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狗与小荔枝》 1. 恶犬 《野狗与小荔枝》全本免费阅读 《野狗与小荔枝》 池盎/文 2024.3.15 - 天空黑漆漆的,阴沉得厉害。 大巴车连续行驶了六个小时,温厘知才从惺忪的困意中醒来。 此时大巴车恰好驶上跨海大桥。 总算快到了。 温厘知半侧着身子,揉了揉眼睛。车窗上,倒映出她那张洁净白皙的脸。隔着大巴车淡蓝色的车窗,她终于看见了一望无垠的宽阔海面,许多白色的鸟在海面盘旋着。 海那边的岛,就是飞鸟岛。 活了十七年,这还是温厘知第一次一个人出远门。 她按捺住心里的雀跃,从随身携带的粉色挎包里摸出一个米白色的手机。她抿着嘴唇,小心翼翼地把飞行模式滑动关闭,顷刻间,手机立刻弹蹦出无数条讯息。 妈妈现在应该还没有回家,也不知道她等回到家看见自己留在书桌上的信件时会是什么反应。 会很生气吗?还是会很失望? 想到这,温厘知轻轻叹了口气。恰好这时,陈杭之的头像闪动了一下。 陈杭之要比温厘知大一岁,家住温厘知隔壁,算是温厘知从小玩到大的竹马,也是所谓家长口中“别人家的孩子”,从小到大都品学兼优,优秀的无可挑剔。 他的头像是一只对着镜头比“耶”的小猫咪。温厘知顺着他的信息点进他的对话框。 【陈杭之:到了么?温大小姐。】 温厘知顺手拍了一张翻涌海面的照片发过去。 【小厘:已经上了跨海大桥了,再过半小时应该就到了。】 【陈杭之:天气预报说你那边四点左右有雨,带伞了吗?】 温厘知一拍脑袋:【忘了。】 她来的急,连行李箱都没拿,只拿了必要的证件,背了个挎包就出门了,更别说带伞了。 【陈杭之:……车站应该有卖,钱总该记得带了吧?我的大小姐。】 【小厘:那是自然。】 这点倒是不用提,手机就可以支付,不过以防不时之需,她还周到地带了点现金。 陈杭之那边一直显示“正在输入中”,但半天没有发过来什么消息。 温厘知正想着是不是卡了什么bug的时候,陈杭之又发过来一条消息。 【陈杭之:好了你别回了,省点电吧,到了给我发个信息。在那边就好好散心吧,保护好自己,大小姐。温阿姨要是找我要人的话,我帮你想想办法。还有,不知怎么搞的,吱吱今天一直在挠我,可能是想你了。】 吱吱是陈杭之养的一只三个月大的布偶小奶猫,简直又奶又可爱。 温厘知看着这段话笑出了声:【不信,除非给我看看。】 陈杭之发过来一张照片——照片里,小猫咪吱吱委屈兮兮地缩在他怀里。 温厘知不由得心软软。 她其实一直都很想养一只小猫咪,可是妈妈温绣容一直都不同意。 作为一个乖乖女,她一从来都温吞乖顺,妈妈说东,她就从来不敢往西。 妈妈说,她要专心学习。于是温厘知就好好学习,成绩一直保持在班级前三。 妈妈说,她要有个特长,于是温厘知就好好学习芭蕾,拿了很多很多的奖杯。 但周末的休息时间却一再压缩,温厘知都不记得上一次拥有一个完整的周末是什么时候了。 温厘知知道妈妈这样是为了自己好。可是,这样真的好累。她有时候觉得自己简直就像个机器人,完全失去了自己的主见和人格,只是在被推动着向前走。 她明明记得,最开始学舞蹈,是因为自己很喜欢跳舞。可是后来,她却变得抗拒和逃避,甚至到了每次要上课的时候,她都会觉得头晕、窒息,难受,想尽一切办法去请假。 她迫不及待想要喘口气。 但最终,都只得到妈妈的一句:【不可以哦,小厘。】 在那一瞬间,温厘知觉得自己开始崩塌,破碎成一片一片。 这一次离家出走,起因又是一次吵架。 一想到这儿,温厘知不免有些忐忑。攥着手机的手紧了紧,她叹了口气。 她此行要去往的地方,就是“飞鸟岛”,这是一个偏僻的亚热带小岛。她只在很小的时候来过这里,因为这里是她奶奶的家。 爷爷去世的早,只有奶奶不愿意离开这座海岛去往城市,仍然守在这里。 想起来自己也应该有七八年没有见过奶奶了。自从爸爸妈妈离婚以后。 温厘知的爸爸是入赘到温家的,可婚后,他受不了温绣容极端的控制欲,夫妻俩经常吵架。温厘知的童年,有一大半是在父母的无端争吵中度过的。 她莫名有点想奶奶,这次和妈妈争吵后,她偷偷订了来奶奶家的车票。还记得小的时候,学业压力没那么大,她离开大城市到奶奶家的时候,奶奶总会给她做好吃的饭菜,给她讲故事,这是她零星记忆里为数不多温暖的片段。 可是好多年都没见了,突然造访,不知道奶奶会不会觉得唐突? 正这么想着的时候,大巴车缓缓停下了。 “各位旅客,终点站飞鸟尖已到站,请各位旅客有序下车。”车上的女声播报道。 温厘知慢慢站起来,乖乖排队,跟在下车的人群后面。坐了六个多小时的车,她的腿有点酸麻。 就在这时,身后不知道谁推了她一把,温厘知撞在她前面一个提着蔬菜桶的老大爷身上。 “啊对不起对不起,爷爷,您没事吧?”温厘知第一反应就是道歉。 被他撞到的那个老大爷戴着斗笠,反应过来以后笑了笑,花白的胡子随着说话的语气一吹一吹:“没事没事小姑娘,哎哟,裙子弄脏了喽! 温厘知这才低下头去看她的裙子——大爷提着的菜上面黑色的泥点全糊在她浅蓝色的碎花裙上了。 黑黑的,很惹眼。温厘知从包里掏出纸巾去擦,只擦掉了表面的泥。印子却已经深深浸在裙子上了。 温厘知抬头想去找刚刚那个撞到自己的人,可环顾了一圈,大家都在井井有条地排队下车。完全不知道是谁推了自己一把。 哎,算了,到奶奶家再说吧。 温厘知下车以后,还没有下雨。 车站外面有卖伞的商贩。温厘知记得自己之前查过地图,从飞鸟尖车站到奶奶所在的络绎镇并不远,打车大概需要七八分钟,走路也最多半个小时。 温厘知决定打个车,这样也就不需要买伞了,毕竟能省一点是一点。 她摸了摸身上的挎包,摸了几下觉得不对劲:她没摸到她的手机。 一个不详的预感在她心里升起——刚刚大巴上有小偷! 她把包里的所有东西都倒出来了。 证件什么的都还在,但是!她的手机和现金都不见了!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眼瞧着天色乌压压下来,好像所有的烦心事都挑着时间点蜂拥而上,温厘知觉得自己简直倒霉透了。 - 奶奶家住在络绎镇上的滨西邨,是在飞鸟岛的西边。 温厘知在车站的临时服务点挂了失,也不知道东西什么时候可以找回来。离开车站的时候,一个好心的阿姨告诉她:从飞鸟尖车站出发,往前走一段路,过两个村庄就可以到络绎镇。 话虽这样说。温厘知在走过了第一个村庄的时候,天空就开始下雨了。起先是几滴小雨,而后逐渐转大,八月里,豆大的雨点噼噼啪啪地砸在她的身上,略略有点疼。 泥泞的小路上没什么躲雨的地方,远处倒有几棵树,但温厘知谨记下雨天不能站在树下的教诲,只好把挎包遮在头顶避避雨。 她鞋子里进了水,早就湿透了,袜子掉到脚心,简直又重又难受。 没关系,也不远了,到奶奶家就好了。 “汪!” 就在这时,温厘知听到一声清脆的狗叫。 她被吓了一大跳。心里默默祈祷:可千万别遇见狗啊,呜呜她最怕狗了。 可天不遂人愿。她第二次听见的狗叫更加清晰——“汪呜!”其中还带着几分愠怒的喘息。 温厘知后背发凉,只感觉这声音从她身后不远处发出,并且似乎还保持着缓慢靠近自己的趋势。 她木然地回过头—— 好家伙!就在她背后几十米处,一条大型黑狗正虎视眈眈地盯着她! 这大黑狗站得板正,簌簌大雨打在它乌黑发亮的毛皮上,一副看起来不缺油水的样子,想必被它的主人喂养的很好。 而此刻,它那双微微眯着的眼睛正像发现入侵者一般射向她。 温厘知保持着这个回头看的姿势和它僵持了一分钟,但黑狗没有丝毫要走的态势,她好像被这条恶犬当成了不速之客! 那现在怎么办? 温厘知静下心来,试图和这条大黑狗展开“友好的”交谈。 她从挎包里摸出一个还没吃完的面包。 然后掰下一点,扔出去, 2. 裴厌 《野狗与小荔枝》全本免费阅读 啊?过来? 温厘知寻思自己没听错吧?他的意思是,叫自己过去嘛? 但眼下情形紧急,温厘知来不及思考就已经飞速站起来,乖乖躲到他身后了。毕竟相比之下,那条流着口水的黑狗恐怖的多,它可是会咬人的,再怎么说,眼前的少年总不至于咬她一口吧。 少年裴厌似乎是有点意外,低头看了一眼躲在自己身后的少女,他个子要比她高很多,从他这个角度看下去,只能看见她乌黑的头发下雪白的脖颈。 他暗骂一声“蠢”,但把这个字咬的很轻,那双好看的凤眼瞥了她一眼:“我没叫你过来。” 温厘知看了一眼那只大黑狗,又看看裴厌,还以为是他临时变卦不想管自己了,着急地抓住他的衣角,小声又认真地争辩道:“可我刚刚,明明有听见,你叫我过来的。” 她一着急就带了点哭腔。 裴厌不是没见过女孩子哭,恰恰相反,在他面前哭过的女孩子还不少。可是,哭对他来说,根本就是不管用的手法,毕竟他可从来都没有那种所谓“怜香惜玉”的想法。 他大可以抛下眼前的少女不管,牵了他的狗回家。 他也确实这么想。 可少女偏偏仰起了脸,她眼眶有点红,眼睛湿漉漉地看着他,似乎是真的害怕了。被雨打湿的头发安静地蛰伏,她裙子都打湿了,看上去委屈又无助。 裴厌也不知道自己是哪根筋搭错了,居然平生第一次耐下性子来跟人解释。 他半俯下身子,勉强与温厘知的目光平视:“你误会了,刚刚,我是在叫我的狗。” 他又指了指那条黑色的大黑狗:“我的狗,名字叫‘过来’。” 被他指到的那条凶神恶煞的黑狗现在正安分地坐在那里,看上去都眉清目秀了不少。 怪不得,自从他过来以后,那条狗刚刚都没有再乱动了,原来,它是他的狗啊。 但是!谁家好人给狗取名叫“过来”啊! 温厘知这才理清楚逻辑:“所以,刚刚你是在叫你的狗,并不是叫我过来?” 裴厌直起身子点点头:“当然。”然后又百无聊赖地弄了弄左耳的耳钉,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他轻轻笑了一声,懒散又痞坏,语气暧昧不明:“或者说,难不成,你也想当我的狗?” 温厘知被他的问句噎了一口。这是什么狗屁逻辑? “你才是狗呢,你全家都是狗!”温厘知因为气恼,脸蛋有点发烫。 裴厌略略挑了一下眉,不错,上个这样跟他说话的人,现在还在医院里。 不过眼下他心情倒还不错,更何况也是他的狗先闯的祸。而且,似乎看见这个少女生气也是一件有意思的事情。毕竟他裴厌,可是别人口中“天生的坏种”,平时没什么爱好,唯一的爱好,就是喜欢欺负人。 雨势渐渐小了,夏天的雨总是来得快,去的也快。 随便吧,裴厌懒得和少女计较什么,长腿一迈就准备走人,那条名为“过来”的大黑狗也十分顺从地跟在他身后,和刚刚狂追自己的那个样子简直是判若两狗。 简直“狗仗人势”! 温厘知叫住他的背影:“你这人怎么这样!你为什么不把你的狗拴起来!你知不知道这很危险的,它那么凶,万一咬到人怎么办?” 裴厌头也不回,一副懒散的样子:“我的狗听话的很,从来不咬人。” 其实裴厌说的倒也是实话,过来是栓绳的,看着唬人其实老实得很,只是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挣脱了绳子出来溜达。 但温厘知怎么会信? 刚刚这条狗明明超凶的好不好,一直在追她所以她才会摔倒,她的膝盖到现在还疼呢。她看了一眼自己的膝盖,泥水混杂着血水,现在才感觉到有点疼了。 “可你的狗在追我,并且很凶,你看我的膝盖,要不是它追我,我怎么会摔倒?”温厘知拦在他面前,据理力争的时候又委屈又生气。 裴厌赏脸看了一眼她的膝盖。被雨水冲刷后,膝盖上的泥渍渐渐褪去,只留下红红的伤口。她淡蓝色的碎花裙被雨打湿,贴在她的膝盖上部,而膝盖下,是一截干净白皙的小腿,白色的鞋子,白色的袜子,看上去乖张又洁净。 他刚刚倒是没注意到她摔成这样,不然也不会没什么表示。他裴厌,虽然不是什么大好人,但基本的素养还是有的,欠债赔钱,天经地义。 他没什么情绪的声音淡淡道:“哦,然后呢?” 温厘知气的要命:“不是,你没看见吗?” 裴厌皱着眉,舔了舔干涩的嘴唇:“看见什么?” 温厘知天真又固执地指着自己的膝盖:“我的腿呀!” 裴厌就着她的动作又看了一眼,轻笑了一声,语调轻佻:“看见了。挺白。” 温厘知后知后觉自己被捉弄了,立刻红了脸:“流氓!” 裴厌第一次对人让步:“行吧,我道歉。所以,你要怎么赔偿?给个方案。” 温厘知才不需要他的道歉和赔偿:“不用!我只希望你能把你的狗给管管好!这很危险,你知道吗?” 裴厌活这么大,还还是他第一次被人教育呢,对方还是一个没他高的小丫头。小丫头张牙舞爪的,一张粉团子似的脸蛋看上去分外认真。居然还看出点可爱来。 他生平第一次点头:“记住了。” 然后转头又拨了个电话,对方秒接。 裴厌看了温厘知一眼,对着电话那头没什么好气道:“顾嘉裕,一分钟内滚过来。” 温厘知也不甘示弱,回怼了裴厌一眼。 她一点都不喜欢这个裴厌,除了看起来长的可以以外,实在是挑不出任何优点了,自己凶就算了,还偏偏养了一条这么凶的狗。不过,他肩膀上的那只小鸟倒还是挺可爱的,看上去应该也是他养的,不过可爱归可爱,就是眼神不太好,怎么偏偏停在他身上。 算了,反正以后肯定也见不到了。权当今天倒霉。 雨已经慢慢停了,温厘知拍拍裙子,也不再搭理裴厌,自顾自往来的方向回去。裙子湿了,但是好在并不透明,都怪这条狗,不然也不会湿透。 再走一会儿,应该就可以到奶奶家了。 踏出樟树林走到马路边的时候,温厘知发现裴厌迈着长腿,居然还慢悠悠走在她身后。看起来,像跟着她。 啊?跟着自己干嘛?温厘知百思不得其解,难不成是因为刚刚自己太凶了,他要报复自己?不对,他虽然看起来凶巴巴的,但也不会是这样的人吧? 温厘知又转念一想,都说人不可貌相,万一他是什么大变态也说不准。更不用说,自己还是一个脆弱的小女孩,肯定打不过他的呀。 温厘知深呼一口气,捏着拳头,壮着胆子回过头瞪他一眼:“我警告你,不要再跟着我了,不然我报警!” 裴厌:“朋友,这路你家开的?” 温厘知被呛的说不出话了,从樟树林出来,好像也确实只有这么一条路。人裴厌根本就没打算跟着她,之所以走在后面,是因为路只有一条。她也是杯弓蛇影了。 正尴尬着,一辆车开过来,停在他们身边。 车门打开,上面跳下一个瘦瘦高高的少年。他头发剃的很短,似乎是被风吹的,全部 3. 野狗 《野狗与小荔枝》全本免费阅读 顾嘉裕仿佛吃到了什么不得了的大瓜。原来他那个经年淡漠如同性冷淡的裴哥,居然喜欢这一款。 他透过后视镜,仔细看了看这小姑娘。 车窗微微敞开,海岛雨后湿润的海风轻轻吹拂进来,扑在小姑娘粉团子似的芙蓉面上。温厘知的头发已经慢慢干了,温柔地向后飘着,一双大眼睛天真清澈,看上去像个仙女。 不得不承认,小姑娘长得确实可爱又粉嫩,是个人见人爱的模样,难怪他裴哥也把持不住了,还整个金屋藏娇的戏码。 温厘知坐在后座,完全没有注意到顾嘉裕,自然也想不到才几分钟的事,这小子已经在心里莫名其妙把她当成裴厌的女朋友了。 她一直在看车窗外的景色,络绎镇这些年变了不少,她都有点快要认不出来了。 奶奶家所在的滨西邨算是络绎镇上最繁华的地带,它临靠海岸,当地最为著名的就是水仙花。花季的时候,总有无数游客来这里观赏,所以这边的旅游民宿业发展得很不错。 这里还算富庶,家家户户房子都是独栋的。温厘知还记得奶奶家的房子旁边有一棵很大很大的桂花树,八月份的时候,淡黄色的花穗嵌在枝头,清香扑鼻。 温厘知小时候来奶奶家,奶奶喜欢把她的长发梳成长长的辫子,然后在发梢别一枝新折的桂花,这样,温厘知一整天无论在哪,都能闻到一阵桂花的清香。 正这么想着,温厘知突然就闻到了一股熟悉的桂花香气。 顾嘉裕:“姐,到了。” 温厘知有礼貌道:“谢谢。” 她声音带有南方独有的软糯清甜,顾嘉裕是个大直男,听了此话倒有几分不好意思:“不客气不客气,应该的应该的,姐你下次还有什么需要,喊我就行,我叫顾嘉裕,朋友一般叫我甲鱼。” 可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再见面的机会了,虽是这么想着,温厘知下车的时候,还是很礼貌地笑了笑:“好啊。” 她笑起来嘴角有一个小小的梨涡,又甜又清纯。 顾嘉裕看着她穿着淡蓝色裙摆温柔的背影,不由得感叹一声裴哥好福气。但转念又一想,他裴哥长的也是一绝,不存在什么好不好福气,只能说两人特别般配,他挠挠脑袋,半天想出一个成语,对,郎才女貌。 “那我走了啊姐,”顾嘉裕把车掉了个头,临走末了还想起什么似的,探头加了句,“姐,你管管裴哥,让他节制一点,他第一次谈恋爱没什么经验,可能会比较过火。”虽然他知道裴哥行,但也不能总这样欺负人小姑娘吧。 “啊?”温厘知压根就没有听懂顾嘉裕在说什么,但他早就一脚油门下去没了人影。 真是奇怪的人。温厘知心里慨叹一句,不过好在他是个好人,也是搭上了顺风车。她连续在路上奔波了一天,中饭也没好好吃,现在还真有点饥肠辘辘,得赶快找到奶奶。 门口飘香的那棵桂花树已经亭亭,大概长到二楼那么高了,它生长在滨西邨81号和82号房子的夹道里。而温厘知现在就站在82号的铁门前。 滨西邨的房子大同小异,从外观上看倒是没什么区别,但是温厘知记得奶奶爱养花,门前的小院子里种满了各种各样的花,甚至还有一个小小的景观鱼塘。 但82号显然不是奶奶的家,因为它清冷的可怕,别说没什么花了,就连围墙上都嵌满了防盗的玻璃利刺。 温厘知看了一眼门牌号,又看看隔壁,隔壁的景观鱼塘里,喷泉缓缓上升,温厘知这才发现自己刚刚记错了门牌号。隔壁的81号才是她奶奶家。 不过好在81号和82号隔得并不远,就隔了两人宽的一个夹道,夹道里还开着那棵飘香的桂花树。 温厘知拍了拍81号的铁门:“奶奶!” 没人应。 温厘知再拍拍,这次喊得更大声了一点:“奶奶!小厘回来啦!” 还是没人应,温厘知突然想起奶奶上了年纪以后,耳朵不太好,再加上一个人在家,估计也不怎么出门。想到这里,她莫名有点难过。爷爷死后,奶奶好像一直都这么孤独。 “哎,你是来找齐奶奶的吗?”这时候,刚好有一个路过的女孩子看见温厘知站在齐淑云家门口,好奇地问道。 温厘知点点头:“是的,我来找我奶奶。” “哦你是齐奶奶的孙女吧,老听她念叨你,不过老人家上了年纪,耳朵有点背,你站在门外她可能有点听不见,不过我有齐奶奶电话,我替你打一个吧,上次我帮她电话铃声调到最响了。”女孩短短的头发刚好过肩,说话的时候眼睛笑起来像月牙,她掏出手机拨了个号码,没一会对面接通,她甜甜道:“诶对,奶奶,是我呀,我是心虞,你家来客人啦,来开开门。” 温厘知听她说完这些话,道了声谢谢:“麻烦你啦。” 郑心虞摆摆手:“有什么麻烦的呀,我家就住在后面,喏,看见了吗,就是93号,我叫郑心虞,都是邻居,有什么事情来找我就可以啦。” 温厘知点点头,这个女孩笑起来很和煦,遇见她是自己今天倒霉了一天遇到的第一件温暖的事情。 郑心虞:“你奶奶应该过会就来给你开门,我就先走了,我妈喊我倒垃圾呢。”说着她还晃了晃自己手里的那个黑袋子。 温厘知说了声好,转头就看见铁门里奶奶齐淑云向这边蹒跚跑来的身影。 “知知呀!哎呀,你怎么来啦!”奶奶齐淑云似乎是有点惊讶到了,没想到自己的宝贝孙女会突然造访,踩了个拖鞋就拎着钥匙串出来了。 她喜欢叫温厘知“知知”,不像妈妈那样叫小厘。 “奶奶!”温厘知一出口以后,就忍不住要掉眼泪。奶奶穿了一件宽松的墨绿色雪纺短袖,头发白了不少,一张脸上在堆砌幸福笑意的同时,皱纹也越发加深。 “你哭什么,傻孩子!”话虽这样说,齐淑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刚好打开铁门的锁,温厘知一把扑向她的怀里,等到触摸到宝贝孙女的时候,齐淑云也忍不住揩了一把眼泪。 “奶奶,我想你。”温厘知趴在奶奶的肩头,小声地哭。 一瞬间,来途的委屈和疲劳,还有不幸和幸运,都在此刻喷发,变作细碎的眼泪。 “哎呀,怎么搞得,是不是淋雨啦?”奶奶第一件事就是关心温厘知。 “就淋了一会会,没什么事的,奶奶。”温厘知如是说。 “那怎么行,赶快去洗个热水澡,哎呀,不能感冒的呀小姑娘家家,快去洗澡,奶奶给你烧个姜汤,做一桌好吃的,快去乖乖洗澡。”齐淑云道。 温厘知听了又想哭。奶奶不问为什么来,其实大抵也猜到了什么原因,但比起这些,她更关心的是温厘知会不会感冒。奶奶的爱,黏腻在姜汤和饭菜里。 - 温厘知简单处理了一下伤口就去洗澡。她来得急,没带什么换洗的衣服,好在奶奶还有几条压箱底的裙子,那是奶奶空闲无聊的时候,一针一线在纺织机上给温厘知做出来的裙子。 手艺和样式都已经过时,但是奶奶想着,万一哪天知知来没衣服穿该怎么办,于是就做了好多裙子。 温厘知现在就穿了一条奶奶做的白色棉质吊带长裙,可惜的是,奶奶做的裙子都是按照几年前的温厘知体型来做的,虽然温厘知不胖,裙子也勉强能穿,但是实在是有点过分修身了。 比如,眼下她穿着这条裙子站在镜子前,看见了自己少女却丰盈的胸脯,裙子还有点短,堪堪到大腿中部,不过眼下也没别的穿了,总不能穿奶奶墨绿或者咖色的宽松短袖吧,没事,吃完饭去街上买两件便宜衣服吧。 - 吃完晚饭,温厘知问奶奶要了点钱,打算去附近的街上买点洗漱用品和生活用品,哦对,还要买几件衣服,她实在是有点不好意思穿着这条太过修身的裙子。 快出门的时候,奶奶嘱咐温厘知记得带上伞,海岛这个时节多雨,万一淋湿弄感冒了可不好。温厘知看着渐晚的天色,也乖乖带上了伞。 想到自己生理期就在这几天,温厘知在超市里又多买了几包卫生巾。付钱的时候,她突然看见摆放在收银台边的棒棒糖。 说来可笑,温家那么有钱,但温厘知从小到大,没怎么吃过棒棒糖。因为妈妈说会蛀牙,不要乱吃不健康的垃圾食品。 温厘知犹豫了一下,最后挑了三支,都是荔枝味的。 出超市的时候,果然下起了小雨。还好奶奶提醒带了伞。温厘知撑开伞,路灯下,雨点落在透明的伞面上,折射出淡而温馨的色泽。 温厘知走在返回的路上,少有地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放松和自由。 走到小巷的时候,她突然看见巷子里有几团黑压压的身影。 她当下就冒起一个不良的预感:看上去,这像是不良少年聚众打架。 不会吧,这倒霉的一天还没有结束啊? 她默默观察了一下局势,决定等他们打完了再走。 这里应该是两帮人。 对面站在最前面的是一个矮矮胖胖的男生,他先开了腔:“裴厌,你特么还要不要你这张臭脸,敢抢老子女朋友!” 这边一个男生迅速反驳:“我呸,钱思齐你也敢叫?我裴哥清清白白,就你那个女朋友,也值得我裴哥来抢?你少往你脸上贴金了。” 听起来像是一个抢女朋友的戏码。诶不对,这个反驳的男生,声音怎么那么熟悉? 温厘知扒着墙,仔细往小巷里看了看。 天!这人不是白天送他回来的顾嘉裕吗? 他不是好人吗?怎么还约上架了?温厘知暗暗道:真是人不可貌相。以后还是要多点提防之心。 钱思齐被顾嘉裕这话呛到了,恼羞成怒地问旁边那个女生:“徐思婷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特么自己说,你要裴厌还是我?” 那个女生哭的梨花带雨,声音又嗲又软糯:“思齐你听我说,我跟裴厌没什么,是我一厢情愿喜欢他。” 4. 雨夜 《野狗与小荔枝》全本免费阅读 淅淅沥沥的小雨打在透明伞背,巷口那盏昏黄的路灯将温厘知的影子拉的很长。 随着社会哥开口,巷子里的人都齐刷刷地看过来,乌拥拥地把目光投向温厘知。 温厘知提着个装满东西的塑料袋,呆愣在原地,像个被发现的贼。 “没听见?”顾嘉裕打破这凝固的窒息,补了一句,他这人烟瘾大,忍不住又点了一支。 温厘知被恐吓到了,立刻点头如捣蒜:“听见了听见了,我过来。” 她心跳如擂鼓,只能硬着头皮踩着巷子里潮湿的青石板,踏着昏暗的灯光走进来。 她长发刚刚洗过,带着好闻的清香,随着她走路的动作而轻轻起伏着。身上穿着那条仅仅遮过大腿的修身小白裙,背后的灯光温柔地散落下来,将她衬得简直像个不染纤尘的小仙女。 只不过,不合时宜的是,她手上偏偏拎了个红色的尼龙塑料袋,脚下还别有风味地踩了双奶奶版的透明水晶拖鞋。 看起来品味独特。 所有人都在看她。除了那个社会哥头子,他还是保持着刚刚那个姿势背对着她。 温厘知低着头走到他们面前。 顾嘉裕这小子是个近视眼,愣是没认出来温厘知,他深吸了一口烟,缓缓扑出一口烟雾:“把头抬起来。” 温厘知以前哪见过这场面,众目睽睽下,她都快要哭出来了。 她怕得要命,却还是小心翼翼地抬起头。她那双清凌凌的大眼睛里还带着闪动的泪光。她吸了吸鼻子,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 “哭什么?”说话的正是裴厌。 昏暗的小巷里,灯光暧昧。顾嘉裕吐出的那口烟雾慢吞吞地向上,在毛毛细雨中翻腾,缭绕。在暧昧又缭绕的烟雾慢慢褪去时,温厘知终于看清了他的脸。他们在白天见过,他就是那条黑狗的主人。 眼下他换了一件黑色的T恤,少年肩膀挺括,天生的穿衣架子。路灯将他的侧脸割裂的很生硬,温厘知发现他左耳上那枚黑色的耳钉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小小的黑环。 不像其他看着温厘知的人,他只掠过她一眼,话里话外都没什么情绪。不对,也不是全无情绪,温厘知听出来一点烦躁。 他看起来,好凶。 她赶快摇摇头:“没哭。” 这时候顾嘉裕突然认出了温厘知,“卧槽”了一句赶紧说:“姐,怎么是你啊?” 温厘知被他一身烟味呛到,又咳了两声。 裴厌不耐烦地看了一眼顾嘉裕。顾嘉裕立刻做贼心虚地把烟掐了。 其实裴厌倒没这个意思,只是顾嘉裕是个人精,先一步想到了。人小姑娘是他裴哥的心尖宠,怎么能吸二手烟呢? 裴厌抱臂看她:“去过医院了?” 温厘知摇摇头:“没有。” 裴厌又看了一眼顾嘉裕。 顾嘉裕立马澄清:“不是,哥,是人家自己说要我送她去你家的。” 去你家。 在场的十几个少年都立刻捕捉到了这个“暧昧”的词汇,各个都打量起这个少女来,她和裴哥果然有一腿。 温厘知小声反驳:“不是的,我只是想回家。” 回家。 在场的人又立刻捕捉到了新词汇,但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是抱着吃瓜热闹的心态站着看戏。 连跪在地上的钱思齐也不由得抬起鼻青脸肿的脸来看一眼,果然是挺好看一个美人坯子,可惜了,跟了裴厌这种野狗。不过没关系,他钱思齐今天吃了这个亏,迟早有一天会报复回来。 徐思婷也投过来晦涩的目光。 眼前的少女唇红齿白,连说话的声音都这样软糯,但让她没想到的是,这个女生居然和裴厌都到了这么亲密的地步了。她简直又酸又嫉妒。 不过裴厌可没什么闲暇去细细品味他们的话术,他只知道温厘知没去医院。 裴厌问:“为什么不去?” 温厘知答:“伤的不重,而且我自己也清理过了。” 裴厌又问:“喜欢偷听?” 温厘知辩解:“我,我只是路过。” 裴厌轻笑了一声,把她说的那两个字咬在嘴里,玩味一番又吐出来:“路过?”瞬间变味了。他凑近温厘知:“路哪的过?” 他最讨厌别人骗他,还是用这么低级的伎俩。 他们本来就离得不远,他低头看她的时候,两个人的距离瞬间被拉近。温厘知觉得自己简直紧张到要快呼吸不过来了。 细细的毛毛雨打在他乌黑的发间,将他的头发淋得有点湿。 他在看她,更准确来说,是在用目光审判她。 温厘知从来没有见过这样一双没有任何情欲色彩,却散发出莫名野性的眼睛,她莫名从他身上闻到一股兽类的味道。他在用他的眼神拷问她。 温厘知率先移开目光:“是真的,我路过去买东西,但是发现,你们好像在……” 在干什么?温厘知不知道接下去该怎么说,是说他们在打架吗?好像不太合适。 正当温厘知焦急地想着合适的措辞,急的如如热锅上团团转的蚂蚁时,裴厌却直起身子,语气淡淡道:“我困了。回去了。” 不知道在对谁说。 顾嘉裕作为他肚子里的蛔虫,立刻明白什么似的,接过话茬:“行,哥你先回去,这里我来处理。” 人群自动给他分让开一条道,他只管自顾自,散漫地迈开长腿往前走。 走了两步,他发现温厘知没有跟上来。 于是站定,往后面看了一眼:“不走么?债主。” 温厘知又被他的目光凌迟了一遍。 心里想着要不要跟他走的时候,脚却很诚实,早已经不由自主地动起来了,她飞快地踩着噔噔作响的青石板,一手撑伞,一手拎着袋子走到他身后。 狭长逼仄的小巷里,温厘知亦步亦趋地跟着他后面。 两旁灰白斑驳的墙面折射出淡淡的光影。 “谢谢你。”温厘知轻轻说。 裴厌没说话。 过了半晌,他突然道:“就这么相信陌生人?” < 5. 邻居 《野狗与小荔枝》全本免费阅读 雨点淅淅沥沥打在伞背,温厘知疑惑地“啊”了一声。 裴厌:“上来。” 他说话的时候,总是这样不容置喙的强硬。 温厘知小声抗拒:“不用不用,很近的,我自己走过去就好了,不麻烦……”她说话的时候,声音都简直要小到听不见了。 “我说,上来。”裴厌打断了她。 看上去没什么耐心的样子,好凶。 温厘知还是小声道:“可是我的裙子不方便。” 确实,她的那条白裙子只堪堪遮过大腿根部,稍有不慎就会有走光的风险。这听起来倒像个正当理由。 麻烦。裴厌不耐烦地看了她一眼。她膝盖上贴了一个创可贴,还是被他的狗害的。膝盖上面十公分处,才是她的裙边,嗯,裙子确实短,她没骗人。 温厘知眼看见他语塞,就知道自己的借口得逞了,于是悻悻地添油加醋道:“你看,还是不用麻烦你了,我自己回去就好了,我已经原谅你了。” 她猜测他肯定是因为自己狗的事过意不去,才萌生要送自己一段的想法的。不然,没有哪个社会哥会闲的慌执意要送一个陌生女孩回家。 除非,他撩妹成性。难道,裴厌是这种人吗? 温厘知偷偷看他,他虽然长的不赖,但是吧,脾气不太好,看看脸倒还行,但真要是谈起恋爱来,应该没有女生会喜欢这样的吧? 反正她温厘知是不喜欢的。 温厘知带着得逞的笑跟裴厌挥挥手:“再见,朋友。” 用的正是他的口头禅“朋友”。 有意思。 “等一下。”裴厌叫住她。 温厘知回过头:“还有什么事吗?” 下一秒,裴厌从车上下来。 再下一秒,温厘知看见了她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名场面,因为,他他他他特么的,裴厌,当着她的面脱了衣服! 他很快地把他那件宽松的黑色短袖脱了,然后丢给温厘知:“穿上。” 他那件黑色短袖随着他扔过来的动作恰好盖在温厘知头上。失去了光的知觉,温厘知瞬间觉得黑压压一片,独属于裴厌身上的气息铺天盖地席卷了她。清爽洁净,像是春天原野上自由生长的青草味道。是温厘知艳羡却从不曾拥有过的自由味道。 甚至,她还感受到了他身上残热的余温。 温厘知扯下他的衣服,刚想问他要干什么。 但她瞬间就说不出话来了。 因为,此时此刻,借着路灯的映照,她切切实实、完完全全地将裴厌看了个遍。 温厘知完全想不到,这样一件宽松的短袖下,居然隐藏着这样的一副身体。他肤色不算白,肌肉线条结实好看,散发着温暖的色调,往下延伸到皮带里去。 他脖子上系了一条黑绳,尾端挂着块玉。被温厘知这样看着,他莫名有些躁动,潮湿的雨点打在他的胸膛上,晶莹剔透地往下滑。 温厘知不敢再往下看了,立刻捂住眼睛。 裴厌:“穿上。”语气更不耐烦了一点。 温厘知实在是猜不出这个社会哥下一步要干什么,他的每一步都走的令人匪夷所思。先是打架时说自己困了,又是一言不合脱衣服,说不定下一步就是揍自己一顿。 毕竟,她刚刚看了他那么久。 温厘知近乎飞速地穿上了衣服。裴厌个子高,估摸着得有个185+,这件衣服本来穿在他身上就很宽松,更别谈到了只有160的温厘知身上了。除了领口有点大以外,其它都挺好,甚至直接遮过了她身上原本穿的那条白裙子。 温厘知莫名有种小孩偷穿大人衣服的错觉。 裴厌没什么情绪地看了她一眼,但心里却漾起一种异样又奇特的感觉,但他什么也没说。 温厘知尴尬地想把脸埋进地里。 裴厌:“上来。” 温厘知:“哦。” 她收了伞,按着裙子小心翼翼地坐在他的后座,从这个角度看过去,裴厌的后背一览无余。温厘知被他的皮肤晃得头晕,实在是有些不好意思。 裴厌接过她手里的东西,压低身子问了句:“几号?” 温厘知答:“81号。” 裴厌眉毛跳了一下。巧,实在是太巧了。顺路,实在是太顺路了。这不就是他邻居吗? 他在滨西邨没住两年,又加上性子冷淡,街坊邻居并不认识。 裴厌发动机子:“坐好。” 温厘知点点头:“哦,好。” 她还特意把多出来的衣角翻折垫在屁股下,这样就能避免走光。 发动机响了一会,裴厌却没有要开走的意思。 温厘知疑惑着探出一个小脑袋:“你,不开吗?” 裴厌:“你没抱我。” 温厘知又是“啊”了一句。 抱、抱他? 裴厌冷淡的音色在细雨中扩散:“抱我。” 像是命令般,他说,抱我。 温厘知呆愣着,心里却暗暗琢磨道:抱?怎么抱? 她作为一个乖乖女,平时连家门都很少出,更别说坐别人的摩托车了。 裴厌催命般的声音再度冷冷响起:“抱。” 遵命!温厘知立刻环住他的腰。不同于他宽阔的肩膀,他的腰其实很细,温厘知小心翼翼地到了一种近乎刻意的地步,她害怕碰到他,所以只是松散又虚浮地环住了他。 裴厌沉默了一下。 “抱紧。” 温厘知在听见他声音的那一秒立刻收紧自己的臂弯,以一种亲昵的姿态轻轻地圈住了他。 裴厌愣了一秒。 属于她的体香从背后绵密地贴上来,有种轻淡的甜味。 温厘知也僵硬了一秒。 他身上好热。 裴厌:“走了。” 机车猛地开动,温厘知猝不及防地磕在他肩胛骨处。疼。他怎么浑身都是硬的。 海边的夜晚,微风湿润。 裴厌开的不快,但风呼呼向后吹,温厘知的头发全在向后飞舞。她紧闭着眼睛,悄悄把脑袋缩在裴厌的背后,好似这样就能抵挡一部分吹过来的风。 - 没多久就到了,温厘知还惊魂未定。 裴厌:“到了。” 还是那么凶,温厘知立刻从车上弹蹦下来:“谢谢。”晕头转向地就要往家里走。 …… 6. 威胁 《野狗与小荔枝》全本免费阅读 这一夜,温厘知睡得并不安稳。 她做了一个奇怪又可怕的梦。梦里面,妈妈看见了她的信,强行把她从飞鸟岛带回了云都,并且还把她关在家里让她好好反省。 她在房间里哭了又哭,被闷到喘不过气来,可是开窗的一瞬间,她却看见了裴厌那张阴魂不散的臭脸。少年洗浴完毕,袒露身体,还冷笑着问她好不好看。 她几乎是惊吓着醒过来的。 “知知,你怎么了?”奶奶齐淑云本来是上楼来喊她下去吃早饭的,推开门却看见她好像受了什么惊吓似的。 “没什么,做噩梦了,奶奶。”温厘知把被子掀开,准备下床洗漱。 齐淑云:“你妈给我来电话了。” 温厘知塞进拖鞋的一只脚顿住,战战兢兢地问:“妈妈有说什么吗?比如,叫我什么时候回去?” 齐淑云:“这倒没有说,她昨天打你好几个电话都没打通,就打到我这里来了,我跟她说你没事。她让你等会给她拨个电话回去。” 温厘知悬着的心又猛烈地挑动起来。 打个电话回去?想都不用想肯定又要挨一顿骂。 她小声道:“奶奶,可我不想回去,我想,留在这里上学。” 齐淑云宽慰道:“别想那么多,先起来吃早饭吧。” 温厘知低落地“哦”了一声。 现在是八月末,明明还在暑假,可放假以来,她却没有完整地休息过一天。每天都只是频繁地奔波在各个补习班间,补习结束后还得去学跳舞。 温厘知是一点也不想回去。奶奶家自由多了。不仅奶奶没有那么凶,还有好吃的饭菜。唯一不快的是,她那个脾气古怪的邻居。不过比起回去,她觉得这件事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可是,温厘知心知肚明,妈妈是根本不可能同意她留下来的。小镇教学质量比不上云都,她回云都是迟早的事情。 对着镜子刷完牙后,温厘知穿上了从超市买的宽松白短袖,和平时她在家里穿的衣服比起来稍微有点粗糙,穿在身上有点磨得慌,皮肤立刻泛红一片。 温厘知磨磨蹭蹭地洗漱完后下楼,奶奶早已经把早餐做好,端上了桌。 她坐下来咬了一口包子。 奶奶齐淑云坐在她对面慢悠悠喝粥。 温厘知慢吞吞地求情:“奶奶,我真的不想回去,你帮我跟妈妈说一下嘛。” 齐淑云把嘴里的咸菜咽下去:“奶奶也想你留下来呀,可是吧,你又不是不知道绣容这个脾气,谁劝得动,知知,听话啊,以后回来的时间还多着呢。” 温厘知说不出一句话来,只觉得包子梗塞在嘴里,又干又噎,难以下咽。 多个屁。她上次回来还是七八年前的事了。 温厘知喝了一口牛奶,想到了什么似的,问:“奶奶,我们家隔壁那个邻居是谁呀?” 齐淑云“哦”了一声:“你说那个小孩啊,他前两年才刚搬来,你不认识。这孩子,性子古怪,但也可怜。” 温厘知疑惑道:“可怜?” 齐淑云继续说下去:“是可怜,这孩子啊没人管,是个遗腹子,他爸不是本地人,在他出生前就死了,他妈呢,受了刺激,生下他没几年也寻了短见。” 温厘知突然缄默了。怪不得别人提到他妈妈时他那样凶。 齐淑云:“不过好在啊,他舅舅有点权势,那房子,是他舅舅家的。这孩子,也挺让人心疼的,脾气倔,受了欺负也不说。” 温厘知慢慢吞咽着包子,心里挺不是滋味。 就在这时,大铁门外有人敲门:“温厘知住这吗?” 是来找她的。可会是谁呢? “在!”温厘知赶忙起身过去开门。 门外站的是个穿着工作服的叔叔。见到她过来,把手里的东西递给她:“这是你的东西吧?” 温厘知接过来,是她的手机和钱包:“对的,是我的东西,谢谢。”但是钱包里的钱却空空如也。 叔叔善意提醒道:“小姑娘下次出门可得好好保管东西,还有啊,你填失物招领写地址写错了门牌号,还好离得不远也就在隔壁,下次别这么粗心咯。” 温厘知点点头:“好的好的,谢谢叔叔。” 她也是第一次出远门嘛,没经验,下次就不会了。不过,应该也没有下次了吧。 温厘知回了房间,把手机充上电。 开机的那一刻,信息轰炸般弹蹦出来。妈妈催命般给她打了二十几个电话。 温厘知作好被臭骂一顿的准备,深呼吸了一口气。 一分钟过去了,她还是不敢打给妈妈。 她决定先问问陈杭之。 陈杭之给她发了99+的微信,她想起自己昨天手机丢了还没给他回信息。 她拨了一个电话过去。 对面秒接:“喂,温厘知!你没事吧?” 温厘知:“我没事,我只是手机丢了。” 陈杭之:“害我担心半天,也不知道问你奶奶接个电话给我报个平安。” 温厘知捏了捏鼻子:“我,我昨天忘记了嘛。” 昨天各种麻烦事接踵而至,她能记得才怪嘞。 陈杭之也没怪她的意思:“对了,跟你说个事,你先别怪我。” 温厘知警惕道:“什么事?你先说,我不敢保证我听了以后不会揍你。” 陈杭之:“……昨天你不是没给我发消息嘛,我怕你出事儿,所以思来想去,就给你妈打电话了。” 温厘知:“没事。反正她迟早都要知道。对了,我妈现在怎么样?” 陈杭之:“温阿姨知道后特别担心你,你赶紧给她打个电话吧。” 温厘知咬了咬嘴唇:“可我不敢。” 她心知肚明自己做错了,妈妈等会肯定要臭骂她一顿。 陈杭之:“温大小姐,有什么不敢的呀,她可是你亲妈。” 温厘知叹了口气:“你又不是没见过我妈,她兴许能给我吃了。” 陈杭之思考了一下:“那倒也是,你自求多福吧。” 温厘知:…… 陈杭之:“回来也好,赶紧把我的作业写了。” 温厘知:……想得美。 她挂了电话。咬着手指在拨号界面犹豫了半天,最终还是决定拨过去。 漫长的一阵忙音后终于接通—— 温厘知:“喂,妈妈,是我。” “温厘知!你胆子越来越大了!”温绣容的声音, 7. 后桌 《野狗与小荔枝》全本免费阅读 一阵漫长无声的沉默。 许久,温厘知听见电话那头传来抽泣的声音。温绣容哭了。 这是温厘知记忆里,温绣容第一次哭。 温厘知叹了口气,情绪像被雨淋湿一样冷下来。 妈妈一哭,她就开始心软下来,反思自己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她知道妈妈是为了她好,她不应该这样的。 她语气瞬间就软下来:“对不起,妈妈,我……” 温绣容捏了捏眉心,头痛的厉害:“小厘,妈妈答应你。” “啊?”温厘知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因为温绣容居然,对她让步了? 电话那头,温绣容继续道:“妈妈同意你在那边上一个学期,但之后,你就乖乖回来,可以吗?” 温厘知点头:“好,妈妈,我听话。” 温绣容继续推进她的感情牌:“小厘,我希望你冷静,不要做傻事,懂了吗?” 一切都只是缓兵之计,她怎么会让温厘知在那里念书。再说了那里教育条件不好,说不定温厘知到时候还哭着闹着要回来呢。 也好,让她吃点苦头也好。免得动不动就威胁上家长了。 温绣容是这样想的。 可温厘知却不知道,她一如既往的天真:“听懂了,妈妈,你忙吧,我不会做傻事的。” 挂断电话以后,她站在阳台上捏着电话发呆。 心里面像被抽干了氧气一样,一阵没来由的酸涩。脱离妈妈的掌控的世界,又会是怎样的呢? 温厘知不知道。 “怎么?很喜欢威胁?”裴厌的声音。 他甚至都没仰脸看她,而是自顾自在喂狗。仍是那副懒散又没什么情绪的样子。而过来却跳起来一口接着一块肉,吃的不亦乐乎。 他低垂着脸,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的狗。只穿着一件宽松的白色背心,宽阔结实的手臂线条从袖口露出来。 温厘知被他突然发出的声音吓了一跳,又想起昨天晚上两个人之间不可言说的尴尬际遇。她的脸“噌”地一下飞上几团红晕。 她结巴道:“没没,没有。” 在说完话以后,她的脸噌噌地烧起来。她闷声不响,飞速地从阳台跑回房间,仿佛再多待一秒,裴厌都能给她吃了。 可裴厌呢,倒是波澜不惊,继续去喂他的狗。 一如既往的高冷、淡漠。 - 几场雨后,飞鸟岛逐渐降温,很快就到了九月。 没想到的是,妈妈温绣容答应自己的事情还真做到了,她给她办好了去络绎中学的转学申请。这也是有史以来,妈妈第一次没有食言。 九月的飞鸟岛,天朗气清,微风和煦。络绎中学的校园内,漂浮着淡淡的香樟气息。 温厘知作为新生,还没来得及领校服,只能暂时先穿自己的衣服。眼下,她就穿了来飞鸟岛的那条浅蓝色碎花裙。碎花裙下,露出她白皙的腿,膝盖上的伤已经快好的差不多了。 她把长发扎起来,扎成一个清爽的高马尾。整个人看起来清丽又明媚。 她慢慢走在络绎中学的林荫路下,一双干净的小白鞋踩在掉落的叶子上面发出窸窸窣窣的温柔声响。 旁边几个清扫落叶的女生原本在聊八卦,一看见温厘知,立刻转换了话题。 短头发的徐颖偷偷戳了戳旁边正在扫地的另一个女生:“你看,这女生谁啊,新生吗?以前怎么没见过。” 被她戳的那个胖胖的女生叫李清雅,也把目光投向温厘知,压低了声线嘀咕道:“我也没见过,她怎么这么白,是不是擦粉了?” “都嘀咕什么呢?还不赶快把垃圾扫了,我可得赶回去补觉呢!”说话的是宋昕含。她烫了一头大波浪,被裁剪的过分修身的校服紧紧贴着她身体的曲线,她双手抱胸看着在聊八卦的徐颖和李清雅,一副神色不好的样子。 李清雅被她吓了一跳:“姐你怎么怨气这么大,我看你黑眼圈都要挂地上了。” 宋昕含白了她一眼:“还不是陈夏瑜那个死八婆昨天说要检查作业啊,老子通宵补的,这学期再请家长我爸得打死我。” 陈夏瑜是个英语老师,同时也是高二十四班的班主任,从教二十年,雷厉风行,令无数学生闻风丧胆。上学期刚被调过来监管高二十四班。这也是络绎中学最著名的刺头班。 徐颖道:“姐你怎么不化个妆啊,好歹遮一遮黑眼圈。” 宋昕含摆了摆手:“老子都要猝死了,哪有这闲工夫化妆。” 她是高二十四班的班花,虽然不及她的好姐妹校花章妍薇那般天生丽质,但凭借着化妆,她也能在十四班坐稳班花的名号。但是,要不化妆的话,就没那么出彩了。 甚至还有几分疲态。 徐颖偷偷指了指温厘知:“你看她好像就挺白的,看起来是个新生,不知道是哪个班的。” 宋昕含睨了她一眼:“我看也就一般,别来我们班就成。” - 温厘知拿着转校证明走到办公室门口,很有礼貌地敲了敲门。 “请进。”说话的正是陈夏瑜,温厘知的新班主任。她正忙着检查交上来的暑假作业,一副大黑框眼镜压在她鼻梁上,发际线岌岌可危,头发向后梳得油亮,一丝不苟地盘成一个丸子。 温厘知走进来:“陈老师,我是温厘知。” 陈夏瑜这才把头从作业里抬起来:“哦,你就是温厘知啊,早上你妈妈打电话来过的。” 温厘知点点头:“嗯。” 陈夏瑜示意她坐在旁边的凳子上:“听说你是从云都那边转过来的,怎么会突然来我们这个小地方。” 温厘知坐下:“嗯,老师,因为我奶奶家在这边。” 非常糟糕的一个回答,其实温厘知也不知道如何作答,总不能说自己不想在云都学习了吧? 陈夏瑜笑了一下,她对成绩好的学生一向都很宽容:“听说你成绩不错。” 温厘知不好意思地点点头:“还可以。” 陈夏瑜接着笑:“还很谦虚嘛,老师就喜欢你这样的学生,不像我们班那几个刺头,真是麻烦。” 这时候旁边一个胖胖的男老师搭腔道:“你们班那几个刺头是有点麻烦的,对了陈老师,你们班那个裴同学,这学期还来上学吗?” 陈夏瑜把眼镜摘下来用布擦了擦:“老张啊,你可别提他了,他给我惹得麻烦还不够多啊。” 姓张的男老师笑笑:“是多,可人家是校长的亲外甥,咱们也说不得什么,你说是不?” 陈夏瑜点点头,把眼镜带上,重新把话题扯回到温厘知身上:“温同学,老师对你寄寓了很大的期望,你得好好学习,啊,知道吗?咱们班是有几个比较麻烦的同学,要是他们欺负你了,你及时跟老师说。” 麻烦的同学?什么是麻烦的同学?温厘知脑海里没这个概念。 但还是点点头:“好的,老师。” 陈夏瑜从文件夹里抽出一张座位表,然后对着上面仅剩的一个空位指了一下:“温同学,你就先坐这里哈。位置不满意的话,咱们下次调。” 温厘知看了一眼,记住位置,点点头:“那老师我就先去班里了。” 陈夏瑜欣然笑道:“好。” - 初来乍到,在一堆陌生的面孔中间,温厘知其实是有一点轻微社恐的。她原本想趁下课时间悄悄走进十四班,然后又悄悄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来的,但她发现这样好像有点难。 因为她一走进班里,原本教室里还吵闹得好好的,大家都在各做各事,结果,在她走进教室的一瞬间,大家都对她投来注目礼。 一是她没有穿校服,在一堆蓝白色校服的人群里格外晃眼。 8. 告白 《野狗与小荔枝》全本免费阅读 他们两个本就是前后桌的关系,离得不远。 裴厌声音很淡,说这话的时候就像靠是在温厘知的耳边。温厘知觉得自己的耳廓在没骨气地发着烧。一阵没来由的烫。 他踩着她的凳脚,温厘知背后僵直,一动也动不了,偏偏凳子还离桌子有些距离,她有点不舒服。 思考再三,她决定和后桌说明情况。 于是她转过头,商量性地靠近裴厌的桌子,格外注意了一下自己的措辞:“那个,同学,你可以把脚抬抬吗,我有点,够不到桌子。” 裴厌没理。 温厘知鼓足了勇气,试图打出感情牌,再次开口:“同学,看在我们认识的分上,你能不能……” 毕竟再怎么说,他们之间也是有一段孽缘的,他的狗还伤了她呢,怎么说他都应该会给自己几分面子的吧。 可这次她还没说完,裴厌就给出了答复。 他踢了她的凳子一脚,温厘知连人带凳子都一起被他猛力推向桌前。嗯,这下够得到桌子了。 温厘知:? 下一秒,裴厌抬起头,百困之中赏了她一眼:“够了么?”语气冷淡。 凶,凶死了。 温厘知猝不及防地和他四目相对。 他那双好看的眼睛像是堆满积雪,冷冰冰的,全透露着不耐烦。但在看到她的那一秒,似乎柔和了些。他头发略有些凌乱,语气倒是懒散又傲慢。前襟的扣子呢,一个也没系,一大清早朦胧的睡意全消散了。 他今天左耳又戴回了那枚小小的黑色耳钉,黑色的发自然垂落在额,整个人看起来又坏又野,凶巴巴的。 此时,裴厌正兴致缺缺地抱臂看她,似乎能忍住不发作已经是天大的好脾气了。 温厘知脑子里莫名想起班主任说的“麻烦”,想必应该就是这位哥了。 这哥之前在小巷子打架那个狠厉的样子,她是见过的。那时候光线昏暗,有人在抽烟,她呛的要命,在烟雾中,她看见他冷淡的眼睛,透露出一股又疯又野的劲。 她咽了口口水,一怒之下怒了一下,犹豫半天,只怂怂地说了句:“够了,谢谢。”声音小到都要听不见。她才不要开学第一天就惹麻烦。 教室里的看客都看的汗流浃背了,要知道裴厌这哥睡觉时可是全班噤声,大气不敢出一声,没人敢惹这哥,毕竟谁都不想引火上身。 要说还得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这新转来的同学真勇。 正当大家拭目以待裴厌接下来的反应时,却是大跌眼镜。 裴厌竟然他妈的低笑了一声,压了嗓子认真道:“不客气。” 小邻居那个怂样真他妈蠢得可爱。绷不住了。 ? 不客气?这是咱们裴厌会说的话? 咱们社会哥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彬彬有礼了? 宋昕含听在心里,也默默翻了个白眼。 “温厘知在吗?”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及时出现,打破了这尴尬的僵局。 温厘知点点头:“在。” “诶,怎么是你啊?”说话的是郑心虞,一个短头发的女孩,笑起来眼睛里有月牙。 温厘知想起第一天来飞鸟岛的时候,遇见的那个好心帮忙的邻居就是她。 温厘知也道:“好巧啊。” 她手头拿了个本子在记着些什么,似乎感受到大家的目光,她立刻道,“看什么看什么,暑假作业没交的赶紧交。” 此言一出,大家都默默回到自己位置上开始创造奇迹。 郑心虞又看着温厘知开朗道:“我是咱们十四班的班长,你好,我叫郑心虞,刚老师让我带你去领课本呢。” 温厘知起身:“好。” - 领完课本回教室的路上,郑心虞突然说自己肚子疼要去上个厕所,温厘知就等了她一会儿。 络绎中学的校园并不是很大,但是校园里种了很多树,绿意盎然,九月初的校园,桂花香气飘然。温厘知借着等郑心虞的时间,漫无目的地逛了会。 一地的落黄。踩在脚下有沙沙的感觉,温厘知觉得脚心在发痒。 走到一棵很大的桂花树下,温厘知听见有人在说话。 她本无意偷听,但声音却已经猝不及防漏进耳朵。 ——“裴厌,我喜欢你。” 裴厌?不是今天她同桌说的那个人吗? 温厘知凑近看了一眼。 是一个女孩,在对另一个个子高高的男生告白。 那男生不是别人,正是她的后桌,兼邻居。他单手插在裤兜里,随意散漫。原来他就是裴厌。 扎着高马尾的女孩再强调了一遍:“裴厌,我喜欢你。” 裴厌侧着脸,没什么情绪:“哦。” 他困得厉害,只想睡觉。原本睡的好好的,温厘知前脚刚走,他后脚就莫名其妙被叫人出来,又莫名其妙被告白。 女孩似乎是没有想到他会这么冷淡,信心瞬间被击溃,脸开始涨红起来,说话的语气也开始磕磕巴巴:“你,你能不能……和我在、在一起……” 温厘知觉得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东西,她寻思自己得回避一下。 就在这时,裴厌刚好抬起头,隔着金黄花穗,他一眼就望见了温厘知。 他对着向自己告白的女生缓缓启齿,清冷的嗓子兴致缺缺:“早恋,不好。”语调散漫,眼神却是直勾勾落在温厘知身上。 他慢慢又补了一句:“偷听,也不好。”十分玩味。 那女生没听懂裴厌第二句话的意思,错愕地“啊”了一声。反应过来之后,也随着他的目光一齐看过去。 温厘知像个小偷一样被他们抓个正着。 她小声辩解道:“我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你们继续。” 她确实不是故意的,但,他们信吗? 她撒开腿落荒而逃。 一路上碰到了刚好上完厕所的郑心虞:“温厘知,你刚去哪儿了,我都没找到你。” 温厘知脸烧得发烫:“没事没事,咱们快回去吧。” 有事。有大事。她不小心又偷听到了社会哥的秘密。 她知道的太多了。 回去以后,温厘知一直惴惴不安,毕竟她确实也是不小心听到了什么。 裴厌就坐在她身后,强烈的低气压逼得她一点都不敢回头看。一上午的课都上得战战兢兢的。 不过好在社会哥没有找她麻烦的意思,她安安稳稳地度过了一个上午。 下午第一节是体育课,听同桌说,体育老师姓张,叫张付,外号张不对付,在他的课上,迟到一分钟就要罚跑一圈操场。 温厘知是在课间十分钟拿到预定的校服的。她现在身上穿的是条裙子,总不能穿裙子去上体育课吧。 她拿了校服,原本打算去厕所换衣服,可午休结束后的课间十分钟,厕所总是十分拥堵的。她看了看一眼望不到头的长队伍,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 9. 小荔枝 《野狗与小荔枝》全本免费阅读 温厘知头发散落着,她看见裴厌个子高高,闲散地抱臂倚在门边,一副好整以暇的样子。 他在看她。 他的目光从来都不避讳,每次都是直勾勾地落在她身上。 温厘知不喜欢被他盯着看。 她觉得他的目光好可怕,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像是,暴雨下,狠厉的兽类被雨淋湿那般清凌凌、冷冰冰的眼神。她每次都能从他的目光中嗅出一丝危险的意味。 她庆幸自己不是什么小白兔,而裴厌也不是什么大灰狼,否则他肯定像追寻猎物一样,一口咬在自己的脖颈上。 想到这儿,温厘知仿佛身临其境般吃痛,敏感地抚上自己的脖子。在摸上脖子的一瞬间,她猛然想起自己校服上的扣子还没有系! 慌乱中她红了脸,捏着领子怯生生道:“出去!” 裴厌眉心微跳:“行。” 话虽这么说,可他却不仅没有半分要出去的意思,他反手关上门,反而还往教室里走进来了。 温厘知脸烧的通红,像一只领地被入侵的小兔子一般警觉地告诫道:“你你你你干嘛!出去!” 可裴厌却脚步不停,还是往里走。他领子上的扣子一个也没系,露出脖子上黑色的挂绳。 温厘知着急起来,往后退缩,突然她如同抓住救命稻草般想起他的名字,她叫他:“出去!裴厌!” 听见自己的名字,裴厌顿了顿脚步,他看了她一眼。 凛冽的风雪飞落在温厘知的眼睛里,她慌乱地低下头,不敢跟他对视。 下一秒,从低着头的视角里,温厘知看见了他黑色裤子下的白色运动鞋,还是保持着往里走的趋势。 温厘知再次警告:“出去!流氓!” 裴厌停了。 他拿起球,看了温厘知一眼:“朋友,我想,你又误会了。” 少年气的笑声被他压在喉咙里。 他这个小债主,未免有点太可爱了。霸占了他的教室不说,还破天荒地脑补了太多太多。 不过,他懒得和她计较。 毕竟,他欠她的。冤有头债有主,他的狗闯了祸,那作为主人,就得奉陪到底。 温厘知再次尴尬在原地。她又误会人家了。 人家只是来拿他的球的,才根本没有偷看她的坏心思。 不过话又说回来,他的球,为什么放在这里?这教室也不像什么杂物间呀。 但温厘知来不及细想那么多。裴厌已经转着球出门了,走前还戏谑地看了她一眼,又好笑又好玩。 温厘知飞速扣上衣领扣子,然后又扎了个丸子头。 但是脸却烧的很厉害。她本来就是个藏不住事的人,尴尬和窘迫立刻变作红晕飞在她白皙的脸上。 她拿了自己的碎花裙,想着得赶快回去。结果裙摆不小心挂住了办公桌上的文件夹,一份文件资料连带着掉出来砸在地上。 温厘知蹲下去去捡。 白茫茫的纸页上,墨水晕开出好看的字迹,写的是“裴荨”二字。 - 温厘知换好衣服后,立刻赶往操场,不幸的是,紧赶慢赶,她还是迟到了两分钟。她穿着宽松的校服,因为跑过来而显得呼吸有些急促,原本白皙的脸蛋也涨的有点红。 她脆生生地朝体育老师张付喊了声:“报告,老师,我来迟了。” 她站在班级集合完毕的方阵以外,不知道该何去何从。整个班的人都在看热闹。尤其是宋昕含,她抱着双臂,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 她暗戳戳想,看温厘知这个脸红的样子,指不定被裴厌羞辱的有多狗血临头。想想就兴奋。 张付是个上了年纪的胖老师,略微有些秃顶,戴了副墨镜,他看了温厘知一眼,吹了声口哨:“归队!迟到两分钟,等会记得跑两圈!” 温厘知喊了声:“是!”然后就默默走到方阵最后一排。 排在她旁边的,正好是她在班里的同桌邵梁。他看了温厘知一眼:“你怎么来这么迟?” 温厘知小声道:“换衣服。” “哔!”张不对付吹了声口哨,嗓门老大,“后面那两个在说什么悄悄话呢,来来,说给我们大家听听!是不是想跑圈了?”阴阳怪气的很。 温厘知立刻闭上嘴巴。这个张不对付,确实有点不对付。 就在这时,温厘知右手边又多了个人出来。她侧目去看,是裴厌,他单手插在裤兜里,一副闲散的样子。 “哔!”张不对付又吹了一声口哨,“后面那个男生,就你,个子最高的那个,你归队怎么不打报告!” 裴厌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慢慢吐出两个字:“报告。” 张不对付认出这人是裴厌,年级里出了名的难对付,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你等会记得跑圈,三圈。” 裴厌屈尊降贵地点了一下头:“行。” 温厘知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香气。像是春天原野上冰雪消融后,青草自由生长的味道。 他们靠的很近,一种尴尬诡异的气氛蔓延上来。 她想起刚刚的际遇,他差点看见她的身体。可是想想,他什么也没看见,是自己误会了他,还冤枉他是“流氓”。 要说“流氓”,明明她才是吧,毕竟,她可是切切实实看见过他短袖下的身体的。 还记得那个夜晚,昏黄的路灯下,细雨绵绵,洒在他潮湿暧昧的身体上。温厘知想起他脖子间的那块玉。还在往下滴水。 温厘知悄悄抬头,偷看了他一眼。 他却立刻敏锐地捕捉到她的视线,语调散漫:“看够了?丸子头。” 他这人还怪会给人起外号的,被他家狗伤了就叫自己小债主,今天扎了个丸子头就叫自己丸子头,个子没他高就被叫小冬瓜。 温厘知缩回目光。心里想道:好凶,小气鬼,看一下都不行。 他轻轻笑了一声。默念一声:胆小鬼。 - 整完队解散以后,其他的人自由活动,男生打篮球,女生打羽毛球,而迟到的人,就得先跑圈。 裴厌跑在温厘知前面,他步子大,没跑两步温厘知就被他甩了一圈。温厘知跑完两圈后,已经面色潮红,脸上挂了汗滴。 她从篮球场经过的时候,刚好看见裴厌在打篮球。少年以身高优势投进一个漂亮的三分球,旁边看他打球的女生都惊呼起来。 而他似乎没怎么在意,只是抓起校服擦了一下脸上的汗。随着这个动作,温厘知看见他不经意间露出的腹肌,劲瘦又结实。 下课后,温厘知回了教室,喝了点水以后,心情慢慢平复了。 宋昕含刚好也回来了,看热闹似的走到她身边:“怎么样,空教室还可以吧?” 她心知肚明裴厌会去教室拿球,那是他妈还在络绎中学当老师时候的办公室,是他唯一的念想,他舅妈当了校长以后,破例把这荒废的教室划给他,他不允许任何人去那间教室。 宋昕含之前就是不知道这个缘故,去那间教室点了个外卖吃。裴厌从没有和女人过不去的习惯,偏偏那次,裴厌对她发了火。 宋昕含看不惯温厘知和裴厌暧昧的关系,从第一眼见到她开始,她就不喜欢她,隐隐觉得有危机感。她要捉弄她。 可温厘知哪知道那么多,她只是羞赧地点了下头,她不愿意把遇见裴厌的事情说出来:“还可以呀,那边,确实没有人。” 宋昕含狐疑地看了她一眼:“你没遇见什么人么?” 温厘知摇摇头,撒了个谎:“没有。” 宋昕含自讨没趣地走开了。 温厘知心虚地看了一眼她的后桌,空荡荡的。 他还没有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