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祸后,男朋友他直了》 第一章 深夜十二点,江华医院急诊科,急匆匆推进来两个车祸事故的病人,值班医生早在人来之前就接到电话,得知其中一位是沈氏集团大少爷,上头下了死命令不管用什么方法,必须保证人全须全尾,不能出一点差错。 手术推车被一行人匆匆推进手术室,主刀医生很快换好衣服进来,看到手术室内场景后,愣了一瞬,皱眉问旁边助手,“这怎么回事?” 手术台上躺着的正是沈氏集团大少爷沈戾,早已经失去意识躺倒任人摆布,可手术台旁边还紧挨着一台推车,上面也躺了个人,他的手被沈戾紧紧抓着,车祸现场发现他们时,沈戾死死抱着怀里的男孩,医护人员废了好大劲才将人弄出来,但交握的手却无论怎么使劲都掰不开,无法,怕耽误手术,只好将两人一起推进了手术室。 主刀医生听了,先走到推车上看了眼上面闭眼晕过去的人,瓷白的脸上溅着血迹,细眉狠狠皱着,像是正处于极度不安状态,按理说同是车祸现场,即便伤亡有轻有重,但也不至于差别那么大,很显然面前这位比沈少爷伤的轻多了,起码肉眼可见的地方没有明显伤痕。 “刘医生,这?”助手一脸难为情看了看两人交握的手又看向主刀医生。 主刀医生沉思几秒很快做出决定,“直接开始手术。” 当晚,沈氏集团独子沈戾半夜车祸紧急送往医院的消息悄没声的窜上热搜,一时间探讨声不断。 “沈氏集团,是我知道那个沈氏集团吗?豪门华贵,权势通天,祖上往上数不知道多少代开始就是首富了,妥妥电视剧背景啊。” “听说这位大少爷还在江城大学读书,长得超帅,之前就被人拍到过照片扒出身份后,小火一把,没多久就被沈氏集团给公关了。” “草,什么豪门少爷,我可以我真的可以,少爷看看我。” “原来是有钱人家大少爷,这大半夜的飙车出风头,怪不得出那么严重车祸。” “楼上的有红眼病就去治,别出来丢人现眼。” ...... 即便是深夜也不妨碍这条热搜下面的讨论越来越激烈,不过半小时,热搜就被撤下,再点进去,关于沈氏集团独子车祸的消息已经消失无影踪。 — 凌晨两点,急诊手术室的大门从里面被拉开,闻讯赶来的沈氏夫妇等在门外,医生出来第一句话就是,手术顺利,没有大问题。 在场所有人都松了口气,术后转病房,沈青临的秘书上前与医生对接后续事宜,白芸看到推出来的两台推车上紧紧交握的双手时,眼眶瞬间就红了。 “医生,两个孩子都没事吧,特别是时予,他从小就有心脏病,身体也不好,经历那么大车祸不会有什么影响吧?” 主刀医生只知道送进来其中一位是沈氏的独子,另一位并不知道身份,但看沈戾那么护着的样子也知道其重要,所以在给沈戾动完手术后,同时也给另外一位检查了一下。 “沈太太,在手术室的我大概检查了一下这位身体,并没有什么外伤,只是剧烈撞击后导致的眩晕,等人醒了可以做个全身检查。” “好好,谢谢医生。” 一场车祸,牵动了不少人的心,好在最后人没大碍,病房中,两张单人床紧紧靠在一起,躺在床上的两人手依旧交握,冥冥中却好像有什么开始偏离轨道。 第二章 偌大的单人病房内,护工一早就将窗户推开换了一波新鲜空气,动过手术的沈戾全身插满了管子和监测设备,一条腿打着石膏吊在半空中,脑袋包成了个球。 姜时予是从噩梦中惊醒的,梦里一遍遍重复车祸前发生的事,巨大的货车从越野车车头撞过来,来不及反应就被摁在沈戾怀里,温热的液体溅在脸上,他知道那是沈戾的血,他胸口好痛,好害怕,他想叫沈戾,可怎么张嘴都发不出声音。 “沈戾!”尖叫从喉咙中发出,姜时予猛地睁开眼,呼吸急促,琥珀色的瞳孔中满是惊恐。 医护人员听到声音从门外进来,看到醒过来的姜时予连忙上前。 “快叫医生过来,02床没动手术的那个男孩子醒过来了,你好,请问听到的说话吗?眼睛请看这边,跟着手指动......” 姜时予好不容易缓过一口气,就被护士围着问东问西,他身体很痛,每一次呼吸都像呼出一口岩浆,心跳快的像就要从嗓子眼蹦出来。 沈戾呢,沈戾人呢,他现在在哪? “沈......戾,沈戾,他,他在哪?”姜时予开口,破铜锣似的嗓子又干又哑。 “诶,你别动,躺好,医生就过来了。”护士看他挣扎着要起来,赶紧上前扶着人,让他躺下。 “沈戾,沈戾怎么样了。” 姜时予胸口痛的快要死掉了,漂亮的琥珀眼尾染着红晕,可怜的让人一看就忍不住心疼。 “诶唷,别动了,沈少爷就在边上,你看,他好好躺着在你旁边了,你快别动了。” 往常遇到难缠的病人,闹久了,医护多少会有点不耐烦,可偏偏躺在病床的男孩一张脸蛋太过漂亮。巴掌大的鹅蛋脸,皮肤嫩的像刚出生的婴儿,一双琥珀色的眼睛像猫儿似的又圆又润,盯着你看的时候不由心软软,整个就像住在城堡里的小王子,跟他说话都忍不住轻声细语。 姜时予闻言,转过头去看,一眼就看到旁边躺在病床上的沈戾,腿被打了石膏吊在半空中,头上包着纱布,胸口贴满了检测仪器。 他一着急就红眼睛,连声音都带着哭腔,“他,他怎么样了,没事吧,怎么伤的那么严重呢。” “医生说好在开的是进口改装车,防撞设计非常坚固,替你们阻挡了大部分伤害,沈少爷最重的两处伤害一个在腿上一个在脑袋,都已经处理过了,后期好好配合医院治疗的话,不会有太大影响。” 姜时予一瞬不眨盯着隔床的男生,眸中水意泛滥。 “你很幸运,听现场的人说,车祸时沈少爷死死把你护在怀里,除了剧烈撞击导致失去意识外,基本没受伤害,但沈总和白夫人叮嘱,等你醒了还是要做个全身检查,特别是心脏。” 护士刚说完,医生就推门进来了,大概检查一番后问道,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姜时予回过神,看着满病房的医生护士有些紧张,手指忍不住蜷缩,一动发现自己右手搁在床边被人紧紧握着。 他偏头看过去,发现沈戾的一只手也挂在床边,大手包着他的腕骨,握的紧紧的,一圈圈青痕从被包裹的皮肤边缘渗出,可见抓的有多重。 医生发现他正看着两人牵着手,解释道,“送来医院后,他就一直抓着你的手,我们医生不管怎么用力都掰不开,所以只好这样了。” 姜时予轻轻点头,没有说话。 医生继续询问他身体状况,姜时予本就身体不好,即便车祸时被沈戾拥在怀里牢牢保护着,还是受到巨力压迫,他的心脏比常人脆弱很多,一点风吹草动可能就会诱发病因。 “我......”姜时予柔软的唇瓣轻启,两条细眉皱着,显然是身体不舒服的征兆,“我好痛。” 他是真的好痛,比上次心脏病发作时候还要难受,除了胸腔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外,身体其他地方都好痛,痛的快要散架了。 医生见状立马就要推进检查室,眼睛撇到那两只连在一起的手,“再试试用力掰开,必须要分开了。” 姜时予听医生要暴力掰开圈在自己手腕上沈戾的手时,急忙出声阻拦,“医生,不要,让我试试好吗?” 几分钟后,护士扶着姜时予下床,靠坐在沈戾床边,然后逐一退了出去,房内留下他们两个。 姜时予一手捂着胸口,忍着痛,趴在床沿,小口呼气,带着肉感的嘴唇贴着沈戾紧握在自己手腕的骨节上,轻轻嗫嚅,像只被主人丢弃的小猫,可怜的要命。 “沈戾,我已经没事啦,我们都没事了,你放心好不好。” 小猫伸出手指,粉色的指腹从硬挺的骨节上一一摸过,声音软软甜甜的,“你撒开手嘛,你握的好紧,我的手很痛的,我真的没事了,不要再担心。” “你看我还可以亲亲你呢。”姜时予噘着嘴,粉嫩的唇印在男孩深色的手背上,还用虎牙调皮的磕了磕。 昏迷中的男生似乎有感觉,铁钳一般的手指不经意动了动,姜时予眼尖发现这个动作,猫眼笑着眯起,动作太大,扯到胸口又开始咳嗽。 “咳咳咳......” 下一瞬,手腕上的指骨扣的更紧,昏迷中的沈戾眉眼紧紧蹙着,似是非常不安。 姜时予被护士从床上扶下来几乎用尽全身力气,心脏陡然抽痛加上咳嗽,一时间没缓上那口气,直直的晕在沈戾手边。 再次醒过来时,姜时予身上插满了各种检测仪器,他从小身体不好,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住院就像回家一样正常,刚睁眼脑子还没缓过来,他以为像往常那般,供血不足晕过去被送医院了。 下意识张嘴要喊人,“沈戾。” 没有反应,姜时予又叫了一声,还是没人回应,自从他住到沈家后,每次住院沈戾都陪在他身边,睁眼就能看到他,今天怎么不在呢。 姜时予有些害怕,急促的叫了几声,惊动了护士,推门进来见他醒了,“你终于醒啦。” 姜时予愣愣的盯着陌生的病房以及医护人员,开机迟缓的脑子慢慢加载,之前发生的一些事也逐渐想起来。 车祸,沈戾,好多血。 沈戾! 姜时予想到自己晕过去前还在和沈戾说话,让他松手,这会他再看自己旁边,已经空无一人,那只紧紧攥在自己手腕上的大手已经不复存在,只在瘦骨伶仃的腕骨上留下一片骇人的青痕。 “沈戾,沈戾呢?” 姜时予情绪激动的挣扎着要起来,手背上扎着针管的输液线被带的晃动,护士连忙上前安抚。 “沈少爷没事,他就在隔壁病房,你快躺好,针头要错位了。” 听到沈戾好好的,姜时予这才慢慢安静下来,但眼睛还是一直往门外撇,他睁着一双无辜又漂亮的眼睛,盯着正在给他做检查的护士。 “我可以去隔壁病房看看沈戾吗?” 姜时予从小就长得好看,小时候白白软软一个玉雪团子不管谁看都喜欢,长大后因为身体原因总待在医院,久不见阳光,沈戾第一次见他时脑子里闪过的念头就是他好像个玻璃娃娃,珍贵又易碎,直到后面被沈氏夫妇接到身边,沈戾精心养着,身体这才慢慢好转了许多,从玻璃娃娃变成了城堡最矜贵的小王子。 小王子露出请求的表情,猫眼水凌凌看着你时,无论是谁都无法拒绝的。 更别提一腔关爱无处发泄的护士们,在姜时予这样可怜巴巴请求时,恨不得几人推着床送他去隔壁。 显然这些都是不现实的,姜时予心脏受到剧烈撞击已经很危险了,需要卧床静养,他这幅破破烂烂的身体好不容易被沈戾精心养好了点,一场车祸又被打回原形,沈戾虽然看起来伤的严重但只要人醒了就没事,但姜时予却不同,人醒了估摸着也要在医院躺半个月去了。 在护士们的拒绝中,姜时予长长的睫毛覆下,掩盖不住的失落从琥珀色的猫眼中流露。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在对方眼中读到了,淦!我真不是个人。 晚上,护士过来查过最后一次房后便离开了,沈叔叔和白芸阿姨下午来看过姜时予,请了特护过来照顾他,让他别担心。 这会护工出去打水了,姜时予看着空荡荡的病房靠坐在床上,床后就是洁白的墙壁,他知道在一墙之隔的那一面,沈戾就躺在里面。 手背上的针头已经拆了,他血管细皮肤白,每次输液手背都会青一片,没扎好的话还会肿起来,以往沈戾总会陪在他身边,细心的叮嘱护士注意事项,在扎针的时候还会盖住他的眼睛,让他别看。 沈戾,沈戾。 姜时予在心里默念着沈戾的名字,眨眨眼,鸦羽般的长睫沾着湿意。 夜晚走廊上的人渐渐变少,医院也安静下来,姜时予盯着门口,手指攥着雪白的床单,忽然掀开被子,赤着脚下地。 悄没声像只猫似的,慢慢挪到门口,见走廊没人,姜时予打开一条缝溜了出去,很快来到隔壁病房,拧开锁钻进去。 姜时予很少干这样偷偷摸摸的事,呼吸难免有些急促,站在门口用手捂在胸口感受心跳的节奏,还好,只是有一点点快。 黑暗中,忽然响起一道低哑的声音,“谁?” 姜时予像只应激的猫儿,惊的差点原地跳起来,瞪大了眼睛转过头,和病床上的人隔空对视上。 第三章 沈戾其实在姜时予进来之前就醒了,看着陌生环境回忆了一下到底发生什么事,结果记忆像断了片的花絮,一想就头疼的不行。 就在他准备按铃叫人进来时,一个身影像做贼似的推开门悄悄溜了进来,进来后就站在门口没有下一步动作,一只手捂着胸口,小口小口喘气,像是在休息。 沈戾眯着眼,熄灯的房间内只能隐约看到一个轮廓,这什么医院,居然随便让人溜进他的病房。 “谁?” 他一出声,站在门口的小偷像只偷腥被抓到的猫,毛都炸起来了,缓缓转过身,圆瞪瞪的双眸在月色下流露出惊恐,下一瞬泪水聚集在瞳孔中,像断了线的风筝,全都溢了出来。 沈戾被哭的措手不及,做贼被抓他反而先哭上了。 “沈戾,呜......沈戾,你,你醒啦。”姜时予哭的呜呜咽咽,一张小脸上挂满了泪痕,叫着沈戾的名字就要走过去。 啪嗒一声,房间内忽然亮了起来,沈戾侧头回避刺眼的灯光,姜时予也抬手遮了遮眼睛。 “呀,房间里怎么多了个人。” 护士端着医药盘走进来,发现门口的姜时予惊呼一声,又看见病床上醒过来的沈戾,连忙拿着对讲机呼叫。 “01号病房的病人醒了,快叫李医生过来。” 姜时予都没来得及和沈戾说上话,就被鱼贯而入的医生护士挤到一边,单薄一小个也没人注意,他抿着嘴唇不吱声,大眼睛专注看着病床上的沈戾被医生检查,直到医生说了句一切正常后,他才松了一口气。 然后嗓子就开始发痒,憋不出的痒意从喉口溢出,他捂着嘴想趁人不注意咳两声,没想到一旦咳起来就止不住,越来越激烈。 这下想不让人注意都难,全病房的人视线都落在他身上,大家心里不由发出同一个疑惑,这个男孩什么时候进来的? 好在医生护士都认识他,没像沈戾拿他当小偷,看他咳的人都站不稳,护士连忙上前去扶他,姜时予不习惯别人碰自己,想说不用,但奈何身子不争气,软绵绵的靠墙都站不住,只好任由护士扶着他。 “小少爷,大半夜你怎么过来了,不是让你卧床休息吗?”医生走过去,让护士倒杯水给姜时予,顺便用听诊器听了一下他的心跳。 “赶紧送他回去。” 姜时予慢吞吞喝了两口水,缓过劲来,一张漂亮的脸蛋咳的通红,黑瞳泛着水光,惹人怜爱。 他没管医生话,抬起头朝病床上看去,和沈戾望过来的视线对上,沈戾五官凌厉,轮廓分明,特别是一双眼睛,长而锋利,没有表情盯着人看时,像森林深处某种危险的动物。 姜时予看他抿着唇,表情无波无澜,还以为他是在生自己气,气自己半夜偷偷跑来他的病房,以前在家两人分房睡时,他就喜欢半夜溜去沈戾房间找他,被沈戾发现后气的不行,打不得骂不得还得把姜时予冰冷的双脚揣在胸口焐热,不然第二天指定人不舒服。 姜时予盯着沈戾的脸,猫眼眨了眨,又有点湿,软软的声音从唇缝中泄出,“沈戾,你别生气。” 病房里人不少,姜时予只是放软了声音叫他,不好意思冲沈戾撒娇,平时只要他这样叫沈戾,沈戾就不会再生气了。 但沈戾靠在病床上,那双漆黑不见底的双眸没有任何波澜,像在看一个陌生人那般,他盯着姜时予几秒,眉头微蹙。 缓慢带着疑惑的声音响起,“你是谁?” - 沈氏集团独子沈戾车祸后失忆的消息传的飞快,互联网没有秘密,吃瓜群众对豪门私生活关注尤为热切,前几天刚撤下去的热搜换了个词条又窜了上去。 下面讨论的火热,消息一传十十传百,传到最后已经变成豪门少爷沈戾携平凡人家出身的男朋友私奔,意外车祸后撞坏脑子,变成傻子。 更有甚者已经开始讨论起沈氏百亿家产最后应落在谁的手里,有建议沈氏夫妻领养一个,离谱的说再生一个,反正各路谣言不断,最后沈氏公关部下场,结束了这场互联网闹剧。 医院里,沈青临专门从国外请的脑科医生为沈戾检查一番后,得出的结论和江华医院医生的结论一致,脑部受到创击后导致的片段性失忆,简而言之就是脑震荡后遗症。 白芸站在儿子旁边焦急问道,“那这记忆什么时候能够恢复,对脑部会不会有什么影响?” 医生摇摇头,“对脑部不会产生太大影响,最近一段时间多注意休息就好,但恢复记忆......”迟疑几秒后继续道,“记忆恢复这个我不能给出准确答复,也许是一周也许是一个月也许是一年,也许永远记不起来,等病人恢复出院后,尽可能多带他到熟悉环境中看看,对记忆恢复会有一定的帮助。” 众人听后,悬着的一颗心可以说不上不下,听到脑部不会受到影响松了口气,但同时又听到记忆可能永远不会恢复,那口气松一半活生生哽在胸口。 白芸不动声色拂过眼角的湿润,视线扫到门口一颗偷偷摸摸的脑袋,掩在门口露出一双漂亮的眼睛,一瞬不眨关注着病房内的情况,耳朵竖的高高的。 姜时予看到白芸发现自己,愣了一瞬,不好意思的朝她眨眨眼。 白芸知道他关心沈戾,冲他招招手,姜时予飞快的走进来,已经是男士最小号的病服,挂在他身上还是空荡荡的,本就巴掌大的小脸愈发小了。 白芸心疼他,自从姜时予住进沈家,白芸就拿他当半个儿子看待,怜惜都来不及,后来知道沈戾诱拐了懵懂的姜时予,她拎着儿子耳朵狠狠教训了一番,还断了他半年的生活费,自始至终没说过姜时予半句重话,还经常说要是沈戾欺负他就来告状,自己一定不会放过那个臭小子。 “白芸阿姨。” “医生不是让你卧床休息吗,怎么跑出来了,胸口疼不疼?” 姜时予软软的刘海遮住额头,低着头的模样很乖巧,说话也斯文秀气,“不疼了,我,我想来看看沈戾。” 白芸拉着他的手,三伏天指尖冰凉,唇色也不好看,却也不忍心说他。 “既然来了就一起听听医生的治疗方案吧,后续也许还要你的配合。” 姜时予没想到白芸同意自己留下,唇角漾开,两枚小小的酒窝若隐若现。护士给他端了把椅子,靠在白芸旁边。 沈戾醒过来后,情绪不太稳定不肯积极配合医生检查,无法,只好给他来了一针让他好好睡一觉。 病床上躺着个全身打满绷带的男生,连睡着都皱着眉,一副凌厉凶悍的模样,姜时予在认真听医生关于沈戾后续治疗方案的间隙,没忍住偷偷看了眼沈戾,交叠在大腿上的指尖下意识动了动,想替他抚平眉宇间的褶皱。 会诊完后,医生撤出病房,只留下一位护工,姜时予出来那么久,有些累了,表情淡淡的,白芸见状让护工先把他送回去。 姜时予不想回去,白芸猜透他的心思,柔声道,“阿姨知道你担心沈戾,但刚才医生说了阿戾年轻身体强健,恢复起来很快的,失忆的事也不急于这一两天,倒是你,这两天看着脸色差了不少,到时候阿戾醒了好起来你又病倒了,还怎么帮他恢复记忆。” 姜时予咬着唇瓣,秀气的鼻子动了动,乖乖点头,“白芸阿姨,我先回去了,您不要担心我。” “好,乖孩子,去吧。” 第四章 沈戾再次醒过来后,脑子清醒了不少,他认出了沈青临和白芸,包括他俩的贴身秘书,白芸欣喜不已,以为儿子记忆恢复了。 “太好了太好了,儿子你记忆恢复了,我等会去隔壁病房告诉时予,你躺病房这两天,他担心的吃不下睡不好,本来身子就弱,现在折腾的更瘦了。” 病床被摇起来,沈戾靠在枕头上,他的五官细看着像白芸俊美精致,但轮廓和气质却像沈青临,颌角凌厉透着股疏离感,加之高中叛逆期实在不听话被沈老爷子送去部队历练了一年出来,变得更加桀骜不羁,隐隐带着股邪性。 他现在浑身包扎着伤口,看起来怪异可笑,醒过来后只说了三言两语便一直沉默,白芸念叨了一会,感觉到沈戾不对劲。 “儿子,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沈戾沉默了几秒,开口问道,“时予是谁?” 病房内陡然陷入安静,白芸愣了一秒回过神,语气带着些不敢置信,“儿子,时予啊?姜时予你不记得吗?两年前搬来我们家一起住的时予。” 一场车祸,沈戾记起了所有,唯独忘了和姜时予有关的一切。 姜时予的母亲在他五岁时因为心脏病去世,他早产加上遗传了母亲的心脏病从小身子骨也弱,父亲年轻时和沈戾的爷爷在一个部队当兵,过铁的兄弟,后来因为妻子去世退伍分配到江华公安局,一边照顾年幼病弱的姜时予一边工作,安稳了十年,直到姜时予慢慢长大他自动请愿调到最危险的缉毒科,不过一年时间,在一次缉毒行动中不幸牺牲。 姜时予当时正在读高三,得知这个消息当场气血上涌,心律不齐,直接晕在学校,差点人没救过来,醒来之后,孤身一人的姜时予被沈戾的爷爷接到沈家,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孩子,以后这就是你的家。 姜时予永远无法忘记被沈爷爷带到沈家那天,他背着书包踩着白色的帆布鞋,站在与自己格格不入的别墅中,像误入城堡的小猫,怕自己的帆布鞋踩脏了干净反光的地面。 白芸得知姜时予的遭遇非常心疼这个孩子,见他长得漂亮乖巧更是欢喜,进门后就拉着他的手不停地介绍,就在他们准备上楼的时候,门口传来轮胎擦过地面的声音。 敞开的大门清晰可见少年单手扶着一辆单薄全黑的山地车,另一只手夹着篮球,背上还有个巨大的背包,上面挎着一副拳击手套,少年眉目漆黑,头发短短的,在烈日下嚣张的竖起来,一看就不好惹。 “是阿戾回来了,正好,时予我带你认识一下。” 沈戾从烈日下走进来,额头上的汗还没干,少年步子迈的大,眨眼就到了跟前,他叫了一声爸妈,爷爷,然后目光就落在最后那个单薄的身影上,犹如实质的目光将姜时予刺的惴惴不安。 “阿戾,快来认识一下,这是爷爷战友家的小孩,以后就住在我们家了,你比他大一点,以后你就是哥哥,你要好好照顾弟弟,他身体不太好,在他面前不要混,听到没?”白芸拉着姜时予给沈戾介绍道。 沈戾眯着眼打量那个不情不愿从后面挪出来的身影,少年声音小的几不可闻,糯糯的叫了句,“哥哥。” 下一秒,沈戾那张俊脸就被放大数倍怼在姜时予眼前,漆黑如墨的双眸直直盯着他看,吓得姜时予当场呼吸停顿一秒,清凌凌的猫眼和他对视。 混不吝的少年扯开一个巨大的笑容,语调带着戏谑,像逗猫似的,“乖弟弟,以后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病房内,姜时予躺在病床上,双眸紧闭,眉头紧蹙,陷在一个个梦境中不得解脱。他不断梦到初次和沈戾就见面的场景,少年张扬肆意的模样深深刻在他心里,后来很长时间里,沈戾总会在很远处就看到他,然后带着坏笑的朝他奔来,把他紧紧拥入怀抱,亲他的耳朵,叫他乖弟弟。 半夜,姜时予从梦中惊醒,嘴里叫着沈戾的名字,漆黑的病房像一座牢笼,一闪而过的光影从窗帘缝隙漏进来打在白墙上,像某种妖怪的肢体,肆意挥舞。 姜时予把手按在胸口感受心跳的律动,有点快,他深呼吸几次,心律逐渐稳定下来,他眼神茫然的看向空中,没有聚焦,过了好一会才像彻底清醒过来,思维缓慢启动。 手机显示凌晨三点,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个点醒过来了。 爸爸牺牲后他来到沈家,很长一段时间睡眠质量非常差,差到可以整夜都不合眼,后来由于经常晚上不睡觉心脏承受不住发病住了一个月医院,白芸阿姨忙前忙后照顾他,他心里非常过意不去,出院后便开始找各种办法试图让自己入睡,结果都没用。 直到有天晚上他无意打开三楼的影音室,墙上挂着巨大的高清幕布,正在放映泰坦尼克号,沈戾躺在沙发上斜眼看向门口闯进来的人,姜时予手足无措朝他道歉,说自己不是故意打扰他的,马上就走。 “慢着,不准走,进来。” 沈戾的话像一道咒语,钉住了姜时予的双脚,他顺从着门内人的话,带上影音室的门,一步步挪进去,担心的双手都搅到了一块,从搬过来第一天见过沈戾一面后就再没见过,学校里老远见到也是绕道走,不曾想今天在这种情况下碰见,姜时予有时候挺像小动物的,对危险的预判总是下意识的第六感,比如此刻他就觉得躺在沙发上的少年很危险,他并不想靠近。 但少年的话不容置疑,而且他才是这个家真正的主人,姜时予一个外来者不敢违背,他小心翼翼站在沙发边上,等待指示下达。 “愣住做什么。”沈戾歪歪头,朝一侧示意,“坐下啊。” 姜时予藏不住心思,心里想法全都表露在脸上,比如此刻他张着嘴,略带疑惑的啊了一声。 下一秒就被少年拽着手一拉,啊的声音刹那间变大,差点盖过电影的声音,天旋地转,等姜时予回过神,他已经躺在了观影沙发上。 沈戾撑着上半身,眸光闪烁,食指抵在姜时予柔软的唇瓣上,瞬间噤声。 “嘘,看电影。” 姜时予满心恐慌又不敢反驳,只能不经意挪着屁股,一点点远离某个危险人物。 白女士喜欢看电影,这个影音室斥资昂贵设备都是顶尖的,所以观影效果非常好,即便屏幕上播放的是大众熟稔的泰坦尼克号,但在视觉和听觉的加持下,再次观看还是有不一样的感觉。 姜时予绷着神经盯着屏幕看了一会,又悄悄瞥了眼旁边的沈戾,发现沈戾正闭着眼睛在休息,他瘪瘪嘴,在睡觉干嘛叫自己进来看电影。 在得知沈戾休息后,姜时予放松了许多,僵硬的背脊软下来,深深陷进沙发里,大眼睛落在屏幕上,渐入佳境,不知道过了多久,当沈戾睁开眼时,姜时予已经闭着眼睡着了,呼吸轻浅,巴掌大的小脸被屏幕反过来的光渡上一层光辉,视力优越的沈戾甚至可以看见一层薄薄的绒毛。 自那以后,姜时予就发现了这个治疗他失眠的好地方,也是从那天后,他再没在影音室碰见过沈戾,影音室被他包揽,白芸知道后直接在影音室给他买了张床。 再后来,他离开了影音室,也能好好的在房间里入睡,因为沈戾给足了他安全感,会在深夜用宽厚的胸膛和结实的胳膊将他抱得紧紧的,像婴儿被包裹在母体子宫中,他不再害怕和恐慌,梦中香甜。 姜时予望着空旷无人的病房,感受到冰冷的气息和消毒水的味道,那种孤寂的感觉再次袭来,人的习惯养成只需要28天,但他习惯沈戾的怀抱已经两年了,墙上的倒影依然在肆意挥舞,姜时予数着怪物的触手,听着墙上滴滴答答的秒针转动,迎来了新一天的日出。 — 白芸再次和医生说明沈戾失忆的问题,并要求给予解决方案,医生无奈摇头,表示这是脑部受到重创后片段性失忆,药物不可为,并说了既然沈戾能这么快想起所有的事,那关于姜时予的记忆应该也会恢复的,当务之急还是先养好身体。 白芸听罢没有办法,只好先去了姜时予病房,姜时予见到白芸,黯淡的双眸都亮了。 “白芸阿姨,沈戾怎么样了?” 白芸扶着他躺靠在床上,“你别激动,小心心脏,沈戾没事,阿姨过来就是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阿戾他的记忆恢复了。” 姜时予双眸睁大,欣喜溢于言表,“真的吗?那我现在去看看他吧。” 白芸连忙拦住,“宝贝,慢点慢点,快躺好,阿姨还没说完呢。” 面对姜时予那双充满希翼的眼睛,白芸实在不忍心打破,但迟早是要知道的,白芸咬咬牙,牵着姜时予的手,慰声道,“时予,阿戾的记忆虽然恢复了,但还是丢了一部分记忆。” 姜时予一听瞬间小脸皱起,有些担忧。 “而且他丢失的那部分记忆和你有关。” 姜时予愣住了,长睫都不扑棱了,什么叫和他有关。 “阿戾他忘了你,还有和你相关的所有记忆。” 姜时予呆呆的转过头看向白芸,白芸阿姨的嘴巴一张一合似乎在说什么,但他为什么听不到啊,他耳朵闷闷的,像塞了厚重的棉花,他努力去听,但什么都听不到,然后他看见白芸阿姨忽然起身,紧接着医生护士鱼贯而入,之后就陷入了沉睡。 第五章 姜时予心脏脆弱,小时候就开膛做过一次手术,当时医生建议的是满18周岁后全身检查一次,如果条件合适最好再开一次膛搭个支架。 姜时予进大一的时候满的十八,那年暑假沈戾专门带着姜时予跑到国外做了全身检查,结果显示各项指标都很好,符合手术要求,但姜时予害怕,得知要做手术后,抱着沈戾的胳膊哭了一晚上,眼睛哭的都睁不开,沈戾怕他把眼睛哭瞎了,只好答应他再看看,两人在国外玩了一周就回去了。 沈戾当时哄着姜时予说再看看,其实一直把这件事挂在心上,回国后不停在网上查资料动用沈氏集团的力量找这类型专家,结果还没等他把一切安排好,就出车祸了。 姜时予晕倒后,被送往急诊,心率过快心脏停跳,差点当场手术,但他本身身子骨就弱,而且对很多药物过敏,加上一些基础病,医生不敢贸贸然手术。 姜时予再次醒过来时候,已经在重症监护室里吸氧,不到一个星期他就瘦的跟只病弱的猫儿似的,长长的睫毛耸拉着,手臂上全是骇人的针孔,视线有点模糊,隐约看见病床前站着好多人。 白芸见他嘴唇动了动,连忙凑过去,“时予,怎么了?” “沈,沈戾。” 白芸听见他细弱到几不可查的声音后,眼角都红了。 老天爷也太不公平了,时予多乖巧懂事的一个孩子,偏偏命途多舛,接连失去双亲,好不容易接到沈家,被沈戾哄着照顾着,眼看人都开朗了不少,结果就出了这事。 白芸轻柔的抚过姜时予的额角,安抚道,“你好好休息,睡醒沈戾就会来看你了。” 听到这话,姜时予费力半睁的眼睛抖动一下,好似真的被安抚到,很快双眸失去光亮彻底阖上。 吩咐护工照顾好姜时予,白芸拎着手包往另外一个病房走,推开门,沈戾躺在病床上,吊着一只腿眉眼不耐,听到门口动静他斜眼看了下,叫了声妈。 “晚点让人扶你到轮椅上,我带你去见个人。” 沈戾不解道,“见谁啊?我这全身上下到处是伤,让他来见我呗。” “你个混蛋,人家来见你几次了,你倒好,直接把时予给忘了,他现在正躺在重症监护室,昏迷心里都想着你。” 沈戾偏头躲过他亲妈挥过来的手,啧了一声,“时予?谁啊。” 见白芸又要打他,连忙开口,“知道了知道了,就那个小病秧子,妈,你别动手了,你儿子带着伤呢。” 白芸气的胸口起伏,“要不是你带着伤,我抽死你。” 沈戾直呼冤枉,莫名其妙一场车祸醒来后,他妈不仅多了个小儿子,他十几年性取向正常的堂堂男大学生居然还多了个男朋友,还是个小病秧子。 白芸狠狠瞪了沈戾一眼,“晚点我就让护工来推你,你最好安分点,到了监护室,给我好好跟时予说话,他现在心脏再受不得一点刺激,听到没!” 沈戾自从醒来,听他妈说关于姜时予的事已经听的耳朵都要起茧子了,他都怀疑这个半路来他家的才是他妈的亲儿子。 沈戾琢磨着,唇角抿出一道弧线,看着带点邪气。他倒是真想去会会这小病秧子。 晚上医生给沈戾做了检查后,由护工扶着他坐上轮椅,推到监护室门口,重症监护室只允许一个人进去,沈戾用剩下还能动那只手推着轮椅进去,关门前白芸还在外面叮嘱他千万要好好说话。 重症监护室里摆满了仪器,滴滴的声音响彻整个房间,病床上躺着个人盖着被子,不细看的话,都发觉不了,沈戾操控着轮椅靠过去,沈时予一张掩在被褥下的小脸逐渐露出来。 沈戾脑海中浮现的第一个念头是,好小的脸,估计还没他展开的巴掌大,皮肤在白炽灯的映照下仿若透明,像块被精雕细琢过的美玉,无不透露着脆弱疏离,怎么会有一个男生长得那么,精致。 之前迷迷糊糊他和姜时予打过照面,他像个小偷似的往自己病房钻,受到惊吓时那双眼睛,睁的又大又圆,唯有的印象就是被人挤到角落,孤零零的一个。 啧,一个男生长得那么漂亮还那么弱,自己怎么可能会和他谈恋爱,要不是白芸这两天和他说的有鼻子有眼的,沈戾都怀疑这是她妈专门编来骗他的。 沈戾正盯着病床上的人出神,这时,那张巴掌大脸上的睫毛忽然颤抖着动了动,似乎感觉到身边熟悉的人在,像振翅的蝴蝶,奋力想要打开,沈戾一瞬不眨盯着姜时予,那双形状极似猫眼的双眸,费力的慢慢挣开,黑色的瞳仁转了转,然后落在沈戾身上。 那一刻,沈戾忽然想到他曾在书上看到的一句诗,“一双瞳人剪秋水”。 像一具雕刻精致的木偶娃娃,在睁眼的瞬间活了起来,灵气逼人,沈戾感觉胸口被重重的震了一下,他下意识去摸,以为是车祸后遗症。 姜时予睁开眼后,一段时间内视线模糊,而且脑子混混沌沌,过了好一会才慢慢认出病床边上的人,一瞬间,眼尾就红了,好不可怜。 沈戾来之前抱着一种他到要看看这病秧子有什么魔力,哄得他爸妈团团转的想法,多少带点不屑和蔑视。 但在看到姜时予红眼睛那一刻,不知道为何胸口莫名其妙闷闷的。 姜时予脸上还带着氧气面罩,嘴巴动了动,根本听不到声音,沈戾坐在轮椅上没动,下一秒姜时予扭着身子像是要起来的样子。 “做什么你,躺好。”沈戾伸出手,按在被子上制止姜时予乱动,看到他身上挂满仪器,小脸白的没有一丝血色还要乱动,沈戾莫名来火,声音低沉训斥。 “都躺重症监护室了还动动动,等会出什么事,我妈还以为我给你弄得。” 姜时予摸摸索索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没有挂点滴的手,细细长长的手指握住沈戾搭在被子上那只手,两人肤色差异过大,像是往咖啡里兑了瓶牛奶,手指软的像没有骨头一样。 “沈戾,你记得我了?” 男生嗓音黏糊糊的,是以往沈戾在学校最不喜欢的那种声音,今天听到他反而从中品出几分委屈来。 姜时予一双清澈的猫眼带着期待,怔怔的望着轮椅上的人,等待回复,沈戾沉默了几秒,回道,“没有。” 姜时予抓着沈戾的那只手瞬间就松开了,温软无骨的触感忽然消失,沈戾下意识动了动手,却没有别的动作。 姜时予声音里已经带了哭腔了,“那你来看我干什么。” 他躺在病床上,病歪歪的样子,眼睛红的要命,满脸委屈,沈戾当时觉得自己真的做了什么该死对不起他的事,喉咙都堵住了,说不出那句是白芸让他来的。 沈戾偏过头,丢下硬邦邦的一句你好好休息,飞快转着轮椅逃出了监护室,回到病房后,那双通红委屈的双眼不断浮现在眼前,像一道枷锁,箍的他喘不过气。 他甚至都忘了在答应去见姜时予之前,自己抱着何种心态,沈戾气恼的锤了身下的病床,传来咯吱的响声。 “操。” 翻个身,沈戾抓着被子一头躺下,这个小病秧子,怪不得迷得他爸妈言听计从的。 十二点,整个病房都安安静静的,一只手忽然从被窝中伸出来,往床头一摸,拿起手机收了回去。 沈戾仰面躺着,单手举着手机面对着漆黑的屏幕,隐约可见里面倒影着自己的脸。 “我倒要看看,这小病秧子到底怎么蛊的人。” 沈戾的手机早在车祸时候就摔坏了,现在这个是白芸给他新办的,卡还是原来那张,不过手机里所有东西都没了,唯一能登上的微信消息也清空了。 沈戾点开联系人列表,一一翻下去,他不喜欢给人备注,每个人加他时是什么名字现在显示的就是什么,列表里唯独有一个备注的,顶着bb两个字。 非常显眼,沈戾盯着那两个字牙酸的很,这要不是知道是自己微信号码,他早甩飞出去了,恶心死了,备注什么bb。 沈戾先点开对方朋友圈,好家伙,三天可见,啥也没有,关了之后再点开自己朋友圈,他不常发朋友圈,拢共也就四五条,很好翻。 其中好几条他都有印象,唯独一年前的一条,他没任何印象。 那是张在雪地里拍的照片,他背着个人走在雪地路灯下,背上那个穿的像只小熊,歪着脑袋往他耳朵边上凑,他刚好侧头,两人在路灯下接吻,气氛旖旎暧昧。 沈戾狠狠盯着那张照片,快要将手机看穿,手机光亮从他眼眸中折射出来,透着股阴霾。 白芸说再多也抵不过自己真的看见,那张发在自己朋友圈的暧昧照片,上面两个姿势亲密的人,很显然就是他和姜时予。 如果不是关系亲密,他不可能会背着一个人在路灯下接吻,更不可能将这种照片发在朋友圈。 所以,姜时予真的是自己男朋友。 第六章 半个月后,沈戾和姜时予一同出院,一个大清早就叫司机过来接走了,留下姜时予留在医院做最后检查才被医生允许出院,走出医院那一刻,盛夏的阳光从茂盛的樟树叶中洒落,在水泥地上铺开一层星星点点。 姜时予闭着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和医院里充斥着消毒水完全不一样的空气,天气晴朗万里无云,加上出院,连盛夏的蝉鸣都悦耳几分。 一辆黑色的轿车停靠在医院门口,后座窗户降下来,是白芸。 姜时予见到她,欣喜的从台阶上跑过去,白芸连忙推开车门,叮嘱他,“慢点慢点跑。” “白芸阿姨,你怎么过来了,陈叔来接我就好啦。” 白芸目光闪烁,很快恢复日常,笑着牵过姜时予的手,“先上车,外边热。” 姜时予坐到后座,脑袋转过去往窗外张望,“阿姨,沈戾呢?不和我们一起吗?” 白芸佯装发怒,“那臭小子是个火燎腚,坐不住,大早给我打了几个电话说医院呆着难受他先回去了,这会应该在家等我们一起吃午饭。” 姜时予顿了几秒,反应过来,肯定是沈戾不愿意和他一起回家所以自己先走了,漂亮的小脸失落了几秒很快就恢复,脸颊两边酒窝若隐若现,姜时予抱着白芸的胳膊,乖乖的。 “在医院就一直想着家里的饭菜,都要馋死啦,特别是白芸阿姨做的樱桃肉,有天晚上做梦我还梦到了呢!” 白芸被他一副小馋鬼的样子逗笑,伸手刮了刮姜时予的鼻子,眼里满是宠溺。 黑车的奥迪一路畅通回到景泰园,阿姨早就做好一桌子菜等着白芸和姜时予回来,今天难得沈青临也在,姜时予一直有点畏惧这位雷厉风行,不苟言笑的沈叔叔,进门口乖巧的打了个招呼,沈青临点点头,问候了几句,知道他大病初愈,语气特地缓和不少。 一家人都齐了,就差沈戾,沈青临让阿姨去楼上叫沈戾下来,姜时予落座的位置刚好对着楼梯,能一眼看到从楼上下来的人。 沈戾不愧是年轻底子好,加上一直勤于锻炼身体素质不错,一场车祸休息了半个月,除了一条腿还打着石膏没拆以外,整个人看起来还挺精神。 他似乎早上从医院回来后又睡了个回笼觉,睡眼惺忪头发像刺猬乱翘着,穿着件宽松单薄的T恤,锁骨露在外面,下面一条运动裤,扶着楼梯几节几节跳下来。 “慢点慢点,你腿还打着石膏呢,阿姨你扶着点他。”白芸见儿子大大咧咧的样子,操心道。 沈青临反倒一副严父的模样,“只是一条腿伤了,又不是双腿截肢,让他自己过来。” 沈戾跳着走过来刚好听见他爸那句话,立刻怼回去,“看您的样子还挺希望我双腿截肢,不能自理的。” 白芸推了推儿子的胳膊,“胡说什么呢,今天是你和时予出院的好日子,特地让阿姨做了一桌接风洗尘,我们一家人以后都要健健康康的。” 沈家虽然家境殷实,却没有那么多规矩,吃饭就是一张圆桌,不夸张显摆,摆上几道家常菜,够一家四口吃就行,温馨和睦。 沈戾落座后就注意到身侧的姜时予,看着比那天躺在病床上还要瘦些。他有意早上提前离开就是不愿和他过多接触,住院这半个月以来,除了那次在重症监护室,两人再没见过一次。 虽然两人心思各异,但饭桌上氛围还是过得去,白芸一个劲给姜时予夹菜,叫他多吃点,转头瞥见自顾喝汤的沈戾,拿手肘推了推,沈戾转头过来,白芸眼神示意,叫他给姜时予舀汤。 沈戾也不避讳,大少爷似的靠在椅子上,单手拿着调羹舀碗里的汤散热,一边懒懒散散道,“他又不是没手,自己不能舀吗?” 白芸听罢瞬间气的眉毛都要竖起来,姜时予见状连忙拉着白芸的衣袖,眉眼低伏,模样乖巧道,“阿姨,没关系,我自己舀,沈戾刚出院,让他好好吃饭吧。” 白芸安抚的拍拍姜时予的手,“乖乖,特地让阿姨炖的鸽子汤,多喝点。” 姜时予吃的红润的嘴唇轻轻抿了抿,听话的端起汤碗去盛桌上的鸽子汤,阿姨为了煲鸽子汤出味,特地用的瓦罐,加上天热,保温效果很好,姜时予用汤勺舀了半碗,灼热的触感瞬间从瓷碗传递到指尖。 他不知道这汤过了那么久还这么烫,不想失手将汤碗打翻,本想忍着痛赶紧将碗放回去,结果横空忽然伸出一只手将他手里汤碗接过去。 低沉磁性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烫不会松手?” 姜时予的手还维持着端碗的动作,汤碗被沈戾接走后,清晰可见他掌心薄白的皮肤已经被烫的通红,像上了一层胭脂似的。 “诶呀,时予,怎么回事,烫到了痛不痛,赶紧赶紧,阿戾你带时予去厨房用凉水冲冲,我去拿药。” 白芸吩咐完离开座位就走了,姜时予还愣在原地发呆,一只宽大的手掌强势伸过来,握住他细细的手腕,身体下意识被带着走,离开了餐桌。 等姜时予反应过来,冰冷的水流划过掌心,细细密密的刺痛迟钝的传递到大脑,他下意识想缩手,却被沈戾暴力镇压。 “动什么,手还要不要了。” 熟悉的声音就在耳边,这半个月两人连一次面都没见过,姜时予每晚带着病痛入睡时都期望在梦中见到那个想念的身影,此时此刻,他想念的人就在眼前,握着自己的手。 姜时予低头,看着水流下两只交叠的手,他的手指纤细修长,骨节上覆着一层软软的肉,掌心有点像猫垫,白中带着粉,刚才被烫后已经变深红了,抓着他那只手完全不一样,骨节均匀,关节凸起处明显,青筋覆在上面,脉络分明,姜时予忽然就不觉得掌心被烫的地方痛了,甚至猫眼微不可查的弯了弯,露出一个狡黠的弧度。 在姜时予盯着他们手看时,沈戾的视线也落在水流下那两只手上,怪异的感觉从心底传来,两人一前一后站在操作台后面,靠的很近,姜时予一转头,两人就会面对面,呼吸可闻的距离。 沈戾像被人当头一棒猛地清醒过来,猝不及防松开握住姜时予的手,连带身体也往后退了两步,表情不可思议的同时又带着烦躁。 草,他刚才都做了什么。 整个人像磕了药一样,看到姜时予端着烫的汤碗不松手,下意识生气接过,看到他被烫的发红的掌心,下意识着急,牵着人就往厨房走,一切心绪仿佛都不受自己控制。 他猛地松开姜时予的手,姜时予疑惑转过头,大大的猫眼清澈见底,从里面都能看到自己的影子,红润的嘴唇微微张开,像一株即将绽放的小玫瑰,还带着露水。 浓密纤长的睫毛不解的眨眨,“怎么了?”声音软软的,又透着讨好。 操,肯定是姜时予,老是一副乖巧讨好的模样,弄得自己防备心溃散,心神大乱,才做出刚才那些不可控的事! 沈戾伸出手,精准的捏住姜时予的下巴,掌控在指骨之中,戾气横生,巴掌大的脸蛋被抬起,明媚的五官显露无疑。 “姜时予,不管以前我们是什么关系,但我现在是直男,从今以后离我远点。” 说完,松开手,拍了拍那嫩白的脸蛋,语气带着威胁,“听明白没?” 说完,便大步离开了厨房。 留下姜时予一个人站在操作台,几秒后,他将手从流水下抽出来,虽然冲的及时,但掌心还是长了几个水泡,他皮肤嫩,看起来吓人。 他把手掌举在眼前,翻过来翻过来打量了几眼,忽然唇角抿出一个弧度,像是猫儿偷腥得逞的模样,又像是发觉一件特别有意思的事,尽管沈戾走之前对他撂下那段狠话,但姜时予看起来一点都不难过,反而隐隐透露出一点开心。 透过厨房的灯光,姜时予将五指举高,刺眼的灯光让他眯起眼睛,他在虚空中抓了抓,猛地一把攥在手心,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 回到餐桌,沈戾已经离开了,白芸找了药匆匆下来,抱着姜时予的手吹了吹问他疼不疼,姜时予摇摇头。 “白芸阿姨,刚才阿戾已经带我冲了很久的水,不疼了。” 白芸看他那副开心满意的样子,就知道自己特地给儿子和时予制造的机会发挥了作用,欣慰的笑了笑。 但在看到姜时予掌心水泡的时候还是皱了眉,“要不要叫家庭医生过来给你看看,你这手看起来挺吓人的。” “不用啦,白芸阿姨,是我自己皮肤嫩显得可怖,涂点药过两天就好了。” “行行,那你记得每天涂药,不然我们时予弹钢琴的手坏了就不好看了。” 姜时予看着心疼怜惜他的白芸,眼眶隐隐发热,他妈妈离开时他还太小,早就忘了母爱是什么感觉,来后沈家后,白芸阿姨自始至终拿他当亲儿子看待,即便知道他和沈戾在一起,担心的也是他会不会被欺负。 姜时予忽然伸出双手,紧紧抱住白芸,哽咽着喉咙道,“白芸阿姨,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白芸被他的动作吓到,一时没反应过来,回过神后安慰的拍拍姜时予肩膀,柔声抚慰道,“只要你和阿戾都好好的,阿姨就不担心了。” “你身子还没好全,和阿戾的事不要太担心,以后日子还长,会好起来的。” 姜时予头埋在白芸肩上,轻轻点头。 其实在医院这段时间他就已经想通了,加上今天沈戾对他的态度,姜时予更加相信,沈戾不会就这样把他们之间的记忆给忘掉的。 来日方长。 第七章 姜时予出院后被白芸强制安排在家休息了半个月,正值暑假也没有课,每天睡到自然醒下楼吃饭,练练琴又回房睡觉,晚上用过餐就在家庭影院看电影,因为身体还在恢复,姜时予每天昏昏沉沉的,需要大量睡眠。 这半个月他和沈戾就见过一次面,通常他早上醒过来时沈戾早就离开了别墅,中餐晚餐也不在家吃,白芸和沈青临有自己的事要忙,别墅里就只有姜时予和保姆阿姨在。 那天晚上姜时予在自己房间洗漱准备休息,洗到一半忽然停电,他摸索着套上浴巾想出去找蜡烛,阿姨只有白天过来,晚上不待在别墅,姜时予凭着记忆下楼在厨房摸索,像个小瞎子。 中途脚不知道踢到什么东西,还差点被绊倒,然后就听见背后传来一声嗤笑,吓得姜时予睁大眼睛转过去,小猫在黑暗中行动自如不受影响,但姜时予却不是,他有很严重的夜盲症加上周围寂静无声,他感觉胸口砰砰直跳。 “谁?沈戾是你吗?”姜时予像小猫探头那般,睁着一双大的离谱的眼睛努力在黑暗中辨认。 但安静的空气中没人回答他,好似刚才那声嗤笑是他的幻听。 姜时予有点害怕,别墅保安很好,陌生人根本进不来,应该不会进贼吧,虽然这样安慰自己,但心里还是有点发慌,探出去两步的脚很快又收了回来。 “谁在那里,说话。”姜时予壮着胆子,努力维持镇定。 四周安静下来后,他可以确认这房间还有一个人,因为他听到那人的呼吸了,姜时予急忙后退去摸操作台,想找个趁手的武器,结果因为慌乱再一次踢到地上那个东西,绊在了一起。 “啊!”一声尖叫。 就在姜时予觉得自己要被绊倒时,一双手从背后稳稳托住他,熟悉的气息充斥鼻尖,他立刻就反应过来。 “沈戾!”姜时予气急,吓他就那么好玩吗? 沈戾完全不是有意要吓他,这段时间为了躲着姜时予,他早出晚归和那群狐朋狗友混在一起,顺便想找找丢失那段记忆,往常这个点回来姜时予都已经睡了,结果今天推门别墅一片漆黑,厨房窸窸窣窣传来一点动静。 他本来也以为家里进贼了,从客厅架子上摸了个花瓶,放轻脚步往厨房走,然后就看到小瞎子似的姜时予,伸着两只手在墙上橱柜里摸摸索索,摸一会手抬累了就像没电的机器人,垂着两条胳膊低着头休息一会再继续,中途还踢到垃圾桶被吓一跳,差点绊倒。 从没见过那么笨的人,沈戾看他那样子没忍住笑出声,结果那小瞎子受惊似的,一双猫眼都睁圆了,笨手笨脚的,又差点摔倒。 沈戾怕这小病秧子摔出个什么毛病,到时候怪他身上,所以才出手好心扶了一把,结果这小病秧子不仅没有道谢,居然还生气了。 姜时予踩着拖鞋把实木地板踩得很重很响,头也不回往厨房外面走,像头气势汹汹的小狮子,踏出厨房门后顿了几秒,迟疑的伸出手,摸到楼梯扶手,慢慢的一步步往上走。 沈戾靠在厨房门口,看小病秧子小心谨慎的背影,觉得好笑。 莫名的,想起这几天他那些朋友和他说关于自己和姜时予之间发生的事。 总结下来就是,他沈戾先对姜时予心思不纯,好不容易诱拐到手后,那叫一个死心塌地,鞍前马后,当牛做马,只差把人含在嘴里放在掌心捧着。 听到这,当下沈戾脸就黑了,酒都没喝完摔门就走,回到家就发生了刚才这些事。 沈戾摸着下巴思忖,他对这小病秧子鞍前马后,当牛做马?笑话吧,之前他肯定是脑子被驴踢了,他会对个男的做这些事?他沈戾就是死,就是从这别墅五楼跳下去,都不可能干这些缺脑干的傻逼事情。 “嘭!”楼上传来很响的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 黑暗中,沈戾身姿犹如猎豹,迅速从楼梯口三步并做两步跨上去。 姜时予呆站在走廊上,面前是一只碎掉的花瓶,满地的瓷片碎渣,他刚想伸脚,就被一声急促的声音呵斥住。 “别他妈动!” 姜时予像个木头人愣愣的站在原地,沈戾绕过碎片走近,拉着他胳膊往自己身边靠,“有没有伤到?” 姜时予摇摇头,“我,看不见,不小心把这个弄倒了。”他声音带着抱歉,小脸低垂着。 “碎了就碎了,这别墅里花瓶这么多,看着就眼花,少几个也挺好。” 姜时予逐渐回过神,微微抬头看向身边,“你怎么突然上来了?” 花瓶碎掉才几秒,沈戾就上来了。 沈戾被问住,他能说刚才听到动静下意识就往上冲,等他反应过来,人已经到了姜时予面前。 “这是我家,这么大动静,我过来看看怎么了。”沈戾故意放低声音,掩盖掉胸口那微妙的尴尬。 姜时予点点头,黑暗中,小脸认真,像是真的相信沈戾说的。 沈戾烦躁的摸了摸后颈,让姜时予站在原地别动,自己下去拿扫把,说完头也不回匆匆往楼下走。 姜时予听话站在原地,脚都没挪一下,听见脚步声走远后,嘴角没忍住往上扬了扬。 沈戾不知道,他在说谎的时候会刻意压低声音,语速放快,这是姜时予之前和他相处时偷偷发现的,所以刚才沈戾和他说的是谎话。 沈戾本来想拿扫地机器人上去,但别墅停电用不了,只好在操作间找了扫把和簸箕拎上楼,姜时予站在原地保持着他走之前的样子,一步没动,沈戾挑挑眉走过去,心里想,倒是个听话的。 听见动静,姜时予朝着黑暗中叫了一声,“沈戾。” “嗯。” 簸箕和瓷片碰撞的声音在漆黑安静的环境中响起,姜时予夜盲方向感也差,仅靠着听力辨别声音方向,他朝着黑暗中询问,“需要我帮忙吗?” 下一秒,一只手伸过来,捏着他的下巴转了个方向,“笨,这边。” 姜时予不好意思笑笑,“对不起,我夜盲,看不见。” “看不见就不要捣乱,站在那里别动就是帮忙。” “好,我不动。” 沈戾没忍住抬头看他,即便夜盲症看不见,姜时予的眼睛在黑暗中依旧很亮,巴掌大的小脸带着浅浅的笑意,安静朝着刚才沈戾转的方向。 沈戾舌尖抵了抵犬牙,心底不禁暗骂一声,操,真他妈乖。 很快沈戾就收拾完了,停电视线黯,只是清理个大概,瓷片碎的到处都是,明天白天阿姨还要过来仔细打扫一遍。 “走廊上还有没清理的小碎片,今晚没事不要再出来了。” “好,今晚谢谢你。” 沈戾别开视线,不再回答,拿着工具准备下楼,转身那刻,别墅灯光骤然亮起,来电了,久处黑暗的眼睛不适刺眼的光线,两人都抬手遮了遮。 沈戾很快适应,转头去看姜时予,还抬手挡着眼睛没放下,淡色的丝绸睡衣将他的身形包裹的清瘦,单薄,领口歪歪斜斜的露出精致的锁骨,脖颈修长像是一手就能掌握。 很快沈戾的视线被姜时予脚腕上一抹红吸引,估计是刚才花瓶落下时碎片不小心溅到划伤了,很细的一条口子,如果放在沈戾身上根本不算什么,平时打拳击时随便碰伤的一条口子都比这严重。 但奇怪的是这条口子划在姜时予腿上,却莫名刺眼,那细的还没自己手臂粗的脚腕,露出来的肌肤像雪似的,隐约可见里面脉络,这小病秧子的皮肤应该很薄吧,这么小一条口子都过去那么久了,居然还在往外渗血。 沈戾还盯着那道伤口出神,姜时予慢慢习惯光线,将挡住的手臂缓缓放下,眨眨眼,视线逐渐清明。 发现沈戾还在几步远,回头盯着他脚看,姜时予低头,看见脚腕上那道伤口,之前太紧张都没发现,这会后知后觉脚腕开始有些刺痛。 “好像不小心被碎片溅到了。” 沈戾视线沉了沉,像是没听到姜时予的话,扭头从楼梯上离开,过了好一会也没有回来。 姜时予肩膀垮了垮,有些失落,以往的话,沈戾看到他受伤肯定会第一时间拿医药箱过来给自己上药包扎的,他扎的蝴蝶结可好看了。 但也就失落了一分钟,姜时予就自己单脚跳着回房间了,重新洗了个澡吃了药躺在床上酝酿睡意。 另一间房,沈戾躺在深色大床上,闭着眼休息,几分钟后,猛地坐起来,拳头砸在被子上,砸出一道深深的痕迹。 “操。” 暗骂一声后,又拽着被子将整个头埋进去,满脑子都是小病秧子脚腕上那道受伤的印子。 “小病秧子。”狠狠的骂了一句,沈戾抱着被子翻个身,彻底将人盖住,不愿再多想。 第八章 第二天早上姜时予下楼时,意外看到餐桌上坐着的人,还以为自己刚醒头脑不清醒出现幻觉了,站在楼梯上盯着沈戾背影看了好一会,才脚步轻快的走下楼,来到餐桌边。 阿姨贴心为他上了一份早餐,姜时予乖乖冲阿姨说了声谢谢,沈戾抬头看过去,刚好看见姜时予抿着嘴笑的又甜又软,转过来时脸上的笑容还没消失,就这样和沈戾视线对上。 沈戾躲闪不及,心想他对谁都笑的这样甜吗? 姜时予下楼前刚洗了脸还带着水汽,又长又密的睫毛像两把小刷子黏在一起,漂亮的不像真人。他似乎忘了沈戾之前对他严词厉色的威胁,熟稔的打着招呼,“早呀,你今天不用出门了吗?” 之前半个月沈戾都起的很早,姜时予还在睡梦中他就已经出门了,明眼人都能看出他在躲着谁。 沈戾搅着杯子里的牛奶,嫌弃的皱起眉头,声音听起来有几分不耐,“我想在家就在家,想出门就出门。” 姜时予并未被他语气呵退,悄悄看了眼还在厨房忙的阿姨,半个身子都往沈戾那边靠过去,瞬间一股茉莉花香弥漫在沈戾鼻尖,他没来得及做出反应,一只纤细的手就扯住了他的袖子。 姜时予仰着脸看他,湿濡的睫毛浓密又无辜,他凑过来,小心翼翼开口,“你要是不想喝的话,就偷偷倒在我杯子里,我帮你喝。” 沈戾盯着像小猫贴贴一般凑过来的姜时予,脑子短路一瞬,阿姨已经在厨房忙完了准备过来餐厅,姜时予着急怕被发现,一把夺过沈戾面前的杯子,哐哐两下把牛奶倒进自己杯子里,然后迅速坐回去,挺直腰杆。 “阿戾,牛奶喝完没,夫人叮嘱每天一杯不能少。”阿姨走过来,发现沈戾杯子里已经空了,很是欣慰。 沈戾从小就不爱喝牛奶,觉得一股腥味,这不是他出了车祸动了手术,虽然少年人恢复起来快,但白芸还是担心儿子,特地让家里阿姨每天为沈戾准备一杯牛奶补补钙,沈戾这周每天吃早餐都黑着脸,一副逼他喝毒药的样子。 阿姨盯完沈戾喝牛奶转身就去客厅整理了,待人走远,姜时予绷直的背这才放松,往常都是他不爱吃的沈戾偷偷帮他解决,这还是第一次自己帮沈戾解决掉不爱吃的。 姜时予捧着牛奶用力喝了一口,白沫飘在红润的嘴唇边,他矜持的抿了抿朝沈戾开口道,“我就帮你这一次,以后你还是要自己喝的,虽然你骨折的地方医生说恢复的很好,但还是要多喝牛奶补补钙,以免以后落下什么毛病。” 他一本正经讲道理的样子看着还挺像回事,如果忽略掉唇边那一圈奶泡的话,沈戾盯着他张张合合的小嘴,一截殷红湿软的小舌头若隐若现,像把勾人心弦的小勾子。 姜时予还在嘀嘀咕咕说着,沈戾用刀叉叉了小块面包,趁机塞进那张小嘴,堵住了那些扰人心绪的声音。 “呜呜......”姜时予嘴巴张成O形,眼中满是不解。 “吃你的饭吧,小病秧子。” 难得今天沈戾没有出门一上午都呆在别墅,但可惜他和姜时予从车祸回来后就变成一人一间房,即便住在同一个房子里,两人依旧见不到面。 中午休息起来后,姜时予背着个书包从楼上下来,阿姨在小花园浇水,看到他惊讶问了句,“时予,你要出门?” 姜时予点点头,“阿姨,我出去家教了。” 姜时予从高三开始就被沈家收养,姜氏夫妻离世给姜时予留了很大一笔钱,足够他安稳平凡的过完一生。但自从到了沈家,姜时予一切开销花费都由沈家在出,白芸也多次和他说过不要将这些放在心上,他如今最重要的是好好照顾自己身体,好好读书。但他自高考后还是执意要出去做家教补贴,姜时予性子看着软乎好拿捏,其实比谁都倔,白芸知道劝不动他,便由他去了,只是叮嘱千万不能劳累,要小心身体。 白芸好说话肯松口,但沈戾那边却因为这件事两人足足闹了半个月别扭,他不愿姜时予跑出去做家教,他身体那么差万一中途出现个好歹,送医院都来不及,姜时予却坚信自己不会出问题,那是两人第一次闹那么大矛盾,那段时间沈戾天天泡在拳馆打拳,手背骨节磨的出血缠满了绷带,每天吃饭筷子都抓不稳,姜时予就当没看见,自己找好家教亲自上门辅导,就这样冷了半个月,某天姜时予下课从学生家里出来时,在门口看见等他的沈戾,肩上落着厚厚一层雪,脸上还带着青痕,嘴角也破了,两人在雪地里无声对视数秒,姜时予走过去,站在沈戾面前伸手抱住他,在他破皮出血的嘴角印下一吻,雪花落在两人肩头。 那天之后不管姜时予去哪上课做家教,沈戾都会亲自送他,然后待在人家门口等着他下课,两人再一起回家,姜时予没有说什么,他知道这是沈戾最后的退让。 车祸前,姜时予刚结束上一个家教课程,修养这段时间已经有家长在和他约课,姜时予长得好看性格好教小朋友有耐心成绩提升也显著,在家教圈里挺受欢迎的,一直不愁课上,今天这个家长已经和他约了很长时间,价格也出的格外高,姜时予想着自己天天待在家里也是闲,索性答应下来,今天就是上门试课。 阿姨听说他要出门家教,瞬间紧张起来,“时予,你身体还没好,怎么就跑出去上课了。” “阿姨,我已经休息那么多天,早就没事了,家教不费什么力,而且今天只是试课,时间很短的。” “那不行,我得给夫人打个电话。” 姜时予无奈,只好站在门口等阿姨,很快阿姨就回来了,“时予,夫人说今天张叔不在家,没人开车接送你她不放心,让你要不改天再去上课。” 家里一共两个司机,一个跟着沈青临,一个放在别墅偶尔跟着白芸出去偶尔接送一下两个小孩,今天不巧,两个司机都出去了。 姜时予知道白芸担心他,但已经答应家长他也不想反悔,他从阿姨手里接过电话,对着那边乖巧叫了声,“白芸阿姨。” “乖宝,你身体刚好一点,没人跟着阿姨不放心,等张叔回来了,你再去上课好不好。” “白芸阿姨,可我已经答应家长下午过去了,现在反悔的话,对家长和小孩都不负责任。” 上门家教靠的就是口碑,一传十十传百,家长口口相传找你上课的人自然就多了,姜时予不愿意临时反悔,白芸知道劝不动他,便让他等一下。 姜时予等了一会,看了看时间,有点紧了,就在他准备用手机叫车的时候,一道身影从楼上下来,那人身高腿长步子迈的大,几步就来到姜时予面前。 因为要出门家教,姜时予换下了舒适的居家服,浅色的衬衫和卡其色半截裤,脚上一双休闲鞋,估计是怕晒头上带着顶大的离谱的帽子,几乎将他整个头都遮住了,背上那个书包不知道装了什么,挂在他细细的肩膀上,几乎要把人带翻。 一整个青春靓丽的像是要参加郊游的小学生,沈戾凝神想到刚才白芸给他通电话说的,让他送姜时予去家教,啧,他这看着一副高中没毕业的样子,真有人信他让他上门家教吗? 姜时予发觉时间真的要来不及了,没心思去问沈戾怎么突然下来,转身背着书包就要往外走,先出别墅再说,打车反正也进不来。 就在他脚刚跨出去,忽然感觉背上一轻,连带整个身体都往后倒,沈戾提着他那大大的书包,将人整个往后拎。 “沈戾,你干什么呀。” 这小病秧子怎么连发脾气都像撒娇,软绵绵的。 “站门口等我,我去开车。” 丢下一句话,沈戾拿上车钥匙往地下车库走,姜时予的书包也被他带走,身上一下轻了好多。 沈戾很快将车开到门口,姜时予小跑过去拉开副驾驶,然后将安全带系好,双手放平搭在膝盖上,小声对他说了句谢谢。 他知道肯定是白芸阿姨给沈戾打了电话,让他开车送自己的。 沈戾盯着他看了眼,忍不住哼声嘲笑了句,“还真是小学生。” 姜时予没听清,转头疑惑看着他,“你说什么?我刚才没有听清。” “没什么,坐好。” “诶,等等,等等......”阿姨匆匆忙忙从别墅跑出来,手里还拿着杯榨好的果汁,“时予,拿着放书包里,刚榨的,下午喝。开车注意安全,慢点。” “谢谢阿姨,我们会注意的。”姜时予乖乖点头。 黑色的车子很快从别墅区开出去,姜时予一路都在观察沈戾开车的样子,还挺游刃有余的,两人在前不久刚出了车祸,他怕沈戾对开车有应激反应,所以有点担心。 “看什么。” 沈戾目光直视前方道路,冷不丁出声,姜时予眼尾一跳,把偷偷摸摸的视线从他身上挪开。 “没什么,你开慢点,不着急。” 似乎察觉到姜时予的想法,沈戾踩在油门上的脚慢慢的松了点,时速在转表上缓缓下降。 姜时予盯着窗外感觉到车速降下来,脸上表情逐渐放松,脑袋时不时跟着车厢内音乐节奏一点一点。 第九章 关上车门,姜时予朝驾驶室挥挥手顺便从书包里抓了几颗糖递过去,脸颊两侧凹出两个漂亮的小酒窝,“沈戾,谢谢你送我过来。” 驾驶室上坐着的男生明显没有姜时予那样开心,锋利的两道眉毛紧紧皱着,看着窗外极具年代感的小区,90年代的老破小,没有门禁物业和绿化,行人随意进出,车辆也不限行,因为可以就读江华最好的学校所以很多家长花钱买套老破小给小孩读书。 这里是姜时予之前常来上门家教的地方,沈戾因为失忆已经忘了这个地方,现在在他眼里,这个小区已经和脏乱差三个字画等号了。 他扫了眼街角一群染着黄毛疑似不良少年的人,迟疑开口,“你,就在这家教?” 姜时予见时间不多,敷衍的点点头,“嗯嗯,你等会从东边那条路开出去不堵车,我先上去啦,拜拜。” 说完就背着他那个大书包往楼梯上走,直到背影消失在楼道,沈戾看了眼手里的糖,启动车子驶离了小区。 姜时予一口气爬到五楼,有点喘,他站在门口休整了一会才敲门,很快铁门里就有人应声过来开门,中年妇女一看到他,欣喜欢迎道,“姜老师来啦,快快快进来,小宇,姜老师来了。” 姜时予换了鞋进门,一个双马尾的小女孩从房间冲出来,本来气鼓鼓的瞪着眼睛,看到姜时予的样子后,一双葡萄眼瞬间就亮了,“妈妈,这就是你给我找的老师吗?好帅呀!” 姜时予笑笑,俯身和小女孩打招呼,“你好呀,我叫姜时予,今天过来给你试课,你可以叫我姜老师,多多指教哟。” 小女孩脸蛋瞬间涨成一颗红苹果,抑制住尖叫,害羞又矜持的回应,“你好,我叫小宇,老师你长得好好看,我喜欢你。” 小女孩的妈妈听到后忍俊不禁,“这孩子,我之前说给她找家教老师,死活不肯还闹绝食,你来之前还在闹脾气呢,你看看现在,小花痴。” 笑闹一番后,姜时予便和小女孩去了书房上课,他上课时和平时软糯好欺的样子不同,漂亮的眉眼都敛着,严肃又认真,却十分有耐心,讲起题目来也生动有趣,很快就渐入佳境了。 试课快结束,姜时予从试卷中抬起头,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天了,乌云层叠,风雨欲来的样子。 小宇妈妈敲开门,“姜老师,看这天像要下暴雨了,你留下来一起吃了晚饭再走吧。” 姜时予起身收拾东西一边回绝道,“小宇妈妈,谢谢你,不用麻烦了,我收拾一下东西就走,上课反馈我回去后发给你。” 姜时予从不在家教时留餐,这是圈子里都知道的事,小宇妈妈也不多加劝阻,帮着一起收拾好东西,送到门口。 “姜老师,今天谢谢你,后面约课的时间我们微信联系。” 小宇也从书房出来,乖乖和姜时予说再见,“姜老师,你下次还要过来我家噢。” 姜时予笑笑答应道,“好,你好好复习今天老师说的,下次过来我要检查的。” 说完再见,姜时予便离开了,老房子年久失修,感应灯有些不灵敏,好在室外还有些光亮照进来,天愈发黑了,风雨欲来,夏日的暴雨说来就来,姜时予加快脚步,一边摸出手机打车。 走到一楼屋檐下时,一辆黑色的车停在门口,驾驶室的司机撑着伞下来拉开后座的门,一个少年从后面下来,紧跟着一个年纪稍大的男人,少年依附在男人身上,言笑晏晏,嗓子腻的发软。 姜时予见状往一旁让了让,腾出门口位置,不过老小区门口就那么大,几人都站在门口一眼便可看见。 最先看到姜时予的是那个男人,本来还在和怀里男孩调笑,不经意扫过站在角落的那人时,瞬间恍神眼底闪过一丝惊讶,想他灯红酒绿这么多年,还从未见过如此漂亮的人儿。 男孩穿着最简单的衬衫短裤,露出来的皮肤仿若凝滞玉露,似乎手指一触就能陷进去,那张脸蛋也是天神造物,多一分艳丽俗气少一分寡淡无味,一双形似猫眼的双眸被浓密的鸦羽覆盖,冷冷清清带着疏离感,即便站在潮湿脏污的角落,也像一颗明珠,不被沾染一点。 宋至在和男人说话,见他没有反应,顺着视线看过去,清纯的脸蛋似乎扭曲的一瞬,很快又恢复成那副惯常乖巧的姿态。 “人家和你说话呢,你到底听没听见呀?” 男人回过神,安抚的拍了拍宋至的背,“听到了听到了宝贝,乖,今天就不送你上去了,改天再约你,去吧。”说完就松开抱着男孩的手,顺势往楼道一推。 宋至看他边说话视线还游离在另外那人身上,那双圆润的眼睛闪过一丝不郁,但很快又想起什么,不动声色哼笑一声,扭着屁股上楼了。 宋至离开后,男人并没有第一时间离开,而且站在一旁明目张胆的打量姜时予,姜时予也发觉了那道视线,转头看去,男人眼底闪过一丝兴奋。 “看这天气就快下暴雨了,这附近惯常堵车估计不好打车,小朋友你去哪里,要不我送送你?” 姜时予从小身体不好所以对外界的反应有时会比较迟钝,但同时又像某种小动物保持着一定的警觉性,所以当男人目光落在他身上时,姜时予第一反应是排斥,他不喜欢这个男人的目光以及靠近。 姜时予不动声色拉开距离,目光落在水泥地面上,声音冷冷的,“不用。” 男人听到他的声音后更加惊叹,这一把好音色配上这幅模样,不知道在床上时,是如何勾魂夺舍婉转动听。 沈戾的帕梅拉好不容易挤进老小区狭窄的道路中,隔老远就看到楼道口朝着姜时予献殷勤的男人,姜时予已经被挤到角落边边上了,惯常带着笑意的脸蛋带着隐忍的怒气,皱着眉似乎在和男人说什么,男人并没有被劝退,还想伸手去拉姜时予。 “嘭!” 一声巨响,让在门口拉扯的两人纷纷停下动作,男人转头望去,自己停在门口的车屁股后面,一辆黑的帕梅拉正大咧咧的撞了上来,那么明显的两车道,偏偏撞上他的车,说不是故意的都没人信。 沈戾拉开驾驶室,一把甩上车门,直逼一米九的身高加上常年混迹血腥残酷的拳场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悍戾凶狠,本来还想张口骂人的男人在他走近后,气势瞬间就弱了一节。 “你什么意思,这么清楚地两车道你撞我的车,故意的吗?”男人梗着脖子叫嚣道。 “是,我就是故意的,再不滚,撞的就不是你的车了。” 沈戾居高临下,一双鹰眸锐利的盯着男人,嚣张的十分欠揍,他双手插兜一副懒懒散散的样子,却隐隐透着股疯,就像他说的,再不走,说不好他等会撞的是什么了。 轰隆隆。 天空传来阵阵雷鸣,乌云密布,炸开的雷声让男人后背瑟缩一下,他看了眼沈戾,年纪轻轻就开四百万的帕梅拉还随便撞人车屁股,浑身上下没露出一个牌子却隐隐透出贵,江华这个地方,一锤子下去可以砸倒一片达官显贵。 男人沉默几秒后,咬咬牙愤恨的丢下一句,“你等着,撞了我的车你没完。” 男人灰溜溜的走后,门口就剩下沈戾和姜时予两人,中间隔着一人的距离,天空已经开濛濛细雨,路上行人匆匆,黑乌乌的云层匆远处压过来,笼罩在城市上空,有点像电影里末世的感觉。 两人谁都没有开口,沈戾觉得胸口烦闷急需发泄,下意识摸口袋里的烟,结果只摸出几个彩色的糖果,是下午送姜时予过来时,他递给自己的,莫名其妙的就被装进了口袋。 “哇,我给你的糖里面居然有百香果蜂蜜味的。” 本来还隔着一人宽的距离,不知什么时候,姜时予悄无声息的靠了过来,小猫探头似的张望沈戾手里的糖果,还一脸惊讶和欣喜,猫眼亮亮的。 他伸出爪爪,拨弄了两下沈戾手里的糖,把那颗黄色的选出来,递到沈戾眼前,“你幸运真好,这个味道的一罐里面只有几颗,我都还没吃过到呢。” 沈戾低头就能看见自己胸口那颗毛茸茸的脑袋,蓬松柔软的头发随着他的动作一晃一晃,看他像捧着宝贝似的拿着一颗糖跟自己献宝,沈戾胸口那股无名火忽的一下就消散了。 忽视掉姜时予献宝的动作,沈戾扭头大步走出去,拉开驾驶室坐上去,黑着脸道,“上不上,不上自己走回去。” 姜时予反应过来,立刻小跑钻进副驾驶,边跑边急忙回答,“上上上,你等等我嘛。” 副驾驶上丢着沈戾的手机屏幕还亮着,姜时予上去时顺手拿起来,结果不知道碰到哪里,一道熟悉的女声传出来。 “阿戾,你人在哪里,有没有等时予下课?要下暴雨了,时予那边不好打车,你过去接他。” 是白芸的声音,姜时予拿着手机僵在座位上,眨眨眼将手机递给沈戾。 “我不小心碰到的,不好意思。” 沈戾拿过手机随手丢在置物筐里,没说什么,启动车子离开小区。 路上两人一路无话,暴雨骤袭模糊了视线,大街上的车辆堵的排长龙难以前进,姜时予趴在车窗上看雨水流淌过玻璃,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水流,沈戾侧头看他,很像猫咪伸出爪子玩自动喂水机时的样子。 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姜时予转过身体,表情还懵懵的,错不及防对上沈戾的目光。 车外暴雨如瀑淅淅沥沥,车内却安静如斯,淡淡的橙花香弥漫在空气中,清新好闻。 “你在生气,因为白芸阿姨叫你来接我吗?”姜时予盯着沈戾看了几秒后开口问道。 驾驶室的男人不动声色,喉结滚动,面容沉静。 姜时予低下头,手指搅在一起,明显情绪低沉,“对不起,回去后我会和白芸阿姨说清楚的,以后不会再麻烦你了。” 上车前天空已经飘起了细雨,姜时予的头发和衣服被浸润的有些潮,加上车内开着空调,冷风一吹,身上一下子就变得凉飕飕的。 话刚落音,姜时予就打了个喷嚏,他欲哭无泪,怕更惹的沈戾嫌弃自己。 这样想着,姜时予眼睛有点热,涨的厉害,垂着头试图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车辆汇入主路后便没那么堵车,一路畅通回到景泰园,车子停在门口,沈戾见副驾驶的人没有动静,侧目看过去,发现姜时予缩着身子抱着胳膊,脑袋偏在一侧,闭着眼睛睡着了。 他叫了姜时予几声,毫无动静,沈戾察觉不对劲,伸手将人拉回来,软绵绵的身子没有支撑力,顺着力道就歪倒在沈戾怀里,也让人一眼就看到他通红的脸蛋和皱紧的眉头。 “姜时予,姜时予,醒醒,你怎么了?” 沈戾用手拍了拍姜时予的脸蛋,姜时予难受得很,呜咽着往他怀里钻,声音委屈又可怜似乎还带着哭腔。 “沈戾,我难受,好热,我冷,你不要走。” 沈戾用手背在姜时予额头上贴了贴,明显发烧了,不管三七二十,解开安全带后,将人从副驾驶抱下来,进门后阿姨见两人这幅样子,吓得跟在后面问情况。 “阿姨,你叫个家庭医生过来,他发烧了。” 阿姨闻言不敢懈怠,立马就去拨打家庭医生电话。 沈戾将人抱上楼放在床上,姜时予病的迷糊,死活不肯松手,手脚并用缠在沈戾身上,嘴里呜呜咽咽的说不出的委屈。 沈戾低头看钻进自己怀里的人,巴掌大的脸蛋烧的通红,白皙的皮肤如同上了一层胭脂,精致的眉毛皱起,嘴唇不停蠕动,不知道为什么有人生病都那么会撒娇。 家庭医生很快就来了,因为经常给姜时予看病,所以很熟悉他的情况,姜时予身体特殊对绝大多数药物过敏,挑挑拣拣开了两种药,走之前还叮嘱时刻关注他的体温。 阿姨出去送家庭医生,房间里就剩下姜时予和沈戾,沈戾看着陷在床上的小病秧子,想到车上他委屈的和自己道歉,说以后再也不麻烦自己。 “小骗子。” 沈戾一路上气闷并不是因为白芸叫自己去接姜时予,而且气自己明明撂下狠话,让姜时予离自己远点,忘记过去,以后井水不犯河水。 但,却总是不由自主被这小病秧子影响情绪。 明明都在拳场打的火热,却在看到阴沉下来的天气时,不由生出恻隐之心。 还有看到小病秧子被人骚扰时,那股从心底冒出来的无名之火,如果当时那男人还不走的话,沈戾都不知道自己会干出什么事来。 这半个月来,通过周围朋友转述以及自己查证来看,他和姜时予的确曾经在一起过,而且感情非常好,沈戾自出生来一直性取向正常,偏偏丢失的那段记忆中,他就弯了,弯的彻彻底底,心甘情愿。 之前他都下意识否认,把问题归咎于姜时予身上,觉得是这小病秧子心怀不轨,故作怜惜勾引自己,义正言辞斩断丢失的这段过往。 但无论他如何否认,即便是失忆,姜时予在他这,依旧有着不可小觑的影响。 第十章 一场感冒发烧,让姜时予在家里休息了半个月,他本来底子就弱车祸后还没完全恢复又淋了雨,反反复复的低烧咳嗽一直持续到开学前。 午饭只有白芸和姜时予在家吃的,阿姨端着小炖盅的汤过来放在姜时予面前。 “乖乖,多喝点,最近瘦了不少,瞧着更可怜了。”汤是白芸特地叮嘱阿姨给姜时予炖的,一个暑假养下来,姜时予非但没胖,还瘦了不少,脸更小了。 姜时予很听白芸的话,乖乖揭开炖盅,小勺小勺的喂进嘴里。 白芸见他安静乖巧的样子,很是欣慰,转念又想到自己那气人的好大儿,自从姜时予家教淋雨生病后,沈戾便很少出现在家里,白芸给他打过电话,沈戾说拳馆最近有比赛要训练,每天回别墅懒得跑,直接住在附近那套大平层了。 沈戾的心思都摆在台面上,很明显在躲人,白芸是心疼姜时予,但感情的事她这个做妈的确实没办法,还需要他们自己解决。 吃过饭后,姜时予便上楼去收拾行李了,这几天就要开学,江华大学有规定,大四之前只准住校,因为姜时予身体的原因,当初白芸有心找校董通融一下,让他回家住,但姜时予觉得既然是学校规定,自己一个人例外不好,便坚持去住校。最后给他和沈戾安排了一间双人寝,白芸放心不少。 楼上卧室,一个大大的行李箱摊开放在地毯上,姜时予从衣柜中拿出要穿的衣服,一件件叠好放在行李箱中,其实这是他第一次收拾行李,之前根本不需要自己动手,开学前,沈戾会将他所有需要的东西收拾准备好,自己只需要跟着他去学校就行。 姜时予按照开学收纳必备功课视频中讲的,先将贴身衣物用单独的收纳袋装好,然后是短袖长袖外套,短裤七分裤长裤,鞋子,等等。 一个小时后,姜时予看着房间内满地的东西,慌了,不是按照视频里来的吗?怎么会那么多东西,简直像在搬家,可以前沈戾帮他收拾东西的时候,最多两个箱子就能装下啊。 要开学了,沈戾也要回家收拾一些行李,他从游泳馆回来时,身上挂着宽松的背心短裤,肩膀上还搭着一条毛巾,露在外面的肌肉充满了爆发力,头发沾着水汽,一路油门飞驰到家,叫嚣的短发已经快干了。 夏日的别墅除了蝉鸣鸟叫以外,格外安静,阿姨回佣人房休息,白芸吃过饭后约着好姐妹出去搓麻将,那小病秧子估计也在午休。 沈戾进门就把肩上的毛巾丢在沙发上,三下两步走上楼,他的房间在二楼靠里面,失忆后姜时予从他房间搬出来在隔壁,所以沈戾一上楼就看到那件房门敞开的房间。 满屋子甚至床上到处丢的都是东西,姜时予呆呆的坐在中间,像废弃垃圾场里面走丢的小孩。 听到门口动静,姜时予愣愣的抬起头往门外看,和沈戾视线撞了个正着。 太久没见,姜时予一时有点没反应过来。 时间像是停滞了几秒,沈戾本想直接忽视,但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嫌弃看着满屋子东西,问道,“你在拆家吗?” 姜时予啊了一声,仰头看着门口高大的身影,巴掌大的脸上充满迷惑。 不过很快他反应过来,迅速从地上爬起来,无措的环视凌乱的四周,双手搭在身前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子。 “我在收拾行李。”停了一下,像是埋怨般又道,“可是东西好多,塞不下。” 姜时予声线软,说话拖着腔调时特别像在撒娇,就比如现在。 沈戾环视房内各处散落的衣物,从贴身衣物到春夏秋冬的内搭外套,鞋子也是从单鞋到运动鞋到带毛的靴子,还有四季的帽子,床上摆放一整套的护肤品。 这一房间的东西别说行李箱,起码得开房车来拖。 “姜时予,现在什么季节了?” 姜时予没懂沈戾的意思,眼睛眨了眨,还是认真回答道,“夏末了。” “原来你还知道现在夏末。” 姜时予瘪瘪嘴,好明显的阴阳怪气。 “现在这个季节用得上加绒外套,雪地靴以及针织毛线帽吗?” 姜时予不服气顶嘴,“可是网上视频说......” “网上视频就是专门骗你这种傻子的。” 姜时予低下头不说话,小脸不开心的皱着,住进沈家之前,他家虽然算不上大富大贵但爸爸对他一直疼爱,家里还特地请了保姆照顾自己衣食起居,来到沈家后,刚开始白芸阿姨疼惜他,方方面面照顾的滴水不漏,后来和沈戾在一起,自己的一切都由沈戾接手,几乎养成了废人。 现在,沈戾失忆了,不但不会再帮自己收拾行李,还要在一旁说风凉话,说自己是傻子。 见面前的人低垂着头不说话,沈戾觉得莫名多管闲事了,摸摸鼻子转身准备离开,结果下一秒就听见一声细微的抽泣声。 仔细看过去,姜时予瘦弱的肩膀隐隐颤抖,双手垂在两侧捏的紧紧的,像在隐忍着什么。 沈戾忽然慌神,他在拳场上处于劣势被人迎面重拳砸重时没有慌,在泳池被人反超时候镇定自若,却偏偏在此刻,发觉姜时予有可能在哭时,心慌的无以复加。 “喂。”他语气不善冲房内的人喊了一声,姜时予低着头不说话,肩膀颤抖的更加厉害。 沈戾站在门口走也不是进也不是,一头嚣张跋扈的短发也萎靡的塌了下来,“你在哭吗?” 姜时予抬手用力在脸上抹了一把,抬头时,眼睛红的像兔子眼睛,眼尾湿湿的,他走过去扶着门,一把就要关上。 却在最后关头被人从外面截住,手掌宽大骨节修长的手指拦在门框上,姜时予鼓着腮帮子用力推门,奈何他力气在沈戾面前根本不够看,无论他怎么用力,门都无法关上。 他索性放弃,扭头往房内走,不管也不理。 堆起来的衣物像小山坡,姜时予坐在中间,这一件拿起来斟酌一番放回衣柜又换下一件,背对着门口,单薄消瘦的背影怎么看怎么可怜。 姜时予拿起一件毛衣,不巧被和另外一件衣服上的挂饰勾在一起,挂饰繁琐复杂,他解了两下缠的更紧了,心烦意乱的想把衣服丢下。 一只手从旁边接过他那件毛衣,三下两下就解开了,折叠整齐放在姜时予面前。 沈戾蹲在他面前,小病秧子刚才哭过,脸上还带着红晕,瓷白的像糯米团子似的脸上镶着两只漂亮的大眼睛,里面泅着一弯湖水,清澈明亮,一眼便可见到底。 “不会收拾可以叫阿姨上来帮忙,按你这样整理下去,十个箱子都不够装。” 说完,沈戾便起身准备离开。 宽大的T恤下摆被人扯住,姜时予仰面看着他,眼尾带着潮气,鼻尖红红的,“那你可以帮我吗?” — “姜时予,你已经拿了三件白色长袖内搭给我了,你是准备在学校天天穿内搭吗?” “江华入冬还有好几个月,你带那么厚外套做什么。” “你寝室连双拖鞋都没有吗?需要从家里带?” 沈戾坐在地毯上,莫名其妙开始帮姜时予收拾行李,而姜时予像只小蜜蜂般不断从衣柜里搬出衣服裤子鞋子丢给沈戾,让他装进行李箱。 “姜时予!这是行李箱,不是哆啦A梦的口袋,塞不下你的绵羊娃娃。” 姜时予蹲在旁边,抱着他的绵羊娃娃,丧着一张小脸不开心道,“可是我晚上必须要抱着小绵羊才能睡着。” “你是小孩吗,晚上睡觉还要抱娃娃。”沈戾吐槽他。 姜时予不说话,沉默的反抗。以前他是不需要抱着绵羊娃娃睡觉的,因为每天都是沈戾抱着自己睡的,车祸后,他们分房睡,姜时予不习惯,只好抱着这只绵羊娃娃。 沈戾看他一脸委屈又倔强的样子,觉得头好痛,他真的是游泳脑子里进水了,刚才才会答应留下来帮姜时予收拾行李。 “放放放,全都塞进去。” 姜时予瞬间笑的双眼弯弯,开心的把绵羊塞进行李箱,他跪坐在沈戾旁边,探着身子往行李箱放,两人之间靠的极近,从后面看像姜时予钻进沈戾怀里。 一股陌生的甜香味在鼻尖弥漫,沈戾不用细闻都知道是面前这个人身上散发出来的,双膝跪在地毯上,塌腰探着身体去够行李箱,宽大的睡衣将他极细的腰身线条勾勒出来,明明看着瘦的一点肉没有,屁股倒是挺翘的,轮廓饱满浑圆,将小短裤撑起弧度。 姜时予怕行李箱的衣物挤到小绵羊,还特地将里面的东西往旁边移了移,脑袋就在沈戾胸口晃动,和屁股摇摆的弧度达成一致。 “好啦!” 姜时予放好小绵羊,重新坐回原地,小腿跪在屁股下面,宽大的T恤将下半身隐藏。 他见沈戾没有反应,好奇的凑过去,“你发什么呆呀?” 猛地放大的五官出现在眼前,沈戾思绪一下回神,呼吸变得粗重,他一把推开面前的人,站起身,声音又低又沉,隐隐按捺着什么。 “剩下的你自己收拾,实在弄不了就叫阿姨,我还有事,走了。” 说完,扭头便离开了姜时予房间。 第十一章 新学期开学,一大早白芸就让家里司机开车送姜时予去学校,下楼时,姜时予不露痕迹的张望了一眼隔壁卧室,门紧闭着,看样子不像有人在里面,估计昨晚收拾好东西,沈戾就离开了。 到学校后,司机帮他把行李搬到到寝室便离开了,姜时予坐在床上看着熟悉的环境发呆。 江华大学要求学生大四之前必须住宿,所以对于学生住宿条件比较重视,每个寝室有单独卫生间淋浴间洗衣机空调等等,一般是四人寝,但姜时予住的这个是两人寝,大一开学时沈戾不知道想了什么法子弄到的两人寝,刚好就住他们俩。 现在寝室空荡荡的,暑假前,沈戾把整个寝室东西都收拾在柜子里,多的装回家,那会姜时予就坐在现在的床板边上,吃着沈戾给他带的糯米糕。 姜时予发了会呆,搁在床板上的手机振的嗡嗡响,他拿起来一看,来电显示李木子。 李木子是他音乐系的同学,姜时予因为身体原因从小到大一直独来独往,很少有朋友,李木子是他为数不多的好朋友。 “喂,木子。” “时予,在没在寝室?” 电话那边一副很着急的语气,弄得姜时予也紧张了起来,连忙说自己在,下一秒,李木子就说等着,他马上过来。 姜时予被弄得一头雾水,李木子性格跳脱经常说风就是雨,他早就习惯了,便待在寝室慢慢收拾起行李,一边等李木子。 几分钟后,李木子气喘吁吁冲进来,从背后拍了下姜时予。 “时予时予。” 姜时予转过身,眼睫带笑,“木子,好久不见呀。” “快,别说废话了,赶紧和我说说你和沈戾的事,学校论坛都爆炸了,说沈戾失忆你俩分手了,淦!都怪我爸暑假非要送我去国外封闭式进修,这惊天大瓜愣是没吃上一口热乎的。” 姜时予猝不及防被一头亮金色的头发闪到眼睛,寻常人不易驾驭的非主流发色放在李木子那张漂亮的近乎妖艳的脸蛋上,生生把这刺眼的发色给压住了。 “木子,你的头发。” 李木子得以甩甩头,撑着下巴冲姜时予挑媚眼,“怎么样好看吗?背着我爸染的,他还不知道呢。” 姜时予点头,认真回答,“很好看,木子,这个发色显得你更漂亮了。” 李木子笑倒在床板上,硌得慌又倒在姜时予身上笑嘻嘻,“但我还是觉得没你漂亮。” 姜时予早习惯他这样的调戏,抿着嘴弯着眼睛露出淡淡的笑意。 李木子闹了一会才想起正事,环顾寝室一圈,看到地上摆着摊开的行李箱,面对面两张空床板上什么也没铺,和去年寒假开学时,一切收拾妥当的寝室完全不一样。 他蹭了蹭姜时予肩膀,“诶,论坛说的都是真的?沈戾真出车祸失忆,把你忘了,你俩感情大危机分手了?” 姜时予低着头看手指,指尖在刚才收拾行李时染了灰,一块黑色的斑驳,“嗯,那天我和他开车出去出了事,他为了保护我解了安全带护在怀里,然后就撞到脑子导致部分失忆忘了我。” 李木子惊讶咂舌,好熟悉的狗血失忆剧情。 “失忆而已,怎么会分手?说清楚不就好了。” 姜时予心想真那么简单就好了,“他失忆后,认为自己是直男,之前是我勾引他才掰弯他的性取向,单方面向我划清关系。” 李木子听完下巴快掉在地上了,满脸不可思议。 “沈戾在口出什么狂言啊,这逼之后都没找人求证一下你俩之前怎么在一起的吗,你勾引他?他是直男?是谁每天跟个癞皮狗一样跟在你身边寸步不离啊,是谁天天哈喇着嘴对你动手动脚的,湾仔码头都没他弯我说。” 姜时予本来一人面对空旷寝室时有些低落的心情,因为李木子到来逐渐开心起来,李木子嘴巴嘚啵嘚啵不停地替他在审判沈戾,都没问清楚缘由就义无反顾站在他这边,这种感觉真好。 “木子,喝水。”姜时予从桌上拿过一瓶水拧开递过去。 李木子接过,呜呜假哭两声,“我们时予宝贝那么乖那么软那么善良,是沈戾那个丧良心瞎了眼的没福气才对,不可以批判我们宝宝。” 姜时予被他逗笑,圆圆的猫眼笑起来变窄,像自带眼线那般。 两人聊着,姜时予不经意抬眼,不知道什么时候寝室门口站着个人,半个身子靠在门外面,一副闲散随意的样子。 “沈戾就是个王八蛋,黑心肝,癞皮狗,宝宝我们别为了他一颗歪脖子树放弃整片森林,不就是个子高点脸长得帅点腹肌多了点鸡儿大点床上功夫好点......” “咳咳咳!!!”姜时予听到后面登时脸就红了,他认出站在门口的人就是沈戾,偏偏李木子还在胡言论语,口无遮拦,他只好奋力捂着嘴咳嗽,想要拦住接下来的话。 李木子见他咳的那么厉害,连忙凑上去关心,“时予,你脸怎么那么红,咦......你不会还在害羞吧,上次还是你告诉我沈戾床上功夫好,折腾的你实在受不了,让我替你想想办法的嘛。” 姜时予这下真咳的惊天动地,恨不得直接咳晕过去。趁机还偷瞄一眼门口那人,沈戾就这样提着行李一言不发的走进来,咚的一声,把行李箱放在地板上。 把李木子吓得一激灵,转头一看,和面无表情的沈戾对上眼,空气瞬间变得凝重起来。 “你.......什么时候过来的?”李木子哆嗦的问道。 沈戾沉着脸,扯出一个骇人的笑容,一字一句,“从你说湾仔码头都没我的弯的时候。” 李木子感觉眼前发黑,扶着床沿缓缓站起来,转头看着姜时予,情真意切,“时予,我忽然想到我行李还没收拾呢,我先回寝室了,下次再聊哈。” 说完,一溜烟就跑没影了。 空荡荡的寝室内只剩下姜时予和沈戾两人,姜时予屁股挨着床板,坐立不安,都不敢抬眼去看沈戾的表情。 沈戾拉着行李,无视床对面那人,径直走到自己床边,打开柜子开始收拾。 姜时予惴惴不安的心思逐渐冷静下来,他偷摸抬眼去看对面,发现沈戾床套被子都已经铺好,行李箱内东西收拾整齐,拿着套运动服往浴室走。 这......这么快。 姜时予对比了一下地上自己摊开的两只乱糟糟大箱子,瞬间不好意思起来,顾不得刚才发生的尴尬,连忙开始整理起来。 浴室里,沈戾打开墙上花洒,冰冷的水流从头顶淋下,带走了些许燥热。他在暑假就已经得知自己和姜时予单独住双人寝的事,今天开学一大早就跑来学校找宿管换寝室,结果宿管说宿舍安排都满了,换不了,一口回绝。 本来拖着行李箱过来寝室时,他正烦得很,在家还可以找理由躲避,住在双人宿舍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想躲都躲不开,结果在门口冷不丁听到这小病秧子联合外人吐槽自己,正想着找个由头让这小病秧子以后安分点,后面一连串不堪入耳的话传来,沈戾脸由黑转红再转黑,愣是从进门开始一句话都说出口。 门外叮铃哐啷的声音不断,也不知道那小病秧子在折腾什么,沈戾冲了个凉换上衣服走出去,寝室门大开,上午的阳光从走廊晒进来,亮金色的光线落在白色的瓷面上,形成不规则切面,地上两个大行李箱乱糟糟摆在中间,一侧的床板上堆着床单被套,里面似乎还藏着什么东西,在不停地蠕动。 沈戾皱着眉,对姜时予的自理能力产生很大的怀疑,这人之前十几年到底怎么过来的。 姜时予在被套里钻来钻去,差点把自己绕晕,在感觉到呼吸不畅心跳加快后,连忙找到出口爬出来,正好撞上沈戾投来审视的目光。 姜时予坐在床沿,大口大口呼气,新鲜的空气让他喉鼻通畅许多,闷闷的脑袋也清醒了点,他打量着沈戾的穿着,朝他问道,“你要出去了吗?” 沈戾发现姜时予不管是站着坐着或者躺着,都是一副矜贵乖巧的样子,比如现在,坐在简陋的床板边上,双手安分搭在膝盖上,背脊挺直,嘴角带着笑和人说话,一副亲和柔软的模样,极易让人放松警惕。 “嗯。”沈戾冷梆梆回答。 瞥了他一眼又道,“赶紧把你这堆东西收拾好,晚上回来再没下脚的地,我全扔出去。” 姜时予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有点委屈失落,声音呐呐的,“好的,我会努力的。” 沈戾从柜子里拿出个黑色斜挎包背上,就要出门,姜时予似乎想到什么,急忙喊住他。 “沈戾。” 沈戾背对着门站定,没回头,在等他说下去。 “白芸阿姨说,让你这周抽空去医院复查,你一定要记得。” 其实这话并不是白芸说的,沈戾的病例和复查时间,姜时予都偷偷记在本子上,他怕自己说沈戾会反感,所以才假借白芸阿姨的口提醒。 沈戾背对着姜时予,顿了几秒才回了了嗯,姜时予提醒道,“那你一定要记得,就这两天要去。” “知道了,啰嗦鬼。”沈戾丢下一句,大步离开。 第十二章 沈戾刚下楼,发现漏带了东西,暗骂一声复又上楼,还没到寝室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笑声,两个男生的笑声,其中一个很明显是姜时予的声音。 沈戾沉着眉看不出表情,嘴角轻蔑一笑,倒是个受欢迎的,房间里的人走了一个又来一个。 他径直推开门,里面正在说话的两人都被动静吓到,王清先反应过来,从椅子上站起来,举止得体很有礼貌的和沈戾打招呼,沈戾撇了一眼没搭理。 姜时予不知道他怎么突然又返回来,便问道,“你怎么又回来了,是漏了什么东西吗?” 沈戾砰的一声关上柜门,神色不明,“怎么嫌我打扰到你们?” 姜时予不知道他突然发什么脾气,往后退了两步不想站前面碍事,结果就这退后的两步,让他和王清的距离更近了,像是被沈戾吓到而躲过去似的。 沈戾脸更黑了。 寝室气氛有点凝滞,王清看了看沈戾又看了眼姜时予,咳了一声清嗓子打破尴尬,俊朗的脸上露出笑意,与姜时予和善道,“时予,那我晚点再来帮你铺被子。” “学长,谢谢你的好意,不用了,我自己慢慢弄。” 王清视线在姜时予脸上停留一瞬,点点头答应,转身离开宿舍。 王清走后,姜时予便转头去收拾床铺,留在沈戾一人站在原地,中途姜时予在寝室来来回回走动,就像看不见他似的,直接漠视。 沈戾一股无名火升起又无处发泄,被这小病秧子漠视的感觉甚至比刚才撞见他和别的男人嬉笑时更烦了。 沈戾坐回自己书桌,将运动包取下,动来动去的将动静闹的极大,偏偏姜时予就跟没听见似的,专注在自己一亩三分地。 行,欲情故纵是吧,之前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求自己关注,来学校后有了新人,装都不装了。 姜时予把被子胡乱塞进被套中,他劲小,实在弄不开,索性就这样丢在床上了,拉上拉链后,感觉喉咙一阵发痒,掩着嘴小声咳嗽两声,却犹如导火线般,一发不可收拾。 咳嗽越来越烈,而且感觉呼吸逐渐困难,姜时予靠在床沿,哆嗦着手往背包里摸。 一张白皙的小脸涨的通红,姜时予头晕眼花,感觉像溺毙的人沉在水底,呼吸被遏制,书包从他手中滑落,被一只宽大修长的手接住,姜时予歪倒的身子也被沈戾扶稳。 “哪个药?” 沈戾迅速从书包底层找出姜时予的药,上面都是英文字母,进口药,他掰着姜时予的下巴,让他辨认那些药。 姜时予呼吸大开大合,眼神迷离,被人强硬扭转视线后依稀辨认了下,手指无力的指了指其中一个药,沈戾利落拧开盖子,交到姜时予手中,手掌带着他的手往鼻尖送,动作熟悉的像是演练过很多次。 喷雾在姜时予鼻尖散开,胸口起伏弧度逐渐变小,呼吸声也慢慢平稳,姜时予整个人像卸力般软软的窝在沈戾怀中,双眸紧闭脸色苍白,饱满的嘴唇因为咳嗽变的殷红,像开在苍白雪山的花朵,艳丽又娇气。 姜时予这病状发作的快,吸了药后也好得快,就是身体没力气,他在沈戾怀里挣了挣,想离开。 沈戾不松反用力箍着他的肩膀,冷声斥道,“动什么。” “放开我。” 沈戾掰着他苍白无力的小脸转过来面对自己,脸色阴沉晦暗,“怎么,和别人说话时那么开心殷勤,到我这恨不得离八百米远是吧。” 姜时予浑身发软,又委屈的很,他不知道沈戾到底发什么神经,刚回来无缘无故发一通脾气,弄的王清不尴不尬的离开,现在又用莫须有的罪名责怪自己,姜时予咬着唇瓣,紧闭不言。 两人就这般在床沿僵持,直到沈戾看到姜时予唇瓣渗出的丝丝血迹,眉头狠狠一皱,忽的连人一把抱起。 姜时予身体猛地腾空,被吓得不轻,惊呼一声,“做什么?” 沈戾抱着他转个身,将人放在自己铺好的床上,又从他书包里拿出保温杯拧开塞进姜时予手里。 然后默不作声的回到姜时予的床铺那边,将被套扯出来,重新按照四个角的位置套进去。 姜时予靠在床沿,背后放着一个软枕,眼睛一瞬不眨盯着对面替他铺床的沈戾,眼睫眨了眨,一股热流涌出。 “你这被子塞在柜子里一个暑假,有味道了,打电话给张叔,让他重新拿一床过来。” 姜时予听到沈戾说的话,忽然明白了什么似的,眼睛睁大,“原来如此。” 沈戾转头看他,眼神示意什么意思。 姜时予垂眸,有点不好意思道,“我的过敏体质加上轻微哮喘,刚才在这种很久没晾晒带潮霉的被子里,钻来钻去的,可能诱发了病因。” 沈戾一听,脸色顿时沉冷下去,想骂人,但一看姜时予病歪歪倒在床上的样子又觉得再骂他两句,能直接病倒过去。 “知道自己破破烂烂的身体情况,就不知道找人帮忙吗?再躺五分钟,去医院。” “没关系的,我随身携带的药,吸了就没事了。” 沈戾说一不二,等姜时予脸色好看了点,就把人抱出寝室,堂而皇之的抱到校门口,路上无数吃瓜群众探究的眼神落在他们身上,沈戾就当没看见,姜时予则是无力反抗,索性装死将头埋在沈戾怀里。 颈窝处传来温热的呼吸和细细的声音,“你这样抱着我,大家会误会我们关系。” 沈戾冷哼一声,“怎么,怕刚才来找你的那个男的误会。” 姜时予仰头看向沈戾下巴,“你好像对王清有误解。” “还护着他呢?” 姜时予鼓鼓腮帮,“不是的,学长是我们层的宿管,很热心的一个人,他刚才就是路过看我不会套被子,才进来帮我的。”说完,姜时予微微抬起头去看沈戾的眼睛,“你连王清都不记得啦?” 沈戾没说话,他这段时间脑子里对于失去的记忆总是断断续续,偶尔一些画面闪过,很熟悉但却又连接不起来,他忘了和姜时予有关的所有事,包括和他相关的一些人,很多都记不起了。 “你以后不要像刚才在寝室那样和学长说话,不礼貌。”姜时予轻声说道。 校门口停着沈戾提前叫好的的士,司机见状下车打开后座,沈戾将怀里的人送进去,怀抱一空,温软的触感转瞬即逝,带上门,从另外一边上车。 在医院一顿折腾,最后是医生老生常谈的叮嘱,姜时予早就倒背如流,精神不振的坐在椅子上发呆,然后看见陪在一旁的沈戾,神情专注,仔细听着医生说的注意事项,眉眼沉寂,薄唇紧闭着。 非常熟悉的模样,以前每次到医院看病时,沈戾总是一副比自己还专注的模样,仔仔细细将医生说的每句话都记下来,那些注意事项在反反复复在他耳边念叨,生怕漏掉什么。 姜时予胸口泛起一阵酸涩,眼前人依旧还是那个人,但关于那段和自己的记忆却已经丢失。 对于姜时予而言就像换了个灵魂的壳子,外表再像也不是原来的沈戾。 回去路上,姜时予明显没有来时精神好,不知为什么医院走一趟好似心情都不那么好了,靠着车窗,眼神不眨的盯着外面看。 沈戾几次转头看他,细瘦单薄的一个,光影交错中将他的面容印的好似透明,像一尊易碎的玻璃娃娃,仿佛一碰就要碎了。 沈戾心中穆然升起一种不知名的情绪,纠结在胸口,缠绕的他呼吸不畅。 回到宿舍后,姜时予的床铺被套已经换了新的,张叔带着阿姨过来帮忙都收拾好了,桌上还放着保温桶,是阿姨炖好的药膳。 姜时予拿出手机,果然阿姨一小时前给他发了消息。 “时予,桌上的药膳下午炖的,记得喝。” 姜时予回复了阿姨的消息,坐在桌边将保温桶打开,淡淡的药香味弥漫在空气中,折腾一下午本就没什么食欲,阿姨做的药膳清淡刚好入口。 “沈戾,阿姨做了饭菜,很多的,一起吃吧。” 沈戾拿着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他那几个狐朋狗友叫他出去烧烤的消息,回复框上等着那两个字还没发出去,闻言停顿两秒,删除。 有事,你们吃。 随即发出。 沈戾身高逼近190,又是拳击又是游泳的,身材匀称高大,在姜时予身边坐下时,感觉周围灯光都黯淡了许多。 姜时予将两个保温桶的东西分好,自己那份少一点,将多的一桶递给沈戾。 “阿姨做给我吃的药膳,可能味道有点奇怪。”姜时予提醒道。 沈戾挑眉,“不知道还以为你是沈家亲儿子呢。”然后从姜时予手上接过保温桶,二话不说拿起筷子就吃,姜时予见状也开始动筷。 沈戾胃口大吃饭快,三下两下就吃完了,放下筷子靠着椅子看姜时予吃饭。 不得不说,长得好看的人吃饭就是赏心悦目,姜时予吃饭慢条斯理,不急不缓的,等嘴里的嚼完了才会吃下一口,白瓷的勺子贴着殷红的唇瓣,堪堪送进去一个沿儿,像是柔软娇嫩的蚌壳,被人用从外部撬开,探进去一点,缓慢又磨人的送进去。 湿润灵活的舌尖一闪而逝,蚌壳肉紧闭了起来,不再任人查探。 姜时予吃完用纸巾擦擦嘴,瓷勺放在一旁。沈戾往他碗里一看,几乎没怎么动。 “你就吃这么点?” 姜时予看着保温杯中的药膳,回道,“我已经吃了很多了,很饱了。” “猫崽子都比你吃得多,难怪总是一副病歪歪的样子,再吃点。” 姜时予委屈,“可我真的吃不下了,肚子都撑起来了。” “骗鬼呢,我摸摸。” 说完,伸手就往姜时予肚子上摸,回寝室后姜时予脱了外套里面仅穿着件薄薄的T恤,灼热的掌心透过棉质布料传到肚皮上,姜时予被烫的一抖,脸色瞬间变红。 偏偏某人跟没感觉似的,像撸猫般,掌心贴着肚子绕圈,平坦的小腹没什么幅度,大掌贴上去几乎能覆盖住整个腰身。 “好细的腰。”沈戾默想。 姜时予被摸的又痒又羞,挣扎着推开沈戾的手,脸蛋红红眼尾也红红的,一副被人欺负过头的样子。 “好......好了。不要摸了。”嗓音也软软的,起不到任何威慑作用。 沈戾脸上闪过一丝恶趣味,“嗯,好像鼓起来了一点,应该是吃饱了。” 瞬间,姜时予脸红的滴血,连带着耳朵脖子都红了。 这话......这话,是沈戾以前在床上,逗他时,最爱说的。 第十三章 晚上熄灯后,两人一人一边躺在床上,静谧漆黑的夜晚,只剩下窗外蝉鸣声偶尔扰人。 沈戾转过身,视线不由落在对面床上小小起伏的一团上,透过窗外隐隐月光,可窥见大概。 室内开了空调,冷风从顶上呼呼吹下来,姜时予整个人蜷进被子里,薄薄的空调被勾勒出纤瘦的弧度,双手枕在脸颊下面,几乎就露出一双眼睛,鼻子嘴巴都掩在被子下面。 啧,医生今天还说了让他注意睡觉时不要遮住口腔鼻子,保证空气流通,这睡着睡着就剩头发在外面了。 沈戾盯着对面看了会,忽然坐起来下床,地板上倒影出高大骇人的身影,一步步朝对面睡的香甜无知的床铺挪动,直到黑影将床上的人全部覆盖。 像是察觉到什么靠近,姜时予腿不安的往被子上蹬了蹬,踢开一角,露出只着一条小短裤的腿,皮肤细腻白皙,轻轻搭在纯色的被褥上,大腿内侧的肉被挤出来,犹如上好的凝脂,不用上手就能感受到触感如何好。 沈戾盯着那节雪白的大腿,脑中不由回想起下午掌心隔着衣物摸姜时予肚子时的感觉,软软的像某种小动物的腹部,一碰姜时予就会瑟缩,发抖,脸也红耳朵也红,怎么会有那么敏感的人。 他,以前和自己在一起时,两人亲密的时候,也会那样敏感害羞吗? 床上的人翻个身,哼哼两声将头埋的更深了。 沈戾恍然回神,发觉自己脑子里在想什么,顿时眼神变得复杂起来。 下午阿姨送过来的床单被套是浅色的,料子很好,姜时予应该很喜欢,恨不得整个人都扎进被子里。 好不容易将人从被子里挖出来,露出口鼻,姜时予闭着眼眉头皱着,一副不情愿的样子,下意识往枕头里埋。 “啧,你不钻什么东西睡不好是吧。” 沈戾用手固定住姜时予下巴,让他没办法钻枕头,姜时予瘪着嘴委屈巴巴的模样,哼哼唧唧像小猫叫。 “不准钻枕头被子,听到没有!” 放低声音威胁完,沈戾小幅度摇了摇姜时予下巴,逗小猫睡觉一样,眼底藏着他自己都没发觉的笑意。 清早,姜时予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头顶是陌生又熟悉的天花板,他反应了一会才想起来已经开学了,他现在住宿舍。 早晨刚起他低血糖最严重的时候,脑袋有点供氧不上,一般要在床上躺十五分钟到半小时才能恢复,他就这样直愣愣像小僵尸一样躺着,猫眼直勾勾盯着天花板,沈戾洗漱完走出来,见他这副模样,吓了一跳。 “姜时予,你怎么样了?” 姜时予还维持着昨晚沈戾给他固定的睡姿,双手贴着身体两侧,双腿笔直,被子固定住身体塞进两侧压的严严实实,让他没办法动弹,也没办法钻被子钻枕头。 这个方法是沈戾刷视频时看到的,为了固定小宝宝睡觉不乱动不乱滚。 睡觉这样还好,现在人醒了,睁着眼睛躺的挺直,一动不动的,有点吓人。 沈戾以为姜时予有什么病症发作,连忙上前给他把压在身下的被子扯出来,一通操作让还在缓神的姜时予提前开机。 “沈戾,你掀我被子干什么。” 沈戾掀被子动作一顿,姜时予安静躺在床上,漂亮的猫眼露出疑惑看着他,等一个回答。 ...... “你,没事?” 姜时予撑着床坐起来,被迫提前开机,脑子还有点晕晕的,他朝沈戾摇头,“没事呀。” “那我刚才叫你怎么不回答。” 姜时予无辜,“我刚醒脑袋不太清楚,会自动屏蔽外界声音,过一会就好了。” 沈戾...... 头一次见人说自己脑袋不清楚,说的这么理直气壮的。 沈戾丢下被子,扯过桌上的运动包,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寝室。 刚开学音乐系的课程安排的比较满,姜时予收拾完挎着印有学校lg的布袋,坐校车去上课的教室,一进门李木子就朝他挥手。 “时予,这边这边。” 姜时予坐过去,两人头抵着头,像两只猫猫,立刻就叽叽喳喳起来。 昨天刚开学事情多,加上暑假经历了这些变故,姜时予思绪沉重没心情和李木子多说什么,今天吃饱睡好天气好,见到好朋友,他也开心了许多。 “不是我说,学院这个丑不拉几的布包,也就背你身上好看,别人往身上一挎感觉下一秒就要去超市抢打折菜。” 姜时予刚准备从包里拿出水壶,被李木子一说,他仔细看了眼包,认真道,“我觉得这个包很好,很大,很能装。” 李木子被他认真的表情逗笑,歪倒在姜时予身上。 李木子戳戳姜时予的肩膀,试探问他,“时予,你和沈戾,之后打算怎么办啊?” 昨天他是气急上头,口出狂言,虽然在李木子心里,姜时予长得好看性格好成绩优异钢琴弹得好,反正就是哪哪都好,别说配沈戾就是配玉皇大帝都绰绰有余,但真要认真选起来,那一片森林感觉都不如沈戾这一颗歪脖子树来的靠谱。 自从车祸回家后,姜时予对这件事表现的好像逐渐接受,对这段感情也听之任之的态度,其实在他心里在意的要命,无数个午夜梦回,他都一个人躲在被子里悄悄流眼泪,无人诉说。 在面对自己最好的朋友时,姜时予终于憋不住内心委屈,不由红了眼睛。 李木子如临大敌,紧张的看周围,还好两人坐的靠后,没人发现他们这里异样,“时予,时予。”他着急的叫他名字,不知如何安慰才好,一头金色的头发也软趴趴耸拉着。 姜时予趴在李木子肩膀上,眼泪安静的流着,像是要把这段时间所有委屈都发泄出来,他哭的安静不动声色,但李木子却感受到他巨大的悲伤,无法,他只能安静陪在身边。 今天第一节是理论课,老师不点名,李木子拉着姜时予偷偷从后门溜了,姜时予还哽咽着,路上哑着声音说,逃课好像不好,要不还是回去吧。 李木子停下脚步,从包里拿出手机调出相机,怼在姜时予脸上,里面的人哭的眼睛红红,鼻头红红,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不知道以为受了天大的委屈。 “还要回去上课吗?”李木子问。 姜时予顿了一秒,“这一章我已经在家里学过了,一节课不听也没关系的。” 两人跑到校门口一家奶茶店点了两杯奶茶,上课时间没什么人,他们选在二楼角落,落地窗可以看到外面行人车辆。 姜时予哭的有点头晕,抱着芋泥椰奶咕嘟咕嘟喝,干痒的嗓子被温润的椰奶流过,缓解了不适。 “木子,这个椰奶真好喝,等会走的时候我们打包一份带走吧。” 李木子手扶额,他有时候真不知道姜时予到底是敏感呢还是心大,刚才还哭的像是天要塌了,下一秒就抱着奶茶肿着眼皮说想再打包一份奶茶。 他一把夺过姜时予的奶茶,狠狠嘬了一口,姜时予也不生气,漂亮的猫瞳哭的肿起来,有点好笑,他还弯着眼睛期待的看着好朋友品尝自己那杯奶茶。 “怎么样,是不是很好喝。” 李木子把奶茶推回去,“就,还好吧。” “诶呀,什么和什么呀,差点又被你糊弄过去了,姜时予,咱们逃课出来是解决问题的,你不要给我扯开话题。” 姜时予见被戳破,不好意思伸出手指戳奶茶杯,“解决什么问题嘛。” 李木子恨铁不成钢,去捏姜时予的脸蛋,软乎乎的一看就好欺负,难怪被沈戾吃的死死的。 “你和沈戾,到底打算怎么办。” 姜时予肩膀塌下来,无精打采,“我也不知道呀,他失忆了还坚信自己是直男,开口就是让我离他远点,我也不知道怎么办。” “那难道就这样,分手了。” “我当然不想,可是他现在看到我恨不得离的远远的,我害怕在他眼里看到厌恶。”姜时予说完,低下头,小脸落寞。 李木子也心疼他,“但你一味回避也不是办法,你本来就住在沈家,开学现在还住一个宿舍,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这个问题不解决,不仅仅是你,连带沈家父母以后都会有隔阂。” 李木子说的,姜时予当然都清楚,只是......连医生都说沈戾失忆的问题,恢复起来根本说不好时间。 “而且我听我们宿舍有个学生会的说,学校今年好像要调整宿舍,为了方便各学院管理,打算将宿舍按学院重新分配,到时候你和沈戾如果还是现在这样,肯定会分开,那你们问题就更难解决了。” 李木子的话像一支利箭,瞬间射中姜时予的胸口,扎的他呼吸困难,也被迫清醒。 自从车祸沈戾失忆后,姜时予一直以逃避的态度面对一切,他不想面对忘了他的沈戾,不敢面对沈戾眼中的自己,害怕在里面看到厌恶的情绪,但李木子说的对,一味地逃避根本解决不了问题。 嘭!姜时予把奶茶重重砸在桌面上,眼神坚毅,吓得李木子一震。 “木子,你说得对,我不能一直逃避,我要面对!要解决。” 此时,一行体育学院的男生从楼梯口走上来,中间那个格外高,黑色冲锋卫衣,拉链拉到顶遮住轮廓清晰的下巴,下面一条宽松半截裤,限量版球鞋,巨大的运动包斜跨在身后,慵懒又带着危险气息。 身后几个男生还在嘻嘻哈哈说着什么,沈戾站在木质台阶上停住脚步,双手插兜,目光直直锁定在不远处那个纤瘦身影上。 沈戾抬手看了眼黑色腕表的时间,他看过姜时予贴在床头的课表,这个点,姜时予应该在教室上课,乖乖仔居然逃课和人跑来奶茶店,两人还靠的那么近。 沈戾眯着眼,认出对面那个金色头发的,就是昨天在寝室说自己是赖皮蛇那位。 姜时予正和李木子歪头靠在一起讨论如何让沈戾恢复记忆,一道身影忽然靠过来,在桌边投下一片阴影。 姜时予以为是路过的人,没在意,抓着手机一边听李木子出的主意一边在备忘录上写。 “木子,这个不行不行,穿衣服勾引什么的绝对不可以,他都已经恐男了我还这样做,你正经点好不好!!!”姜时予耳朵红的滴血,一边小声拒绝。 “你俩在这说什么正经的东西呢,大声点我听听。” 一道低沉男声从旁边传来,吓得姜时予和李木子两人像受惊的小猫,如果两人身后有尾巴,此时此刻,尾巴早就炸开花了。 姜时予眼睛瞪的大大的,黑色的瞳仁倒影着沈戾的身影,沈戾一眼就看到他眼下红痕以及肿起来的眼皮,瞬间脸色就沉下去。 “谁欺负你了?” 第十四章 沈戾本来身高就高,加上练游泳和体育,站在桌子面前跟门板一样,俊朗硬挺的五官不自觉皱着,看起来有点骇人。 姜时予还在惊讶怎么沈戾会突然出现,楼梯上接二连三的体育生都跟了上来,一群人高马大的身影,瞬间奶茶店二楼本来空旷的空间变得狭隘起来。 “嫂子,你怎么在这?”出声的是陈旭,游泳队的,高中和沈戾一个学校,两人之间那点事没他不清楚的。 一群男生看见座位上的姜时予,愣神过后互相都有点尴尬,毕竟沈戾失忆变直男的事,早就在他们圈子里传开了,沈戾之前就警告过他们,以后不准随便拿这事开玩笑,现在撞见,除了粗神经的陈旭还大咧咧的叫嫂子,他们根本不知道怎么开口。 这群人姜时予基本都认识,以前沈戾游泳或者打拳击的时候总会带着自己去场馆,安排他坐在安静角落,休息途中就过来占两口便宜,被他这群兄弟戏谑了不知道多少次,还调笑姜时予是沈戾的小挂件,走到哪挂到哪。 沈戾没闲心关注周围气氛,他死死盯着姜时予红肿的眼睛,早上出门还好好的,这才过去多久,怎么成这样了,视线一转,锋利的目光落在对面李木子身上,李木子瞬间感觉头顶一片乌云,凉丝丝的感觉从后背升起。 他立刻抬手打报告为自己向大魔王解释,“不是我弄哭的。” 姜时予反应过来,知道沈戾误会了,连忙帮木子说话,“不是木子,是我自己的事。” 沈戾收回压迫的视线,李木子深呼一口气,后背凉凉的。 沈戾朝身后那群男生指使道,“你们先去楼下点东西,等会我去结账。” 大家很有眼色,一窝蜂往下窜,临走前,陈旭脑子突然灵光一秒,把还在座位撑着下巴看好戏的李木子给拽走,浩浩荡荡的,不过几秒,楼上就安静了下来。 沈戾拉开对面椅子,一屁股坐下去,奶茶店空间小,摆放的桌子也小,沈戾身高腿长的,一双傲人的双腿有点放不下,直愣愣搭着腿,伸到了姜时予椅子那边。 他看了眼姜时予面前的奶茶,眼尖发现贴的标签上加冰两个字,舒展的眉头又皱起来了,像那种操心小孩吃冰喝冷的父母,念叨着,“你身体不好,喝加冰,嫌每天吃一把药少了是吧。” 姜时予每天吃的药都快赶上一小碗饭了,每次吃药前都做足心理准备。 姜时予看看桌上的奶茶,解释道,“这杯是木子的,我的那杯去冰了。” 沈戾...... 空气突然安静。 这破奶茶店,生意那么差,人没几个安静的要死,早点关门算了。 “你这个点不上课,逃课跑出来做什么?”沈戾被无语了一瞬,又反问道,用逃课质问,气势很足。 这话不知道戳到姜时予什么点,眼睛噌的一下就亮了,像小猫看见猫条似的,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流露出欣喜。 “你怎么知道我这个点有课呀?”有点不好意思,耳尖红红。 “你不是贴在床头,那天给你铺床瞄了一眼。” 姜时予胸口鼓鼓,很是开心,就看了一眼便记住了,沈戾还是很在乎自己的。 “哦哦。” 沈戾不知道他怎么突然脸红,配上那双肿起来的眼睛,像是自己欺负了他似的。 “哦你个头,为什么逃课,为什么哭,否则等会我就打电话回家,让我妈知道你在学校不学好。” 姜时予睁大眼睛,不理解沈戾怎么会突然给自己安上不学好的罪名,还有打电话告家长这种事,小学生都不做了,沈戾真幼稚。 他偷偷在心中吐槽。 但还是乖乖和沈戾编了一下自己逃课以及眼肿的原因。 沈戾听完,一脸怀疑看着对面那种认真乖巧的脸蛋,圆润的猫瞳闪着光,一点不像骗人的。 因为李木子太想喝奶茶所以拉着他逃课来奶茶店,路上因为跑太快呛到,咳嗽不停眼泪不止,导致哭红了双眼。 这个理由真是。 沈戾沉着眸子定定的望了姜时予一眼,好会骗人的一只猫。仗着乖巧漂亮的外表说着谎话,眼睛都不眨一下,细看的话,还能察觉这只猫儿眼底一闪而过的狡黠和得意。 沈戾觉得姜时予可爱,胸口一阵悸动,面上却不动声色,就这样僵持了两分钟,姜时予刚刚还理直气壮编借口的样子,慢慢的开始退怯,沈戾应该不会发觉自己在骗他吧,这个理由虽然有点扯,但也不是不可能发生的呀。 姜时予有点坐立不安,逃避视线抱着桌上的奶茶嘬了一口,被冰的牙疼,又伸手捂着腮帮子,鼓起来像只小仓鼠。 沈戾看够了,忽的起身,吓的姜时予瞪眼看他。 “喝完就回去上课,乖乖仔。”沈戾用白芸经常叫姜时予的称呼叫他,最后三个字语气特别重,像是故意的。 姜时予脸上还没来得及褪下红晕瞬间爬满了整张脸,像一颗呆呆的番茄顶在脖子上。 沈戾离开后,李木子从楼下上来,手里抱着两杯奶茶,一杯放在姜时予面前。 “呐,刚才沈戾让我给你的,芋泥椰奶,特别备注常温,咦,你们这些臭情侣,什么失忆直男,这只是你们py中的一环吧。” 姜时予听懂李木子的调笑,哼哼两声不说话,抱着桌上那杯奶茶,耳朵红的滴血。 李木子感觉自己要磕疯,失忆变成直男后,他还爱他,操,磕死我了。 “他刚才在楼上和你说什么了,你看看你一脸春情的模样,什么失忆什么直男,他超爱的,也就你个纯情小猫咪,自己陷入虐文主角无法自拔。” 姜时予招架不住,结结巴巴解释,“木子你说什么啊,我,我不明白。” “诶,也不知道是谁,上楼第一眼就锁定你,看到你哭肿的眼睛以为受委屈,某人刚才那眼神可是一副想刀了我的样子,刚才在楼下我可听陈旭说了,暑假的时候你跑去家教下暴雨,沈戾在拳馆打拳,二话不说丢下人就开车跑去接你,我说别太爱。” 姜时予听罢愣住,家教那次不是白芸阿姨打电话给沈戾叫他接自己的吗?他上车时不小心碰到过那条语音消息,他依稀记得发消息时间是在沈戾到来前十分钟,当时没仔细想,如果是因为白芸阿姨的吩咐,沈戾不可能十分钟就能从拳馆赶过来,所以,他是特地来接自己的。 瞬间,胸口像灌进去一整瓶气泡水,咕噜咕噜的气泡沸腾不停,还带着酸酸涩涩的滋味。 李木子伸手往姜时予面前晃了晃,“发什么呆呢,时予。” 姜时予转头看向李木子,薄薄的眼皮因为刚才哭过有点肿,黑白分明的眼睛亮的惊人,里面闪着坚定的光,像是彻底下定某个决心似的。 “木子,我想好了,我要帮沈戾找回丢掉的记忆,我不要他忘了我,我也不要和他分开,我喜欢他。” 李木子闻言欣喜,“太好了,时予,你总算想明白了。” 姜时予认真点点头,抱着奶茶的手指无意识抠了抠杯壁,眼神闪烁不定,偷偷凑过去,好奇猫猫一般,虚心问道,“木子,你刚才说穿什么白衬衫勾引的,是怎么回事呀。” 李木子!可算问到我擅长的知识面了,立刻凑头过去窸窸窣窣,姜时予听得脸一会红一会红的滴血,但还是认认真真在备忘录做笔记,听到尺度更大的,嘴巴张成0形,惊讶的合不拢。 李木子说着说着停下来,一脸质疑看向姜时予,“不是吧,你之前和沈戾在一起这么久,他不是早就把你拐上床了吗,怎么听到这些你还跟个小处男似的。” 姜时予结结巴巴解释,“我,我之前身体不太好,沈戾他,他担心我心脏承受不住,每次都很温柔的。” 李木子扶额,“很温柔?那你之前跟我吐槽他折腾的你受不了。” 姜时予在遇到沈戾之前完全是一只纯到不行的猫猫,因为身体不好一直没有那种世俗的欲望,直到和沈戾在一起后,他才发现,两人体型差距过大,那啥尺寸也不对,尽管沈戾在床上已经很温柔了,但他还是吃的很困难,每次弄完他都去掉半条命,有一次晚上弄完第二天上课,姜时予头都低到桌子下面去了,被木子提醒好多次,问他怎么回事,便小小吐槽了一下,结果这事就被李木子记到了现在,在他印象里,沈戾就是那种190体育生八块腹肌鸡儿比钻石硬,床上凶的能把姜时予顶到床头柜里去的男大罢了。 结果,姜时予跟他说什么,沈戾其实在床上温柔的一比,任谁看到沈戾那副霸道凶狠狗狗的样子,也想不到他在床上居然能温柔起来吧。 两只猫猫扶额,一同撑在桌上叹气。 “早说你们性生活不和谐啊,我这盘里八百个教学,淘宝购物车上百种小玩具,一早就给你分享了。” 姜时予恨不得捂死李木子这喜欢胡乱说话的嘴,他尽力为沈戾解脱,“没有不和谐!木子你不要乱讲。” 李木子摆摆手,“行行行,和谐和谐,这样看来沈戾可真是忍者神龟啊,对着你这个肤白漂亮屁股翘的猫猫居然都能忍住不疯狂蹂.躏,啧,惋惜。” 姜时予不好意思回答他,“他心疼我。” 李木子翻白眼,“臭情侣,不炫耀会死啊。” 姜时予又讨好凑过去,摸摸李木子后面翘起来的金色头发,“好啦好啦,木子不要生气嘛。你把你收藏的那些视频和小玩具分享给我好不啦。” 就这样,逃了一节课本来要诉衷肠的两人,在奶茶店二楼,度过了资源分享的两小时。 出门时,姜时予腰杆挺的笔直,像吸取满知识的一块海绵,现在信心膨胀的要命,感觉马上就可以拿下沈戾。 李木子朝姜时予挥挥拳头,替他加油,“相信自己,你能行!” 姜时予坚定点头,“加油!” 第十五章 上完一天的课回宿舍,里面空荡荡的,沈戾估计不是在拳馆就在游泳馆训练,正好是个机会。 姜时予带上门,把书包挂在柜子上,一头钻进衣柜,摸摸索索的掏出一件白色衬衫对着自己身上比划两下,他自己衬衫都是刚好合身的,可是木子说必须要穿宽宽大大刚好遮住屁股那种才行,姜时予歪着脑袋想了想,把视线挪到对面沈戾柜子上。 学校的柜子都是自带密码锁的,沈戾懒得每次开锁关锁,所以柜门只是轻轻合上。 姜时予拉开沈戾的柜子,熟悉的味道从里面传来,瞬间让人放松,像是天晴时阳光晒在草坪上的味道,如果能让小猫肆无忌惮的扑进去打滚,简直不敢想象会有多快乐。 姜时予克制住钻进去打滚的冲动,从里面翻出一件宽大的衬衫,对着身体比了比,然后做贼似的,拿着毛巾浴盆进了厕所。 沈戾回来的时候,刚运动完浑身都是汗,进门就把上衣脱了,拿着毛巾往肩上搭,慢悠悠走到浴室门口,发现门关着时候,愣了一下。 他以为这个点宿舍没人,进来后整个房间也没别的声音,就在他准备转身离开时,啪嗒一声,浴室门开了。 雾气缭绕从里面散开,像仙侠片里某些绝顶高手出场,白雾散去后,隐在后面的人影渐渐清晰,不是什么绝顶高手世外高人,只是一只被打湿了毛,呆里呆气的小猫。 姜时予一手抱着盆,另外一只手别扭的扯着衬衫下摆,他没这样穿过衣服,下面空荡荡的很没有安全感,低头努力调整衣摆的位置,想再往下扯扯,所以没注意到浴室门口还站着一个人。 等他都快走到门口,才发现近在咫尺的沈戾,他被吓的惊呼一声瞳孔骤缩,下意识往后倒退两步,浴室刚淋过水,他穿的又不是防滑拖鞋,不知怎么的,一下没站稳,身体不受控制往后倒。 沈戾眼疾手快,长臂一伸勾着姜时予的腰将人往前带,噗通一声,塑料盆砸在地板上,姜时予感觉一阵天旋地转,脸就埋进了一阵柔软又结实的皮肤中。 塑料盆落在地板上,叮叮当当打着圈旋转,好不容易停下来,整个寝室陷入死寂,姜时予缓慢挣开眼睛,瞳仁又黑又亮,直勾勾盯着眼前两块漂亮的胸肌。 沈戾常年锻炼而且学的体育,身材非常好,身上的肌肉不是那种特别壮实吓人的,而是那种弧线漂亮具有力量感的肌肉,胸肌在放松的情况下变得十分柔软且富有弹性,如果不是地点时间不合适,姜时予可能会上手,狠狠摸一把。 “你到底还要埋在我胸口多久?”头顶传来咬牙切齿的声音。 姜时予着急忙慌扶着沈戾胸口站稳,像个做错的孩子,双手背在身后,低着头支支吾吾道歉,“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埋你的胸。” 说完,他悄摸抬眼看了下沈戾,发现对方脸都是黑的,头顶好像快要冒烟了,嗖的一下把头埋的更低,留下个瑟瑟发抖的脑袋顶。 沈戾牙龈都快咬碎了,盯着面前这只胆小的鹌鹑,有种满腔气愤无处发泄的感觉,这个小病秧子,真的是非常麻烦,他需要尽快申请换宿舍才行! “下次再这么不小心,头都给你拧掉,听到没!” 姜时予听罢一张小脸皱着,这个人怎么这么善变呀,下午不是还好好的,请自己喝奶茶,现在就要把他的头拧掉,凶死了。 姜时予转头捡起地上的塑料盆,目不斜视从门和沈戾中间夹缝中钻出去,明晃晃的后脑勺写的生气两个字。 沈戾快要气笑了,这小病秧子,自己都没生气呢,他先气起来了,无法无天了。 索性澡也不洗了,沈戾跟着走出去,要和这小病秧子算账,就这样放过他以后不得在自己头上拉屎。 已经调整好冷酷表情,顺带打好腹稿准备和姜时予算账的沈戾,下一秒就看到姜时予背对着他,跪在床上铺被子。 那件宽大的衬衫罩在他身上,本来像是小孩偷大人衣服穿,可因为姿势原因,到大腿根的衣摆往上缩,腿根几乎都露在外面,隐隐预约可以看到里面纯白色的棉质小内裤,趴跪的姿势让饱满圆挺的臀部像小山丘似的更加挺翘,大腿内侧跪开,刚好一拳的距离,方便一只手探进探出的动作,干净又纯洁的衬衫穿在这人身上,无端变得色.情旖旎,纯中勾出欲,欲中带着色。 沈戾愣在原地,眉眼压的极低,脸上酝酿着某种不为人知的情绪。 铺好被子,姜时予鸭子坐在床单上,只露出两只纤细修长的小腿,衬衫往后落下,圆弧的衣领勾勒出漂亮的后颈,连着肩颈线条,精致的仿佛一只手就能摧毁。 像是感觉到身后有人,姜时予转头一看发现沈戾在看他,立刻收腿转身,双膝垂在床沿,端正坐好。 直到看到正面,沈戾才发现刚才第一眼就觉得莫名熟悉的这件白衬衫,好像是自己的。 怎么会突然跑到姜时予身上去的。 没等他问,姜时予先他开口,“我刚才在阳台收衣服的时候收错了,我以为这件衬衫是我的,对不起,我会洗干净再还给你的,如果你嫌弃我穿过的话,我会重新给你买一件。” 沈戾对自己的衣食住行非常马虎,以前要照顾姜时予才会特别细心细致,所以姜时予撒谎衬衣在阳台收的,沈戾也没怀疑自己到底洗没洗过这衣服。 他看着姜时予嘚啵嘚啵个不停的嘴巴,说完还一副你要是真的敢嫌弃,可能会在小猫记仇本上狠狠记仇一页的样子,忽然什么情绪都没了。 忘了刚才自己义愤填膺要找他算账的事情,他上下打量了一下姜时予的穿着,还是狠狠皱眉,虽然自己是直男,但他这样穿也是很危险的,以后自己换了宿舍,难保别人也是像自己这样不为所动的直男。 沈戾上前两步,扯过姜时予身后的被子,把人从头到脚包的严严实实像只小企鹅一样,然后认真的叮嘱他,“男孩子,也要保护好自己。” 十点半,宿舍熄灯,沈戾看对面床铺很快就没了动静,姜时予脑袋钻进被子里,露出一点点头发,整个人也背对着他。 屏息认真听了一下,感觉不到对面的呼吸声,沈戾觉得应该是睡了,便自顾自翻个身也睡了过去。 姜时予这边,他把手机藏在被子里,借着昏暗的光线,气呼呼往屏幕上打字,每个字都打的十分用力十分生气。 “我不就是不小心埋了他的胸!他居然要把我的头拧下来!流泪猫猫头.jpg” “他以前还摸过我的胸我的屁股呢!失忆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吗?气愤猫猫头.jpg” “居然还用被子把我裹起来,说什么男孩子也要保护好自己!!!气死我了。爆炸猫猫头.jpg” 那边的李木子快要笑疯了,但还是化身八爪鱼安慰快要爆炸的时予小猫咪,“有点胸肌了不起啊,我们时予肯埋他应该感恩戴德应该感到荣幸才对,我们猫猫才不是什么胸肌才埋的。” 姜时予,“就是就是。” 李木子,“仗着失忆忘了以前对你动手动脚的事,呸,臭男人。” 姜时予狠狠点头,“就是,就是。” 李木子,“等以后记起来了,最好不要忘了今天说的话,等到了床上最好也要保护好自己,不要后悔。” 姜时予恨不得从屏幕中钻过去,和李木子狠狠拥抱,果然只有好基友才能懂自己。 屏幕差点怼烂,姜时予把信息发过去,“就是!就是!” “话说回来,沈戾的胸肌是不是真的很好埋啊,我在论坛看过别人发的他游泳时的腹肌胸肌,隔着屏幕荷尔蒙都要溢出来了,论坛下面跟帖的大发洪水,走进去都快被淹死了。” 姜时予躲在被子里看到李木子发过来的信息,忽然感觉空气有点稀薄,不然为什么身体有些发热,而且呼吸也有些紧蹙。 “才没有,我早就忘了,全都忘了,硬邦邦的撞的我额头疼死了。” 李木子发了个猫猫斜视的表情,一脸看破不说破的样子。 姜时予红着耳朵回了句太晚了要睡觉,晚安,火速装死把手机丢在一旁,翻身躺平,小僵尸似的板板正正的躺着。 夜色无边,学校早就熄灯,宿舍安静的连呼吸声都听不到,姜时予思绪被李木子带偏,不知怎么的想到了沈戾的胸,当时自己额头撞上去的时候,触感柔然有弹性而且非常有温度,带着刚运动完的潮气。 以前和沈戾一起睡觉的时候,他最喜欢把头埋在沈戾胸口,温暖结实非常有安全感,呼吸就扑在沈戾胸肌上,两人情窦初开的年纪,一点刺激就容易引火,因为这个他没少被沈戾借口按在床上折腾,可弄完他还是要埋进去,沈戾就单手搂着他睡。 想着想着,潮热的感觉从身体中慢慢褪去,只剩下空虚和寂寥,姜时予扒下被子,露出一双大眼睛,望着对面熟睡的沈戾,默默盯着不知道在想什么,良久,再次转过身闭上眼睛。 半夜,沈戾起来放水,下午水喝多了被憋醒,清冷的月色从阳台照进来,点亮一侧的床沿。 放完水正准备回去继续睡,沈戾发现对面床铺的被子一半都掉在地上,床上那人抱着胸像小猫一样弓着身子,身上就搭着一只被角。 这人不仅身体不好习惯还差,都多大人了,睡觉还踢被子。 沈戾走过去把地上的被子捡起来,给姜时予盖上,像上次那样,边边角角给压实,防止他乱动又给蹭掉了。 “沈戾......沈戾你别走,呜呜,你不要走。” 身下的人忽然在睡梦中呜呜咽咽起来,声音小小的,凑近了还带着哭腔。 “沈戾,你不要走。”下一秒,沈戾撑在床沿的胳膊就被姜时予抱在怀里,脸蛋随即蹭上来,像是终于找到熟悉的人,小猫被安抚好情绪,眉头松开,安静抱着手臂继续睡去。 就着月光,沈戾能清晰看见姜时予眼尾将落未落的泪珠,还有那副依恋的脸庞,情不自禁的,伸出食指弯曲在姜时予脸廓轻轻滑动。 忽的,脑中白光一闪,一些片段出现在脑袋中,姜时予睡着时的面容,乖巧又安静的窝在他的怀中,呼吸近在咫尺,他低下头,爱怜的将吻落在姜时予的额头,满足又惬意的闭上眼,一同进入梦乡。 片段像砸碎的玻璃片,一闪即逝,沈戾抽出被姜时予抱住的手,捂着脑袋,尖锐的疼痛让他无法思考,怕吵醒姜时予,沈戾扶着床杆慢慢站起来,然后回到自己床上,咚的一声倒下去。 这边姜时予用脚踢了踢被子,发觉踢不动,睡梦中皱紧了眉头。 第十六章 第二天,江华医院神经科。 “医生,我这是怎么回事。”沈戾将昨晚脑海中闪过记忆片段的事和医生说了一遍。 医生听后结合脑部ct图细看一番,面露喜色,“恭喜啊。” 沈戾不明所以。 “当初你车祸刚好撞到脑子,残留的淤血压迫神经加上脑震荡后遗症,导致片段性失忆,当时我们研究讨论,你这段记忆恢复可能性比较小,而且时间不确定,但从今天情况来看,这块压迫神经的淤血居然变小了一点,结合你说一闪而过的记忆片段来看,你恢复记忆可能性非常大啊,之后你多接触接触你忘掉记忆中的人和事,对恢复有很大的作用。” 沈戾拿着病历本走出医院,脑海中一片混乱,医生的话还萦绕在耳边。 有很大机会恢复记忆,多接触被忘掉的人和事。 那就是让他多接触姜时予,多去经历两人以前发生过的事,他还没来得及细想,手机嗡嗡震动传来短信。 “沈戾,你上次申请的转宿舍申请通过了,你之后换到体育系的宿舍去。”是宿管部的消息。 沈戾刚来学校的时候就提交了转宿舍申请,当时以没有空位被驳回,最近学校为了更好的管理宿舍,重新按各专业分配宿舍,沈戾的申请通过了。 看着宿管部同意申请,沈戾明明应该高兴的,终于可以和姜时予不住在同一宿舍不用天天见面了,可他此刻却莫名焦躁不安,心中萌生了一丝后悔,后悔当初提交转宿舍申请书。 他搬走了,就意味着他的床位会搬进来另外一个男生,他将会见姜时予的另一面,睡觉时没有防备的侧脸,刚睡醒时迷迷糊糊慵懒的身体,还有洗漱淋浴后,总是不经意露出的皮肤,他长得那么漂亮性格又软乎乎的,即便住进来的是直男,也不能保证不被他吸引吧。 而且姜时予还是个小病秧子,经常生病需要有人时时刻刻在他身边盯着,晚上睡觉还要起来看他踢没踢被子,换个人和他住,万一发病时发现的不及时,那后果不堪设想。 沈戾站在医院门口,盯着手机上的同意转宿舍申请书脑子里飞逝而过无数个念头,每一个都让他焦躁不安,他像头即将失去领地的狮子,在原地打转徘徊,忽然脑海中闪过医生的话。 多和失忆的人和事接触。 姜时予从钢琴教室练完琴出来,就被李木子拉住,凑到他面前一脸严肃,“时予,你知道宿管部通知换宿舍的事情吗?” 姜时予还在低头整理自己的布包,闻言抬起头,一脸迷茫,“啊?” “宿管部发通知说下周起为方便管理开始按各专业分宿舍,完了呀,沈戾不是一直就想换宿舍,这次刚好找到借口了。” 姜时予闻言,脸蛋唰的一下就白了,他还没来得及攻略沈戾,他就要走了吗? “你快别墨迹了,回宿舍看看情况再说吧。”李木子看他脸色不好,安慰道。 姜时予晚饭都没吃,急匆匆的赶回宿舍,因为这个通知,宿舍楼很沸腾,一片喧闹,嚷嚷着不想换东西太多,姜时予抿着唇走到自己宿舍门口,门半掩着,沈戾应该回来了。 手轻轻搭在门框上,忽然害怕推开,万一推开刚好看到沈戾在收拾东西怎么办,沈戾已经忘了他,再搬走的话,他以后连每天见到沈戾都做不到了,他真的会难过死掉的,而且姜时予无法接受和一个陌生人同寝。 就在他犹豫的时候,门忽然被人从里面拉开,沈戾提着一袋垃圾往外走,看到门口的姜时予,挑眉问道,“站门口不进去做什么。” 姜时予回来的着急,一路小跑上来的,现在还有点喘,额头渗细细的汗。 沈戾看到后,语气低沉,“跑什么,你有哮喘不知道吗?路上发病怎么办,姜时予下次再让我看到你......” 忽然,他看到姜时予脸上错不及防掉落的眼泪,本来一颗两颗三颗,然后断了线的珍珠一样,骤然落下。 沈戾吓到了,是他刚才说话语气太重吗,只是跑过来而已,他应该好好和姜时予讲道理,有哮喘病心脏不好的话不能激烈运动,姜时予看起来那么乖,肯定会听话的。 很奇怪,明明告诉过自己无数次,他不喜欢男生,只是头脑发热和面前这个男生有过一段纠缠,既然现在忘了就应该狠下心不再搭理。 但每次看到姜时予掉眼泪的时候,沈戾的心就像被人徒手撕开,疼的他呼吸都顾不上。 “你......” 姜时予眼泪滴滴答答往下落,圆圆的眼睛里蓄着泪水,他盯着沈戾,像只即将被抛弃的猫,“沈戾,你要搬走了吗?” 走廊上有人追逐打闹,从另外一头穿梭而过,差点就撞上姜时予,被沈戾眼疾手快拉住往自己身边拽,身后嬉闹的声音渐渐远去,两人靠的很近的身躯被门框的阴影遮盖,姜时予闻到沈戾身上洗过澡后清爽的味道。 他从沈戾身前抬起头,又问了一次,“你要搬走了吗?” 沈戾觉得姜时予像一只委屈又漂亮的猫,睁着无辜的眼睛质问自己,你不要我了吗? 他想换成任何人都说不出拒绝的话,没人可以拒绝这只猫,对你撒娇。 沈戾刚准备说不搬走,姜时予已经垂下头,等不到结果就是最好的结果。 “那好吧,你搬走吧,你本来就讨厌我,我去问问王清学长要不要搬过来,我和他比较熟。” 连头顶那个发旋都带着委屈和落寞,但沈戾顾不了那么多,他只听到姜时予说去问王清要不要搬过来。 王清,那个开学时热心帮姜时予套被子的男生,看向姜时予时的眼神藏着不加掩饰的喜爱,让他住进来,这不是放狼入羊圈,不对,是入猫窝,给了王清多好的机会。 沈戾忘了,自己才是最危险那匹狼,最应该离得远远的是他自己。 “不准。” 沈戾抓着姜时予的胳膊,语气严肃,俊朗的五官布满阴云,看起来有点骇人。 姜时予听懂他的话,挣了挣胳膊,没挣脱,不满的撅起嘴巴,“不要你管。” “姜时予。”沈戾咬牙喊他的名字,带着危险。 姜时予当做没听见,抹了把脸上残留的泪水,倔强的偏过头。 “你都要走了,还要管我,你是谁啊。” 两人在门口对峙,刚才还眼泪汪汪的姜时此时又挺胸抬头,强势反问。 沈戾被怼的哑火,他是谁,现在的他们除了室友关系,什么都不是,也没资格管姜时予,这让他没由来的烦躁,“我又没说要搬走,就这么着急找人进来,你就这么不耐烦看到我?” 沈戾忘了,最开始着急搬走的是他自己,不耐烦看到姜时予的也是自己,现在他成了质问那个人。 姜时予低头沉默,沈戾着急,直接和他说,“我已经和宿管部说明了情况,我不会搬走就住这,今天医生也说让我多接触失忆的人和事,有利于恢复。” 姜时予听到失忆,立刻抬头,“你今天去看医生了,你是有哪里不舒服吗?” 沈戾尴尬的挪开视线,毕竟之前他还嫌姜时予唠叨,“没什么,就是日常检查。” 姜时予点点头,他之前一直催沈戾去复查,害怕遗留什么后遗症。 “诶,不对呀,你之前不是说忘了就忘了吗?怎么忽然又要恢复记忆呀?” 沈戾刚才为了不让姜时予去找王清,一时嘴快,忘了之前自己立过的fg,现在看着姜时予好奇的双眼,一时尴尬的找不到借口。 “......谁也不想糊里糊涂带着一段丢失的记忆过下去吧,你进不进去,挡着门我要出去丢垃圾。” 沈戾回答的含含糊糊,提着垃圾袋从门口大步走出去,走了两步又扭过头,提醒姜时予,“我不会搬走的,你死了找王清同寝那条心吧。” 姜时予哼了一声,扭头走进寝室。 宿舍门一关上,姜时予口袋的手机响起来,是李木子打来的电话。 “喂,木子。” “时予,怎么样怎么样,我教你的办法有没有用,沈戾是不是被你吃的死死的。”李木子激动像冲在前线的八卦记者。 姜时予抽了张纸巾擦擦脸,和刚才可怜兮兮流眼泪以及傲娇猫猫的样子完全不同,此时脸上只有胜利后的狡黠。 “木子,你的办法真有用,沈戾这次绝对不会搬走的。” 两人在电话里聊得火热,半小时前,姜时予还因为听到换宿舍的事而忧心的满面愁容,就在踏进宿舍楼前,李木子忽然拉住姜时予,问他想不想在换宿舍这件事上拿捏沈戾,让他自己开口说不会换宿舍。 姜时予听到眼睛都亮了,他当然想啦。 李木子给姜时予当狗头军师,告诉他,征服一个人男人最好用的就是软硬兼施,特别是像沈戾这种嘴比鸡儿硬占有欲强的男生。 见面不管三七二十一,先默默流泪质问他是不是要走,勾起他的怜悯和愧疚,然后一番推拉后,假装认清事实,坦然接受换宿舍这件事,同时不经意说出想找另外一个熟悉的男生过来同寝,沈戾那个性格,绝对当场爆炸,李木子坚信,即便失忆了,沈戾也不会放任姜时予去和另外一个男生同住,他有信心。 “木子,沈戾的反应和你说的一模一样,他走的时候还很严肃的和我说绝对不会换宿舍,让我死了找学长同寝那条心。” 李木子在电话那边兴奋的猿叫,“啊啊啊啊啊啊我就不爱听你们这些臭情侣腻腻歪歪的话。” 姜时予笑的眼睛弯弯,“木子,谢谢你哦。”不是木子,自己可能回来只会默默接受沈戾的离开,然后自己默默难受。 也不会看到沈戾和自己着急上火的一面,沈戾可能不知道,刚才门口那瞬间,姜时予感受到久违的熟悉感,那股别扭吃醋的样子,和以前很多次一样,那一刻,姜时予感觉到自己曾经存在过沈戾心中的位置。 两人聊了一会就挂了电话,沈戾回来时,提了一份鸭血粉丝汤,叫姜时予过来吃。 “给我吃的吗?”姜时予很意外。 “李木子给我发消息说你没吃晚饭,胃很好吗?” 姜时予坐在桌子面前揭开打包盖,浓郁的香味弥漫出来,瞬间勾起他的味蕾,他眯着眼睛笑成月牙,说了声谢谢,然后低头吃起来。 沈戾站在床边看他小口小口吃,心中哼笑,小麻烦精,还想和别人同寝呢,做梦。 17. 第十七章 《车祸后,男朋友他直了》全本免费阅读 沈戾不知道找学校说了什么,最后没有搬走和姜时予留在一个宿舍,他告诉姜时予这个消息的时候,还不忘恶狠狠警告他,不准去找王清。 姜时予当时正坐在床上擦身体乳,小短裤中伸出来的两条腿又白又直,搭在椅子上,奶白色的身体乳从大腿根一直抹开到小腿,像一团奶油融化进牛奶里。 他巴巴望着沈戾,手里捧着拧开的身体乳,“后背我看不到,你能帮我涂一下吗?” 沈戾从小和野马一样,一起玩的也是糙老爷们,没见过哪个男生比姜时予还精致麻烦的,洗个澡的功夫又涂又抹的。 但这些在他以前看来娘娘腔的做法,放在姜时予身上却莫名和谐,似乎在他心底,姜时予就是这样需要好好呵护娇养的,和那些臭烘烘的男人不一样。 “沈戾,帮帮我呀~”见沈戾出神,姜时予伸手在他眼前挥挥。 沈戾接过身体乳,姜时予无比自然的趴在床上,指尖掀起衣摆,一节白皙的腰身缓缓露出来。 沈戾盯着那片皮肤,眼底晦涩不明。 “你先挤一点放在手心,搓热再给我涂。”姜时予趴在枕头上,声音嗡嗡的,带着不自觉的娇气。 沈戾发现自从那天他摔门说不换寝室后,姜时予在他面前不似之前那样胆怯害怕,像小猫试探的伸出爪子,挠挠你,看到没反应,又继续扑腾,逐渐放肆。 就像现在,躺在床上,颐指气使的指挥他帮自己涂身体乳。 “你也会让别人这样帮你涂身体乳吗?” 姜时予歪着脑袋无聊的等沈戾给自己涂,听到他的问题时,愣了一下,“嗯?什么意思。” “我要是搬走,你那个王清学长住进来了,你也会让他这样帮你涂身体乳。” 姜时予下意识反驳,转念一想,又故作无所谓答道,“当然......唔!” 下一秒,一双大手按在了姜时予腰间,常年练拳击的掌心布满粗糙的厚茧,碰到腰间敏感细腻的皮肤刺激的姜时予从喉间溢出一声闷哼。 沈戾俯身,宽阔健硕的上半身覆在姜时予背上,莫名有种被人叼住后颈的感觉,他凑到姜时予耳边,一字一句透着危险,“嗯?会还是不会。” 姜时予被刺激的在他身下细细颤抖,感官瞬间被放大数倍,耳边温热缠绕的呼吸声,腰间桎梏的大掌越扣越紧,连他的呼吸都被一寸一寸掐住。 姜时予浑身像熟透的虾,红晕从脸上一直蜿蜒到脖颈,藏进衣服里,他抖着声音,哆哆嗦嗦回答,“呜,不会......当然不会。” 压在他身上的重量离开,狭小的床铺内像是重新注入新鲜的空气,姜时予张着嘴红着眼睛,小口小口急速呼吸。 得到满意的答案,沈戾松开掐在姜时予腰间的手,却发现那里印着两道明显的指痕。 他明明没怎么用力,怎么这么嫩。 姜时予已经没有心思去关心后背了,趴在床上像条搁浅的鱼,随着沈戾在他背上游离的双手,时不时颤动一下,沈戾反而像得了趣一般,本来只被掀到腰身的衣摆在涂抹中越发往上,细瘦的背部上一对漂亮的蝴蝶骨,随着趴躺的动作愈发明显,像要振翅的蝴蝶。 姜时予真的很瘦,沈戾双手覆上去几乎可以盖住他一大半的皮肤,平时只知道他看着较平常男生单薄些,并不知道衣服之下的身体竟如此瘦弱。 沈戾的掌心滑到那双蝴蝶骨的位置,刚碰上,躺在床上的姜时予就挣扎起来,像是受不了那般,拼命扭动。 “呜呜,不要碰那里。” 身体乳涂在背上还没抹匀,姜时予这样动会把身体乳弄到床上,沈戾只好伸手去控制他。 两人在床上扭动,不知怎么的,姜时予从趴躺着变成趴跪,沈戾就靠在他身后,双手被反剪控制在身后,双腿被沈戾强势的分开,整个人像一张弓被人拉开到极致,动弹不得。 “动什么,身体乳都蹭到床上了。” 姜时予眼睛红的不行,呜呜说着让他放开自己。 “别动。” 啪。 一声清脆的巴掌声从姜时予身后传来,随即传来的是自己屁股上的酥麻感觉。姜时予瞪大眼睛,满脸不可置信。 呜。沈戾,沈戾他居然打我的屁股。 被打了屁股的姜时予安分不少,垂着头任由沈戾在背上涂抹,碰到蝴蝶骨的时候也只是细细抖动。直到将身体乳涂完,沈戾才放过他。 姜时予一个翻身抓着被子就滚了进去,滚进去之前还狠狠瞪了沈戾一眼。 沈戾好笑看了他一眼,转身去洗手。 蒙在被子里的姜时予感觉自己现在浑身上下都快要着火了,最烫的地方就是屁股连着尾椎一路往上,整个背部也快烧起来了。 呜呜呜,沈戾这个坏蛋,居然打他的屁股,还没人打过他屁股,好丢脸呀。 沈戾洗了手回来,就看到把自己包在被子里当乌龟的姜时予,他走过去拍拍小乌龟的头,“别闷在被子里,晚上睡觉把口鼻露出来。” 良久,被子里闷闷传来哦的一声,然后背对着床边露出一个后脑勺,和一只红透了的耳朵。 沈戾瞧了瞧,没说话,自顾回到自己床上躺下。 今晚月色格外亮,从窗台洒落进来,莹莹一片,即便没有开灯,也能在黑暗中窥觊见寝室一角。 “姜时予。” 和姜时予同寝这些天,他摸清了姜时予睡觉的习惯,如果睡熟的话他的呼吸声会比较重,手脚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安分。 隔着走道另一边床上,一个脑袋窸窸窣窣的转过来,平躺着,下半张脸还是埋在被子里,哼哼唧唧的嗯了一声。 “干嘛。” 他和谁说话都这么软吗?沈戾不由想。 “从前,是什么样的?” 这个问题很莫名其妙,没有主谓,像凭空问了一句,但是姜时予却听懂了。 短短不过三个月,那些时光居然都成了口中从前的记忆了。 姜时予觉得胸口闷闷的,不太舒服,又将被子往下拉了一点,嘴巴也露出来了,可还是不舒服。 良久,安静的寝室都没等到姜时予的回答,沈戾撑起上半身往另外一边看,姜时予那边照不到月光,黑乎乎的看不到他的脸。 “姜时予?” 下一秒带着哭腔的声音传来,“沈戾,你真的很讨厌。” “我才不会告诉你以前什么样的。” 说完,床上的人赌气似的,抱着被子又转过身背对着,留下一个后脑勺。 是你自己把记忆丢掉的,是你把我忘掉的,我才不会告诉你以前的事,沈戾,我讨厌你。 姜时予抱着被子默默流泪,不知道过了多久迷迷糊糊睡 18. 第十八章 《车祸后,男朋友他直了》全本免费阅读 姜时予和李木子两人从小超市借了个拖车,把买的水和奶茶放在拖车上运到操场,一路上两人都在为自己的小聪明而高兴。 到操场后,班长看到他们,帮忙一起卸水,然后分给班上同学,剩下的留给运动员,让姜时予和李木子两人保管,等运动员上场比赛完了再过去送水。 有比赛的班级都坐在看台上,顶着最热的太阳,一个个晒得头晕眼花,李木子拉着姜时予坐在最前面,姜时予从斜跨的布包里掏出一把小花伞撑开,怕遮到后面人视线,所以压得很低,和李木子像躲在伞下的两朵蘑菇。 “时予,你包里那瓶运动饮料给谁的啊?”李木子注意到刚才买水的时候姜时予单独拿了瓶运动饮料自己付的钱,他心脏不好,肯定不会碰这种功能饮料。 姜时予皮肤薄,一晒就红一片,他支支吾吾没回答出来,就被李木子一声惊呼打断。 “快看,沈戾。” 姜时予顺着话音看过去,一百米赛道始发位,沈戾一身休闲随意的黑T运动裤站在跑道旁边,周围零散站着几个人高马大的,都是体育生,他单手拎着把号令枪在把玩,站姿懒散随意在聊天,却在人群中尤为显眼。 操场周围围满了一圈看比赛的学生,田径运动向来爆发力强看点十足,所以即便不是本班比赛也不少人围观。 李木子凑过去蹭蹭姜时予肩膀,调笑他,“你说下面那些看比赛的男男女女,有多少冲着沈戾去的。” 姜时予不说话,抿着嘴儿,小脸一本正经。 其实心里翻腾的厉害。 不知道沈戾高中时如何,反正进大学起就是风云人物,长得帅家境好成绩好人缘好运动细胞发达,这些凑在一起,想不叫人注意都难,要不是开学时从沈戾收到第一封告白信时就宣布自己有男朋友了,任何人都不要来打扰,估计他一学期收到的示好都能绕操场好多周。 现在大家都知道他出了车祸,忘了交过男朋友的事,又前赴后继的有人上去找他。 姜时予从旁边摸过自己那杯金桔柠檬水,喝了一口,酸的整张小脸都皱起 ,把他变成一颗酸柠檬。 下面比赛就要开始,起跑线的无关人员都清走了,运动员准备好起跑姿势,沈戾作为裁判站在跑道旁,看起来依旧一副慵懒的模样,食指扣着扳机,右手缓缓举起,冲天一枪,远动员像离弦的箭,冲了出去。 一百米的比赛很快,只有零点几秒就结束,但结尾那边却出现了状况。 有人质疑抢跑。 看台上的人都探着头张望,不知道下面发生了什么事。 沈戾走过去,询问发生什么。 “他抢跑,你们裁判干什么吃的。”2号的男生晒得浑身漆黑,像头不服输的公鸡,冲着裁判嚷嚷。 沈戾拨开人群站在2号面前,高一个头的身高压制让2号气势弱了几分,“起跑时我盯着,他没有抢跑。” “你说没有就没有了,我要看录像回放,就凭一张嘴糊弄谁呢。” 站在一旁的陈旭听不下去了,对着冲,“戾哥都说没有了,你自己本事不行还怪别人抢跑,有理了。” 眼看两拨人就要吵起来,沈戾上前阻拦,冲体育系那群人示意,纷纷退后。 “行,就按你的,看回放。”沈戾答应2号要看回放的要求。 一群人零散的往录像区走,2号在后面,一脸不屑看着前面一伙体育系的男生,嘴里不干不净吐槽,“一群头脑发达四肢简单的体育生,也就能在这里威风,等毕了业还能成什么事。” 他以为自己吐槽的小声,前面的人听不见,却不知沈戾忽然停下脚步,反过头盯着他看,一双黑瞳犀利的吓人,2号被盯的站在原地。 大家不知道怎么突然停下了,沈戾转过身从人群里走到2号面前,低头审视他,眼神像看垃圾。 “我忽然改主意了,你这么不服气我们一群头脑发达四肢简单的体育生在操场威风,那就比一场,你对自己实力似乎很得意,那就让我看看,你们头脑聪明四肢发达的人,在赛场上究竟如何。” 姜时予连伞都不撑了,扒在栏杆上往下看,太阳特别刺眼,他眯着眼睛往人群看过去,就看到沈戾和一个男的面对面站着,气氛好像不对。 周围都是在小声讨论问怎么了怎么了的,李木子也凑到姜时予旁边,两人一起探头。 然后就看到沈戾,2号选手以及那个被说抢跑的选手一起站在了出发线上。 陈旭和一众体育生站在旁边看热闹,兴奋得很。 “好久没见阿戾跑短赛道了,居然还有点激动。” “啧,训练时长跑咱们还能和他磨一磨,短跑爆发力咱们谁比得上他。” “这2号真是不知好歹,居然敢挑战阿戾,给他点颜色瞧瞧也好,居然说我们体育系头脑简单四肢发达。” 在一群人窸窸窣窣的话语中,比赛即将开始,三人做好起跑动作,随着一声枪响,沈戾的身影如一柄利箭射了出去,百米赛道比的就是爆发力,起跑那一刻就知道输赢了。 2号在沈戾跑出去那一刻就知道自己输了,分秒必争的比赛,沈戾居然在冲刺那一瞬间减速了,还回头看了一眼。 这嚣张挑衅的动作引得众人呼叫,2号被甩后好几道身形,而且连被他质疑的那个选手都没跑赢,这下里子面子都没了,尊严被人狠狠踩在脚下。 沈戾跑完后一副轻松自在的模样,和2号擦肩而过的瞬间,连眼神都没留给他,视若无睹,在他说出那些话的时候,他在沈戾眼里就已经是一团垃圾。 陈旭跟在后面,歪着头朝2号笑,“你可能不知道,阿戾当年是以高考680的总分凭实力考进的江华哦。” 说完,没再看2号选手惨白的脸色,笑嘻嘻的跟上沈戾的步伐。 闹剧结束,赛场被重新安排进入下一轮比赛,沈戾往回走的路上,忽然抬头朝看台望去,一眼就看到支棱着脖子往下够的姜时予,肩上扛着一把花色太阳伞却没遮一点太阳,一双猫瞳瞪得圆圆的,里面满是担心。 姜时予看到沈戾张嘴,做了一个口型。 下来。 下一瞬,姜时予把花伞交给李木子,说自己下去一趟,然后就从过道溜走了。 姜时予跑下去时,沈戾正找了块阴凉的地坐着,旁边还用本子垫着一小块地方。 姜时予跑到沈戾面前站定,下楼梯走得急,他用手摸着胸口小声喘气, 19、第十九章 一天校运会结束,明天就是闭幕式,体育系一群人收拾完操场,成群结队的往外走,刚好碰到清扫班级区域垃圾而晚走的姜时予和李木子。 陈旭热情的和两人打招呼。 “这个点你们怎么还在?” 李木子回答他,“我和时予收拾看台,刚弄完。” “那你们还没吃饭吧,刚好我们去后门吃烧烤,走啊,一起。” 说完,后面的人视线就落在沈戾和姜时予身上,大家或多或少听说了沈戾失忆的事,对两人关系避讳不及,就陈旭这个直肠子,一点不带看人眼色。 沈戾单手插兜,视线略过前方姜时予的侧脸,有一片红色的印子,下午本来是自己靠着他肩膀休息,不知怎么的,后面变成姜时予歪倒在他怀里睡的香甜,脸都睡红了,半边侧脸压着他胸口,印子到现在都没消。 “都看我做什么,还吃不吃了。” 沈戾发话,大家一行人热热闹闹的往学校后门走,陈旭和沈戾挨着走,李木子走在陈旭旁边,另外一边是姜时予,不知怎么,走着走着,陈旭和李木子落后几步,又没人插上来,就变成姜时予和沈戾并排走,中间空着两个人距离。 姜时予还背着他那个巨大的音乐系布包,土土丑丑的却被他背的格外好看,他走路很安静,就低头看眼前的路,忽然感觉自己布包带子被人扯住,他抬头看过去。 沈戾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靠在他身边,两人之间距离仅剩一个拳头。 “下午跑什么?” 沈戾说的是下午姜时予从他怀里睡醒,不清醒的时候还哼哼唧唧赖在那撒了会娇,然后发觉不对劲睁开眼后,脸蛋爆红,挣扎着爬起来就跑,溜得跟只兔子似的。 “没......没跑什么,我还有事嘛,还要给运动员送水。” 姜时予说完还认真点点头,好像在肯定自己说的话,然而他不知道自己红红的耳尖已经暴露。 沈戾笑着看他不说话。 跟在身后的李木子和陈旭,鬼鬼祟祟的盯着前面挨在一起走的俩人。 “要说他们没在谈,我是不信的。”李木子说。 陈旭点头附和,“啊,他们什么时候分手了吗?不是一直在谈吗?” 李木子看向陈旭,十分赞叹,“磕还是你会磕。” 一行人到后街烧烤摊的时候,老板抓着一把羊肉串在撒料,他们一伙人经常来,这家店的肉新鲜,渠道正规,老板手艺好,人热情,一来二去就熟起来了。 “老板,生意好啊。” 陈旭走过去打招呼,老板擦了擦汗招呼他们自己找空位坐下,大家像来到自己家,找了位置坐下就点菜,几个人去冰箱里拿饮料。 “阿戾,你喝什么?” 沈戾双腿搭着,正在拆包装的碗筷,闻言说了句冰水就行,话刚落音似乎想起什么又道,“带一瓶常温的旺仔。” “阿戾,你还喝旺仔呢,没断奶啊。”那人笑嘻嘻的。 沈戾一个横眼飞过去,“想挨揍?” 那人缩缩脖子溜了。 姜时予坐在沈戾旁边,学着他去拆桌上的包装碗筷,还没动手,一套洗好的碗筷就放在他面前,那套没拆封的被沈戾拿走。 “谢谢。”姜时予小声在他旁边说。 点菜的时候,菜单经过每个人手上,自己爱吃什么点什么,到沈戾手上的时候,他在上面划拉了几下然后合上菜单递了出去。 姜时予连忙出声喊道,“我还没点呢。” 沈戾用力把旋转玻璃一转,菜单跟着就转出去了,离姜时予越来越远。 姜时予看着走远的菜单,没说话了,低着头去看自己手指。 沈戾舌尖抵着犬齿,唇角弯出不明显的弧度,啧,小面团子真的很好揉捏。 烧烤摊虽然生意好但上菜还是挺快的,没等多久一盘接着一盘的烧烤就上桌了,其中有一盘看着就和其他的不一样,颜色都淡很多,表面也没撒一层又一层的调料。 “这谁点的,少油少盐少调味,老板上错桌了吧。”陈旭坐在上菜口,嚷嚷着说不是这桌的菜。 “我点的,转过来。”沈戾出声打断他的话,一桌人视线看向他。 沈戾挑眉,“怎么,想吃清淡点,有问题吗?” 被他视线一扫,大家纷纷摇头,没有意见。 那盘清淡的烧烤被转到沈戾面前,他把盘子拿出来,放在自己和姜时予中间。 姜时予正探着头看桌上,纠结哪个自己能吃,他胃不太好对有些食物过敏,吃不了口味重的,刚才沈戾又不让他点菜,现在只能跟着大家口味走。 “这盘给你吃。” 姜时予收回视线落在那盘清淡的烧烤上,土豆,包菜,茄子,小排骨,鸡腿,都是他爱吃的。 “你特地给我点的吗?”他眼睛亮晶晶闪着期待。 “桌上都是重油重辣的,你吃的了?” 姜时予摇头表示不行,沈戾从拿回来的饮料袋子里取出那瓶旺仔牛奶,揭开盖子插上吸管放在姜时予面前。 “你就吃这盘和旺仔,桌上的不要碰。” 姜时予乖乖点头,唇角弯弯从那盘特殊的烧烤中拿了一串,咬了一口,炭火气和烧烤的香味在唇齿间爆开,满足的不行。 沈戾见他吃的自顾自乐,便没管了,扭头和同行的队员聊起来,在餐桌另外一头的李木子将刚才的情况看在眼里,他抓起桌上的啤酒狠狠灌了一口,心想,我们是什么该死的路人npc吗,配合你们表演。 吃到一半的时候,烧烤摊又来了一群体育生,和沈戾他们熟的很,桌子不够大,他们去了里面另开一桌,沈戾和这桌的几个男生被拽去那桌喝酒,桌上剩下零零散散几个人,姜时予很少吃这么重口味东西,一直猛灌水,现在小腹有点涨,他本来想喊李木子一起去厕所,转头看他和旁边的人聊的火热,便找服务员问了厕所位置,自己去了。 烧烤摊厕所不像饭店那么讲究,在店最里面隔了两间暗卫出来,男女通用的,门口排了男男女女有三四个,都是学生的样子。 姜时予站在最后面排队,时不时有出菜的的盘子从他身边穿过,很容易碰到,有一个服务员端着刚出锅的铁板土豆从他身侧过去的时,脚下一个不小心,滚烫的铁盘擦着姜时予胳膊划过,瞬间刺痛袭来。 “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刚才我脚滑了一下,您没事吧。”服务员看起来年纪不大,像是大学生兼职,端着盘子一脸惶恐看着姜时予。 姜时予白天怕晒,穿了件半截的短袖,现在靠近胳膊的地方一片油渍和乌黑,是刚才蹭到的。 出菜口这块地连接厨房,油渍重,脚滑难免,加上男生谨慎惶恐的样子,姜时予不好多说什么,他说了句没关系,男生接连道歉,站在厕所门口等位的人纷纷朝这边看。 姜时予不想惹得视线聚集,他摆摆手说自己没事,男生这才端着盘子离开了。 这一段小风波过去,厕所出来好几拨人,终于轮到姜时予,就在他推开门那一刻,他便立刻关上了,反胃恶心从胸口涌上来。 烧烤店人来人往,加上在学校后街,什么人都有,厕所卫生堪忧,姜时予捂着嘴巴走开,一路上鼻尖都萦绕着那股腥臭味,他难受的紧。 回到原本的座位时,发现李木子不知道去哪里了,自己原本的座位也被别人占据。 坐在他位置上的是一个粉色头发的男生,旁边围绕的几位都是陌生面孔,姜时予走过去问道,“不好意思,这是我的位置,你们是不是坐错了。” 男生循声转过头,妆容精致服帖,他上下打量一番姜时予,目光让姜时予不适。 男生指了指旁边座位,“这难道不是沈戾的位置吗?” “是他的。” 男生闻言点点头,“那就没错啊,沈戾叫我过来的。” 姜时予皱眉,现在桌上人都走了,还莫名其妙出现几个男生占了位置说是沈戾叫过来的,语气态度不甚嚣张。 坐在那个男生身后的几位见到姜时予后窸窸窣窣聊了几句后,又拉着坐在姜时予位置上的男生凑过去小声嘀咕,然后那个男生转头再次打量姜时予,审视的目光带着轻蔑。 “原来你就是那个被沈戾忘记的前男友啊。” 此时姜时予的脸已经冷下去了,被撞到的肩膀和被恶心到的厕所已经让他很不舒服了,加上这个男生说的话和口气让他更加不适。 “麻烦起来,这是我的位置。” 男生哼笑,不以为然,“这位置是贴了你的名字吗?换人坐坐又怎么了,沈戾早就说忘了你和你没关系了,难不成你还想他身边位置一直都是你吗?” 姜时予闻言不怒反笑,“不然呢,是你吗?” 轻蔑的语气让男生火一下被点燃,他从大学开学第一次见到沈戾就喜欢他了,明里暗里无数次接近都遭到冷漠的拒绝,转过头却总能见到那个懒散嚣张的男生低眉顺眼的哄着另一个男生,那个被沈戾哄着宠着的就是眼前这个叫姜时予的。 “现在沈戾已经忘了你,都扬言说和你没关系了,你在嚣张什么,靠着几分姿色和可怜的身世住到沈家博取同情,你才是不择手段那个人,等看清了你的嘴脸沈戾迟早会厌恶你。” 哗啦。 半瓶冰水从男生头顶浇下来,精心打扮的粉色头发被淋的贴在额头,像只落败的公鸡,男生瞪大眼睛,不敢相信,看起来安安静静的姜时予居然会泼他冰水。 “脑袋清醒了吗?”姜时予平静的问他。 “啊!我弄死你。” 男生尖叫着就要冲上来,姜时予站在原地一下都没动,冷眼看着男生发疯,就在男生冲过来那一刻,一只手从姜时予背后伸出,一把攥住男生挥过来的手臂,然后狠狠一甩,男生被巨大的力道推的后撤几步。 沈戾阴沉着脸从姜时予背后慢慢走出来,他先看了眼姜时予,眼尖发现他胳膊上那片油渍黑污,瞬间脸就黑了。 “你动他了?”他盯着对面的男生,周身弥漫着骇人的气息。 男生被他的眼神吓到,一个激灵,哆嗦着摇头。 沈戾转头看向姜时予,问他,“他有没有朝你动手。” 姜时予圆圆的眼睛澄澈见底,此刻却像被吹灭的星光,黯淡无光。 他摇摇头,“没有。” 然后看也不看周围的人,拎着椅子上的包挂上,说了句他先走了。 往回走的路上,姜时予接到李木子电话,在电话里特别着急问姜时予有没有事,他刚才上隔壁商店买东西去了,回来就听大家说了发生的事,气的差点当场上去给粉头发两个打耳光。 “木子,我没事,吃多了油腻的有点恶心,我就先走了。” 李木子在那边半信半疑,“时予,真的没事吗?陈旭说你走的时候眼睛红红的。” 姜时予握着手机,声线平稳,让李木子不要操心,自己真的没事,就是忙了一天累了而已。 两人在电话里说了几句,李木子见姜时予似乎真的没事便挂了电话。 一抬头,就听见轰的一声巨响,一条塑料凳子被沈戾踹飞,砸到粉头发旁边,吓得那几个人鹌鹑似的缩在一旁,沈戾不知道对着几个人说了什么,脸上全都一色的恐惧。 待李木子靠近,就听见沈戾吐出一个滚字,几人哆哆嗦嗦从烧烤摊跑走。 30-40 第三十一章 嘉年华后面两天是学生会牵头组织的游园会, 简单来说就是玩游戏,拿着游园会的邀请函过关斩将,集齐的印章越多, 得到的奖品越丰盛,终极大奖是一台富士的相机, 大家在看到终极大奖的时候,拿到印章的决心空前绝后的坚定, 但条件也非常苛刻,需要集齐在场所有游戏的满分印章。 嘉年华前三天李木子出去比赛了,第四天才回来, 赶上了游园会, 非要拉着姜时予去凑热闹, 姜时予从义卖结束后,回寝室昏睡了一天一夜, 身体软的像棉花,耐不住李木子糖衣炮弹三请四催,只好换了衣服和他去操场。 游园会的门票所有学生人手一张,都可以参加, 但也只有一张,掉了不补,他们到的时候已经八点了, 游园会七点开始,整个操场和体育馆被灯光照的彷若白昼,之前被他们用来摆摊的小推车又被推到了操场,围绕着整个操场整整一周, 每隔2米一辆,也是一个游戏打卡点, 操场上的人比第一天嘉年华还多,远远望去,江华的操场人头攒动。 李木子激动的要命,拉着姜时予一头就钻了进去,每个摊位游戏不同,难易程度也不同,放眼操场和体育馆,起码有三四十个打卡点。 参加游园会的人多,每个游戏都需要排队,有人失望而归有人兴高采烈,姜时予和李木子站在一块,都有些紧张,前面欢呼和失落的呼喊不断交叠,让他们揣揣不安。 “时予,我们不会连十个印章都集不齐吧。” 姜时予咽咽口水,“木子,要相信自己,我们很厉害的。” 李木子点头,攥拳打气加油。 很快轮到他们,在规定的时间内将一次性杯子里浮起的乒乓球吹到最后一个杯子里,三次机会。 姜时予先上去,第一次他吹的太用力,把球直接吹飞了,第二次力度太轻,超过时间还没到终点,他有些紧张了,被那么多人看着鼻尖都在冒汗,好在有了前两次的经验,第三次有惊无险的渡过了。 看着邀请函被盖章红红的印章,姜时予开心的笑起来,然后站在一边给李木子加油,好在两人第一次玩的游戏都惊险过关了。 两人知道自己菜,之后的游戏满操场找简单容易过的玩,一个小时后,两人邀请函上已经被盖了一大半的印章,李木子抱着邀请函来回数了好几次他的得章数量。 “时予,要不咱们先去兑换点看看都有什么东西吧,然后才有奋斗目标。” 李木子说什么姜时予都答应,两人来到兑换点,兑换点在操场正中间,堆满两个帐篷的礼品到处都是,不断有人过来换东西。 他们找到志愿者,询问兑换的物品都有什么。 志愿者将身后的物品一一拿出来放在桌上,告诉他们得到多少印章可以兑换哪一些。 有泡泡机,玩偶,帽子,围巾,泡泡玛特的盲盒,手环,摆饰,零食大礼包,居然还有学校食堂餐卡兑换券。 这时,身旁忽然出现一对情侣,女生指着放在最高处的相机问道,“请问那个相机需要多少印章才可以兑换?” “那个是我们的终极大奖,第一位获得全部游戏满分印章的才可以兑换哦。” 姜时予和李木子视线也朝着女生手指方向看过去。 姜时予第一眼就认出了那台相机,富士xt-5,他心动好久的相机,暑假的时候他本来准备接两个月家教用存的钱买相机的,结果后来出了车祸,这事就不了了之。 就这一眼,姜时予眼睛都快粘到上面去了,李木子在旁边和他说话都没听到。 之前他一直都在网上刷到别人开箱视频,或者介绍视频,看到实物后,姜时予觉得自己更喜欢了。 “时予,时予,和你说话呢,听到了吗?” 姜时予啊了一声,转过头,“木子,你说什么?” “我说这个相机还蛮好看的,但是要求那么高,所有游戏百分百通关诶,我们肯定没希望,我觉得那个泡泡玛特的盲盒挺好看的,刚好是我喜欢的系列,再拿八个印章就可以兑换了。” “嗯嗯,好啊。”姜时予心不在焉的回答。 李木子也发觉他的不对劲,顺着他时不时转移的视线去看,正好是那台相机。 “时予,你不会是想要那台相机吧?” 姜时予不说话,手指抓着邀请函在扣,角落的封层都被他扣掉了。 “不是吧,你真的想要那个啊?”李木子大惊。 “那是我很喜欢的一款相机。”姜时予说。 “可是要拿到相机,需要现场四十个游戏全都打卡成功诶,凭咱俩这花拳绣腿,根本不可能啊。” 姜时予也知道痴心妄想,别说让他们完成所有游戏,换个头脑发达,四肢也发达的人过来,都不一定能百分百完成所有游戏,毕竟奖品规格摆在那里,容易被拿到的话,不得亏死。 姜时予恋恋不舍被李木子拉走,边走还不停的往回看那台相机,没有发觉李木子偷偷掏出手机在发消息。 两人再次回到游戏打卡地,这次姜时予玩游戏比之前还要更加认真谨慎,前面每上前一个人玩,他都死死盯着,观察游戏规则揣摩过关技巧。 就这样他和李木子又得到了五个印章后,还剩下十个印章,也是最难的十个游戏,有的单纯靠体力,有的除了体力还要智力,甚至还有两个游戏需要双人配合完成。 姜时予拿着邀请函研究了一番,对李木子说,“木子,咱们去这个三分投篮看看吧。” 李木子正拿着手机低头发消息,忽然猛的抬起头,朝对面使劲挥手。 “这里这里,我们在这里。” 姜时予也跟着抬头,就看到不远处过来的两道身影,沈戾和陈旭。 沈戾早上出门的时候给他发了消息,说今天要去拳馆训练,然后就一整天没有消息,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两人逐渐走近,姜时予状况之外,盯着沈戾问,“你怎么来了?” 陈旭抢答,“李木子发消息让我来支援,阿戾知道你也在,就一起过来了。” 姜时予听罢,有些脸热,都不好意思和沈戾对视。 李木子看着两人似暧昧不清的状态,十分懂事的拉着陈旭就要走,临走还不忘叮嘱沈戾。 “时予他想要终极大奖那台相机,还差十个印章。”然后就和陈旭钻进了人流中。 瞬间,他们站的这一块就剩下姜时予和沈戾面对面,姜时予想开口说什么,又被陈旭那句话弄的有些不好意思,攥在手里的邀请函被他蹂.躏的更皱了。 “还有哪些游戏没玩?” 沈戾低沉的声音从耳边传来,隔着熙熙攘攘的人声,清晰的落到姜时予耳朵里。 姜时予把皱巴巴的邀请函递过去,上面被他揉巴的不成样子,像一团咸菜都掉皮了。 沈戾接过后看看剩下的游戏,二话不说,牵过姜时予的手往打卡点走。 姜时予落在身后,盯着被牵住的手。 沈戾从人潮中回头,“牵住了,人多不要丢了。” 其实沈戾已经把他牵的很紧了,但姜时予闻言回握住他的手,两人掌心贴在一起。 有沈戾帮他,好几个需要力气的游戏很轻松就拿到了印章,沈戾帮他参赛,姜时予站在旁边眼睛瞪的又大又圆,比自己参加比赛还紧张。 每次完成一个游戏,他就会高兴的小声尖叫,等沈戾拿到印章走近,他立马靠过去,贴着沈戾的胳膊,满眼崇拜和欣喜夸他,你超厉害! 沈戾看他笑两个月牙形的酒窝深深陷进去,忽然感觉自己来这一趟真值得,后面的游戏更是攒足了劲玩,给姜时予获取印章。 越到后面游戏越难,最后两个是需要双人配合的游戏,这下没人帮忙,只能姜时予自己上场,和沈戾一起参加。 第一个双人游戏是经典的两人三足,两个人并在一起的腿被绑上,到达指定点后,闭上眼睛正反转三圈,然后回到出发点。 游戏本身非常常见,但变态的是到达指定地点后的两人需要闭上眼相互配合正反三圈,有一个人在原地转一个人围绕着中心点的人转,转完还要立刻返回原点,而且这个游戏的时间给的极度苛刻,到现在为止,完成这个游戏的人不超过三对。 出发点,沈戾蹲下身给两人并在一起的脚系上绳子,问姜时予紧不紧。 姜时予摇头又点头,紧张巴巴看向沈戾,“沈戾,我觉得我可能会拖累你。” 运动本就是姜时予弱项,更别提闭眼转圈后再奔跑,姜时予闭上眼转三圈是可以直接晕在原地的程度。 沈戾倒是一点顾虑都没有,他捏了捏姜时予的脸蛋,凑近了说,“比赛开始后,我就把你抱起来,你乖乖的不要动,到了指定地点闭上眼就行,明白吗?” 姜时予瞪大眼睛,不可置信道,“还可以这样吗?” 沈戾扯出一个邪气的坏笑,“比赛规则上又没有强制要求以什么形式完成游戏。” 姜时予被唬的只知道点头。 裁员宣布游戏开始后,沈戾单手一把将姜时予抱起来,姜时予很上道,另外一只没被绑住的腿勾在沈戾腰上,双手紧紧环住他的脖子,而被绑住的那条腿完全不受力,尽量给沈戾减轻负担。 沈戾速度非常快,一下子就到了指定转圈的地点。 “闭眼。” 姜时予听话闭上眼睛,感觉周围在迅速旋转,风声在耳边呼啸,沈戾的胳膊强劲有力,将他抱的紧紧的,即便看不清周围,姜时予却一点都不担心,将自己完全交给沈戾。 很快三圈结束,沈戾抱着姜时予往出发点跑,速度快到周围的景物都带出残影,回到终点那一刻,裁判吹哨,并说了一句恭喜完成。 姜时予不敢置信,他们居然真的完成这个项目,志愿者过来给他们解开绳子,姜时予立刻双腿盘住沈戾腰部,巨大的惊喜降临,他开心的不知所措,其实他们还有一个游戏没有完成,没有拿到他期望的相机,但是此刻和沈戾一起完成这样有难度的游戏对他来说,似乎更让人开心。 虽然他们没有按照规定形式做游戏,但也不能判定违规,沈戾这样完成方法,需要抱着那个人及其强悍的身体素质才行,即便让别人学习,难度依然存在。 围观的群众也在为他们喝彩,姜时予被抱在沈戾身上还没下去,上半身比沈戾还高了一个头,能看到四周为他们鼓掌的同学,低头就是沈戾深邃的眼眸,眼底倒映出自己的模样。 游戏结束肾上激素急剧分泌,多巴胺占据大脑,使人呼吸加快,心跳加速。 心绪涌动,姜时予低下头,捧着沈戾的脸,在他唇上印下一个吻。 他听见周围喧嚣欢呼直冲云霄,姜时予想这可能是他这辈子做过最冲动也是最大胆的举动。 在万众瞩目下,和沈戾接吻。 沈戾也被这个猝不及防的吻吓到,高贵漂亮的小王子俯下身姿,双眸紧闭,眼睫微颤,带着小心的爱意,将他的吻落下。 这一刻,沈戾知道,自己彻底沦陷了。 — 拿到印章后,姜时予被沈戾牵着手往人群外走,姜时予脸红的像熟透的番茄,低着头似乎在找地上哪里有洞,下一秒就会钻进去。 沈戾则是一副心情十分愉悦的姿态,像刚进食完的雄狮,满脸餍足的模样,带着姜时予大摇大摆走在操场上。 “最后一个项目在体育馆,我们先过去参加。” 对于周围萦绕在他们身上的目光,沈戾完全视而不见,只顾低头和姜时予说话,声音格外轻松自在。 姜时予跟在他身边,小声嗯了一下。 将人带离操场,刚准备进体育馆,就被穿着红大褂的志愿者拦住。 “不好意思,刚才有人举报你们两个人共用一张邀请函参加比赛,而且没有遵守游戏规则,这边需要两位到操场中心去一趟。” 姜时予还沉浸在自己刚才大胆的举动里偷偷害羞,猛的被人拦住说自己违背规定参加比赛,脸上的红晕霎那间就褪去了。 — “可是邀请函上并没有写不能多人一票,只规定了一个游戏只能玩一次,而且现场裁判也默认多人共用同一票的事情,一直没有阻拦过。” 姜时予和沈戾来到兑奖中心和活动负责人解释。 负责人也非常无奈,“对不起,关于多人共用一票的规定我们确实没有在邀请函上写清楚,这是我们的过失,但大家默认是一张票一个人用,毕竟活动是我们内部自己组织的,初衷是希望大家玩得开心就好,所以裁判也没有过分纠结这些,但现在是有人举报你们违反比赛多人共用一票,并且没有按照三人两足的规定完成比赛,因为涉及到终极大奖,所以大家都比较敏感实在抱歉,这样吧,为表示我们的歉意,现场除相机以外的所有奖品,任您挑选三样,作为我们工作组道歉的诚意。” 负责人态度十分诚恳,言语中也有无奈,作为活动负责人,他是希望大家都玩得开心,但一些各种缘由,他也没办法面面俱到。 沈戾听完负责人的说法,明白是有人眼红他们即将得到相机,所以故意举报,他知道姜时予很喜欢这台相机,玩游戏过程中和他聊起了好几次对这台相机的向往。 他脸色阴沉的吓人,刚要上前开口,就被姜时予拦住,姜时予朝他摇摇头。 “没关系,确实我们有做的不对的地方,相机我不要了。” 负责人也是学生会的,大家都是同学,姜时予不愿意让他为难。 将邀请函递给志愿者,姜时予没有要那三样任选的奖品,扭头和沈戾离开了。 走出操场的时候,他转身看了看灯光闪烁,热闹不已的操场,和来时站在这里紧张,激动的心情截然不同。 他并不怪那个举报自己同学,他确实没有一人一票去完成比赛,两人三足也是投机取巧赢的,他只是有些可惜,那台他想了很久的相机,最后还是无缘了。 沈戾站在他面前,那双猫眼已经不似刚才那般璀璨,眼底藏着淡淡的失落。 他将人下巴攥住转回来,“真的那么喜欢那台相机?” 反正都已经失去兑奖资格了,姜时予委屈巴巴点头又摇头,在沈戾面前不再掩饰,“我只是感觉它待在购物车和待在兑奖台上对我来说好像意义不一样,当它待在兑奖台上时,我需要完成一个一个游戏,努力争取印章,那个过程,惊喜期待一步步朝它更近,才使它的意义变得特殊。” 说着说着,姜时予心中泛酸,感觉委屈的心情越来越强烈。 沈戾摸摸他的头,没有说话,姜时予低头看地面,平复了一会心情,假装没事一样,朝沈戾扯出一个笑容。 “算了算了,可能真的和那台相机没缘分,不想啦,我们回宿舍吧。” 沈戾扯了扯他的脸,“好了,别笑了,有点丑。” 姜时予瘪嘴,扭头就冲了出去。 沈戾跟在身后,看他的背影,眼底变幻莫测。 第三十二章 游园会持续两天, 但当晚游戏回宿舍后,姜时予就开始发起了低烧自己却没发觉,在操场上吹了风又出汗, 回到宿舍一洗澡,热气就往脸上扑。 他从浴室出来时, 脸色的红晕没散,沈戾以为他是被热气蒸的, 提醒他吹头发。 姜时予晕晕的坐在椅子上,感觉脑袋有点重,他想可能是洗澡的时候窗户关的太紧了, 没有通风。 吹风机的热风呼呼往外吹, 姜时予感觉脸上越来越热, 有点喘不过气,手举着吹风机也开始酸软, 他头好重,眼睛打不开,关了吹风机后摸了摸头发,只有发尾还有点湿润, 便掀开被子躺了进去。 沈戾弄完电脑里的资料,发现寝室静悄悄的,姜时予用过的吹风机放在桌上没有□□头, 擦头发的毛巾扔在椅子上,地下还有一滩水。 姜时予是个有点轻微洁癖的小病秧子,虽然自理能力差,但绝不将就, 平时睡前磨磨蹭蹭的一定会把所有东西都收拾好,今天这样乱七八糟的不是他的风格。 沈戾推开椅子走过去, 发现姜时予又把脸埋进被子里了,他伸手将被子轻轻掀开,露出里面脸色通红,眉头紧皱,一脸难受的姜时予。 沈戾眼神顿深,伸手放在姜时予额头上,温度过高。 “姜时予,姜时予,醒醒。” 沈戾轻轻拍了拍姜时予的脸,想将人叫醒,但姜时予似乎很难受,闭着眼睛哼唧,不愿意醒来。 这几天太累了,又是摆摊又是玩游戏,姜时予本来身子就弱经不起折腾,恰逢最近换季温差大,直接把人累病了。此刻躺在床上的他,全身像被人打了一顿,又酸又痛还发软,在梦里都难受的想哭。 见人醒不过来,沈戾直接找了温度枪,测了一下额头温度,38.5. 暑假在家姜时予生病那次,他似乎记得医生提过,让他注意千万不能发烧,以他现在身体状况,发烧容易引发炎症,严重的话,波及心脏就麻烦了。 沈戾将人从被窝里挖出来,里外三层包裹严实,然后抱着出了门,江华宿舍门禁是十点半,下楼的时候,刚好碰到宿管要关门,沈戾将情况说明后,宿管让他们出去了。 直到坐上的士后座,姜时予才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看着眼前陌生的环境,好半天都没反应过来。 沈戾看到他醒来,伸手摸了摸额头,温度似乎更高了。 “师傅,麻烦快点,谢谢。” 说完,沈戾转头拢着姜时予的身体,让他靠在自己身上,问他,“难受吗?” 姜时予发觉身边的人,烧的水光泛泛的双眸闪烁了一下,很快因为无力又耷拉下去,他感觉自己的五官好像被蒙上了一层纱,雾蒙蒙的,沈戾在他耳边说话他都不太听得清。 “你说什么。”姜时予靠在沈戾肩上,嘴巴就在他的耳边,他不知道自己说话的时候声音多么沙哑虚弱,像奄奄一息的小猫。 沈戾将人抱的更紧,贴着他的耳朵问,“是不是很难受,就快到医院了。” 姜时予想摇头表示自己还好,但是头太重了,他只是轻轻的在沈戾肩膀上动了一下,然后眼睛再度闭上。 到了医院后,沈戾抱着人直冲急诊室,大晚上急诊人不多,医生迅速安排姜时予入院检查。 “病人自身携带什么病症或者对什么药物过敏吗?” 医生一边给姜时予检查一边询问站在旁边的沈戾,沈戾张张嘴,却没说话。 他对姜时予的了解,是从车祸后醒来开始的,确切来说,是最近两个月才熟悉起来,他以为经过这段时间朝夕相处,对姜时予足够了解,却在此刻,面对医生的问题,无从回答。 医生没听见回答,站起身看向沈戾,见是个不大的少年,便道,“你不是病人家属吧。” “嗯,是,同学。” “有他家人的联系方式吗?你刚说他有心脏病还对多种药物过敏,我不敢乱开药,叫家人过来一趟比较好。” 沈戾沉默了一会,走出去给白芸打电话。 白芸得知姜时予发烧昏迷在医院后,二话不说带上司机就出了门,路上不停对电话这头叮嘱一些关于姜时予的事。 沈戾听了一会,打断了白芸的话,“妈,你和医生直接说吧,我怕记漏了。” 白芸顿了一会,“也行也行,你赶紧把电话给医生。” 沈戾站在病房内,门没关,能清晰听见门外医生和白芸的对话,白芸交代细致,对姜时予的身体情况了如指掌,面对医生的提问也对答如流。 很快医生走进来,开了单子给沈戾,让他去缴费,护士等会过来打点滴。 “医生,我,同学,情况怎么样。” “还好温度不算特别高,先吊水降温,再观察情况。” 医生走后,护士推着车进来,沈戾刚准备去缴费的脚步停顿,跟着护士来到床边。 姜时予白皙的手腕从被子里拿出来,他血管细,不好下针,护士在他手背拍了好多下,眼看着那片白皙的皮肤逐渐变红,沈戾站在旁边,戾气横生,吓得护士扎针的手一歪,第一针没进去。 沈戾盯着出血的手背,没说话,但是眉眼沉的吓人。 好在第二针进去了,护士赶紧收拾好东西,挂上水,叮嘱了几句就走了。 沈戾在床边坐下,握着姜时予的手放进被子里,姜时予睡的不安稳,眉头一直皱着,嘴唇也紧紧抿着。 沈戾心脏紧揪着,恨不得自己替姜时予难受,他不知道怎么做才能让他舒服,只能这样无计可施的在一旁看着。 或许换做以前的沈戾,会知道如何缓解姜时予生病时的痛楚吧,这一刻,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和姜时予之间,丢掉的那段记忆,是他无论如何也无法跨越的鸿沟。 那个沈戾肯定可以完整的回答出关于姜时予身体所有的问题,肯定会及时观察到姜时予身体的不适,肯定不会让他这样病倒在医院,肯定不会像现在的自己,无计可施。 白芸到达医院病房时,房门半掩着,沈戾坐在病床边,昏暗的灯光落在床头那一小片地方,他儿子单手握着姜时予吊水那只手,低着头,眉眼低垂,锋利的五官隐在暗处,让他看起来有几分脆弱。 听见门口的动静让沈戾迅速抬头,见到白芸,他朝自己妈比了个手势,然后放下姜时予的手,母子两人带上门走了出去。 “时予怎么样了?”白芸直接道。 “温度下去了一点,医生说今晚持续观察。” “怎么会突然发烧病倒呢,开学后不是一直好好的,我让你好好照顾他,你怎么照顾人家的,我说过了,就算失忆忘掉以前那些事,但你也要把时予当成弟弟对待,你是一个字没听是不是。”白芸这些年养尊处优,丈夫疼爱,儿子还算孝顺,过得很滋润,面相自然也年轻温柔,此刻数落起儿子来确是满脸严肃,如果不是沈戾已经长的牛高马大,她真的要拎着这臭小子耳朵狠狠骂一顿。 沈戾没说话,靠在冰冷的墙边,任由白芸数落。 白芸停了话,视线扫过沈戾,觉得有些不对劲。 暑假时,她每次和沈戾谈及关于时予的事,这小子不是不耐烦就是敷衍了事,今天她这样为了时予骂他,居然低着头乖乖挨骂,半个字都不吭。 “行了,我也懒得说你,等时予身体好了以后就回家和我住吧,我去和学校打招呼。” 刚才还垂着头一幅任打任骂的沈戾,听到白芸让姜时予之后回家住,瞬间眼神就变了,“妈,你怎么突然让他回去住。” “时予心脏手术一直没做,隐患太大了,是我一块心病,大一的时候就因为你替他兜着一直拖拖拉拉没去做,结果暑假又碰上车祸,手术指标达不到,这次等他病好了,就回别墅好好把身体养好。” “学校这边……” “学校那边我让你爸去打招呼,上学车接车送的也不麻烦,只要能把时予身体养好就行,和你这臭小子待在一起,时予的手术再过几年也做不了。” 沈戾还想说什么,白芸不给他机会,转身推开门走进病房。 姜时予迷迷糊糊听到外面有声音,睁开眼就看到许久不见的白芸阿姨。 “诶哟,乖崽,醒了,有没有哪里难受。”白芸走上前,一脸关爱盯着姜时予烧的通红的脸。 别说,虽然生病了,时予这段时间比暑假那会脸圆润了些,长了肉,白芸心中想道。 姜时予头还昏沉着,身体也乏力,但不想让白芸担心,他眨眨眼努力抿出一个笑容,“白芸阿姨,我没什么事,大晚上还麻烦你跑一趟。” “麻烦什么,我早就要来学校看你了,沈戾也是,把你照顾到医院来了,这臭小子,等会我还要骂他。” 姜时予听到白芸要骂沈戾,连忙替他说话,“阿姨,和沈戾没关系,是我自己没注意,换季抵抗力有点低了。” 白芸气他不争气,人都这样了还要帮沈戾说话,随即眼神一转,想到什么,她拉着姜时予的手拍拍,似是安慰道,“是,阿姨知道你最贴心了,都这样了还帮他说话,诶,要换成以前没失忆的沈戾,早担心死你了,不对,换季这种敏感时候他都特别注意,根本不会让你出事的。” 此话一出,病房内瞬间安静下来,姜时予躺在床上,眼神往沈戾站的方向飘。 沈戾站在床尾,脸上没什么表情,姜时予以为他并不在意这些话,有些失落的收回视线。 “对了,乖崽,白芸阿姨想等你这次病好了,就搬回别墅和我住,家里有阿姨做饭还有家庭医生,你心脏的问题不能再拖了,这次回家好好养着身体,等达到指标了,把手术做了,好不好?” 姜时予茫然的眨眨眼,不知道白芸阿姨怎么忽然让他搬回别墅,从进沈家那天起,白芸阿姨就像妈妈一样关爱疼爱他,他不知如何回答。 下意识,视线往沈戾那里飘,正好对上沈戾望过来的视线,深邃的黑眸中藏着他无法理解的情绪。 本来姜时予满心信赖的想等着沈戾帮他说话,说自己不用回别墅住在宿舍挺好的,转念又想到,现在沈戾不是从前的沈戾,从前的沈戾不会让自己离开他身边,如今的沈戾……虽然两人现在关系有了很大的变化,但,姜时予也不敢保证现在的沈戾能理解自己的想法,也不知道,沈戾是否想让自己留在他身边。 姜时予沉默了一会,心中组织了一下措辞,刚准备回答白芸,一道声音先他开口,打断了他接下来准备说的话。 “妈,姜时予他不回别墅。” 白芸蹭的一下扭头,一幅有你什么事的表情。 “他身体不好,早上贫血的严重,住在家里要提前一个小时起来,晚上有时候还要练琴,到家也快十一二点了,你这样折腾他做什么。” 白芸不满儿子说法,“你爸在学校附近投资了一套大平层,在时予手术前,先搬过来住,这样不耽误时予时间也能照顾好他。” 自己老妈见招拆招,让沈戾头疼,“妈,他在学校有地方住,你干嘛把人折腾回家。” “还不是你这臭小子,你要是能照顾好时予,我犯得着那么费心吗。” 沈戾脱口而出,“我怎么照顾不好他。” 白芸看着床上躺着正在发烧的姜时予,眼神示意,这就是你照顾的结果? 沈戾没说话。 “儿子,我知道你失忆后忘了许多东西,不怎么喜欢时予,开学时我就想过让时予干脆住家里算了,省的折腾你俩,但又想你俩毕竟有过那么一段,万一住在一起能让你恢复记忆呢,结果你看看,时予现在的样子,妈是想让你恢复记忆回到从前,但如果你这样排斥他伤害他,妈不允许。” 即便沈戾是自己儿子,白芸说话也没有客气,自己儿子从小锦衣玉食要风的雨过的如何滋润,但姜时予不同,这一路走来太坎坷了,就算是沈戾也不能欺负他,白芸从来都偏袒姜时予这边。 病房内的氛围有些凝滞,沈戾手垂在两侧,手背的青筋微微鼓起,下颌绷的很紧。 这时,姜时予偷偷伸手,握住白芸的手,叫了她一声。 “白芸阿姨。” “诶,怎么了?是不是吵到你了,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阿姨,我……”迟疑了一会,姜时予还是开口道,“我还是住在宿舍吧。” “我的身体自己清楚,而且住在别墅太麻烦了,更别提为了我搬来学校附近,我会觉得很愧疚,你们对我这样好,我没办法回报。” 白芸怜惜的看着姜时予,“傻孩子,阿姨不需要你的回报,阿姨把你当亲儿子一样看待。” 姜丝予红了眼睛,“还有沈戾,他,对我很好,在寝室一直很照顾我的,他只是失忆了,忘掉了很多东西,阿姨你不要怪他。” 白芸看出来了,姜时予不肯和他回家,还是舍不得沈戾。 他看看姜时予又看自己儿子,长叹一口气,“算了,随你们随你们,我是管不了。” 白芸在病房陪了一会,护士再进来量体温的时候,温度已经下去了,白芸便准备离开。 走廊上。 “我问你,你现在对时予,到底是个什么感情?”白芸压低声音,一脸严肃质问自己儿子。 沈戾站在对面,俊朗深刻的五官藏在暗处,让人摸不透他的心思。 “时予身体不好,心脏又不能受刺激,如果你真的不喜欢他对他没感觉,就离他的生活远一点,你那记忆万一一辈子都找不回来,难道就让他这样痴痴地等着吗?儿子,感情的事,要当机立断,喜不喜欢的,都不要拖着。” 沈戾站直身体,身后的白织灯打在半边脸上,高挺的鼻峰像一座山,将一张脸分割成两面。 “妈,再给我一段时间。”沈戾性格一直都是果断干脆的,能让他说出这样的话,说明他的心早就乱了。 这俩孩子,都是有自己主见的人,白芸嘴皮子说干用处也不大,叹息一声,叮嘱沈戾照顾好姜时予便离开了。 房门再次被推开,躺在病床上的人听见动静,脑袋就缩进被褥里了,沈戾走过去将他盖在脸上的被子拿开。 姜时予下巴露出来,猫眼又大又圆,“白芸阿姨走了吗?” “走了。” “好哦,阿姨刚才说的话,你别放在心上,是我自己抵抗力差才生病的。” 明明自己像只病怏怏的小猫,可怜的要死,还要反过来安慰沈戾,沈戾觉得自己胸口像被人狠狠锤了一拳,整颗心都痉挛起来。 “要是换成以前的沈戾,肯定能第一时间察觉到你的不对吧,或者根本不会让你那么累。” 这是沈戾第一次谈及以前,谈及那段空白的记忆。 姜时予已经退烧了,脸色有些白,他动了动嘴唇,不知道该如何说。 “其实你应该跟我妈回去,好好调理身体的。” 下一秒,姜时予的眼睛就被人遮住,陷入黑暗,他听见沈戾的声音,和平时漫不经心的语调不同,冷厉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局促和紧张。 “但是我不想。姜时予。” “我想请你留在我身边。” 第三十三章 在医院住了一晚上, 便准备收拾东西回宿舍,姜时予的病需要好好休息,住在医院这种陌生又吵闹的环境里, 对他的恢复更不利。 东西收拾好后,沈戾从热水温着的杯子里拿出一瓶牛奶, 插上吸管放进姜时予没打针的那只手里。 “你在这坐会,我去前台缴费, 然后回来接你。” 沈戾一晚上没怎么睡,但精神状态看起来比姜时予好多了,姜时予听话的点头, 刘海落在眼睛上, 黑色的瞳仁若隐若现。 沈戾替他把刘海浮开, “头发太长了,等病好了, 带你去修修。” 姜时予没意见,沈戾说什么他都说好。 姜时予太乖了,连刚出生的小孩都会张嘴哼唧,他只会睁着黑白分明的眼睛, 点头然后说好。 之前姜时予在他面前偶尔还会亮亮猫爪子,装模作样凶一凶,自从昨晚他说想要姜时予留在自己身边之后, 小猫崽儿连小爪子都收了,乖的连哼唧都不哼了。 安排好姜时予,沈戾离开病房去了主治医师办公室,在里面呆了半个小时, 手机备忘录上记了整整三页注意事项,还加了医生微信以防万一。 两人在医院门口打车回学校, 一进到宿舍,沈戾第一眼看到姜时予床上的被子,换季后温差大,天气也变凉了许多,但姜时予还盖着夏季的薄被,只在在上面加了一层绒毯。 沈戾自己体热,晚上睡觉至今都是一层夏季的薄毯搭着,所以下意识觉得姜时予盖那么多应该够了,但每次早上醒过来,姜时予都蜷缩在角落,手脚冰冷。 “你先在我那边坐会,我给你换个厚点的被子。” 沈戾说完,便拉开衣柜翻出堆在最上层的厚被子,蓬松柔软的蚕丝被塞进棉质被套的四角,沈戾身高腿长,扯着被角双手撑开,用力甩开团成一团的被子。 姜时予就坐在对面,撑着下巴看沈戾给他套被子,长年锻炼的四肢修长又健硕,肌肉覆在骨骼上,随着手臂用力鼓起山丘似的幅度,沈戾的比例很好,从背后看肩宽腰窄,干起活来干脆利索。 不怪学校那么多人喜欢他,姜时予想,自己也总忍不住被他吸引。 铺好被子,沈戾让姜时予换下在医院穿过的脏衣服,然后让他躺着睡觉休息,自己跑去卫生间关上门,在里面不知道倒腾什么。 在医院一晚上,姜时予睡的不太好,时不时护士就会进来给他量体温换药,走廊的灯忽明忽暗的闪烁,在陌生的环境他的不安会被放大,好在沈戾陪在他身边。 莫名的,他又想起昨晚沈戾在他床边,垂着眼眸,声音平缓又难耐的和他说,请你留在我身边。 当时的空气中明明充斥着刺鼻难闻的消毒水味道,姜时予却闻到了类似汽水拧开时,气泡爆炸的味道,噼里啪啦的在房间里炸开,就像他的心跳。 姜时予躺在床上翻个身,白皙的脸蛋上泛着不易察觉的红,窗外的梧桐叶黄了,被风吹散了落叶,在道路两旁铺成了金黄的路,窗帘飞舞在空中,朦胧的光影从外面照进来,走廊外窸窸窣窣的谈笑声,厕所水龙头拧开后的流水声,各种各样的声音揉杂在一起,比在医院吵闹百倍,可姜时予像蜗牛找到了自己的壳,躺在被子里,慢慢阖上双眼,沉睡梦乡。 厕所里,沈戾坐在小马扎上,手里捧着姜时予的衣服,盆里全是泡沫,白色的内搭和牛仔裤混在一起,牛仔裤掉色,白色内搭被染上了浅蓝,洗衣液也倒多了,泡沫从盆里溢出来,整个厕所地上都是白色泡沫。 失忆前,姜时予的贴身衣服都是沈戾洗的,被洗衣机洗过的衣服会特别硬,姜时予穿上会过敏,那时候沈戾经常调侃姜时予,白天帮老婆干活,晚上干老婆。 失忆后的沈戾,早就忘了洗衣服这回事,从小富贵窝里出来的大少爷怎么会洗衣服,他看着面前已经被染色的内搭,索性丢在一边,从满盆泡沫里去捞别的衣服洗。 捞着捞着,一小条布料从泡泡里提溜出来,布料沾满了白色泡泡,沈戾认不出是什么,用手甩掉粘在上面的泡沫,一条白色的干净的小裤衩安静的挂在沈戾的手指尖。 姜时予不仅皮肤白,体毛…少,汗腺分泌…也少,所以身上除了衣物自带的香味外,很少从他身上闻到别的气味。(这里是身体自带香味) 沈戾盯着那巴掌大的嗯嗯,薄薄的像蝶翼般,能遮住什么,转而又想到姜时予那纤细的腰身骨架,似乎这么一块小布料也能容纳。(这里是腰) 腰身是能容纳,那嗯…后的呢。 他记得姜时予的腰是很细,上次给他擦身体乳,腰上还有两个小小的腰窝,又纯又美,軟乎乎的像白面馒头似的,他没…嗯过,但光用眼睛看都知道那个地方楚赶会多么绵软,封赢。 沈戾像对待易碎品似的,小心的打开那条薄薄的裤子,棉质的布料干干净净没有一点脏。 狭隘紧密的厕所里,空气逐渐升温,水龙头拧开没有关,淅淅沥沥的水流声落在地上,将满地的泡沫砸出一个个洞,又重新合拢。 沈戾仰着头,呼吸灼热,明明已经入秋天凉了,他额头上的汗水顺着棱角分明的轮廓汇集在下巴,一滴一滴将身上的短袖浸湿。 他从窗户口看到宿舍外面的梧桐树,枯黄的叶子早就掉光了,光秃秃的树枝伸开,就这样暴露着躯干面临即将到来的寒冬。 粗喘的低吟从厕所响起,外面床上,姜时予睡的正香,他不会知道,隔着几米外的空间内,有人正拿着他的贴身衣物,在如何放肆。 梧桐叶从没关紧的窗户口飘进来,落在白色的泡沫上,沈戾湿漉漉的头发垂在额前,狭长的双眸懒散的眯着,如果此刻他身边有烟,他应该会点一支。 他伸手捡起地上的那片梧桐,早就枯烂了,边缘泛黑,黄色的叶面粘着白色的泡沫和洒在上面的粘液,混合在一起,仔细辨认不出。 那条薄薄的小裤衩早就被顶烂了,沈戾端着盆,把衣服一起塞进去,冲干净厕所后,拧开门走了出去。 姜时予睡着睡着被一股鸡汤的香味吸引,在床上翻了好几下后,迷迷糊糊半睁开眼睛,沈戾背对着他站在桌子前,从塑料袋里拿出保温桶,听到身后的动静,他转身,和床上正迷糊犯蒙的姜时予对上。 他不着急催姜时予起床,让姜时予躺在床上自己慢慢回神,大概过了五分钟,姜时予用腿踢开身上的被子,但并没有进行下一步动作。 身上穿着短袖短裤的睡衣,两条又白又长的腿暴露在空气中,沈戾视线不经意扫过两条光洁的长腿,眼神晦涩不明。 他拿起床边的衣服,给躺在床上的姜时予套上。 “再缓两分钟,起来吃饭,我妈让家里阿姨炖了鸡汤,还有炒了几个清淡的小菜送过来,让我盯着你多吃点。” 姜时予刚睡醒,脑袋不清醒,沈戾说什么他都不过脑,就嗯了一声,沈戾也不管他听没听进去,转身去桌子旁把碗筷摆出来。 等沈戾弄好,姜时予总算清醒过来,脸蛋睡的红红的,头顶的东倒西歪的翘着,显得他更嫩了。 他套上拖鞋,往厕所走,推开门的瞬间,沈戾猛的想起什么,一个箭步冲上前拦住姜时予推开门的手,结果慢了一步。 姜时予已经把厕所门推开了。 厕所地上的泡沫已经被清理干净,只是地面的水渍还没干,放在角落的盆里浸着一条白色的小短裤,看起来和姜时予脱下来那条很像,但仔细看似乎更白一些。 姜时予也看到盆子里泡的东西,认出是自己的贴身内裤,刚睡醒的脑袋蹭的一下就清醒过来,睡前他把换下的衣服都丢在厕所,准备等醒了再丢进洗衣机洗来着。 姜时予扣着门边,头顶的发旋都冒着热气。 “不好意思,我下次不会随便把衣服丢在厕所的。”姜时予强撑着冒热气的脸,抱歉说道。 说完,似乎想起什么,张着脑袋往厕所看了看,又往阳台看看。 扭头睁着眼睛问沈戾,“我剩下的衣服呢?” 沈戾盯着他,不发一言,身高体格的压制,让他气势格外唬人。 “对不起,下午想帮你洗衣服来着,白色内搭和牛仔裤泡在一起被染色,不能穿了我丢了,你把衣服链接发我,我再给你买一套。” 姜时予连忙摇头,过长的头发微卷,摇起来像卷毛小狗,夹杂着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 “不用了不用了,谢谢你的好意,那个我的贴身衣物自己洗就好。” 姜时予带上门进去上厕所,沈戾站在门口听见里面水流声,估计是在洗那条内裤。 过了几分钟,里面依然只有水流声,沈戾放下心,离开了门口,到了桌子前,才隔着距离催促里面的人动作快点,出来吃饭。 第三十四章 对常人来说感冒算不上什么大病, 吃点药喝点热水几天就好了,但对姜时予这个病秧子来说,感冒的病症似乎在他身上被无限放大, 拖拖拉拉大半个月了还时不时咳嗽,发低烧, 好不容易养胖了点的脸蛋,这一病, 肉全掉光了。 白芸不放心,后来又说了好几次让姜时予回家修养,沈戾望着姜时予苍白羸弱的侧脸, 当初坚定让他留在自己身边的决心似乎有些动摇。 姜时予靠着枕头坐在床上, 昨晚低烧一夜, 他实在打不起精神,但又怕被白芸察觉出不对劲, 只能强撑着和电话那边说话。 “白芸阿姨,我已经好很多了,沈戾他一直在照顾我,没关系的, 您别操心。” 隐约听到电话对面白芸无奈叹气的声音,叮嘱了几句,姜时予都乖声答应。 电话挂断那一刻, 姜时予总算不用憋着,忍了许久的咳嗽声从喉口溢出,苍白的脸蛋因为剧烈的咳嗽变的通红。 沈戾端过桌上的保温杯,熟练坐在床边, 将人搂在怀里,先轻轻拍着他的背顺气, 等咳嗽缓下来,又将杯子伸到姜时予嘴边,姜时予歪着头,小口小口喝水,比刚出生的猫崽儿还弱。 沈戾没面对过姜时予病弱时期的样子,从车祸后,姜时予在他面前虽然时不时生病看着身体不要好的样子,但都是一阵一阵的,好的时候活泼灵动,狡黠明媚,很容易让人忘记他身体不好这事。 这是他失忆后第一次面临姜时予连续不断生病的模样,医院跑了无数次,不是开药就是打针,沈戾看出姜时予对医院的抗拒,在某天晚上他躲在被子里小声说,医院根本治不了他的病。 那天后,沈戾就没怎么带他去医院了,只是用手机把他每天的情况发给家里的私人医生,然后按照医生说的为他吃药,晚上给他降温。 剧烈的咳嗽过去,姜时予像耗尽所有力气的人偶,四肢失去驱使的动力,软哒哒的摊在床上,上半身歪倒在沈戾怀里。 姜时予没有精力去想,什么时候开始,他和沈戾的关系已经走的如此近,一天24小时几乎粘在一起,没有顾忌的拥抱,还有那些超过朋友室友间的亲密动作。 沈戾还抱着他给他摸后背,这是沈戾发现的关于姜时予的一个小秘密,他很喜欢被人抱着摸后背,掌心贴着脊骨的位置从上顺下来,像撸猫一样,每次姜时予咳嗽后身体不舒服,或者发烧难受时,只要给他摸后背,他就会眯着眼睛,小声哼哼,似乎缓解了很多难受。 这个动作沈戾只做了两次,之后就十分熟练,能精确掌握到位置,力度,好似以前做过无数次。 “我妈说的对,学校的住宿和环境确实不适合你养病。” 姜时予被摸着背,躺在温暖的怀抱里昏昏欲睡,忽然听到头顶传来低哑的声音,吐字缓慢,似乎经过深思熟虑后说出的话。 姜时予病的脑袋也迟钝了,反应了好一会,忽然挺着身子从沈戾怀里坐起来,眼睛因为咳嗽变红,眼尾也湿漉漉的,透出一股可怜又委屈的模样。 “你什么意思?” 刚才他还在电话里斩钉截铁说要和沈戾住在学校,沈戾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你说过,让我留在你身边的。”姜时予尾音颤颤,尖细的下巴可怜的发着抖。 沈戾感觉胸口被人掏空一般,连忙上前把人搂在怀里,摸着后背安抚道,“不是让你回家的意思,我妈上次不是说学校附近有套房吗,我想着最近搬过去先把你的病养好再说。” 姜时予睁着黑白分明的眼睛,睫毛粘在一起,湿润绵绸,他吸吸鼻子,鼻音很重问道,真的吗? “真的,我让我妈找人过去打扫一下,以后阿姨过来做饭,你天天住在寝室,空间小不透气,饭吃的也不营养,这病怎么好得快。” 姜时予听到沈戾和自己一起搬出去住,反应就不那么大了,至于后面那些相关手续和搬过去住安排的东西,他一概没去想,失忆前,姜时予一切生活日常都是沈戾安排的,后来出了车祸,沈戾忘了他甚至排斥他,姜时予开始独自学着处理日常生活,虽然懵懵懂懂总是弄的一塌糊涂,当他还在适应自理时,两人的关系却在不经意间发生了转变,关系的慢慢靠近让沈戾又开始重新插手姜时予的生活,从前两人相处习惯又渐渐恢复,沈戾包揽了姜时予除了学习练琴以外的大小事物,姜时予也回到了从前,逐渐依赖和信任起沈戾。 两人要搬出去住的消息,沈戾当天就告诉白芸了,白芸非常赞同,他早就说要让时予回家住或者搬去学校附近平层调养身体,结果俩小孩非不听,现在拖着姜时予身体一直不康复,大家都跟着没少担心。 房子那边卫生每周都有人打扫,只是要住进去还是需要彻底大扫除一遍,沈戾从家里开了辆越野,把他和姜时予一些必需品开车载过去,姜时予就坐在副驾,嘴里喊着润喉糖。 “我们要过去住多久?”姜时予问。 “看你身体恢复情况,马上入冬了,学校宿舍暖气供应不足,你又怕冷,别到时候身体刚好回来又给冻着了。” 沈戾穿着件黑色飞行夹克,头顶带着鸭舌帽,眼睛往后视镜撇,下颚弧度清晰俊朗,手指修长宽厚,懒懒的搭在方向盘上倒车。 对比副驾驶的姜时予,穿着厚厚的白色毛绒外套,脑袋上还顶着一顶带小猫耳朵的针织帽,垂下来的两个毛团被沈戾洗了个蝴蝶结在下巴,整张脸都包在小猫帽子里,露出黑漆漆的眼睛鼻子和嘴巴,比头上的小猫还可爱。 “到了,下车,我去搬行李,你去给我把电梯门摁开。” 沈戾推开驾驶室,腿长一步跨下去,走到车后门,开始一件一件往下卸行李。 姜时予跑过去想帮忙,被沈戾拽着猫耳朵拎开了,“去,帮我把电梯摁开。” 姜时予甩着下巴两个毛线团,跑去给沈戾开电梯门,轿厢内的镜子里,印出两人身形,沈戾已经有了成年男人的模样,眉眼逐渐成熟,隐隐透着懒散不羁的气质,站在旁边的姜时予还是一幅学生崽的样子,白色的毛茸茸衣服把他衬的像个糯米团子,小猫帽子戴在小猫头上,圆溜溜的眼睛,可爱的让人想上手撸撸毛。 这个地段属于高端小区,是沈氏集团旗下投资开发的,位置环境配套都是顶尖,一梯一户的大平层,视野非常不错。 两人从电梯出来,指纹开锁,姜时予先走进去,眼睛一亮。 虽然这里比不上白芸他们住的别墅那么豪华富丽,但大平层的简约干净也让姜时予十分喜欢。 姜时予脱了鞋走进去,开阔的客厅旁边是一整面落地窗,可以直接欣赏到江华的江景,楼下有开放式厨房,浴室,客卧,上面一层是健身房,主卧,他们俩人住足足有余。 他们进去不多久,白芸带着家里阿姨过来,心疼的拉着姜时予的手红眼睛。 “要是早回家住,就不会受那么多苦了,还好现在搬过来这边养病了,这次一定要乖乖把身体养好,等到寒假,咱们再去趟国外做身体评估。” 姜时予点着头,乖顺听白芸说话。 沈戾从楼上放了东西下来,看到白芸拉着姜时予,声音哽咽,走过去坐在姜时予旁边,手臂展开搭在沙发上,以一个占有者的姿势将姜时予拢在怀里。 “妈,行了,都搬过来了还念叨着医院说过的话呢,您说着不烦,听的人都烦了。” 白芸看着自己那吊儿郎当的儿子,真心不放心把姜时予交到他手里,放在以前他知道儿子对姜时予的在乎和用心,那交给他照顾也无可厚非,可现在,沈戾失忆忘了姜时予,以前那些感情不在,两人之间还有矛盾没解决,加上姜时予这身体,白芸怎么都不放心这两人待在一起。 可姜时予愿意和沈戾待一块,她作为长辈的,也不能强迫人。 白芸把阿姨留在这边给他们俩做晚饭,早饭和午饭在学校解决,送走了十万个不放心的白芸,沈戾倒在沙发上,抬着一只手遮住眼睛。 “以前不知道我妈这么能唠叨。” 姜时予把掉在地上的衣服捡起来,倒了杯水坐过去,递到沈戾面前。 沈戾挪开眼睛上的手臂,顶着姜时予看了会,接过水仰头喝了。 “出来住的感觉怎么样?”沈戾问道。 姜时予抱着靠枕,思考了一下,“还好吧。”因为在姜时予心里,只要和沈戾在一起,住在哪里都差不多。 沈戾挑眉,“我费心思给你搬出来,你就觉得还好?”他凑近,黑眸如鹰,紧盯着姜时予,压迫感十足。 姜时予下意识后退,可已经到了沙发头,退无可退,他一紧张就耳朵红。 “挺挺好的。” 沈戾薄唇扯出一个坏笑,气息纠缠在咫尺间。 “有和以前的沈戾单独出去住过吗?” 姜时予张着嘴,眼睛睁的大大的。 “没有吗?那你们干坏事的时候,都是在寝室吗?” 第三十五章 等姜时予发现自己和沈戾的关系发生变化时, 两人之间的联系已经紧密不可分。 下午姜时予和李木子在钢琴教室练琴,李木子偷偷观察到老师离开教室,挪着自己椅子往姜时予身边靠拢, 姜时予还在研究乐谱,发觉身边有人靠近, 扭头便看到李木子鬼鬼祟祟的模样。 “时予,我在网上看到一家新开的炸鸡店, 下课后咱们去吃吧。” 姜时予因为生病,饮食被严格控制,每天早饭和午饭都是和沈戾一起在食堂吃的, 晚餐阿姨过来做, 味道是不错但是过于清淡, 姜时予吃了一阵,嘴巴都快忘记垃圾食品的味道了。 听到李木子介绍那家炸鸡店多么好吃, 还有芝士球和蒜香鸡翅,姜时予隐隐心动,想了一会回道,“那我和沈戾说一下, 让他下课别来找我了。” 李木子把头靠在姜时予背上,斜眼看到姜时予手机微信里和沈戾的聊天。 下课吗?我过来接你。 午饭想吃什么,你先回宿舍休息, 我去买。 阿姨问明天想吃什么菜,她好提前准备。 记得吃药,你的包里我放了保温杯,注意烫。 两人的聊天框, 对方发过来的消息多,姜时予一般只回答好的, 嗯嗯,可以。 姜时予给沈戾发消息,说晚上不用来音乐教室等他,他想和李木子去吃炸鸡。 那边回复的很快。 “去哪里吃?” “正泰广场那边。” “下课后地铁高峰期人很多,早上我开了车来送你们过去?” 姜时予举着手机给李木子看,问他的意见。 李木子没意见,有人当免费司机他乐意得很。 姜时予点点头继续回消息。 李木子看着姜时予脸颊旁泛起淡淡两个小酒窝,神色放松,作为他的好朋友,李木子自然也察觉到最近姜时予心态的变化。 虽然病了一遭,瘦了不少,但气色还是挺好的,精神也不错,比起刚开学那会爱笑,眼睛总是亮晶晶的,不像之前总是闷着肚子一个人待着,现在是从心底里散发着开心。 “时予,我觉得你最近很开心。” 姜时予从手机里抬起头,看向李木子,不明白他怎么会突然这样说。 “刚开学的时候,你每天都一幅精神不振的样子,和你说话也总是慢半拍,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你不知道,那时候的你像一株缺水即将萎靡的植物,散发着颓废的气息,你拒绝别人的靠近把自己封锁,只有在看到沈戾的时候才偶尔抬头看看外面的世界,现在的你就像被春风拂过的玫瑰花,枝干抽条,绿叶抖擞,花瓣绽放出好看的颜色,每天弯着眼睛,袒露笑意,我知道那时候的你很痛苦,沈戾车祸失忆忘掉你还排斥你的靠近,这对你来说是个巨大的打击,那时候我真恨不得冲上去揍沈戾一顿,这个王八蛋怎么可以这样对你,我甚至想过,忘掉算了,他不值得你这样为他难过,时间会冲淡一切。” 李木子转过头,将脑袋对着窗户看外面的风景,细声在姜时予耳边说,“可是最近看到你逐渐恢复到原来开朗的样子,我又觉得这个世界上好像只有沈戾能把你带出自己的世界,也只有他会这样爱护你,守护你,即便失忆后重来,他依然珍惜你,你也只喜欢他。” 李木子愤愤捏起拳头,言语有些不甘,“凭什么沈戾值得你这样对他,坏男人。” 姜时予把手机放在膝上,伸手摸过肩上那颗晃眼的金色脑袋,李木子和他性格完全不一样,一个内敛敏感,一个外向热情,姜时予因为身体原因从小几乎没有什么朋友,李木子是他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位朋友,他很珍惜。 “木子,谢谢你,这段时间一直开导我,无论我做什么决定都站在我身边支持我。” 深秋里,校园里变的萧瑟,树叶枯败掉落,空气中夹杂着凉意。 上完课后,李木子和姜时予一起下楼,在校门口看到坐在副驾驶正在接电话的沈戾,穿着棒球服,头发剪短了很多,五官凌厉,眉宇间透露着坚毅和果决,带着让人不敢靠近的距离感。 沈戾似乎发觉朝他这边投过来的视线,转头目光锁定几米外的姜时予身上,他挂了电话,降下车窗,姜时予朝他走来,他坐副驾驶,李木子坐在后面。 “把安全带系上。”沈戾提醒。 启动前,沈戾扫了一眼姜时予,问他,“今天的药吃了吗?” 姜时予系安全带的动作一顿,身体僵住了。 今天游泳队总教练有事请假,让沈戾代班替他去盯着那群毛猴子,沈戾在泳馆呆了一天,水都没来得及喝,中午也没和姜时予一起吃饭,所以习惯了沈戾提醒自己吃药的姜时予,就把这事给忘了。 他不敢直视沈戾的视线,从胸前的挎包里找出药,铝制的药板中扣出两粒药物,塞进嘴里,就着保温杯咽下去,吃完嘴里泛苦,姜时予忍着不适,眨巴眼睛去看沈戾。 姜时予长得一副单纯无辜的模样,只要他想,没人能狠下心说他,沈戾更是。 沈戾深深看了他一眼,踩下油门,半晌才吐出一句,“你气死我得了。” 李木子缩着脑袋在后面看好戏,他以前总觉得姜时予和沈戾在一起,会被欺负吃的死死的,现在看来,谁被吃的死死的还不一定呢。 到了地点,姜时予和李木子下车,两人跑去吃大餐,沈戾却给他们做免费司机,好像有点过意不去。 姜时予凑过去,问沈戾要不要一起去吃,沈戾说最还有事不去,顺便叮嘱他不要吃太辣的。 姜时予没多说,送走了沈戾,和李木子手挽手走进炸鸡店。 沈戾开车离开后来到一家数码产品店,他穿着简单随性,打扮像个学生又有点像刚步入社会的青年,这类人光顾数码产品店铺大多数只会看看,毕竟消费较高,老板并没有起身接待,只是抬头敷衍说了句随便看看,便低头玩手机去了。 沈戾在店里逛了一圈,走到前台,敲敲桌子。 老板从手机里抬起头。 “有这款相机吗?”沈戾把手机里的照片给老板看。 老板接过看了眼,“有,要预定,一个月。” “好,多少钱,刷卡。” 这男生看着年年纪不大,倒是爽快,这么贵的相机,说买就买,老板收起手机,笑呵呵接过沈戾手里的卡,谄媚的表情和刚才大相径庭。 走出数码店,沈戾看着时间,估摸着姜时予还没有,便在附近逛了逛。 这边,姜时予和李木子两人点了满满一桌炸鸡小吃,李木子是个狮口小鸟胃,进门就说自己能把这里的桌子都吃了,菜单上被他勾勾画画选了好多种,姜时予担心吃不完,劝他说不要点那么多。 李木子手一挥,说他现在饿的能吃下一头牛。 半个小时后,李木子看着桌上剩下还没动的四盒炸鸡,捂着嘴说自己要吐了。 姜时予胃口本来就小,他只是馋,而且最近清淡的食物吃多了,陡然间吃重口味油炸的,他有点受不了,吃了两个鸡腿一点小吃就不行了。 他看着桌上剩下的,有点为难,“还剩下好多呢,丢掉会很浪费的。” 李木子抱着肚子瘫在椅子上,撑的两眼发直。 这时,门口台阶上,一个衣衫破旧的妇女牵着一个小女孩走过来,小女孩停在炸鸡店门口,盯着里面看,眼神流露出渴望,妇女看出女孩的心思,蹲下身耐心的劝导,没一会,女孩张着嘴无声哭起来。 姜时予看了会,转头把桌上没开封的炸鸡抱起来,让服务员给了他一个打包袋,在李木子询问他做什么去的声音里往外走。 李木子看到姜时予走出去,在那对母女身边蹲在,和小女孩齐平,打包好的炸鸡递过去,妇女见状连忙挥手拒绝,姜时予笑着说了什么,那个妇女带着谢意接受了炸鸡,还摸摸小女孩的头,小女孩怯怯的躲在妇女腿边,露出一双眼睛。 姜时予站起来,朝小女孩挥挥手离开,两分钟后,回到餐桌上。 “啊,你去送炸鸡啊,虽然没动过,但会不会让人误会是我们吃剩下的啊,到时候吃出毛病不会找我们吧。”李木子撑着下巴,眼睛还在往窗外看,那对母女坐在路边的凳子上,拆开包装袋在吃。 姜时予没回答,扫了桌上的付款码结账,两人从炸鸡店离开。 街边的母女俩吃着炸鸡,忽然一个穿着工作服的店员出现在她们身边,递给她们两杯奶茶。 “你好,刚才有一位男生,给你们点的奶茶,让我送过来。” 妇女的手上还粘着油渍,浑身透露出紧张,看了眼店员又看看他手里的奶茶,迟疑不肯接受。 店员看出他的迟疑,继续道,“那个男生说光吃炸鸡会很腻,而且噎,就着奶茶会好一些。” 妇女明白了点奶茶的就是刚才给他们送炸鸡的那个男孩子,伸手接过了那两杯奶茶。 视线扫过广场,却早已见不到他的身影。 沈戾收到姜时予的消息,说他吃完了,准备回去,问自己在哪里。 “你在哪里?” 姜时予点开微信,回复沈戾说自己在地铁口,准备乘地铁回去。 “在那里等我,马上过来。” 姜时予把手机消息给李木子看,李木子捏着鼻子说臭情侣。 姜时予怼他,那你不要坐我们车回去哦。 李木子伸手挠他,两人在地铁口笑闹成一团,沈戾开车过来时,李木子抱着姜时予的腰,两人的头凑得很近很亲密,脸上笑的灿烂。 沈戾坐在驾驶室,眼神沉沉盯着不远处两道身影,过了一会推开门下去,神情自若,隔着距离叫了一声姜时予。 姜时予从李木子身上逃开,脸颊红红,微风吹起他额间的发,眼睛亮闪闪的。 李木子跟着跑过去准备和姜时予一起走,却被沈戾拦住。 “我们和你回学校不顺路,陈旭刚好在附近,我让他来接你回去了。” 刚说完,李木子手机传来消息,陈旭说他快到地铁口了,一起回宿舍。 李木子从手机中抬起头,刚好错过沈戾一闪而逝得逞的浅笑,觉得有些不对劲,却又不知道哪里有问题。 姜时予知道陈旭来接李木子,两人不能同路,只好挥挥手和李木子拜拜,然后跟着沈戾上车回家。 副驾驶车窗摇下来,姜时予趴在窗户上,和李木子依依惜别,沈戾油门一踩,带起尾气全都扑在李木子脸上,他黑着脸看着驶离的车。 第三十六章 夜晚的江华像一座不夜城, 霓虹灯闪烁将黑夜照成白昼,姜时予趴在车窗,抬着头吹风, 看来往的车辆。 “把头伸进来,别趴着吹, 又想生病?”沈戾扫了一眼副驾驶,提醒道。 姜时予把脑袋缩回来, 并不执着吹风,车窗慢慢摇上去半截,灌进来的风变小了, 车厢内也安静许多。 回家一路运气很好, 都是绿灯, 畅通无阻,在地下车库停好车后, 姜时予去拉车门,发现被锁死,打不开。 他扭头去看沈戾,眼神示意, 打开。 “天气不错,要去江边走走吗?”沈戾问道。 两人搬过来这边有一段时间了,但忙于学业, 每天下课回到家已经七八点,休息一会洗漱就要上床睡觉了,所以对周边的环境什么,一概没有了解过。 今天刚好周五, 后面两天没有课,姜时予吃炸鸡虽然不多但胃鼓鼓胀胀的, 想着散散步也好。 小区是江景房配置,他们这一栋又正好临江,从侧门出去过马路就到了江边,夜晚的霓虹灯点亮宽阔的江岸,水草在江边摇曳,微风拂过江面,泛起层层波澜。 有人在江边唱歌,遥远朦胧的声音从树影中传来,两人沿着江边的小道慢悠悠的走,姜时予到陌生地方喜欢到处看,像好奇的小猫一样,沈戾让他走里面,隔绝了来往行人。 两人走到一个凉亭,里面坐满了人,因为台阶下有人在弹吉他唱歌,姜时予说想去看看,沈戾陪着他过去。 凉亭里面已经没位置了,他们只能站在两侧的台阶上看,中间的地势呈凹陷下去的一个平台,两个人在里面支着话筒,背着吉他在唱歌,前面放着一个支架夹着二维码,可以点歌。 唱的都是比较流行耳熟能详的慢歌,在这种地方,最能引起共鸣和吸引视线的就是民谣和慢歌,周围聚集的大多数年轻人。 姜时予看到站在他们身边的一对情侣,男生侧过身体,背着女生偷偷扫了一下二维码,神色似乎有些紧张,女生沉浸在歌声中,并没有发现男生的动作。 沈戾站在姜时予后面,高一个台阶,周围都是人,他不好转身,所以抬头往后仰,沈戾见状,低下头,附耳过去听他说话。 “我怎么感觉我们这一边人越来越多了。” 他们刚站在这的时候还只有稀稀拉拉几个人,现在后面站满了,好几层都是人,不断有声音从后方传来。 “不舒服吗?我们出去?” 姜时予刚想说好,音乐戛然而止,几秒后,音箱里播放着莫文蔚的慢慢喜欢你的前奏,而唱着歌曲的两位演奏者,将话筒取下。 “大家好,欢迎大家来到这里观看我们演出,今晚注定是不平凡的一夜,就在刚才我们的微信点歌收到了一位男士的点歌以及请求,他说今天刚好是他和他女朋在在一起的521天,他想给他女朋友一个惊喜,所以他连续点了十首他女朋友爱听的歌,现在让我们请他上台。” 话刚落音,站在姜时予旁边那个男生牵着他女朋友走出去,姜时予瞪大眼睛,红嫩的嘴巴微张。 他们居然碰到了求婚现场,姜时予想转身,却被后面拥挤看热闹的人群往前拥,他一个没站稳,差点从台阶上被挤下去。 一只有力的大手从姜时予胸前环绕,禁箍住他倾斜的身体,牢牢绑在原地,姜时予踉跄一下又被用力抱了回去,后背紧贴着沈戾的下腹,薄薄的衣服将沈戾棱角分明的腹肌显露出来,可姜时予穿的厚,感觉不到那灼热的触碰。 凹陷的平台上,男生已经捧着话筒,手指发抖嗓音发颤,紧张的和女生诉说着爱意,周围人声鼎沸,喧闹声嚣,除了舞台中央的主角,站在看台的观众也同样紧张。 姜时予愕然的低头看环在自己胸前的手臂,结实的臂膀似乎比自己的大腿还粗,挽起的袖口暴露出下面青筋横结的小臂,沈戾以一个占有禁锢的姿态,单手将姜时予护在胸前,另一只手闲散插兜,神情散漫。 两人这样近的距离,这样暧昧的姿态,让姜时予心跳急剧加速,周围起哄的声音层叠,在耳蜗里层层递进,然后重重落在他的心脏上。 他看到有人给男生递上一大束花朵,男生单膝跪地,话筒抵在嘴边说了句话,然后周围起哄似的重复同一句话,答应他。 女生羞涩低下头,接受了那束花,还有那个戒指,两人在万众瞩目下拥抱接吻,享受所有人的祝福。 姜时予感受自己身临其境一般,作为观众的他仿佛感受了主角的激动和兴奋,还有狂热的心跳,像在胸口放烟花。 耳朵传来温热的呼吸,男生低沉沙哑的嗓音,从热浪中伸进姜时予的耳朵,“你的心跳很快,看别人求婚也那么激动吗?” 沈戾的声音用网上的话来说就是渣男音,又低又沉,像含着沙粒摩擦过,凑到你耳边时,仿佛撒旦在亲吻你的耳垂,完全控制不住心跳。 姜时予不是沈戾的对手,脸红一直染到后脖子,忽然沈戾发觉身边有人在拍他们,他扭头,一个举着手机正对着他怀里姜时予的女生愣住,沈戾黑眸阴沉,盯着她,女生吓到了,错手按下了拍摄键,闪光灯亮起那一刻,沈戾插兜的那只手伸出来,遮住了姜时予的脸。 姜时予忽然感觉眼前一暗,温热的掌心贴着他的脸,他来不及反抗,就听见沈戾在他耳边说,“别动,有人偷拍。” 姜时予眨眨眼,长而卷的睫毛在沈戾掌心挠动,他的脸小,几乎被沈戾一巴掌盖住了全部,指骨锁在颧骨处,掌心的纹路刚好贴在他湿漉漉的嘴唇上,露出小而尖的下巴。 那个女生被沈戾阴鸷的目光吓到,抖着手收回手机,从人缝中钻了出去。 姜时予嘴巴鼻子都被遮住,呼吸空间变小,没一会就感觉空气稀薄炙热,嘟着嘴嗡声问沈戾好了没。 姜时予的嘴唇软而小,总是不自觉的嘟起像撒娇,因为掌心贴紧的原因,他一嘟嘴就像刻意去亲沈戾的掌心,呼出的雾气在掌心和嘴唇上结起水雾,一贴上去就湿了,莫名有点色情。 卡在姜时予脸上的大掌猛的收拢,像口笼似的,指骨锁着下颚,姜时予整张脸都在沈戾的控制内。 沈戾低头去看,眼底黑雾弥漫,细看眼尾似乎泛红。 沈戾是个性格强势霸道的人,骨子里的恶劣与生俱来,他的控制欲很强,享受攻城略地的快感,所以他选择游泳和拳击,这种刺激荷尔蒙的运动,胜利的时候会有实质性的感觉,他很享受。 但是他很会控制自己的情绪,在人前他总是一副吊儿郎分,玩世不恭的模样,陈旭他们最常骂他的不过是太狗了,他不喜欢将这些暴露人前。 但是在姜时予身边,他发现自己这些隐藏在深处的恶劣因子,随着时间推移慢慢被勾了出来,他不喜欢姜时予落在别人身上的眼神,也不喜欢别人看姜时予的样子,他喜欢姜时予乖乖待在自己身边,对自己笑,对自己说话的模样,他喜欢安排着姜时予一切,生活,学习,交往。 今晚在地铁口,他看到李木子抱着姜时予,两人凑在一起的样子,当时心底翻涌着暴虐的情绪,恨不得将姜时予逮回家,拿链子锁着,只有他一个人可以看到可以抱到,他坐在车里平复了一会,才压制住那股破坏欲。 可现在,大庭广众,人声喧闹的室外,他一只手箍着姜时予的上半身,另一只手像口笼似的锁着他的脸,将人整个拢在他的领地内,姜时予予取予求,任他做什么,都一副信任的模样。 这种刺激的感觉让沈戾奋力压制的破坏欲,再度席卷,他想就在这里,低下头,狠狠咬住姜时予因为后仰而露出来的脖子,纤细柔弱的脖颈,脆弱的仿佛只要一咬,这个人就会在他手里奄奄一息,倒在他的怀里,再也扑腾不起来了。 姜时予觉得遮在他脸上的手越来越紧,箍的他有点疼,而且空气越来越稀薄,他呼吸不过来了,他甩着手,奋力挣脱。 “唔唔,沈,沈戾,放开我,呜……” 姜时予带着颤抖的嗓音从掌心穿出来,让沈戾翻腾的黑眸瞬间变的冷静,咻的松开手。 呼吸到新鲜空气,姜时予张着嘴大口大口呼吸,眼尾可怜的泛红,下颚因为指骨用力已经箍处指印,嘴巴鼻子都红红的。 沈戾像是受到蛊惑后蓦然清醒,神色慌张又后怕,想要解释什么,害怕姜时予因为刚才的举动对他产生不好情绪。 “沈戾,你疯啦,你弄疼我了。” 姜时予先一步开口,声音还颤颤的,带点娇娇的尾音,不像是生气,更像是被弄疼后的撒娇,想让人哄哄自己。 广场还在因为求婚而热闹,沈戾带着人从侧边离开,来到人少的一片小树林中,他托着姜时予的脸,就着黯淡的月色细细观察。 就这一会的功夫,姜时予的下颚皮肤上的指节痕迹又加深了,像被人深深烙上去的,鼻头也因为掌心按压被蹭红,嘴巴上带着雾气的水渍未干,在朦胧的月色下更加鲜嫩。 沈戾上手去摸姜时予的下颚,他长年锻炼,指腹上都是硬茧,摩擦着姜时予嫩豆腐似的皮肤,带点微微刺痛。 姜时予没有躲,仰面任由沈戾摸,他感觉今天的沈戾有点不一样,又仿佛有些熟悉。 “姜时予,我该拿你怎么办呢。” 沈戾无奈的呢喃从唇边溢出,随着两人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多,接触也越多,他发现自己正以不可控的速度垂直陷入这个名叫姜时予的圈套中,对方的喜怒哀乐,一一牵动自己。 会不自主的产生占有欲,控制欲,会吃醋,会害怕,会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姜时予。 他失忆了,忘掉了从前那个曾经和姜时予在一起过的自己,现如今又一次喜欢上这个人,但他却害怕,不敢直视这份感情。 他害怕看到姜时予透过自己,去看以前的沈戾。 也害怕当姜时予发现现在的沈戾内心那些不堪的想法后,彻底失望。 月亮调皮的藏进云层里,像被层层云纱遮,清冷的余光从四周落下,将摇曳的小树林点缀的朦胧。 姜时予感受到沈戾的纠结,在脸上的手掌即将离开时,他一把攥住,贴着沈戾的手掌,将它重新覆在自己脸上。 沈戾是个坚决果断的人,他做事从不犹豫,很难在他身上看到犹豫这种情绪。 “沈戾,你在害怕什么。” 沈戾猛的抬眸,惊疑的望着面前低自己一点的男生。 姜时予居然能一眼看透自己的害怕。 从始至终,不管失忆后沈戾如何对待姜时予,姜时予每次抬头看向他时,眼睛里总是含情的。 沈戾覆在姜时予下巴的手,慢慢上移,慢慢到达眼底的位置,指腹抚过眼下薄薄的肌肤,长而密集的睫毛,像羽翼展开。 “姜时予,你看我的时候,是不是在通过我看另外一个人。” 清冷的月色为姜时予的脸颊渡上一层银光,变的更像一位圣洁的天使,靠近他都会自惭形秽。 姜时予抿着唇,没有回答,似乎又在思考。 一分一秒对沈戾来说都像煎熬,他迫切想知道答案,又害怕不是心中所想。 沈戾的眼底渐渐变的深沉,可怖,有些偏执的情绪在里面肆虐。 姜时予仿佛没有看到,他歪着头,一副单纯无辜的模样,“没有呀,你就是沈戾啊,还能通过你看到谁呢,你又没有双胞胎……唔唔……” 话还没说完,姜时予的嘴唇就被人堵住了,沈戾背对着月亮,阴影笼罩,低下头,靠近被月光沾染过的纯洁。 姜时予睁大眼睛被迫抬起头,熟悉的气息在鼻尖漫出,沈戾仿佛月圆之夜化身的狼人,犬齿暴露,叼住嫩红的唇肉就不放开。 呼吸和空气被人截取,姜时予清醒不过一分钟脑袋就发蒙了,沈戾扣着他的后脑不让他逃离,其实姜时予也没想过躲开。 这是在双方都有意识的情况下,两人第一次亲吻,在听到姜时予说你就是沈戾啊,那一刻,沈戾被莫名的情绪充盈胸口,满的快要溢出,行动不受控制似的,此时此刻,他只想将姜时予,绑在自己身边。 第三十七章 晶莹的银丝从嘴角划落, 姜时予像被捏住尾巴的小猫,动弹不得,浅浅的□□从唇边溢出, 他快要呼吸不过来。 好久没有和沈戾接吻,以前两人接吻时, 沈戾很少有失控的时候,都是轻柔缓慢渐入佳境的, 不像现在,没有缓冲直接含住他的嘴唇,去勾他的舌头, 呼吸都被掌握。 “呜呜……” 姜时予胸口开始剧烈起伏, 呜咽抽泣声音溢出, 但很快就被沈戾堵住,沈戾把姜时予无力推脱的双手箍在身后, 牢牢控住,被迫挺着胸脯和脖子让他欺负。 夜色朦胧,树影摇曳,江边吹来的凉风吹散层叠的树叶, 晃荡出两道不明显的人影。 姜时予脑袋已经完全成了浆糊,身体发软脸蛋发烫,强撑着最后一点意志, 张嘴狠狠往探进他嘴里的舌头咬下去。 沈戾痛苦的闷哼一声,狭长的双眸泛出可怖的情绪。 趁着这一丝空隙,姜时予连忙低下头,想把脸蛋和嘴唇藏起来。 “你有病, 你有病沈戾。”他骂起人来都像撒娇,沈戾呼吸又重又粗, 还想低头去亲他的脖子。 “呀!不要亲我了,沈戾,外面有人,你不要咬我脖子,呜呜,疼。” 姜时予被沈戾带回家,进门那一刻,灯都没打开,就被人推在玄关上,咬着脖子亲上来了。 姜时予不明白沈戾忽然发什么疯,明明这段时间都好好的,关系越来越近,相处越来越和谐,今晚突发的状态让姜时予措手不及。 姜时予并不反感和沈戾亲近,但是这样没缘由的发疯他不接受。 被拖着坐在玄关上高沈戾一个头的姜时予,伸手一把攥住沈戾的短发,粗硬的短发像他的人一样,桀骜不驯,刺的姜时予掌心像针在挠。 沈戾被迫从姜时予的颈窝处抬起头,姜时予坐在上位,五指抓着他的头发,像训狗似的,用力扯着头发,把他的头拉起来。 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圆润漆黑的眼睛透着冷意。 刚才还疯的不行的沈戾,猛然间像被注射镇定剂一般,发红的眼睛冷静下来,缓缓垂下,粗粝的呼吸还没缓过来,他却已经像头落败的雄狮,垂首等待发落。 诺大的房子变的安静无比,月色和江景的灯光从落地窗洒进来,玄关处的视线狭隘,需要靠的很近才能看到对方脸上的神情。 姜时予抓着沈戾的头发,让他不准低头,他倾身靠过去,此刻不再是娇气可爱的小猫崽,而是美貌冷艳的女王,手握生杀大权。 姜时予的嗓子还是哑的,他本身声音就偏柔软,被刚才这样一顿欺负,即便刻意冷着脸,话一出口都变的黏腻,气势弱了一节。 “你发什么疯,沈戾。” 沈戾的脑袋被那只纤细皓白的手抓着抬起头,仰望高一个头的姜时予,明媚的五官陡然冷下来,有种疏离的冷漠。 沈戾不敢说,他痛苦的想闭上眼逃避,姜时予像看穿他的想法,下一秒开口道,“你不说我现在就收拾东西回宿舍,明天就和白芸阿姨说回家。” 刚才还萎靡的沈戾,听到话后,神情立刻变的不对劲,瞳孔骤缩,下颚绷紧。 “快说啊!” 沉默的气氛中,姜时予似乎也渐渐明白了些什么,他让沈戾自己承认,他让面前的人开口。 “说啊!” 沈戾垂在身侧的手攥紧成拳头,青筋盘结,牙关死死咬着,几乎咬碎。 下一秒,姜时予松开攥住沈戾脑袋的手,从玄关上跳下来,“沈戾,我不是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小狗,开心了逗一逗,不开心就甩开一边,我从不怪你忘记我,我只是不喜欢你这样反复无常,我也会累的。” 姜时予从沈戾身边擦身而过,话语里透露着疲惫,似乎耗尽了所有力气,这次真的不想回头了。 巨大的恐慌笼罩在沈戾心头,没有来的心慌让沈戾下意识拉住即将擦肩的姜时予,“别走。” 沈戾脱口而出留下他,姜时予等了几秒,没有下一句,用另外一只手拂下攥在手腕上的指节。 下一瞬,那只大手用力一扯,姜时予脚步猛的一转,身体旋转被人用力抱紧怀中,力气极大箍的透不过气。 “不要走,姜时予,我喜欢你,别走,求你了。” 沈戾低头搂着姜时予,声音从颈窝出透出来,闷闷的。 姜时予就这样站着,目光所及是下沉式客厅和落地窗外的江景,灯光在他眼底闪烁。 “对不起,是我混蛋,刚才是我冲动了,你不要走,留在这里。”停顿了几秒,“我走。” 姜时予闪烁几秒的猫瞳,忽然无力垂落,无奈的哼笑传出来,“沈戾,你真不打算和我好好聊一下吗?” 空气再度沉默。 “其实我们早就该好好聊一下了,只是都在下意识逃避,可有些问题不是逃避就能解决的。” 姜时予是个看着软乎单纯好拿捏的,其实很多时候是他对人对事过于纯粹,从而懒得分心去关注其他,但不代表他不知道。 沈戾渐渐松开了抱住姜时予的手,通过肢体的接触和暴力的挽留,都只是沈戾别无他法的选择。 房子是四季恒温的,但沈戾还是打开了暖气开关,两人在玄关站了太久,姜时予感冒刚好。 姜时予也注意到他的动作,眼底淌过一丝温色。 他们没有换地方,就在玄关这一小片暗淡,狭隘的地方站着,交谈着。 “你是不是记起什么了?”姜时予问他。 沈戾迟疑了几秒回道,“断断续续的,连不上一整片记忆。” 黑暗中,沈戾的夜视能力比姜时予强很多,他几乎能看到姜时予脸上的表情,在他回答完后,脸上那纠结又疑惑的模样。 “你怎么知道的。” 姜时予抿抿唇,回道,“失忆前的沈戾,发疯的时候也喜欢咬我脖子和颈窝,因为他知道这是我的敏感地,一咬我就没有还手之力,还有最近早上你给我热牛奶时往里面加了一块方糖,只有失忆前的沈戾知道,我喝牛奶喜欢往里面再加一块糖。” 其实还有很多细节的东西,这段时间两人形影不离的相处,让姜时予偶尔恍惚,似乎从前那个沈戾回来了,从未失忆过,一直在他身边。 “你有没有去看医生,医生怎么说。” 沈戾靠着墙,半边身子都在黑暗中,声音也格外沙哑,“医生说我现在脑袋里就像有无数拼成一小块一小块的拼图,但是缺了关键那一块,所以怎么也完成不了连贯,让我试着多去去过的地方看看,他说也许这一块永远都找不到拼不完成,也有可能走在路上脑袋里闪过某个画面,忽然就串联起来记忆恢复。” 姜时予了然,随着时间推移,当他现在听到沈戾说也许永远都记不起那段记忆时,心底似乎没有以前那么痛苦和难受了,更多的是平静,如果能够记起来更好,如果没有那段记忆,沈戾依然还是那个沈戾,姜时予能感受到。 面对姜时予忽然的沉默,沈戾情绪变的焦虑不安起来,他现在知道了,如果找不到那块拼图自己也许永远都记不起,是不是开始后悔,后悔对现在的沈戾那样好,后悔待在自己身边,是不是会开始厌恶自己呢,还是强忍着恶心继续待在这里,继续让他恢复记忆。 沈戾近乎自虐的想,即便是厌恶他,即便是利用他,只要姜时予能在自己身边就好。 喉咙口像有刀刃在刮,阻住他说出下面的话,“别担心,医生说恢复的几率还是挺大的,以前的沈戾那么爱你,不会舍得这样轻易忘掉你。” 说完,仿佛一身轻松,又仿佛灵魂在飘荡。 姜时予从对面走过来,靠近他,忽然将脑袋贴在沈戾的胸口,听里面的心跳。 他听了一会,忽然好奇道,“好像连心跳都是一样的呢。” 沈戾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却没有力气回应。 “要是以前的沈戾恢复记忆了,那现在的沈戾呢,我喜欢的可只有那个和我互生情愫的沈戾,但是等他恢复记忆,还是会带着你现在的记忆啊,好纠结诶。” 沈戾觉得姜时予像个拿着凶器的糖人,明明外表甜蜜,诱人深陷,但手里的兵刃却丝毫不手软,一刀一刀划破你的胸口。 沈戾颓废带着委屈的声音在空气中飘散,“那我也没办法,你要以前的沈戾就必须接受现在的沈戾。” 姜时予撅嘴,“要是有记忆消除术就好啦,等你恢复记忆,再把这段时间的记忆消除掉。” 沈戾恨不能所以,掐着姜时予的脸,恶狠狠道,“姜时予,你别太过分。” 姜时予笑的酒窝深深,用力用额头去撞沈戾的下巴,撞的沈戾一痛,松开了对他的桎梏。 “沈戾,他们说你智商情商双高,高考也是高分考进的江华,为什么我现在觉得你是个傻子。” 姜时予说话娇娇气气的,睫毛又浓又黑,扑簌簌的眨着。 “你发疯的原因就是这个吗?为什么要纠结以前和现在的沈戾,不管有没有记忆都是你自己啊,虽然刚开始失忆的时候我是痛苦过,想要让你赶紧恢复记忆,把以前的沈戾还给我。”姜时予伸手,冰凉纤长的手指抚摸过沈戾硬朗的脸庞。 “但是时间证明,不管有没有失忆,不管从哪个时间节点重新开始,我都依然会喜欢上你,你也依然会喜欢上我,记忆是证明我们感情存在过的载体,即便格式化后,原本的程序设定也不会变。所以不管是哪个时间段的你,沈戾,我都喜欢你。” 这次,是姜时予伸手勾住沈戾的脖子,踮起脚尖,仰头献祭般,将嘴唇印了上去。 第三十八章 他们不知道怎么从玄关来到的卧室, 姜时予被沈戾压在柔软的的床上,身体陷进去,但头却仰着, 自愿接受对方的侵犯。 沈戾很凶,亲的很凶, 动作也很凶,但姜时予却很享受这种感觉, 压在他身上的人似乎怕他随时跑掉,所以恶狠狠的对待,警告着他, 说过的话做过的事, 轻易不要忘记, 否则后果会很恐怖。 这种被人紧张的感觉,被人珍重的感觉, 让他沉沦。 外套掉在门口地上,姜时予身上只有一件单薄的白色T恤,宽大温暖的手从边缘…掀起,慢慢从平坦的腹部, 一寸一寸往上延伸。 沈戾恢复的零碎记忆中,有和姜时予亲密的片段,那副纯洁又妖艳的模样, 像待在地狱的天使,勾勾手,就让人臣服在他脚边。 姜时予身体太mm了,被亲的脑袋发晕, 躺在沈戾身下带着哭腔说难受。 “哪里难受。”沈戾像诱拐天使堕落的恶魔,在姜时予耳边轻声询问。 姜时予半睁着眼睛, 大大的猫眼汇满水汽,朦朦胧胧的,眼尾发红。 他哼哼唧唧,不说话,沈戾觉得他在撒娇,可爱的想把人现在就吃下去。 “说出来,我就帮你。”继续诱导。 姜时予挺着腰部,细细的一节又白又嫩,一只手就可以握住,圆润可爱的肚脐眼可爱,沈戾低下。 姜时予的腰绷成了一张弓,他一低头就能看到趴在他肚皮上的那颗脑袋,利落的短发和肋骨下的肌肤紧贴,针扎似的酥酥麻麻,从肚脐眼那一片皮肤……蔓延开来。 果然在某些事情上,男人总是无师自通的,现在的沈戾早就没了之前两人温存的记忆,但在逗弄姜时予这件事上,融会贯通。 姜时予感觉自己的肚子要着火了,五脏六腑都纠缠在一起,那本在出生时连接脐带输送营养的地方,被沈戾口肯…,尖锐的犬齿似乎找到什么好玩的,一下一下…那颗肚脐…(肚子而已) 姜时予白皙的面皮蒸的红润滴血,眼神逐渐…涣啊…散…啊,他无力抬起一只手,死死抓着沈戾的头发,五指间刺穿的发丝,不驯的挺着。 姜时予的身体和情绪许久无法平复,沈戾上床靠在他身边,将人搂到怀里,手贴着后背细长的脊椎慢慢给他安抚。 渐渐的平缓下来,怀里人的呼吸也变的不那么急促,姜时予的脑袋贴着沈戾的颈窝,熟悉的味道在鼻尖弥漫。 两人身体贴的很近,感觉到对方的强忍,还软着的手慢慢从胸前往下,被沈戾一把抓住。 “做什么,小坏蛋。” 姜时予脸上还带着情绪波动后的潮气,声音嗡嗡的,娇声娇气,“不要我帮你吗?” “你会?”沈戾挑眉。 姜时予挺着小胸脯,略骄傲,“以前你经常夸我做的不错。” 沈戾低头,在他发丝间闷笑。 “所以这算不算,前人栽树后人乘凉。” 姜时予没好气,“那你要不要嘛。” 沈戾伸出一只手带着姜时予那只略凉的手,几秒后,一声舒适喟叹,性感的声音从姜时予的发丝间溢出。 其实在两情相悦的情况下,姜时予并不排斥亲密,他是个很没有安全感的人,需要用力的拥抱或者紧密的结合,才能让他感觉到被拥有和被爱的感觉。 从前沈戾总是担心他的身体,在床事上过多在乎他的感受,小心翼翼像对待玻璃娃娃,虽然他很舒服,但大多时候都是沈戾用自己的难受换来的。 姜时予性格单纯,对于感情和情爱直来直往,虽然心思敏感但想法有时候又很简单,很多时候,对于他的直球,沈戾都会被吓到接不住。 如此此刻,姜时予看着沈戾隐忍不发的表情,他忽然开口问道,“你要不要直接进来。” 在这种时候听到这个话,沈戾感觉姜时予就是老天爷派来折磨自己的,偏偏姜时予双眸赤黑单纯,没有一丝窘迫,仿佛他刚才说的话是正常理所当然的。 “姜时予,你闭嘴。” 姜时予唰的一下收回手,鼓着脸,“你凶我。” 沈戾额头青筋直跳,关键时候被人打断,他快要疯了。 但是面对耍脾气的小猫,他又无法,降低声音好声好气的在耳边哄着好听的话。 姜时予这才不情不愿伸出手搭在沈戾的手上,一副屈尊降贵的模样,已经不肯自己动了。 “哼,我要帮你,你不要还凶我。” 沈戾无奈,“乖乖,这里什么都没有,莽莽撞撞的进去,会伤到你的,我不是凶你,只是……”他握着姜时予的手。 “都这个样子,你说撒手就撒手,都不带考虑我的感受,嗯?” 沈戾咬着他的耳朵,假装恶狠狠教训。 姜时予痒的脑袋缩起来,头一低,埋进沈戾怀里,不想听他狡辩,就是凶了! 逛了一圈消了食加上今晚情绪波动大,姜时予病刚好,折腾了一晚上,就这样躺在沈戾怀里睡着了,被子缠在一起,两人身上也出了汗,沈戾搂着人换了边躺着。(两人躺着什么都没干) 姜时予就在怀里,浅浅的呼吸,眼下薄薄的皮肤泛着红,嘴巴肿起来嘟着,衣服撩上,裤头挂在胯骨上松松垮垮的。(他睡着了而已) 沈戾像看不够似的,撑着脑袋一瞬不眨盯着怀里的人。 刚从医院醒来的时候,他估计无法想象有一天自己会和一个男生在一起,会这样喜欢他,满心满眼都是他,沈戾想,从前那个没有失忆的沈戾,应该和他现在的想法一样吧。 即便丢掉那段记忆,但沈戾了解自己,他并非同性恋,从小到大性取向都是正常的,即便是现在,面对别的男生好意和带着目的靠近时候,他依然会产生排斥,所以他的性取向并非直或者弯,从始至终,他的取向只有一个,那就是姜时予。 困扰他许久的心结,在今天终于解开,一度困扰着他难题,迎刃而解,姜时予说的对,不管是哪个时间点的沈戾,都是他自己,会一样喜欢上姜时予。 沈戾低头,在姜时予额头印上一吻。 错眼,发现刚才在亲密的时候被扯开的领口大开,歪歪扭扭的…出精致的锁骨,周围莹白的皮肤上还残留着牙印,是沈戾……的。(这他妈有什么问题审核?) 盯着看了一会,发现又有…的趋势,沈戾连忙将怀里的姜时予松开,轻手轻脚的放在床上,然后一个人去了浴室。 半个小时后,沈戾湿着头发从里面出来,简单洗漱了一遍,然后走到车床边,把上面弄脏的被子掀到一旁,从柜子里又拿了一条被子出来,沈戾离开后,姜时予睡的不太安稳,做一些断断续续的梦,沈戾换被子的动静吵醒了他,迷糊睁开眼,望见沈戾朝他走来。 姜时予还以为在做梦,自然而然朝沈戾伸手要抱,沈戾也自然的伸手抱住他。 “醒了?洗漱再睡?” 沈戾声音带着宠溺,问道。 姜时予习惯伸手搂着他的脖子,脑袋靠在他肩膀上,眼睛还闭着,嘴里嘀嘀咕咕呢喃着什么,沈戾没听清,凑过去又问了一遍去洗漱。 姜时予似乎被吵的有点烦了,头一扭往更深处钻,露给沈戾一个不耐烦的后脑勺,含糊说着别吵我。 这时,沈戾才发现,姜时予可能根本没醒过来,当自己在做梦呢。 无法,沈戾直接给人抱到浴室,热毛巾盖在脸上那一刻,姜时予醒了,眼神发直,这是他刚睡醒的常态,更别说他现在正困着。 “坐好,我给你擦脸。” 姜时予像没有骨头似的,根本不听沈戾的话,软趴趴的倚在他身上,被弄醒了虽然有些烦,但还是乖的,让伸手伸手让伸腿伸腿。 伺候完换了衣服,沈戾接了杯热水递到姜时予面前。 “刷了牙就去睡觉,嗯?” 沈戾已经做好连牙都给他刷的准备,姜时予却慢悠悠从沈戾的肩上抬起头,端过水,站在洗漱台刷起牙。 镜子里倒映出两人的身影,莫名和谐。 姜时予已经不是小孩子,不需要人哄了,但沈戾此刻特别想像夸幼儿园小朋友那样,夸姜时予一句真乖,但怕说出来小猫会闹脾气挠人,最后在心底悄悄夸了一句。 他忘掉了曾经那段记忆,所以还不知道,姜时予内心就是幼儿园的宝宝,夸他的话,尾巴会立马翘起来,会乖乖蹭过来亲你。 洗漱完,两人回到卧室,关系已经说开了,刚才还亲密友好的交流一番,情意正浓的时候,沈戾可不愿意漫漫长夜一个人渡过,姜时予也很主动,一上床就滚进了他怀里,找好姿势闭上眼睛,道了句晚安。 夜渐渐深了,霓虹灯如点点繁星坠入云层逐渐暗淡,喧嚣了一整天的城市也变的安静下来,整个世界像被盖上了一层黑布,逐渐落幕。 姜时予躺在沈戾怀里,刚才还一副睡不醒的模样,因为折腾洗漱了许久,思绪逐渐清明,手指不安分在沈戾的手臂腰部滑动。 下一瞬,他作乱的手就被一只温暖的大手包裹,沈戾的声音在他头顶传来。 “睡不着?” “嗯,心跳有点乱。” 其实沈戾也睡不着,精神呈亢奋状态,和喜欢的人躺在一张床上,哪能那么快睡着。 “那聊聊天?”沈戾问道。 姜时予在他怀里换个姿势,平躺着,说好呀。 其实有什么话想说,但真要聊点什么好像又没有思绪。 过了一会,姜时予听到沈戾问他,“你以前和沈戾在一起,会聊些什么呢。” 他们之间缺失的那段记忆,很少被主动提起,以前像横在他们中间的禁忌,一个不愿提一个刻意回避。 “好像每次在一起也没聊什么,但是时间就是过得很快。” “你的意思和我在一起,时间过得很慢很煎熬了。” 姜时予偷偷抬了下眼皮,逗他,“嗯。” “嗯?”沈戾掐他的腰,作势威胁。 姜时予怕痒,在他身下缩成小乌龟。 “好好说。” 姜时予刚才被欺负的痕迹还没散,被闹痒痒后很快红晕就泛上来,可怜兮兮的睁着水汪汪眼睛看着沈戾,沈戾从前不知道自己那样心软,被人一看就彻底没办法了。 “好了好了,不欺负你了。”他捏着小猫后颈软肉,安抚的摸摸。 平复了一会,沈戾沉闷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带着沉重的歉意,“姜时予,我还欠你一句对不起。” 姜时予身体僵了一秒,抬头去看沈戾的脸,沈戾把手遮在他的眼睛上。 视觉受限,听觉就会变的敏感。 “不要用那双眼睛看我,我会心疼。” “不管是失忆前还是失忆后的沈戾,都欠你一句对不起,失忆前的沈戾把你一个人丢下面对巨大的痛苦,失忆后的沈戾对你说了很多伤人的话,干了很多冷漠的事,无论怎样,姜时予,我都想对你说声抱歉,不用原谅我这段时间对你的伤害,记在心里吧,以后狠狠的报复我。” 人在黑暗中,视觉嗅觉和感官会特别敏感,盖在眼睛上的掌心,带着潮热的温度,熏的姜时予眼睛痒痒的,想要流泪。 这一夜两人都睡了前所未有安稳的一觉,姜时予是太久没在这个熟悉又具有安全感的怀抱中入睡,这是他无数次梦里的画面,而沈戾则有一种内心空无虚空被填满的感觉,无数个夜晚内心充斥着飘渺孤寂,却无从得知缘由,在这一夜,他终于找到了答案。 第三十九章 天气越来越冷, 江华今天入冬很早,步入十二月份,气温已经降到十度以下, 沈戾从别墅的车库里开了台福特野马,每天上下课都开车带姜时予往返于学校和家里, 气温骤降那几天,他生怕姜时予的身体出什么闪失, 每天跟在他身边,像老妈子一样,亦步亦趋, 唠叨的姜时予都烦了。 “保温杯里有热水, 烫得很, 喝的时候注意点,教室里虽然开了暖气, 但你坐下后不要立马脱衣服,冷的话我在你书包里放了暖宝宝,你贴身上……” 沈戾一边说,一边把肩上的布包往姜时予身上挎, 那个在别人身上丑兮兮像麻木袋的布包挂在姜时予身上立刻变成时尚单品。 沈戾还要叮嘱什么,距离第一节课开始还有十五分钟,他需要去另外一个校区上课, 姜时予把冰凉的双手塞进沈戾脖子里,冻得他一哆嗦,要说的话都忘脑后了。 “嘶,手怎么这么冷, 拿出来我给你捂捂。” 姜时予不肯,冰了沈戾几秒就把手缩回来了, “你别担心我了,就快上课了,你赶紧走,要迟到啦。” 他双手推在沈戾胸前,把人往前赶,沈戾无奈,临走前还交代中午来接他吃饭,让他等着。 姜时予眉眼弯弯走进教室,李木子老远就嘴里啧啧啧看着他,“恋爱的酸臭味,熏到我了。” 姜时予从袋子里拿出沈戾给他装的面包鸡蛋,分了一份给李木子。 李木子立刻转换嘴脸,笑的殷勤又狗腿,“我就知道,你不会有了男人忘了姐妹。” 姜时予提醒他,这些东西都是沈戾准备的,李木子装听不见,抱着鸡蛋扭过身子,背对着他啃鸡蛋。 临近期末,学校的课程安排越来越少,加上天气寒冷,眼见着每天班上的人数越来越少,李木子每次占的位置都靠后方便摸鱼,随着这几天迟到逃课的同学越来越多,挡在他前面的人头日渐稀疏,不得已他只能越坐越靠后,姜时予倒是无所谓坐在哪里,他好学生一枚,坐讲台上和坐教室外,对他来说都没区别,不管多枯燥的课他都认真听讲。 李木子坐在旁边,先是慢吞吞吃了个早餐,然后翻开书听了十分钟课,又摸出手机到处翻看翻看,最后实在无聊了,就跑去骚扰姜时予。 姜时予是那种你不找他说话他就会认真听课,你要是找他说话开小差他也能和你说几句。 “时予,寒假你准备去做什么啊?” 姜时予分心一边记笔记,一边回答,“还不知道,往年放寒假,白芸阿姨会带着我和沈戾去国外,不过我听说她名下那个画馆快要开业了,今年寒假不一定有时间吧。” 李木子听完,眼睛蹭的一下亮了,兴致勃勃,“那要不放假,我们一起去海边玩怎么样,那边温度高,气候宜人。” 姜时予记笔记的手停了一下,海边。 他还没去过海边,那种一望无际,碧空如洗,海水连着天的景色,逃离江华寒冷潮湿的空气,到温暖干燥的沙滩,躺在椰树下晒着太阳。 姜时予有些心动。 李木子趁热打铁,把手机上海边旅游攻略递给他看。 “你看你看,这个小众旅游打卡点,人少环境优美空气清新,最主要是那边冬天温度也维持在二十几度,非常适合寒假过去玩。” 姜时予手指戳在屏幕上,翻看了一会,心动的更厉害了,虽然网上很多攻略照片都有夸大的嫌疑,但姜时予还是深陷在那几张漂亮的海景照和博主躺在阳光下喝西瓜汁的照片中无法自拔。 他让李木子把这个贴子转发给自己,然后又转发给沈戾。 沈戾没有立刻回复,李木子又拉着姜时予说了一会,被老师提醒后,两人乖乖低着头做鹌鹑。 上午的课结束,姜时予坐在教室没有走,手机消息停留在他给沈戾转发那个海边的帖子,之后对面一直没有回复。 他敲敲打打,问沈戾过来了吗,对面过了几秒回了一句,中午有点事不能陪你吃饭,让李木子陪你去吃。 姜时予盯着手机消息看了几秒,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他知道沈戾这段时间非常忙,院系之间转换,学业的压力,还有之前专业一些事项交接,每天还要留出时间早接晚送他上课,中午陪他吃饭,偶尔忙不过来,不陪他也正常,但莫名的,姜时予就是觉得哪里不对。 他拨了个电话过去,嘟嘟好久,传来机械甜美的女声,无人接听。 姜时予有些不安,李木子已经走了,他说自己没有当大灯泡的爱好,教室走的只剩下一个人,温度渐渐冷下来。 看着时间,过了半小时,姜时予不等了,收拾好东西垮上背包,他准备去沈戾的院系找他。 沈戾之前怕自己和姜时予的课程对不上,到时候接人麻烦,把自己和姜时予的课表下载了一份,两人手里各有对方的课表以及上课教室。 姜时予按照课表上找到经济管理系上课教室,但里面早就走空了,距离上一节课结束已经过去很久了,教学楼都没什么人走动。 姜时予心慌的越来越厉害,沈戾到底去哪里了,发生了什么事,刚才给他打好几个电话都一直没人接。 正想着,手机忽然震动提示来电,姜时予连忙打开,屏幕却显示的一串数字。 “喂。” “喂,姜时予吗?” 电话那点有点吵,但姜时予一下就听出是陈旭的声音。 “陈旭,沈戾是不是和你在一起。” “对对对,你赶紧过来吧,沈戾和人在拳馆这边打起来了。” 对方似乎来不及多说什么,就挂了电话,姜时予脑袋空了一秒,立马转身下楼,奔跑中刺骨的凉风吹在脸上,像刀刮似的,明明已经穿的很厚实了,但那些凉意却从各种缝隙中钻进身体,姜时予从教学楼一路小跑到拳馆,到门口时停下,喘了好几口气才恢复过来,唇色隐隐泛白。 他顾不上身体不适,推开门走进去,拳馆中心擂台周围聚集了不少人,振臂高呼着上啊,打啊,下死手揍他。 姜时予跌跌撞撞跑过去,他力气小,这时却不知哪里爆发的劲,使劲扒拉开人群挤进去,被挤开的人群纷纷不满。 “干什么,挤什么啊。” “草,先来后到,你挤到哪里去。” “让开让开。” 姜时予像是没听到,在窒息的空气里,愣是一股脑挤到最前面。 擂台上,两人没有带任何护具,仅一双拳击手套搏击,看样子已经打了有一段时间,两人额头全是汗水,身上脸上不同程度的伤痕。 姜时予盯着穿黑色背心的沈戾,汗水和血水糊满半边脸,眉骨高高肿起破了条口子,血迹早就干透了,下颚也挨了一拳,淤青开始泛黑,相比他的情况,对面更惨,脸上已经糊的看不清面容,举起的拳头隐隐颤抖,身体几乎快要透支,仔细看他的胳膊似乎有些别扭,像是骨折凹起的模样。 姜时予眼都不敢眨一下,直愣愣盯着擂台。 这时,在一旁的陈旭发现他过来了,急忙走到姜时予旁边。 “诶哟,你可来了,你快劝劝沈戾,再这样打下去,要把对面那个打死了。” 姜时予嘴唇都在抖,声音却异常稳定,“发生什么事了。” 虽然沈戾上台前再三警告不准陈旭把这事说给姜时予听,但此刻陈旭心知瞒也瞒不住不住。 “对面这个男的,之前和阿戾一起在游泳队,因为比赛成绩作假被举报后面一直没再上过场,家里找关系让他转系,又撞上和阿戾一个系,还同个班级,上午下课时,我和阿戾去厕所,在里面听到他出言不逊,骂阿戾靠背景整天装模作样,那些比赛成绩谁知道有没有水分,我当时要冲出去理论被阿戾拦住了,他说狮子不会因为狗吠而回头,后来回教室上课,阿戾找人换了个位置,就坐在那男的背后,那个男的没发现,课堂上和左右两边说了阿戾半节课的坏话,后面更是牵扯到你身上。” 姜时予疑惑,“牵扯到我?” 陈旭面露难色,当时他和沈戾两人都坐在那男的身后,说阿戾的时候话就够难听了,不知怎么说到姜时予身上,说沈戾出了车祸和姜时予闹分手,姜时予不同意,每天舔着脸追在沈戾后面,几人耻笑说沈戾不过是仗着有钱有势说不定以前在一起也是闹着玩玩,说着说着那个男生便开起黄腔,说他见过姜时予,长得比女的还漂亮,皮肤又白又嫩,眼睛水灵灵的,这样的男生如果躺在自己身下哭,那不得爽死,而且还聊起姜时予的家世,父母过世,一直住在沈戾家里,现在和沈戾闹翻了,迟早会被轰出来,到死后没人依靠,他可以发发善心,收留小美人。 几人意淫的不亦乐乎,一直没发现坐在他们身后的沈戾,漆黑的双眸已经变的深沉,眼角压不住的暴戾和阴狠几乎快要爆发,陈旭生怕他在课堂上发疯,拉着人就从后门走了。 到了下课,沈戾在门口拦住那个男生,把刚才听到的话原封不动说了一遍后,在男生苍白惊惧的眼神中,蔑视道,“你不是不服气,给你个机会,拳馆见。” 其实男生说沈戾那些话,他并不放在心上,从小听过太多人说他凭借家庭背景,做什么事都轻而易举,他早已习惯并嗤之以鼻。 他不能容忍的是说姜时予那些污言秽语,擂台上,每一拳挥出时,都带着愤怒和偏激,拳拳到肉的刺激让他双目充血,站在台上的他恐怖又危险,像变态一样,吊着对方不断折磨,他早就看透对面那个男生扛不住了,但一直没有下死手,留着一口气,不断在痛处加深击打。 在两人互搏途中,男生腹部受到惨痛一击,同时也听到耳边冰冷的戏笑,“就只有这样吗?” 台下那么多同学观众,如此状况,如同将他架在台上,一旦服软,明天所有人都会知道他被沈戾在擂台上击到并耻笑。 他只能拖着疲惫又痛苦不堪的身体迎接一次次的暴击。 “诶呀,先别说了,你去擂台边,瞅准时机,让沈戾别打了,再打下去真的出人命了。” 陈旭抓着姜时予的手,把人往擂台边带,姜时予站在绳子,脸蛋紧绷着,观察着场上的动静。 在一个回合后,沈戾退后两步,身子靠近擂台边,姜时予连忙小声呼叫,“沈戾沈戾。” 沈戾像头嗜血的雄狮,被彻底激发血性,打的眼睛都红了,全身血液倒流,除了场外欢呼惊叫按理说听不见其余声音的,但就在某一刻,他忽然停住脚步,视线扫过左边的围栏,看到靠在台侧,满脸担忧惊慌的姜时予。 姜时予见沈戾看到自己,眼睛一下就湿了,他双手作喇叭状放在嘴边,在喧闹的声音中朝沈戾喊道,“沈戾,别打了,你别打了。” 沈戾看清了他的嘴形,垂在身侧的手指在拳击手套内动了动,握拳使劲太久,五指像钢化般僵硬,一动,疼痛从骨头里面渗出来。 对面的男生已经彻底不行了,站在台上摇摇欲坠,身子像风筝一样摇曳。 沈戾回头看了一眼,眼底意味不明,随即脱掉手套,随意往地上一丢,姿态洒脱从擂台上离开,背影懒散不羁,徒留那双黑色手套在拳击台上,侮辱意味十足。 他走下台,在众人目光视线中,来到姜时予身边,骨节摩擦出血的手指轻轻擦过姜时予眼下泪痕,脸上的伤痕非但没有影响他的容貌,反而衬着异常帅气,嘴角扯出一个坏笑,带着宠溺低头询问面前的男生。 “走,带你去吃饭。” 吃饭吃饭,还吃什么饭,姜时予吓都要吓死了,一走出拳馆就挣脱出沈戾的手,绷着一张小脸面无表情独自走在一边。 沈戾靠近一点他立刻就拉开距离,和他说话也装作不想听的样子,加快脚步往前走,沈戾无法,一把将人拉到角落。 姜时予激动的手脚乱踹,“放开我放开我,不要碰我。” 沈戾怕用蛮力制止伤到他,但姜时予挣扎的厉害,没办法,在姜时予手打到他肩膀的时候,沈戾惨叫一声。 姜时予手停在半空,眼睛睁大,瑟瑟不安。 “你,你没事吧。” 沈戾捂着胸口,状作疼痛难忍的样子,“疼。” 姜时予脸都白了,赶紧上前就要扯开沈戾的衣服去看伤口,一靠近就被沈戾双臂一搂,紧紧抱在怀里。 “做什么啊,你快松开,碰到你伤了。” 沈戾吸着怀中人身上散发着好闻的气息,充斥在鼻尖的血腥味被冲散,刚从暴戾血腥的擂台上下来,终于得到片刻安抚和宁静。 “不要动,让我抱会。” 姜时予不敢乱动,怕碰到他的伤口,任由沈戾抱在怀里,像吸猫一样抓着他吸。 不一会,松开人,呼噜呼噜姜时予的头发夸他,“真乖。” 姜时予急的都要掉眼泪,看到沈戾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啪嗒一下,珍珠就掉下来了。 “诶哟诶哟,这是怎么了,还流小珍珠了。” 沈戾连忙抬手去给他擦,被姜时予一爪子挥开了,别过头,鼻尖抖动。 刚才还在擂台上趾高气昂,危险恐怖的沈戾,在姜时予面前低眉耸眼,一副脾气好的不得了样子,哄着流眼泪的男生。 “好了不哭了,不哭了,受伤的是我怎么还把你委屈上了,乖,不哭了。” 姜时予擦把眼睛,通红的眼睛和兔子似的,狠狠瞪着沈戾。 沈戾作投降状,一副任凭处置的模样。 半小时后,学校医务室。 护士一边上药一边皱眉不满道,“诶哟,你这一读书的学生,怎么弄成这个样子了,和人打架了?” 沈戾满嘴跑火车,胡乱扯,“没呢,路上见义勇为,让车撞了。” 姜时予听他胡扯,细细的眉毛狠狠皱起来,不满瞪了他一眼,撞车这个词很敏感。 沈戾愣了一秒心中了然,没再和护士插科打诨,反而是护士一直说着什么 “你这伤看着也不像车撞的啊,你看着下巴的淤青都黑了。” “校规上可写了,坚决杜绝打架斗殴事件发生,情节严重直接退学,你们不要仗着年纪轻冲动行事,有什么事坐下好好说,千万不能动手啊。” 沈戾一边敷衍的回答嗯嗯额额着,另一只搭在椅子上的手趁护士不注意,偷偷垂下去,牵起姜时予的手。 姜时予正全神贯注盯着护士给沈戾上药,忽然手腕被人一碰,沈戾五指圈住他的腕骨,食指刚好贴在脉搏跳动的地方。 “老师,我们都是好学生,高中绝不早恋,大学绝不打架,出社会就是妥妥三好公民。” 沈戾长得帅中带痞,姿态随意放松,只要他乐意,不管男女老少都对他挺有好感的,护士边给他包扎一边被逗的笑。 “看你长的那么帅,高中没有谈恋爱早恋呐。” 姜时予挣扎想把手扯出来,眼神示意沈戾放手,大庭广众在护士老师面前,就非要现在牵手吗? 沈戾像逗小猫一样,指腹摩擦姜时予手腕内部皮肤,细腻柔嫩,脉搏跳动一股一股的。 “就是说呢,我长的那么帅,高中居然都没谈过恋爱,真可惜。” 姜时予停止挣扎,听他惋惜高中三年时光。 “那时候追我的人还挺多的,男男女女,我记得有个男生长的蛮俊的,皮肤挺白个子挺高也喜欢打篮球,还是学霸,说要和我一起考A大。” 护士问道,“然后呢。” 沈戾扫了一眼身侧那人,慢慢垂落的眼睫,回答道,“什么然后,拒绝了呗。” 护士笑他,“听你说的那个男生挺优秀,你都拒绝了,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沈戾握着那节细细的手腕,感受脉搏跳动和自己心跳频率一样,然后缓声说道,“我喜欢那种看起来像小猫一样的,眼睛很黑很亮,会粘人也会撒娇,但有很多小脾气,时不时就会伸爪子挠你一下,只要你哄他一下,立刻就软下来,让你抱。” 护士给他上完药了,听他描述的有点无法想象,像猫一样的? 猫猫那么好,她觉得没有人会比猫猫头更可爱。 上完药,两人从医务室离开,回去一路上姜时予都十分沉默,两人牵着的手在出门时就松开了,这个点去食堂估计没什么好吃的,沈戾想带人去校外吃,姜时予说自己不饿,回宿舍吃点面包就行,沈戾见他兴致缺缺的样子,没说什么,跟着一起回到寝室。 一到寝室,沈戾就把衣服脱了,要去洗澡,姜时予想视而不见都没办法,跟着他走到厕所门口。 沈戾扶着门框,笑着看他,“怎么,要一起洗?” 姜时予憋了半天,闷闷吐出一句,“护士说,让你这两天伤口别沾水。” “担心我?刚才还一副这辈子都不和我说话的样子呢。” 姜时予抬头,眼底酝酿着情绪,半晌,又低下头,道了句,随便你,然后转头离开。 沈戾这下发觉自己好像玩大了,衣服都没来得及穿,跑出去拉住姜时予,“时予。” 姜时予没有回头,也没说话。 “对不起,刚才在医务室都是乱说的,我说喜欢的类型其实是……” “你觉得我生气的点在这吗?”姜时予打断他的话,圆润的猫瞳泛着冷意,紧盯着沈戾。 沈戾回望,思前想后,不知道哪里做错了。 “你跑去和别人打架为什么不和我说?还有上场为什么连护具都不带,你知道多危险吗?车祸才多久医生说脑震荡会有后遗症的你知不知道,万一伤到脑袋,会有什么后果你想过吗?”这些话几乎是姜时予吼出来的,他从未生过那么大气,从拳馆出来后,后知后觉的害怕慢慢席卷全身,直到在医务室,看到护士给沈戾清理伤口,说还好只是伤在表皮后,他才松了一口气。 他不敢想象,在擂台上,万一对方不小心砸到沈戾的脑子,让他受过一次伤害的脑袋再次出现问题,到时候姜时予该多么崩溃。 姜时予吼完,手臂连着身体都在剧烈发抖,控制不知的后怕。 沈戾没想到姜时予生气的点在这,看到他抖的厉害的身体,连忙将人搂在怀里,后知后觉感受到他的害怕。 一直以来,沈戾行事风格都格外偏激和乖戾,没人惹他时他还能装的人模人样,一旦触碰到他的逆鳞,那他疯狂起来,会不计一切后果。 上台前,他只想尽最大可能羞辱对方,让对让感受到拳拳到肉的痛苦,所以才说不带护具直接上,他有自信自己绝对不会输,而且一定会让对方在拳台上很难堪,可姜时予不知道,他只看到得到沈戾没有带护具在台上打架时危险的样子,因为曾亲眼见过那场车祸,所以这些血腥暴力的东西在他面前,只会让他不安。 “好了好了,乖,别害怕,不会的,我知道对方的实力,我能将他打趴下,所以才会选择不带护具。”沈戾搂着人安抚。 “沈戾,为什么为什么,你总是这样自以为是,以前是,现在也是,如果当初车祸出事的是我,你今天也会这样坦然的看我和别人打架吗?你从来都不会害怕,你只会想如何逞能。” 姜时予一把推开沈戾,眼睛红的滴血,呼吸急促,心跳也快的不正常,这段时间,姜时予经常半夜心悸忽然惊醒,因为以前也有过类似情况所以他没放在心上,刚才他一路小跑到拳馆,加上直面血腥刺激的场景和后续担忧害怕,这一刻情绪爆发,连带身体也爆发了。 沈戾眼看着姜时予呼吸越来越快,嘴巴张的大大的,脸色瞬间煞白,捂在胸口的手无力垂落,那双通红的眼睛恍惚眨动,随之身体像落叶一般降落。 姜时予最后的意识中,是沈戾猩红充满恐惧的眼神,嘴巴不停说着什么,可他却听不见。 第四十章 江华医院急诊中心。 一辆救援担架被医护人员急促推进急诊, 沈戾跟在担架旁边,穿着一件皱巴巴的短袖,脚上一双淋浴拖鞋, 着急忙慌跟随担架,直到手术室的门被关上。 半小时后, 白芸和沈青临来到医院,沈青临这些年将沈氏集团经营的风生水起, 背后财力权利雄厚,他一到医院,院长都闻声而来。 白芸在走廊过道上看到自己儿子, 脸上身上到处是伤痕, 衣服皱巴巴的, 脚上还套着拖鞋,一看就是匆匆赶来的。 沈戾似乎感觉到来人目光, 他缓缓抬头,望向白芸。 “妈。” 只这一声,白芸眼睛都红了,他自己儿子自己了解, 沈戾个性有多强又有多骄傲,简直就是第二个沈青临,如今露出这幅脆弱慌张的模样, 可见对他打击多大。 “这是怎么回事啊,上次见时予不是还好好的,还有你这一身伤,怎么回事。” 沈戾垂着头, 满脸自责懊悔,“妈, 都怪我,都怪我,是我太冲动了,我不该说那些话刺激时予的,我真该死,如果他有什么事,我……” 白芸打断他,“好了,这些话说给我听都没用,当务之急等医生出来再说。”白芸担心姜时予的情况,分不出更多心神来责怪儿子,沈戾黑眸闪过一丝痛苦的神色,白芸并没有看见,眼神不断往手术室的门口张望。 过了许久,手术室门打开,沈戾第一个冲上前,问情况怎么样。 医生告诉他们情况不乐观,姜时予心脏不好,成年后就应该做手术,一直拖了那么久而且中间还出了场重大车祸,车祸后很长一段时间内他心里承受了非常大压力,心脏情况一直不太稳定,即便今天没有受到刺激他这种情况也撑不了太久。 白芸听到医生的话,脸色一白,脚步没站稳往往后踉跄了一步,被沈青临接住。 沈戾在一旁听完,眼尾殷红,拳场上留下的伤痕衬的凌厉可怖,他哑着声音问,“医生,那现在怎么办?” 医生说等不了去国外,要马上手术了,他们开个会商讨一下细节,家属签字后立刻开始手术。 按原本计划,白芸是准备寒假的时候带姜时予飞一趟国外把检查做了,条件合适就在那边把手术做完,因为姜时予之前检查一直都在国外,结果没想发生了意外。 因为时间紧迫,经过院医生的讨论,以及和国外姜时予就诊医生了解后,姜时予的手术需要马上进行,当护士把签字确认书给到白芸时,白芸手抖的快要抓不住笔,就在这时,沈戾上前,接过白芸手里的笔。 白芸错愕的抬头,“儿子?” 沈戾低着头,神情坚定且认真,“妈,我来签。”然后一笔一画签下自己的名字。 姜时予,我签下你的手术同意书,如果有意外,我会陪你一起的。 手术不知道进行了多少小时,在这段时间里,墙上的时钟已经没法代表时间的流逝,每一分一秒都是煎熬,白芸扛不住,沈青临扶着她坐在椅子旁边,沈戾一直站在离手术室最近的地方,像座石雕般矗立,几乎不眨眼盯着门上手术中三个字。 终于在第九个小时,凌晨四点的时候,手术室的门被打开了,医生从里面走出来,摘下口罩。 “手术顺利。” 沈戾从不知道,这四个字对他来说如此重要,紧绷的身体骤然轰塌,他站不稳脚步踉跄后退两步,被护士在一旁扶住。 虽然手术成功,但姜时予的术后风险依然很大,手术后直接转重症监护室,沈戾他们连人面都没见到,只得到一句手术顺利的通知。 沈戾靠着墙缓过了一阵,看到一旁的父母,凌晨四点还在这里陪着他们,白芸面露疲态,精神不太好的样子。 沈戾走过去,“妈,你先和爸回去吧,我在这里守着。” 白芸拂开沈青临扶着他的手,站直身体,脸色严肃,“你的事等时予好了我再和你算,你需要好好想想反省一下自己了,我让司机回去给你拿衣服鞋子,明天一早我再过来看时予。” 沈戾垂着头没说话,脸上的伤痕在上过药之后显得格外可怖,搭配他一副失魂落魄的表情却透出一股可怜落寞来,白芸眼神几次落在他的伤口上,眼中闪过不忍,终究没说什么。 白芸和沈青临走了,沈戾找到重症监护室,在外面的大厅里随便找了个座位坐着,目光紧盯着重症监护那扇大门,仿佛要透过大门看到里面某个人。 凌晨四点的医院格外安静,除了机器滴滴答答的声音,偶尔会有脚步声传来,窗外的早已没了月色,乌黑的夜幕垂落下来,室内的白和室外的黑形成鲜明的对比。 安静的大厅里,连墙上的显示屏都不再滚动,周围似乎静止了,沈戾只听得见自己的呼吸声,胸腔里砰砰砰,重的吓人的心跳。 好像在不久前,他还摸到过另外一个人的心跳,那个人的手腕冰凉,脉搏却跳的异常快,那时候,沈戾还觉得是自己逗趣让姜时予吃醋害羞所以心跳才那么快,原来那是姜时予心脏异常的预兆。 沈戾垂下头,双手抱头,十指插进发丝中,狠狠揪着头发,痛苦和悔恨席卷心脏,恐惧和后怕像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攥着他的胸口,他无法喘气,也无法思考,一旦开始想,惊惧的情绪就会把他淹没。 原来……下午姜时予看到自己打拳时的感觉就是这样吗? 他对自己嘶吼时,发抖的身体是因为害怕,害怕自己出事,害怕失去自己,可自己却自以为是告诉他,没事有把握。 “你从来不会害怕,你只会想如何逞能。”姜时予的话犹如一柄利刃,唰的捅进沈戾胸口,鲜血从伤口静静流淌,沈戾却无从反抗。 沈戾像只濒死的野兽,颓废的将头颅栽倒,完全不似下午在拳场上那桀骜不驯的模样。 第二天八点不到,白芸就过来了,还带了个护工过来,说之后姜时予住院沈戾不可能一直陪着,这个护工在出车祸那段时间就照顾过姜时予,这次依然请他过来。 沈戾开始不同意,说自己亲自照顾姜时予,白芸问他快期末了学校那边不上课吗?沈戾说不上了,那副样子,差点没把白芸气死。 “你爱上不上,反正护工是一定要请的。” 姜时予是在下午快晚饭的时候醒过来的,重症监护允许一个人进去探视,白芸看沈戾那副要死不活的样子,终究没狠下心,让他先进去了。 沈家在江华医院有投资和赞助,姜时予这次手术是医院大拿主刀,术后也是单人病房,沈戾走进去就看到病床上躺着那人,周围各种仪器闪烁着指示灯,脸上的面罩还没拿。 姜时予眼睛半睁着,意识不算特别清醒,他本身底子就弱,术后恢复比常人要慢,连麻药代谢也缓一些。 见到有人进来,他好半天才转动眼珠子,麻药劲还没完全退,他视力还有些模糊,依着轮廓看了好久才认出来人。 隔着面罩他嘴唇动了动,沈戾没看出什么意思,身体却下意识走近。 这下姜时予看清了沈戾的样子,一天一夜的时间,他似乎憔悴了许多,下巴的胡茬都冒了出来,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吓人又好笑。 沈戾根本不碰姜时予,他身上到处都是管子,只敢坐在床边盯着他看,眼底情绪晦涩不明。 姜时予用没有插监护仪的小拇指轻轻翘起来,幅度很小,但沈戾发现了,他看着那根小拇指翘起来一下,似乎还很乏力,没一会就耷拉下去,不一会又翘起来,像要勾住什么似的。 沈戾缓缓伸手,用小拇指勾住那节细白纤长的指节,形成一个拉钩的姿势,手主人满意了,缓缓弯起指节,轻轻的勾住沈戾的小拇指。 沈戾感觉眼睛在发烫,紧绷的肌肉几乎痉挛,他不敢用力,生怕碰坏了姜时予,难以控制的情绪让他脸上的表情显得有些扭曲。 小拇指像刚出生的小猫幼崽,虚弱又无力的动动,似乎在安抚沈戾。 沈戾抬眼去看病床,姜时予巴掌大的脸几乎被透明面罩占据,嘴巴在面罩里动了动。 这次沈戾读懂了他的唇语。 “不要难过。” 这一刻,沈戾再也控制不住,眼泪从眼眶流出,隔着透明面罩,姜时予脸上出现慌乱的表情,他全身几乎瘫软,完全无法动弹,只剩下小拇指能费力挪一下。 他不断用小拇指去勾沈戾的指节,眼睛慌乱的眨着,旁边的检测仪器显示数据乱跳。 护士医生鱼贯而入,沈戾吓的眼泪还在中途,没来急的收回去。 这次的探视结束,出病房门时,白芸还在大厅,看到儿子通红双眼出来,一脸难以置信。 沈戾,她那从六岁之后再没流过眼泪的儿子,有生之年居然还能看到流眼泪。 沈戾从病房出来后,完全没有表露出对流泪这事的窘迫,只是转身透过监护室的门关心里面情况。 50-60 第五十一章 刚才还困兮兮准备回房间睡觉的姜时予, 现在一双大眼睛睁的比谁都大,趴在天台上仰着头看漫天焰火。 沈戾不知何时来到他身后,叫了他一声。 “姜时予。” 姜时予转过头, 咔嚓按下快门,男孩和焰火一同被相机记录下来。 姜时予看着沈戾手中的相机, 满脸的兴奋变成惊疑,那副懵逼小猫的模样再次被对面的人拍下。 沈戾一连给姜时予拍了好几张, 才收起相机走到他身边,挑出里面的照片给姜时予看。 “看看你,样子傻不傻。” 姜时予第一眼就认出了这台相机, 他心心念念许久, 游园会时一步之差就能获得的那台相机, 此刻被沈戾拿在手里,给自己看里面照片。 姜时予哪里还有心思看照片, 他抓着沈戾的手,激动的问,“相机是你的吗?” 沈戾反手将抓在自己手腕那只手掰开,手指一根一根掰直, 直到完全敞开,下一秒,手掌被重物压的往下坠了坠, 那台相机被放在姜时予手里。 “现在是你的了。” 略有重量的相机安静的躺在手心,姜时予有一瞬间怀疑自己在做梦,怎么今天会碰到那么多开心的事还有惊喜呢。 他呆呆的问,“送给我?” 沈戾实在被他一副懵懂呆滞的模样萌到了, 伸手捏着两边腮肉揉了揉,手感细腻让人不舍得松开。 姜时予似乎缓过来点, 一双葡萄似的眼睛,滴答滴答转了好几圈,欣喜到不知所措的情绪爬满脸颊。 他抱着相机,小声尖叫了一会,又踩着小碎步在原地跺脚,最后一头撞进沈戾怀里,呼吸急促道,“沈戾,沈戾,你对我太好了,啊啊啊,这是我收到的最棒的礼物,今天是我最开心的一天了。” 沈戾伸出手掌撸猫似的贴着身前的小脑袋来回呼噜两下,这也是他第一次见到小猫如此开心。 姜时予现在确实开心到爆炸了,如果他是小猫的话,此时此刻应该比吸一万根猫草还要兴奋还要满足还要晕乎。 烟花已经快要接近尾声,姜时予抱着相机爱不释手连对烟花的注意力都分散不少,沈戾陪在身边看他捣腾,很快姜时予举起相机面对两人。 “沈戾,我们拍一张吧。” 那天在海边两人根本没拍几张,合照也没拍。 小小的相机屏幕里装着两人靠在一起的头,一个英俊帅气一个漂亮可爱,背后是盛放的焰火,相机很快被按下,这一幕被定格在照片里。 姜时予低头去看照片,十分满意。 焰火放完,两人从天台回房间,姜时予抱着相机在小沙发里不停琢磨。 “这个参数还没调,我看网上说调好参数照片会更好看。” “我是不是还要给它配个镜头啊,我上淘宝看看。” “沈戾,相机的说明书在哪里呀,快给我看看。” 沈戾从他怀里把相机一把拿开,放在桌上,然后手一伸将沙发上的某只兴奋小猫抱起来放到床上。 “好了,很晚了,你要睡觉了。” 严格来说,姜时予心脏手术还在恢复期,他身体各方面的抵抗力并不会因为手术结束而增强多少,底子还是差,熬夜对心脏的伤害很大,今晚已经是破例了。 姜时予躺在被子里,露出巴掌大的小脸倒是没怎么反抗,眼睛瞥了瞥桌上的相机,“嗯嗯,睡觉。”然后乖巧的闭上眼。 沈戾躺上床关了灯,身侧的人习惯性一滚,往他怀里钻。 房间内一片静谧,只能听得到两人的呼吸声,姜时予把脑袋靠在沈戾的颈窝,声音又细又轻,“谢谢你。” 沈戾低头吻住怀里人的额头,“睡吧,晚安。” 一夜好梦,因为头一天运动加兴奋过度,姜时予醒来已经十一点了,床的另一边早就空了。 他下楼就看到木子在客厅打游戏,超大高清屏幕,爽死他了。 李木子听到声音抬头,和姜时予打了个招呼,“沈戾和陈旭出门买菜了,说今天自己在家做饭,给你留了早餐在厨房,沈戾还给你蒸了鸡蛋在锅里保温。” 姜时予从厨房端了早饭回到客厅,坐在李木子旁边一边看他打游戏一边吃早餐。 李木子过完一关后按了暂停,转头双眼发光盯着姜时予。 姜时予往嘴里塞了一勺鸡蛋羹,“怎么了?” “嘿嘿,昨晚的烟花,是不是沈戾特地给你放的。” 姜时予害羞的笑容止不住泛起,“你和陈旭怎么没上来一起看呀。” 李木子撇嘴,“拉倒吧,沈戾上楼前特地给陈旭发了消息,让他来我房里用尽一切办法,制止我上天台,我和他就搁阳台看了看,别说,这花了大价钱的焰火就是好看。” 姜时予回忆昨晚的烟花,赞同的点点头。 “人家为你做那么多,感动死了吧。” 姜时予脸微红,但还是认同李木子的说法。 李木子头往后靠,哀嚎,他们到底来这边旅游放松的还是专门过来吃狗粮的。 说完,姜时予把早餐放回桌上,跑上楼一会怀里揣着东西下来,气喘吁吁把相机拿出来,和昨晚一样的兴奋。 “木子,你看。” 李木子看到那款相机,眼睛同样一亮。 “哇哦,这不是你一直中意的那款相机吗?上次游园会差点就能拿到,你买的吗?” 姜时予摇摇头,雀跃道,“沈戾昨晚送我的。” 李木子直拍大腿,直呼好家伙。 “天呐,这放在开学那会,都不知道是谁天天斩钉截铁说自己是直男,哪来的直男那么会啊。” 姜时予笑的一脸甜蜜。 李木子不禁感慨,时过境迁,短短几个月发生太多事了。 姜时予也觉得这几个月简直像做了场梦,无论好坏,只要醒来沈戾在他身边就好。 买菜二人组很快回来,手里提着几大包,姜时予和李木子上前帮忙,诺大的厨房很快就被他们折腾的凌乱。 四人除姜时予外其余家境都挺殷实的,而姜时予因为身体原因从小被娇养十指不沾阳春水,所以几人面对满地的食材,有一瞬间的凝固。 但现代社会,网络发达,熟练运用各种软件,就没有不会做的饭。 很快厨房就热闹起来,沈戾和陈旭负责做饭,姜时予和李木子看似负责做甜品实则给两只无聊的小猫找点事打发时间而已。 姜时予一脸严肃看着手机里的配方,然后看和面盆里的黄油,凑过去和李木子小声嘀咕,“木子,上面说的一小块,我感觉我们好像放太多了。” 两人做甜品,姜时予主打一个规规矩矩按教程来,而李木子则主打一个随心所欲全凭感觉。 最后从烤箱里拖出一盘黑乎乎散发着焦味的东西,两只小猫面面相觑。 “唔,木子,要不我们还是去客厅吧。” 李木子把烤盘一丢,“刚好我游戏还没过关,走吧。” 一盘烤糊的饼干被两只小猫悄无声息的倒进垃圾桶,但最后晚餐却意外美味,拜沈戾和陈旭两位大厨的学习能力所赐,他们享用一顿满足的晚餐。 李木子和陈旭在这边玩了几天便飞回江华了,年三十前一天,白芸和沈青临从外地赶回来一起过年,团圆饭桌上,姜时予吃到了那个包着硬币的饺子,白芸笑着递给他一个厚厚的红包。 “乖乖运气好,这个大红包给你。” 姜时予爸爸出事后,他便一直寄养在沈家,这几年接受的照顾太多了,哪里还能要白芸的红包,但白芸却执意把红包塞给他。 “红包是阿姨和叔叔的心意也是祝福,今年发生了太多事,时予,让你受罪了。” 过年不能掉眼泪,姜时予红着眼睛接过红包,被沈戾哄了好一会才吸着鼻子笑出来。 白芸和沈青临年末忙了大半个月,好不容易休息几天,两人没有守岁早早便睡了,剩下两个小孩则在院子里放烟花。 管家准备了几大箱小烟花,姜时予独爱火树银花那一款,但中途不慎差点被溅出的火花灼伤皮肤,后面沈戾便让他站在一旁看,自己负责点燃。 姜时予从箱子里翻出七八个三角锥形状的烟花,一一摆在沙滩上,然后由沈戾点燃。 霎那间,沙滩前亮如白昼,一整排的火花从三角锥的顶部冒出来,像圣诞树一样,带着星星点点往四周散落。 那些掉落在地上的火苗,像一颗颗从天上坠落的星星,咕嘟滚两圈,然后熄灭。 沈戾从四散的焰火中挪开视线,望向身侧的男生,因为过年,姜时予穿的很喜庆,大红色的毛衣和白色的休闲裤,脚上套着一双大象的拖鞋,因为兴奋和欢喜,脸颊隐约泛红,一双圆澄澄的黑眸比沙滩上的火树银花还要亮。 姜时予手里还拿着两根仙女棒,一转头就看到沈戾盯着自己,他瞳孔微缩,一愣,抓着仙女棒往前伸。 “新年快乐。” 刚好,身后的天空炸开一连串的烟花,是公路对面的小镇迎接新年放的烟花,紧接着更多更大的烟花在远处的盛开。 时针来到十二点,新的一年到来了。 沈戾形容不出此刻的心情,只希望时间能够停留在这一刻久一点。 “新年快乐。” 以后的每一年,都能陪在你身边。 第五十二章 年后初五, 江华天气回暖,家里两个大人初三就回去了,沈戾看姜时予挺喜欢这边的, 两人便多留了几天。 下午五点多用过晚餐后,趁着太阳还没落山又不晒人, 两人携手去海边散步,这是他们来这边之后养成的习惯, 姜时予还曾自嘲过,说他们俩男大学生日子过的和退休养老没什么区别。 别墅前面的海滩这段时间来来回回都走腻了,沈戾驱车带姜时予去了人多的海湾, 年后过来旅游的人渐多, 路边支起的小摊不少。 姜时予看到一个做棉花糖的, 能随意捏出各种可爱的造型,目光几次流连在上面, 沈戾看到后牵着人过去,给他买了一个。 棉花糖机子周围都是小孩,姜时予和沈戾站在中间有些怪异。 沈戾可不管周围视线怎么看,别人家小孩有的, 他家小孩就不能只眼馋,买了个最贵最大的小猫造型棉花糖,姜时予接过来举着, 能把整张脸遮的完完全全。 去海湾的路上,姜时予对着棉花糖爱不释手,完全舍不得下嘴,但天热, 即便他不吃过一会棉花糖也会融化塌掉。 无法,姜时予捏着圆滚滚的小猫脸蛋揪下来一小块, 甜滋滋的味道在舌尖漫开,他举着棉花糖让沈戾也试试,沈戾不喜欢吃甜的,咬了一小块便送回去了。 两人在这边腻腻歪歪的,不知什么时候旁边站了个小孩,扎着两个小辫,手指咬在嘴巴里,眼巴巴看着他们。 姜时予先发现的小孩,看她一个人周围也没有大人跟着。 姜时予蹲下和小孩面对面,轻声细语问道,“小朋友你的父母呢?” 小孩看起来年纪不大,四五岁的样子,姜时予和她说话也不回答,眼睛直勾勾盯着他手里的棉花糖,嘴巴吮吸着手指,砸吧砸吧响。 姜时予又问了几句,叫什么名字,多大了,小女孩都不回应,直到他把手里的棉花糖递给沈戾,小女孩视线很快就落在沈戾身上。 “这海边她一个小女孩单独呆着太危险了,也不知道父母去哪儿了。” 沈戾上前伸手拨弄了下小女孩的辫子,一摇一晃的两根辫子像触角似的。 “那边有志愿者,送去广播找下家长。” 姜时予觉得可行,两人将小女孩送到志愿者手里,说明情况,广播刚放两遍就有个男人冲进广播室。 “小宝,你怎么乱跑呢,急死我了。”男人手里抱着个看起来比女孩年纪大点的男孩,一进门就对着小女孩嚷嚷,小女孩有些害怕,往姜时予身后躲。 姜时予看到男人的态度,不免皱眉,护着小女孩,“您好,请问您是她的父亲吗?” “当然了,我刚带我儿子去厕所了,让她站在原地等会,回来就不见了。” “她还这么小,怎么能留一个人在海滩上,很危险的。” 男人不以为然,“她都那么大了又不是听不懂话,再说海滩上到处都是人,还有志愿者,能有多危险。” 姜时予觉得这个父亲太不称职了,工作人员见气氛有些尴尬便上前调解,经查验身份证确认这个男人是小女孩父亲,一番教育后,便让男人牵着小女孩走了。 两人从广播站出来,手里的棉花糖早就融了,可爱的小猫脸变得丑兮兮的,姜时予也皱巴着一张小脸,明显的不开心。 沈戾捏捏他的脸,“好了,工作人员都教育了,给小女孩找到家人就行。” 姜时予闷闷不乐,“你也看到了,那个父亲对小女孩太不上心了,怀里那个男孩都多大了还抱着呢,明显重男轻女。” 沈戾自认不是多管闲事的人,更何况他明白清官难断家务事,碰到了便顺手帮小女孩一把,其余再多的都是徒劳。 但小猫和他不一样,小猫心软同理心强,看着小女孩和家人走远的身影,眼中满是担忧。 “好了,别担心了,我看小女孩穿的衣服干净整洁,还扎着小辫,家里人对她肯定不会很差。” 姜时予也知道不可能事事尽如人意,好在沈戾一番安慰后,郁结的心情舒缓了许多。 夕阳已经降到海平面下面了,金黄色的晚霞从蔚蓝的海面扩散,连带碧波染上灿烂的颜色,高高飞起的海鸥忽而坠下落在海面上,波光粼粼的水面晕开层层涟漪。 沈戾为了让姜时予不去想刚才的事,特地在路边买了一袋喂海鸥的面包碎,从塑料袋里倒出来一点放在姜时予手心。 姜时予迎着海面高高举着手,海鸥从远处飞扑而来,叼起面包碎转瞬就飞走了。 果然在和海鸥互动中,姜时予慢慢恢复了心情,当被凶猛飞扑而来的海鸥吓到,还会小声尖叫着喊沈戾,沈戾站在他身后,半搂着人,托着他的手臂,两人一起喂海鸥。 就在他们玩的正开心的时候,旁边忽然传来呼救声。 “救命啊,有个小孩被海浪卷到水里去了。” “有没有人会游泳的啊,救命啊。” 沈戾和姜时予收回手,朝着呼叫声方向看去,发现正在呼叫的居然正是刚才走丢那个小女孩的父亲。 那个男人也看到了沈戾他们,连忙气喘吁吁跑过来,“你们,你们会游泳吗?救救我儿子吧,求求了,岸上的志愿者换班没人,救救我儿子。” 顺着男人手指的方向,沈戾看到十米远的海面上正浮着一个小小的身影,身影在水中不停挣扎,随即一个浪花卷过来,身影飘的更远了,危险也逐渐增大,水面下暗藏礁石。 情况紧急,来不及多想,沈戾松开姜时予的手,朝着男孩方向看了眼,噗通一声跳进了海里。 夕阳已经渐渐落下,远处天际开始变暗,视野慢慢受到阻碍,姜时予在沈戾跳下海面那一刻,心便开始高高悬起,他站在距离沈戾最近的岸边,眼睛一瞬不眨紧紧盯着那道身影在海面起伏。 起风了,海面的浪花翻滚的更大,沈戾在水中犹如一条渡江的鲨鱼,没有过多的停留,入水那刻起就笔直朝着目标快速游去,因为男孩身处的位置很危险,水下很有可能有礁石群。 渐渐的岸边聚集的人越来越多,目光纷纷落在远处两道身影上,姜时予站在最前面,海水漫过他的小腿,冰冷的凉意从下半身传来,但他丝毫没有动,手指在他无意识的情况下深陷掌心。 “来,让一让,让一让,救援队来了。” 身后传来响动,抬着救援艇的救援队来了,救援队长在看到海中浮沉的身影后顿时眉头一皱。 “不好,他们往礁石方向飘了,赶紧下水救人。” 姜时予被穿着救援服的人撞到一旁,那人回头急忙说了句抱歉,却被他煞白的脸色吓到,来不及多问,便急忙下海了。 沈戾抱着男孩,想奋力往岸边游,但海浪翻滚的阻力太大了,一层一层的将人推的更远,他只能尽力控制他们方向不偏。 怀里的小男孩因为溺水过久晕了过去,需要赶紧回岸边抢救,沈戾单手抱着男孩只用一只手滑动,久泡在海面用力过度,四肢没有刚才那么灵活了。 但他已经看到岸边下水的救援队,只要控制自己方向不往礁石群那边去,救援队很快就能过来。 下一秒,远处一波巨浪汹涌而来,掀起的浪花几米高,沈戾心中一惊,下一秒身影就被海浪覆盖。 姜时予看到那波巨浪将人吞噬,眼睛瞬间瞪大了,焦急的在海面寻找熟悉的身影,可他怎么也看不到。 上一次这样无力,还是车祸后醒来那一刻,姜时予睁大眼睛,不敢让眼泪掉出来,怕模糊了视线看不到沈戾的影子。 刚下水的救援队也因为刚才那一波巨浪,人船都翻倒在海面,只能退回来重新整理出发,可此刻海面已经完全没有了沈戾和小男孩的身影。 “人呢?” “怎么不见了,不会沉了吧。” “刚才那波海浪太凶了,再好的水性也抵不住,卷到更远地方去了吧。” “我看下水的那个男生年纪不大,多热心啊,不会出什么意外吧。” 周围人群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姜时予感觉耳膜被人蒙上了一层布,身边吵吵闹闹的声音听不见但是好烦,他好想让那些人闭嘴。 沈戾,沈戾你不能出事。 你答应了以后都会陪在我身边的。 姜时予目光涣散盯着海面,海浪袭袭,他似乎看到了什么。 “沈戾!” 忽然,姜时予惊呼出声,朝着海面奋力呐喊。人群的目光也随着他的声音望过去。 只见海面上,一个身影正拖着怀里的小孩,吃力朝岸边游来,正是刚才被海浪吞噬不见的沈戾。 “沈戾,沈戾!”姜时予不敢相信,双手攥的死死的,双脚忍不住朝着那个方向迈步,却被身后的路人拦住。 “诶,你去哪,再往前危险了,快别去了。” 救援队也看到了海上浮出来的身影,已经到了礁石那边,大家赶紧放下救援艇找出设备朝着沈戾方向过去。 几分钟后,姜时予看到救援人员将沈戾和小男孩一同运上救援艇,然后返程,救援艇还未在岸边停稳,他便扑了上去。 天已经彻底暗了下来,远处云层中似乎闪过一丝雷电,天气预报说这两天会有大雨,住在这里的原住民看着转瞬即逝的雷电,嘀咕着马上要下雨了。 人被救上来后,周围很快被人群围满,警察很快赶到现场维护秩序,医护人员从车上下来,拨开人群上前。 一大一小躺在地上,小的那个脸色煞白,呼吸微弱到几乎听不见,大的那个额头似乎撞到了什么,满头的血迹,看起来两个人都不太好。 “赶紧将人散开,这边要进行救援了。” 警察和志愿者开始疏散人群,姜时予跪在沈戾面前,脸比旁白昏迷的小男孩还白。 他哆嗦着手抓着沈戾湿透的衣服,嗓音沙哑的不像话,“沈戾,你快起来,快起来,你是在和我开玩笑对吗?” 姜时予不敢相信面前的场景,仿佛在几个月前经历过,沈戾浑身是血躺在他面前,“沈戾,你快起来啊,不要闹了,这次我真的会生气了,我不会再原谅你了,你总是食言总是让我担心,你起来好不好,你起来我就原谅你。” 姜时予声音细细的,周围嘈杂没人听到他说话,很快一位医生来到沈戾身边,拿出仪器开始检查。 姜时予低着头,天色昏暗没人看清他的表情。 医生检查完后,招呼人将人抬上救护车,姜时予跟着一侧。 “你是谁?家属吗?” 姜时予走到车门前被人拦住,护士看着面前这个浑身湿漉漉,身上残留着脏污血迹的男生,一脸呆滞,不是说现场就一大一小两个出事了吗,怎么这个看起来也像发生了什么。 姜时予看到被抬进救护车的沈戾,指了指,“我是他的家属,我要陪着他。” 护士几番打量面前看起来年纪不大的男孩,最终还是让人上了车。 到了医院急诊直接将救护车上的人运下来,姜时予跟着跑了几步,半路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再起身,担架车已经走远被推进急诊室。 姜时予片刻不敢缓,急忙跟进去,医生已经在给沈戾做基本检查。 “病人之前有受过什么伤吗?” 姜时予白着脸,站在床边认认真真回答,“他半年前出过一次车祸,伤到脑袋诊断为脑振荡,有些后遗症,丢掉部分记忆。” 医生又问了几个问题,开了好几张单子给姜时予。 “病人暂时没有溺水休克症状,头部受到撞击可能是他晕过去的主要原因,不排除脑震荡颅内出血各种情况,先做个脑部ct看一下,你去门诊缴费开单吧。” 姜时予按照医生的要求跑到门诊开单缴费,上上下下好几趟,等终于将人送进ct室,他才摸着门口的椅子缓缓坐下来。 脑ct时间比较长,姜时予盯着检查室的门不敢动弹,身上被海水浸湿的衣服还滴着水,弥漫着消毒水的医院像一台巨大的制冷机,呆在里面连毛孔都泛着冷意,姜时予并着双腿安静的坐着,脸色没有一丝血色,双手抓着衣摆像抓着救命稻草般用力。 不知过了多久,沈戾的检查做完了,被护士推出来,急诊的结果出来的比较快,当医生拿着结果单和姜时予说话时,他连呼吸声都放轻了。 “从检查结果来看,并没有造成颅内出血和更严重的问题但是有点轻微脑震荡,结合你说的半年前出过车祸,还需要继续观察。” 姜时予一直提在喉咙口的心脏在听到医生说的话后终于坠落回胸口,他急忙问道,“那医生,他什么时候可以醒呢?” “他是受到强烈撞击晕过去的,应该不要多久就能醒过来,让护士给伤口处理一下然后转病房就行。” 一番折腾后,沈戾被安排到普通病房中,姜时予坐在一旁,盯着床上的人久久不敢眨眼,生怕错过沈戾醒来那一刻。 即便医生说了检查结果没事,问题不太大,很快就能醒来,但对于经历过一次车祸和最爱的人失忆的姜时予来说,在沈戾彻底醒过来确认没事之前,他根本不敢松懈下来。 躺在床上的人换上了干净的病号服,额头上被撞击出血的伤口也已被护士包扎好,露出的五官精致俊美,可是那副总是游刃有余的姿态此刻却消失殆尽。 姜时予松开攥紧下摆的手,掌心早已殷红破皮,他小心的伸出一根指头,勾住沈戾的食指。 他在心里无声喊着沈戾的名字,床上的人似乎有所感应,几秒后,紧闭的双眸微微颤动。 姜时予呼吸一紧,看着那双颤抖的双眸缓缓睁开,最后落在自己身上。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病房内安静的不像话,连呼吸都听不到了,姜时予小心谨慎又带着害怕,试探盯着床上的人问道,“沈戾?” 病床上的人五官分明,漆黑的眼神闪过一丝不明的情绪,随后他薄唇轻启,一道温柔宠溺的声音在房间内响起。 “小乖。” 第五十三章 两人刚在一起的时候, 沈戾不爱喊姜时予的名字,那样自己和别人没有区别,但姜时予又没有小名, 沈戾便自顾的给他换了个称呼。 小乖。 沈戾很满意,觉得小乖这个名字很符合姜时予, 乖巧懂事又可爱,但姜时予却不太适应, 每次沈戾这样叫他他都面红耳赤,害羞的脸红好久都褪不下去,后来在家时, 白芸听到沈戾这样叫姜时予, 觉得挺亲切的, 便跟着叫小乖。 之后反抗无果,加上每天被叫多次, 慢慢的居然习惯了这个称呼。 再之后车祸失忆,沈戾从白芸嘴里听到这个称呼,私下逗姜时予时,偶然叫过两次, 每次姜时予听到都会愣神几秒,然后默不作声低下头,沈戾以为他是害羞。 病床前, 姜时予呆坐在椅子上,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或者是耳朵出现问题,否则他怎么会听到沈戾用以前那样的语气叫自己小乖。 沈戾看到面前已经变成木头人的姜时予, 眼中闪过错综复杂的情绪,再次开口, 声音更大更清晰了,“小乖。” 下一秒,他便看到木头人忽然汹涌流淌的眼泪瞬间夺眶而出,沈戾从没见过姜时予哭的那么厉害那么惨,似乎要把这半年所经受的所有委屈痛苦难受都哭出来。 沈戾从病床上坐起来,想要触碰面前哭成泪人的姜时予,手在半空却不敢上前。 是的,他记起来了,一切都记起来了。 那些被遗忘的,属于两个人的记忆,他全都记起来了。 同样的,这半年发生的事也没有忘记,所以车祸后,他对姜时予的所作所为,历历在目。 那个被他捧在手心,护在怀里,曾经发誓一辈子都对他好的小乖,在这半年里,因为自己,受了无数委屈,流了无数次眼泪。 沈戾感觉自己的胸口像被人掏空,空荡荡的血肉模糊。 姜时予哭的不能自己,身体都在发抖,他没有出声,就那样无声的哭泣,眼泪都不用酝酿便像小溪般直往下淌。 尖细的小下巴不停往下坠泪珠,在衣服上聚成一滩水渍慢慢晕开,哭着哭着他忽然呼吸急促起来,喘气声变大,煞白的脸涨红。 沈戾一惊,掀开被子下床,将人搂在怀里,手贴着后背嘴里温柔的安抚,“小乖,慢慢的呼吸,慢慢的呼吸,别着急。” 姜时予瘦弱一团,依靠在沈戾怀里,急促的呼吸像哮喘发作般,一口气接不上下一口气,看着十分骇人。 沈戾双臂搂着人稳稳的,面色沉着丝毫不乱,“小乖,听我说话,呼气,吸气,好,很棒,再来,呼气,吸气,小乖做的很好,慢慢的慢慢的。” 怀里的人在沈戾竭力安抚下,渐渐的呼吸开始缓和下来,后背那只手一刻不停顺着脊骨上下滑动,细看的话会发现沈戾额头已经冒出一层细汗。 等姜时予缓过最急的那阵,沈戾按下床头呼叫铃,护士很快进来了,看到这幅场面不由愣住了。 “麻烦帮我叫一下医生,谢谢。” 好在护士反应也快,很快就叫来了医生,两个小时前刚给躺在床上的那位看了病,转眼躺着的人醒了,另外一位却倒下了。 “怎么回事?” “医生,麻烦看一下,他有急性哮喘,心脏刚做完手术,刚才情绪激动有些喘不上气呼吸困难,然后过敏药物是……” 对于姜时予的一切大小事物,沈戾记得清清楚楚,未等医生开口便将他的病症,过敏史及相关一切都说了出来。 医生不由感叹,这小伙子,听起来比医生还专业。 医生带着听诊器检查一番后,开了张药单让护士下去拿药。 “隔壁床刚好空出来,先让这小男孩住下吧,你们家里人呢,现在这个样子你俩谁照顾谁呢这是。” 沈戾含糊说了句家里人马上就来,外面有人呼叫,医生没多说什么,叮嘱沈戾好好休息,视线下移看着靠在怀里那位又叮嘱道稳住情绪不要过激。 病房门很快被带上,依在沈戾怀中的人慢慢缓过神来,自己撑着床沿就要起来,沈戾眉头一皱,将人拉拉回去。 然后摸到一手潮湿。 沈戾低头看去,刚才情况混乱没来得及仔细看,居然没发现姜时予身上衣服全是湿的,而且脸上也脏兮兮的耳后和脖子残留着血迹。 不知道这身衣服穿了多久,从两人贴在一起的皮肤感受到怀中这具身体早已冰冷,沈戾顾不得自己刚醒头还晕着,赶忙将人放在床上,扒了衣服用被子盖着。 然后伸手探了探额头,好在没有发烧,但不保证半夜不会出事,以前换季姜时予但凡穿少了吹了风,半夜必定会发烧难受。 “我去打盆热水给你擦擦身体,你乖乖躺着。” 沈戾说完便要离开,却被人拉住手。 转身,躺在被窝里的人忽的坐起来,洁白的被褥从肩膀处滑落,白皙到反光的上半身就这样暴露在空气中,以及那两点嫩红。 沈戾…… “沈戾。”姜时予慢吞吞叫他名字,声音已经哑到不行,破铜锣似的。 沈戾按住他的肩膀让人躺在,扯过被子一把抱住。 “想说什么等好了之后再说,你必须要擦擦身子换身衣服,否则晚上会难受。” 姜时予还是拉着他的手不松开,僵持不下,沈戾没办法只好妥协,掀开被子躺进去,1.5的床挤下两个大男人有些难受,沈戾抱着姜时予给他暖身体,手不停在他胳膊和肚子上揉。 过了不知道多久,姜时予哭的迟钝的脑袋似乎反应过来什么,又要挣扎着下床。 “小乖,别动,去哪儿。” “我去隔壁床,医生说让你好好躺着休息。” 沈戾失笑,“你好好躺着别动我就是在休息,你要再折腾,那我只会更折腾。” 听到这话,姜时予乱动的身体果然停住了,沈戾把人四肢包在怀中,像贴合的玩偶,又软又嫩。 两人一个砸到头还没恢复一个情绪过激急性哮喘发作,躺在一张床上即便各自脑海里思绪万千,但扛不住身体虚弱,居然就着这样别扭难受的姿势睡着了。 再次醒来,姜时予单独躺在床中间,病房内空荡荡的,他强撑着不适强迫自己清醒过来,沈戾推门进来便看到正准备下床的姜时予。 “小乖。” 姜时予日常醒过来需要缓好一阵让脑袋和身体都慢慢苏醒,今天被强迫开机,身体是醒了但脑袋还是晕乎的很,听到有人叫他,姜时予迟缓的别过头,看到沈戾后,又反应了半天。 才慢吞吞开口,“你去哪儿。”语气有些委屈。 沈戾一眼便看出他的不对劲,知道肯定是刚醒就起来了,连忙走过去将人按回床上。 “医生让我去做个检查,我起来的时候看你睡的熟,所以便没叫醒你。” 姜时予像只蜗牛一样,触角一缩一缩的,反应了几秒猛的拉住沈戾的衣袖,“医生怎么说,你没事吧。” 即便脑袋里还像浆糊一样乱糟糟的,但一听到沈戾说去做检查,像碰到姜时予某种应激神经般,都不需要反应,条件反射的担心。 沈戾被他弄的心软又心涩。 病房内的窗帘昨晚没有关,日光照进来很晃眼,沈戾伸手遮住姜时予的眼睛,姜时予视线瞬间一片漆黑,但眼皮感觉到温温热热。 “医生说没什么大事,轻微脑震荡,之前出车祸脑袋里残存一点淤血压迫到神经导致片段性失忆,这次撞到脑袋,阴差阳错的淤血散了,所以没事了。” 沈戾一下子说那么多,姜时予迷迷糊糊的反应了好大一会才把这段话消化完,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听到动静,沈戾不知道躺在床上的人怎么了,忽的,感觉到掌心湿润,淡淡的泪水从掌缝中流出。 沈戾将捂在眼睛上的手挪开,便看到一双湿透的黑眸,雾蒙蒙的猫眼被泪水浸湿,黑色瞳仁表面像被覆上一层透明玻璃质,漂亮又脆弱。 更深的情绪隐藏在其中,委屈,喜悦,难过,害怕,种种,沈戾不敢多看,心已经裂开很长一条缝。 “小乖,对不起。” 沈戾揉碎了嚼烂了最后也只剩这一句苍白的道歉,不管是失忆前还是失忆后的沈戾,面对姜时予,总是一句单薄的道歉,可他伤害姜时予的,又何止一句道歉呢。 姜时予哭的不能自己,其实他早已经接受沈戾永远不会恢复记忆,永远忘记和自己在一起那段时间,毕竟不管哪个时间段的沈戾,都是同一个他,忘掉从前也没关系,他们还有很长的未来。 可现在,沈戾却恢复了,恢复了记忆,想起了所有。 姜时予不知如何面对,老天爷好像总是在和他开玩笑,总是让他不断重新开始,小时候妈妈在他记忆还未长久停留的阶段便离开了,所以爸爸加注在他身上的爱和关心不断加倍,后面他又失去了爸爸,来到沈家,沈氏夫妇重新给他一个家,作为父母的爱和关心甚至超过亲身儿子沈戾,而面对一个莫名的外来者,沈戾不仅接纳了自己还给了他许多许多的爱,姜时予觉得他的人生虽然充满遗憾但从不乏爱意围绕,他觉得自己是幸运的,可就在他觉得一切很美好的时候,沈戾出车祸失忆了,对于从小缺乏安全感的姜时予来说,爱意的失去是最痛苦的事,他经历了一遍又一遍,亲情,爱情,每当他拥有一些爱意,老天就会马上让它消失。 姜时予想要很多很多的爱,但在意的同时,也意味着失去时,会多么痛苦。 因为他得到过沈戾全部的爱,所以沈戾失忆后,姜时予从未放弃过,因为自己也爱他。 可最后兜兜转转,他用尽一切力气重新开始后,老天爷又让他回到最开始。 第五十四章 沈戾从未有哪一刻比现在更加无计可施, 面对伤心难过流泪的姜时予,不管失忆前后,他甚至连安慰的话都说不出来。 两人在病房内僵持时, 房门被人推开,高跟鞋敲打地面传出清脆的响声, 离开不过几天的白芸接到消息后立刻赶过来了。 姜时予泪眼朦胧抬起头,看到白芸那一刻, 眼中酸涩感更重,白芸来之前已经了解清楚情况了,一脸疼惜走上前, 将人搂在怀里。 “好了, 时予, 都好起来了。” 姜时予扑倒在白芸怀里,像幼兽回到了温暖的母巢, 肆意发泄。 沈戾站在一旁,憔悴的面容盯着病床上被自己母亲安抚的人。 白芸给俩孩子办了出院手续,包机回江华第一件事就是一人一套全身检查,看到检查结果单那一刻, 所有人的心总算安安稳稳落回了肚子里。 回别墅路上,白芸通过后视镜看到后座的两人,左右各一个, 姜时予歪着脑袋靠在车窗上,睫毛长长的暗淡的落下,一张小脸比过年时看到的要憔悴些,表情淡淡的, 而另外一边自己儿子,一路上眼神数次往一旁撇, 每次看一眼都像做贼似的迅速收回。 从姜时予彻底清醒过来得知沈戾恢复记忆后,两人相处便有些微妙,说疏离两人几乎时时刻刻都呆在一起,说亲密交谈的次数少之又少。 司机将车停在别墅门口,沈戾和姜时予同时上楼,却在路过姜时予房门时停顿了几秒,失忆前两人是住一间房的,失忆后姜时予便搬到了隔壁,现在…… 姜时予推开自己的房门,低着头走进去,门被即将带上的一瞬间,一只手从缝隙中拦住,一道声音从狭隘的门缝中传来。 “小乖,我们聊聊吧。” 姜时予背对着门口,沉默的低头看地上的羊毛地毯,没有回答。 沈戾等了一会,拦在门缝上的手默默收回,在门即将关上的时候,门把手被人从里面拉住,门框和门已经没有任何缝隙。 房间内依旧安静,空气里也没有响起锁扣关闭的声音。 “小乖,可能这三个字你已经听厌了,但我还是想认真说一遍,对不起,为我失忆后做过伤害你的事,为没有遵守我们之间的约定,我知道你好不容易才重新接受我的失忆,好不容易重新开始,结果忽然一切又回到原点,但这次你不用往前走了,就站在原地,甚至倒退都可以,这次换我来找你好吗?” 隔着厚厚的实木门,门外人说的话却异常清晰坚定,沈戾说,这次你不想往前走也没事,回到原点也没事,倒退也没事,我会坚定并认真的一步步再次走到你身边。 姜时予靠在门上,睫毛早已湿透,胸口一起一伏,他脑袋好乱,像一团怎么理也理不清的毛团,所有想法和情绪纠缠在一起,没有一点头绪。 门外的人说完这些便没有了声音,姜时予眨眨眼,泪水像珍珠一样滚落在脸颊上,他吸吸鼻子,偷偷伸手攀在门框上,细细的五指像小猫的爪子,谨慎又小心的一点点扒着门缝,一点一点探出去。 沈戾看着合拢的门缝忽然漏开一点,圆润白皙带着粉意的指尖从缝隙里冒出一个头,手指扒的很紧指尖的嫩肉紧绷。 沈戾瞬间便明白了小猫的意思。 姜时予是只性格拧巴的小猫,总是不由自主走进死胡同,但只要小猫还愿意伸出爪子,那沈戾愿意等他自己想开。 沈戾伸出手,没有触碰姜时予露出一点的指尖,在距离几厘米的上方,沿着门沿缓缓抚过,两人的指尖相隔的极近,小猫似乎有所察觉,嗖的一下,爪子从门缝里缩了回去。 “小乖,早点休息,不舒服的话给我发消息我就在隔壁,做个好梦。” 门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远,姜时予单薄的身体靠着门,心中不受控制的回应。 做个好梦。 半夜十二点,姜时予从噩梦中惊醒,梦中循环着沈戾车祸和被海水吞噬的画面,姜时予躺在副驾驶,站在岸边,亲眼看着近在咫尺的人从他身边慢慢远去,而自己无计可施。 梦中,不仅沈戾的身影飘散在远处,变成一阵风吹走,他身边还站着爸爸妈妈的影子,他们一起朝着姜时予挥手,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对他说再见。 姜时予不停的尖叫,哭泣,让他们别走,别离开自己,可那些身影越来越模糊。 沈戾半夜口渴下楼喝水,端着玻璃杯路过姜时予房间时,听见里面传出一声尖锐的哭泣声,还有隐约崩溃的呐喊,瞬间心神一紧。 “小乖?”沈戾隔着门喊了一声,里面没有反应。 沈戾又敲了两下,依旧没反应,沈戾迅速从楼下找到姜时予房间的钥匙,拧开走进去。 房内一片漆黑,从门外透进去的隐约可见床上鼓起的一小包,藏在被子里小幅度颤抖着。 沈戾大步上前,柔着声音叫了句小乖,被子里的人停止了几秒颤抖,身体却依旧没动,整个人藏在里面。 沈戾怕人出事,连忙将被子一把掀开,露出蜷缩在里面,以一个极度不安的姿势抱着自己的姜时予。 两人自搬出寝室后,便恢复了同居同床睡的习惯,好不容易再次习惯温暖安全的港湾,一朝生变,姜时予又变成一个人躺在诺大冰冷的床上单独入睡。 反反复复的失去就像他梦中那般,爸爸妈妈沈戾,他们一一和自己告别,任由他如果挽留哭喊都不曾回头。 蜷缩成一团的姜时予,小脸陷进枕头中,露出的半张脸煞白脆弱,泪珠还挂在鼻尖没有滴落,脸上痛苦扭曲的表情惊人。 沈戾连忙将人叫醒,姜时予猛的从梦中惊醒,一睁眼就看到近在咫尺的沈戾,梦境现实交错,姜时予用尽全力扑进沈戾怀中,纤细的手臂箍着他的脖子,紧到沈戾快要呼吸困难。 沈戾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即便姿势难受,他依然没有挣扎,把人从床上抱下来,以面对面的姿势抱在怀里,两人的体型差让姜时予很好的嵌在沈戾怀抱中。 姜时予像只极度不安的小猫,“沈戾,沈戾,你别走,你要丢下我,求求你别走。”声音嘶哑带着祈求。 沈戾手臂紧抱着坐在他腿上的姜时予,让他们的身体最大限度的贴合在一起,胸口都能感受到对方过快的心跳。 他知道,姜时予是做噩梦了,梦里发生了什么,不言而喻。 “小乖,我不走,不走,不会丢在你的,我一直在你身边,宝宝。”沈戾眼中闪过疼惜,低着头不断亲吻姜时予的发间,声音又轻又柔,生怕吓到怀里的人,耐心又温柔的安抚受惊的小猫。 这般安抚了许久,怀里的人终于逐渐安稳下来,姜时予似乎终于清醒过来,此时此刻已经不再是梦境,而是现实世界,契合的怀抱,熟悉的温度,留在身边的人。 静谧的房间内,只残留安静的呼吸声,姜时予无力的趴在沈戾怀中,紧密相连的胸口感受对方那健康蓬勃的心跳,还有背后那只宽厚炙热的手,不断轻抚自己的不安。 “我梦到,你和爸爸妈妈一起离开了,无论我怎么哭喊请求,你们都不理我,只是笑着和我说再见。” 姜时予的声音无力又平淡,却如利刃直插沈戾胸口,早已裂开的心脏,被捅的血肉模糊,沈戾眼中闪过一痛色。 “不会的,小乖,我不会离开你了。” “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 姜时予没有回答,只是把脸深深埋进沈戾的颈窝,眼泪在那片皮肤上肆意横流,如熔岩般灼伤流淌。 之后,沈戾在自己房间洗漱过后,每晚都会来到姜时予房间,经过他同意后用力拥抱着小猫入睡,姜时予时不时还是会被噩梦惊醒,然后沈戾很快随之醒来,将人抱在身上,四肢缠绕,不停在他耳边说着不会离开,在你身边之类的话。 这样持续了一周后,某天半夜姜时予醒来,开始用那双柔若无骨的双手在沈戾身上点火,黑暗中,湿.润 柔软的唇贴在他的喉结处,轻咬 舔.舐,沈戾躲避数次,黑暗中桎.梏住姜时予的双手,低声哄劝他不要闹好好睡觉,随之,姜时予穿着 睡裤的双.腿在被子里摩 擦,将裤子 褪下后,白皙的双 腿像灵 活的小蛇,勾住沈戾,面对爱人的热情,沈戾意志力薄弱,很快便投降。 这天后,每天半夜十二点,像中了某种魔咒般,姜时予会从睡梦中醒来,然后缠着沈戾做.爱,格外热情,似要把自己彻底融进沈戾的身体,病.态的纠缠。 白天姜时予也不再出门,就呆在影音室循环播放泰坦尼克号电影,黑暗的影室中,诺大的投屏光亮照在他白的近乎透明的脸上,有种苍白病态的美,每次演到男女主相拥站在船头,说着youjump ijump时,他那双又大又圆的双瞳中,便会闪过一丝急促的光,沈戾陪在他身边,亲眼看着那束光,随着男主的死亡慢慢熄灭。 沈戾看着日渐麻木,呆滞的姜时予,觉得不行了,再这样下去,姜时予迟早会出事,他一日三餐都会按时吃,和他说话也会有反应,甚至在晚上越来越热情,几次两人近乎纠缠到天明,然后白天昏睡一整天,他不经常和沈戾说话,但是视线范围内必须要有他的身影,即便离开一分钟,也要提前和他说去哪里,多久回来,否则姜时予就会变的不安,慌乱,开始蜷缩自己,藏在被子里或者衣柜中。 深夜十二点,当姜时予再次从梦中醒来,四肢下意识缠绕在身侧炙热的躯体上,一番云雨后,沈戾发现躺在怀里的人体温高的不正常,打开灯一看,姜时予闭着眼一脸痛苦,汗水从发丝间滚落,巴掌大的小脸红的吓人。 当晚,两人再次来到江华急诊科。 病床上,姜时予安静闭着眼,沉睡着,细细的眉头微蹙着,似乎睡的不安稳,一只纤细单薄的手搭在床沿,药水顺着血管流进体内。 沈戾沉默盯着病床上的人,医生的话还残留在耳边。 “等身体恢复了,建议找位心理医生咨询一下。” 心理医生。 沈戾早该发现的,姜时予这段时间的异常,不愿出门不同人交流,浅眠没有安全感等诸多…… 所以,我的出现,给你带来的一直都是伤害,对吗? 第五十五章 姜时予在医院第四天, 李木子过来了,他开始并不知道他们离开海边别墅后发生了那么多事,是陈旭无意间说漏了嘴, 说沈戾恢复记忆了,姜时予住院了。 李木子到的时候, 一位穿着浅卡其色毛衣开衫的男人拿着一叠报告正往外走,碰面时十分礼貌朝他笑笑点头示意, 李木子一头雾水同样点头,转身便看到拎着打包袋走过来的沈戾。 沈戾在门口和那个男人交谈了几句,医院走廊似乎不太适合多聊他们之间的话题, 很快男人便离开了。 李木子朝着男人离开的背影抬抬下巴, “刚才那是谁?怎么从时予房间出来了。” 沈戾没有回答, 只道,“进去吧, 时予见到你应该会很开心。” 李木子只从陈旭口中得知姜时予又生病住院了,但其中缘由并不清楚,两人推开门进去,病床上的人靠坐着, 床上放了张小桌子,平板正在播放宫崎骏的电影。 “时予。” 姜时予没想到李木子会来,恹恹的神情亮了几分, “木子,你怎么来了。” “陈旭说你生病了,怎么回事,在别墅的时候都好好的, 不是手术成功了吗?是不是心脏又出什么问题了。” 李木子倒豆子一般,很是关心, 姜时予倒是不烦,乖乖巧巧的一一回答。 沈戾在一旁安静的拆打包袋,将里面的美龄粥和灌汤小笼包端出来,放在小桌子上。 “你边吃边聊,我去药房取药。” 说完,不待回答,便带上病房门离开了。 李木子敏锐察觉到不对劲,转头便看到姜时予脸上一闪而过的落寞,很快眼睛亮晶晶望着李木子。 两只小猫凑在一起,有说不完的话,但主要是李木子在说,姜时予偶尔附和,苍白病态的脸上终于浮现一丝血色。 不知怎么,两人就聊到了沈戾恢复记忆的事,姜时予本来扬着笑意的脸刹那间僵住,李木子暗道,刚才就察觉两人之间不对劲,不会吧,真有事。 李木子小心翼翼试探,“时予,你和沈戾,没事吧?” 姜时予脸上的笑意维持不下去,渐渐收敛,变成难过,整个人慢慢靠回枕头上,眼里泛起雾气。 李木子吓到了,“诶诶,时予你别难过,我不问了不问了。” 姜时予低着头,像做错事的小孩,“木子,我好像又生病了。” 刚才从病房内出来的那个穿卡其色毛衣的男人是沈戾找的心理医生,并且已经过来了两次。 李木子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心理医生?” “时予,你?” 一直以来姜时予看似内敛敏感,不善言谈,但了解他的人都知道他心思单纯性格坚强,对生活也很积极热情,之前碰到那么多事,大家都觉得以他那副病歪歪的模样,肯定扛不过来,可姜时予从未放弃,一直坚持。 怎么会突然…… 姜时予手指紧紧纠缠在一起指尖泛白,这是他最近心里紧张无意识的动作。 姜时予亲生父母早已离世,从小因为身体原因朋友也极少,在遇到沈戾之前,他所有的情绪感情都是自我消化,之后两人在一起,沈戾总能看穿他的想法为他疏导,而现在,他结症的源头便是沈戾,这次,沈戾也无法为他解开心结。 剩下唯一一个能听姜时予说话的,便是李木子了。 姜时予将脑袋轻轻靠在李木子肩膀上,声音淡淡的,“木子,沈戾恢复记忆了,但是我却更害怕了,我最近总是做梦梦到爸爸妈妈和沈戾从我身边离开,他们不要我了,我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接受失忆的沈戾重新开始,结果又一次看到他满身是血躺在我面前,命运一次次和我开玩笑,我真的累了,木子,我害怕,沈戾不能从我视线中离开,这个念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一直萦绕在我脑海中,扯着神经越拉越紧,我知道这不对劲,但我控制不住自己了。” 眼泪安静的从眼角滑落,姜时予身体虚弱精神也不稳定,说话都有些没有头绪,但李木子却听懂了。 他抱着姜时予,两人同等的身高靠在一起,像两只汲取温暖的小猫。 开学第一次见到姜时予,是班会的时候,他一个人坐在角落看着清清冷冷,背着学院丑兮兮的布包,即便在那样隐蔽的地方依旧惹眼,李木子是个颜控加社牛,一屁股就坐在了姜时予旁边,问他,同学我可以坐你旁边吗? 李木子永远记得,姜时予当时眼里的惊讶和一闪而过的欣喜像一只无错的小猫,然后慢慢点点头,似乎觉得不回答有些不礼貌,又小声说可以。 那之后,姜时予依旧独来独往,在教室总是一个人,偶尔在学校里碰到会看到他身边陪着一个高大帅气的男生,他在那个男生面前笑的很灿烂,五官漂亮明媚。 因为李木子总厚着脸皮蹭姜时予旁边座位,两人渐渐熟悉,成为朋友,同时也了解到姜时予远不像外表看起来那样冷清不好接近,其实软萌好捏的很,性格又好脾气又软,还有一个超爱他对他极好的男朋友。 一切看起来都是那样美好,直到李木子得知姜时予双亲因为意外离世,从小也没有交心的朋友,身体还不好,顿觉伤心和难受。 难怪姜时予和自己相处时,总是小心翼翼的,近乎无底线的纵容自己。 现在回想起来,其实走到今天这般,都源于姜时予没有安全感,双亲离世,暂居别人家中,还有几次三番波折的感情。 李木子踌躇许久,几番酝酿道,“时予,你有想过吗?也许你太过依赖沈戾,所以才会那么害怕失去他。你的爸爸妈妈离开后,你所有的感情来源和安全感都来自于沈戾,他占据了你整个生活绝大部分喜怒哀乐,感情应该是附属品让你变的更好,不是依赖品让你变的害怕。” 李木子早就发觉,姜时予太过于依赖沈戾了,沈戾确实对他无可挑剔的好,不管是谁都会沦陷,但偏偏这个人是姜时予,极度缺乏安全感的姜时予,沈戾这样严丝密缝的爱会让姜时予沉溺和上瘾,加上两次意外失事,让姜时予在爱意中逐渐感受到害怕。 夜晚,安静的病房内,姜时予睁开眼睛,黑眸明亮没有一丝睡意,他轻轻转动身体朝着窗户那边,月光从半透明的白色窗纱中透进来,照在隔壁床沉睡的人脸上。 沈戾闭着眼,平躺在床上,高挺的鼻梁像山峰似的让五官格外立体,白日里,那双总是望向自己又下意识躲避的双眼此刻被遮掩,望不见里面的情绪。 姜时予侧着身子,将双手枕在脸下,安静又痴迷的盯着对面。 黑夜中,他无声的张张嘴。 沈戾。 简单的名字像烙印,滚烫又热烈的按在自己胸口,每叫一次感受心脏跳动,似乎要把这个名字融入骨血中。 一周后,姜时予出院,回别墅路上,姜时予让司机在下高架,往另一个方向走。 沈戾转过头看他。 车内开着暖气,姜时予穿的厚,白皙的面皮蒸出一片粉色。 “好久没去看爸爸妈妈了,我想去看看他们。” 沈戾没说话,想起心理咨询医生和他说的,轻微抑郁症,情况不严重,尽量多出去走走,放松心情。 “好,我和你去,我也很久没去见叔叔阿姨了。” 江华陵园。 依山傍水,景色宜人,周围没有新建楼盘,十分安静自然。 沈戾让司机停在门口,和姜时予走进去,两侧修剪得当的树丛并没有因为寒冬而凋零,依旧笔直矗立,两人从山下沿着楼梯往高处走,到单独修建一座墓碑旁停下。 这里便是姜时予父母安睡的地方。 沈戾从袋子里拿出祭拜的东西,一一摆放在墓碑前,点燃香烛,递给一旁的姜时予。 姜时予接过,细细的说了句谢谢,然后磕头。 沈戾一起行过礼之后,说自己去下面等,姜时予很久没来这边了,应该有很多话想和父母说。 姜时予看着沈戾离开的背影,转过头,看向墓碑上,姜氏夫妇亲密依靠在一起的身影,眼眶微红。 “爸爸,妈妈。” 哽咽的声音从喉间溢出。 沈戾站在山下,抬头望上方看去,遥遥一个纤瘦的身影,蹲在地上头靠着墓碑,显得孤单可怜。 此时一阵风吹过,吹起沈戾的衣角,也从他空荡荡的胸口穿堂而过。 过了许久,沈戾手机传来一阵震动,他拿起一看。 猫猫头:“沈戾,我走不动了。” 沈戾抬头,看到台阶最顶处,站着熟悉的身影,隔着很长的一段距离,白衣白裤,像站在云端的天使,一个不小心就会飞走。 沈戾三步并作两步匆匆爬到顶,姜时予站在那里没有动,见到来人呼吸急促,不免弯起嘴角。 “沈戾,你体力变差啦。” 沈戾愣神一瞬,有些恍惚。 从他恢复记忆起,姜时予再没有用这般撒娇带着清甜的声音和自己说过话。 姜时予见他没反应,走上前两步,伸手挥了挥,“沈戾?” 沈戾回神,眼神复杂盯着面前的人,“你……” 姜时予歪歪头,眼睛又大又亮,刚才应该是哭过,眼尾有些湿漉漉的,显得无辜可怜。 “怎么啦?” 沈戾喉结滚动,“没事。” “你还能背我下去吗?你喘的很厉害诶。” 沈戾笑笑,转身在姜时予身前蹲下,“上来吧,再背十个你都行。” 姜时予熟练的爬上去,瘪嘴,“吹牛。”又把手紧紧搭在脖子上。 沈戾托着背上人的屁股往上颠了颠,“抱紧。” “抱紧啦。” “走了。” 此时山间飞过一群飞鸟,林间惊动,树叶扑簌,鸟儿自由冲向天际,越飞越远。 姜时予挂在沈戾腰间的腿时不时晃动一下,当数到第十八个下楼台梯时,他忽然说,“沈戾,我们系下学期有三个去法国交换生的名额,老师把我的名字推荐上去了。” 沈戾站在台阶上,没有往下走。 “老师说根据我之前的成绩和表现,机会很大,这个名额很珍贵,去那边可以学到更多的东西,老师在学期末的时候就和我说过这件事。” 时间仿佛停止在这一刻,姜时予摆动的双腿也安静的垂着,不知过了多久,只听到背着他的人缓缓开口,“怎么突然说这个?” 姜时予抬头看着远处飞过一座座高山的鸟儿,目光柔和又坚定,“沈戾,从小我就被爸爸妈妈过分保护,后来遇到你也一直被很好的照顾,渐渐的我的世界只有你,木子说的对,我太依赖你了,从小便没有独立自主的生活过,我应该学着自己长大了。” “感情不是负担不是拖累,更不是患得患失,沈戾,我想变得更好,变得超级好,等我足够强大到不用靠外界给予自己安全感,我想我会有更大的勇气站在你身边。” 沈戾黑眸凝结,俊美的五官一时无法做出任何表情。 他想挽留,想说一切都是自己的原因,想说小乖不用长大,但千言万语,却都无法言说。 “交换生去几年?” “一年。” 沈戾神情闪烁,还未开口说出想说的,姜时予似是看穿,轻易便阻止了,“沈戾,这一年我想自己过去,离开大家的照顾,靠自己也能好好生活。” 第五十六章 姜时予出国交流的通知开学前便下来了, 大家很意外他忽然作为交换生要去法国一年,并且是独自一人,除了沈戾, 格外冷静。 白芸在家安排阿姨收拾行李,恨不得把整个家都塞进去, 生怕落下什么。 “时予,要不还是让沈戾陪你去吧, 你手术结束不久,身体也还在恢复期,一个人去那边没人照顾, 实在不放心。” 姜时予坐在地毯上清点行李箱内物资, 闻言轻轻摇头, “阿姨,沈戾有自己的课业要完成, 我自己能照顾好自己的,而且我们系同去的有三位,大家可以互相帮忙。” 白芸自从得知姜时予要去法国交换一年后,一直担心的不得了, 她并不知道姜时予和沈戾之前发生的事,连看心理医生的事都被沈戾隐瞒下来,在她看来, 姜时予忽然就说要独自一人前往法国读书,这和家里从未出过远门的小孩忽然说要独自出去徒步西藏有什么区别。 吃过晚饭,沈戾被白芸拉到别墅天台,母子俩一反常态, 脸上都格外正经。 “你和时予到底怎么回事,他怎么忽然就说要去国外交换。” 白芸认定是沈戾做了什么事, 导致姜时予忽然说要去国外一年。 沈戾背靠着天台,看着漫无天际的黑夜,“妈,是我的错,我没有给足时予安全感让他患得患失,他说想试着离开我的保护,自己学着独立和长大。” 白芸一愣,她出身名门,从小在豪门世家长大,心思玲珑,沈戾短短几句她便已经了然。 “既然时予想自己出去看看,那就让他去吧。” “你们之间这半年也发生了许多,或许分开一段时间,会更好。” 沈戾沉默下来,夜风吹过他的脸,眼尾殷红,藏不住里面那份落寞。 交换生的手续办理的很快,时间定在二月底,李木子得知这个消息后抱着姜时予哭的眼泪止不住,说以后没人陪他练钢琴曲没人在老师抽查的时候给他补小课了,姜时予也舍不得自己好朋友,两只猫猫头抱着在钢琴室哭的眼睛红红。 沈戾和陈旭在门外盯着里面头靠头抱在一起两人,陈旭叹息道,“你真舍得分开一年,让时予独自去法国一年?” 沈戾目光未动,黑眸中情绪不明。 那天在陵园,他背着姜时予站在台阶上,姜时予高高昂着身子,抬头望着飞越高山的鸟儿,眼中充满期待。 那一刻,他想到了肖申克的救赎里的一句台词。 有些鸟儿是注定不会被关在牢笼里的,它们的每一片羽毛都闪耀着光辉。 他见过姜时予站在舞台上闪耀夺目的样子,无法阻止他追求更高更好的造诣,也无法阻止一直被他护在温室的花朵,想走出玻璃罩,看看外面的世界。 离开前一晚,姜时予趁沈戾还在自己房间洗澡,抱着枕头从房间偷偷溜到沈戾房间,掀开被子躺进去。 熟悉的气味让他不安的心慢慢平稳,等沈戾洗完澡出来,看到床上拱起的一团,神情一愣。 走过去,发现床上露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眼睛往下全都藏在被子里,沈戾以为他睡着了,正想要帮姜时予把口鼻露出来,刚伸手,闭着眼睛的人忽的睁开那双亮闪闪的黑眸。 哪里有半点睡着的样子。 “我没睡。”瓮声瓮气的声音,在夜色中格外柔。 沈戾喉结滚动,“嗯。”了一声。 姜时予掀开被子,腾的一下坐起来,露出藏在被子里的身体,一闪而过的蓝白色,纤长笔直的腿包裹在白色的及膝袜中,大腿内侧的嫩肉从边缘挤出来。 沈戾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后渐渐沉下去。 姜时予鸭子坐坐在床上,歪着头一副无比乖巧的模样,穿着水手服,柔顺的发丝贴着脸颊落下,赤诚又坦荡。 “沈戾,喜欢吗?” 沈戾下颚紧绷,细看眉头青筋隐隐在跳动,“明天上午的飞机,快回去睡觉。” 姜时予有些不满他的反应,从床上站起来,比沈戾高大半个头,他朝沈戾勾勾手。 沈戾裸着上半身,水渍从发丝滴落到胸肌上,往前走了两步。 下一秒,姜时予猛的跳起来,双腿腾空,双手搂着沈戾的脖子挂住。 沈戾隐忍的表情瞬间破防,大惊失色,两人之间隔着床还有半米左右,姜时予直接从床上往自己身上跳,沈戾下意识伸手接住跳过来的人。 姜时予跳到沈戾伸手,双手双腿一勾,挂在沈戾身上。 两只大手从飞起的裙摆中拖住姜时予的屁股,结果摸到一手滑嫩。 沈戾瞳孔骤缩,气息不稳,“你?” 姜时予抓着沈戾后脑勺的短发,让他被迫抬头,剩下的话都咽回嘴里。 唇齿交融。 一室荒唐。 深夜十一点,钢琴房,传出一阵断断续续的琴声。 诺大的琴房没有开灯,月色从落地窗照进来,如银河般洒落,清透皎洁的月光照在房间正中间。 高大挺拔的男生坐在琴椅上,肌肉横结呈现倒三角的后背上布满一道道爪印,像被怒极的小猫挠的,性感又野性,他裸着上半身随意坐着,怀里抱着一个型号比他小许多的男生,男生穿着一件蓝白相间的水手服,皱巴巴的扣子掉了几粒,下半身却什么都没有,两人一个只穿了上面一个只穿了下面,靠坐在一起。 姜时予长而细白的手搭在琴键上,在他的手背上还松松搭着一只骨节修长,温暖干燥的大手,两人的手叠在一起,一上一下,像极了琴键,黑白分明的两只。 姜时予带着那只手,缓缓地在琴键上动起来,一个个琴音从指尖流泻,是他们在海边别墅时,姜时予弹的那首《两个人的小森林》。 只不过是,卡壳版,一场过度激烈的欢爱耗费了他大量的体力,连来钢琴房都是沈戾抱着他过来的,浑身软的像棉花,更别提还要托着另外一只手弹琴。 断断续续的谱子甚至都连不成一首完整的曲子,这是姜时予弹的最差劲的一首,也是他最不舍得结束的一首。 弹着弹着,沈戾的手从他的指缝中穿过,慢慢从手背插进去,变成反握的姿势。 后面,逐渐变成了一个音符一个音符往外蹦。 “噔。” “我去那么远的地方,你会想我吗?”姜时予按下一个琴键,久久没有弹起,音符被拉的很长,在尾音中,他忽然开口问。 沈戾另一只手环在姜时予腹部,头靠在小猫的脖子上,“会。” “会多想呢?” “你还没走,就开始想,走路会想,吃饭会想,上课会想,睡觉也会想。” 姜时予笑,笑着笑着眼睛又开始红了,“那我也会很想你,每天想你,想你很多很多遍。” “你会不会觉得我很任性。”又一个琴键按下,余音环绕在琴室中。 “从来没有,小乖在我心里永远是最好的小乖。” 眼泪不自觉从眼角滑落,滴在沈戾手上。 “沈戾,我爱你。” “i love you three thousand。” 放手让你去成为更好的自己,没有那么好也没关系,因为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最好的。 姜时予离开那天,江华断断续续下了半个月的雨忽然晴了,万里无云,微风拂过。 一行人将他送到机场,一一道别,从进机场后姜时予的眼睛便没干过,沈戾给他剥了个鸡蛋,按在眼睛上消肿。 “时予,去了那边有什么不方便的不舒服的要及时说,宿舍住不习惯的话,阿姨在那边有房子,打电话让管家帮你搬过去住。” “时予,呜呜,你去了那边一定要经常给我打电话,你不要交了新朋友就忘了我这个旧朋友,你不用给我寄特产,我妈说英国的东西很难吃,我会给你寄老干妈的。” “时予,那什么,你好好照顾自己哈,听说法国帅哥贼多,你可要坚定一颗心不动摇,时刻记着远在江华还有一个一直等待着你回来的望夫石。” 说着说着,姜时予眼泪再次从鸡蛋里流了出来,沈戾啧戾一声,拉着人走进机场卫生间。 “砰。”的一声,卫生间的门被关上。 姜时予眼睛上的鸡蛋被人拿下来,两只肿成核桃的眼睛露出来。 “这么舍不得,不走了?” 姜时予一愣,呜呜哭着的摇头。 沈戾心疼的叹息,低下头哄了一会。 “好了,不哭了,等会上了飞机眼睛疼。” “宝宝,去了那边一定要记得按时吃药,身体不舒服立刻叫救护车去医院,这是最重要的,一定要记住。” 姜时予吸吸鼻子,认真点头。 沈戾见他这幅可怜巴巴的模样,真恨不得将人锁在家里或者直接跟去国外,可他知道,这样姜时予不会开心。 “有时间,我会过去看你的,别担心,有事记得随时给我打电话。” 姜时予眼泪汪汪抬头,带着鼻音无比认真道,“你不要过来看我。” 沈戾皱眉。 “这一年你不准过来看我。” “为什么。” “我怕你一过来,我就会放弃,我会义无反顾跟你回国,所以这一年,你不准备来看我。” 姜时予眼睛鼻子都红着,但眼神执拗,一定要沈戾答应。 沈戾答应让姜时予出国学习一年已是艰难的抉择,现在还要求这一年两人都不能见面,沈戾实在无法回答。 “沈戾,我说过我要自己学着独立学着成长和生活,如果这一年你经常飞过来看我,那我去法国的意义在哪里?” “不要来看我,不要见面,沈戾答应我好吗?” 姜时予纯黑色瞳仁覆着一层未干的薄雾,却透出异常坚定的决心。 沈戾无法不答应,即便难受。 “好,我答应你,但你也要答应我,好好照顾自己,不要生病。” 姜时予把头靠在沈戾胸口,听着往后一年再也无法感受的心跳,答应道,“好。” 第五十七章 飞机穿过云层, 划出一道长长的痕迹,直到破开的云层重新恢复如常,沈戾才开着车往反方向走。 新学期初始, 校园里热闹依旧,青春洋溢, 开春的好阳光照在每个人脸上,暖洋洋的, 笑意充斥在学校每个角落。 篮球场内,沈戾投完一个三分球后,朝陈旭打打手势, 下了场, 坐在台阶上看手机。 场上, 几个被沈戾轮番完虐的男生,凑头靠拢。 “陈旭, 沈戾怎么回事,最近看着不大对劲啊。” “是啊,跟我们打球要么心不在焉,要么下死手虐人, 心态要崩了。” 陈旭喘着粗气,甩甩被撞疼的胳膊肘,一脸复杂撇过坐在台阶上的某人, “姜时予不是出国交换了,开学这段时间忙,阿戾三天两头找不到人,心气不顺拿咱们撒气呢。” “不是吧, 阿戾那性格看着不像粘人的啊。”其中一个男人咂舌不相信。 陈旭耸耸肩,“姜时予出国, 阿戾往人家手机卡上冲了五位数的话费,整天望夫石似的盯着那台手机,到点不管手头上在干什么立马丢下和人通话,要不是姜时予忙着上课,他能一天24小时跟人连麦。” 在队友惊讶的的表情中,陈旭丢了球,慢悠悠往沈戾旁边靠,头还没伸过去,沈戾就把手机收起来了。 “啧,几千块的破手机,愣是一个声都不吱。” 陈旭装作无意,说出某人心里想法。 沈戾撇他一眼,眼神中充斥着离我远点的嫌弃。 “你别说你心里不是这么想的。” 沈戾自己挪远了点。 “时予不是说了刚开学忙吗,你就算整天抱着手机钻进去也等不到消息啊,这么舍不得人当初干嘛答应时予出国。” 沈戾听烦了,伸腿踢了陈旭一脚,痛的陈旭抱着小腿哀嚎。 “走了。”沈戾看也不看好友,起身便离开了。 回寝室洗了澡,沈戾擦着头发从浴室出来,看着一侧空荡荡的床铺,愣神许久。 他们宿舍两人寝,姜时予出国交换一年,宿舍空出一个位置,宿管也没安排人住进来,沈戾也不会同意别人住进来。 沈戾走过去坐在姜时予床上,床单被套那些早已经收拾打包送回家了,只剩下简单的床垫还铺在上面,仔细闻,上面残留着主人曾躺在上面的清香。 沈戾每次听不到姜时予声音又特别想他的时候,便会在他睡过的床铺上坐坐,想象着那个人此时正在自己面前,弯着圆圆的眼睛,声音又甜又软的和自己撒娇。 他靠在栏杆上,从桌上摸过手机,和姜时予的聊天停留在早上的问候中,姜时予过去一个多月了,刚开始因为陌生环境和不同肤色的同学,他内心极度不安和害怕,经常和沈戾挂着电话24小时不断,后来渐渐熟悉步入正轨,班上的同学也因为这个漂亮的中国小男孩而格外优待,沈戾从电话中听着姜时予身边来来往往和他交谈的陌生声音,以及小猫从最开始胆怯害羞到渐渐镇定坦然,姜时予的交换生活,也开始忙碌起来。 近一周,姜时予白天几乎都没什么时间和沈戾发信息通话,两人之间有六小时时差,很多时候还要顾及姜时予的身体不能让他熬夜受累,所以沈戾每天像个望夫石似的,盯着手机,生怕错过姜时予的短信。 江华的夜幕降临,指针划过数字十二,沈戾手里响起一阵视频来电的铃声。 沈戾放下手里的作业,点击接听。 屏幕里露出怼着摄像头的漂亮小猫,姜时予刚下课,在回宿舍路上,这个季节法国温度比江华要低,姜时予穿着白色真丝衬衫外搭一件千鸟格外套,毛茸茸的头发被一顶画家帽盖住,边缘露出几缕翘起的发丝,真像一个在异国他乡学画画的漂亮小画家。 小画家一手抱着厚厚的书,拿手机的胳膊下还夹着乐谱,所以镜头怼着脸歪歪扭扭的。 “小乖,先把手机放口袋里,抱着书专心走路。” 姜时予也觉得这样的姿势别扭,便先将手机揣在兜里,贴心的将镜头那面露出来对着外面,这样从沈戾的屏幕中看到的不是一片黑,而是校园里的风景。 沈戾从摇晃的的镜头中看着姜时予每天上下课必经的路,偶尔能听到有外国人和他打招呼,姜时予腼腆却自然的回应,没过一会有人从身后叫住了姜时予,用英文说我觉得你非常漂亮像小王子一样,我很喜欢你可以和你交往吗? 沈戾搭在桌上无意识敲打的指节,顿时停住,呼吸声都凝滞几秒,然后他便听到姜时予用绵软又坚定的声音拒绝了对方。 对方觉得可惜,还想努力努力。 姜时予只好说自己已经有男朋友了,他们非常相爱。 回到宿舍,姜时予把书本整齐的放在桌上,然后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摆在桌面,沈戾在屏幕中正一瞬不眨的盯着自己。 姜时予愣了一秒,挥挥手,“卡住了吗?” 沈戾换了个姿势,表示没有卡住。 “你的表情怎么那么奇怪呀?” 沈戾忍了忍,还是没有忍住,“像刚才那样的事,经常发生吗?” 姜时予眨眨眼,回想了一下刚才发生的什么事,恍然明白过来,“也没有啦。” 也没有,那就是有。 沈戾表情微沉,姜时予哄他,“我也是过来这边才知道,他们国外人性格就是比较热情开放的,喜欢就会马上表达,但我每次都会认真拒绝并告诉他们我有男朋友的。” 小猫长的太漂亮了,就像刚才那个半路拦住他和他告白的外国人说的,像个小王子,这样漂亮又独特的小猫,外国人都没见过,好奇新鲜爱慕,只多不少。 沈戾很烦,烦这种不受控制无法掌握的感觉。 他想把小猫抓回来,关在笼子里。 但屏幕对面的小猫无知无觉,和自己分享着在这边学到的东西,说自己接下来马上要参加学校的比赛,说自己今天被老师批评了,表情从开心雀跃担忧到沮丧。 短短一个月,沈戾看着自己养的小猫开始有了不一样的变化。 “小乖,今天的药按时吃了吗?” 沈戾认真听完姜时予的分享后,提醒道,在国内两人天天黏在一起,姜时予很少会记自己什么时间点吃什么药,到了国外,没有沈戾在身边,他经常忙着忙着忘了,连药都落在寝室。 姜时予点点头,“吃啦,我设置了闹钟,到点会提醒我吃药的。” 沈戾听他说,眼神复杂,小猫真的在学着独立,离开自己后也能好好生活,沈戾眼中一闪而过的黯色。 两人聊了一个多小时,姜时予还要完成作业,挂断后,沈戾面对笔电上的文字久久发呆没有回神。 而姜时予挂断电话后,同寝的一位白人男孩冲过来,歪着头朝他笑,用英文问他,“和你男朋友打电话。” 姜时予点点头。 “每天这么忙都抽出时间打电话,关系真好啊,美妙的爱情,什么时候轮到我。” 姜时予抿着唇笑,藏不住的幸福。 “噢,宝贝,你笑的太甜了,难怪学院好多男生找我打听你。” 姜时予一脸严肃,“leo,你不要把我的号码给他们。” 白人男孩一副我当然知道的表情,“放心吧,我没给,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货色,用你们中国话怎么说来着,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姜时予笑的酒窝都出来了。 白人男孩仰躺在床上感慨,太羡慕姜时予了,有个这么爱他还粘人帅气的男朋友。 姜时予听罢,愣了一秒。 粘人。 沈戾粘人吗? 印象中,一直是自己比较粘人,因为没有安全感的原因,谈恋爱时,他们几乎时时刻刻都在一起,沈戾也纵着自己,不管去哪都带着他,好几次他的朋友都曾打趣,说沈戾找了个粘人的男朋友。 leo仰着头倒挂在床沿,开口问道,“你们在一起不久吧。” “还好,两年不到。”中间因为车祸,两人算是分开了吧。 leo惊讶,“两年?那么久了,听你们打电话像热恋不久。” 姜时予停下写作业的手,一脸疑惑,有吗? “都两年了,你们感情还那么好,黏黏糊糊的,怎么舍得出国交换一年的。” 姜时予桌上摆着和沈戾在海边的合照,照片中自己望着镜头笑,沈戾侧头看自己,眼底倒映着自己的笑容。 “因为他太好了,我也想变得更好,配得上优秀的他。” leo咂舌,姜时予一个新来的交换生,在课堂上已经被好几个老师表扬赞叹过,这还不够优秀吗?很想知道他男朋友是有多优秀,才会让他萌生这样的想法。 夜晚,姜时予躺在异国他乡的被子里,望着窗外皎洁的明月,法国的时间比江华要慢六个小时,这个点江华已经快要日出了,沈戾在干什么呢。 白日的忙碌让他整个人像个陀螺般,脑袋里充斥着学业和琴谱,一旦到了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思念便像野草般疯长,充斥着每根神经。 姜时予蜷缩在被子里,没有熟悉的味道和温暖的怀抱,寂寞和想念缠绕在身边,悄无声息的眼泪也无人替他擦拭。 比刚来法国时要好多了,刚来的时候人生地不熟,初次远离家乡远离照顾独自一人,只敢每晚和沈戾挂了电话后,抱着被子失声痛哭,第二天又要旁若无人打起精神上课。 在这样反复折磨的情绪中,姜时予似乎日渐习惯,习惯了周围不同人种的同学,习惯了饮食文化差异,习惯了交流方式的不同,习惯了身边没有沈戾,习惯了强迫自己与人交流,习惯了一切靠自己。 第五十八章 五一小长假, 姜时予要参加来法国后第一个正式的比赛,忙碌准备了小半个月,赛前因为劳累过度感冒了一次, 低烧持续了好几天。 他怕沈戾担心,下课后都强打精神和对方视频半小时, 电话一挂断就倒在床上,leo见他状态不好, 询问好几次需不需要陪同去医院,姜时予摇头说没关系,从行李箱中翻出感冒药冲剂, 自己泡着喝了裹着被子滚上床睡觉。 半梦半醒, 他以为自己回到了江华的宿舍, 喉咙又干又涩,头也疼得很, 他哼哼唧唧委屈的喊沈戾名字,却无人回应,从睡梦中醒来,看着陌生的环境, 这才记起自己现在在法国。 姜时予用被子把自己裹成蚕茧,将身体缩进去,小小的空间被他假装成坚固的堡垒, 呆在里面就很安全。 心里是这样暗示自己,但无端滋生出一股委屈,名为思念的情绪缠绕在每一寸肌肤,人在生病的时候都格外脆弱, 以往不管什么时候他难受,沈戾都会第一时间发现陪在身边。 这次第一次, 他独自一人待着。 不过在五一假期第二天,李木子从江华偷摸飞来法国看望姜时予,本想给好朋友一个惊喜来着,当他在外国的学校迷路的东西南北都不认识时,只好妥协给姜时予打电话。 姜时予刚好在医务室吊完点滴,手背肿的像只小猪蹄子,他接起电话,对面传来哼哼唧唧声音。 “时予,你们学校太大了,全是英文我看不懂,快来接我啊。” 姜时予在一棵梧桐树下找到了李木子,他蹲在路边,身旁一只巨大的行李箱快有他两个大,好奇的眼睛不停往四周看。 李木子转头,便看到从马路对面走过来的姜时予。 他噌的一下站起来,姜时予还没走上台阶,李木子便冲了过去将人熊抱住。 “时予,时予,我好想你。” 姜时予被好友用力抱住,一时间有些恍惚,病了好几天,精神不济,好多次做梦都以为自己回到了江华,醒来时空落落的,独身一人。 今天法国的天气挺不错的,阳光从树缝中洒下来,似金色的锡箔纸落在地上,李木子在洋洋洒洒的光影中抱着姜时予诉说思念。 直到身边传来骑车鸣笛声,两人才回神。 “呀,挡路了。”李木子尴尬的耸肩,拉着姜时予回到行人道上。 “我求了我妈好久她才同意让我一个人来法国,还不敢告诉我爸,嘿嘿,其实我早就计划过来看你了,上周和你打电话我差点没忍住就要告诉你了,还好我忍住了。” “本来想给你一个惊喜,出现在你宿舍门口的,但你们学校太绕了还都是英文,你知道的,我四级都是擦边过的,刚才有个金发的帅哥要给我指路来着,我光顾着看他的脸,忘了听他说什么……” 李木子嘴巴得啵得啵说个不停,像来法国交换的是他,被憋了一年没说过话。 自始至终,姜时予都没开过口。 李木子自顾自说了好久,终于反应过来,望向身侧的人,姜时予这段时间准备表演加上生病,人看着憔悴不少,一双圆澄澄的眼睛显得格外大了。 “时予,你是不是在国外都没有好好吃饭啊,怎么比刚出国的时候看着更瘦了,你和沈戾天天视频,他都没察觉到吗?” 姜时予被阳光刺来一下眼睛,猛地一闭眼,然后就感觉温热的热流从脸颊滑落,再睁眼,脸上布满泪痕。 李木子看他哭,一下子眼睛也红了。 “木子。”姜时予并不知道自己在流眼泪,直到开口,声音沙哑才感觉到眼泪布满整张脸。 两只猫猫头,在校园的行人道上,迎着来往的学生,抱着头狠狠掉眼泪,路过的白种人都不免停下脚步,却不敢靠近。 两人一起回宿舍,姜时予在这边的寝室是四人寝,有两个室友基本不住宿,leo这几天回家了,整个宿舍就剩下姜时予一人。 李木子跟着姜时予进宿舍,好奇的到处打量,“这里的宿舍还没江华的好呢,你看这个床摇摇晃晃的,散架了怎么办,洗澡还要去外边多不方便啊,时予,白芸阿姨不是说在这边有房子吗,你怎么不搬出去。” 两人合力搬上楼那只巨大的箱子,姜时予累的不行,倒在椅子上喘气。 刚哭过,眼睛还红着,“住宿舍方便一些,刚来可能有些不习惯,住久了就好啦。” 李木子四处张望,从天花板到地板砖嫌弃了个遍。 “这要是在江华,沈戾哪舍得让你住这种宿舍,就算是江华的宿舍,他都恨不得在你床上铺十层鸭绒垫,生怕硌着豌豆王子。” 姜时予被他逗的嘴角抿开一丝弧度,“木子,谢谢你,跑那么远过来看我。” 李木子连忙摆手,“不要跟我来这套煽情的,刚才大马路上已经丢过脸了。” 姜时予还是很感动,依靠过去,将头歪在李木子肩膀上,好友的到来让姜时予飘摇的心安稳不少。 李木子和以前一样,伸手呼噜呼噜姜时予的头发。 “你不是马上就要参加来这边的第一场比赛吗,怎么可以没有人给你加油打气呢,江华音乐生,绝不认输!” “就是可惜了,沈戾没有过来,我记得他以前说过,不会错过你的每一场比赛,啧,男人的嘴啊。” 姜时予替沈戾辩解,“是我不准他过来的。” 李木子看他着急解释的模样,气笑了。 臭情侣。 晚上姜时予带李木子在学校食堂参观白人饭,然后在他一脸嫌弃并退避三舍的表情中,拿出李木子托运费花了五位数托运过来的火鸡面和自热火锅。 “哈,这才是人吃的东西的嘛,那干巴巴的面包我怀疑吃一口,脖子得伸二里地出去。” 李木子吸溜着火鸡面感叹,察觉对面姜时予并没有怎么动筷,问道,“时予你怎么不吃,难不成你真爱上这边的白人饭了?” 姜时予放在勺子,摇摇头。 “我这几天有点感冒,还在吊水,医生让我忌辛辣。” 李木子瞪大眼睛,“感冒了。” “什么时候的事,来之前和你打电话还好好的,吃药没有,身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胸口呢?” 心脏手术前,姜时予每次感冒生病都挺麻烦的,有时候甚至一连好几天都躺在寝室没办法上课,心脏手术后虽然好了点,但身体还在恢复期,感冒这种小问题对姜时予来说,都比一般人情况严重。 李木子如临大敌,抓着姜时予事无巨细问清楚。 李木子这几天都会待在这边,自己的情况也瞒不住他,只好告诉他,感冒持续了一周,比起最开始持续发烧精神不济要好多了,只是还有些咳嗽,晚上偶尔会有点低烧。 “沈戾知道吗?”李木子听完第一句话问的便是这个。 姜时予摇摇头,随后眼神可怜兮兮带着恳求,“木子,你别把这件事告诉沈戾,我怕他担心。” 李木子眉头紧促,紧紧盯着姜时予有些病容的脸,耐不住他的恳求,最后只好答应。 “那你这几天一定要好好吃药吊水,早点睡觉不要劳累,反正在你比赛之前我都待着这边,有什么不舒服的第一时间跟我说啊。” 姜时予点点头答应。 晚上,李木子在姜时予学校附近开了间房入住,姜时予陪他办理了手续,没有留下,他说自己现在感冒了两人住在一起容易传染,李木子一个劲认为是姜时予那破宿舍的原因导致他感冒,硬要留下他一起,姜时予僵持不过,只好在隔壁房间另开了一间房。 刚办理好入住,手机便传来视频通话邀请,姜时予看时间,差不多到和沈戾通话的点。 视频接入,屏幕里赫然出现一片肌理清晰的腹.肌,劲瘦有力的腰 腹上松松垮垮挂着一条运动裤,赤 裸的腹肌上残留着水 珠没有擦干。 姜时予猛的看见这样的画面,一时愣住,许久没有反应过来,直到摄像头挪动,沈戾的脸出现在屏幕中。 沈戾面对屏幕,神色晦.暗,眼底闪过一丝不明的情绪。 “小乖。”暗.哑的声音从手机听筒中传出。 姜时予楞楞地啊了一声。 “鼻子。” 姜时予反应了半天,脑海里全是刚才块垒分明,性感结实的腹肌,“什么鼻子。” “小乖,鼻子流血了。” “哦哦,流血了。”小猫学舌。 沈戾闷声笑,漆黑的双眸如有实质,穿透屏幕让姜时予猛的一怔,醒悟过来。 看到视频中自己鼻子下面两条红色的可疑物正缓缓往下流淌。 “啊。”姜时予呜咽一声,捂着鼻子从摄像头面前跑开,慌忙去抓桌上的纸巾擦拭。 “小乖,仰头,别低头。”沈戾看着迅速变黑的屏幕,在另外一边给姜时予支招。 姜时予纸巾堵住鼻子,隐约听到手机中传来模糊不清的低笑声,他现在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再也不要出来啦。 过了几分钟,手机屏幕依旧漆黑,沈戾在那边叫了几次姜时予的名字,随后窸窸窣窣的声音从听筒中传出。 姜时予磨磨蹭蹭的从床上捡起手机,翻过面,面对天花板,自己却没有出现在镜头中。 沈戾一眼看出姜时予并不在寝室中,“小乖,不在宿舍吗?” 姜时予捂着鼻子坐在手机旁边,时不时探头小心去看屏幕,保证自己不会出现在屏幕中。 “唔,木子过来看我比赛,我和他在外边住。”姜时予撒了个小谎,没有说生病的事。 李木子过去法国的事,沈戾从陈旭嘴里知道的,还被陈旭揶揄了许久,名正言顺的男朋友被禁止探望,好朋友说飞就飞过去了。 “你们睡一张床?” 姜时予下意识摇头,发现沈戾看不见,又抬起手机后置摄像头,“没有哇,我们一人一间房。” 沈戾让姜时予举着手机围绕酒店房间绕了一圈,仔细检查没什么问题后,又让他把镜头翻转过来,姜时予还举着手机按照沈戾的吩咐一会照这里一会照那里,听到他说转摄像头便想也没想就转了过来。 他的脑袋靠手机很近,摄像头将他整张脸放大数倍,亮晶晶的眼睛,塞着纸巾的鼻子,有点像从猫眼中看人,呆呆的。 姜时予一时没反应过来,直到回到床上,才发现自己暴露在摄像头中的傻样。 立刻就要去遮摄像头,却被沈戾拦住。 “宝宝,别遮,让我看看你。” 男生深邃的俊脸被巴掌大的手机框在中间,眉眼极尽温柔,叫宝宝的时候,姜时予根本没办法拒绝。 姜时予就这样,让自己一副傻兮兮的样子暴.露在镜头中。 “宝宝,好想你。” 姜时予感觉胸口像一瓶被陡然踢翻的气泡水,咕噜咕噜的气泡争前恐后冒出来,泛出酸涩的滋味。 他靠在暖色的壁灯下,仔细描绘镜头中那张熟悉的脸,强忍住鼻尖酸涩,“我也很想你。” 跨越大洋彼岸的距离,连时间都有差距,会让人有种不在同一时空的感觉。 自从来到法国后,姜时予强迫自己独立坚强起来,甚少在沈戾面前诉苦或撒娇,两人通话多数时候说的不过是一些日常发生的小事。 异国他乡的苦,其实不用姜时予说,沈戾也能了解一二,他舍不得小猫离开自己身边吃苦受累,但是小猫也不可能永远窝在猫窝,隔着玻璃看外面世界。 “小乖,是不是瘦了,下巴看着又尖了。” 姜时予呆在沈戾身边时,胖一斤瘦一斤他都能立刻发现,此时隔着屏幕,微信通话还有一定美颜,只有仔细观察,才能发觉姜时予的变化。 姜时予心尖猛的一颤,以为沈戾发现了自己生病的事,但听到他不确定的声音后,又镇定了下来。 “没有呀,最近我吃得好睡得香,还长胖了不少。” 沈戾勾着唇笑,浓密的剑眉微微上挑,“是吗?正好今天你一个人住外面,我检查检查。” 姜时予没理解,睁大眼睛歪头疑惑。 不过很快,他就明白了过来。 手机里,男生的声音低沉且严肃,一道道指令不容置疑,掷地有声。 “手机放在桌子上,回到床上,跪下。” 姜时予被沈戾语气中散发着上位者的气势唬到,腿.软的按照他的指示姜手机摆到窗下的小圆桌上,然后抖着身子回到床边,鸭子坐跪在床沿。 今天天气还不错,姜时予穿了件白色的衬衫和休闲裤,此时在灯光朦胧中,衬衫中似乎透出一把纤 细的腰 肢,腰 线蜿蜒优美,在空荡荡的衬衫中摇 摆。 姜时予把头埋在被子里,上半 身爬 伏在床上,从腰 资往 下的补 位却高 高抬 起。 休闲裤从衬衫衣摆处滑 落,松垮垮搭在腿 弯。 “挺起来。” 沈戾的声音变得很冷,像裹了一层冰,冻的姜时予一个颤栗。 腰资 塌下去,犹如起 伏的山 丘,另一端挺 的格外高。 沈戾一双黑眸沉的骇人,目光如炬盯着屏幕中的画面,小猫背对着镜头,双煺 细细两条,中间并 拢后留出的缝 隙让人隐约可窥 见姜时予埋首在被褥中的脸,大大的眼睛早已迷 离,皮 肤泛 着不正常的红,细看身体不 受 控 制在发 抖。 “自己分开。” 一道又一道的指令像刑 罚般落入姜时予耳中,他有些承 受 不住。 “不……唔,不……” “小乖,别让我说第二遍,分.开。” 隔着屏幕,触 莫不到真人,所以传出的声音格外冷俊和严苛,不容反驳。 姜时予因为感冒的事心虚,哆 嗦着手,用尽浑身力气,双 手往 申 后探 去。 一时间,空气中只剩下两道 串 息的声音。 一道粗 粝沉重,一道抽 泣带着哽咽。 “宝宝,乖,接下来按照我说的做。” 姜时予脑袋已经成了一团浆糊,根本没办法思考,所有神经都像被提拉的木偶线,而操 控的权利全都在沈戾手中。 以往的欢 爱中,几乎都是沈戾服 侍自己舒舒 服服的,身 体的每一处他甚至比姜时予都更清楚,这是第一次,他自己动 手。 沈戾盯着屏幕,看着那节白 生生的手腕脆的像刚生出来的嫩竹,生 涩的试 探下一秒受到莫大的刺 击,不一会就 抖 着 挪出来,哭 哭啼 啼说不 行了。 两 瓣嫩 桃已经 熟的要 烂了,似要 包不住汁 水,淅 淅沥 沥往下滴。 哭了不到半分钟,便又被沈戾催促着继续,姜时予 贵不住了,大半个腰 身都落在床 沿外边。 身体像经历一场刺 激的漂流,被水流冲 刷着,时高时低,时快 时慢,中间还参 杂着沈戾的命令。 “沈戾……”姜时予昂首,漂亮的黑眸蒸出一团雾气,像刚化 身的妖 精。 “沈戾,我……我,我要……”语气含 糊不清,身 体已经开始痉 挛。 “不准。”沈戾打断他。 “和我一起。” 姜时予快要控 制不 住了,他浑身 斗的不像话,大 煺 跟 步的水 渍像蜿 蜒的小溪似的 淌下。 “小乖,等我。”沈戾声音变的很 粗,呼 吸声变中,他也要…… 诺大房间,明明只有姜时予一人,可他却觉得呼 吸不过来,似要缺 氧,衬衫的衣摆落在要 肢上飘 摇,每每划过那宝 满的两 边,都要激起一阵颤 栗。 姜时予忍不住了,哭着叫沈戾的名字。 沈戾回应他,“宝宝,小乖,叫我。” “沈戾。” “沈戾。” “叫老公。” “老公,唔……” “嗯……” 两道闷 哼交 叠,姜时予彻底从床上滑 落,跌 倒在地上。 灯影恍惚在他眼中出现重叠,他像只受 激的小猫,蜷缩在地上,久久没有回神。 直到听到手机中沈戾叫他的声音,才慢慢挪动脑袋,眼睛看过去。 “宝宝,起来去床上躺着,地上凉。” 姜时予反应了好久,匍匐着爬过去,来到小桌子面前,脸上残留着红 晕和激 情过后的媚 色,沈戾看着他的脸,喉结下意识滚 动。 “宝……” 还没等他说话,下一秒,画面便消失了。 小猫把视频通话挂断了。 第五十九章 之后两天, 姜时予都没有接沈戾的电话,原因其一是害羞,他居然被哄着和沈戾隔着屏幕做那种事, 简直太……太放浪了。 其二就是他的感冒又严重了,光着大半个身子在房间肆意许久, 加上摔倒在地板上,身体一会热一会冷的, 当天晚上便发起了低烧。 李木子陪姜时予去医院打点滴,路上忍着晕车不适,身侧的人还在低头扒琴谱, 一张脸白的像鬼一样。 李木子看不下去, 从姜时予手里抢过琴谱。 姜时予没有生气, 睁着一双大眼睛看李木子,“木子?”无辜的让人心软。 李木子憋了许久的气瞬间就瘪了, 没好气道,“你就不怕吐车上,听说在外国吐车上超贵的。” 姜时予认真思考了几秒,回答道, “不会的,我早上没有吃饭。” 李木子…… “路上就别看了,本来就不舒服, 晕车更难受。” 姜时予眼睛还放在李木子怀里的琴谱上,看样子实在思考要回来的可能性有多大。 “你再瞎折腾自己身体,我就把你生病的事告诉沈戾。” 果然,搬出沈戾的名字, 某只跃跃欲试的小猫瞬间安静的坐回自己座位上,没再吭声。 李木子, “你真行,住那破宿舍感冒都没严重,出来住酒店反而严重了,真怀疑你在房间里裸奔了一夜。” 姜时予隐藏在栗色短发下的耳朵不着声色的红了。 和裸奔差不多啦。 在医院吊了一上午的水,下午姜时予要回学校练琴,李木子好不容易来一趟国外不想再听到钢琴声,便说自己到附近逛逛。 姜时予在钢琴教室练了一下午,手指尖都隐隐泛酸,上午吊的水似乎有催眠的效果,一下午状态都不在线,脑袋昏昏沉沉的,好几次都弹错了节拍,正在他想要再来一遍比赛曲目时,教室门被人粗鲁的推开。 “嘿,快看,里面有人了。” “这个点还有人在,谁啊。” 姜时予扭头看去,发现几个白人同学站在门口正朝里张望,站在中间的男孩一头金色卷发,长的很白五官可爱,姜时予认出他好像是自己班同学。 “嘿,ritchie,里面那个好像是你们班新来的交换生。” ritchie视线和姜时予在空中交汇,碧色的瞳仁中闪过一丝不悦。 在姜时予来之前,他一直是年级中的备受瞩目的存在,长相好成绩好老师喜欢,但自从姜时予这个外国交换生来了之后,就剥夺了原本属于他的光芒,这个看着单薄漂亮的小男生,意外吸引了大家的视线,再加之老师在课堂上毫不吝啬的赞赏,短短几个月,他在学校已经小有名气。 “omg,他好刻苦,ritchie,他是不是也要参加这次的钢琴比赛,你们都报名了。” 站在男孩旁一个高高大大带着一股邪气的男生道。 姜时予听着他们用英文交谈着,眉心微蹙,直到Ritchie和他的伙伴走到面前。 “你要用琴吗?我和老师打了批准条,还有半个小时就好了。”这边的钢琴教室平时不对外开放,如果需要用的话要找老师批,距离姜时予批准的时间仅剩半小时。 姜时予是南方人,天生嗓音软,说英文的时候尾音拖的比外国人要长一点。 那个笑起来邪里邪气的男生歪头朝他笑笑,“没事,半小时而已,你弹你的,我们在旁边听听没事吧。” 很显然这个男生看起来对姜时予很有兴趣,话刚落音,ritchie脸色就变了,另外几个男生也在后面窸窸窣窣说着什么。 姜时予一张漂亮的小脸没什么表情,淡淡的,“不好意思,我不习惯弹琴的时候别人在旁边。” 男生耸肩,摊摊手,一副可惜的模样。 “没事,你比赛的时候,我能听到。” 几人从钢琴教室出去,ritchie脸色已经完全黑了,对着身侧高大的男生冷声道,“很好看吗?” 男生挑眉,毫不掩饰,“还不错。” 这个笑起来邪气的男生正是Ritchie的男朋友,但是个名副其实的花花公子,国外本就开放,平时男生在外沾花惹草ritchie就当不知道,但刚才男友当着自己的面,挑逗那个中国男孩并表现出兴趣,这让他很难堪。 Ritchie狠狠瞪了他一眼,甩手就走。 余下的几人尴尬站在原地,高大男生似乎并不在意,嘴角微扬,扭头从另一个楼梯下去了。 练完琴,姜时予背着包从钢琴教室离开,李木子一直说想去看连接着夏约宫和战神广场的耶拿桥,还能在桥上看到埃菲尔铁塔,夜景十分美丽。 两人在校门口集合,上车时,李木子还在担忧姜时予的身体。 “时予,如果你累了就不要和我一起去了,我自己去看也行,你明天就比赛了,需要好好休息。” 姜时予笑笑,“没事的,正好最近精神紧绷,也该出去放松一下。” 他都这样说了,李木子不再多说什么。 从姜时予学校到耶拿桥有不短的距离,路上他时不时拿出手机看屏幕,聊天对话框中,停留在六个小时前,沈戾拍了张天空的照片,一望无际的蓝天弥留下一道飞机航行飞过的痕迹,破开云层,如利箭飞向远方。 姜时予没有回复,只是反复观摩那张云层的图片,直到李木子探头过来。 “沈戾这是什么意思,想坐飞机来看你吗?” 姜时予愣了愣,将手机收回书包里,抿着嘴没说话,情绪似乎有些低落。 李木子发觉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有些懊恼,直到下车,车厢里都安静的过分。 司机并没有将他们载到耶拿桥下,只在附近停车,他们下车后一路走过去,两侧街道的房子极具特色充满法国风情,夜晚的灯光将这条街道点亮,风里都带着浪漫的味道。 路过一家花店时,里面的大屏幕正在播放一部热播的韩剧的片段,男主穿越在人群中从桥上奔跑,被灯光点亮的大桥变成虚幻的背影,他拿着花跑向喜欢的人,一路上的行人,晚霞,大桥,风都是浪漫的,奔跑路上的幸福感从屏幕中移除,男主带着满心的欢喜和爱意,衣角纷飞扬起。 应了那句话,去见爱的人就是要用跑的。 姜时予停住脚步,看着屏幕中反复播放的片段,脑海中想起自己上次自己比赛后,在后台收到的那束泡泡小玫瑰,还有那句,以后你的比赛我都会给你送花。 见他走神,李木子朝在他面前挥挥手,“时予,看什么呢。” 姜时予摇摇头,说没什么。 直到走远了,他又转过头看了眼花店,发现门口多了两对情侣,正在挑选花束,鲜艳的玫瑰落在女生手中,远不及她们脸色的笑容灿烂。 两人从一路走到耶拿桥,夜晚的灯光从背后一一点亮,河水流淌过桥洞,清风拂过脸颊,抬头便能看见近在咫尺的埃菲尔铁塔。 和在江华时的夜景似有不同,法国的夜景更多的是浪漫和悠闲,这边的人做什么都慢悠悠的,街边随处可见的咖啡店,再忙碌也会停下脚步来一咖啡坐在看看风景享受片刻的宁静。 来往行人大多数外国人,姜时予和李木子两只品种不同的小猫夹杂其中。 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站在桥下看你。 从耶拿桥回去后,姜时予做了个梦,梦里他在台上演奏即将结束,回望台下听众众多却没找到他想见到的那个,就在他要退场的时候,大厅的门猛的被人推开。 来人怀抱一束盛开热烈的花,站在台阶上喘着粗气,似是从哪里匆匆赶过来的,额间的汗都来不及擦,他抱着花迎着众人的目光一步步走向姜时予,来到他的面前。 于万众瞩目中。 他道,“小乖,演出顺利。” 姜时予被闹钟吵醒,睁开眼后,缓了许久,环顾四周是格外陌生的环境,他似乎还未从梦中醒来,梦里那个声音那么温柔那么清晰,他沉醉其中,不愿清醒。 上午十点,姜时予独自来到钢琴教室,他的比赛在下午,他想趁空闲时间再练习几遍。 走到教室门口,发觉走廊尽头似乎闪过一个熟悉的身影,等姜时予再想细看,人已经顺着楼道离开了。 姜时予没放在心上,用钥匙打开钢琴教室的门,放在背包后坐在钢琴前,摆好琴谱开始练习。 很快,悠扬的歌曲从教室里传出。 “噔……” 突然一个重音,打破了曲调的和谐。 “唔……”姜时予痛呼出声,紧紧攥着右手指尖。 右手食指和中指上赫然扎着两根断开的针,针头扎入皮肉很深,痛的姜时予脸都白了。 姜时予脑袋飞速运转,先给李木子打了个电话,说明情况,李木子本就在酒店补觉,听到情况火速赶来,看到姜时予手指上扎着的针头,惊呼出声。 “怎么回事,怎么扎到针了。” “有人在钢琴里藏了断针,我没发现。”姜时予忍着痛,“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帮我打个车,去医院。” 李木子连忙打车,两人一起往外走。 医院。 医生小心的把两枚断针从姜时予指尖拔出来,没有打麻药,姜时予痛的身体都在抖,李木子在一旁握着他另外一只没有受伤的手,悄悄抚慰。 眼见医生要给他手指包扎,姜时予连忙阻拦,“医生,麻烦给我上个药就行,不同包扎。” 医生不解,李木子也在一旁疑惊,“时予,你手都肿成这样了,还不包扎,要被感染吗?” “我下午还有比赛,包扎会影响手感,不能包扎。” “你准备就这样去比赛?” 两枚断针被人有意藏在钢琴中,选的针头较大,姜时予弹琴时很重注感觉和力度,按下去的时候针头扎破皮肉快到骨头了,就这一会的功夫,他两根手指已经肿了一圈,刚才医生上药的时候他都疼的不行。 这个样子去比赛,两根手指还要不要了。 但姜时予执意不肯包扎,医生无法,只好替他止血上药,然后叮嘱一番注意事项,也不知道姜时予有没有听。 他拿出手机看了看,发觉时间不早了,比赛下午两点开始,这一番磨蹭已经快十二点了,两人又火速打车,从医院出发去比赛场地,路上,姜时予发现自己比赛衣服没拿。 “时予,你先去比赛签到,我回去帮你拿。”李木子半路下车,扭头钻进另一辆车。 今天不知道什么日子,街上行人车辆不断,一路堵车堵到比赛场地门口,姜时予在距离目的地几百米下车,付了钱便朝场馆奔去。 他的老师已经在后台安排,见到姜时予眉头紧锁,“怎么才来,给你电话也没接。” 姜时予十分抱歉,“对不起老师,出了点意外。” 老师看他脸色不太好,问道,“没什么事吧。” 姜时予摇摇头。 “赶快去签到吧,就剩你了。” 姜时予连忙去签到处,半路碰到Ritchie,他神色有些古怪望着自己,见姜时予回看过去,他勾着唇意味不明的笑了笑。 签到处,姜时予接过工作人员的笔准备签字,刚好碰到受伤的手指,他哆嗦一下,没抓稳笔,掉在桌上。 工作人员抬眸看了他一眼。 “不好意思。”姜时予略带歉意笑笑。 然后捡起笔,忍着疼,将自己名字歪歪扭扭写上去。 “签好了吗?快去后台换衣服。” 姜时予的老师从身后走过来,看到他写字的手似乎不太对劲,仔细一看,发觉姜时予右手两根手指肿的不正常。 “姜,怎么回事?” 老师盯着他的手指质问道。 姜时予暗道不好,他并不想老师知道手指受伤的事,至少不是现在,他怕老师因为自己手指的原因阻止他参加比赛。 姜时予将手背在身后,“老师,没什么事,有点过敏而已。” 法国老师一双鹰眸精明锐利,并不相信姜时予三言两语的打发,“手伸出来,我看看。” 僵持不下,姜时予见实在无法躲避,只好讪讪将手伸出来,摊开。 法国老师眉头狠狠皱着,眼前这双手是他从教数年见过最漂亮的一双,像艺术品般,指节修长骨节匀称,在钢琴上跳跃时格外悦目。 但此时,这双手右手的指腹部位,却像馒头似的肿起,因为姜时予皮肤嫩,受伤后格外可怖,更别提被断针狠狠扎进血肉中,他又不肯包扎,路上有血丝渗出,此刻指尖的状况有些惨。 姜时予悄悄打量老师脸色,怯声道,“老师,只是看着吓人,没什么事的,不影响比赛。” “闭嘴。” 姜时予吓得眼睛都瞪大了,他来这边这么久,这个法国老师一向对他温柔和煦,第一次朝自己发火,他完全不敢吱声了。 “怎么回事。”法国老师语气严肃问道。 姜时予不敢再唬弄,一五一十把前因后果说出来。 法国老师听完后,沉思两分钟,似在考虑着什么。 姜时予害怕老师真的阻止他参加比赛,或者直接取消他的资格,连忙道,“老师,我手指真的没什么问题,请不要取消我的参赛资格。” 法国老师看着面前这个外表漂亮柔弱的中国男生,想起第一堂课时见到他的场景,近些年来,学校和国内各大高校有合作,每年都有交换生会来到法国进行学习,但来的多数都混个资历,狠不下心也吃不了苦,混完一年拿着证书便回去了。 所以面对这个看起来娇贵的中国学生时,他一点也不看好,几次三番在他练习时挑刺,语气难听,却没想这个中国学生每次在他挑剔时,都一副认真聆听的模样,十分虚心的表示自己会注意下次会弹得更好,每一节课他都是最后一个走的,周末休息日也曾在钢琴教室看到他练习的身影。 似乎这个中国学生并不如他的外表那样柔弱娇气,他心中有自己的坚持,对钢琴有着敬畏之心,对交换生这一年十分珍惜,尽可能学到更多。 姜时予急的不行,签到快要结束了,在结束前,如果老师在签到表上划掉自己名字的话,那他就没办法继续参加比赛。 后台这一方空间,气氛几乎凝脂。 法国老师思虑再三,终究叹了口气,“好,我答应你可以比赛,但至少上台前先把手指处理一下,中途有任何不适马上停止比赛,后面还有很多场,不要为了这次比赛丢掉更多。” 姜时予听到老师这样说,瞬间眼睛都亮了,激动的没忍住抱了抱老师。 “老师,谢谢你。” 法国老师看着面前这个漂亮的中国少年,无奈的笑笑。 “好了,你在这里休息一下,换好衣服,我去找这边的医生,过来给你处理一下。” 这会,姜时予不像刚才一副炸毛小猫的样子,温顺又乖巧的点头。 老师走后,他独自坐在后台的角落等李木子帮忙送衣服过来,他安静的低着头,两只脚在地上交换点着。 “嗡嗡……”手里传来消息。 姜时予拿出来,木子说他到了门口,问姜时予在哪里。 “木子,你在门口等我,我去找你。”发完,退出聊天,姜时予的目光停顿在聊天软件界面。 置顶聊天那个人,似乎从发完那张天空的照片后就消失了,姜时予心中隐隐感觉有些不对劲,但马上要比赛了,木子还在门口等,自己还没换衣服,他压下心中那点心思,起身准备往外走。 结果刚离开座位两步,后台唰的一下,全黑了。 随之而来是周围人慌乱的尖叫和急促的脚步。 “怎么回事,怎么黑了。” “停电了吗?” “工作人员呢,怎么出现那么大失误。” 后台乱作一团,姜时予有夜盲症,即便从大门处漏出微微光线,但他依然不敢乱动,在他视线中面前一团黑,什么都看不到。 他往后摸了摸,摸到自己刚才坐的椅子,随后靠过去,保证自己不会被人群撞到摔倒。 很快手机又传来短信,是老师发来的。 “jiang,医生已经过去了,务必好好处理伤口。” 姜时予没有把这边紧急停电的事告诉老师,不希望他担心,乖乖回了个好。 随后手机弹出电量不足百分之十的提醒。 早上出门前忘了充电,后面又发生那么多事,此刻,手机电量危。 周围已经有人拿出手机的手电筒照明,准备摸索着出去,但这边后台又大又乱,加上今天比赛人还多,不断听到有人撞到人惊呼出声。 很快门口传来工作人员的声音,说不好意思,电闸出了点问题正在抢修,很快就会好,让大家呆在原地不要动,比赛时间将推迟一小时进行。 姜时予听到这个消息后,更加不着急了,安静坐椅子上等恢复供电,几秒后,想到还在门口等他的李木子,他掏出手机和李木子说明了一下情况。 在他打字的时候,感觉身边靠近了一道人影,姜时予以为是后台那些乱撞的人走近了,并没有在意。 可当他打完字发送出去后,那道身影依旧站在自己面前,没有动。 姜时予有些疑惑,“hi?” 高大的声音没有回答,姜时予身体往后靠,靠在椅背上。 “找我?” 黑暗中,那道轮廓隐约动了动,随后从站立的姿势迅速蹲了下来,半蹲在姜时予面前。 姜时予夜盲,所以黑暗中听觉会格外灵敏,只听到唰的一阵风刮过,感觉对方那股压迫感瞬间消失了。 姜时予不知道对方到底是谁,过来干什么的,又想到今天在钢琴教室扎到断针的事,难免有些疑惊,他紧紧攥着手机,瞳孔在黑暗中张大,一瞬不眨盯着面前的人。 下一秒,蹲在身前的人缓缓开口,声音沙哑又粗粝,像蒙着一层破布传出的声音,“你的手指受伤了,我来给你处理。” 姜时予紧绷的神经缓了好一会,才道,“你是老师找的那个医生?” 男人闷闷的答道,“嗯” 姜时予松了口气,吓死他了,这个人突然靠近又不做声,黑暗中人本就没有安全感,他这样奇怪的举动让姜时予不免害怕。 “可,可是,现在停电了,黑着呢,等来电再处理吧。” 男人半蹲在地面,似乎正在打开一个箱子的锁扣,只听咔嚓一声。 “没事,我看得到。” 姜时予惊讶,“你看得到?”可这里明明一片漆黑。 除了门口漏出那一点光线。 “嗯,手伸出来。” 这个医生似乎有点冷淡,说话言简意赅,姜时予心中有些不安,但面前这位又是老师专门找来的医生…… 黑暗中,姜时予松开握住手机的右手,缓慢的朝对面伸出去,他只能隐约看到对方的轮廓,所以伸出去一点点就没动了。 人在看不见的时候,做什么都有些犹豫和不安,更别说将刚受伤的手赤.裸.裸摊开在一个陌生人面前。 姜时予胸口鼓动心跳的很厉害,就在他即将开口说还是算了,等来电再处理吧,下一秒,他的手就落入一个温热的掌心中。 姜时予脑中砰的一声,似有什么炸开,全身的感官都集聚到了一个点,就是自己的手背皮肤上。 好熟悉,好熟悉的感觉。 那只托住自己的手,怎么会让他有如此熟悉的感觉。 姜时予感觉被炸开的脑袋中一闪而过什么东西,他努力睁大眼朝着面前黑暗处看去,却只能看到医生那似有若无的轮廓。 医生的手准确的伸在半空中托住姜时予的手,掌心宽大厚实,细细感觉上面还覆着一层坚硬的茧,直挺挺的顶着姜时予的手背皮肤。 姜时予在黑暗中努力睁大眼睛,想要看清面前的人,眼前却好似蒙了一层纱,任他怎么努力都雾蒙蒙的,只能依稀辨认对方轮廓。 周围窸窸窣窣的讨论声不断,姜时予咽下口水,开口的声音都有些飘忽,“医生,请问您贵姓。” 黑暗似乎完全不影响面前这个男人的动作,只见他十分熟练从药箱中拿出棉签碘酒,动作轻而柔的压在受伤的手指尖上。 可姜时予还是没忍住瑟缩,他的痛觉神经敏感,这样措不及防的触感让他心尖颤抖。 “手怎么受伤的?”医生在黑暗中问道。 姜时予还在为手指的痛感发抖,听到医生的问题,愣了一瞬,“嗯,有些复杂。”他不习惯向不熟的人说太多私人的问题。 “是被什么东西弄伤的吗?”医生换了种问法。 “嗯,被断针扎到了。” 话刚落音,就感觉在给他要上药的手重了些,姜时予没忍住小声痛呼了一声,对方很快反应过来,动作连忙放轻了许多。 这时,姜时予感觉周围的气氛有些变化,主要是源于面前的医生,丝丝冷意在空中发散。 姜时予不解,但出于小猫的本能他谨慎了起来。 指尖密布着敏感的神经,在男人消毒上药的空隙中,渐渐抖的不那么厉害,也让他腾出几分神思来思考另外一些问题。 黑暗中,姜时予盯着面前隐约的轮廓,悄无声息的往医生那边靠近了一些,头默默低下去,鼻尖耸动,一股消毒水的味道。 姜时予又瞬间退后,挪开了距离。 男人似乎发觉他的动作,上药的手停顿了几秒,姜时予立马开口,“好了吗?” “还没,再等等。”男人的声音明显比刚才要闷,闷中带着克制。 姜时予心头疑惑不断升起,感觉现在气氛很奇怪。 黑灯瞎火中,自己面前突然出现一个陌生的医生,托着他的手上药,两人还交谈着一些莫名其妙的问题,最重要的是,面前这个男人总是给姜时予一股若有似无的熟悉感,可当他刚才靠近时,那股熟悉感又仿佛不在。 接下来两人都没再说话,空气很快安静下来。 只剩下手指尖传来的阵痛,男人应当非常小心谨慎,上药比在医院时痛感要降低很多。 姜时予大大的眼睛在黑暗中无聊的转了转,然后停在某个方向不动了,像在出神又像在发呆。 蹲在地上给他上药的男人,于黑暗中缓缓抬起头,克制着放缓呼吸,生怕引起凳子上人的发觉,男人黑暗中一双眼睛亮的如蛰伏的兽类,死死盯着椅子上的人,高大的身躯即便半跪着依然像一头危险的野兽,可他甘心俯首,虔诚的跪在男生脚下。 借着门口微弱到可以忽略不计的光亮,他一遍遍描绘男生的模样,眼中的痴迷和心疼几乎要藏不住,直到姜时予忽然动了动,发呆的眼神重新收回,男人瞬间低下头,一切恢复如常。 姜时予感觉医生在他指尖贴了什么东西,他蜷了蜷手指。 “医生,止血上药就好,麻烦不要包扎。” 医生动作的手停顿了一会,又继续动作,“上台前先贴着,比赛开始你可以扯了,不包住容易出血感染。” 姜时予想想,这个办法似乎可行,便没说什么。 很快,医生就给他伤口处理好了,托着他的那只手掌慢慢抽离,温热的感觉一寸寸从手背消失,最后在两人指尖相触时,姜时予感觉到医生的手指似乎弯曲了一瞬,偏离了轨道,从两根手指中间的缝隙中缓缓摩擦离开。 那感觉像是有羽毛轻轻扫过柔软敏感的心尖,姜时予胸膛狠狠一震,还未来得及感觉,那只手已经完全撤走。 那股熟悉的感觉又来了,而且这次感觉十分强烈,似乎有什么马上就要就脑袋中迸发出来。 医生收拾好东西,关上药箱站起来。 “伤口已经处理好了,比赛结束下台后请第一时间消毒上药并包扎,之后尽量不要碰到伤口,最后祝你演出顺利。” 医生说罢便提着药箱准备离开,可下一秒,他的衣袖被人抓住。 坐在椅子上的男孩朝他离开的方向仰着头,眼神紧张中带着期待,“医生,我,你认识我吗?” 医生闻言,黑暗中的双眸闪过一丝诧异,随后缓声道,“不认识。” 姜时予听罢,眼中的小火苗渐渐熄灭,随后缓缓松开口,哦了一声。 “谢谢医生。” 男人站在原地望着他的身影,最终转身离开。 姜时予独自坐在椅子上不知道多了多久,忽然眼前大亮,眼睛处在黑暗中太久,一下接触到光亮不适应,他抬手遮在眼前。 周围传来欢呼声。 “来电啦来电啦。” 随后纷杂的脚步声窸窸窣窣。 姜时予慢慢适应光亮后,缓缓放下手臂,低头便看到自己手指尖上贴着的创口贴。 他疑惑的抬起手放到眼前,眨眨眼。 右手红肿可怖的两根手指已经被上过药了,不知道刚才那个医生用的什么药,冰冰凉凉的缓解了指尖的疼痛,而包在他指尖上的创口贴也不是普通创口贴,而是卡通的。 创口贴上面密布着猫猫头的图案,看起来可爱又幼稚。 姜时予眨眨眼,动了动手指,猫猫头从各个角度面对着他。 随后,他的余光发现身边的椅子上似乎多了点东西,转头看去。 一只拆了封的药膏,另外一样。 一朵灿烂金黄的向日葵被安静的放置在椅子上,他的花瓣开的又大又烈,金黄的叶子盛放着蓬勃的生机,花朵没有被精心包装过,像刚摘下似的,简洁又明了的被人送出。 姜时予心中瞬间迸发出强烈的预感,站起身就拼命往外跑,一路中撞到很多人,不停说对不起,但他从未停下脚步,朝着那个方向,似乎有什么答案正在等他揭晓。 他气喘吁吁跑出后台,来到车流不息的马路上,人来人往中,他怎么也找不到那个身影。 诺大的法国的街头,姜时予像只被人抛弃的小猫,缓慢的蹲下,眼泪一滴一滴砸在地面上,晕开水渍。 第六十章 李木子找到姜时予的时候, 他正蹲在路边发呆的看面前来往的车辆,李木子隔着几步远喊了他好几遍都没反应,直到走近才发现他眼睛红红的。 “时予, 你怎么啦,怎么跑到外面来了。” 姜时予怔怔的, 反应了几秒,呐呐回答道, “没什么,里面人太多了出来透透气。” 这话显然不可信,但比赛将近, 李木子没有多问什么, 把手里的衣服递过去。 “赶紧去后台换衣服吧, 比赛要开始了。” 姜时予接过衣服站起来,深吸一口气跟着李木子朝场馆走, 走着走着忽然回头,往后看了眼。 “看什么呢?” 街道都是外国人,人影憧憧。 姜时予摇摇头,和李木子埋头走进大门内。 姜时予是第八位上场的, 等他换好衣服做好造型出来已经快要轮到他,他站在候场区,摸出口袋的手机, 置顶聊天依然没有任何消息传来。 沈戾,你现在在哪里呢,在做什么。 姜时予默默心想。 他看着手上那支灿烂夺目的向日葵,沉思许久, 直到台前主持人宣布下一位选手入场,姜时予深吸一口气, 腰背挺直,收拾好一切纷乱的情绪。 一步一步在揭开的帷幕中,迎着众人瞩目的视线,来到台前。 有人发现他和其他参赛者有些不同,左手拿着一支金灿灿的向日葵花,台下人窸窸窣窣交谈声传来,姜时予置若罔闻,在礼貌的颔首示意后,拿着花走到钢琴前。 他将向日葵放在钢琴上,黑色的琴身映出向日葵的灿烂,让单调简单的琴身增添一抹色彩。 一切准备就绪,姜时予将十指轻轻放在琴键上,右手受伤的两根手指在上台前已经被拆掉了卡通创口贴,红肿的指腹紧贴着冰冷的琴键,还未用力便感受到疼痛。 随着音乐缓缓响起,姜时予脆如嫩竹的十指在琴键上纷飞交替,流畅的曲谱通过大厅四周传递而出,聚光灯下,穿着黑色西装的中国男孩,漂亮的像个小王子,浑厚又悠扬的琴声在他的弹奏下饱含神情,让台下的观众为之动容。 一瞬间,大厅中都安静了下来,大家目光纷纷落在台上,有的人甚至已经闭上眼,安静的享受这场耳朵的盛宴。 刚开始弹奏,姜时予还有些被手指的伤口影响,随着渐入佳境,逐渐的,他慢慢忽略了指腹的疼痛和手指的肿胀,随着自己的心意沉醉其中,乐曲时高时低,指尖摩擦过琴键时重时轻。 在音乐中,他逐渐忘记了疼痛,忘记了在马路边的失落,忘记了身处异国他乡的孤单,全身心沉浸在这场演奏中。 忽的,激昂的钢琴声戛然而止,大家纷纷朝台上投入不解的目光。 可下一秒,更加激愤高昂的琴声接踵而来,将众人的情绪再次拉入一个高潮。 姜时予的法国老师站在帷幕一旁的通道口,听着姜时予台上弹奏的钢琴曲目,良久,露出一个欣慰又赞赏的笑容。 不愧是他看好的学生。 法国老师点点头,从通道口离开。 另一边,一个阴沉着脸的外国男孩,死死盯着台上正在演奏的姜时予,一脸愤恨。 演出完美收场,姜时予一下台,李木子就冲过来抱住他,他被撞的往后退了两步,但还是接住了李木子。 “天呐,时予,你弹的太好了,你没看到台下观众,都听入迷了。” “太棒了太棒了,你一定可以拿第一名的。” 李木子激动的语无伦次,抱着姜时予在后台通道叽里呱啦说着。 姜时予总算演奏结束,心中的大石块也落下了,和最好的朋友抱在一起,感觉心中无比踏实。 回到后台,许多一起参赛的选手都对姜时予投来欣赏的和诧异的目光,可能他们也没想到这个从未见过且没什么存在感的中国男孩,在台上会爆发出如此强大的实力,让人刮目相看。 演出结束,剩下的就是等待,等待所有人比赛完评委打分。 姜时予回到自己之前呆着的角落,刚坐下,手机就传来嗡嗡响来点声。 他拿起一看,浑身一激灵。 是沈戾。 他瞪大眼睛,环顾四周,然后点下接通,放在耳边。 对面十分安静,只隐约听到轻浅的呼吸声。 姜时予没有开口,对面也没说话。 就这样僵持了十几秒,对面终于,“小乖,恭喜,演出顺利。” 姜时予眨眨眼,感觉鼻尖有点酸,很多问题在脑海中盘旋,却找不到出头。 感觉到电话那头忽然变重的呼吸声,沈戾语调变了,似乎有些着急,“怎么了,小乖,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沈戾,你现在在哪里?” 沈戾没想到他忽然问这个问题,失笑回道,“还能在哪,放假在家好好学习,你又不允许我去法国看你,连李木子都可以去,我这个正牌男朋友只能隔着大洋彼岸通过电话诉说思念。” 姜时予皱皱眉,“你真的在家?” 沈戾似是停顿了一秒,“怎么?怀疑我出去乱玩了?” “那你现在和我开视频通话。” “你真的怀疑我?” “你从昨天中午发完那张照片后就消失了,去哪儿了?” 果然,对面似是被问住了,没有立刻回答。 姜时予有些迫切,连连追问。 最后,电话那头的人无奈的叹口气,“好吧,我说实话,昨天陈旭和别人投资的一个清吧开业,非拉着我去凑场子,我准备呆一会就走,中途出了点意外,手机摔碎了,因为里面东西比较多,只好拿去修,现在这手机状态也仅限开机传送一下资料,摄像头那些都废了。” “没和你说是怕你多想,手机拿到第一时间我这不就和你打电话了。” 姜时予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劲,他抿着嘴没回话。 “乖宝,是不是还不信,等着,我让陈旭给你发消息。” 没过过久,手机收到几张陈旭发来的图片和一段视频。 图片中,是陈旭一行人正在清吧门口剪彩,最侧边站着一副事不关己,冷冷淡淡的沈戾,后面还有几张清吧内的照片,无一例外都是热闹场景,但沈戾每次都坐的很靠边或者角落,一个人拎着手机无所事事。 而视频则更加证明了他说的真实性,视频来源于监控截图,上面有时间显示,显示沈戾来清吧不到一个多小时便准备离开,结果走的时候放在吧台上的手机被人撞到,飞出去十几米,等他捡起来的时,脸色很难看,随后在店里耗了十几分钟,便拿着手机匆匆离开了。 “乖宝,收到照片和视频没有。” 姜时予看完后,心中不知什么滋味,有种明明知道了答案但是和他料想之中发生很大差别,所以本该释怀的心情变得有些更加憋闷。 “沈戾。”姜时予闷闷的叫了一声对面人的名字。 沈戾回应他,等着下一句,却迟迟没有等到。 “小乖,虽然没有到现场,但我一直在直播中看你的比赛,弹得很好,对不起,你异国他乡的第一次比赛没有陪在你身边。” 姜时予吸吸鼻子,“是我不让你过来的。” “小乖,答应我,好好照顾自己身体,有什么第一时间告诉我好吗?” 姜时予沉浸在自己情绪中,恹恹的嗯了一声。 就这这时,李木子喊了他一声,“时予,宣布比赛结果了。” 姜时予愣了愣,电话中传来另一道声音,“去吧,我的小乖一定是最棒的。” 姜时予挂了电话,收拾好心情,来到等候区,耳边传来主持人的声音,他手里拿着评委评判过后的名次,攥着所有人的心弦。 无论台前幕后亦或者观众都十分关注这场比赛最终的结果。 在主持人卖了一道又一道关子后,终须来到冠军的揭晓时刻。 李木子站在姜时予身旁,看起来比姜时予还紧张。 “怎么办呐,感觉比我自己第一次比赛还要紧张。” 姜时予反而看起来很平淡,似乎这场比赛在他弹奏完后就已经结束了。 “接下来,让我们恭喜,此次比赛的冠军是——” “姜时予。” 场馆寂静了一秒,随后沸腾,姜时予听见场馆中响起自己的名字,然后是李木子压抑不住的尖叫。 周围人开始朝他投来羡慕的目光,姜时予感觉自己飘荡在半空中,恍惚了一阵,猛的被人拉回地面。 “时予,时予,主持人让你上台领奖了。” 李木子扯着姜时予的衣袖摇晃,将他神游的心思回到比赛现场。 这一次的灯光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更亮,汇聚成一簇,照亮了姜时予踏上领奖台的道路。 他接过评委手中的奖杯以及主持人递过来的话筒。 台下茫茫众人,全都是金发碧眼的外国人,要知道一个中国学生来异国他乡参加比赛获得认可有多难,可台下的观众眼神中流露出的赞赏不加掩饰,说明他们十分认可这个外表清冷漂亮的中国男孩。 主持人在一旁问他有什么获奖感言。 姜时予捧着奖杯,站在舞台中奖,迎着无数汇聚在他身上的视线,心中思绪万千。 最终,他缓缓抬起话筒,腰背笔直,大而圆的双瞳迸发出明亮的光,他坚定而自信,站在属于他的奖台上。 “只争今朝。” 这是当初沈戾在他最后一次比赛领奖台上说的话,今时今日,姜时予来到国外后第一场比赛他也说出了同样的话。 当初的沈戾在领奖台上,是骄傲赤诚,是洒脱热烈,是告诉所有人只要他想只要他做那他沈戾就是无所不能。 而如今姜时予在领奖台上,离开了温暖舒适的猫窝,离开了坚固安稳的玻璃罩,他同样大放光彩,他想说,当下即最好,他没有辜负爱他的人,当初做下的的选择终于开花结果。 第六十一章 第六十一章 和李木子在学校门口分别后, 姜时予背着书包手里捧着奖杯独自一人往宿舍走,四月末的法国快要渡过雨季了,温度刚好, 阳光落在身上暖暖的。 回到宿舍,同寝的人都没回来, 姜时予坐在椅子上,一条一条回复手机中祝福和恭喜他获奖的信息, 直到感觉指尖隐隐作痛,才意识到,比赛完后, 他还一直没有处理伤口。 直到此刻, 心情彻底松懈下来, 指尖疼痛隐隐返上来,姜时予放下手机, 发觉指尖的伤口又在渗血。 姜时予盯着惨不忍睹的指腹,想了想,从口袋中掏出一只药膏。 是那个医生留下的。 他盯着药膏沉思良久,才缓缓拧开药膏, 涂抹在指腹上。 冰冰凉凉的感觉很快散开,指腹的疼痛被驱散不少,姜时予用没受伤的手捏着药膏转动, 眼底不知想些什么。 随后,他拿起手机,点开其中一个联系人,发送了一条短信。 折腾了一天, 姜时予底子本就不太好,现在强撑的精神已经有些涣散, 加上感冒还未好全,紧绷一天的情绪忽然松懈下来,浑身好似软成一滩泥,瘫在椅子上,四肢都用不上力了。 姜时予呆呆的坐在椅子上好一会,才慢吞吞挪去浴室简单冲洗一下,倒回床上就睡了。 梦中人影交错,出现了一道模糊又熟悉的身影。 姜时予声音颤抖,小声又不敢置信的问道,“沈戾,是你吗?” 那道身影忽远忽近,一直没有开口,姜时予追随着他的脚步,跌跌撞撞的奔过去。 “沈戾,你别走好不好,你陪陪我嘛。” “沈戾,我比赛拿奖了,第一名,你看到了吗?” “我也没想到我会拿到名次,我真的很开心,如果你能在我身边,我会更开心。” “沈戾,我的手指好痛,都肿了,好疼好疼,你给我吹吹好不好。” “手背上打点滴的地方也青了,你不在我身边,都没人给我热敷。” “沈戾,你去哪儿,我好想你。” 姜时予追随着那个身影的脚步,却只能看着他越走越远,姜时予感觉自己像被抛弃在路边的小猫,任他怎么祈求都得不到回应。 放在枕边的手机传来一阵震动,姜时予从梦中惊醒时,眼泪还挂在眼角未干,他恍惚的睁开眼,一时分不清梦境和现实。 直到震动将他彻底唤醒,他拿起手机按下接听,放在耳边。 “您好,您的外卖到了。” 姜时予头脑不太清楚,下意识回答,“好的,放在门口。” 再之后,他躺在床上,目光发直,盯着天花板望了许久,忽然他猛地从床上坐起来,掀开被子,踢着拖鞋拉开门。 门口地上放着一大袋子外卖,姜时予愣了许久。 他拎着外卖往宿舍走,边想,这是谁给他点的。 姜时予拍照问李木子,“木子是你给我点的外卖吗?” 李木子回了一个no的表情包,并发了一张在酒吧的照片过来。 姜时予皱眉,那这是谁给自己点的外卖。 正想着,视频通话弹出来,是沈戾。 姜时予点下接通,刚才在梦中若即若离让他难过的人,此刻清晰的暴露在镜头面前。 沈戾那边的背景他没见过,男生眼下隐约有些青痕,像是没休息好。 “小乖,外卖拿到了吗?” 姜时予睁大眼睛,“是你给我点的外卖。” “李木子说你比赛完就回宿舍休息了,想着你应该没吃饭。” 镜头似乎给对面的人镀上了一层柔光,为什么姜时予从手机中看,沈戾的眼神那么温柔,刚才从梦境中溢出的委屈在此刻忽然倾泻而出。 沈戾眼睁睁看着小猫清透圆润的眼眸中渐渐蓄起了薄雾,他有些心慌。 “怎么了这是。” 姜时予也不知道,当断针扎破指尖痛到痉挛时他可以忍受,来到异国他乡各种适应时他可以忍受,拿到梦寐以求的比赛冠军他都可以忍住激动的情绪,唯独,在面对沈戾时他无法假装。 姜时予每次流泪时都是悄无声息的,眼泪一点一点从眼眶溢出,布满那张羸弱的小脸,令人心疼。 沈戾内心煎熬却无计可施,他恨不得立马出现在姜时予面前,搂着他的宝贝哄人,而不是隔着手机屏幕,这种无奈的感觉让他很不爽。 “沈戾,我……”姜时予吸吸鼻子,刚想说什么又忽然看到桌上的奖杯,他顺手拿起来,怼在镜头面前,“我拿奖了。” 沈戾看着小猫和奖杯紧紧挨在一起的脸,眼眸深了几许。 “我家乖宝最棒。” 沈戾对姜时予的夸赞从不吝啬。 姜时予语气有些落寞,“如果你也在就好了。” 沈戾没说话,两人无言。 姜时予也感觉自己有些无力取闹,当初是他义正严辞不准沈戾过来法国看他的,现在说着后悔难受的也是他。 小猫眼神黯淡,有些问题不知怎么开口,最终还是和眼泪一并收了回去。 ———— 时间如白驹过隙,春去秋来,姜时予来法国第一个夏天也要进入尾声,这边的夏季没有国内那样燥热难熬,温度普遍不超过24度。 周二有一场钢琴比赛,姜时予整个周末都泡在钢琴教室,所以错过了学校发布的一则通知。 等他回到宿舍,leo一个翻身从床上翻下来,举着手机怼到姜时予面前。 “快看,Ritchie被学校开除了。” 姜时予愣了一秒,很快回过神来,leo看他表情并不惊讶,问道,“jiang,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姜时予没有隐瞒,点点头。 这事还要从他那次在钢琴教室里扎到断针说起,赛后回到宿舍他便找人查了当天去过琴房的人,第二天,姜时予找到了学校老师,说明情况,并表示自己那天练琴出门时,在楼梯口见到了一个奇怪的人影,虽然没见到正脸,但还是很可疑。 他的法国老师听他说了后,非常严肃表示学校一定会给他一个答复,之后调取监控后,发现那一整天,钢琴教室除了姜时予以外,只有一个人进去过。 而那个人的背影和姜时予在楼梯口见到的一模一样。 那人便是Ritchie,姜时予不理解,怎么会是他。 直到两人一起在办公室对峙时,Ritchie面对监控中的证据忽然破防,指着姜时予怒骂道,说都是因为他,一个异类外国交换生,凭什么刚来就可以参加这么重量级的比赛,剥夺了原本属于他的荣耀和名次,明明长得一副下贱的脸却在学校故作清高,勾引男人讨好老师。 他骂得很脏,姜时予只觉得无聊,这个金发男孩只凭自己臆想,就将莫须有的罪名强加在他身上,而且干出如此疯狂的事,他无法理解。 而后来,leo告诉他,Ritchie之所以那样疯狂,是他那个男朋友在比赛前一天忽然和他分手了,分手时两人大闹一场,有人听见那个男生说了一句,对,你确实没有那个中国男孩漂亮。 而在钢琴教室时,那个笑起来带着邪气的男生,的确有意无意的表露出对姜时予的兴趣。 姜时予对这些不感兴趣,只是在学校领导找到他说明对Ritchie的处罚时,姜时予认真且平淡回了句。 “老师,我不接受和解和他的道歉,请按照校规处理。” Ritchie的事在学校传播讨论了很久,随着新一轮的日出日落渐渐淡去,姜时予每天忙的脚不离地,距离他交换结束还剩三分之一的时间,他每天不是在上课就是在琴室,某天他路过一家咖啡厅,看到镜子里倒映出的自己时,姜时予甚至有些恍惚了。 里面的人穿着简单的白T黑裤,手里抱着琴谱,似乎和从前没什么两样,细看却能发现有哪里变了。 是眼神和气质。 从前姜时予极度没有安全感,眼神总是闪烁不安,走在路上面对周围投来的视线会下意识低头躲避,所以他从前走路多是低着头看着地面,在人多的地方也会自动寻找角落或者僻静处,他从不习惯独自一人走在空旷没有遮挡的地方,这会让他紧张四肢僵硬。 而在国外,他早已习惯了独自一人上下课,去琴室去吃饭,他坦然的走在国外大街上,坦然接受路人对他这个黑发黑眸的中国人好奇的打量,他能自信的在领奖台上介绍自己的的祖国和追逐梦想的热爱,能够认真的看着对方眼睛说话交谈。 姜时予看着玻璃镜中那个神情自然松弛,眼神坚毅明亮,背脊笔直自信的自己,仿佛在他身上看到了另外一个人的影子。 那个他挚爱的少年,无数次衣角翻飞的朝他走来,耀眼夺目。 姜时予无意识伸出手,和镜中的自己指尖相触,他嘴角微扬,笑意灿烂,身后便是耀眼的阳光将他笼罩。 第六十二章 第六十二章 气象局预测今年全国将会迎来百年难得一遇的暴风雪天气, 姜时予所在的大学将提前结束这学期课程。 由于时间被压缩,提前一个多月放假,课程相应的也被排的很满。 早晨姜时予离开宿舍时, 被迎面吹来的冷风冻得一激灵,立刻又返回去找出帽子和围巾, 走在学校里,大家都脚步匆匆, 寒风裹着冷意将人吹的头都抬不起来。 今天是西方音乐史的最后一节课,班上一半的同学没来,剩下的一半也神情恹恹的, 姜时予找了个空位随便坐下, 拿出笔记本, 整堂课下来似乎除了他已经没人有心思听课了。 课程一结束,大家稀稀拉拉往外走, 在走廊上冻的哀嚎不断,姜时予看到法国老师给他传送的邮件,让他下课后去一趟办公室。 上午课程结束,姜时予背着书包来到办公室, 敲门进去后,法国老师正在桌子前戴着眼镜看资料,见到来人, 将资料递过去。 姜时予接过资料,疑惑的低头去看,神情逐渐诧异。 “老师,这……” “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 你的交换生期限不到一个月了。” 姜时予手里捏着资料,楞楞的点头, 本来还有两个多月,但学校提前放假,他的交换生生涯也要提前结束了。 “这一年,大大小小的比赛你参加了很多,相比刚来这边时的青涩,这一年你成长了许多,作为你的老师,我想,这份毕业试卷应当是对你这一年交换生涯最好的考核。” 手中的报名表上白纸黑字写的,Vivace国际钢琴大赛,在世界上最知名的音乐厅,巴黎科尔托音乐厅进行演奏。 这是什么级别的比赛,姜时予作为一个学习钢琴的,比任何人都知道,这张报名表的分量远不止老师这几句轻飘飘的话那样简单。 学校音乐系学生众多,其中不乏比姜时予更优秀更努力更合适参加比赛的,可…… 国际钢琴大赛几个大字堂而皇之印入眼帘,姜时予眼中闪过质疑,慌张,害怕,最终,黑亮的眸子逐渐深刻,变得坚毅。 他定定的回看法国老师,语气诚恳而认真,“老师,谢谢您给我这个机会,我一定不辜负您的期望。” 老师看着面前的学生,脸上还带着未褪的稚气,可神情却是从未有过的认真和坚定,他心中送了一口。 还好,他看人的眼光不会出错。 “去吧,好好准备,学校这次就这一个名额,给你这段旅程画上完美的句号。” 回到宿舍,解开围巾的第一件事,姜时予便拨通了视频电话,等待了一会,电话被接通,一个睡眼惺忪的男生出现在镜头前。 姜时予愣了一秒,才想起来,这会的江华才早上六点。 他鼓鼓嘴巴,“我是不是吵醒你啦。” 沈戾靠坐在床上,一头短发凌乱的支棱着,刚醒过来眉眼懒懒的,狭长的黑眸半眯着看向镜头,有些不自知的性感。 “差不多也快起床了。” 沈戾虽然离开了体育学院不再需要起早训练,但他平时也会提前一个小时起来,去操场锻炼。 沈戾从镜头中发觉小猫亮晶晶的黑眸,一副欲语还休的表情,挑挑眉,“怎么了,有什么事要说吗?” 姜时予也不藏着掖着,他低头从书包里翻出夹在书本里的报名报,竖起来对着镜头。 沈戾眯着眼睛仔细看了一会,低声道,“国际钢琴大赛?” 姜时予挪开一点点报名表,让自己的眼睛从上方露出来,藏不住的欣喜,“对呀对呀,这个比赛非常重量级,都是一些很厉害的人才能参加的,这次我们学院就一个名额,老师争取给我的,希望我在交换的最后,不留任何遗憾。” 沈戾点点头,原来如此。 “啊,沈戾你知道吗?老师给我这张报名表的时候,我简直不敢相信,学校里有很多比我还要优秀的同学,这么宝贵的名额老师居然给我了,我当时下意识就要拒绝的,但是心底有个声音就冒出来了,说姜时予你都没试怎么知道不可以呢,这样难得的机会你就要放弃吗,你想要老师失望吗,你不想为你的交换生涯画上圆满的句号吗,所以,我一咬牙一跺脚,就接过了报名表。” “其实我现在和你说话,心里还有些揣揣不安的,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行,啊,沈戾,要是我上去比赛拿了倒数第一名怎么办嘛。” 姜时予说着说着开始想,比赛结束宣布名次,自己拿了倒数,回到学校面对老师失望的表情,还有同学们嘲讽的眼神。 他双手托着腮帮子,一脸愁容。 沈戾听着小猫从激动的手舞足蹈到沮丧的耷拉着脸蛋,随后温声安慰道,“小乖,这只是一场钢琴比赛,无论名次,你能站上去就已经十分优秀了,我相信你的老师让你参加并非想你一定要拿到优秀的名次,只是希望你见识到更广阔的舞台,未来有无限的可能。” “你这一年的努力和付出并不需要一刚比赛来评判,不要当作是比赛,享受每一次在舞台上的表演,这份试卷从你出国那一刻就在作答,至于分数,自有评判。” 沈戾一番安慰,让姜时予焦灼不安的心逐渐冷静下来,透过屏幕,对面的男生五官一如既往凌厉,似乎无论发生什么他的眼神永远沉着,轻易不会泛起波澜。 对面的男生是姜时予放在胸口的一块定心石,每每心绪不定,即便透过镜头听到沈戾的声音也会让他起伏不定的心情平稳下来。 姜时予趴在桌子上,脸蛋离手机很近,近到连睫毛都快要数的清了。 他忽然想问沈戾,这次比赛,他会来吗? 但问题在胸口转了一圈,最后还是没问出口。 “沈戾,我好想你。”姜时予喃喃的说着,沈戾感觉自己胸口猛地被猫爪挠了一下,又酸又涩。 “乖宝,马上就要结束了,之后再也不能离开我身边。” 姜时予点点头,“好,不分开了。” 还没进入到气象局预测的时间节点,气温便已然骤降,今年法国的冬天太奇怪了,十二月末温度便已经接近零下,大家外出都裹的厚厚的,姜时予更甚,他身体不好即便是夏天四肢也凉凉的,到了冬天每年几乎都会大病一场。 快要临近比赛了,他不敢怠慢,生怕像上次比赛那样,赛前感冒了那会很耽误事,他每天出门上课都将自己裹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 某天早晨出门晚了点,他忘了戴帽子,等下课回宿舍头便疼了起来。 “小乖,先不要睡,把电热毯铺了,然后往保暖衣上贴暖宝宝,保温杯装满热水放在床边,脚上记得套袜子。” 放在桌上的手机里传来沈戾担忧的叮嘱,刚通电话便看到小猫脸色不对劲,一问说早上出门忘记带帽子有些头疼。 姜时予有些乏力坐椅子上,沈戾交代了的一串,听起来有些吵还有些麻烦,他一点也不想动。 他现在就想有人来帮他脱衣服换上舒服的睡衣,然后塞进温暖的被子里,闭着眼睛好好睡一觉。 沈戾见小猫恹恹的没动,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心狠狠的揪起。 两人相隔万里,如果此时他能在小猫身边,就不会让他吹冷风头疼,会帮他用热水擦身体,贴暖宝宝,然后抱着人将四肢捂热,等睡一觉起来,说不定小猫就会好了。 可惜,现在他什么都做不了,除了心疼。 最终姜时予强撑着头疼,按照沈戾说的做完,然后一头倒在了床上,闭着眼睛没多久便睡了过去。 两人视频通话都没来得及关,姜时予就这样握着手机侧躺着,沈戾从镜头中盯着小猫睡着的模样。 乖巧,惹人心疼。 走廊上,有人从沈戾身旁走过,喊了他一声,沈戾立刻抬起头,眼神不悦盯着对方。 那人胸口一紧,连忙闭嘴。 随后,沈戾转身,往人群相反的方向走,逐渐远离了喧闹,他看着手机中小猫安静的睡容,呼吸声浅浅的,柔软的胸口像蒙了一层棉花糖,甜丝丝的往外涌。 沈戾抬起头,往天际看去,此时的江华正中午,万里无云,湛蓝的天际除了飞鸟跃过,没有一丝痕迹。 忽然,一架飞机从远方划破这片静谧,在一片碧空中留下航行的痕迹。 64.【完结】 第六十四章 站起身飞奔跑向姜饼屋外的场景感觉似曾相识, 屋内外温度差让姜时予飞奔时的呼吸变成白雾,袅袅升腾到半空。 害怕这是一场梦,又害怕是自己眼花, 当姜时予奔向屋外来到落地玻璃前,看着依旧等在那里的人, 他在距离对方一步之差的地方站住了。 脑海中混乱无比,欣喜, 惊讶,开心,不敢置信, 所有情绪争前恐后往外冒, 忽然他脑海中闪过在那晚和李木子去耶拿桥时, 路过花店里面播放的韩剧片段。 男主角捧着鲜花穿越人海奔向心爱的人,马路对面, 隔着人潮和车流,爱的人就在眼前。 而此时,他和沈戾之间仅隔着不足一臂的距离,姜时予却愣在原地, 迟迟不敢上前。 雪花从他们中间飘落,法国的街头不知道是因为这场雪还是因为圣诞节,浪漫的氛围萦绕弥漫的每一秒呼吸的空气中。 在姜时予瞳孔收缩的眼底, 对面的男生捧着花朝他靠近,他仰起头,和沈戾对视。 “圣诞快乐,小乖。” 刚才隔着玻璃没听到的祝福, 此刻在耳蜗盘旋。 姜时予努力眨眼睛,但控制不住酸涩的眼眶, 温热的暖流从中间溢出,雪花飘落在他眼下,很快和泪水融在一起,顺着脸颊蔓延。 故作镇定的沈戾在看到姜时予眼泪那一刻便慌了,这一年中,他见过数次姜时予红透的眼眶和无声的眼泪,却无计可施,此刻他终于站在小猫面前。 沈戾伸手,像对待瓷器似的,小心翼翼拂过姜时予的脸颊,真实的触感让姜时予终于相信,沈戾真的来到了他的身边。 在圣诞节这一天,在法国初雪这一天,在姜时予拼命压制思念的这一天,沈戾像圣诞老人一样,,降临在他面前。 没有比这更好的惊喜了。 沈戾猝不及防,被身前的人一个猛扑,钻进怀中,紧紧抱着。 他愣了一秒,很快眼中流露出心疼,低下头,将小猫拥入怀中。 圣诞节这一天,街头亲密拥抱的情侣都变得习以为常,大家路过看两眼很快便远离。 姜饼屋的门开了有关,叮叮当的圣诞音乐不停的传来。 姜时予用尽全身力气,恨不得将自己镶进这个渴望已久的怀抱中。 推开房间门后,沈戾想将人放在床上,可姜时予双腿环着沈戾的腰死死夹着,任他怎么说都不肯松开。 沈戾无法,开了空调后搂着人坐在床上,刚才两人在外面吹了那么久的雪,小猫露在外面的四肢早就冰凉了。 沈戾抓住姜时予的双手,敞开自己身上的大衣将两只手塞进去,然后把人裹进衣服中,扯过床上的被人把小猫包住。 “我去给你放热水,泡泡澡暖暖身子好不好。” 沈戾低声细语哄怀里的人,姜时予把头重重的埋在沈戾的脖子上,很轻的摇头。 沈戾现在被姜时予弄的满心都是心疼,不知道拿他怎么办才好,从街上到酒店,姜时予一直黏在他身上不肯离开半刻,眼泪流满了他的颈窝。 等怀里人的手捂热了点,沈戾抱着他来到浴室,放满了浴池的热水后,他把姜时予从怀里翻出来,给他脱了衣服,放进热水中。 小猫懵懂的睁着一双哭湿的大眼睛,盯着他看。 沈戾心软成一团,“不走,我去外面拿衣服就来陪你。” 等沈戾也一起泡进水中,水面上升,淹过姜时予的胸口,沈戾把人搂在怀里,姜时予侧着身子,耳朵贴在他的心口。 像离开巢穴许久的幼兽,这一刻,姜时予终于回到了他心安的归巢。 四肢百骸被温暖浸透,热流从每一寸肌肤缓缓淌过,不仅驱散了他身体的寒冷,更是融化了心间的孤寂。 姜时予靠在沈戾胸口,感受着熟悉强劲的心跳,在雾气蒸腾的浴室中,仍然会有一瞬间念头,沈戾真的来了吗?自己不是在做梦吧。 姜时予像搁浅在沙滩的鱼儿,在水波中翻过身体,水流从他的胸口缓缓淌下,他跪在沈戾面前。 两人的体型差让他很好的被肩宽腰窄的男生容纳在怀中,姜时予凑过去,长睫微颤。 柔软的嘴唇贴在沈戾的唇上,细细密密的电流从身体中穿过,好熟悉的感觉。 唇齿交 融,白色的雾气袅袅升腾,将不大的浴室蒸的愈发模糊。 撑在腹 肌上的双手缓缓往下,他听见痛苦的闷 哼,落在他腰上的大手也逐渐收紧。 仿若仙境的方寸之间,粘稠,亲密,暧昧,纠缠,姜时予用感官打破梦境,实实在在的痛与快乐,让他在湿稠的雾气中睁开眼,大而圆的眸子中尽是满足。 云歇雨停,浴池的水已经溅出去大半,姜时予眼神涣散依在沈戾身上,像经历了一场马拉松长跑,释放了所有的情绪,但内心却并不空洞,反而格外充盈满足。 “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和我说。”姜时予开口才发现自己嗓子居然那么哑了。 沈戾端过早准备在一旁的温水,喂他喝了一口,“我到你宿舍的时候,看到你一个人出门,本想叫住你,但这么久没见,又想看看你在这边是怎样生活的,所以一路跟着你到了姜饼屋。” 姜时予咽下水,喉咙被温水抚过,舒服了许多,“你一直跟在我后面?” “那姜饼屋的音乐,那束花和刮刮卡,是你安排的吗?” “看你进去后,我找了他们店的老板。” 姜时予露出一副好吧的神情,但眉梢隐藏不住的开心。 其实他想过很多次和沈戾见面的场景,他会哭会开心会难过会和他说好多好多话,告诉他这一年的经历带他去看自己的学校宿舍,可真到了这一刻,他只想和沈戾呆在一起,一刻也不分开。 这一年的分别,让他明白了这段感情的弥足珍贵,相爱可以克服一切,不管是曾经的失忆还是如今的相隔万里,都验证了他们之间的感情,这一次,他不会再退缩了。 沈戾将湿透的小猫擦干塞进被窝,然后去浴室整理了,姜时予躺在床上,眨眨眼然后翻身朝着浴室的方向。 “沈戾。”他喉咙还有点不舒服,声音不大。 浴室传来回应,“嗯,怎么了。” “没事,我就是想叫一下你。” “饿不饿,手机在床头,跟酒店订个餐。”沈戾一边收拾被他们洒落一地的衣物,一边问道。 姜时予□□着身体缩在被窝里,感觉浑身飘飘然,好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 没有繁忙紧张的学业,没有迫在眉睫的比赛,一切仿佛回到了江华,他又变成了那个什么都不用操心的小猫,只要安静的呆在沈戾身边,一切都会安排好。 姜时予身心放松,安静的躺了一会,发觉肚子有点空,便闭着眼睛摸过床头的手机。 解锁打开后,直接跳到微信界面。 他才发现拿错了手机,这是沈戾的。 然后看到微信首页跳出的许多消息,他伸出一只手挥了挥,“陈旭问你去哪儿,怎么一直不回他消息,他寂寞。” 沈戾冷淡的声音从浴室中传来,“把他拉黑。” 姜时予懵懵的啊了一声。 但还是没有照沈戾说的拉黑,想了想打了几个字回过去。 “在约会哦,勿扰。” 发完准备退出拨打送餐电话,手指不小心点到沈戾的头像,跳进去的界面显示朋友圈一栏中,显出几张照片。 姜时予疑惑皱眉,他记得沈戾这一年好像都没发过朋友圈。 哪来的这么多照片。 姜时予咬咬唇,觉得私自窥探别人隐私不太好,但眸光一闪,发觉缩小数倍的照片中,似乎有几张特别眼熟的,其中似乎隐约可见一个身影。 他抬眸看了看浴室位置,又将视线落在手机上。 沈戾收拾完浴室又脱了衣服冲了澡,套着浴袍便走了出去,还未走到床前便发现不对劲,床上靠坐的人头低的几乎看不见脸,手中握着熄屏的手机,上面晕开一片水渍。 沈戾心一沉,快步走过去,握着人下巴抬起来,满脸的泪痕。 他眉头狠狠皱起,“怎么了,是不是刚才弄疼了?” 沈戾还没反应过来,姜时予便朝他胸口扑过去,幸亏他反应快,一把将人接住,两人才没从床上翻过去。 “怎么了这是,撒娇吗?小猫。” 姜时予哭的哽咽,似是十分伤心,沈戾不知缘由,几乎无从下手哄人,只好用习惯的方法,轻拍小猫的后背,沿着脊骨上下滑动安抚。 姜时予哭着哭着从沈戾怀中抬起头,眼泪朦胧,他带着哭腔委屈的开口,“这一年,你来看过我那么多次,为什么不告诉我。” 沈戾在后背摩擦的手顿时停住,黑眸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随后了然。 “看到我朋友圈发的了?” 姜时予点点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点开偷看的,不小心按到了。”都这个时候了,小猫第一反应是很有礼貌的为自己偷看的行为道歉。 沈戾拿他无可奈何,“没关系,我的就是你的,手机里的东西你都可以看。” 姜时予抽泣,眼泪像珍珠又掉下来了,“可要是我今天没有不小心点开看到,这一年你每次来看我的比赛,是不是就不打算告诉我了。” 沈戾没说话,沉默代表答案。 姜时予气的用手锤了他胸口一下,又舍不得打太重。 沈戾这一年所有仅对自己可见的朋友圈中,每一张都是他瞒着姜时予偷偷跑来法国看他演唱会现场的照片。 之前他答应过姜时予,他的每一场以比赛都不会错过,因为答应姜时予这一年交换生的学习不会和他见面,所以每一次他都是偷偷飞过来,看完比赛后又独自离开。 所以第一次比赛前,他手指受伤时,于黑暗中来到他身边给他上药的医生也是沈戾假装的,那束向日葵和留下的药膏都是他的杰作,却还要在之后的电话中欺骗他。 沈戾答应他的每一件事都做到了,说不会错过他的比赛,说不在这一年见面,然后便以自己的方式,在不见面的情况下来看他比赛。 从记忆恢复后,沈戾一直都在用行动证明,他答应过的事再也不会反悔。 原来每一场比赛,姜时予都不是独自一人在孤身奋战,台下某一个座位上,永远有一个人为他鼓掌加油。 沈戾低头,嘴唇轻轻的印在姜时予的发间,“我的小乖,比赛的时候怎么可以没有忠实观众呢。” 曾经的沈戾,失信过很多次对你的承诺,这一次,他不会再食言。 — 姜时予在宿舍收拾行李时,leo从床沿探出头问他,“你要去哪儿?” 姜时予把一顶帽子塞进包里,抬头回答道,“我男朋友来了。” leo睁大眼睛,那个传说中的男朋友?姜时予来这边一年,被议论最多的便是他每次拒绝别人表白时挂在嘴边的男朋友,从未有人见过的男朋友,大家纷纷猜测是否真的有这个人。 姜时予刚说完,手机便显示来电,leo见他脸上露出从未见过的甜蜜笑容,眼睛弯起来,“我还没有收拾好呢,包里塞一件衣服就满啦。” leo听不懂他说的中文,但能听见姜时予和对方说话时尾音会拉长,声音很软。 “你到楼下啦,那你等会,我来接你。” 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姜时予乖乖说好,挂了电话就跑到门口拉开门,没一会,就听见外面传来说话声音。 姜时予探头从门口伸出一个脑袋,“leo,我男朋友过来帮我收拾东西,只要一下下,方便吗?” leo正想见见这个男朋友,十分乐意点点头。 姜时予嗖的一下把头收回去,推开门,拉着身后高他一大截的男生进来。 leo第一眼并未关注男神的样貌,只觉得这个男生进来后,本来宽敞的寝室瞬间变的狭隘起来,门口的光亮都黯里一些。 沈戾走进寝室,发觉一个浅色头发的外国男孩正盯着自己看,他礼貌的朝对方露出一个友好地表情,并用英文说了句你好,打扰了。 leo从的目光从惊讶于男生不亚于外国人的身高继而来到他英俊的五官,当看清沈戾的脸后,他倒吸一口凉气。 由于他本身外貌出挑,这些年交往的男生颜值都不低,高大帅气各种类型都有,但是像沈戾这样一眼就能认定是gay圈天菜的,还是第一个。 沈戾这类身材颜值气质都在顶尖的男生,这要是放在他们学校,不得被那群小骚0生吞了。 沈戾打过招呼后目光并没有流连在姜时予室友身上,而是转身帮男朋友收拾起行李。 “带点简单换洗衣物就行,只住几天而已,有什么忘了再回来拿。”沈戾翻看了一下包里的东西,拎出两样用不上的,然后单手提起包另一只手牵姜时予,便准备往外走。 “等等。”到了门口,姜时予拦住他。 “leo,这几天我不回来了,有什么事给我发消息,改天请你吃饭。”姜时予朝leo摆摆手。 leo看着门口十分般配的两人,耸耸肩,懒懒的挥手,“不要玩太凶哦,你这只小猫咪小心被大狼狗吃掉。” 姜时予红着脸带上门,抬头就看到沈戾微微勾起的嘴角。 他撞了撞身侧的人,“笑什么?” “你室友还不知道吧,小猫咪昨晚上就被吃掉了。” 姜时予耳朵红的厉害,伸手锤了他一下。 距离比赛最后五天时间,沈戾在学校附近的酒店订了间套房,白天姜时予在学校练琴,下了课沈戾就在琴房门口接他回去,路上找个餐厅吃饭然后晚上回酒店睡觉。 这五天像做梦一般,之前精神高度紧张,每天困扰于比赛的姜时予反倒在临近比赛前心境像是彻底放松了,当把这场比赛当成一次经历和享受,那执着于心中的成绩便变得轻飘飘了。 赛前一晚,两人吃过饭准备散步回酒店,走在路上,姜时予忽然说想去耶拿桥。 “上次和木子去的时候,觉得很可惜,有些风景没能和你一起看。” 沈戾纵着他,说好。 再次路过那家花店,里面的大屏幕已经换了个片段在播放,但驻足在花店门口的情侣却不少。 花店是浪漫的代名词,沈戾看到姜时予目光落在花店内,刚想上前买束花,忽然听到身旁的人开口。 “你知道吗,上次我来这里的时候,大屏幕里播放的一个韩剧片段,男主角手捧鲜花穿过像大桥和人流,奔跑着去见心爱的人,那一刻我有点难过,因为马上要迎来我的第一次比赛,但答应过永远当我比赛观众的你却无法来到现场,也收不到属于我的鲜花。” 姜时予抬头看向沈戾,眼睛里亮晶晶的,比身后花店的光还要闪耀,璀璨的灯光都落在他眼底,像一片星河。 “向日葵很漂亮,我把它放在钢琴上,你看到了吗?” 沈戾黑眸酝酿着散不开的柔情,他点点头,“看到了。” 韩剧的主人公穿越人海奔向爱人送出了那束花,沈戾也于黑暗中奔赴他的爱人,送出了那支向日葵。 姜时予和沈戾在耶拿桥上,看着灯光由远及近点亮,整座桥像黑夜中的一盏巨型灯塔,承载着独一无二的浪漫。 姜时予靠在沈戾胸前,面对着漆黑的远方,看着河流涌动,他缓缓张开双臂,对着天空,感受泠冽的风从身体中穿过。 他感觉自己变成了一只鸟,一只自由的鸟,挣脱了束缚飞的高高的遨游天际,看遍了山川河流感受了四季变化,最后终于回到心安的巢穴。 — 比赛日。 轮到姜时予上场前,沈戾在拉住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枚胸针,熟悉的小玫瑰。 沈戾替他把胸针别在胸口,两人于无声中接了个吻。 “去吧,小王子,你的舞台在等你。” 姜时予问他,“你会在台下看我的表演吗?” “我永远是你最忠实予的观众。” “这次会有花吗?” “有。” “是什么呢?” “是小猫花。” 姜时予笑的脸颊出现两个明显的酒窝,他整理好西装,深吸一口气,拨开帷幕,在万众瞩目和璀璨灯光中,坚定的一步一步朝着台前走去。 沈戾于黑暗中,无人处,看着他的小王子走向属于他的荣光。 64.【完结】 第六十四章 站起身飞奔跑向姜饼屋外的场景感觉似曾相识, 屋内外温度差让姜时予飞奔时的呼吸变成白雾,袅袅升腾到半空。 害怕这是一场梦,又害怕是自己眼花, 当姜时予奔向屋外来到落地玻璃前,看着依旧等在那里的人, 他在距离对方一步之差的地方站住了。 脑海中混乱无比,欣喜, 惊讶,开心,不敢置信, 所有情绪争前恐后往外冒, 忽然他脑海中闪过在那晚和李木子去耶拿桥时, 路过花店里面播放的韩剧片段。 男主角捧着鲜花穿越人海奔向心爱的人,马路对面, 隔着人潮和车流,爱的人就在眼前。 而此时,他和沈戾之间仅隔着不足一臂的距离,姜时予却愣在原地, 迟迟不敢上前。 雪花从他们中间飘落,法国的街头不知道是因为这场雪还是因为圣诞节,浪漫的氛围萦绕弥漫的每一秒呼吸的空气中。 在姜时予瞳孔收缩的眼底, 对面的男生捧着花朝他靠近,他仰起头,和沈戾对视。 “圣诞快乐,小乖。” 刚才隔着玻璃没听到的祝福, 此刻在耳蜗盘旋。 姜时予努力眨眼睛,但控制不住酸涩的眼眶, 温热的暖流从中间溢出,雪花飘落在他眼下,很快和泪水融在一起,顺着脸颊蔓延。 故作镇定的沈戾在看到姜时予眼泪那一刻便慌了,这一年中,他见过数次姜时予红透的眼眶和无声的眼泪,却无计可施,此刻他终于站在小猫面前。 沈戾伸手,像对待瓷器似的,小心翼翼拂过姜时予的脸颊,真实的触感让姜时予终于相信,沈戾真的来到了他的身边。 在圣诞节这一天,在法国初雪这一天,在姜时予拼命压制思念的这一天,沈戾像圣诞老人一样,,降临在他面前。 没有比这更好的惊喜了。 沈戾猝不及防,被身前的人一个猛扑,钻进怀中,紧紧抱着。 他愣了一秒,很快眼中流露出心疼,低下头,将小猫拥入怀中。 圣诞节这一天,街头亲密拥抱的情侣都变得习以为常,大家路过看两眼很快便远离。 姜饼屋的门开了有关,叮叮当的圣诞音乐不停的传来。 姜时予用尽全身力气,恨不得将自己镶进这个渴望已久的怀抱中。 推开房间门后,沈戾想将人放在床上,可姜时予双腿环着沈戾的腰死死夹着,任他怎么说都不肯松开。 沈戾无法,开了空调后搂着人坐在床上,刚才两人在外面吹了那么久的雪,小猫露在外面的四肢早就冰凉了。 沈戾抓住姜时予的双手,敞开自己身上的大衣将两只手塞进去,然后把人裹进衣服中,扯过床上的被人把小猫包住。 “我去给你放热水,泡泡澡暖暖身子好不好。” 沈戾低声细语哄怀里的人,姜时予把头重重的埋在沈戾的脖子上,很轻的摇头。 沈戾现在被姜时予弄的满心都是心疼,不知道拿他怎么办才好,从街上到酒店,姜时予一直黏在他身上不肯离开半刻,眼泪流满了他的颈窝。 等怀里人的手捂热了点,沈戾抱着他来到浴室,放满了浴池的热水后,他把姜时予从怀里翻出来,给他脱了衣服,放进热水中。 小猫懵懂的睁着一双哭湿的大眼睛,盯着他看。 沈戾心软成一团,“不走,我去外面拿衣服就来陪你。” 等沈戾也一起泡进水中,水面上升,淹过姜时予的胸口,沈戾把人搂在怀里,姜时予侧着身子,耳朵贴在他的心口。 像离开巢穴许久的幼兽,这一刻,姜时予终于回到了他心安的归巢。 四肢百骸被温暖浸透,热流从每一寸肌肤缓缓淌过,不仅驱散了他身体的寒冷,更是融化了心间的孤寂。 姜时予靠在沈戾胸口,感受着熟悉强劲的心跳,在雾气蒸腾的浴室中,仍然会有一瞬间念头,沈戾真的来了吗?自己不是在做梦吧。 姜时予像搁浅在沙滩的鱼儿,在水波中翻过身体,水流从他的胸口缓缓淌下,他跪在沈戾面前。 两人的体型差让他很好的被肩宽腰窄的男生容纳在怀中,姜时予凑过去,长睫微颤。 柔软的嘴唇贴在沈戾的唇上,细细密密的电流从身体中穿过,好熟悉的感觉。 唇齿交 融,白色的雾气袅袅升腾,将不大的浴室蒸的愈发模糊。 撑在腹 肌上的双手缓缓往下,他听见痛苦的闷 哼,落在他腰上的大手也逐渐收紧。 仿若仙境的方寸之间,粘稠,亲密,暧昧,纠缠,姜时予用感官打破梦境,实实在在的痛与快乐,让他在湿稠的雾气中睁开眼,大而圆的眸子中尽是满足。 云歇雨停,浴池的水已经溅出去大半,姜时予眼神涣散依在沈戾身上,像经历了一场马拉松长跑,释放了所有的情绪,但内心却并不空洞,反而格外充盈满足。 “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和我说。”姜时予开口才发现自己嗓子居然那么哑了。 沈戾端过早准备在一旁的温水,喂他喝了一口,“我到你宿舍的时候,看到你一个人出门,本想叫住你,但这么久没见,又想看看你在这边是怎样生活的,所以一路跟着你到了姜饼屋。” 姜时予咽下水,喉咙被温水抚过,舒服了许多,“你一直跟在我后面?” “那姜饼屋的音乐,那束花和刮刮卡,是你安排的吗?” “看你进去后,我找了他们店的老板。” 姜时予露出一副好吧的神情,但眉梢隐藏不住的开心。 其实他想过很多次和沈戾见面的场景,他会哭会开心会难过会和他说好多好多话,告诉他这一年的经历带他去看自己的学校宿舍,可真到了这一刻,他只想和沈戾呆在一起,一刻也不分开。 这一年的分别,让他明白了这段感情的弥足珍贵,相爱可以克服一切,不管是曾经的失忆还是如今的相隔万里,都验证了他们之间的感情,这一次,他不会再退缩了。 沈戾将湿透的小猫擦干塞进被窝,然后去浴室整理了,姜时予躺在床上,眨眨眼然后翻身朝着浴室的方向。 “沈戾。”他喉咙还有点不舒服,声音不大。 浴室传来回应,“嗯,怎么了。” “没事,我就是想叫一下你。” “饿不饿,手机在床头,跟酒店订个餐。”沈戾一边收拾被他们洒落一地的衣物,一边问道。 姜时予□□着身体缩在被窝里,感觉浑身飘飘然,好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 没有繁忙紧张的学业,没有迫在眉睫的比赛,一切仿佛回到了江华,他又变成了那个什么都不用操心的小猫,只要安静的呆在沈戾身边,一切都会安排好。 姜时予身心放松,安静的躺了一会,发觉肚子有点空,便闭着眼睛摸过床头的手机。 解锁打开后,直接跳到微信界面。 他才发现拿错了手机,这是沈戾的。 然后看到微信首页跳出的许多消息,他伸出一只手挥了挥,“陈旭问你去哪儿,怎么一直不回他消息,他寂寞。” 沈戾冷淡的声音从浴室中传来,“把他拉黑。” 姜时予懵懵的啊了一声。 但还是没有照沈戾说的拉黑,想了想打了几个字回过去。 “在约会哦,勿扰。” 发完准备退出拨打送餐电话,手指不小心点到沈戾的头像,跳进去的界面显示朋友圈一栏中,显出几张照片。 姜时予疑惑皱眉,他记得沈戾这一年好像都没发过朋友圈。 哪来的这么多照片。 姜时予咬咬唇,觉得私自窥探别人隐私不太好,但眸光一闪,发觉缩小数倍的照片中,似乎有几张特别眼熟的,其中似乎隐约可见一个身影。 他抬眸看了看浴室位置,又将视线落在手机上。 沈戾收拾完浴室又脱了衣服冲了澡,套着浴袍便走了出去,还未走到床前便发现不对劲,床上靠坐的人头低的几乎看不见脸,手中握着熄屏的手机,上面晕开一片水渍。 沈戾心一沉,快步走过去,握着人下巴抬起来,满脸的泪痕。 他眉头狠狠皱起,“怎么了,是不是刚才弄疼了?” 沈戾还没反应过来,姜时予便朝他胸口扑过去,幸亏他反应快,一把将人接住,两人才没从床上翻过去。 “怎么了这是,撒娇吗?小猫。” 姜时予哭的哽咽,似是十分伤心,沈戾不知缘由,几乎无从下手哄人,只好用习惯的方法,轻拍小猫的后背,沿着脊骨上下滑动安抚。 姜时予哭着哭着从沈戾怀中抬起头,眼泪朦胧,他带着哭腔委屈的开口,“这一年,你来看过我那么多次,为什么不告诉我。” 沈戾在后背摩擦的手顿时停住,黑眸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随后了然。 “看到我朋友圈发的了?” 姜时予点点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点开偷看的,不小心按到了。”都这个时候了,小猫第一反应是很有礼貌的为自己偷看的行为道歉。 沈戾拿他无可奈何,“没关系,我的就是你的,手机里的东西你都可以看。” 姜时予抽泣,眼泪像珍珠又掉下来了,“可要是我今天没有不小心点开看到,这一年你每次来看我的比赛,是不是就不打算告诉我了。” 沈戾没说话,沉默代表答案。 姜时予气的用手锤了他胸口一下,又舍不得打太重。 沈戾这一年所有仅对自己可见的朋友圈中,每一张都是他瞒着姜时予偷偷跑来法国看他演唱会现场的照片。 之前他答应过姜时予,他的每一场以比赛都不会错过,因为答应姜时予这一年交换生的学习不会和他见面,所以每一次他都是偷偷飞过来,看完比赛后又独自离开。 所以第一次比赛前,他手指受伤时,于黑暗中来到他身边给他上药的医生也是沈戾假装的,那束向日葵和留下的药膏都是他的杰作,却还要在之后的电话中欺骗他。 沈戾答应他的每一件事都做到了,说不会错过他的比赛,说不在这一年见面,然后便以自己的方式,在不见面的情况下来看他比赛。 从记忆恢复后,沈戾一直都在用行动证明,他答应过的事再也不会反悔。 原来每一场比赛,姜时予都不是独自一人在孤身奋战,台下某一个座位上,永远有一个人为他鼓掌加油。 沈戾低头,嘴唇轻轻的印在姜时予的发间,“我的小乖,比赛的时候怎么可以没有忠实观众呢。” 曾经的沈戾,失信过很多次对你的承诺,这一次,他不会再食言。 — 姜时予在宿舍收拾行李时,leo从床沿探出头问他,“你要去哪儿?” 姜时予把一顶帽子塞进包里,抬头回答道,“我男朋友来了。” leo睁大眼睛,那个传说中的男朋友?姜时予来这边一年,被议论最多的便是他每次拒绝别人表白时挂在嘴边的男朋友,从未有人见过的男朋友,大家纷纷猜测是否真的有这个人。 姜时予刚说完,手机便显示来电,leo见他脸上露出从未见过的甜蜜笑容,眼睛弯起来,“我还没有收拾好呢,包里塞一件衣服就满啦。” leo听不懂他说的中文,但能听见姜时予和对方说话时尾音会拉长,声音很软。 “你到楼下啦,那你等会,我来接你。” 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姜时予乖乖说好,挂了电话就跑到门口拉开门,没一会,就听见外面传来说话声音。 姜时予探头从门口伸出一个脑袋,“leo,我男朋友过来帮我收拾东西,只要一下下,方便吗?” leo正想见见这个男朋友,十分乐意点点头。 姜时予嗖的一下把头收回去,推开门,拉着身后高他一大截的男生进来。 leo第一眼并未关注男神的样貌,只觉得这个男生进来后,本来宽敞的寝室瞬间变的狭隘起来,门口的光亮都黯里一些。 沈戾走进寝室,发觉一个浅色头发的外国男孩正盯着自己看,他礼貌的朝对方露出一个友好地表情,并用英文说了句你好,打扰了。 leo从的目光从惊讶于男生不亚于外国人的身高继而来到他英俊的五官,当看清沈戾的脸后,他倒吸一口凉气。 由于他本身外貌出挑,这些年交往的男生颜值都不低,高大帅气各种类型都有,但是像沈戾这样一眼就能认定是gay圈天菜的,还是第一个。 沈戾这类身材颜值气质都在顶尖的男生,这要是放在他们学校,不得被那群小骚0生吞了。 沈戾打过招呼后目光并没有流连在姜时予室友身上,而是转身帮男朋友收拾起行李。 “带点简单换洗衣物就行,只住几天而已,有什么忘了再回来拿。”沈戾翻看了一下包里的东西,拎出两样用不上的,然后单手提起包另一只手牵姜时予,便准备往外走。 “等等。”到了门口,姜时予拦住他。 “leo,这几天我不回来了,有什么事给我发消息,改天请你吃饭。”姜时予朝leo摆摆手。 leo看着门口十分般配的两人,耸耸肩,懒懒的挥手,“不要玩太凶哦,你这只小猫咪小心被大狼狗吃掉。” 姜时予红着脸带上门,抬头就看到沈戾微微勾起的嘴角。 他撞了撞身侧的人,“笑什么?” “你室友还不知道吧,小猫咪昨晚上就被吃掉了。” 姜时予耳朵红的厉害,伸手锤了他一下。 距离比赛最后五天时间,沈戾在学校附近的酒店订了间套房,白天姜时予在学校练琴,下了课沈戾就在琴房门口接他回去,路上找个餐厅吃饭然后晚上回酒店睡觉。 这五天像做梦一般,之前精神高度紧张,每天困扰于比赛的姜时予反倒在临近比赛前心境像是彻底放松了,当把这场比赛当成一次经历和享受,那执着于心中的成绩便变得轻飘飘了。 赛前一晚,两人吃过饭准备散步回酒店,走在路上,姜时予忽然说想去耶拿桥。 “上次和木子去的时候,觉得很可惜,有些风景没能和你一起看。” 沈戾纵着他,说好。 再次路过那家花店,里面的大屏幕已经换了个片段在播放,但驻足在花店门口的情侣却不少。 花店是浪漫的代名词,沈戾看到姜时予目光落在花店内,刚想上前买束花,忽然听到身旁的人开口。 “你知道吗,上次我来这里的时候,大屏幕里播放的一个韩剧片段,男主角手捧鲜花穿过像大桥和人流,奔跑着去见心爱的人,那一刻我有点难过,因为马上要迎来我的第一次比赛,但答应过永远当我比赛观众的你却无法来到现场,也收不到属于我的鲜花。” 姜时予抬头看向沈戾,眼睛里亮晶晶的,比身后花店的光还要闪耀,璀璨的灯光都落在他眼底,像一片星河。 “向日葵很漂亮,我把它放在钢琴上,你看到了吗?” 沈戾黑眸酝酿着散不开的柔情,他点点头,“看到了。” 韩剧的主人公穿越人海奔向爱人送出了那束花,沈戾也于黑暗中奔赴他的爱人,送出了那支向日葵。 姜时予和沈戾在耶拿桥上,看着灯光由远及近点亮,整座桥像黑夜中的一盏巨型灯塔,承载着独一无二的浪漫。 姜时予靠在沈戾胸前,面对着漆黑的远方,看着河流涌动,他缓缓张开双臂,对着天空,感受泠冽的风从身体中穿过。 他感觉自己变成了一只鸟,一只自由的鸟,挣脱了束缚飞的高高的遨游天际,看遍了山川河流感受了四季变化,最后终于回到心安的巢穴。 — 比赛日。 轮到姜时予上场前,沈戾在拉住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枚胸针,熟悉的小玫瑰。 沈戾替他把胸针别在胸口,两人于无声中接了个吻。 “去吧,小王子,你的舞台在等你。” 姜时予问他,“你会在台下看我的表演吗?” “我永远是你最忠实予的观众。” “这次会有花吗?” “有。” “是什么呢?” “是小猫花。” 姜时予笑的脸颊出现两个明显的酒窝,他整理好西装,深吸一口气,拨开帷幕,在万众瞩目和璀璨灯光中,坚定的一步一步朝着台前走去。 沈戾于黑暗中,无人处,看着他的小王子走向属于他的荣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