以比同龄人晚一年上学。因此,比她俩大两岁。 大两岁就是老年人了吗? 商从洲看向沈以星,眼里似有乌云,层层云翳倾覆而下,带着逼仄的窒息感。 “我想我们是同龄人,你说呢?” “……我也没说不是啊。”沈以星逃避着他的眼,四面八方的空气,包裹住她,她压着战栗,低声说,“我就是觉得,很奇怪,哪有人谈恋爱第一天,就睡在一个屋檐下的。” 何止是睡在一个屋檐下。 他俩没谈恋爱前,都滚在一张床上了。 严格意义而言,他们没有恋爱的步骤,跳过恋爱,直接领证。 好像和商从洲周旋的次数多了,面对旁人刁钻的发问,书吟的心潮没有太多的起伏。似是无风的湖,沉寂清幽。 书吟淡笑着:“我们又没有睡在一张床上。” 沈以星停顿了一会儿:“他为什么会在你家?” 她问商从洲,神色里没有任何敌意,只是好奇:“从洲哥,你要是没地方去,可以去我哥那儿睡。我哥那儿还有房间,你睡的,是书吟给我的房间。” “抱歉,睡了你的房间。”商从洲从善如流地道歉。 他一贯的好脾气,反倒衬得沈以星小气了。 到底是叫了那么多年“从洲哥”的人,沈以星找他帮忙的次数比找自己亲哥帮忙的次数还要多,愧疚感霎时涌上心头。 沈以星磕磕巴巴的:“我我我也没有那么小气,你睡就睡了,但是明天,不许睡了。“ 商从洲眉眼清淡,淌着柔和的笑:“好。” 沈以星松了口气。 书吟眨着眼,总觉得他在酝酿着大招。 果不其然。 下一秒。 就听到他说:“既然那是沈以星的房间,书吟,明晚开始,我睡你的房间,和你一起睡。” “……” “……” 沈以星傻眼了。 她是这个意思吗? 另一边,书吟忍不住,偏头,偷笑。 这才是商从洲,清风霁月的恶劣。 - 新婚夜,书吟不是一个人睡的,她的床上还有个人陪她。 不过,那人是沈以星。 沈以星霸占着整张床,在床上滚来滚去,头发乱糟糟的。见书吟回到卧室,她猛地从床上坐起来,语气无比幽怨地指责书吟:“书吟吟,我发现了,你比我还重色轻友。” 书吟绕过床尾,在床上躺下,心不在焉道:“可能吧。” “什么叫可能吧?明明就是!” “嗯好,我是个重色轻友的坏女人。”书吟问她,“我要睡了,关灯可以吗?” “可以。”沈以星躺回床上,睡姿端正。 灯灭了,安静了只一小会儿,被套被扯动,发出窸窣声响。 沈以星慢吞吞地凑了过来:“你真和他谈恋爱了?” 书吟说:“嗯,真谈了,应该会结婚。” 沈以星慢慢咽下喉咙里的酸涩感,笑着骂她:“才谈恋爱呢,就想着结婚,书吟吟,你好恋爱脑哦。” 书吟听到了她嗓子里的哭腔,安慰她:“哭什么?你不是老催我谈恋爱吗?我现在和……一个很好的人谈恋爱,你应该开心才对。你以前经常夸商从洲的,你还记得吗?” “我记得。”沈以星声音闷闷的,“但我和他很多年没有联系了,我不知道他现在是什么样的人,人都是会变的。他以前还说他要当外交官,他不也没当吗?” “他出了一点事。” “什么事?” “他的右耳,听不太清楚声音。”书吟语速很慢,说。 沈以星差点儿就要从床上弹起来了,“什么叫右耳听不太清楚声音?我妈和华女士经常见面,我也没听我妈提起过这事儿啊。而且听不清,是怎么个听不清法?完全听不清吗,还是怎么样?商从洲他……他怎么会听不清呢?他毕业的时候不也好好的吗?” 慌乱的,她语言系统混乱,说些不知所措的话。 书吟在被窝里找到沈以星颤抖的手,绵软的掌心,包裹住她的手心,动作轻柔,带有抚慰的力度。 “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我没问过。” “为什么不问?” 书吟翻了个身,声线如泠泠月光,清冷幽寂:“高三的时候,我去接开水,结果一不小心把水杯碰倒,热水把我的脚给烫伤。你还有印象吗?脚背烫伤了一小块儿,特别疼,疼得我一直在流眼泪。后来去医院,医生给我处理,处理的过程更疼,恢复期漫长,还会发脓,长水泡,我还得忍痛把水泡给挑了。已经过去很多年了,但是每次想起来,我都觉得好疼,疼到骨头里。” “你要我怎么问他呢星星?问他耳朵怎么会听不见,是谁造成的?他肯定会用轻松的语气告诉我,但是他心里在想什么?” “没有人可以平静地面对自己的伤痛。”书吟说,“我不想那么残忍,让他回忆曾经的痛苦。” 沈以星不发一言。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声音很低很轻,心疼至极:“怎么会这样?” “星星。”书吟弯了弯唇角。 “嗯。” “不要用同情的目光看他,商从洲不需要。” “……嗯。”沈以星瓮声瓮气地,“虽然他……但是,他要是对你不好,我还是会生气的。在我眼里,他不是商从洲,他就是你的男朋友,他欺负你,我一定会揍他的!我还会叫陈知让一起揍他!” 书吟失笑,笑完后,心事重重地问:“你怎么不劝我和他分手?” 沈以星睁大了眼:“为什么要劝你和他分手?” 似是想到了什么,鄙夷的口吻:“就因为他耳朵有问题,我就让你和他分手,我疯了吧?在你眼里,我就是那么不讲理的小人吗?而且我看商从洲听力没什么毛病啊,我和你说悄悄话骂他,他好像都听得到,他顺风耳吧他!” 在熊子珊那里遭受到的心酸苦楚,好像被沈以星,全部填满了。 沈以星骂骂咧咧的:“现在人身上多少都有点儿毛病,小气吧啦,斤斤计较,自私自利。明明自己有眼睛耳朵,却只愿听别人的话,不愿意自己亲自求证,眼盲心盲的多了去了。如果商从洲是这种人,我才会劝你和他分手呢!” 偏偏他那样好。 好到向来吹毛求疵的沈以星,说不出一句贬低他的话来。 沈以星头埋在被窝里,闷声道:“我以前总说,你要是找的男朋友没有陈知让优秀,我肯定千方百计地劝你俩分手。结果你还真找了个比陈知让优秀的,你可能不知道,我哥每次考试都被商从洲压一头。现在工作了,我哥还得求着商从洲和他合作。” “我真的服了。” 沈以星愤愤然,只有她自己知晓,这份气恼,是针对陈知让的。 处处比不过商从洲也就算了,在追书吟这件事上,也落于下风。明明他比起商从洲,有那么多的机会。那么那么多,可他一次都把握不住。 也许陈知让缺的不是时机,他缺的是一颗真诚的心。 突然间,书吟听见沈以星严肃至极地叫她的名字:“书吟!” 书吟紧张起来:“怎么了?” 沈以星:“餐巾纸。” 书吟不明所以,半撑着身子,捞床头柜的纸巾。 沈以星一把掀开被子,讨好地笑:“哭的太认真,鼻涕流出来了。” 书吟才是真的服了。 她哭笑不得,抽纸,递给沈以星。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46.46 “婚检报告。” 46. 昨夜混乱, 沈以星缠着书吟说些有的没的,直到后半夜,她才消停。 阳光掠过窗帘的缝隙, 拂去书吟眼睫处的阴影, 她被光刺醒。 醒时,身边的沈以星还在睡。 书吟轻手轻脚地,不敢惊扰到她,连洗漱都去客卫洗。 客卫的洗手台上,放着深灰色的电动牙刷;转身,目光举远, 阳台上晒着男款的长衣长裤。家里什么都没有变,只是多了几样东西,他的存在感强烈到让她无法忽视。 再转去餐厅,书吟的脚步一顿。 餐桌上放着早餐。 珐琅锅保温效果好,锅盖打开,里面的皮蛋瘦肉粥还有余温。 桌上还有豆浆、烧麦、油条。 以及,一张写过字的纸。 笔锋流畅, 落笔遒劲有力,并不算规整的字体, 染上几分草书的潇洒。 【粥是我煮的,其余的都是在望月路那家早餐店买的。记得吃早餐。对了, 沈以星在,我不方便进屋, 什么时候方便, 补一个?】 落款是一个“商”。 补什么? 书吟刚醒,脑袋晕晕的。 哦。 她反应过来。 补早安吻。 “你站在那儿发什么呆?”身后,沈以星打了个长长的哈欠。 书吟下意识将纸条揉成团, 藏进掌心里。 她问:“你怎么醒了,是我动静太大,吵醒你了吗?” “被快递电话吵醒的,也不知道什么快递,非得要本大小姐取。”沈以星不耐烦,她走过来,瞧见一桌的早餐,眼底的浮躁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惊讶,“你买的早餐?” “……怎么可能是我?我刚醒。” “那是……” “商从洲买的。” “这粥呢?” “商从洲煮的。” 一时间,沈以星神情难辨,投向书吟的目光,意味深长。 书吟皱了下眉:“你那什么眼神?” 沈以星哼笑了声:“你恐怕不知道,商从洲厨艺很好,但他很少下厨。华女士嘴刁,家里有五个厨师,八大菜系的菜信手拈来。可她总觉得商从洲做的菜好吃,时常求商从洲下厨。商从洲平时看着好说话,但在这件事上,任他妈怎么说都改变不了他的想法。不做就是不做。” 昨晚也是商从洲下厨的。 书吟怔忡着,心脏好像被浸了柠檬汁的针扎过,密密麻麻的酸涩感。前调涩苦,后调却是回甘。 然而她自问是生锈的物件,心思隐晦且不敞亮。 走神间,房门门铃响起。 沈以星离门近,走到玄关处,透过可视门铃,看见外面站着的人。 穿戴齐整的制服,手里似乎提着外卖盒。她也不确定是不是外卖盒,看着质感很好,四方的设计。 她扬声,问书吟:“你叫外卖了吗?” 书吟闻声过来:“没有。” 半疑半惑间,门打开。 门外的人,脸上挂着训练有素的微笑。 “请问是书吟女士家吗?” 书吟走了过去:“是,请问你是?” “商二少在我们这里订了餐,他叮嘱我们务必在十二点前送达。”男人说着,把手里的外卖盒递了过来。 外卖盒上印着“悦江府”的logo。悦江府,是本城做本帮菜最好的会所,众所周知,得提前一个月预定才能订到位置。而悦江府,是不提供外卖服务的。能让悦江府提供周到备至的外卖服务的,身份非同一般。 混迹于悦江府的,非富即贵。 书吟只听说过悦江府的名气,从未进去过,也从没想过去那里吃饭。 她习惯待在自己的舒适圈,对跨越阶级的高消费并不感兴趣。 归根结底,是她物欲浅薄,安时处顺。 或许命运就是如此,野心越盛,越想做成某样事,越做不成。反倒是她这种不贪心的人,会被命运怜爱,给予,馈赠。 书吟接过来外卖盒,说了声:“谢谢。” 男人胸口挂着铭牌,是经理。 他说:“不客气,祝您用餐愉快。” 送走他后,书吟把外卖盒放在餐桌上。 她没有拆,而是转身回屋,去找手机。 身后,沈以星迫不及待:“我拆了啊?” 书吟忍不住说:“你先洗脸刷牙,洗漱好再吃饭。” 沈以星撇了撇嘴:“好吧。” 书吟拿手机,是为了给商从洲发消息。然而聊天框打开,她脑袋霎时空白,不知要说些什么。 外面,洗手间里流水淅沥,响起又停。 外卖盒拆封,发出撕拉声响。 然后是沈以星的惊呼声:“好香啊——” “书吟吟,出来吃你男朋友订的甜蜜午餐了。” 书吟哑然,她走出去,在餐桌上坐下,“别用那么奇怪的词。” “哪里奇怪了?是男朋友奇怪,还是午餐奇怪?”沈以星故作不解,一脸促狭地揶揄她,“总不能是甜蜜奇怪吧?谈恋爱第二天呢,你们就不甜蜜了吗?” 书吟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嘴这么拙,无力反驳。 吃饭前,书吟对着餐食拍了张照。 换来沈以星大惊小怪起哄似的话语:“要怎么说呢?谢谢宝宝给我定的午餐。” 书吟气笑,瞪她一眼,无情道:“再用这种奇怪的词,你就别想在这儿吃午饭了。” 到底是吃人嘴短,加之起哄得也差不多了,沈以星憋着笑:“好好好,我不说了。” 书吟对着聊天框,思忖片刻,发了张外卖餐食的照片,而后,发了一句话给他。 书吟:【刚醒,就收到午餐外卖了。】 商从洲回得很快:【早知道你们起得这么晚,我就不买早餐了。】 书吟有些难为情:【……昨晚聊天聊到很晚,我平时睡的挺早的,起的也挺早的。】 商从洲:【希望不是在说我的坏话。】 书吟迟疑着,仍是说了实话:【我把你的事情和她说了。】 - 收到书吟发来的消息时,商从洲刚驱车驶入解放军总医院。 他停好车,边往门诊楼走,边回书吟的消息。 看见书吟发来的这句话后,他神情无异样,眼眸淡然,并没有因为她透露自己病情而产生负面情绪。 怎么说,沈以星也算是他的世交妹妹,这事透露给她,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商从洲出事以来,并没有隐瞒过任何人。然他的左耳听力正常,按照国家规定,实在无法划分到残疾人一栏,平日戴着的助听器极小,正常的社交距离,完全不会注意到他耳朵里的异物。 无人问起,他总不好遇见人,上来就是一句:抱歉,我右耳戴着助听器。 那行为未免太傻缺了,显得他多需要人关照似的。 商从洲垂眸,打字回书吟:【她早晚都会知道的,没关系。】 书吟:【嗯。】 书吟:【你吃饭了吗?】 商从洲顿了一瞬,她似乎在关心他。 商从洲:【还没,临时有点事,晚点再吃。】 书吟:【好。】 聊完天,他收起手机,坐电梯到6楼的耳鼻喉科。 中午休息时间,2号诊室门口紧闭,他敲了敲门,里面传来男人浑厚有力的声音,像是知道门外站着的是他:“从洲?” 商从洲推开门,和风玉润地笑着:“商主任,忙呢?” 面前坐着的是商从洲的表叔,商锦羡,国内知名耳鼻喉科专家,也是商从洲的主治医生。 商锦羡摘下鼻梁处架着的眼镜,“这不等你呢吗?” 商从洲:“路上堵车,过来的晚了,您吃饭了没?要不先去吃饭?” 商锦羡:“不用,我待会儿和你爸吃饭。你爸在这儿开会,知道吗?” 门诊大厅的LED显示屏里滚动着字幕,欢迎首长莅临指导。 商从洲来得匆忙,瞥了眼就收回视线,没往心里去:“原来是我家首长在这儿开会。”顿了顿,还是拒绝,“算了吧,我和他吃饭,少不了一通训。” 商司令近些年视他的独子商从洲为眼中钉,看他尤为不顺眼。主要原因还是他大龄剩男,不找对象,更不愿找对象。 什么法子都试了,软硬兼施,也毫无作用。 商从洲有想法有主见,性子犟,没人劝的动他。逼急了,他干脆搬出家,反正他在外面有几十套房产,不缺地方住。 “谁让你还不结婚?”商锦羡说,“我家阿芙比你小三岁,都结婚了,再看看你。” “我算是明白了,单身的人连呼吸都是错的。” “那可不。” 商锦羡拿出商从洲的检查单,摘下的眼镜又戴上,仔细地审视了遍。 “没什么问题,注意保持心情愉悦,别给自己太多压力。” “我能有什么压力?” 商锦羡慢条斯理:“结婚压力,趁着你还年轻,有几分姿色,赶紧找个女朋友。男人的花期就那么几年,你可得抓紧点儿。” 商从洲眼里闪过一丝荒唐:“您说什么呢?” 商锦羡:“过来人的经验罢了。” 商从洲唇角慢展,拖腔带调的:“您这儿能做婚检吗?” 商锦羡瞧他这幅吊儿郎当的浮荡模样就来气,“能做,你做了有什么用?你有女朋友吗就做婚检,给我滚。” 商从洲神容轻佻:“没女朋友,我有老婆了。” 商锦羡翻了个白眼,手指着门:“请你滚出去。” 商从洲怡怡然叹了口气:“怎么就不信呢?” 商锦羡在他身后喊:“有的话,骗别人就行了,别把自己也骗了,老单身狗。” 门关了。 商从洲下楼,在门诊大厅,远远看见松枝绿的人群,商司令被人群簇拥着。想了想,还是没过去打招呼。人太多,不方便。 他问医院工作人员,什么时候能做婚检,得知下午才能做,一般三个工作日才能拿到婚检报告。遂又转头离开,去往私立医院。 私立医院的效率极高,当天就能出结果。 晚上,商从洲带上婚检报告,驱车来到书吟住的小区。 他的行动力高的惊人,等待婚检报告的时候,租了个车位,就在书吟车位的斜对面。 倒车入库时,斜对面的黑色奥迪,缓缓驶出车位,没一会儿,了然无踪影。 商从洲下车,经过那个空车位,脚步骤然一顿。 他眼神幽暗,神色难辨,不知在想什么。 片刻后,恢复平静,往电梯走去。 到家,他按门铃的动作,改为按指纹锁。这让他有了实感,他并非是来做客,而是回自己家。 换鞋时,听见门开的声音,紧接着是脚步声。 未消片刻,他看到了书吟。 她没有发现他的存在。 她穿着宽松的毛衣,直筒裤,伸了个懒腰,动作间,毛衣往上提,露出莹白的腰线,流畅蜿蜒。她把眼镜往上一抬,跟太阳镜似的支在头上。有种笨手笨脚的可爱。 走了几步,似是察觉到有人在看她,她心不在焉地往外瞥了眼—— “你回来了啊。”她停在原地,像是立正稍息般,手贴着腿。 “嗯,我回来了。”他问,“吃过晚饭了吗?” “没,正准备吃,你呢?” “我也没有,晚饭想吃什么?我来烧。” “早上的粥还没喝,中午还剩了很多菜,”书吟眉眼皱着,温婉的声线,哪怕是抱怨,也无比动听,“你点了太多菜了,我和沈以星就两个人,根本吃不完。” 商从洲走去餐厅,瞧见桌上放着的外卖盒,里面的餐食,像是没被人吃过。 他问:“你俩胃口怎么这么小?” 书吟:“我俩又不是大胃王,哪有人给两个女生点八个菜的啊。” “我的错,点太多了。”他拿着菜去厨房热菜,手里的检查单放在餐桌上,示意书吟,“我刚去了趟医院,做了个婚检,你可以看一下我的婚检报告。” “啊?”书吟愣了愣,语气怔怔,“……你速度好快。” 热气拂了他的眼,他转过身,目光清邃,语气是一如平常的温和:“想让你放心,书吟,我是个健康的成年男性。” 书吟听出他话里的深意,喉咙一哽,嗓音里带着几分潮湿感:“我挺放心的。” 她仓皇收回眼,仿佛再和他对视下去,自己就会溺毙名为商从洲的深海里。 “婚检报告和体检报告有什么不一样的吗?”她捡起桌上的报告单,随意翻开,入目的是一行加粗小字。 男性精子活跃度检查结果。 她阖了阖眼,掠过一页。 下一页是。 生.殖.器检查结果。 书吟的脸僵住,她无法直视,默默地把检查结果报告单合上,放回原位。 像是什么烫手山芋,不敢再碰一下。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47.47 “无形的子弹。” 47. 婚检报告和普通的体检报告有什么区别? 原来是这方面的区别。 就应该是这方面的区别, 要不然怎么会特意强调它是婚检呢? 书吟痛恨自己对此方面了解甚少,并且不愿多加了解。但凡她往深处想一想,都会知道, 婚检报告的特别之处在哪里。 自省着, 商从洲出声:“菜热好了。” 书吟猛地抬头:“好……” 他已经把碗筷拿过来,放在她面前。 餐厅乳白色的灯光下, 他们面对面吃饭,谁都没说话。 夹菜时,她偶尔瞥他一眼。 骨节分明, 漂亮的手, 挽至小臂处的衣袖,袖口嵌着金丝包边。 思绪不受控地回到多年前,嘈杂的礼堂,安静的广播室。 百日誓师大会。 他朝她伸手,接过她小心翼翼递给他的话筒。 常年紧闭的广播室, 空气浑浊,光线晦暗, 她藏在角落的心事兀自发酵, 无声无息。 书吟曾以为自己早就忘了他,毕竟过了这么多年,旧事就应尘封在年岁里,过期的喜欢理应随风月遗忘。 可是此时此刻, 书吟终于意识到,关于喜欢商从洲这件事, 历久弥新。 她能在每次和他的相处里,抽丝剥茧地想起过往。 没过一会儿,商从洲问她:“沈以星人呢?” 书吟慢咽下嘴里的饭, 说:“她回她爸妈家了。” 似是想到什么有趣的事,她眉眼弯成一道线。她眼型细长,弯成一道弧线,像是弦月,泛着清冷冷的光。有种清寂的美。 商从洲好奇:“她不要她的房间了?” 指的,是书吟家的客房。 “就是因为那个房间,她才走的。” 书吟还记得白天的时候,沈以星咬牙切齿的骂商从洲“奸商”的画面。 “我说那是我的房间,意思是让他收拾好东西从我的房间滚出去,从你家滚出去!” “他倒好,一脸理所应当的恬不知耻,竟然说,要和你睡一个房间?” “拜托,他只是你的相亲对象,昨天才升级成你的男朋友,凭什么和你睡一间房?” “他又不是你的老公,怎么可以这么理直气壮的?” 骂到最后,书吟竟觉得沈以星在替商从洲说话,于情于理,书吟就该和商从洲睡一张床。 “算了,我还是走好了,把这个房间送给商从洲吧。他也真是奇怪,那么多套别墅不住,非得和你挤在这小小的套间里。”沈以星叹气,起承转折得很突然,“可能这就是爱吧。” 不过是一句玩笑话,开玩笑的人神色疏淡,开启另一个话题。 书吟也配合着,面上笑盈盈地,心底却似寒光败溃,蒙尘的心躁动,心里冒出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来。 那晚,他真的喝醉了吗? 或者说。 她希望他是真醉,还是装醉? - “沈以星似乎不太赞同我们两个谈恋爱。”商从洲神色倦淡。 “没有,她……”书吟沉默了好久,有些难以启齿,“挺支持的。” “等你忙完工作,我请她吃顿饭。” “啊?” 商从洲眼皮掀起淡淡的笑,“讨好一下你的闺蜜。” 书吟心底莫名有点痒。 他笑的叫人心痒。 那股痒意如同蝴蝶效应,弄乱她心底平静的湖。 她脱口而出一句话:“早安吻,什么时候补?” 话出口,她的理智才回笼。但也无心羞耻,她慢慢接受他们之间的关系——新婚夫妻。夫妻间,牵手,拥抱,接吻,甚至上床,都是合乎情理法规的。 商从洲敛眸望她,声音充满磁性:“待会洗完澡?” 书吟问:“洗完澡,是晚安吻了吧?” 换来他短促一声笑:“二合一。” 他说:“便宜你了。” 书吟愣了愣,随即笑出声:“谢谢你哦,你真大方。” 吃完晚饭,洗碗的事交给洗碗机。 二人干坐着,书吟挠挠头,扔下一句“我去洗澡了”便进了房间。商从洲静坐在餐桌旁,放在桌上的手,食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桌面。 暗沉的夜色降下来,他眸色渐沉,晕着深不可测的心绪。 淅沥沥水声如同雨声砸落。 书吟以为是幻听,出来一看,豆大的雨珠拍打着窗户,扰乱这寂静的夜。 她隐约听见商从洲叫她。 推门,听到他确实是在叫她。 “有多余的浴巾吗?”他顶着湿漉漉的头发,额间被水雾浸湿,双眸又黑又亮,有种少见的束手无措,“我忘带浴巾了。” “洗手间的柜子里有干净的浴巾。” 怕他找不到,书吟走向客卫洗手间。 干湿分离设计的洗手间,浴巾放在外面。 商从洲站在门边,看着书吟越走越近,最后,在他面前停下。 她没分他一个眼神,说:“你让一让。” 他站在那里,她不好开柜子。 等他让开,书吟弯下身子,打开柜子,从里面拿出一条干净的浴巾来。 “给你。” “……” 商从洲迟迟不接。 书吟直起身,视线逐渐往上抬,眼睫微微颤动。 是他沾染着水汽的家居服,最上面的两颗扣子都没扣,不知道是忘了扣,还是故意。她已无法去猜,因为她受到了强烈的视觉冲击。 蓬勃的,散发着荷尔蒙气息的男性身体,身上冒着灼灼的热。 烫的她脊骨都不受控地发软,视线再往上,是他的喉结,上下滚动,速度很慢,似陷入煎熬的两难境地。 她不敢再抬头,只盯着他的喉结,声音很轻:“你不要吗?” “太远了,我拿不到。”他声线清冷,似不染尘埃的雪。 分明很近。 可她没有反驳,只是听话的往前走了一步,两步。 然后,被他猛地按住腰,搂进怀里。 书吟抬头,迎接她的,是暗沉的影,不留余地地扑向她。 却在她唇边停住,要吻不吻的暧昧距离。 他说话的气息仿佛能顺着她唇齿进入她的口腔,她尝到了他嘴里清爽的薄荷香,“晚安吻,是现在亲吗?” 略哑的嗓,裹挟着细密的欲。 她看着他的眼,雾蒙蒙地散着湿气,如夏季的回南天,潮湿的空气痴缠着身体,每一寸皮肤都逃不过。 空气不断的升温。 她如缺氧般,喉咙发紧,绷得她声线都在颤:“晚安吻吗?” 商从洲眼眸渐深,呼吸轻洒,温柔的气息逐渐肆虐,低哑着嗓:“你答应过我的,还算数吗?” “……嗯。” 他笑了,如同微醺的人,桃花眼开成扇,轻易折起引诱的弧度。 “我要亲你了,书吟。” 不待她回答,他的气息与他的唇舌一同钻进她的口腔里。 温热的唇,灼热的呼吸,伴有清亮的薄荷香。汲取她的气息,占据她的味觉,而睁开眼,是他充满情欲的眼,眼尾泛着红。 耳边是室外琳琅风雨声,雨水好似落在她的心里,掀起阵阵潮热,她躁动不安,她心绪难平。 不知过了多久,商从洲终于放过她。 书吟被他抱在怀里,全身发软,靠着他才不至于掉落在地。她如同竭泽之鱼,小口地喘着气,维.稳呼吸。 而她脸靠着的地方,是他的胸口,心脏剧烈的跳动。 漫长的吻,剧烈的震荡,她似看见她生锈的骨,迎着烈风燃烧。 书吟缓缓从他的怀里出来,若无其事地用浴巾给他擦头发。 “头低一点。” “好。”他弯下腰,温热的呼吸洒在她锁骨处,她动作僵了下,随后,又无事发生般地给他擦头发。 片刻后,她说:“擦得差不多了,你用吹风机吹吧。” 她指指另一个柜门:“吹风机在这里。” 商从洲望着她平静的眼,她是终年的雪,冰封的湖,晦暗的迷,晦涩难辨。 “书吟。” “……别叫我的名字。”她浑身一僵,唇都颤了,几乎是在控诉,“商从洲,昨天的晚安吻不是这样的。” 商从洲周身冷冽的气息霎时柔和下来,询问她的意见:“我今天似乎有点过分了?” 灯光拉长着她的影子,尤为僵硬。 书吟看着地面:“……拜托,不要问我这个问题。” 哪有人接吻完,探讨那个吻是轻是重,是温柔或粗暴的? 往日情商超高的人,今日却格外不通透,一遍又一遍地追问她:“为什么?” “商从洲,你很没有情趣。”书吟忍无可忍,涨红着脸,骂他。 卧室门“砰”的关上。 商从洲的心情是前所未有的好。 想来她并非是沉默的湖,面对他汹涌的浪,也会掀起涟漪。 - 许是那晚的吻有失分寸,后来,书吟都如蜻蜓点水般地吻他一下。 天渐冷,南城的秋在一场场雨里悄然拉下帷幕。 立冬这天,商从洲接到华映容的电话,挂断后,他给书吟发了条消息,告知她自己今晚不回家吃饭,不过晚饭他会让人送过来。 商从洲照顾书吟如同照顾娇生惯养的公主。 家里家务都他做,每天早午晚餐,也都是他做。如果他不在家,便会叫悦江府的人送外卖过来。 书吟和他说过一次,她自己能照顾好自己,这么多年,她都是这么过来的。 商从洲云淡风轻的回她:“我没有想过我的出现能给你起到锦上添花的作用,我希望我的存在,不是影响你原有的生活,而是给你的生活赋予另一种意义。” “能够照顾到你,对我而言,这就是生活的意义。” 自那之后,书吟再没有提过这事。 今天,她也温顺地回他:【好。】 然后又是体贴的妻子,叮嘱他:【路上开车小心。】 他每次应酬,她从不会问和谁,也不问有没有男的,更不会问什么时候回家。 只有每日吻她时,他才有种她是属于他的感觉。 其余时候,她都是沉浮的雾,让他捉不到。 华映容嘴刁,囿于曾经的主持人身份,名人效应,让她不论去哪儿,总有人找她合影。这与她当主持人的初衷相违背,主持新闻的主持人,与明星无关。因此,她在外用餐都选择保密措施极佳的会所。 悦江府是她常去的地方。 商从洲进包厢前,有预感包厢里有别人。 无外乎华映容的好友,亲人。 以往是姨妈、姑姑之类。今天,包厢里坐着的,与华映容相谈甚欢的,是华映容的多年好友,沈洛仪——陈知让和沈以星的妈妈。 沈洛仪:“小洲,最近在忙什么?” 商从洲道:“老样子。” 华映容撇嘴:“他还能忙什么,当然是工作咯,总不能指望着他谈恋爱吧?不管他了,你儿子呢,谈恋爱了吗?” 沈洛仪叹气:“他就是闷葫芦一个,半天憋不出一句话来,他那样子能有女孩子喜欢才是活见鬼了。” 同病相怜的二人双双举杯,碰杯喝酒。 她们闺蜜俩聊天,商从洲过来,主要起一个买单的作用。 中途,他出去了一趟,和经理订餐。 经理道:“还是之前的地址吗?” 商从洲淡嗯了声,随后又说,“今晚清月包厢的单记在我的账上。” 商从洲常年在悦江府应酬,每年年底清算的时候,他的财务会过来付清账单。 再回包厢的时候,包厢里多了个人。 陈知让一身端方的深灰色西装,领带都一丝不苟地系着。瞧见商从洲进来,他清清淡淡地送过来一眼,微抬下颌,当做打招呼。 商从洲以同样的方式回应他。 瞧见这一幕,两位闺蜜家长不免一通唏嘘。 沈洛仪:“你俩小时后多好,都是一个班的还是同桌,天天待在一块儿。长大了倒是生疏了,连见个面都难。” 华映容则煞有介事地冷嘲:“算了吧,我一年也见不了小洲几面。” 商从洲无奈:“哪回您叫我,我不来见您的?” 华映容:“我不叫你,你就不乐意见我了呗,你心里还有没有这个妈?” 商从洲眼睫沉下来,低眉顺眼的姿态,任她如何说教也不反驳。 华映容看向陈知让,语气比面对商从洲时不知好多少,“小让啊,谈恋爱了吗?” 陈知让声音堪称温和:“没有。” 华映容犯愁:“你俩可如何是好啊?一个个都单着。” “别带我行吗?”商从洲饶有兴致的话语,吸引了在场人的注意,他眉梢轻挑,似笑非笑的表情,“我有女朋友了。” 他神容里有种玩世不恭的风流,让人怀疑他话语里的真实性。 华映容先是一愣,随后眼里迸发出惊喜:“真的?” 商从洲胸肺里闷出声嚇笑:“您看我像是会拿这种事儿骗您吗?” 话音落下,他手机响了起来,面容稍凝肃:“工作上有点儿事,我先接个电话。” 商从洲向来不会在与华映容相处时,接工作电话。母子俩极少碰面,他不想因为工作而把母亲晾在一旁。所以,除非是极其重要的工作电话,要不然,他都会拒接。 华映容理解他:“先去接电话吧,接完电话再来和我聊我未来儿媳妇。” 商从洲属实无奈。 他离开包厢,寻了个安静的角落接电话。 楼梯间尤为安静,隐有说话的回音。 近十分钟的工作电话,结束后,他揉了揉眉骨,起身,往回走。 楼梯间出来,是走廊尽头。 窗户开着,风猎猎涌动,吹得室内暖气都凉了几分。 陈知让指尖一抹猩红,雾气后的眼,晦涩狠戾。 商从洲在原地驻足,“什么时候学会的抽烟?” 陈知让说:“刚工作那一年,压力很大,忍不住抽了一跟。后来,就一发而不可收拾。”烟极容易上瘾,他并非意志力薄弱之人,却还是酗起了烟草。 他问:“你是怎么过来的?” 商从洲蹙了下眉:“什么?” 陈知让拿烟的手,指了指自己的耳朵。 商从洲神色淡然:“沈以星和你说的?” 蹙眉的人成了陈知让:“她知道这事儿?” 商从洲淡声:“书吟告诉她了。” 陈知让送烟的动作停了瞬,他声音分外平静,却很哑,不知是被烟草浸泡的哑,还是心事压迫着的哑:“你的女朋友,是书吟吗。”反问句,却是肯定语气。 “嗯。”商从洲往陈知让身后的窗外看去,外面是流光溢彩的城市霓虹,他眼里也闪烁着绚烂的光。 陈知让掸了掸手里的烟,烟灰四散,落在他纤尘不染的西装上。 倏地,他弯着唇角,笑意森冷:“你知道为什么我喜欢她这么多年,都没法追到她吗?” 突然的开诚布公。 商从洲的脸色慢慢凝住。 陈知让冷笑着:“因为她心里住了一个人。我用了近十年的时间都没有战胜他,商从洲,你凭什么以为你的突然出现,做些我曾经为她做过的事,就能打动书吟,让她喜欢你?” 他掐灭烟,轻蔑又鄙夷的目光,如同钉子,狠狠钉向商从洲。 有风吹来,迎面而来的,是一颗无形的子弹。 重重地射在商从洲的心上。 他一击即溃。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48.48 “亲的你喘不过气。” 47. 婚检报告和普通的体检报告有什么区别? 原来是这方面的区别。 就应该是这方面的区别, 要不然怎么会特意强调它是婚检呢? 书吟痛恨自己对此方面了解甚少,并且不愿多加了解。但凡她往深处想一想,都会知道, 婚检报告的特别之处在哪里。 自省着, 商从洲出声:“菜热好了。” 书吟猛地抬头:“好……” 他已经把碗筷拿过来,放在她面前。 餐厅乳白色的灯光下, 他们面对面吃饭,谁都没说话。 夹菜时,她偶尔瞥他一眼。 骨节分明, 漂亮的手, 挽至小臂处的衣袖,袖口嵌着金丝包边。 思绪不受控地回到多年前,嘈杂的礼堂,安静的广播室。 百日誓师大会。 他朝她伸手,接过她小心翼翼递给他的话筒。 常年紧闭的广播室, 空气浑浊,光线晦暗, 她藏在角落的心事兀自发酵, 无声无息。 书吟曾以为自己早就忘了他,毕竟过了这么多年,旧事就应尘封在年岁里,过期的喜欢理应随风月遗忘。 可是此时此刻, 书吟终于意识到,关于喜欢商从洲这件事, 历久弥新。 她能在每次和他的相处里,抽丝剥茧地想起过往。 没过一会儿,商从洲问她:“沈以星人呢?” 书吟慢咽下嘴里的饭, 说:“她回她爸妈家了。” 似是想到什么有趣的事,她眉眼弯成一道线。她眼型细长,弯成一道弧线,像是弦月,泛着清冷冷的光。有种清寂的美。 商从洲好奇:“她不要她的房间了?” 指的,是书吟家的客房。 “就是因为那个房间,她才走的。” 书吟还记得白天的时候,沈以星咬牙切齿的骂商从洲“奸商”的画面。 “我说那是我的房间,意思是让他收拾好东西从我的房间滚出去,从你家滚出去!” “他倒好,一脸理所应当的恬不知耻,竟然说,要和你睡一个房间?” “拜托,他只是你的相亲对象,昨天才升级成你的男朋友,凭什么和你睡一间房?” “他又不是你的老公,怎么可以这么理直气壮的?” 骂到最后,书吟竟觉得沈以星在替商从洲说话,于情于理,书吟就该和商从洲睡一张床。 “算了,我还是走好了,把这个房间送给商从洲吧。他也真是奇怪,那么多套别墅不住,非得和你挤在这小小的套间里。”沈以星叹气,起承转折得很突然,“可能这就是爱吧。” 不过是一句玩笑话,开玩笑的人神色疏淡,开启另一个话题。 书吟也配合着,面上笑盈盈地,心底却似寒光败溃,蒙尘的心躁动,心里冒出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来。 那晚,他真的喝醉了吗? 或者说。 她希望他是真醉,还是装醉? - “沈以星似乎不太赞同我们两个谈恋爱。”商从洲神色倦淡。 “没有,她……”书吟沉默了好久,有些难以启齿,“挺支持的。” “等你忙完工作,我请她吃顿饭。” “啊?” 商从洲眼皮掀起淡淡的笑,“讨好一下你的闺蜜。” 书吟心底莫名有点痒。 他笑的叫人心痒。 那股痒意如同蝴蝶效应,弄乱她心底平静的湖。 她脱口而出一句话:“早安吻,什么时候补?” 话出口,她的理智才回笼。但也无心羞耻,她慢慢接受他们之间的关系——新婚夫妻。夫妻间,牵手,拥抱,接吻,甚至上床,都是合乎情理法规的。 商从洲敛眸望她,声音充满磁性:“待会洗完澡?” 书吟问:“洗完澡,是晚安吻了吧?” 换来他短促一声笑:“二合一。” 他说:“便宜你了。” 书吟愣了愣,随即笑出声:“谢谢你哦,你真大方。” 吃完晚饭,洗碗的事交给洗碗机。 二人干坐着,书吟挠挠头,扔下一句“我去洗澡了”便进了房间。商从洲静坐在餐桌旁,放在桌上的手,食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桌面。 暗沉的夜色降下来,他眸色渐沉,晕着深不可测的心绪。 淅沥沥水声如同雨声砸落。 书吟以为是幻听,出来一看,豆大的雨珠拍打着窗户,扰乱这寂静的夜。 她隐约听见商从洲叫她。 推门,听到他确实是在叫她。 “有多余的浴巾吗?”他顶着湿漉漉的头发,额间被水雾浸湿,双眸又黑又亮,有种少见的束手无措,“我忘带浴巾了。” “洗手间的柜子里有干净的浴巾。” 怕他找不到,书吟走向客卫洗手间。 干湿分离设计的洗手间,浴巾放在外面。 商从洲站在门边,看着书吟越走越近,最后,在他面前停下。 她没分他一个眼神,说:“你让一让。” 他站在那里,她不好开柜子。 等他让开,书吟弯下身子,打开柜子,从里面拿出一条干净的浴巾来。 “给你。” “……” 商从洲迟迟不接。 书吟直起身,视线逐渐往上抬,眼睫微微颤动。 是他沾染着水汽的家居服,最上面的两颗扣子都没扣,不知道是忘了扣,还是故意。她已无法去猜,因为她受到了强烈的视觉冲击。 蓬勃的,散发着荷尔蒙气息的男性身体,身上冒着灼灼的热。 烫的她脊骨都不受控地发软,视线再往上,是他的喉结,上下滚动,速度很慢,似陷入煎熬的两难境地。 她不敢再抬头,只盯着他的喉结,声音很轻:“你不要吗?” “太远了,我拿不到。”他声线清冷,似不染尘埃的雪。 分明很近。 可她没有反驳,只是听话的往前走了一步,两步。 然后,被他猛地按住腰,搂进怀里。 书吟抬头,迎接她的,是暗沉的影,不留余地地扑向她。 却在她唇边停住,要吻不吻的暧昧距离。 他说话的气息仿佛能顺着她唇齿进入她的口腔,她尝到了他嘴里清爽的薄荷香,“晚安吻,是现在亲吗?” 略哑的嗓,裹挟着细密的欲。 她看着他的眼,雾蒙蒙地散着湿气,如夏季的回南天,潮湿的空气痴缠着身体,每一寸皮肤都逃不过。 空气不断的升温。 她如缺氧般,喉咙发紧,绷得她声线都在颤:“晚安吻吗?” 商从洲眼眸渐深,呼吸轻洒,温柔的气息逐渐肆虐,低哑着嗓:“你答应过我的,还算数吗?” “……嗯。” 他笑了,如同微醺的人,桃花眼开成扇,轻易折起引诱的弧度。 “我要亲你了,书吟。” 不待她回答,他的气息与他的唇舌一同钻进她的口腔里。 温热的唇,灼热的呼吸,伴有清亮的薄荷香。汲取她的气息,占据她的味觉,而睁开眼,是他充满情欲的眼,眼尾泛着红。 耳边是室外琳琅风雨声,雨水好似落在她的心里,掀起阵阵潮热,她躁动不安,她心绪难平。 不知过了多久,商从洲终于放过她。 书吟被他抱在怀里,全身发软,靠着他才不至于掉落在地。她如同竭泽之鱼,小口地喘着气,维.稳呼吸。 而她脸靠着的地方,是他的胸口,心脏剧烈的跳动。 漫长的吻,剧烈的震荡,她似看见她生锈的骨,迎着烈风燃烧。 书吟缓缓从他的怀里出来,若无其事地用浴巾给他擦头发。 “头低一点。” “好。”他弯下腰,温热的呼吸洒在她锁骨处,她动作僵了下,随后,又无事发生般地给他擦头发。 片刻后,她说:“擦得差不多了,你用吹风机吹吧。” 她指指另一个柜门:“吹风机在这里。” 商从洲望着她平静的眼,她是终年的雪,冰封的湖,晦暗的迷,晦涩难辨。 “书吟。” “……别叫我的名字。”她浑身一僵,唇都颤了,几乎是在控诉,“商从洲,昨天的晚安吻不是这样的。” 商从洲周身冷冽的气息霎时柔和下来,询问她的意见:“我今天似乎有点过分了?” 灯光拉长着她的影子,尤为僵硬。 书吟看着地面:“……拜托,不要问我这个问题。” 哪有人接吻完,探讨那个吻是轻是重,是温柔或粗暴的? 往日情商超高的人,今日却格外不通透,一遍又一遍地追问她:“为什么?” “商从洲,你很没有情趣。”书吟忍无可忍,涨红着脸,骂他。 卧室门“砰”的关上。 商从洲的心情是前所未有的好。 想来她并非是沉默的湖,面对他汹涌的浪,也会掀起涟漪。 - 许是那晚的吻有失分寸,后来,书吟都如蜻蜓点水般地吻他一下。 天渐冷,南城的秋在一场场雨里悄然拉下帷幕。 立冬这天,商从洲接到华映容的电话,挂断后,他给书吟发了条消息,告知她自己今晚不回家吃饭,不过晚饭他会让人送过来。 商从洲照顾书吟如同照顾娇生惯养的公主。 家里家务都他做,每天早午晚餐,也都是他做。如果他不在家,便会叫悦江府的人送外卖过来。 书吟和他说过一次,她自己能照顾好自己,这么多年,她都是这么过来的。 商从洲云淡风轻的回她:“我没有想过我的出现能给你起到锦上添花的作用,我希望我的存在,不是影响你原有的生活,而是给你的生活赋予另一种意义。” “能够照顾到你,对我而言,这就是生活的意义。” 自那之后,书吟再没有提过这事。 今天,她也温顺地回他:【好。】 然后又是体贴的妻子,叮嘱他:【路上开车小心。】 他每次应酬,她从不会问和谁,也不问有没有男的,更不会问什么时候回家。 只有每日吻她时,他才有种她是属于他的感觉。 其余时候,她都是沉浮的雾,让他捉不到。 华映容嘴刁,囿于曾经的主持人身份,名人效应,让她不论去哪儿,总有人找她合影。这与她当主持人的初衷相违背,主持新闻的主持人,与明星无关。因此,她在外用餐都选择保密措施极佳的会所。 悦江府是她常去的地方。 商从洲进包厢前,有预感包厢里有别人。 无外乎华映容的好友,亲人。 以往是姨妈、姑姑之类。今天,包厢里坐着的,与华映容相谈甚欢的,是华映容的多年好友,沈洛仪——陈知让和沈以星的妈妈。 沈洛仪:“小洲,最近在忙什么?” 商从洲道:“老样子。” 华映容撇嘴:“他还能忙什么,当然是工作咯,总不能指望着他谈恋爱吧?不管他了,你儿子呢,谈恋爱了吗?” 沈洛仪叹气:“他就是闷葫芦一个,半天憋不出一句话来,他那样子能有女孩子喜欢才是活见鬼了。” 同病相怜的二人双双举杯,碰杯喝酒。 她们闺蜜俩聊天,商从洲过来,主要起一个买单的作用。 中途,他出去了一趟,和经理订餐。 经理道:“还是之前的地址吗?” 商从洲淡嗯了声,随后又说,“今晚清月包厢的单记在我的账上。” 商从洲常年在悦江府应酬,每年年底清算的时候,他的财务会过来付清账单。 再回包厢的时候,包厢里多了个人。 陈知让一身端方的深灰色西装,领带都一丝不苟地系着。瞧见商从洲进来,他清清淡淡地送过来一眼,微抬下颌,当做打招呼。 商从洲以同样的方式回应他。 瞧见这一幕,两位闺蜜家长不免一通唏嘘。 沈洛仪:“你俩小时后多好,都是一个班的还是同桌,天天待在一块儿。长大了倒是生疏了,连见个面都难。” 华映容则煞有介事地冷嘲:“算了吧,我一年也见不了小洲几面。” 商从洲无奈:“哪回您叫我,我不来见您的?” 华映容:“我不叫你,你就不乐意见我了呗,你心里还有没有这个妈?” 商从洲眼睫沉下来,低眉顺眼的姿态,任她如何说教也不反驳。 华映容看向陈知让,语气比面对商从洲时不知好多少,“小让啊,谈恋爱了吗?” 陈知让声音堪称温和:“没有。” 华映容犯愁:“你俩可如何是好啊?一个个都单着。” “别带我行吗?”商从洲饶有兴致的话语,吸引了在场人的注意,他眉梢轻挑,似笑非笑的表情,“我有女朋友了。” 他神容里有种玩世不恭的风流,让人怀疑他话语里的真实性。 华映容先是一愣,随后眼里迸发出惊喜:“真的?” 商从洲胸肺里闷出声嚇笑:“您看我像是会拿这种事儿骗您吗?” 话音落下,他手机响了起来,面容稍凝肃:“工作上有点儿事,我先接个电话。” 商从洲向来不会在与华映容相处时,接工作电话。母子俩极少碰面,他不想因为工作而把母亲晾在一旁。所以,除非是极其重要的工作电话,要不然,他都会拒接。 华映容理解他:“先去接电话吧,接完电话再来和我聊我未来儿媳妇。” 商从洲属实无奈。 他离开包厢,寻了个安静的角落接电话。 楼梯间尤为安静,隐有说话的回音。 近十分钟的工作电话,结束后,他揉了揉眉骨,起身,往回走。 楼梯间出来,是走廊尽头。 窗户开着,风猎猎涌动,吹得室内暖气都凉了几分。 陈知让指尖一抹猩红,雾气后的眼,晦涩狠戾。 商从洲在原地驻足,“什么时候学会的抽烟?” 陈知让说:“刚工作那一年,压力很大,忍不住抽了一跟。后来,就一发而不可收拾。”烟极容易上瘾,他并非意志力薄弱之人,却还是酗起了烟草。 他问:“你是怎么过来的?” 商从洲蹙了下眉:“什么?” 陈知让拿烟的手,指了指自己的耳朵。 商从洲神色淡然:“沈以星和你说的?” 蹙眉的人成了陈知让:“她知道这事儿?” 商从洲淡声:“书吟告诉她了。” 陈知让送烟的动作停了瞬,他声音分外平静,却很哑,不知是被烟草浸泡的哑,还是心事压迫着的哑:“你的女朋友,是书吟吗。”反问句,却是肯定语气。 “嗯。”商从洲往陈知让身后的窗外看去,外面是流光溢彩的城市霓虹,他眼里也闪烁着绚烂的光。 陈知让掸了掸手里的烟,烟灰四散,落在他纤尘不染的西装上。 倏地,他弯着唇角,笑意森冷:“你知道为什么我喜欢她这么多年,都没法追到她吗?” 突然的开诚布公。 商从洲的脸色慢慢凝住。 陈知让冷笑着:“因为她心里住了一个人。我用了近十年的时间都没有战胜他,商从洲,你凭什么以为你的突然出现,做些我曾经为她做过的事,就能打动书吟,让她喜欢你?” 他掐灭烟,轻蔑又鄙夷的目光,如同钉子,狠狠钉向商从洲。 有风吹来,迎面而来的,是一颗无形的子弹。 重重地射在商从洲的心上。 他一击即溃。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49.49 49. 他们并非没接过吻。 每日的早安吻与晚安吻, 照常进行。 书吟每一次亲吻他,都如例行公事般,干涩寡淡、蜻蜓点水的一个吻。不掺杂任何情爱。 商从洲虽有所失落,但从不表现出来。 他安慰自己, 人不要太贪心, 往后的日子还长。她迟早会像那晚一样, 热烈地吻他,舔着他的唇, 咬的他唇出血。 她的呼吸能将他的理智都烫坏, 她的亲吻, 拥抱,触碰, 都让他有种自己被她深爱的感觉。 是不是只有喝醉了,她才会对他热情? 才会进入他的怀里, 让他进入到她的身体里? 他想要她清醒的爱, 直白的喜欢, 而非酒意上头的迷乱。 长久没有得到她的回答。 商从洲把手机挂断了。 他阖着眼, 无法入睡, 满脑子都是陈知让说的话。 顷刻, 房门响起敲门声。 他没动静。 而后,房门被推开。 一小道光影落入室内,书吟轻声问他:“你睡了吗?” 静寂的空气里弥漫着紧张。 没得到回应,书吟放在门把的手,渐渐收紧。 “……睡了啊。” 她把门带上,想要离开。 “为什么过来?” 房间里,响起商从洲的声音,随后, 他从床上下来。 室内没点灯,他从暗处缓缓走来,停在她面前。清润的眼直勾勾地盯着她,若有似无的压迫感倾斜而来。 有那么一瞬,书吟觉得他方才说的,要把她吻的喘不过气来是真的。 书吟慢声:“我以为你喝醉了。” 要不然,怎么会和她打电话,说那么一通调情的话。这不是他的作风,他清隽温柔,与情欲不沾边。 商从洲逆光站在她面前,神情晦涩难辨。 他没来由地笑了声,笑的她心尖发颤。 “你希望我喝醉,还是没醉?”他把问题抛还给书吟。 书吟片刻失语,“我看不透你,记忆里,你都是温和的。可是重逢后,你好像总是在为难我。” “这是为难吗?” “……不是吗?” 商从洲的声调里携带着哄人的沉溺:“我只是想知道你内心的想法。” 她紧张,又放松。 像是弹簧,被他按压,又松开。 她喃喃:“我内心的想法?” 商从洲弯下腰,靠在她耳边。 他声音压得更轻柔,宛若爱人间的低语:“告诉我,书吟,你希望我醉了吗?” 希望吗? 她问自己。 “醉了……”她心软下去,酸涩的,鼻息里仿佛还能闻到那抹清淡的茉莉花香,“就要接吻吗?是想和我接吻,还是想和别人接吻?是喝醉了在通讯录里随便找到一个电话号码,还是喝醉了却只想到我?除了我,可以和别人接吻吗?” 交织的气息灼热,两厢据理力争的步步紧逼,呼吸死死地缠绕在一起。 周遭空气升温。 她仰头,雾蒙蒙的眼看向他。 暗夜里,他的表情逐渐崩塌。 像是信任被摧毁。 可他笑了,笑意不同以往的温雅,有抹阴冷感。 “你就这么想我?书吟,在你眼里,我是会乱搞的人吗?”过于温和的人,连生气都是隐忍的,平静的。 书吟却在这份平静里,感受到了天崩地裂。 她别过眼,忍住眼里的潮湿,哭腔淡到近乎没有:“可你回来的时候,身上有香水味。” 商从洲愣了愣,眉间拧起褶皱,“我今天晚上和我妈吃饭了,估计是她身上的香水。” 书吟也愣住。 出乎意料的答案。 “在吃醋吗?”他凑的更近,身体压向她,话语逼迫着她,鼻息间的气息也沉沉地压了过来,没给她回答的时间,他步步紧逼,回答她刚才的问题,“喝醉了,想和你接吻,没喝醉,更想和你接吻。” 他没有和她谈过任何性方面的话题,他在她面前表现的无欲无求。 因为怕她被自己吓到。 在每一个无法入眠的深夜,想到她就住在隔壁房间,他都会控制不住自己,心控制不住,身体更控制不住。 客卫时常响起淅沥的水声,冷水浇灌着他,要过很久,他的体温才会降下来。 那次遇见她,发烧,也是因为前一晚做了个梦。 梦到她那把好听得销魂的嗓子在自己耳边叫,喘,很娇,很媚。半夜,他被热醒,不管自己怎么弄都无法解决,在浴室里待了半小时,才不痛不快地发泄出来。 漫长的冷水澡,直接导致他隔天醒来,发了高烧。 他不想和书吟提这些,怕吓跑她,怕亵渎她。 她那样干净,那样清白。 他话里的内容太多,书吟脑袋很乱,一时无法消化。 她看着他,看见他双眼比室外的天还要暗,仿佛要吞没她。 “你……”她有些慌乱。 “今晚的晚安吻还没给我。”他终于找到了恰当的理由,喉结滚动着,俯身吻了过来,放在身侧的手,搂住她的腰。 好像有什么崩坏了。 他们吻的越来越深,气息逐渐凌乱,脚步急促。 门关上,隔绝了客厅的光。 睡衣尤其方便穿脱,三两下,便响起衣服掉落在地的轻声。 他轻抚着她身上干净的骨骼,手心里感知到她的颤栗,细微的,紧张的,瑟瑟发抖的,在迎合着他。她紧贴着他,没有半分要逃的意味。 直到那一刻,她声线发颤:“商从洲……” 商从洲蓄势待发,低下头,与她额头相抵。 他哑声:“宝宝,叫老公——” 窗外,有细密的声响。 南城迎来了今年第一场雪,雪声拍打着水声,夜色缭绕,动荡,极不安稳。 夜幕沉入黑暗,风雪被染上霓虹。 爱是夜里升空的烟花。 - 商从洲醒时周遭空荡,怀里空无一人。 和那日一样的遭遇。 那晚他甚至饮下一杯低浓度的酒,记忆是清晰的,记得她来了又走。 昨晚他万分清醒,却觉得昨夜一切是梦。 他甚至都想笑了。 捞起手机,看见未读消息时,他眼梢轻挑。 书吟也没那么没良心,给他发了消息。 书吟:【我今天约了人,有事情,早餐在桌子上。】 书吟:【早安吻我已经亲过了。】 书吟:【照片.jpg】 她发了张照片,是她亲他脸的照片。 “……” “……” 商从洲心中柔软,一扫积郁的阴霾。 他把照片保存下来,当做聊天背景。 然后才回书吟的消息:【什么时候回家?】 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她的消息,估计在忙。 商从洲索性起床,洗漱好,吃早饭。 今天是周四,他懒得上班,请了一天的假。 雪簌簌落下,室内开着暖气,温暖如春。 很快,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嗡嗡震动,他以为是书吟发来的消息,放下手里的笔记本电脑,去捞手机。未曾想,不小心碰到茶几上的杯子,杯子一歪,里面的水都洒了出来。 电脑键盘难逃一劫,屏幕蓝屏闪烁了几下,然后彻底黑屏。 想到里面的文件还没保存,商从洲神情里没有太多的波澜起伏,只是略无奈。 他拿起手机,结果看到发消息给他的不是书吟,竟然是翁青鸾。 他和翁青鸾的联系比和陈知让的联系还多。 高中时的感情脆弱单薄,翁青鸾被商从洲拒绝后不到一个月,就转头和另一个男生谈起了恋爱。商从洲还记得,她当时的男友,和商从洲高考在同一个考场。 商从洲早已不记得她那位男友叫什么名字,毕竟没多久,翁青鸾就换了一个男友。 这么多年,她身边不缺乏优秀的追求者,她换男友的速度很快,但她最爱的似乎永远是下一任。 翁青鸾现如今在一家广告公司工作,那家广告公司和霍氏多有合作。 到底是老同学,翁青鸾来霍氏时,总会约商从洲出来吃个饭。 他们彼此心怀坦荡,没有任何异心,翁青鸾约他吃饭,话题始终逃不过她的现男友,说他好,又说他不好。喜欢吗?是喜欢的,但那份喜欢还不足以让她对对方有结婚的念头。 “日子那么长,生活里有那么多琐碎,因为一件琐事而产生分歧,吵架。一点点的爱是不够的,爱是消耗品,得要特别特别多的爱,才能支撑我们白头到老。“ 她有时候像个游戏人间的浪.荡.女,谈及婚姻时,又有种执迷不悟的天真。 无可否认的是,商从洲赞同她这句话。 翁青鸾找商从洲,是为了告诉他:【我要结婚了,下个月二十一号。请问赫赫有名的商二少,有时间来参加我的婚礼吗?】 当初如浮草般瓢泊不定的人,竟然一声不吭地要结婚了。 商从洲问她:【怎么,这次遇到很爱很爱的人了?】 翁青鸾:【这次遇到很坏很坏的人了。】 她接连发了几个“生气”的表情包。 商从洲逗她:【还有男的坏得过你?】 翁青鸾:【喂!!!】 翁青鸾:【对孕妇友好一点,别惹孕妇生气行吗?】 商从洲讶然。 翁青鸾:【没办法,怀孕了,想了想,还是结婚吧,虽然他很坏,但是我和他在一起这么久,我知道,他是爱我的。】 归根结底,他始终是爱我的。 谁能逃得过爱呢? 商从洲:【恭喜,那天我一定到场。】 翁青鸾:【记得包个大红包啊。】 商从洲失笑:【一定。】 翁青鸾:【带个女的来行吗?没有女朋友,男朋友也行。】 商从洲沉默半晌,回她:【我尽量。】 - 书吟是在下午四点收到翁青鸾消息的。 彼时她处于百无聊赖的状态,手机一响,她便解锁,查阅消息。 她和翁青鸾顶多算朋友圈的点赞之交,这个赞还是她点的,毕竟书吟没怎么发过朋友圈。 翁青鸾找她,是给她发请帖。 翁青鸾道:【和以前的同学都没什么联系了,翻遍整个朋友圈,发现自己只有十个不到的高中同学的微信。书吟,你一定要来参加我的婚礼,过来玩玩就好,不用准备红包的。】 书吟:【要准备红包的,是你结婚的好日子。】 书吟:【恭喜学姐步入婚姻的殿堂。】 翁青鸾:【你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呀?】 电光火石间,她就转移了话题。 书吟怔了几秒。 兴许是她的沉默,翁青鸾随即自圆其说地发来一句话:【现在的年轻人结婚都晚,如果可以,能晚点结婚就晚点结婚吧。】 书吟笑笑:【好像早结婚的人,都喜欢劝大家晚结婚。】 翁青鸾说:【是吗?】 翁青鸾说:【结婚太麻烦了,单一个婚礼都有好多事要操心。】 聊着聊着,工作室里的人走了出来。 书吟给翁青鸾发了条语音消息:“学姐,我这边还有点儿事,晚点再聊。” 收到翁青鸾的“ok”后,书吟收起了手机,和面前的工作人员交流着。 “你好,你的东西好了,NFC芯片已经装进去了,你打开你手机里的NFC,贴一下,手机就会自动播放音频。” “真的可以吗?”书吟眉间一喜。 “可以的。”工作人员笑着,“你试试看。” 书吟拿出手机,贴了下,果不其然,手机里传来一句婉转动听的声音。 她说:“真的可以哎。” 工作人员说:“我们还是第一次做这种植入,感觉是个商机,挺有市场的。” “是吗?”书吟对商机不感兴趣,她把东西放进包里,扬眸,问道,“多少钱?” “本来是不需要多少钱的,但是您要装的东西太小,特别复杂,我们之前沟通时我也提到过……” “没关系,多少钱。”书吟云淡风轻。 然后工作人员报出了个书吟意想不到的数字。 她付款的时候,觉得心都在滴血。可血渍滴落,散开着火树银花的欢喜。 她拿着做了一天的东西回家,回家前,给商从洲发了消息。 书吟:【我回来了。】 商从洲:【我在做晚饭,有什么特别想吃的吗?】 书吟:【没有,随便做吧。】 商从洲:【商太太可真好养活。】 什么商太太啊…… 他比沈以星还油腔滑调。 但她嘴角翘起的弧度,很是夸张。 家门打开,迎接书吟的,是玄关处亮着的廊灯,昏黄的温柔色泽,仿佛能够洗涤尽夜旅人一身的疲倦。 厨房里油烟机运转,空气里是垂涎欲滴的饭菜香。 雪夜。爱人。晚饭。 组合在一起,是无比浪漫的人间烟火。 只可惜,他们算不上是爱人,只能称得上是,相敬如宾的夫妻。但是相敬如宾的夫妻,应该不会上床吧? 书吟深呼吸,不去想昨晚发生的种种。 见她回来,商从洲从厨房里出来:“还有一道菜,再等一下。” 书吟:“好,我先去上个厕所。” 她去了房间,把手里精心打包过的包装盒放在床头柜上。想了想,又拉开抽屉,把东西塞了进去。 家里开着地暖,太热,她脱下身上的高领毛衣,换了件宽松的家居服。 她不习惯穿高领,总有种被束缚的感觉,极不自在。然而今天是迫不得已,因为没了高领口的遮挡,脖子上的斑驳印记尤为惹眼。无声地说着昨夜的放浪形骸。 她此地无银三百两地在颈间上了层遮瑕,又将头发拨至身前,当做遮掩。 整理好后,她到餐厅。 菜上桌,商从洲盛了两碗饭,放在桌上。 他多观察了她两眼,眼神极淡,滑过她颈间。 他什么都没说,反倒是书吟,不甚自在地拨了拨颈间的头发。 “今天几点起的?”商从洲神态自然地开启话题。 “七点多。” “自然醒?” “……算吧,心里有事,所以醒得早。” 对话里,竟有种老夫老妻的意味。 对于昨晚的云雨翻涌,没有任何探讨与回味。 然而下一秒,书吟便听到商从洲说:“昨晚我把你从浴室抱出来的时候,都快三点了,你才睡了几个小时?” 仿佛一声重响,敲翻她的认知。 书吟咬了咬唇,缓慢出声:“昨晚麻烦你了。” 商从洲无知无识地笑着:“麻烦我什么?” 书吟语气平静:“抱我去洗澡。” 商从洲:“不麻烦,你很轻。” 书吟:“……哦。” 商从洲话锋一转,说:“但给你穿衣服比给你脱衣服要麻烦。” 书吟头皮发紧,强撑着笑:“有吗?” 商从洲眼眸低敛,语波无澜:“你不愿意穿衣服,我刚把你左边袖子拉上去,去拉右边袖子的时候,你就把左手从衣服里抽出来。”停顿两秒,他倏地弯了下嘴角,“我才发现,睡觉时的你比喝醉了之后还折腾人。” 书吟全然没有印象。 “……可能我还是自己睡比较好。” 空间无端陷入安静。 书吟后知后觉,自己把话聊死了。 她敛眸,小心翼翼地瞟向商从洲。似是察觉到她在偷看自己,商从洲脊背往后靠,眼梢挑着,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我想我没有说任何让你误解的话。”他双唇翕动,说。 “……什么?” “我只是说你喜欢折腾人,但我没有说,我不喜欢被你折腾。”商从洲微抬下颚,薄唇勾起散漫的笑,“不要害怕麻烦我,书吟,我很乐意被你麻烦。你依赖我的时候,我会觉得我的存在是有意义的,对你而言,我和别人是不一样的,这让我感到非常开心。” 对视时,他的眼神让她惊慌。 然她的心更慌。 - 吃过晚饭,商从洲问能否借用一下她的电脑。 “我的电脑键盘进水,没法用了。” 书吟说:“我工作已经结束了,你直接去书房工作吧,不要在房间里了。” 客房很小,没有多余的桌椅,商从洲工作都是在床上,电脑放在腿上。看上去,尤为的憋屈。 像是在物质尤为匮乏的年代,只能屈就如此。 很难想象商从洲这种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公子哥,会甘愿窝在这么个小地方,一丝抱怨都没有。 很难说清,书吟有没有怀疑过他对自己的感情。 是喜欢吗? 是喜欢书吟,还是喜欢这个和他一夜情的女人呢? 她很难给出准确的答案,每当有人靠近她的时候,她的第一反应永远是,对方什么时候会离开。 她不认为自己是值得被爱的。 怎么会有人越过她这张寡淡的面庞,爱她无趣的灵魂呢? 连她自己,也是苦熬了很多年,才勉强地喜欢上现在的自己。 商从洲进书房工作时,书吟待在厨房里烤饼干。 这看起来是个平静且温馨的夜晚。 妻子在厨房忙碌,丈夫在书房工作,窗外飘着茫茫飞雪,路灯是温柔的黄。这个冬天和曾经的每一个冬天没什么两样。 书桌仍有些杂乱,堆着几本名著,还有一本笔记本。 商从洲无意窥探她隐私,将本子都堆叠在一起,整理的时候,有巴掌大的东西从本子里滑落,飘倒在地。 他俯身去捡,指尖碰到拍立得相纸的时候,身体仿佛过电般狠狠一震。 照片里的人物,格外眼熟。 男的是他,女的是书吟。 他记得,那年拍毕业照,无数人来找他拍合照。书吟被沈以星拉着,看他的眼神没有太多的起伏,姿势僵硬地像是被胁迫,和他拍下了一张合照。 他很少有现在这般情绪震荡的时刻,竭尽全力维护着表面脆弱的平静。直到他目光下拉,看清照片下面的一行字。 ——【终于鼓起勇气和你拍了张照片,但你还是记不得我的名字,不过没关系,十七岁的书吟只喜欢商从洲。】 房间门打开。 书吟端着果盘进来。 她看见他投向自己的眼神,似积攒了无数个冬天的雪,带来沉埋多年的旧梦。 然后,她看见他手里拿着的照片。 “……你发现了啊。” “嗯,”商从洲声音里有歉意,“我只是想帮你整理一下书,没想到它从书里掉出来了。” 说不慌乱是假的,但已经被发现,似乎也没有什么逃避的必要。 她把果盘放在桌子上,手不知放哪儿,有些局促,不敢看他,索性看窗外的飘雪。 “要不要吃点水果?” “嗯。” “能给我点时间,让我组织一下语言吗?”她坐在窗边,落地灯就在她身边,水波纹的灯光摇曳着缥缈,她心里是无数个风吹草动的慌张。 橘黄色的灯光在室内亮起,他们之间相隔不过一米。 商从洲的目光定在她身上,深渊如海。 满室的沉默在窗上氤氲出雾气,平淡的呼吸声里,书吟深呼了一口气,说:“……要怎么说呢?其实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了。我以为我早就不喜欢你了,我也说服过自己很多次,等到明天,等到明年,等到下次见面,我一定不喜欢你了。” 她听见风雪盘旋的声音,回忆里是无数个可望不可即的暗恋瞬间。 “大三的时候,学生会有个学弟和我表白。所有人都觉得我对他有好感,但我只是觉得他的名字很好听,他的名字里,也有个‘从’。他问我,为什么拒绝他,是因为他不够好,还是什么?我说不是的,不是他不够好,是因为我看到他,总会想起另一个人。” “嗯,那个人是你。” “也是那个时候我意识到,我压根没有办法忘记你。看到和你背影很像的人,就会忍不住跟上去,等到看清正脸后,才发现不是你。有人和我表白的时候,听到有和你声音很像的人,会忍不住和他交谈几句,可是那人没有你这样的温柔。”她弯唇笑着,“没有人会比你温柔了。” 书吟用了近十年的时间说服自己放弃商从洲,可是脑海里关于十六岁那年的记忆,清晰的仿若昨日。 好像喜欢他,不是十年前的事,而是昨日。 只不过昨夜下了场雨,潮湿的雾让一切显得陈旧。 窗外的雪下得很大,或许想要将她的爱意覆盖。 她的心事是湿濡的沼泽地,重重地塌下去。 “每一个和你表白的人都被你拒绝,我有时候挺羡慕她们的,至少她们有和你表白的勇气。我做不到,商从洲,我不敢和你表白,不敢和你说话,甚至不敢和你对视,我怕你察觉到我的喜欢后,会远离我,讨厌我。” 所以她总是那样的生疏又客套,和他保持着安全的社交距离。怕他察觉到自己的喜欢,怕他因此远离她。 本就脆弱的关系,经不起一丝试探。 她的喜欢无声无息,藏在每一眼无声的遥望里,连风都不敢惊扰。 “被一个长相普通,不感兴趣的女孩子喜欢,应该是件挺困扰的事吧?”书吟嘴角谐谑弯着,自我调侃着自己。 商从洲无心多想,当下只想着给予她肯定:“你不普通,你很好,书吟,我十七八岁的时候就觉得你很好,很优秀。” 书吟仰头,露出纤细白皙的脖颈,颈线弯着骄傲的弧度,可她的语气是卑微到尘土里。 “不用安慰我,我知道,我是个平平无奇的人。” “你从来都很优秀。” “我不漂亮,成绩不好,家庭条件也很一般。” “你很漂亮,你和沈以星站一起,我总忍不住看你。” “……” “被你喜欢着,让我觉得我很幸福。” “……” “我爱你,书吟。” “……” 她一遍一遍地否定自己,而他一遍一遍地肯定她。 书吟眨了眨眼,眼里似有一只乌鸦飞出来,穿过堆叠的乌云,在空中,幻化成蝶,飘荡在商从洲的眉檐下。 他走到书吟的面前,半蹲下来。 他的脸在灯光照耀下异常清晰,他用无比郑重、真诚的语气,一字一句地说:“书吟,谢谢你不抱任何希望的喜欢我这么多年。” 她眼尾泛红,浮起雾蒙蒙的潮湿。 就连她自己都无法相信,那份单薄的喜欢,竟然支撑着她走过了无数个漫长的冬天。 灯光下,商从洲的影子轻晃,他连同他的影子一同拥抱住了她。 她听见他平稳低沉的嗓,透着不可遏制的颤抖:“也谢谢你的出现,让我可以爱你。” 他语气郑重的,像是在许一个百年的誓。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50.50 “我喜欢你。” 49. 他们并非没接过吻。 每日的早安吻与晚安吻, 照常进行。 书吟每一次亲吻他,都如例行公事般,干涩寡淡、蜻蜓点水的一个吻。不掺杂任何情爱。 商从洲虽有所失落,但从不表现出来。 他安慰自己, 人不要太贪心, 往后的日子还长。她迟早会像那晚一样, 热烈地吻他,舔着他的唇, 咬的他唇出血。 她的呼吸能将他的理智都烫坏, 她的亲吻, 拥抱,触碰, 都让他有种自己被她深爱的感觉。 是不是只有喝醉了,她才会对他热情? 才会进入他的怀里, 让他进入到她的身体里? 他想要她清醒的爱, 直白的喜欢, 而非酒意上头的迷乱。 长久没有得到她的回答。 商从洲把手机挂断了。 他阖着眼, 无法入睡, 满脑子都是陈知让说的话。 顷刻, 房门响起敲门声。 他没动静。 而后,房门被推开。 一小道光影落入室内,书吟轻声问他:“你睡了吗?” 静寂的空气里弥漫着紧张。 没得到回应,书吟放在门把的手,渐渐收紧。 “……睡了啊。” 她把门带上,想要离开。 “为什么过来?” 房间里,响起商从洲的声音,随后, 他从床上下来。 室内没点灯,他从暗处缓缓走来,停在她面前。清润的眼直勾勾地盯着她,若有似无的压迫感倾斜而来。 有那么一瞬,书吟觉得他方才说的,要把她吻的喘不过气来是真的。 书吟慢声:“我以为你喝醉了。” 要不然,怎么会和她打电话,说那么一通调情的话。这不是他的作风,他清隽温柔,与情欲不沾边。 商从洲逆光站在她面前,神情晦涩难辨。 他没来由地笑了声,笑的她心尖发颤。 “你希望我喝醉,还是没醉?”他把问题抛还给书吟。 书吟片刻失语,“我看不透你,记忆里,你都是温和的。可是重逢后,你好像总是在为难我。” “这是为难吗?” “……不是吗?” 商从洲的声调里携带着哄人的沉溺:“我只是想知道你内心的想法。” 她紧张,又放松。 像是弹簧,被他按压,又松开。 她喃喃:“我内心的想法?” 商从洲弯下腰,靠在她耳边。 他声音压得更轻柔,宛若爱人间的低语:“告诉我,书吟,你希望我醉了吗?” 希望吗? 她问自己。 “醉了……”她心软下去,酸涩的,鼻息里仿佛还能闻到那抹清淡的茉莉花香,“就要接吻吗?是想和我接吻,还是想和别人接吻?是喝醉了在通讯录里随便找到一个电话号码,还是喝醉了却只想到我?除了我,可以和别人接吻吗?” 交织的气息灼热,两厢据理力争的步步紧逼,呼吸死死地缠绕在一起。 周遭空气升温。 她仰头,雾蒙蒙的眼看向他。 暗夜里,他的表情逐渐崩塌。 像是信任被摧毁。 可他笑了,笑意不同以往的温雅,有抹阴冷感。 “你就这么想我?书吟,在你眼里,我是会乱搞的人吗?”过于温和的人,连生气都是隐忍的,平静的。 书吟却在这份平静里,感受到了天崩地裂。 她别过眼,忍住眼里的潮湿,哭腔淡到近乎没有:“可你回来的时候,身上有香水味。” 商从洲愣了愣,眉间拧起褶皱,“我今天晚上和我妈吃饭了,估计是她身上的香水。” 书吟也愣住。 出乎意料的答案。 “在吃醋吗?”他凑的更近,身体压向她,话语逼迫着她,鼻息间的气息也沉沉地压了过来,没给她回答的时间,他步步紧逼,回答她刚才的问题,“喝醉了,想和你接吻,没喝醉,更想和你接吻。” 他没有和她谈过任何性方面的话题,他在她面前表现的无欲无求。 因为怕她被自己吓到。 在每一个无法入眠的深夜,想到她就住在隔壁房间,他都会控制不住自己,心控制不住,身体更控制不住。 客卫时常响起淅沥的水声,冷水浇灌着他,要过很久,他的体温才会降下来。 那次遇见她,发烧,也是因为前一晚做了个梦。 梦到她那把好听得销魂的嗓子在自己耳边叫,喘,很娇,很媚。半夜,他被热醒,不管自己怎么弄都无法解决,在浴室里待了半小时,才不痛不快地发泄出来。 漫长的冷水澡,直接导致他隔天醒来,发了高烧。 他不想和书吟提这些,怕吓跑她,怕亵渎她。 她那样干净,那样清白。 他话里的内容太多,书吟脑袋很乱,一时无法消化。 她看着他,看见他双眼比室外的天还要暗,仿佛要吞没她。 “你……”她有些慌乱。 “今晚的晚安吻还没给我。”他终于找到了恰当的理由,喉结滚动着,俯身吻了过来,放在身侧的手,搂住她的腰。 好像有什么崩坏了。 他们吻的越来越深,气息逐渐凌乱,脚步急促。 门关上,隔绝了客厅的光。 睡衣尤其方便穿脱,三两下,便响起衣服掉落在地的轻声。 他轻抚着她身上干净的骨骼,手心里感知到她的颤栗,细微的,紧张的,瑟瑟发抖的,在迎合着他。她紧贴着他,没有半分要逃的意味。 直到那一刻,她声线发颤:“商从洲……” 商从洲蓄势待发,低下头,与她额头相抵。 他哑声:“宝宝,叫老公——” 窗外,有细密的声响。 南城迎来了今年第一场雪,雪声拍打着水声,夜色缭绕,动荡,极不安稳。 夜幕沉入黑暗,风雪被染上霓虹。 爱是夜里升空的烟花。 - 商从洲醒时周遭空荡,怀里空无一人。 和那日一样的遭遇。 那晚他甚至饮下一杯低浓度的酒,记忆是清晰的,记得她来了又走。 昨晚他万分清醒,却觉得昨夜一切是梦。 他甚至都想笑了。 捞起手机,看见未读消息时,他眼梢轻挑。 书吟也没那么没良心,给他发了消息。 书吟:【我今天约了人,有事情,早餐在桌子上。】 书吟:【早安吻我已经亲过了。】 书吟:【照片.jpg】 她发了张照片,是她亲他脸的照片。 “……” “……” 商从洲心中柔软,一扫积郁的阴霾。 他把照片保存下来,当做聊天背景。 然后才回书吟的消息:【什么时候回家?】 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她的消息,估计在忙。 商从洲索性起床,洗漱好,吃早饭。 今天是周四,他懒得上班,请了一天的假。 雪簌簌落下,室内开着暖气,温暖如春。 很快,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嗡嗡震动,他以为是书吟发来的消息,放下手里的笔记本电脑,去捞手机。未曾想,不小心碰到茶几上的杯子,杯子一歪,里面的水都洒了出来。 电脑键盘难逃一劫,屏幕蓝屏闪烁了几下,然后彻底黑屏。 想到里面的文件还没保存,商从洲神情里没有太多的波澜起伏,只是略无奈。 他拿起手机,结果看到发消息给他的不是书吟,竟然是翁青鸾。 他和翁青鸾的联系比和陈知让的联系还多。 高中时的感情脆弱单薄,翁青鸾被商从洲拒绝后不到一个月,就转头和另一个男生谈起了恋爱。商从洲还记得,她当时的男友,和商从洲高考在同一个考场。 商从洲早已不记得她那位男友叫什么名字,毕竟没多久,翁青鸾就换了一个男友。 这么多年,她身边不缺乏优秀的追求者,她换男友的速度很快,但她最爱的似乎永远是下一任。 翁青鸾现如今在一家广告公司工作,那家广告公司和霍氏多有合作。 到底是老同学,翁青鸾来霍氏时,总会约商从洲出来吃个饭。 他们彼此心怀坦荡,没有任何异心,翁青鸾约他吃饭,话题始终逃不过她的现男友,说他好,又说他不好。喜欢吗?是喜欢的,但那份喜欢还不足以让她对对方有结婚的念头。 “日子那么长,生活里有那么多琐碎,因为一件琐事而产生分歧,吵架。一点点的爱是不够的,爱是消耗品,得要特别特别多的爱,才能支撑我们白头到老。“ 她有时候像个游戏人间的浪.荡.女,谈及婚姻时,又有种执迷不悟的天真。 无可否认的是,商从洲赞同她这句话。 翁青鸾找商从洲,是为了告诉他:【我要结婚了,下个月二十一号。请问赫赫有名的商二少,有时间来参加我的婚礼吗?】 当初如浮草般瓢泊不定的人,竟然一声不吭地要结婚了。 商从洲问她:【怎么,这次遇到很爱很爱的人了?】 翁青鸾:【这次遇到很坏很坏的人了。】 她接连发了几个“生气”的表情包。 商从洲逗她:【还有男的坏得过你?】 翁青鸾:【喂!!!】 翁青鸾:【对孕妇友好一点,别惹孕妇生气行吗?】 商从洲讶然。 翁青鸾:【没办法,怀孕了,想了想,还是结婚吧,虽然他很坏,但是我和他在一起这么久,我知道,他是爱我的。】 归根结底,他始终是爱我的。 谁能逃得过爱呢? 商从洲:【恭喜,那天我一定到场。】 翁青鸾:【记得包个大红包啊。】 商从洲失笑:【一定。】 翁青鸾:【带个女的来行吗?没有女朋友,男朋友也行。】 商从洲沉默半晌,回她:【我尽量。】 - 书吟是在下午四点收到翁青鸾消息的。 彼时她处于百无聊赖的状态,手机一响,她便解锁,查阅消息。 她和翁青鸾顶多算朋友圈的点赞之交,这个赞还是她点的,毕竟书吟没怎么发过朋友圈。 翁青鸾找她,是给她发请帖。 翁青鸾道:【和以前的同学都没什么联系了,翻遍整个朋友圈,发现自己只有十个不到的高中同学的微信。书吟,你一定要来参加我的婚礼,过来玩玩就好,不用准备红包的。】 书吟:【要准备红包的,是你结婚的好日子。】 书吟:【恭喜学姐步入婚姻的殿堂。】 翁青鸾:【你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呀?】 电光火石间,她就转移了话题。 书吟怔了几秒。 兴许是她的沉默,翁青鸾随即自圆其说地发来一句话:【现在的年轻人结婚都晚,如果可以,能晚点结婚就晚点结婚吧。】 书吟笑笑:【好像早结婚的人,都喜欢劝大家晚结婚。】 翁青鸾说:【是吗?】 翁青鸾说:【结婚太麻烦了,单一个婚礼都有好多事要操心。】 聊着聊着,工作室里的人走了出来。 书吟给翁青鸾发了条语音消息:“学姐,我这边还有点儿事,晚点再聊。” 收到翁青鸾的“ok”后,书吟收起了手机,和面前的工作人员交流着。 “你好,你的东西好了,NFC芯片已经装进去了,你打开你手机里的NFC,贴一下,手机就会自动播放音频。” “真的可以吗?”书吟眉间一喜。 “可以的。”工作人员笑着,“你试试看。” 书吟拿出手机,贴了下,果不其然,手机里传来一句婉转动听的声音。 她说:“真的可以哎。” 工作人员说:“我们还是第一次做这种植入,感觉是个商机,挺有市场的。” “是吗?”书吟对商机不感兴趣,她把东西放进包里,扬眸,问道,“多少钱?” “本来是不需要多少钱的,但是您要装的东西太小,特别复杂,我们之前沟通时我也提到过……” “没关系,多少钱。”书吟云淡风轻。 然后工作人员报出了个书吟意想不到的数字。 她付款的时候,觉得心都在滴血。可血渍滴落,散开着火树银花的欢喜。 她拿着做了一天的东西回家,回家前,给商从洲发了消息。 书吟:【我回来了。】 商从洲:【我在做晚饭,有什么特别想吃的吗?】 书吟:【没有,随便做吧。】 商从洲:【商太太可真好养活。】 什么商太太啊…… 他比沈以星还油腔滑调。 但她嘴角翘起的弧度,很是夸张。 家门打开,迎接书吟的,是玄关处亮着的廊灯,昏黄的温柔色泽,仿佛能够洗涤尽夜旅人一身的疲倦。 厨房里油烟机运转,空气里是垂涎欲滴的饭菜香。 雪夜。爱人。晚饭。 组合在一起,是无比浪漫的人间烟火。 只可惜,他们算不上是爱人,只能称得上是,相敬如宾的夫妻。但是相敬如宾的夫妻,应该不会上床吧? 书吟深呼吸,不去想昨晚发生的种种。 见她回来,商从洲从厨房里出来:“还有一道菜,再等一下。” 书吟:“好,我先去上个厕所。” 她去了房间,把手里精心打包过的包装盒放在床头柜上。想了想,又拉开抽屉,把东西塞了进去。 家里开着地暖,太热,她脱下身上的高领毛衣,换了件宽松的家居服。 她不习惯穿高领,总有种被束缚的感觉,极不自在。然而今天是迫不得已,因为没了高领口的遮挡,脖子上的斑驳印记尤为惹眼。无声地说着昨夜的放浪形骸。 她此地无银三百两地在颈间上了层遮瑕,又将头发拨至身前,当做遮掩。 整理好后,她到餐厅。 菜上桌,商从洲盛了两碗饭,放在桌上。 他多观察了她两眼,眼神极淡,滑过她颈间。 他什么都没说,反倒是书吟,不甚自在地拨了拨颈间的头发。 “今天几点起的?”商从洲神态自然地开启话题。 “七点多。” “自然醒?” “……算吧,心里有事,所以醒得早。” 对话里,竟有种老夫老妻的意味。 对于昨晚的云雨翻涌,没有任何探讨与回味。 然而下一秒,书吟便听到商从洲说:“昨晚我把你从浴室抱出来的时候,都快三点了,你才睡了几个小时?” 仿佛一声重响,敲翻她的认知。 书吟咬了咬唇,缓慢出声:“昨晚麻烦你了。” 商从洲无知无识地笑着:“麻烦我什么?” 书吟语气平静:“抱我去洗澡。” 商从洲:“不麻烦,你很轻。” 书吟:“……哦。” 商从洲话锋一转,说:“但给你穿衣服比给你脱衣服要麻烦。” 书吟头皮发紧,强撑着笑:“有吗?” 商从洲眼眸低敛,语波无澜:“你不愿意穿衣服,我刚把你左边袖子拉上去,去拉右边袖子的时候,你就把左手从衣服里抽出来。”停顿两秒,他倏地弯了下嘴角,“我才发现,睡觉时的你比喝醉了之后还折腾人。” 书吟全然没有印象。 “……可能我还是自己睡比较好。” 空间无端陷入安静。 书吟后知后觉,自己把话聊死了。 她敛眸,小心翼翼地瞟向商从洲。似是察觉到她在偷看自己,商从洲脊背往后靠,眼梢挑着,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我想我没有说任何让你误解的话。”他双唇翕动,说。 “……什么?” “我只是说你喜欢折腾人,但我没有说,我不喜欢被你折腾。”商从洲微抬下颚,薄唇勾起散漫的笑,“不要害怕麻烦我,书吟,我很乐意被你麻烦。你依赖我的时候,我会觉得我的存在是有意义的,对你而言,我和别人是不一样的,这让我感到非常开心。” 对视时,他的眼神让她惊慌。 然她的心更慌。 - 吃过晚饭,商从洲问能否借用一下她的电脑。 “我的电脑键盘进水,没法用了。” 书吟说:“我工作已经结束了,你直接去书房工作吧,不要在房间里了。” 客房很小,没有多余的桌椅,商从洲工作都是在床上,电脑放在腿上。看上去,尤为的憋屈。 像是在物质尤为匮乏的年代,只能屈就如此。 很难想象商从洲这种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公子哥,会甘愿窝在这么个小地方,一丝抱怨都没有。 很难说清,书吟有没有怀疑过他对自己的感情。 是喜欢吗? 是喜欢书吟,还是喜欢这个和他一夜情的女人呢? 她很难给出准确的答案,每当有人靠近她的时候,她的第一反应永远是,对方什么时候会离开。 她不认为自己是值得被爱的。 怎么会有人越过她这张寡淡的面庞,爱她无趣的灵魂呢? 连她自己,也是苦熬了很多年,才勉强地喜欢上现在的自己。 商从洲进书房工作时,书吟待在厨房里烤饼干。 这看起来是个平静且温馨的夜晚。 妻子在厨房忙碌,丈夫在书房工作,窗外飘着茫茫飞雪,路灯是温柔的黄。这个冬天和曾经的每一个冬天没什么两样。 书桌仍有些杂乱,堆着几本名著,还有一本笔记本。 商从洲无意窥探她隐私,将本子都堆叠在一起,整理的时候,有巴掌大的东西从本子里滑落,飘倒在地。 他俯身去捡,指尖碰到拍立得相纸的时候,身体仿佛过电般狠狠一震。 照片里的人物,格外眼熟。 男的是他,女的是书吟。 他记得,那年拍毕业照,无数人来找他拍合照。书吟被沈以星拉着,看他的眼神没有太多的起伏,姿势僵硬地像是被胁迫,和他拍下了一张合照。 他很少有现在这般情绪震荡的时刻,竭尽全力维护着表面脆弱的平静。直到他目光下拉,看清照片下面的一行字。 ——【终于鼓起勇气和你拍了张照片,但你还是记不得我的名字,不过没关系,十七岁的书吟只喜欢商从洲。】 房间门打开。 书吟端着果盘进来。 她看见他投向自己的眼神,似积攒了无数个冬天的雪,带来沉埋多年的旧梦。 然后,她看见他手里拿着的照片。 “……你发现了啊。” “嗯,”商从洲声音里有歉意,“我只是想帮你整理一下书,没想到它从书里掉出来了。” 说不慌乱是假的,但已经被发现,似乎也没有什么逃避的必要。 她把果盘放在桌子上,手不知放哪儿,有些局促,不敢看他,索性看窗外的飘雪。 “要不要吃点水果?” “嗯。” “能给我点时间,让我组织一下语言吗?”她坐在窗边,落地灯就在她身边,水波纹的灯光摇曳着缥缈,她心里是无数个风吹草动的慌张。 橘黄色的灯光在室内亮起,他们之间相隔不过一米。 商从洲的目光定在她身上,深渊如海。 满室的沉默在窗上氤氲出雾气,平淡的呼吸声里,书吟深呼了一口气,说:“……要怎么说呢?其实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了。我以为我早就不喜欢你了,我也说服过自己很多次,等到明天,等到明年,等到下次见面,我一定不喜欢你了。” 她听见风雪盘旋的声音,回忆里是无数个可望不可即的暗恋瞬间。 “大三的时候,学生会有个学弟和我表白。所有人都觉得我对他有好感,但我只是觉得他的名字很好听,他的名字里,也有个‘从’。他问我,为什么拒绝他,是因为他不够好,还是什么?我说不是的,不是他不够好,是因为我看到他,总会想起另一个人。” “嗯,那个人是你。” “也是那个时候我意识到,我压根没有办法忘记你。看到和你背影很像的人,就会忍不住跟上去,等到看清正脸后,才发现不是你。有人和我表白的时候,听到有和你声音很像的人,会忍不住和他交谈几句,可是那人没有你这样的温柔。”她弯唇笑着,“没有人会比你温柔了。” 书吟用了近十年的时间说服自己放弃商从洲,可是脑海里关于十六岁那年的记忆,清晰的仿若昨日。 好像喜欢他,不是十年前的事,而是昨日。 只不过昨夜下了场雨,潮湿的雾让一切显得陈旧。 窗外的雪下得很大,或许想要将她的爱意覆盖。 她的心事是湿濡的沼泽地,重重地塌下去。 “每一个和你表白的人都被你拒绝,我有时候挺羡慕她们的,至少她们有和你表白的勇气。我做不到,商从洲,我不敢和你表白,不敢和你说话,甚至不敢和你对视,我怕你察觉到我的喜欢后,会远离我,讨厌我。” 所以她总是那样的生疏又客套,和他保持着安全的社交距离。怕他察觉到自己的喜欢,怕他因此远离她。 本就脆弱的关系,经不起一丝试探。 她的喜欢无声无息,藏在每一眼无声的遥望里,连风都不敢惊扰。 “被一个长相普通,不感兴趣的女孩子喜欢,应该是件挺困扰的事吧?”书吟嘴角谐谑弯着,自我调侃着自己。 商从洲无心多想,当下只想着给予她肯定:“你不普通,你很好,书吟,我十七八岁的时候就觉得你很好,很优秀。” 书吟仰头,露出纤细白皙的脖颈,颈线弯着骄傲的弧度,可她的语气是卑微到尘土里。 “不用安慰我,我知道,我是个平平无奇的人。” “你从来都很优秀。” “我不漂亮,成绩不好,家庭条件也很一般。” “你很漂亮,你和沈以星站一起,我总忍不住看你。” “……” “被你喜欢着,让我觉得我很幸福。” “……” “我爱你,书吟。” “……” 她一遍一遍地否定自己,而他一遍一遍地肯定她。 书吟眨了眨眼,眼里似有一只乌鸦飞出来,穿过堆叠的乌云,在空中,幻化成蝶,飘荡在商从洲的眉檐下。 他走到书吟的面前,半蹲下来。 他的脸在灯光照耀下异常清晰,他用无比郑重、真诚的语气,一字一句地说:“书吟,谢谢你不抱任何希望的喜欢我这么多年。” 她眼尾泛红,浮起雾蒙蒙的潮湿。 就连她自己都无法相信,那份单薄的喜欢,竟然支撑着她走过了无数个漫长的冬天。 灯光下,商从洲的影子轻晃,他连同他的影子一同拥抱住了她。 她听见他平稳低沉的嗓,透着不可遏制的颤抖:“也谢谢你的出现,让我可以爱你。” 他语气郑重的,像是在许一个百年的誓。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51.51 51. 商从洲回到书房, 四周是绝对的寂静。 这种寂静反倒让他无法平静下来,心跳声过于响亮,甚至隐约能听见细密滚动的血液涌动声。 他抬手, 望着指间的戒指。 想到十分钟前,听见手机里响起的她的声音, 商从洲是前所未有的手足无措。 得知他佩戴助听器之后,书吟从未对此过问好奇过。 他以为她不在乎。 现在想来, 因是她的体贴让她藏起那份好奇。 她常说他温柔,实则温柔的人是她才对。 堆积的工作还有很多,理智提醒他应当将感情搁置一旁, 而感情却又让他无法从这枚具有特殊意义的戒指上挪开眼。 商从洲是在信托金中长大的, 外公给他的信托金足够他骄奢淫逸十辈子。 他从小到大收到的礼物,分为两种:价值连城,和有市无价。 无论哪样,都是指间戴着的这枚戒指无法匹敌的。可是指间的戒指,似乎掩去了所有礼物的光芒, 商从洲认为这是他收到的最好的礼物。从此以往,都不会有比它更好的了。 戒指很轻, 却又很重,装着书吟一整个青春的喜欢,连绵的,长久的,反复挣扎的喜欢。 这份爱是平静的休眠火山,只有商从洲知晓,其中的汹涌澎湃。 长久的安静,电脑进入待机状态。 商从洲拿出手机,给书吟发消息:【什么时候买的戒指?】 书吟回得很快:【你专心工作。】 书吟:【第二个早起跑掉的早上。】 商从洲指尖顿了下。 她说的, 应该是第二次上床。 他低垂着眼:【谢谢。】 他知道说“谢谢”很生分,可是除此以外,他不知道要用什么词来表达他的心情。只有感谢,感谢她的出现,感谢她的认真,感谢她喜欢他。 书吟:【这是我送你的新婚礼物。】 书吟:【谢谢你喜欢它,我很开心。】 即便没有被他发现那张照片,书吟还是会送出这枚戒指。 但她不会告诉他,戒指里的秘密。 她的喜欢是被淹没的渔火,没入漫底的湖泊。 手机一震,商从洲又发来一条消息。 商从洲:【抱歉,我没有给你准备戒指。】 书吟笑意疏淡:【现在准备或许也不晚。】 商从洲:【希望如此。】 隔着两堵墙,二人在手机里聊天。 到最后,还是书吟暂停了对话:【你快点去工作吧!】 书吟:【我要看会儿电影。】 商从洲:【好,我尽量在电影落幕前结束工作。】 不工作的日子里,书吟有个习惯,每晚睡觉前,看一部电影,或者是一本书。 书吟靠在床头,选了部电影。 电影近两个小时,时间很快过去,离结束还有十分钟的时候,卧室房门被人由外推开。穿着深灰色家居服的商从洲进来。 沈以星放在书吟家杂物间尘封已久的东西,开始陆续派上用场。 譬如那箱套。 再譬如情侣家居服。 或许是中国人真的不能被提及,沈以星在此刻打了个视频通话过来。 书吟莫名心虚,示意商从洲别说话。 商从洲:“我就那么见不得人吗?” 书吟哭笑不得:“星星就是怕你和我睡一张床,所以才不来我这儿睡的。她以前,一周起码有三天睡在我家。” 商从洲皱眉:“谁谈恋爱不和男朋友睡一张床的?” 书吟脸微红:“……她可能觉得你是脏东西,怕你玷污了我。” 商从洲目光低低压下来,无奈认同:“好吧。” 视频接通。 沈以星的脸占满整个手机屏幕。 “你在干什么呀,书吟吟。” “看电影。”书吟问她,“你呢?” “我好无聊,想来找你,想和你睡觉。”沈以星恨恨道,“商从洲不会还在你家吧?” “他……”书吟瞥了站在床边的商从洲一眼,底气不足地说,“在我家。” “他自己没有家的吗,为什么老是在你家睡?他好烦。” “……” “你俩应该是分房睡的吧?”沈以星的眼神像是x射线般,扫了过来,“你不要被他所迷惑了,虽然他长得很帅,个子又高,又有钱,为人体贴又大方,但是!但是!但是!” 她接连说了好几个“但是”,书吟耐心地等,久久没等到下文。 “但是什么?” “但是面对黄色.诱惑,我们要勇敢地说,不要——” “——不要停。” “……” “……” 沈以星愣了下,随后又笑又叫,笑得气都喘不过来:“算我求你了,不要把你的搞笑天赋用在这种地方。” 书吟弯唇一笑。 沈以星问她:“同居生活开心吗?” 书吟看了眼商从洲,他也在看她,神情里隐有期待她的回答。 “你和段淮北的同居生活开心吗?”她反问沈以星。 “我和段淮北?他大部分时间都在研究所,跟他同居,和我自己待着没什么两样。他唯一的作用,就是我晚上踹被子的时候,他会帮我把被子盖好。”即便只有这么一个作用,沈以星脸上的幸福呼之欲出。 “商从洲应该不会大晚上帮你盖被子吧?你应该是会保护好自己的,晚上把房门反锁了,对吗?”沈以星一脸殷切地看着书吟。 书吟默了一瞬。 再抬眸时,手心一空,手机辗转至商从洲的掌心。 大半夜的,沈以星看见屏幕里的书吟消失,紧接着,出现在她眼前的人,成了商从洲。沈以星跟见了鬼似的,表情惊恐,唇瓣打颤。 她皮笑肉不笑的:“从洲哥,这么晚了,还不睡呢?” 商从洲慢条斯理:“你不也还没睡吗?” 沈以星读出了他话里的:你快点去睡,别烦我和我女朋友谈恋爱。 她语速迅速,干脆利落道:“我好困,我先睡了,从洲哥晚安!拜拜!” 然后,没有一丝拖泥带水地挂断了视频通话。 嘈杂的房间,霎时恢复安静。 书吟失笑:“你吓到星星了。” 商从洲皱眉,“她不安好心。” 他把手机递还给书吟,继而掀被,上床。 “哪有?她只是觉得我第一次谈恋爱,怕我被人骗。”书吟知晓沈以星的担忧,“大学的时候,有个学长追我,送了我一个礼拜的玫瑰花,还在宿舍底下摆了很多蜡烛,弹吉他和我表白。挺高调的。” 闻言,商从洲像是咽了一颗生涩的青梅,唇舌都是酸的:“挺多人追你的。” 又是学生会的学弟,又是学长。 仅是提到的,没提到的,恐怕还有更多。 他从不怀疑自己的眼光,他看上的,一定是最好的。 “后来我才知道,他和他们学院的同学打了赌,赌一个月以内把我拿下。”书吟笑里没有太多情绪,清清淡淡的,“沈以星知道后,气炸了。恨不得找人揍他,我劝了她好久,才拦住她。” 商从洲大学时也见过类似的事情,他没想到,书吟竟然是这种事里的女主角。 他眉头微拧:“还好你没答应他。” 书吟起承转折,回到最初:“所以沈以星真的很怕我被人骗。” “可是已经骗到手了。” 结婚证都领了。 书吟惆怅幽怨:“沈以星要是知道我俩不是男女朋友,而是夫妻,她估计会气炸。” 商从洲:“放心,一切交给我。” 书吟:“你说的。” 商从洲:“嗯,我说的。” 话音落下,书吟的手机响了响。 她解锁,点开,是沈以星发来的消息。 沈以星:【注意做好安全措施。】 沈以星:【杂物间里有我为你们准备的一百个套。】 沈以星:【够你俩用一辈子的了。】 书吟神色微变,不甚自然。 她没法对沈以星发脾气,于是,朝商从洲发火:“你就不该把我的手机拿过去,你看她,都给我发了什么啊?” 商从洲瞥见她手机里沈以星发来的消息,眼神里有歉意,更多的,是逐渐变暗的情绪。 他喉结滚动,凑近她耳边,低嘲了声,语气里满是不屑:“一辈子?元旦之前我就能把它给用完了。” 书吟瞠目:“你……” 话刚出口,就被他的唇堵住。 空气逐渐升温,电影放映结束,屏幕归于黑暗,房间里渐响的是急促的喘息声。 一声比一声灼热。 - 隔天是商从洲生日。 商从洲不过生日很多年。 但书吟记着这事儿,早上睡的迷迷糊糊的,察觉到他起床,她自动自发地抱过来,困得眼都睁不开,惺忪着嗓,说:“生日快乐。” “嗯,我很快乐。”他手指陷入她的发间,呼吸停靠在她唇边,轻轻地压下一个温热的吻,低沉的嗓,极具蛊惑意味。 有你在,我很快乐。 昨夜直到凌晨才睡,他却精神饱满,能在七点起床,上班。 迎接他生日的,是繁琐的工作,以及晚上头疼的饭局。 合作的滕总喜欢喝酒,明里暗里地暗示了好一通,要公关部与他接洽许久的霍小姐出席酒局。商从洲所在的公司是南城的龙头企业霍氏,而这位霍小姐,明面上是公关部今年新招的毕业生小职员,实际上——这位霍小姐的霍,就是霍氏的霍。 再者说,商从洲应酬从不带女的。 他赞同某些合作是需要某种见不得光的方式才能达成的,所以他回回都带男人。一米九高,近两百斤的那种壮汉,酒量是海量。 出卖色相和牺牲肉.体,他选择后者。 武力压制怎么不算是一种肉.体呢? 一整天,商从洲忙着工作。一旦得空,他必定是拿起手机,给书吟发消息。 书吟一边看书,一边回复商从洲时不时发来的“骚扰信息”。 直到下午四点。 手机跳出低电量提醒,书吟找充电器充电时,手机有来电提醒。 来电人是她许久没联系的,王春玲,她妈妈。 书吟缓缓接了起来。 “喂,妈。” “你最近在忙吗?吟吟。” “没有,在休息。” “我身体不太舒服,你哪天回家一趟?” “哪里不舒服?”书吟神色焦急,她没有任何犹豫,“我现在就回来,带你去医院看看。” “现在吗?”王春玲嗓音里很是开心。 “嗯,你不是不舒服吗?病不能拖,”书吟边换鞋边说,语调是焦虑担忧的,全然没察觉到任何不对劲,“我买了车,很快就能到家,时间还早,能带你去医院看病。” 王春玲更开心了:“还买车了啊。” 书吟:“嗯,前阵子买的。” 电梯里信号不佳,滋滋电流声里,那端喧嚣的对话声,显得无足轻重。 书吟没有在意,她只听到王春玲说身体不好,心急如焚,没有心思想别的。 “我这边信号不好,妈,我先挂了。”挂断电话前,书吟不忘叮嘱王春玲,“您找一下社保卡,去医院看病要社保卡的。” 她按电梯键的手都透着急切,电梯到了,她跑向自己的车,火速发动车子,去往父母家。 过去的路上,书吟反思自己,疏于对父母的关心与照顾。 她大学时买房,是为了独立,是为了远离父母。 高三那年,书吟家里拆迁,书志国和王春玲回南城做起了清闲的拆迁户。他们不再上班,每日待在家里。书吟曾渴望的父母陪伴,在高三这一年终于实现。 只是这份迟来的陪伴,带给书吟的是意想不到的疲倦。 王春玲和书志国时常吵架,吵架的理由千奇百怪,日常有太多鸡毛蒜皮的小事,他们对彼此没有太多的宽容,一丁点儿小事都能吵得热火朝天。 书吟常常在二人吵架的背景声中做题,做到一半,王春玲到她的房间,哭诉书志国的百般不好。 她正高三,压力很大,然而回回面对王春玲的哭诉,书吟都耐着性子安慰。 不知多少次,书吟也累了,她问:“妈,你有没有想过和爸爸离婚?” 王春玲喋喋不休的话陡然停住。 她愕然:“你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书吟说:“你不是嫌弃他吗?” 嫌弃书志国在家什么都不干,洗衣、拖地、烧饭、炒菜等所有家务,都是王春玲自己做。如果书志国做了什么家务,那他一定会来这么一句话。 ——“我在帮你做家务。” 好像女人天生就该做家务,男人天生就是坐享其成的。 嫌弃书志国每天出去打牌,回来的时候带着一身烟味。 嫌弃书志国对家里的事不上心,洗手间的灯泡坏了也不愿换。被逼急了,以一句“我又不是电工,怎么会换灯泡”骂骂咧咧地回应。 “你现在也不缺钱,自己一个人生活,应该也挺好的。”书吟说,“你俩要是离婚了,我肯定跟你。” 回应她的,是王春玲的指责:“书吟,我是真没想到你竟然要你的爸妈离婚?你有没有心的啊,哪有女儿盼着爸妈离婚的?” 那你们到此在吵什么呢? 书吟想不明白。 既然无法包容他的懒惰,无法忍受他的大男子主义,看他哪哪都不顺眼,为什么还要和他生活在一起呢? 后来也不知怎么,或许是他们终于意识到,家里还有个高考生,需要保持安静的环境,于是没怎么吵了。 但书吟的压力更大了。 “这是妈妈特意给你做的菜,你不在家,我们都不舍得买这么贵的肉。你多吃点。” “要不是为了送你上学,爸才不会起这么早呢?冻死人了这天。” “我好像看到有个男生站你边上,你该不会谈恋爱了吧书吟?爸爸妈妈努力供你上学,是要你考个好学校,不是为了让你谈恋爱的!” “你看我们对你多好,每天给你做这么多好吃的,你看那谁谁谁,他爸妈有这么好吗?” “……” “……” 如此种种,自我感动式的父爱母爱,以及窒息感十足的关心,压得书吟喘不过气儿来。 原来她梦寐以求的陪伴,并不如想象中的美好,甚至称得上是天差地别。 大学时,她用拆迁款买了一套房。 在奶奶强烈的要求之下买的,起初她不懂,后来—— 对于她出国一事,书志国和王春玲并不赞同。 “留学有什么好的?要我说,你就好好考编,去学校当个老师,安安稳稳的多好。” “工作两年,再找个体制内的男朋友,要个孩子,到时候爸妈都会帮你带小孩的。你们现在年轻人,没什么压力的。” “等你留学回来,都几岁了?到那时候,条件好的男孩子都被人挑走了。” “你该不会不想结婚吧?书吟,你不结婚,爸妈的面子往哪儿搁?” 面子。 面子。 全是面子。 她成绩好,说出去有面子。 她考上北外,过年时走亲访友,也有面子。 她长得漂亮,也有面子。 如果她考编当老师,岂不是光宗耀祖的有面子了? 书吟总算明白了奶奶的用意。 她不和父母同住,不再听她不愿听的唠叨,不再听父母打着为她好的口吻催她结婚、考编、生子。 无数个独居的寂寥日夜里,书吟总是会心软地劝说自己。 他们是她的爸妈,总不会害她。 他们没怎么读过书,所以思想还停留在过去,认为生儿育女是所有人都要经历的。 他们也有许多对她好的时候。 她不能因一时的烦躁,而忽视了他们多年以来的关心。 说到底,书吟十八岁以前产生的所有开支,都是用的他们的钱。 母亲身体不舒服,书吟自然着急。 她急匆匆地把车停在单元楼下。 王春玲和书志国住的小区没有电梯,共六楼高,他们住在三楼。 书吟几乎是跑着上楼的,大门微掩着,书吟推开,而后,愣住。 家里很是热闹,客厅沙发上坐了好几个人,放眼望去,都是中年妇女。她们边嗑瓜子,边聊天,不知聊些什么,气氛火热。 最边上的单人沙发上,坐着一位成年男性。目测年龄在三十左右,衣着打扮具有浓烈的理工男气息,长相周正,斯文。 王春玲从厨房里端了一盘水果出来,余光瞥到门边的书吟,眉间一喜:“吟吟,你怎么这么快就到家?快快快,快过来坐着。” 半推半拉间,书吟被拉至屋里,和一堆陌生的人打招呼。 “阿姨们好。” 她想拉过王春玲,问她到底哪儿不舒服。 不料,王春玲拉着书吟,停在男生面前:“这是你许阿姨的儿子,年纪和你差不多,你和他聊聊天。” 书吟的脸,唰的一下冷了下来。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52.52 “心软的神。” 52. 书吟霎时明白过来。 王春玲哪有病? 她是在装病, 骗书吟回家。 骗她回家,相亲。 王春玲看见了她冷下来的脸色,硬拉着她,压着声音, 道:“这么多人在, 你给妈点儿面子。” 又是面子。 子女要为父母的面子买单,而父母从不会为子女设身处地着想过。 书吟到底是心软的, 强撑着笑, 和面前的男生打招呼。 “你好。” “你好,我叫许钧豪。” “书吟。” “我知道你的名字, 书吟, 你的名字很好听。”男生站了起来,夸赞完, 反倒自己不太好意思, 略有些拘束地挠了挠头。 “钧豪这人就这样, 很腼腆害羞的。”边上坐着的一位阿姨开腔了。 许钧豪叫她:“小姑……” “好好好,我不说, 你们年轻人聊,我们打麻将去了,给你们小年轻腾地儿。” 说完, 沙发上坐着的人都走了。 王春玲钻进厨房:“快到晚饭的时间了,小许啊, 你留在家里吃个晚饭再走。” 许钧豪看向书吟。 冬日阳光光线稀薄, 落在书吟的脸上, 是毫无血色的惨白。 她嗓音里不含一丝温度,说:“吃了晚饭再走吧。” 以为她会把人赶跑,没想到她却松口留人。 王春玲心想, 书吟该不会看上这小许了? 她趁热打铁:“书吟啊,小许是北师大毕业的,现在在附中——你母校,当数学老师。人就比你大一岁,你俩应该有共同语言!” 许钧豪诧异:“附中是你母校吗?” 书吟神色清冷:“嗯。” 许钧豪说:“也是我的母校。我是15年毕业的。” 书吟:“我是16年。” 许钧豪:“那你得叫我一声‘学长’。” 见他俩就此展开话题,王春玲喜上眉梢,适时离开。 “说不准我们还见过呢?我——” 余光瞥见王春玲进了厨房,书吟打断许钧豪,“——我们换个地方聊聊,可以吗?” 许钧豪顿了顿,说:“可以。” 王春玲和书志国执意给她留了个房间,但书吟没在这里睡过一晚。 她走进来,敞着门,不待许钧豪开口,书吟直说:“抱歉,我很久没回家了,我爸妈对我的事不太了解。” 许钧豪讷讷:“什么意思?” 书吟声音清淡:“我已经结婚了。” 许钧豪脸上表情崩坏,过半分钟,他找回自己的声音:“你开玩笑的吧?不想相亲你可以直接说的,没必要用这种理由拒绝我。哪有人结婚不告诉自己爸妈的?” 受过教育的知识分子到底是不一样的,有理有据地分析着:“王阿姨也和我说过,她之前给你介绍过几个男的,你连面都没见就拒绝他们。我希望你不要太拒绝相亲这种事,也不要太有压力,相亲不过是认识人的一种渠道,不是说,我和你相亲了,我俩就是要结婚的。” 怪不得王春玲要用这种方式骗书吟回家。 许钧豪俨然是她母亲眼里的完美女婿人选。 要学历有学历,要工作有工作,谈吐大方又有礼貌。 兴许是他太过体面,让她的拒绝,有些难以启齿的狼狈。 “我没有和你开玩笑,许……老师,”她记不住他的名字,只记得他是老师,她呼吸裹挟着疲惫,“前不久领的证,隐婚,暂时没有和任何人说。” 许钧豪仍旧不相信,但他也不相信,会有人拿结婚当挡箭牌。 半信半疑里。 书吟胸肺里沉着口浊气,她说:“你比我高一届,那你应该认识商从洲吧。” 许钧豪:“认得,他和我还是一个班的。” 书吟:“他是我丈夫。” 许钧豪呆住了好半晌。 他脸上的表情很是精彩,震惊,茫然,错愕,到最后,竟然隐有一丝的鄙夷。 “开什么玩笑?他是你丈夫。” 书吟怎么会看不出他眼里的嘲笑呢? 人们常在相亲后面加一个词,市场——相亲市场。 因此,相亲与做生意没什么差。 相亲的人,总要审视另一方,与其是否配对。学历、身高、外貌等等都在考察范围内,匹配成功,才有进一步了解的机会。这是门槛。 而在这个市场里,商从洲是放在高端商场奢侈品店的顶级产品,全球限量款。 至于书吟。 说的好听点叫全职翻译,难听点呢?是没有固定工作、固定收益的无业游民。家境普通,最拿得出手的,是她的学历。 可在繁华的南城,重点大学毕业的学生一抓一大把。 书吟是搭建在商场走道里临时展销柜上摆放着的衣服。 比地摊货高一个档次,却无法放入橱窗里。 一句话简单概括——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怎么可能会在一起? 书吟双唇翕动,但她意识到自己和商从洲的事,又岂是三言两语能说的清的。 光尘涌动,沉默间,许钧豪离开她的房间,走去了厨房。 王春玲的嗓门很大:“什么?这就走了?” “书吟,你送送小许啊!” 也不知道许钧豪说了什么,王春玲气急败坏地走到书吟面前,“你和小许说了什么?他不是答应了在家里吃晚饭的吗,怎么又走了?” “我和他说我结婚了。” “什么?”王春玲的声音响的几欲掀起天花板,“你上哪儿结婚的,你和谁结婚,你结婚我怎么不知道?” “就是和一个男的结婚了。” “书吟!”王春玲气的脸上下垂的肉都在抖,“你现在什么理由都能编出来了是吗?” “我没有编,我也没有骗你。”书吟淡声,“我要回家了。” “回什么家?这里不是你的家吗?” “……” “是我家,是我没住过一晚的家,是连书桌都积灰的家,是我一进屋就发现屋子里坐着一堆我不认识的人的家,是我一年回一次迎接我的不是爸妈的关心问候而是相亲的家。” “妈,您看这里像是我的家吗?” 她眼眸紧阖,再睁开,眼里流淌着的无奈,落在王春玲眼里,是无可救药的嘲讽。 回应她的,是“啪——”的一声。 疼。 刮骨的疼。 极用力的一个巴掌,扇在书吟的脸上。 她被打的脸往一侧斜去,身体不受控地晃了晃,险些站不稳。 不知安静了多久。 巴掌打出去后,王春玲恍然回神,她神情里有自责。可木已成舟,巴掌已经扇了出去,再自责也无济于事。 她心疼地问:“……疼吗?妈妈不是故意的,书吟,你能不能考虑一下妈妈的感受?这里就是你的家啊,我是你的妈妈。如果你是我,你听到自己的女儿说的这些话,你心里会好受吗?” 火辣辣的疼感在脸上蔓延。 冬天昼短夜长,日落尤为迅猛。 天色暗了下来,书吟半低着头,脸藏于暗处,看不真切表情。 她深着呼吸,反复几次的深呼吸,眼里的潮气叠浪翻涌,都被她沁在眼眶里,没有落下来。 “嗯,我的错。”书吟温顺又服从的姿态,是个完美的乖乖女,“那你呢,你就没有错吗?” 她始终低着头,没有看王春玲。 连反抗都是轻声细气的。 “骗我说你生病了,你知道我有多着急吗?” “我说过很多遍我不需要你给我介绍相亲对象,你有听过我的话一次吗?” “你总是让我去考编当个老师,为什么?我有说过我喜欢当老师吗?还是因为你觉得有个当老师的女儿很体面,很有面子?” 过去过去,有太多的委屈时刻了。 分明她是家中独女,可书吟很少有受父母宠爱的时刻。 读书时,只要她成绩倒退,迎接她的不是安慰,而是数不清的指责。 怪她不努力,怪她不认真。——他们是结果论的父母。 等到上大学了,得知书吟勤工俭学,他们便直接断了书吟的生活费。 书吟要买房时,父母一万个不同意,要不是奶奶把书吟的户口本偷出来,房子估计买不成。因为在父母的眼里,书吟迟早是要嫁出去的,她的未来老公会备好新房,她一个小姑娘买什么房? 商从洲反问过书吟,当他们的儿媳妇,比当他的妻子要重要吗? 其实一者,一样重要。 因为书吟从小到大被灌输的观念是—— “你得学做家务,等结婚了,要给老公做饭的,你不会做饭,你俩怎么过日子?婆婆会说你的。” “你的房间怎么这么乱,要是被男朋友看到,估计会嫌弃你。” “结婚了肯定要生小孩儿啊,至少要两个,不生小孩儿的话,婆婆肯定不开心。现在婆媳关心多紧张啊。” 书吟真的很想反问她妈一句:“你到底是给自己养女儿,还是在给别人养儿媳妇?” 可即便如此,长年累月的“训导”,造就了书吟敏感多疑的性格,造就了她的讨好型人格。 她要讨好所有人,除了她自己。 听到书吟的话,王春玲的表情,有震惊,但更多的,是受伤。 “我是你妈,我还会害你不成?我让你当老师,是因为老师这份工作很安逸很稳定!我让你相亲——哪有人是不结婚的?早点相亲,就能遇到条件好的男孩子,等你岁数大了,遇到的都是被人挑剩下的残羹冷饭!” 放在以前,书吟肯定会反问一句,结婚有什么好的。 但现在不一样了。 书吟忍着脸上的疼感,每说一句话,唇角牵动着脸皮,生疼。 她说:“我真的结婚了,上个月领的证。” 王春玲眼刀锋利:“和谁结婚的?你结婚之前不带那个男的回家让我和你爸见见吗?书吟,在你眼里,到底有没有爸妈?” 书吟说:“见不见都不影响我和他结婚这件事。” 王春玲大怒:“你被那男的灌了迷魂汤了!” 她斥道:“家长都不见就把你骗去结婚的男人,能是什么好东西?书吟,你都这么大了能不能动动脑子?” 相比与她的暴怒,书吟万分平静。 她颤抖着手,捂脸,缓缓抬起头,眼里蓄着一行泪:“反正我和他已经结婚了。” 王春玲气的整个人都在抖:“你把他叫来!” 她猛地扑向书吟,翻找着:“你手机呢?给那个男的打电话,让他滚过来见我和你爸!” 王春玲力气很大,书吟躲闪着,一个趔趄,整个人跌落在地。 手机也从口袋里掉了出来。 恰好手机响起来电音乐。 书吟想去拿,王春玲快她一步,拿起手机。 她瞥见来电人,是商从洲。 书吟心猛地一紧,脸上表情不再是平淡无澜的,紧张又慌乱:“妈,你把手机还给我。” 王春玲抽了抽嘴角:“这就是那个骗你结婚的男人,对吧?” 然后,她没有一丝犹豫,按下了接听按钮。 “妈——!”书吟瞳仁地震,声嘶力竭地喊着。 声音穿过耳膜,穿过手机,直抵商从洲的耳边。 还不待王春玲开腔。 手机因为没电,自动关机了。 王春玲看见眼前黑屏的手机,痛心欲绝,“书吟,你看看你现在,为了个男人,和妈妈吵架?你别忘了,是谁怀胎十月把你生下来的,又是谁含辛茹苦把你养这么大的。父母的养育之恩,比不过一个半道认识的男人吗?” 她盯着书吟好一会儿,而后,满脸失望地离开了书吟的房间。 紧接着,是大门打开的声音。 书志国新奇道:“楼下停了辆宝马,崭新的,听说是咱们家吟吟的车?真的吗?” 王春玲哼了声,冷嘲热讽道:“你家闺女赚钱了,发达了,不把爸妈放在眼里,做事那叫一个随心所欲。” 书志国不明所以:“怎么突然脾气这么大?” 顿了顿,疑惑:“和吟吟吵架了?该不会因为相亲那事吧?” 王春玲没好气:“我要给你们做晚饭,她在房间,你问她去!” 她骂骂咧咧的,“大半年才回一趟家,为了她回家,我还忙里忙外地买好吃好喝的,就为了她回家能舒舒坦坦。供她吃哄她喝供她上大学,结果呢?念完书,直接搬去外面住,有主见有想法了,可真是了不得。早知道这样,我就不该让她读书!” “不让我读书,让我一十岁就结婚生小孩是吗?” 不知何时,书吟走了出来。 书志国见到她红肿的脸,左半边脸,印着明显的指印,震惊之余,很是心疼:“谁打的你?” 王春玲怒道:“书吟,你别是不是以为读过书就很了不起?敢顶撞我了。” 父母多矛盾—— 想要自己的子女在外独当一面,却无法接受子女在自己面前有独立的思想。 书志国一头雾水:“到底在吵什么啊?” 王春玲转头斥书志国:“你养的好女儿!” 怒火迁移到书志国身上来,本就听得莫名其妙,书志国现下火大:“说什么呢?女儿是我一个人的吗?” 一派争吵声里。 书吟面无表情地离开。 身后,书志国叫她:“书吟——” 王春玲故意抬高了声音:“叫什么?你闺女说了,这不是她的家!” 书吟几乎是跑着下楼的,步伐慌乱,像是逃离。 夜色昏沉沉的,周遭是苍茫的雪,路灯时明时暗。 寒冷的雪天,街道里是寂寥的空旷。小区里点着一盏盏灯火,菜香浸在湿冷的空气里,寒风卷过,被凛冽吞噬。 书吟孤身一人的往前走,低着头,漫无目的。 出来的匆忙,她才发觉,车钥匙和手机,都落在了家里。 一阵寒风吹过,极冷。 冻得她鼻尖泛红。 不知走了多久,书吟似是终于支撑不住,在边上积雪重重的公共座椅上直截了当地坐了下来。 落雪如同雪崩般压在她身上,盖住她的衣服,她的肩,她的头发。 头顶是一盏朦胧昏黄的灯,隔着枯朽枝桠,在她身上落下一层光圈。 商从洲跑动的步子,顷刻间停住。 附近的街道他几乎跑了个遍,终于找到了和她极像的身影。他浑身冒汗,气喘吁吁地走到她面前。 湿了的眼睫如同淅沥眼帘般,书吟看着面前出现的人,隐忍着的泪,终于滴落。 商从洲俯身,和她的视线保持着同一水平线上。 他忍不住伸手,微凉的掌心,触碰到她冰凉的左脸,不受控地颤着。 “疼吗?”他问。 书吟眨眼,眼泪夺眶而出,蔓延至他掌心。 她带着哭腔地问他:“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问:“疼吗?” 她说:“疼。” 他深吸了一口气,呼吸间带着白雾。 雪好像在这瞬间下得更大,将他们都埋住。 商从洲解开衣服,把书吟抱进自己的怀里。 他怀里是温热的,柔软的毛衣抚慰着她的脸,她听见他的心跳声,也听见了他的心碎声。 “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她问。 “因为我觉得,你需要我。”他说。 像是电影画面般,他的出现,伴随着救赎的宿命感。他是心软的神,让她难以抗拒。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