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太子暗卫有想法》 1. 赐婚 《我对太子暗卫有想法》全本免费阅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兹闻礼部侍郎林勤之女林元瑾毓秀婉娩,温良淑德,朕心甚悦。今太子年已弱冠,适婚娶之年,当择淑女为配,正值林家嫡女待字闺中,与太子天造地设…择良辰完婚。” “布告中外,咸使闻之。” “钦此。” 林府门前的石阶上乌压压跪了许多人,礼部侍郎林勤与林家老夫人在其首,他房与小辈以此整齐往后,迎接着前来颁旨的一行太监。 面白无须的李公公看着眼前面色各异的诸多,挑了挑眉,笑着递出了手中沉重的皇帝金旨:“林小姐,接旨吧?” 林元瑾感受到周围或刺或惊的目光,心中百感交集,脸色竟有些苍白,只乖顺地跪下接过了那重如泰山的赐婚圣旨。 眼前来颁布旨意的李公公,即皇帝身侧最受器重的大太监,他亲自来,可见皇家看重。 “恭喜林大人,贺喜林大人啊。”李公公笑眯了眼,习以为常地收下了旁边下人递过来的荷包,连连道喜,“家中儿女有出息,如今令爱得天家青眼,这好日子可都在后头呢!” “是啊,如今林家也算是冒青烟了,只是未曾想到,却是小女有这个福气……” 林父在前头与李公公寒暄奉承。 后头,林元瑾抱着手中的圣旨,眼中透出百思不得其解的困惑,还有强烈的不真实感。 她不是这个朝代本土的灵魂,也从未想过要嫁入皇家。 林元瑾见过史书杂记里见过朝代更迭,也见过躺在殉葬陵墓中后宫女子的皑皑白骨,但凡对嫁入皇宫有半分憧憬,就是对她在现代接受教育的不敬。 旁边传来一道冰凉中满含揣测的目光。 与她容貌有三分相似的少女站直身子,面上带笑,视线却格外阴沉。 林元瑾偏过头,刚触到林琟音的目光,抱着怀中圣旨的手指紧了紧,轻声唤了“长姊”,犹豫着避开了之对视,却得到了她更冷的“嗤”声。 身侧之人名唤林琟音,也是她这辈子的嫡亲长姊,自小便聪慧大方,颇受宠爱。 林家子女到这一辈分明该是“元”字辈,家中却因极宠爱嫡长女,给她替换了有美玉之意的“琟”字,音还通“唯”,寓意极好,备受众望。 林琟音也不负众望,哪怕林家势弱,在一块砖下来能砸死三个权贵的京中,也凭借自身经营,颇有贤名。 林父说得对。 林家阖府上下,哪怕是林元瑾自己也未曾想到,皇帝下旨赐婚,一反常态地越过了嫡长女,赐到了她这个林家嫡次女头上。 林元瑾常常避让林琟音,不光家中偏爱她,还因能察觉到她隐约透着恶意的本性,会让林元瑾联想到前世在学校风光靓丽却霸凌别人的同学。 “妹妹唤我一声长姊,妹妹如今得了贵人看中,我竟丝毫不知。”林琟音慢慢正过身,好整以暇地打量着这个出息的妹妹,像是想从她身上找到端倪。 林琟音难得正眼看林元瑾,却见她接了圣旨脸色却不好,分明是得了便宜卖乖,心中怒火越炽。 林元瑾在府中向来乖顺听话,父母要她往东她绝不往西,不出彩却也从不出错,说得好听是谨小慎微,说得难听便是胆小怕事。 林琟音总觉得林元瑾像是在惧怕些什么,但又一直不知为何,只觉得她是在杞人忧天,也没把她当回事。 可没想到,在外与人斗了这么久,阿谀奉承,八面玲珑,如今竟让亲妹捡了便宜。 林琟音都不用等,就知道不出一个时辰全京城都会知道皇帝越过她这个未婚的嫡长女,封了嫡次女为太子妃,让她变成了笑话。 她如何能不气。 “我不知。”林元瑾摇头,轻轻地说。 “你不知?你如何能不知!”林琟音见林元瑾还是这副不争不抢的乖乖女模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冷笑了下,大庭广众之下不愿与她争吵,转身就朝府中走去,难得失了淑女之态。 林元瑾启了启唇,不知道要如何要为腹中无面来解释,只是抬起头,就注意到周围形形色色的打量。 或艳羡,或好奇,或轻鄙的目光不断地砸到她的肩膀上。 好似一时之间,她便从之前不受重视的普通女儿,变成了万众瞩目,贵不可言之人。 “妹妹莫要管她。”二房庶姐从方才起就一直关注着她们,如今见林琟音堪称气急败坏地进府,不动声色地勾了勾嘴角,走到林元瑾身边,温柔地冷嘲热讽,“外人不知,你我难道还不知?” “别看她表面风光宽和,实则心比天高,是个见不得旁人比她过得好的恶脾气,不然这么多年在外只听得她的好名声,可见她提携过你我分毫?” 你我……? 林元瑾看着眼前的庶姐拉起她的手,一副同仇敌忾好姊妹的样子,心中有些怅然的心虚。 不光是眼前的庶姐,府中不少人十几年来没和她说过几句话。 她其实不在乎林琟音提不提携她,毕竟她就想当个不起眼的、谁也注意不到的安逸咸鱼。 只是如今这一切都被皇帝的一张赐婚圣旨给毁了。 “我不知天家为何属意于我,我也不知如何是好。”林元瑾思索着,“如今她心有不甘,只怕易生事端。” 怀中的圣旨就是麻烦的源头,一想到之后可能面对的,包括但不限于可能会出现的经典宫斗,争风吃醋、污蔑下毒,怀孕堕胎,尔虞我诈…… 想到其中任意一幕,林元瑾就头皮发麻。 尤其现在还没有进太子的府,光是家中姊妹之间的阳奉阴违的争斗就已经让她只想闭眼逃避了。 不过想得再差一点,她可能都苟不到那个时候,俗称活不过三集。 虽然不想死,但林元瑾向来不惮以最坏的想法来揣测自己的命运。 “如今你马上要当太子妃了,飞黄腾达了,她还能越过你吗?”庶姐不以为然,挑眉一哂。 林元瑾没回话,心中依然惦记着事。 或许是对于危机的直觉,她觉得正因有这骤然的落差,才更担心林琟音会做些什么,从前的为难只是小打小闹,但如今赐婚旨意一下,一切都没了定数。 长者会顾忌诸多,但年少之人却不一定。 这时,人群微微挪动,让出来一条道。 “如今瑾儿马上要成了尊贵的太子妃,日后便是万人之上的皇后,可是给我林家挣足了脸面。”林家老夫人撑着拐杖,拨开小辈,走到林元瑾面前,慈眉善目地望着她,“听话又聪慧的好孩子,日后你便是我林家的骄傲。” 林元瑾欲言又止,对上老夫人和林父满意的神色,最终又没说话。 要知道在今天之前,不管是老夫人还是林父,都曾不止一次地斥责她不如林琟音长进聪慧,徒有美貌却不堪雕琢,与朽木无异。 哪怕是昨日,只要林元瑾稍稍有一举一动不合他们或林琟音的意,就会被关禁闭亦或是跪祠堂反思。 她上辈子从来没写过一张检讨的好学生,这辈子写的反思、罚抄的经书都能摞成堆了。 怎么可能现在林琟音人都气冲冲地进了门,他们还一副完全没看到的模样。 虽然知晓这一切在捧高踩低的封建主义古代稀疏平常,但在如此天翻地覆的态度之下,一切都显得那么讽刺。 如今 2. 刺杀 《我对太子暗卫有想法》全本免费阅读 “这天怎么突然阴沉沉的。” 林元瑾捧着书,听到嬷嬷的话抬起头,透过撩起的车帘看到天空昏沉压抑的阴云。 “分明是大小姐要上山祈福,临出门了她倒是身体不适不去了。”旁边的婢女低声埋怨着,“夫人竟也就让您独自上山。” “你莫要自寻烦恼了,吃些点心吧。”林元瑾习以为常地笑了笑,只将手中的书又翻了一页,若是被宫中教养嬷嬷看到又要说她散漫了。 这么多年早就习惯了。 该做什么,能做什么,与她想不想都没有关系。 好在她身边人不多,但都善待于她,今日陪她出来的也都和她情同血亲。 “已让车夫加快脚程了,应当能在落雨前到寺庙里。”嬷嬷屈身说道,言语里透着关切,看见婢女在吃着点心,笑了下,“您可莫要把她惯恃坏了,日后您若不在,没人要她。” “才不会呢!”婢女撇了撇嘴。 林元瑾笑了笑,宽慰道:“嬷嬷莫要紧张,哪怕迟了淋会儿雨也无碍。” 只是还没等她把手中的文字读进去,马车就猛地一震,险些把她甩出去。 林元瑾手被撞得通红,放下手中的书册,看着嬷嬷恼火地质问着“做什么”出了马车车厢。 诡异的是,车夫并没有如往常般回应。 车厢外骤然响起的,是兵戈相向的尖锐鸣声。 “小心!”“你们是何人?!”此起彼伏的熟悉惊嚷声响起,然而外面似乎并没有人回应。 “护卫!护卫!” 只有不断的击打与钝声不断破开空气,随之而来的是浓重且刺鼻的铁锈味。 林元瑾蓦然睁大眼,迅速意识到是袭击,甩开手中的书册,刚起身想透过车帘的缝隙观察外界的状况,就被旁边的婢女惊呼着“小心”用力地推开了。 从未想过的大力将林元瑾整个推到一边,撞到了木架上,胸口的痛楚让她眼前一黑,一切都来得太快,她根本来不及去思考。 刹那间,一支箭矢穿透了窄小的车帘。 箭尖银白如光,如破空之刃遽然刺穿了婢女的额心。 因穿刺力而溅出的温热鲜血骤然洒到了林元瑾的脸上、脖子上,几乎将她眼前的一切染得通红,时间都如同静止了一刹,她喉口的咳嗽戛然而止。 林元瑾瞳孔放大,双手突兀地停滞,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昔日熟悉的面孔瞳孔异样地放大,陡然失力,如断了线的傀儡,轰然倒在她的腿侧。 婢女的嘴唇一动一动,好像在说着什么话。 或许是想向她传递着什么。 林元瑾听不到,也看不懂,只是恍然地定在原地。 她想不起起因经过结果,哪怕是一个字都想不起来,思维断了线,向来敏感的心中连恐惧都来不及升起,只能看到死亡陡然出现在了眼前,笔直地向她逼近,却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时隔十六年。 死亡,再一次向她招起了手。 林元瑾连呼吸都短暂地忘记了,脸色苍白得几乎发青,浑身条件反射地颤抖起来。 就在此时,一声诡异的重响砸到她身侧的车厢上,伴随着一个极其虚弱的声音,用尽全力地往她耳蜗里钻。 “逃…逃……” 求您,快逃。 听到将她从小照顾到大的嬷嬷的声音,如身体的求生本能逼迫她回过神,温热的液体顺着眼眶坠落,林元瑾如解桎梏,猛然咳出了一口气。 林元瑾瞳孔涣散地颤抖,忍耐着恐惧凑到车窗边,就看到铺天盖地的血色淹没了她的视线。 刀光剑影、血溅当场。 熟悉的人一个个倒在地上,山贼模样的人手中拿着长戟利刃,不断地收戮着护送她的侍从与护卫,杀完之后再堆叠起来。 他们不理财帛,只夺人命,将她视如血亲、从小就护着她的婢女和嬷嬷们都屠了个干净。 林元瑾不得不再一次直面更残酷的死亡。 她应该逃,可要怎么逃? 她……要逃吗? 林元瑾双腿失力,呼吸不畅地用手撑着木板,分明意识到她现在应该做什么,却根本想不到办法,也没有能力在杀人者的围剿之下逃跑。 她没有办法。 现实容不得林元瑾再多想,破损的马车突然一动,伴随着外界马匹被伤到之后的痛苦尖鸣声,车厢整个被胡乱扯了起来。 透过车帘,隐约能看到手中握着血漉漉箭尖的马夫被狼狈地甩在了泥地上。 “马怎么还活着?!”“你们刚刚都在干什么!” 恼火的咒骂声很快就被疾驰的马车甩在了后头。 林元瑾听到数根箭矢射到马车后面的木板上,自己只能死死抱着车厢里为数不多的扶手,感受着马车在根本不算道的山道上横冲直撞。 树杈扫过,撞到树干,马车在不详的路上变得千疮百孔。 林元瑾在马车里分不清东南西北,也不知马会带着她通向生路还是死路。 突然,一阵恐怖的腾空感升起。 林元瑾的后背撞上车板,眼前的一切天旋地转,她的手被尖刺划开,她的力气根本不足以拽住扶手,整个人被甩出了马车。 失重,坠落。 她看到稀疏的树杈,昏沉的天空,险些向她砸来之时被树干的冲力带偏的马车厢,冰冷的落在她脸上的雨滴。 她听到脑后在重击后响起的最后一声痛鸣,伴随着背后一阵让人五脏六腑移位的冲击,口中咳出一口血,以为她摔在了地上,但垫在她后面的温热的物时又比石块要柔软百倍。 林元瑾感觉自己呼出了最后一口气,在眼前上下不一的黑白之中,隐约看到身下抽搐着的马,彻底失去意识,晕了过去。 …… 天上的雨淅淅沥沥地下。 潮湿泥土的混杂着浓重的血腥气,周围的呼吸声在不知不觉中已全部消失,破烂的马车横尸于野草边。 林元瑾倒在灌木丛后,视线模糊,艰难地看着旁边已没了声息的马儿,眼前一阵阵泛着黑色,胃里的饥饿在浑身的剧烈痛楚下都显得没那么突出。 雨水顺着脸颊滑到皲裂起皮的嘴唇上,碰到出血的伤口又是一阵密密麻麻的难受。 不知该是喜还是忧,林元瑾并没有死。 暂时。 但带着她逃出围剿,还在坠崖中救了她一命的马儿已经逐渐僵硬。 林元瑾侥幸逃生,心中却并没有半分快乐,只是茫然地回忆起来。 是谁要杀她?林琟音?还是谁? 为什么? 为了皇帝的赐婚吗? 雨水混着咸味,润湿着林元瑾火辣辣的咽喉,好似在强逼着她清醒过来,疼得她眼泪顺着雨水一下滑下,口中的呜咽破碎又嘶哑。 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她的性命好像从来都由不得自己。 但这也无碍,林元瑾只是想安稳地活下去而已。 只要能衣食无忧地活着就好,其他什么都不重要。 ……但就现下而言,这竟也是奢望。 林元瑾蜷缩在冰冷的石地上,吸了吸鼻子,看着毫无知觉,动弹不得的双腿,实在怕落下残疾从此生不如死,竟短暂地生出了自杀的念头。 死亡,或许对旁人而言很遥远,但对于她而言一直都近在咫尺。 她从来不是杞人忧天。 这漫漫长夜里,她一直都在恐惧死亡的到来。 山贼一言不发,气势汹汹地杀戮的记忆在眼前反复。 她像个破破烂烂的木偶,难以动弹却依旧辛苦地求生,喝着从天而降的雨水,试图等待着能有人来救她,但现实可能是想杀她之人先一步找到她。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她现下还活着不过是一时侥幸。 然而无论是哪一方,都没有任何声响。 她从天亮等到天黑,生怕错过一点声响,为了一丁点儿不知道到底存不存在的声音小心翼翼地呼救,身上的伤口因此开裂了一次又一次,血液浸红了身侧的石缝。 直至现下,距离她从山崖滚落已有一天一夜了。 虫豸爬过她的皮肤,脚踝肿得没了知觉,裙衫在滚落过程中被树枝划得破破烂烂,泥泞如附骨之疽般扒在她的身上。 林元瑾终于意识到没有人会来找她了。 或许也不是完全没有好处,至少…那群凶恶的山匪暂且也不会特意来杀她了。 林元瑾酸涩弥漫在鼻腔中,身躯却已经分泌不出泪水了,每一次喘息都如同在胸口划开一条口子,如受凌迟之苦,体内的脏器仿佛不断在痉挛,提醒着她的脆弱与难堪。 她并没有掉在一 3. 追杀 《我对太子暗卫有想法》全本免费阅读 “发射响箭!” “左右包抄,抓住他!” 林元瑾是在一阵阵颠簸中被迫震醒的。 她艰难地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被一少年紧抱在怀里。 少年黑布蒙面,来不及和她说话,黝黑的眼瞳来回扫视,逆风而行,在崎岖的山路上寻找着逃跑方向,身姿灵活如鞭,不断避开背后射来的数根箭矢。 林元瑾本就虚弱的身体饥肠辘辘,浑身提不起力不说,骨头还像是要散架了。 她耳畔是他胸膛中的心跳,而后便是他背后传来的追兵声,脖颈因颠簸无力地向后仰起,下一刹就被少年猛地按住头,往他胸前压。 须臾之间,一根箭矢带着凛冽寒光,从他肩侧擦过。 恰好就是林元瑾刚刚抬头的位置。 “刀枪无眼,躲好。”少年言简意赅地说。 要知道赶路的情况,抱住一个人可比背一个人累得多,对手臂压迫格外大,还会影响他的攻势。 但眼下形势不容人。 若不是被紧抱在怀里,她只怕早已命丧黄泉。 林元瑾眼前眩晕,却也能从不算多的视野里判断出这并不是她上山时的官道,甚至都并不是正常的行路。 “他们是来追杀我的吗?”林元瑾靠在少年胸前,虚弱地开口。 她之前只是有怀疑,但没有证据。 “是。”少年肯定道,闷哼了声,像是被何物砸中了,险些踉跄,蹲下身躲开上方划过的长枪,双腿如引满的弓弦,用力一蹬,跃上了树枝,往粗壮得有几人宽的树干后躲去。 眼见后方数十人就要冲上来包围住,少年不得不单手搂住林元瑾的腰,另一种手攀住上方粗硬的树枝,身轻如燕地朝前方的树梢上跃去,借茂盛的树叶隐匿身形,同时提速,以避开更多的损伤。 林元瑾闻到了他身上溢出的血腥味。 她闭紧嘴唇,知晓此时的多言会干扰少年对形势以及战局的判断,只是下方气势汹汹袭来的追兵让她不自觉回忆起了日前的杀戮。 曜日之下,满地的尸骸还留有温度,猩红如瀑布遮蔽了她的双眼,肾上腺素分泌,恐惧如网罩住了她的意识,过度的紧张让她的五感出现偏移,连四肢都呈现出一种难以控制的僵硬。 眼下这已经是第二次了。 林元瑾眼皮不自觉地发抖,强迫着自己呼吸,无比清晰地认识到自己的无力与脆弱,性命如悬针,将落未落。 少年敏锐地察觉到怀中之人此时异样的乖巧,往下一瞥,迅速做出决断,指尖一弹,朝反向掷出几颗石子。 在下方追兵受到干扰,还没确认他们所在位置之时,少年快速将林元瑾放在一根树枝上坐下,推起她的膝盖压住残破的裙摆,像是摆弄一个木偶般将她完美地隐藏在树干后。 林元瑾定定地看着他,任由他动作。 少年抬手捂了捂林元瑾的下半脸,似乎在示意她不要发声,见她眨了眨眼似是回应,转身向下人数较少的一方冲去。 暗器如雨,“嗖”地割破最近之人的喉口。 林元瑾仿佛又听到了如马车外的兵戈相向声,只是这回,被杀的变成了残害她的一方。 形势,终于逆转了。 还没能用惨叫声唤住不远处的同行之人,浓重的血色就踊跃而出。 少年顺势夺走他身上的长枪,熟练地如挥舞过千百次,红缨所到之处皆盛开血花。 “你是何人?!”眼见兄弟之人转瞬即逝,伪装成匪徒的人按捺不住了,一步步往后退,质问道,“你若就此退开,我们主子可许你银钱白两,莫要干扰我们的任务!” “我从不和将死之人谈判。”少年抬起眼,透着股漠视的平和,如曾千百次经过这样的打斗。 转瞬之间,少年俯身疾驰向前。 眼看着三把剑就要刺穿他纤瘦的喉管,他一跃而起,身轻如燕,却气势磅礴,将敌人袭来的剑狠狠往下一踩,手起枪落,划出一道干净利落的弧线,将三颗头颅连根拔起,斩了个干净。 四周的喧嚣声转瞬便消失殆尽。 少年安静地站在染红的地面,思索地看着地上的箭矢,拿起一根,将箭尾掰了一截收起来,等四周再无别的动静,才重新攀上树枝,走到林元瑾藏匿的地方。 只见林元瑾双手拘束地放在膝盖上,还保持着刚刚被摆弄时的姿势,未有半分挪动,像是生怕因此平添麻烦,惹出祸患。 见他过来,如蝶翼的睫毛才颤了颤,如梦初醒,专注地看向他。 “还清醒吗?”少年靠近林元瑾,背对着她蹲下,示意她趴上去。 林元瑾动了动嘴唇,脆弱如将碎的玉瓷,已然连喘息都没什么力气。 好在他靠得够近,林元瑾也不需要多几分力气,安静地靠在了少年背上,双腿发着颤,生涩地夹在他腰部两侧,方便他扶住。 两人胸背相贴,林元瑾能清晰感受到对方如擂鼓般的心跳和喘息。 和她发凉的虚弱身躯相比,少年经过数场战斗,犹如冬日边疆战场的烈酒,炽热中透着些血腥气,浇得她不由得多清醒几分。 “我能…看看他们吗?”林元瑾抱着他的脖颈,轻声问,“不行也,没关系。” 少年顿了顿:“可以,但场面血腥,贵人想必会受惊。” 林元瑾轻声“嗯”了声,然后就被他背着往树下一跃,站到那群尸体的边上,满地的血红染红了泥泞地,刺目得可怖。 她以为自己昨日惊惶之下什么也没注意到,但在看到地上无声的尸身面孔,脑中却无比清晰、分毫未差地映出了当时的场景。 “是他们。”林元瑾呢喃道。 正是昨天杀了她的婢女和嬷嬷的凶手。 “您想如何处理?”少年侧过头,平淡地问她,好似她现在可以自己做出抉择。 林元瑾定定地看着下方的人,想着他们肆意妄为地夺走她身边人的性命。 若是此时不算,日后便再没了机会,这段似谋害的山匪杀人就会变成纯粹的意外。 她眼眸漆黑,喉咙干涩,手情不自禁地抓紧了少年的肩膀,颤抖却坚定地开口:“偿命。”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好。”少年将林元瑾从背上放下来,转手掏出了匕首,刀尖对着面前的人,言语中透着恭敬,“您来,还是我来?” 林元瑾身躯一滞,坐在地面上,看着近在咫尺的匕首,指尖下意识颤抖,呼吸都不自然了起来。 她也从不曾害过谁,更何况杀过人,哪怕此人性命已经垂危。 但眼前的人作恶多端,杀了所有她在意的人,还想杀她。 虽然现在不杀他,林元瑾也暂时不会死,但若是日后呢?只要她还会成为太子妃,她就必然还会遇到这样的事情。 那时怎么办?谁来为她做主? 林元瑾抬起手腕,呼吸稍显急促,双手从少年手中接过匕首,十指僵硬地握紧了匕首柄,手腕翻转,本就无力的手颤抖,却毫不犹豫地朝地上尚未凉透、还在抽搐的身体刺去。 少年的手扶了她的手腕一把,让刀尖精准地刺入了下方为首之人的心脏。 林元瑾心头一空,任由少年拉着她的手将匕首抽出来,用布料擦干净上面的血色,又将像完成了某个心愿的林元瑾背在了身后。 “他们放了响箭,后面尚有追兵,但您现下伤势太重,滴米未进,经不起围追堵截。”少年提了提林元瑾的腿,尽量把她往上挪,让她的手能倚住他的肩膀,“我们现在朝反方向走,不远有个小镇,先躲一躲。” 即便小镇所在之地容易被人找到,林元瑾的身体也扛不住再多一点煎熬了。 “嗯。”林元瑾靠着少年耳侧轻轻地应声。 她缓缓闭上眼,眼眶溢出一滴滴泪珠,滚落到少年的领口里,身体在强烈的痛苦之中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放空感,好似即将燃尽的灯烛。 林元瑾不知如何形容现下的感受。 一个无冤无仇,无恩无情的太子暗卫将悬崖下如遗弃废品一样的她捡起,冒着被追杀、受伤的风险护着她,帮她报仇,为她出谋 4. 夷玉 《我对太子暗卫有想法》全本免费阅读 “我没有不信你。” 刀比在少年白玉般的脖颈边,手一抖就能蹭出一条血线。 林元瑾慌乱地抽回匕首,生怕伤到他,小心翼翼将其归鞘,坦诚地说:“我只是害怕。” “我现在能相信的只有你了。”她直视少年漆黑的眼眸,回忆起逃跑之时,护着她的人哭喊着让她快跑努力活下去的身影,不安地低声说,“你叫什么名字?” “我日后若是嫁给太子,你还会保护我吗?” 少年一顿,似是没想到林元瑾会问他名姓。 但暗卫,尤其是他这样的影子替身,向来不被允许拥有自己的姓名,只有简单的代号。 客栈房外有楼下客人的谈话声,还不断传来店小二来回的脚步声。 少年瞳孔突然一动,听到窗外不寻常的动静,迅速坐到林元瑾身侧,拉住她的腕骨压低声:“我乃崔氏所出暗卫,您可唤我夷玉。” 夷玉,就是他的代号。 崔氏,即当今皇后家族,太子母家,也就是他的主家。 太子名姓中有玉的寓意,似乎是想用姓名绑定命格,主家便给他这个替身一个与之相对应的代号。 密集的脚步声在门外响起。 “快让开,别挡路!”楼下有人不耐烦地开口。 “光天化日之下,你、你们这是想干什么?!”楼下的店小二被狼狈地推开,跌到一旁,像是不知道为什么山匪会突然袭镇。 “去,搜人!” 嚣张而沉重的脚步如催命的锣鼓,愈来愈快,直直逼近,而后一人锤响了他们房间的木门,语气暴躁:“开门!” 林元瑾紧张地向后靠去,不自然地看向崔夷玉。 崔夷玉从桌面上拿下两根筷子,转手拿出一把匕首,骨节分明的手指如翻花,“呲啦”两下将筷首削尖。 他忽略门前的人影,无声地踱步到窗边,一手扶住窗户,一手捏住筷子,极轻的将窗户开出一条细缝,指尖的木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向了守在客栈下的领头。 那虬髯大汉双臂环胸,目露凶光,脚如点数般在地上不断踏起土灰,额头满是暴起的青筋,等着属下回话。 转瞬之间,一道暗色划破了空气,他想转身避开,却正是因为这条件反射般的躲避,太阳穴就迎面撞上那根木筷,连惨叫都来不及有,只得目眦欲裂地倒下。 下方传来尖叫的惊呼声,没想到光天化日之下竟出了人命官司。 “一个。”崔夷玉干脆利落地转过头,手中动作不停。 门口的人影刚准备粗暴地推开门,骤然被下面的喧哗声引走了注意力,就在他侧过身的一瞬,下一根木筷“嗖”地穿过门纸,精准地刺穿了那人的头。 “两个。” 崔夷玉纤长的手指在灯烛边一蹭,转手就将蜡油抹在了筷子戳出的孔上堵住了那个小眼儿,他开门再关门,自己走出去将危险隔绝在了门外。 “这年头什么土匪都敢在皇城下作祟了。”门外传来他淡漠的评论,接着从楼梯上一跃而下与其他人缠斗到了一起。 林元瑾扶着床沿,眼眸紧闭,心跳快得异常,仿佛一下下地震动她的耳膜,恐惧感充斥在脑中,如何都不得安宁。 她此刻身家性命如今全系在崔夷玉一人身上,他死则她死。 门外的厮杀持续了不知多久,等嘈杂声消失殆尽,桌前的香也已经燃尽。 等门再打开,浓重的腥味顺着风飘进来,崔夷玉颊边还有一抹没擦干净的血痕,手里扯着一位胡子花白开口就是“使不得”的老大夫。 他本无感,进门看到林元瑾的一刻难得犹豫了下,抬手用袖口擦了擦脸上的血迹。 “楼下嘶伤之人尽是穷凶极恶的土匪,追我家主子至此,托您给她看看病症。”崔夷玉松开手,轻推了下老大夫的后背,反手关上了背后的门。 老大夫本是千万般不愿,若非实在缺银钱养家糊口,也不会跟着那小厮来客栈,在楼下看到那一地狼藉当场转身就走,却没想到老胳膊老腿还没走几步,就被这白面小儿给抓住了。 只怕是要惹火上身。 林元瑾见老大夫神色不虞,心下一紧,立刻扬起笑容,试图缓和气氛:“是我伤情颇重,夷玉情急之下失礼,还请大夫莫要与他计较。” 她端坐在床上,双手乖巧地放在膝上,似教养得当的深闺贵女,偏脸色惨白,声音嘶哑,孱弱若易碎白瓷,只眸光清亮带着小心,似生怕外人怪罪了她的仆从。 崔夷玉无声地站到她的身侧,垂下眸不再言语。 一个同辈男性要出现在一个权贵之家的女孩身边,还不能有损她的清白,身份自然需要卑微些。 老大夫见林元瑾这般似是身陷囹圄,迫不得已,又听这少年是情急护主,心里少了几分别扭,医者仁心,赶紧坐到了一旁的凳子上,闭眼把起脉来,嘴里不知念叨着什么。 好一番望闻问切,老大夫才写下好几副方子递给他们,嘱托一日三次,药不可断。 老大夫刚准备走,又被林元瑾急忙的一声“大夫”给唤住。 “您可否给他看看?”林元瑾犹豫中拉了拉崔夷玉的袖子,“他一路护我,身上难免有伤。” 老大夫看着少年坐得板正,像是完全没想到林元瑾会这样说,长叹一口气:“把衣服脱了让老夫看看。” 他手一按,耳一听,脉象倒是平稳刚健,年轻气盛没什么问题。 那有问题的就是外伤了。 崔夷玉浑身一滞,平静地偏过头,似无声的拒绝。 林元瑾犹豫了下,小声地说,“不可讳疾忌医”,又向后坐了坐,侧过身看着墙壁,如坐怀不乱的清正君子,“我不会看你的,你放心吧。” 崔夷玉:“……” 他不是这个意思。 老大夫见状也不在意,整理着药箱里带过来的工具,见崔夷玉半天不动,狐疑地抬起头来问:“还杵着干什么?” 怎么还和黄花大姑娘似的,在他这个老东西面前还舍不下脸面? 崔夷玉脸上的表情变得微妙,看了眼林元瑾,没说话,为了不引起没必要的怀疑,最终还是偏过身,将单凳挪到另一侧,抬起手解起暗扣。 随着窸窸窣窣的衣服落下声,林元瑾下意识局促起来,手指扣紧,低下头。 她两世都没什么阅历,更何谈男女之事,前世在学校忙于学业试图证明自己,今世在闺中更是接触不到异性。 林元瑾不得不催眠自己,眼下是看病,就像在游泳池里袒胸露背一样,都很正常,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突然,老大夫倒吸了一口凉气,长叹一声:“你这伤!” 林元瑾就像是站在手术室外听到了病危通知书,蓦然一懵,都来不及紧张自己安危不保,慌乱地侧过头,透过半透明的床帏,蓦然看到了少年劲瘦的身躯。 他的身体不似虎背宽肩的成人,劲瘦的身躯透着丝青涩,乍然暴露在偏凉的空气之中,肩胛骨在笔直的脊骨两侧,往下便是紧窄的腰肢,一看便知经过千锤百炼。 只脖颈和身上有一条浅浅的分界线,因常年不见光,皮肤白得透光,也因此,青紫的印和蛇形的红痂看着触目惊心。 崔夷玉似听到了动静,刚侧过头,就透过床帏模模糊糊看到林元瑾眼眸紧闭 5. 姊妹 《我对太子暗卫有想法》全本免费阅读 “我守口如瓶,必不会给您平添麻烦。” 少年平淡地望着林元瑾,声音毫无波澜。 不必羞愧,不必紧张。 暗卫的存在便是纯粹的工具,只要好用就够了。 他似是再习惯不过被这般对待,尽可能抹杀其自我意识,毕竟没有人会去思考一把刀究竟想不想杀人。 “麻烦你帮帮我。”林元瑾手放在身前,紧张地说,眸光认真,“我感谢你是因你救我性命,无论你是谁,都是我的恩人,救人乃仁义之事,原就与清白无关。” 哪怕她心中根本不在意清白,但她也不会这样说。 林元瑾知道,不管是崔夷玉还是她,都是命不由己之人。 崔夷玉眉宇微动,瞳仁定住,微鼓的喉结一上一下,精致的面庞头回呈现出一种纯然的困惑。 像是头回听到这般言论,还是从一个女子口中说起。 眼前的少年与林元瑾过去常见的身着大袖宽袍的世子、公子不同,他为行动方便,穿着墨色裋褐,腰带锢住他细窄的腰肢,脚踏马靴,明明衣着朴素,被他一穿却平白显出了几分青涩的侵略感。 崔夷玉不是寻常遇见的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看似简单的衣服下藏匿着密密麻麻的刀刃。 他很危险,身上透着权贵少有的内敛的锋芒与杀气,许是自小作为太子替身培养长大,常年模仿太子的言行举止,举手投足间又透出几分矜贵。 毕竟太子会的他必然要会,太子不会的,崔家也会逼着他学会。 “我相信你。”林元瑾再一次肯定道。 微凉的风飘进来,吹散空中残留的熏香味。 一缕光穿过窗缝飘起来,横亘在二人中间。 “是。”崔夷玉垂眸,下颌微压,恭敬地道了声。 他先朝外面的一个店小二招了招手,托他找人买两件裙衫,要了饭菜又借了火炉和药罐,又将药包拆开,再三确认里面的药材没问题,才将凳子搬到窗户和门口的交点,背对着林元瑾坐下,一边埋头吃着饭一边煎药。 奔波这一路,崔夷玉毕竟也不是钢筋铁骨,自然饿得不轻。 炭火没过一会儿就烧得通红,药材在沉色的热水中扑腾,散发出浓郁的味道。 热水的“咕噜”响似乎掩盖着背后少女褪下衣裙的声音。 林元瑾看着身上比崔夷玉有过之而无不及的伤口,无声地叹了口气,先用布巾在刚刚要来的一盆热水中浸了浸,忍着痛将身上的泥沙和石子擦掉。 崔夷玉筷子一顿,听着背后的水声和压抑着的吸气声,吞咽下饭菜,又对着门外唤了两盆热水。 双方动作都刻意放轻。 屋子里极静,隐约透着股不自然感。 等林元瑾将浑身上下擦干净,冷汗都出了三回。 但这也只是开始。 眼下天不算寒,却也说不上热,但林元瑾哪怕里三层,也禁不起坠崖之苦,伤口一道接一道,青红相间,浑身几乎没一块好肉。 原本崴折的踝骨倒是在她昏厥的时候被崔夷玉给正回来了,现在能正常移动。 万幸她护住了要害,还有匹马做垫背,身上大部分都是皮外伤,没出什么致命伤。 等林元瑾将自己所能看到的地方都处理完了, 崔夷玉不必她开口,先将煎好的药盛到碗里,转过身放到林元瑾手边。 见她用干净的被褥护住前身,唯独露出背后的伤口,崔夷玉拿起工具坐到了她的背后,目光如被烫到般收了收,又不得不落到狰狞的伤口上。 少女雪色的肩背纤细,腰部微凹,偏偏大片都是不知被多少尖硬的石头砸到的肿印血迹,如受凌虐,目之所及,触目惊心。 崔夷玉动作很快,捋开她湿润的发丝,尽力不用指尖触碰到她的脊背,偶尔触到伤口时感觉到她压抑不住痛而颤抖,又生疏地放轻动作,拘谨中透着些无从下手。 他以前既未曾接触过女眷,更不会给别人处理过伤口。 林元瑾疼得难受,手指掐着被褥,咬牙忍着密密麻麻的痛楚,泪腺如失了控,泪珠不断涌出眼眶滚落下脸颊。 崔夷玉好不容易敷好药,用布条压上她的后背,再递到她手上,来回几次缠好伤口,最后将衣服帮她拉了上去,扣好扣子,见她手腕尚在发颤,转手去拿桌上已能入口的药:“我伺候您喝药。” 林元瑾苍白着脸,张开口喝着无比苦涩的药,好不容易喝完,头又是一晕,若不是他如背后有眼般扶了一把,只怕要撞到床头去。 崔夷玉放轻动作,扶着林元瑾的后背和脖颈将她放到枕头上, 林元瑾经过这日颠簸,处理伤口费了太多力气,眼神逐渐涣散,实在没了力气,躺到了床上,只能迷糊地看着崔夷玉在一侧收拾东西,说道:“多谢你。” 崔夷玉身子一顿,注意到林元瑾迷蒙的目光似透着惧意与依赖,淡淡地说:“职责所在,贵人不必挂怀。” 无论是否情急,他今日所行,已实属僭越。 “您好好休息,明日我便送您回林府。”崔夷玉垂眼,转过身,避免再直视她,“出嫁之前,您若无自保之力,最好莫要再出门了。” “嗯。”林元瑾望着少年纤瘦却挺拔的脊背,久违地感觉到了可靠的安心感,身心俱疲地闭上了眼。 崔夷玉守在床边,目光反复扫视周围,守着这一方之地。 身后倏地传来动静。 他偏过头,看到林元瑾眼眸紧闭,眼角似有泪珠,身体不自觉地蜷起,脸色愈发苍白,呼吸不稳,身体时不时因为疼痛而抽搐一下,指尖死死抓着被子。 不知是痛,做了噩梦,还是兼而有之。 崔夷玉蓦然想到方才在楼下缠斗时,路边的小孩子目睹血色,尖叫一声哭着撞进了母亲的怀里,好似找到了庇护。 对了。 林元瑾现下已然没有什么安身之所了。 崔夷玉没 6. 成亲 《我对太子暗卫有想法》全本免费阅读 翌日一早,马车便启程了。 临时租赁的马车沿着返京的路,车轮轱辘轱辘转着,一路上再无刺杀之事,平安顺遂地驶进了城门。 百姓们的喧哗代替了山林里的虫鸟鸣,遍地的繁华让林元瑾如重回人间。 马车拐来拐去,最后停在了林府前。 “请。”崔夷玉脸覆面具,扶着林元瑾从马车上走下。 林元瑾看着眼前熟悉而威严的府邸,扶着崔夷玉手臂的手一抖,目光闪烁,如看到了关押她的监牢,犹豫着开口:“你要走了?” “我代太子传话,传完再走。”崔夷玉低声说,言语间的从容感染了她几分,转头朝守在林府前的门人招手,亮出袖中太子令牌。 门人一见林元瑾归来,本是喜形于色,见这令牌不禁紧张起来,转头打开门,迅速往里通传。 林元瑾就跟在崔夷玉身侧走进了林府,入了正堂。 不一会儿,正堂里竟已坐了不少人。 正中央坐着林老夫人,作为大房的林父神色难辨,林母倒是有些恍惚,林琟音作为嫡女站在其侧,庶兄和庶妹站在后面默不作声。 嬷嬷和婢女都低头噤声,装聋作哑。 明明是一桩喜事,气氛却格外微妙。 “瑾儿能安全回来就是好事,”林老夫人眼皮半阖,笑容慈祥,看着林元瑾身侧少年,“多谢太子殿下关怀,这救命之恩,林家当真没齿难忘。” 崔夷玉没接话,过了几个气口,等气氛稍有凝滞,才缓缓开口:“未来太子妃婚前遇险,事关天家大事,殿下少不得多关照几分。” 他这话一说,林家人哪怕压抑,脸上又不免难看了些。 自家女儿马上嫁入东宫,人反倒不是自家救,反倒要太子救,岂不就是指着他们骂他们不识好歹,对这门婚事、对未来的太子妃不上心? “我们遣人一路寻人,寻到了龙鳞寺,奈何林家心有余而力不足,实在找不到。”老夫人唉声叹气地说,“并非我们不慈啊。” “孰是孰非,为君臣和睦,如今我便不与贵府争辩。”崔夷玉作为亲手将林元瑾从悬崖下救起之人,一路遇追杀,如何不知道林府所作所为,“万望贵府也莫要为难太子殿下。” 哪怕路上能遇上林家的人,他身上的伤也能少几划。 只怕他们打着想压下林元瑾遇险的消息,将此事以林元瑾意外坠崖为结尾,维护其他女眷的清白。 “太子殿下一番苦心,臣定当谨记于心。”林父恭敬地说道。 “林二小姐身子骨弱,一路颠簸,难免碰撞。大婚之前在府中好好养伤,切不可再生事端。”崔夷玉透过面具的眼看向林元瑾,虽然是对她说的,好像又是在提醒旁的人。 林元瑾初回透过面具看着他,却只能看到他琉璃般的眼珠,知道他是在尽力替她撑腰,想让她少些不安,不禁笑着应下。 “侍郎大人起于微末,自是知晓官场不易,如今天降喜事,当不能辜负君主隆恩。”崔夷玉望向林父,声音平静透着从容,不动声色地扫了林父后侧的林琟音一眼。 “若二小姐出了事,京中必出林家无能,接不住天家赐福的流言,两败俱伤、有损颜面不说,就不知太子妃会出自谁家了。” 林琟音笑容僵硬,袖中掐着手帕的手几乎要按出血,心气不顺,但还是不得不强撑着脊梁,装作无事。 林父朝往太子府邸的方向一拜见:“臣定当全力以赴,不负所托!” “在下武夫出身,笨嘴拙舌,许是话不中听,望大人莫要挂怀。”崔夷玉垂下眸,行了个礼,“既如此,我还要回禀太子殿下,便就此告辞了。” “慢走,慢走……” 崔夷玉转身时平淡地望了林元瑾一眼,头也不回地朝外走去。 林元瑾看着少年果断离去的身影,许是一路相护,再看向周围神色各异的林家人,竟有些奇异的怅然若失。 “妹妹可是不经意在外人面前说了什么?”林琟音笑着开口,看似关切地看向林元瑾,“虽将嫁入天家,但你尚是林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日后入了东宫,可不能再像从前那般说错了话。” 林元瑾蓦然抬眸,见林琟音身披绮绣,眉目秾丽,璨若朝阳,发间金流苏一动不动,格外典雅大气。 “我身陷囹圄,流落崖底。”林元瑾方才一直未说半句,其他人就误以为是她木然不敢插嘴,如今一听,却听得她嗓子喑哑,犹如撕裂,“得太子殿下之人相护,不曾有力气颠弄是非。” 众人的目光集中到林元瑾身上,才发现她连脖颈上都包着药膏布条,脸色苍白似雪,虚弱得像是没了力气,眸光失落。 像是没想到一回家反倒遭此质问。 “瑾儿!”林母眸中含泪,面上尽是欣喜,满眼都是安然无恙的女儿,方才他们说正事,她哪里敢插口,现可算有机会,急忙朝林元瑾伸出手,拉着她,“你一路上受苦了。” 她以前总觉得元瑾除了容貌处处不如琟音,性子和顺听话是好,但日子久了越觉小性,上不得什么台面,又不能给她挣脸面。 如今元瑾得了天家恩典,她最喜爱的琟音反倒为此失了面子,旁人调侃,林母心中也难免不顺,却不想元瑾险些身死,她心境一变,倒觉得元瑾也挺好。 “你身边的人没了,娘给你拨些伶俐的婢女,这些时日你就在家中好好养着,若是不顺心就和娘说。”林母连连说道,欣慰地说,“娘还等着看你风光大嫁呢。” “是。”林元瑾答应着,抬眼见林琟音盯着她,扬起一个单纯的笑容。 越是提起以前人,她心中的恨意就愈盛。 似乎没有什么能比浓重的恨意更能支撑一个人的求生之念。 太子婚事重大,自起旨到礼部筹备,至六礼走了大半已半年有余,林元瑾已经跟随崔皇后派来的嬷嬷勤修苦练,学透了礼仪,偏偏大婚不远,林家中人让她去龙鳞寺请个彩头之际出了事端。 林元瑾走在林府熟悉又陌生的石子路上,步伐缓慢,身后跟着的是陌生的婢女和嬷嬷,无时不刻地盯着她。 “妹妹当真吉人天相,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林琟音从正堂走出,见林元瑾侧过身,走近夸赞道,“往后姐姐还要仰仗妹妹太子妃仪仗,替姐姐指一门好亲事。” “姐姐向来处处要强。”林元瑾眨了眨眼,颇为意外地看着林琟音,“比太子妃还要好的亲事,姐姐莫不是想进宫?” 当今周帝已近五十知天命之年,崇尚道教,多食丹药,近年来新生子嗣也极少,为人多疑,朝堂上一度风声鹤唳。 “妹妹慎言!”林琟音脸色骤变。 嫁给一个年富力强的皇帝还能指望母凭子贵,嫁给一个年老之人那就真的是听天命,宫妃年老色衰还无权无势,任人鱼肉,殉葬的不在少数。 “姐姐既自有打算,又何必与我玩笑。”林元瑾垂下眸,轻 7. 太子 《我对太子暗卫有想法》全本免费阅读 “请新郎掀起盖头,行合卺之礼!” 一柄玉如意伸过来,轻轻挑起红绸,缓缓露出少女的仙姿玉貌,眸光熠熠,好奇中透着笃定,不似新嫁娘的羞赧,反倒不偏不倚地看向面前少年。 他身穿太子服制,龙章凤姿,下颌微抬,眉清目明,眼睫微微垂下看着林元瑾,似观中玉像,却无半分新婚该有的欢喜,只显出太子之尊的自持与矜贵。 烛光闪烁,照亮两人的面庞。 两人视线乍然贴到一起。 林元瑾笑弯了眼,眸中透亮,似有星光点缀,却一字不发,好似今日的辛劳都没有眼下确认事实的一刻让她心神愉快。 崔夷玉眸光微动,几乎是瞬间意识到林元瑾已然认出了自己,哪怕面上不显,脊背也难免紧绷起来,甚至开始怀疑是否是他扮演不慎的原因。 他就怕被认出来,偏偏林元瑾没有半分迟疑。 在她之前,无人能在他表面身份之前认出来,哪怕是太子亲生父母,或是他的府中幕僚。 荒谬。 崔夷玉无法解释,因为他也没有想到太子会命令自己来代替他迎娶太子妃,独自到皇帝面前醮戒、受训,射雁、迎亲、拜堂乃至共饮合卺酒都是他来。 哪怕万分荒唐,崔夷玉也不得不遵命。 候着的女官举馔案置于二人前,取金樽酌酒,入卺盏,分而献予两人。 林元瑾端起匏瓜小口饮着酒,这酒似是果酒,清甜可口,有点像醪糟,饮了一半抬起手与崔夷玉交换,见他脖颈微紧,似乎为示清白,克制地换了个方向,将她剩余的一饮而尽。 她感觉她或许是有些喜欢崔夷玉的。 在意识到迎亲的人是他之后,林元瑾的眼前不再是铺天盖地如血红,接着出现了明亮的金色,漂亮的玉石之色。 但这份微妙的感情一定会给崔夷玉带来麻烦,乃至害死他,所以林元瑾什么也不会说。 她会好好藏起来,装作她不知道今夜是崔夷玉替太子成亲,装作与她共饮合卺酒的是的太子。 哪怕太子并不在意也不尊重她。 行完合卺礼之后,陪侍官们安静退下,两人行入婚房,门一关,只剩婢女守于门口。 “明日朝见两宫,后日祭见家庙。”崔夷玉站在距离林元瑾数尺的安全距离,轻声叮嘱道,“我与你一同。” “好。”林元瑾乖巧地笑了笑,眉目间盈满欢喜。 “你可先洗漱更衣,用些饭食,稍后…孤再来寻你。”他眸光一滞,触到林元瑾的目光如遭鞭笞,转身利落地朝门口走去,不敢再多看后面一眼。 崔夷玉怕林元瑾笨拙,好不容易活下来,却又在太子后院步履维艰,又宁愿林元瑾没那般聪慧,认不出他。 在宫中,知道的越少,反而越容易活得安稳。 林元瑾看着他的背影逐渐消失在视野,走到梳妆台前,看着镜中她熟悉又陌生的模样,好似在看另一个人,小心翼翼地将凤冠取了下来,勾到了不少头发,疼得她头皮发麻。 她当然听懂了崔夷玉的暗示。 明天的宫中礼仪还是他陪着她走,但稍后太子本人会亲自来入洞房。 林元瑾召来婢女为她卸下外裳,到桌边吃了些垫肚子的糕点,又喝了些茶水,才去房后的盥洗室,坐进木桶中,婢女们搓盘子似的,磨得她身上都红了后,又拿浸了花瓣的热水往她身上浇。 等擦干,换上干净的里衣,林元瑾已经完全没了力气,是被婢女们扶着坐回床上的,洗漱时弄湿的发丝则放在暖炉上烘着。 她明明很疲倦,却格外清醒。 过了许久,门口突然传来男子凌乱的脚步声。 林元瑾如梦初醒,蓦然睁大眼,坐起身来,就看到一男子身穿织金蟠龙赤袍,容貌姣好,眼尾上扬,只眼神稍有涣散,两颊泛绯,像是喝多了酒,朝她走来。 “太子妃……?” 林元瑾手指迅速攒起,感觉到一股浓重的酒味扑面而来,克制住想躲闪的本能,又下意识去盯着着他的面容。 太像了。 哪怕是双生子,都难以长出如此相像的两个人,他眉宇似峦山,眼瞳若明珠,唇红齿白,每一处都如画师下笔如有神,精心描摹而出。 可林元瑾还是能无比清晰地感觉到两人的不同。 太子坐到林元瑾的身侧,目光一寸寸滑过她的全身,带着打量与审视,看到她因紧张曲起的指尖时,蓦然一笑:“太子妃不必紧张,今后我们便是夫妻。” “……是。”林元瑾看着太子眼下的青色,似是没睡好,又或是体虚,精气神略差一些,许是忙于政事手中没什么茧,身上似是也少了几分健硕。 而且,崔夷玉不会用那样狎昵的、像是打量一个物件一样的眼神看着她。 林元瑾心中空落落的,不知是在失落,还是在遗憾些什么。 但或许这样才是常态,她所期望的才不现实。 “可知孤的字?”太子看着她问,声音中透着浅浅的傲气。 “符仪?”林元瑾抬起眸,眸光澄澈,笑容明媚而期待,好似没任何别的心思,模样再乖巧不过。 太子周玠,字符仪,她既已成太子妃,又怎会不知。 “今后这般唤孤即可。”太子见她貌美又听话,满意地点了点头,下一瞬似困意袭上来,顾不得多少,褪下鞋就往床上一躺,再不想理会她,沉沉睡去。 只留下林元瑾怔愣在原地,看着醉后睡倒的太子不知如何是好。 她缓缓环顾了四周,门口守着的婢女的影子如一尊尊雕像,安静无声,窗边的蜡烛明灭扑朔,如能映照出她心中不安。 林元瑾看着床边的躺椅,又看了看床上酣睡的太子,心下一定。 她不知太子究竟是真醉还是装醉,也不知太子为何让崔夷玉代替他成亲,晚间他来入洞房却又醉倒是何意。 但林元瑾知道醉酒之人无论如何都不能行人事。 她开门找婢女要了被褥,就在床边的躺椅上躺下了,许是不用和眼前这个陌生人共枕而眠,心底松了一大口气,连睡在躺椅上都觉得挺好的。 林元瑾明日清早还要起身与崔夷玉一同入宫觐见。 她知道,夷玉是崔氏给太子所寻的替身影卫。 可太子既敢让崔夷玉领着她这个太子妃去面见帝王,林元瑾不敢想,从何开始,太子又让他替代了多少次才会如此放心。 君子六艺有骑射,手上有茧很正常,至于包裹在层层衣物之下的身躯,太子也不会无缘无故和皇帝坦诚相对,再加上皇帝年老,只要 8. 帝后 《我对太子暗卫有想法》全本免费阅读 “府内有太医,太子妃不必忧心。” 少年垂着眸,声音中温和透着疏离,似在模仿举案齐眉的夫妻,“孤不喜后院争风吃醋,失了体面,太子妃谨记。” 林元瑾的目光落在他的面庞,认真听着他的声音。 “拜见父皇、母后,宫中会赐下宴席。”他睫毛颤了颤,又叮嘱道,“你我即新婚,理应鹣鲽情深,所行所言不得有失。” “好,知道啦。”林元瑾笑起来,“嬷嬷教过臣妾。” 崔夷玉提醒到位,便不再多言。 太子将这烫手山芋丢到他手上,便再不管其他,他却不得不考虑之后事端。 林元瑾看着崔夷玉的眉眼,不知不觉陷入了思索。 她曾听闻有人爱而不得,便在其他模样相像之人身上寻求慰藉。她不知旁人能否辨别太子与崔夷玉的真假,但她完全无法透过一个人去寻另一个人的踪迹。 多看一眼,便觉亵渎。 马车行驶,两人一路无言,又各怀心事,到了宫门口下来,又乘上舆轿,花了些许时候,最后两人相携步行至帝后所在的宣阳宫前,容太监通禀。 宫殿威严如山,门窗通红,殿前的白色石阶铺着长毯,栏上攀着栩栩如生的龙雕,龙口衔玉,龙须似云,气派又显赫。 四周守着精兵侍卫,无声地注视着殿前之人。 “宣太子、太子妃觐见!” 林元瑾听到太监尖细的声音,心口一紧,亦步亦趋地走在崔夷玉身侧,周围寂静无声,天家威压不自觉地压到了肩背上。 “莫怕。”崔夷玉微偏过头,注视着她,眉目里透着平静与从容。 林元瑾蓦然想到之前他无声的回应。 她是皇帝选中的太子妃,他们自然知晓她是什么性格,所以也不必踌躇。 更该紧张的并不是她。 林元瑾心下一定,脸上也不再紧绷,轻松了些,顺着长毯步入宣阳宫。 两人行至高台之下,双手向前,齐齐行下跪拜大礼,直至拜八下,才听到上方的笑声。 “快起来,赐宴!”皇帝笑着朝他们身边的侍从挥了挥手,让他们扶着两人站起身来,龙颜大悦,“家中好久没遇喜事,如今太子成婚,当真值得大庆!” 皇帝头戴旒冕,浓眉细眼,目光如炬,欣然中掺着些打量,眼尾和鼻翼都有岁月的褶皱,许是年事已高,又或是忙于政事,蓄起的须花白交杂。 早已准备好的宫女们手捧长盘,鱼贯而入。 一道道精心准备的细菜和酒饮置于桌上,接着便有腰若纨素的宫娥们与乐师们有序地进来,宫娥们长袖如云,在中央舞动,冲散了方才凝固的压迫感。 “早便听闻林爱卿家中小女毓秀婉娩,温良淑德,幸得太子与朕心意相通,方成就今日良缘。”皇帝手执起酒樽,满意地看着桌案后肩并着肩的一对璧人。 林元瑾细眉如叶,明眸善睐,黝黑的眼眸中还充斥着对眼前一切的好奇,一听此言不禁笑着抿了抿唇,似年少出嫁,还未受世事污浊,心思澄明,所以显得格外干净。 两人坐在一同便是郎才女貌,格外登对,恰似珠玉置于瓦砾之间,目光触之只觉光映照人,让人身心舒畅。 “陛下说得极是。”崔皇后坐于皇帝身侧,姿容昳丽,笑容端庄,倒似被那一树梨花压的海棠,“你们现下年轻,但也别只顾着整日蜜里调油,也要考虑考虑子嗣绵延之事。” “儿臣谨记。”崔夷玉微躬身,顺从地回道。 他转眸见林元瑾小口尝着果酒,目光一滞,抬手用公筷给她碗中夹了筷嫩白的鱼肚肉,指节轻轻敲了下她的手腕。 林元瑾抬眸看向他,朝他笑了笑,却并没有如崔夷玉所想放下酒杯乖乖吃菜,而是转手给他夹了块烧得软烂的鸳鸯肉。 你来我往。 皇帝见少年夫妻融洽,太子妃面颊的笑意情真意切,全不似伪装,满意地眯起眼,难得露出几丝怀念,压低声音对着崔皇后开口:“太子侧妃之事再缓缓。” 崔皇后看着皇帝的脸色,便知他是触人生情,捏着筷子的手紧了禁,装作若无其事地笑了笑:“自是无碍。” “只是难为了与太子青梅竹马长大的辛夷,不过既等了这么多年,也不介意再等等。” 皇帝敷衍着“嗯”了声,似完全没听进去。 崔夷玉自小便对目光格外敏锐,不可能注意不到,只是愈发认真地扮演着关心妻子的夫君一职。 皇帝想看什么,崔夷玉就怎么演。 “你别光顾着我呀。”林元瑾碰了碰他的手臂,将他频频夹的菜吃完,手帕捂着唇实在吃不下了,倒是旁边被夺了盥馈事务的宫人笑而不言。 崔夷玉一怔,倒是没想到正值成长的女孩吃这般几口便饱腹了。 他转头看向自己碗里的鸳鸯肉,在帝皇的目光下强忍住不自在,耳廓微红,用筷子夹起来,若无其事地放到了唇齿里,都没怎么细细咀嚼,喉结一动,囫囵吞下,食不知味。 “说来,朕听闻近几月太子府中常召太医问诊。”皇帝不经意间提起,似慈父忧心道,“可是秋来忙碌,没注意身子?” “儿臣不孝,劳父皇忧心。”崔夷玉当即放下筷箸,看向皇帝,“实儿臣平日勤学不辍,不谙声色,可大婚在即,不愿辜负母后期待,才特请太医助儿臣调理身体,望早日同太子妃诞下皇嗣。” 说罢,他侧眸望了林元瑾一眼,似若非无奈不愿当众承认此事。 崔皇后眉头一蹙,似是完全不知太子频繁请太医一事。 “哦?这才刚成婚呢,皇后倒是心心念念惦记着抱孙儿了。”皇帝哈哈笑罢,看向崔皇后,“朕当年也是将近而立之年才有的玠儿。” “当时战乱不休,形势危急,如何能与现今陛下所治之下的太平盛世相比?”崔皇后当即嗔笑道,“是臣妾心急了。” 这顿饭吃的人心思各异。 出奇的是只有林元瑾吃饱喝好,大饱眼福,获得了最纯粹的开心。 “时候也不早了,朕还有事忙,你们母子间说些话罢。”皇帝挥开身边李公公的手,径直站起身来,身后跟随着人,大步离开。 崔夷玉注意到崔皇后有些魂不守舍,看着林元瑾轻声道:“你带人出去散散心,孤稍后就来。”转头又挥手驱散了周围的人。 “好。”林元瑾点头,被崔皇后身边的嬷嬷领着离开殿里 9. 说谎 《我对太子暗卫有想法》全本免费阅读 清池边,摆满各色菊花。 “太子妃殿下,这是新到的绿菊,您可喜欢?”嬷嬷引着路,眉开眼笑地介绍着一盆盆盛放的花。 “好看。”林元瑾笑着说,视线扫过眼前的花,心思却不在这上面。 皇帝都知晓了太子数月内频繁请太医,崔皇后那模样却像完全不知,昨日林元瑾见太子模样,也看不出个所以然,就不知太子患的病是不稳定,还是见不得光了。 到底是什么病,让太子连觐见帝后都要让替身来呢? “臣女崔辛夷参见太子妃殿下。”一个女声在一侧响起。 林元瑾的思路蓦然被打断,侧过身来,看见花丛之中行礼的女子梳着少女发式,一张姣美鹅蛋脸,凤眼挺鼻,虽然微垂着头,脊背却挺直。 模样与崔皇后有几分相似。 “请起。”林元瑾眉眼弯如新月,眸光澄澈,没有半分敌意与阴霾,笑着问道,“你寻我可是有事?” 她当然知道崔辛夷是谁。 崔辛夷乃皇后侄女,崔家嫡长女,曾任过公主伴读,打小便与太子青梅竹马一同长大。 在皇帝赐婚之前,几乎所有人都以为崔辛夷会是太子正妃。 想必旨意一下,她也听了不少风言风语。 “实在失礼,臣女…只是想见见太子哥哥的正妃是怎样的。”崔辛夷抬起头,眸中情绪万千,看着林元瑾的眼里依稀有泪光,“你和你长姊很不一样。” 也和传闻中不太一样。 若是林琟音当了太子妃,只怕没两句就要抬着下巴和她唇枪齿战起来了。 “臣女不敢与殿下争辉,只愿在太子哥哥身边相伴,有一席之地便可。”崔辛夷咬紧牙关,说着就跪了下去。 她别无她法才来寻的林元瑾。方才的宴席她躲在一侧,自然听到了姑母想立她为太子侧妃的话被皇帝驳斥了。 林元瑾意外地睁大了眼,实在不习惯同龄之人向她行如此大礼,手一挥,立刻让旁边的宫女将崔辛夷拉起来,却一下子没拉动。 “我并非想阻碍你愿望,也不在意东宫会不会多一两个女子。”林元瑾手抵着下巴,眸光为难,苦恼地说,“可此事不由我做主啊。” 崔辛夷浑身一滞,挣扎的力一松,这才被拉着起了身,迷茫地望着她:“你不喜欢太子哥哥吗?他身边多一个女人也不在意?” 树木郁郁葱葱,假山林立,其后有一少年的身影蓦然顿住,抬手阻碍了身后人,只停在原地垂眸静静听着前方动静。 “喜欢如何,不喜欢又如何?”林元瑾反问,笑着说道,“我如今为太子妃,就要履太子妃之责,是也不是?” 宫里处处是眼线,她不喜欢也不会当着众人的面说啊。 “你主动走到我面前,不遮不掩,大方得体,你若入了东宫,想比也不会因攀比嫉妒之心谋害于我。相比旁人,我喜欢你,便更愿你入宫。” 这件事上她的意见不重要。 林元瑾为了不得罪人,祸不及自身,不管是对着谁都净会挑好话说,先把高帽戴上去,哪怕在她看来,崔辛夷入东宫只会是悲剧。 在太子身上寻真情,可以,但不建议。 崔辛夷望进林元瑾盛满笑意的眼眸,听着那句再直白不过,就像孩童从不遮掩的喜欢,只觉泡进了阳春水里。 哪怕知晓这些许是客套话,却也下意识想去相信眼前之人,竟不由自主地开始期待起入东宫的日子。 “多谢太子妃宽言。”崔辛夷又行一礼,笑容未扬,视线突然落到了徐徐从树荫下走来的太子身上,看到心上人走来,浑身都僵硬了起来,“太子哥哥。” 林元瑾当即转身,看到崔夷玉走来,未等她行礼就将她扶了起来:“免礼。” “辛夷,母后寻你有事。”他望着崔辛夷,未等她开口,先用事将她的话口压了回去。 “…是。”崔辛夷隐约察觉到了他并不想于此处与她多言,垂下眼,行完礼便转身离去。 只是在离开之际,她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看,却见林元瑾眸光晶亮,笑靥如花,满眼都是眼前少年,连指尖都透着喜悦,再看不进周遭的似锦繁花。 是啊,怎么会不喜欢呢? 崔辛夷垂下眼,静静地跟着宫人们离开了。 确认她离去后,崔夷玉才安心地收回了视线。 他虽知晓太子与崔辛夷的关系,却怕漏了底细,实在不敢轻易与其多交流。 作为太子亲母的皇后都看不出他的伪装,眼前的林元瑾虽自称不知,却给崔夷玉一种她仿佛每次第一眼就看出来的感觉。 “你既喜绿菊,就让人搬两盆去你房里。”崔夷玉注意到一旁嬷嬷脸上的笑容,似随意地说,又望向林元瑾,淡淡说道,“孤还有事,一同回府吧。” “好。”林元瑾答应下来,看着花的目光也变了些。 两人按照来时的路回去。 倒是大病初愈的林元瑾脸色不太好,坐在马车上时难受得紧,最终在第三次磕到窗上的时候,头被崔夷玉扶住,放到了他的膝盖上。 “稍作休憩,马上便到了。”崔夷玉的手捏了捏她脖颈上的几个穴位,垂下眼睫,看到林元瑾无比信赖的眸光,恰如之前救她性命几日,轻声说,“醒来便忘了吧。” 太子妃殿下。 林元瑾乖巧地闭上眼眸,什么也没说,只觉得这路并没有那般漫长。 马车宽敞又舒适,软垫上沾染有熏香味,她迷蒙中却在想念从龙鳞寺的山路上回京的那辆破破烂烂的马车。 马车一停,林元瑾就不得不坐起身来,若无其事地被托着手走下马车,恢复了往日模样。 进了太子府,崔夷玉未曾耽搁,先是派人拿着那两盆绿菊将林元瑾送回房中。 他则遣散身后所有人,前往后苑花园,在假山林里弯弯绕绕,寻了一假山,进去挪了挪石块,地上乍然显出一条羊肠小道,进去再出来,身上已没了太子服饰,转而面覆黑布,身着黑衣。 恢复往日着装后,崔夷玉才手持皇后信件,轻车熟路地避开旁人耳目,前往太子所在的净清苑。 净清苑不大,物什也甚少,往年是拿来静心悟道的。 如今一走进去,就那闻到浓浓的苦药味。 “一个两个都是废物!给孤滚出去!” 里面传来太子暴怒的呵斥,紧随而至的就是瓷瓶碗筷摔碎 10. 尝试 《我对太子暗卫有想法》全本免费阅读 “李管事。” 林元瑾坐于窗前,摆弄着眼前两盆盛放的绿菊,声音不掩欢喜,笑着看向身后瘦高的李管事,“府中可有善于侍弄花草的婢女?” “也是巧,奴有个侄女名唤桑荷,不爱别的,平日里净对着这些花花草草,殿下院里的花大多是她照顾着的。”李管事笑眯了眼,“桑荷口齿笨拙,不爱说话,也只会做这些粗活了。” 林元瑾看着李管事的目光一停,莞尔而笑:“倒是无巧不成书,我不喜叽叽喳喳之人,便把她拨我身边来罢。” “若是这花照顾不好,那我要便唯你是问了。”她指尖托着细长如弯钩的花瓣,如女孩玩笑般调侃。 “奴代桑荷,谢殿下赏识之恩。”李管事笑起来,眼角的褶子挤到一起,当即跪下,行了个大礼。 “哪有什么赏识,不过是我刚入太子府,手中无人可用,幸得府中老人襄助。”林元瑾眨了眨眼,看着李管事的目光带着些年少孺慕,“今后还要您多提点。” “殿下言重,奴当不起。”李管事连连推拒,被扶起来之后对上林元瑾的目光,笑着说,“今个儿奴来却有一事。” “昔日府中无主母,为防尊卑不分,中馈不容旁落,府里的账册都是奴在管。如今殿下一来,奴这悬着的心也落下了!” 说着,身后几人捧着账册上前,放置在林元瑾手侧的木案上。 “李管事妥帖,我自然放心。”林元瑾点头,眸光游移,似心不在此,所以也并不在意,“若是有问题,我再寻您问问。” 李管事刚想答,却听得林元瑾突然话锋一转。 “倒有一事想寻您问问。”林元瑾面颊微红,四周看了看,抬手驱散了围着自己的婢女。 李管事见状,轻视地扫了眼林家陪过来的婢女,转手立刻将身后的几个小厮赶走了,手拱于身前:“您请说?” “我早便听闻太子克己守礼,后院清净。”林元瑾手指攒紧放在身前,眉眼间泄出些好奇与羞赧,小声地说,“管事可知,殿下上次寻选侍侍寝,可是在多久之前?” 终于到她真正想问的问题了! 林元瑾作为太子妃,自不能直接打探太子多久召了太医,只听昨日皇帝之言好似已有两三月了,但她可以换个方式问! 李管事自以为窥见了太子妃的小女儿心事,了然地笑起来,心里的斟酌试探也不自觉少了几分:“您大可放心!” “太子殿下千金之躯,一心勤政,不似京中纨绔夜夜笙歌,又谨记皇后叮嘱,认定嫡长子最重,必然得等太子妃入府再议,上次召选侍,已是半年前的事了。” 林元瑾眼里愕然做不得假,迅速低下了头,袖口抵在唇边装作欣喜:“我知晓了,退下吧。” “这话切不可与旁人说!”她声音紧张中透着慌张。 “奴自省得,稍后奴将桑荷送过来,您随意驱使便是。”李管事心领神会地行了个礼,转身便走。 林元瑾坐在窗前,目光凝在眼前的绿菊上,心中升起一个困惑。 她虽没谈过恋爱,也不怎么了解异性,但她依稀从同学口中听过十七八岁的男生,尤其是开了荤后…精神百倍,禁不得半点撩拨,见了肉就不撒嘴。 尤其是太子这种身份,想要女人再简单不过,哪怕想要名声也能偷着来,在这个年纪,能禁欲半年吗? 这就触及到她的知识盲区了。 “太子殿下到!” 外面突然传来呼声,打断了林元瑾的思索。 她当即站起,探寻的目光落到门口进来的少年身上,他身着盘领红袍常服,衣袍宽敞,却并不显得臃肿,反倒衬得他挺拔俊秀。 “符仪!”林元瑾提着裙摆小步迎上去,抬手想拉他,却见他不动声色想避开,却又僵住,最终不得不被她握住手。 那试图挣扎的那一瞬很微小,但林元瑾却如略见一斑,感觉到了崔夷玉疏远的意图。 “殿下躲什么?”林元瑾抬起眼,注意到崔夷玉的瞳仁不经意朝窗口的方向略偏了一瞬,又瞬间看回她。 好似那里有什么人。 “孤何曾躲你?”崔夷玉身形顿住,浅笑着说,嘴角微勾,眸光沉静,“不过是见到窗口绿菊一时失神,孤送你的,你可喜欢?” 他是来扮演一个爱重太子妃的太子的。 哪怕被太子、皇后怀疑,哪怕太子妃完全不上当,在人前他也要完成他的任务。 “只要是符仪送的,臣妾都喜欢。”林元瑾看着他在阳光下剔透若琥珀的瞳仁,拉着他到桌前坐下,召来婢女上茶点,托着崔夷玉的手指,甜笑起来,“臣妾还以为今日符仪不会来了。” “正值新婚,孤不来寻太子妃,去寻谁?”崔夷玉垂眸看着她的手指,只觉得少女的手格外柔软,仅仅是相碰都像捧住云彩,指尖沾染的花香都让人下意识脊背发麻。 他好似走上了晃晃悠悠的独木桥,脚下是刀山火海,进退两难。 一旁的婢女端着精致的茶点走来,悠然放在桌上,袖口不经意间钩在镯子上,露出一截藕白的手腕。 林元瑾眨了眨眼,笑容不变,黝黑的眼瞳蓦然一抬,冷不丁对上那婢女双眼,见她眼神一慌,手上的动作一乱了,只得快速放好东西匆匆离去。 这人她有点儿印象,似是林家的人。 “好啦。”林元瑾眼眸一转,收回视线,松开拉着崔夷玉的手,看着他眼底的局促渐消,稍有放松,“臣妾不为难符仪了。” “符仪能去寻的人多了去……”林元瑾刚想开玩笑,落在崔夷玉脸上的目光骤停,声音也随之消失了。 她嘴角的弧度落下,安静地抬起手,青葱般的指尖落在了他的颊边。 少年眸光一凝,迅速垂下了眼睫,像是完全没有想过林元瑾会发现,乍然陷入了短暂的迷茫。 “你受伤了?”林元瑾轻声,脸上没有半点表情,哪怕他向后退了点,手却固执地碰到他脸上,指甲沿着他的下颌向上,果不其然摸到了一片薄如蝉翼的皮,缓缓拉起。 被她碰过的皮肤如落了墨的雪色宣纸,一点点染上了不自然的绯。 那层如胶质的皮一经掀起,就露出他白玉无瑕的脸上有条突兀的血痕,明显是被锋利之物划开。 距离眼睛不过半寸。 诡异的死寂在两人之间蔓延开来,桌上糕点的热气转眼便消散干净。 “不过是孤忙于事务,头晕目眩,不经意撞上了砚台。”崔夷玉勾着嘴角,垂着眸自然地笑着解释起来,似是再习惯不过,“都是小事。” 11. 贵妃 《我对太子暗卫有想法》全本免费阅读 皇室家庙,寂静森严。 成婚第三日,遵本朝太子婚仪,乃太子携太子妃祭见家庙之日。 牌位陈列于台上,浓重的檀香缭绕四周,十足的香火浸润着的木牌油光滑亮。 林元瑾跪在软垫上,徐徐向下拜去。 崔夷玉就跪在她身侧,与她一起拜谒着周氏皇族的列祖列宗。 也不知太子究竟是胆大还是胆小,说他胆大,他现下别说出门,都没有出现在林元瑾眼前,说他胆小,他又敢冒大不韪让一个外姓替身带着太子妃来拜谒帝后和列祖列宗。 “礼成。”守在两人身后的公公一挥拂尘,高声呼。 林元瑾听到这么一声,才松了口气,直起腰想要站起来,膝下却一软。 “慢点。”崔夷玉当即扶住她的腰,垂下眼眸,避开林元瑾惊讶的目光,托着她缓缓站起身来,这才松开手。 林元瑾目光一扫身后,恰好看到昨日带着她观赏菊花的嬷嬷正在不远处笑着,欣慰地看着他们。 “那是张嬷嬷,父皇身边的老人。”崔夷玉俯首,低声在林元瑾耳畔说。 林元瑾眨了下眼,了然地笑起来,手轻轻搭在他的手臂上。 难怪,原是为了在皇帝面前做戏。 “老奴给太子殿下、太子妃殿下请安。”张嬷嬷见两人相携走出家庙,笑容满面地行了个礼。 “张嬷嬷请起。”崔夷玉手虚扶了下,矜持地问,“可是父皇有敕?” “确有事,却并不至此。”张嬷嬷乐呵呵地说,慈爱的目光意有所指地落到崔夷玉身侧,林元瑾的身上,“今日奴是来寻太子妃殿下的。” 林元瑾疑惑地看了看崔夷玉,见他似有所料,又看向张嬷嬷:“此话怎讲?” 张嬷嬷笑答:“太子妃殿下年少烂漫,帝后忧心您身边有妄图惑主之人,又听闻您身边伺候的都是从林家旁的主子那临时拨的,不堪大用,这才命了老奴来为您分忧。” “是儿臣不孝,竟劳烦父皇与母后为儿臣身边小事忧心。”林元瑾先是一讶,抿着唇似不好意思地笑起来,期待地看着张嬷嬷,“昨日一见您便觉有缘,想不到今日您就要随我入府了。” 昨日他们的房中之事,转个眼竟就传到了皇帝耳中。 张嬷嬷虽口口声声说帝后,但林元瑾可不认为连太子频召太医都不清楚的崔皇后会知晓得这么细致。 至于皇帝非要如此正大光明在太子府放人究竟是想做什么,林元瑾并不关心。 看崔夷玉的反应,虽不知原因,皇帝既想看太子夫妻琴瑟和鸣,那张嬷嬷目前就一定会站在她身边护着她。 反正林元瑾现在两袖清风,一身清白,谁都不熟,若真要计较起来只怕看谁都像眼线,还不如果断将这个问题甩给专业的人。 “是孤思虑不周,太子妃刚入府诸事不熟,日后怕是要劳烦嬷嬷费心。”崔夷玉点头。 “承蒙太子殿下赏识,老奴定当殚精竭虑,为太子妃殿下排忧解难。”张嬷嬷又郑重地行了一礼,她在宫中浸淫多年,阅人无数,自然看得出眼下林元瑾嘴上是常有的客套,眸中的欢欣诚挚却做不得假。 别说旁人不知,跟在皇帝身边多年的张嬷嬷也不知,陛下为何在诸位贵女中给太子指了这么个最不似太子妃的太子妃。 然宫中人心最是易变,她身上的干净明澈又留得住几时呢? 张嬷嬷行完礼,便退后站到了林元瑾的右侧后方,抵掉了原本婢女的位置。 “走吧,母后在等我们。”崔夷玉望向林元瑾,隔着袖子牵起她的手腕,引着她往皇后所住的懿和宫方向走去。 懿和宫前,恰好看到一女子身穿玫红,长眉杏眸,眼神透着些凌厉,仪态万千地从宫里走出来,见到他们时挑了挑眉,笑着:“倒真是巧了,本宫来给皇后请安,刚出来便遇到二位殿下。” “贵妃安。”崔夷玉一见她,轻车熟路地引着林元瑾行了个平礼。 她便是裴贵妃,裴相亲妹,二皇子的生母。 “太子殿下近日大婚本是好事,倒是听闻殿下忙碌起来,竟忽略了贵体,身子不适,请了太医。”裴贵妃嘴角含笑,上下扫视着崔夷玉,关切地问,“殿下千金之躯,可莫要因一时喜庆,一不注意…便落了沉疴。” “劳贵妃记挂,孤不过区区风寒小症,不日便好了,竟闹得阖宫皆知,却是孤的不是了。”崔夷玉笑着,平淡地说。 “那便祝殿下吉人自有天相了。” 裴贵妃闻言也不生气,只是在听到“风寒”二字时意味深长地敛了敛眸,目光转向了倚在太子身侧的林元瑾身上,“早便听闻太子妃仙姿玉色,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贵妃谬赞。”林元瑾尽可能少言,又注意到裴贵妃身侧的嬷嬷打量着她,目光透着惊疑不定。 裴贵妃是不是巧她自然看得出来,宫内皆知今日太子携她祭见家庙,只怕为了见这一面,时辰都掐好的。 光是在懿和宫前堵人,也能看出裴贵妃在宫中何等嚣张了。 “听闻皇后有意将崔辛夷许给太子殿下当侧妃,这么多年,他们青梅竹马之谊深厚,本宫也算亲眼目睹。”裴贵妃乐呵呵地笑着,“太子妃年少貌美,想必也同皇后一般宽和大度,是容得下人的。” 她若对崔辛夷这么个隐患扫榻相迎便是软弱,容不下人则是失德,但要是完全不在意,太子必定对她心生不满。 “母后尚未与儿臣提起此事。”林元瑾似全然不知,笑容干净,眼眸中满是信赖,“婚事乃媒妁之言,妾身不过小辈,何德何能与母后相比?但好在与母后、殿下齐心,他们既有决断,那必是好的。” 裴贵妃眉头一蹙,看着林元瑾的目光稍显迟疑。 她虽听过传闻,今日一见,一时之间居然也判断不出她是真木头还是假木头。 “倒是本宫多事,好了,不耽误时辰了,你们快些进去吧,别让皇后久等了。”裴贵妃说完便领着她身后仪仗,悠悠地走开。 错开太子、太子妃,等周遭没了旁人,裴贵妃身侧,一嬷嬷低声问:“主子,您看?” “越是外表看着康健,越是可疑。”裴贵妃挑了挑眉,眼中透着运筹帷幄的笃定,“若是没病,怎么太医滞留太子府几月不回?” “主子英明。” “倒是听闻陛下偏心那位太子妃,还驳了皇后面子。”裴贵妃嗤笑一声,“哎呀”地感叹,“可怜她与陛下青梅竹马十余年,比不过太上皇给他钦定的姻缘,还想把自己侄女也赔进去。” 如今皇帝在小辈身上寻求早年的不圆满,倒也是人之常情。 “提及太子妃,还有一事,老奴不知该不该说。”那嬷嬷将身后的宫女太监往后挥了挥,隔了一段距离。 “说。”裴贵妃漫不经心开口。 “若老奴不是眼拙,方才那太子妃,”嬷嬷顿了顿,抬起的眼里浑浊,却透着精明与笃定,“还是处子之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