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分!父皇他居然开挂》 第1章:父皇召见 凤阳宫, 叶子边沿处已经染成了金红色的枫树下,雕花檀木摇椅正轻轻地晃动着。 摇椅上,一身浅粉色宫装的少女惬意地微阖着双眼,唇角轻轻勾起, 好似是在享受着初秋午后这份静谧的美好。 但只有云舒自己知道,她的意识这会儿已经进入到了大别墅里,正抱着奶茶,对着最新一期的综艺节目哈哈大笑。 “公主,公主您快醒醒!” 电视里的游戏正进行到了最最有趣的环节,耳畔却忽然传来了贴身丫鬟熟悉的嗓音。 云舒暂停了综艺,放下奶茶, 一睁眼,果然就瞧见了听雪那张清秀的小圆脸: “公主,陛下身边的王公公来了,说是陛下请您去御书房一趟!” “我?!” 猝不及防听到这个消息,云舒一个激灵,眼都瞪圆了: “父皇突然召见我做什么?” 这不应该啊! 穿越之前,《暴君的掌心娇宠》这本书她才刚看没多久, 所以里头的一些剧情她记得也还比较清楚。 男主角异母的姐姐,也就是她这个五公主在书中虽然只是个一笔带过的炮灰, 但那一笔中分明写着五公主并不受宠,还是到了十五岁要及笄的时候,才被皇帝想起来,见了一次。 可现在她才十三岁, 皇帝怎么突然一下子就要召见她了? 总不可能是父女连心,她才穿过来没几天,那头的皇帝老子就心念一动,感知到不对劲儿了吧? 红旗下长大的孩子冷不丁就要去见封建王朝随随便便一句话都能要人性命的最高掌权者, 云舒这个冒牌货心里要说一点儿不慌那是不可能的。 她满眼期待的想从听雪口中得到一点儿消息,也好提前有个准备, 奈何听雪同样是一脸迷茫: “这个王公公倒是没说,他只是让奴婢快些来找您,免得陛下那边儿等急了。” 还挺急的。 云舒心里更加没底了。 心情忐忑地任由听雪给她换了一身稍微不那么随意的外袍, 从凤阳宫到御书房的这一路上,云舒脑海中都在疯狂地回忆着这个时间点上到底有什么事情,是会让皇帝突然把她叫过来的。 最后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想得太多,导致精神有些过分紧绷的缘故, 等终于到了御书房的时候,云舒脚才刚一跨过门槛儿,就感觉到了一股子肃静威严的帝王气势扑面而来。 她也没敢太明目张胆地东张西望,只垂着头,一边用余光悄悄打量着周围的环境,一边动作有些生疏地行了个问安礼: “儿臣拜见父皇,父皇万福金安。” “平身。” 威严的嗓音低沉有力,久居高位者身上自然而然流露出来的压迫感和电视剧里演出来的帝王相比,果真是云泥之别。 云舒眼观鼻鼻观心地站在原地,笔挺得像是一杆儿小白杨。 御书房内一时间安静了下来。 云舒是不知道自己该说点什么, 而宣武帝,则是坐在龙案后头,细细地打量着自己这个鲜少关心过的闺女。 十三岁的小姑娘虽然继承了云氏皇族一贯的好颜色, 但毕竟年纪尚小面容稚嫩,脸颊上甚至还带着点儿未曾褪去的婴儿肥。 那纤细的小身板儿腰杆倒是挺拔,但不管怎么看都不像是能担起那样重担的! 可…… 想起今日他正在为朝中世家贵族子弟太多,偏生这年头读书又是件极其烧钱的事儿,寒门子弟想要供出个读书人极为不易, 难得能有那么几个杰出点儿的走到了殿试,往往也都会因为接触到的资源远不如世家贵族子弟那么优越而被稳压一筹的问题头疼时, 模拟人生选择系统居然给出了只要他让云舒进入上书房学习,便可使得寒门学子数量得到极大提升的结果! 宣武帝心头万千思绪流转而过,面上却半分不显。 “朕听闻你和老四前不久刚从上书房结业了?” “回父皇,儿臣确已结业。” 云舒心念一动,但还没等她想明白皇帝突然问她功课学业是个什么操作的时候, 上首帝王沉稳的嗓音便再度传来—— “浮费弥广,何解?” 云舒:“?” 什么废什么迷?? 是说她废得令人迷惑吗? “不会?” 大概是她脸上清澈的愚蠢太过醒目,都不用等她开口,帝王的冷哼声便跟着来了: “难怪几位太傅前些日子来同朕述职时,只提了老四如何如何,对你的功课半句话都懒得多说!” “儿臣愚笨。” 云舒能怎么办? 身为理科生,她也很抱歉啊! 况且这事儿说起来其实也不能全怪原主。 毕竟本朝虽然因为早期出过女帝的缘故,民风还算开放,对女性也没有其他朝代那么苛刻,甚至公主都能和皇子一起进入上书房学习同样的内容。 可堂堂太傅,朝中重臣,又怎么会真的在意一个不受宠的公主学业如何呢? 说白了,在诸位太傅眼里,他的学生只有四皇子一个, 五公主那就是个添头。 兴许就连原主本人自己都是那么想的。 可谁也不知道皇帝今天到底是发的什么疯,居然还想起要管管她这个小透明的学问来了! 云舒直觉她舒坦的咸鱼日子可能马上就要到头了, 果不其然,下一瞬,她就听皇帝缓缓开口道: “既然没学好,便从明日起,和你六弟一起继续到上书房念书去!” “儿臣遵命。” 第2章:奶茶 蔫头耷脑地从御书房里出来,云舒两眼无光, 那生无可恋的模样,唬得等在外面的听雪差点儿双腿一软,直接就给跪了! “公主,您这是?” “没事。” 云舒有气无力地摆了摆手,宛若一条失去了梦想的咸鱼: “就是父皇让我从明日起重新到上书房学习去。” “您不是前不久才……” 听雪听到这个消息,心中也是一阵诧异,下意识地就要询问出来, 只是目光在触及到自家主子那眼神儿发直的模样时,又讪讪地低下了头: “那奴婢一会儿回去之后把您的笔墨纸砚再收拾收拾拿出来。” “嗯。” 云舒敷衍地随口应了一声。 上书房啊! 之前没穿越的时候,她无意间在网上看到网友们罗列出来的古代皇家子弟作息时间时,还曾在评论区吐槽过这皇帝真是狗都不当! 除开那些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昏庸帝王之外,剩下的无一不是从幼年期就开始卷,一直卷到驾崩。 人生经历男人看了沉默,女人看了流泪,狗看了都得吓得仰天狂吠! 现在好了,凌晨五点上课,四点半就得到上书房,宫殿离得稍微远些的话,三点多钟就得起床的泼天富贵……终于也轮到她了。 幸好还有个六皇子陪她一起倒霉。 云舒麻木地想着。 “……” 等会儿。 云舒本就走得不快的脚步蓦地一顿—— 六皇子! 好家伙,那不就是书中的男主,未来的暴君,除他自己之外拢共也就只有六个兄弟,其中五个都被他噶了, 剩下一个还是因为才刚出生没多久,对他完全没有任何威胁所以才能侥幸存活的狼灭吗! 嘶…… 六皇子今年已经八岁了吧? 也不知道现在是不是就已经长歪了…… “公主?” 见自家主子走着走着,忽然又一脸凝重地停下了脚步,听雪小心翼翼地询问道: “可是还有别的什么要紧事?” “确实挺要紧的。” 云舒回过神,语速飞快地吩咐道: “你去趟御膳房,就说本公主需要一些牛乳和焦糖,如果有木薯粉的话就更好了。 之后再到内务府那边去领些还没有蒸过的茶叶回来,本宫要做奶茶!” 御书房里不仅有太傅盯着,旁边更是还有六皇子那么一个大雷埋着, 当着他们的面儿,云舒可没办法放心地“闭目养神”,让意识进入到别墅内。 也只能想办法让奶茶合理出现,以此来勉强慰藉一下她因为穿越之后居然又要重新开始上学而痛苦的脆弱心灵了。 …… 听雪办事儿的效率还是相当不错的, 云舒慢悠悠地溜达回凤阳宫后没多久,听雪就带着她想要的东西回来了。 牛乳、焦糖、茶叶,没有木薯粉。 “御膳房那边的司膳说他从来没有听说过木薯粉这种东西, 他还问奴婢木薯长什么样儿,吃起来是个什么味道,可奴婢也不知道。” 听雪一边麻利地将盛着牛乳的小罐子取出来,摆到云舒面前,一边好奇地询问: “公主,木薯到底是什么呀?” “没有吗?” 云舒顿了一下,这才想起来木薯在她原本的那个时空,也是十九世纪才从国外传入国内的。 天盛朝没有也很正常。 只是可惜,她的珍珠奶茶不能加珍珠了。 “其实我也没见过木薯。” 云舒找了个借口: “我只是之前无意间在一本书上看到过,说是木薯粉做出来的东西味道还不错,所以就想试试,没有就算了。” “哦。” 听雪也没多想,很快就把这个问题忘到了脑后: “那没有木薯粉的话,还能做您之前说的那个什么奶茶吗?” “应该能吧。” 云舒点点头: “你一会儿先把牛乳煮开,然后再把茶叶和少许焦糖一起放进锅里小火慢炒……算了,还是我自己来吧!” 她一边说着,一边就风风火火地站起了身,往小厨房那边走去: “东西都带上!” “这种小事交给奴婢来就好,公主您……” 万万没想到自家主子竟还打算亲自下厨,听雪手忙脚乱地把桌上的东西重新收进食盒里,追在后面试图打消这小祖宗突如其来的念头。 奈何云舒懒归懒,但在吃喝方面,还是一点儿都不含糊的。 尤其这古代的娱乐项目又不多,自己动手制作奶茶,也算是打发时间了。 抬手挥退了小厨房里原本守着的两个小宫女,只留下听雪帮她看着火候。 随手抓出一小把茶叶,混着焦糖一起扔进锅里干炒。 看着焦糖一点一点地慢慢融化,云舒拎起一旁已经提前烧好的开水倒了些进去。 化开的糖浆和本就已经被炒出了香味的茶叶骤然遇热,汩汩气泡在热浪中翻滚,清甜的茶香也顿时间四散开来! “公主,牛乳煮好了!” 一旁,端着热牛乳过来的听雪吸了吸鼻子,满脸惊喜: “好香啊!原来茶叶还能这么香吗!” “炒出来的茶叶喝着确实更香,口感也要更好一些,你之后什么时候有空的话,可以自己炒一些尝尝。” 这个世界的制茶技术和云舒原本那个时空明朝之前一样, 主要是靠蒸汽将茶叶蒸软,之后再揉碎弄干, 喝一口下去满嘴都是茶叶渣。 别人怎么样不好说,反正云舒肯定是喝不惯的。 一手拿着勺子轻轻搅拌着锅里的焦糖茶叶,一手接过听雪手里的瓷碗,将牛乳一点一点地倒入其中。 牛奶的天然香浓与茶水的醇厚芬芳混在一起, 那种香甜不腻的味道,引得好些守在外面的宫女太监们都忍不住把眼神偷偷的往小厨房里扫。 云舒单独用一只小勺子舀起一勺,尝了尝味,觉着还行: “差不多就这样吧,做法和用量都记住了吗?明天……” 正想交代下去,让人明天早上准备早膳的时候,顺便也给她再准备一份奶茶, 一回头,就对上了听雪眼巴巴的神情,不由得笑了起来: “一会儿给我盛一份起来之后多余的你们看着分了吧, 明早记得再单独做一份出来。” “奴婢多谢公主!” 第3章:可以现场吃瓜了? 第二天凌晨,外面的天色还是一片漆黑。 听雪提着灯盏从外面进来,先是轻手轻脚地点燃了屋内摆放着的烛台, 待到整间屋子都亮堂起来之后,这才缓步走到云舒床边,轻声低唤: “公主,公主该起了,您今日还得去上书房呢!” “……再睡会儿。” 好好的美梦被人搅散,云舒抱着被子翻了个身。 古代没有太多精彩的夜生活,人们睡觉的时间普遍偏早,晚上七八点就熄灯睡下了的也纯属常态。 但云舒是真不习惯。 她昨晚将意识潜进别墅里,看小说看到了夜里十一点多才睡, 现在这个点连眼睛都还睁不开。 偏偏听雪还在不依不饶地扒拉她: “公主,时候已经不早了,您真不能再睡了,寅时都快过半了!” “……” 那不就是说现在凌晨四点都还没到? 云舒把脑袋埋进了被子里,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公主……” 听雪无奈: “您要去晚了,可是会被太傅打手板的!” 脑子已经在逐渐清醒的云舒:“?” 她不是公主吗? 说好的金枝玉叶皇家娇养呢? 啊啊啊啊啊! 全程闭着眼睛,任由听雪给她洗漱更衣, 云舒内心的土拨鼠尖叫一直持续到熟悉的奶茶香味飘进了鼻腔,这才稍稍平静了几分: “真香。” 不亏是她心爱的奶茶! “您昨日说奶茶放凉了也是可以喝的,所以奴婢专门让人多准备了一些给您带去上书房。” 见自家主子总算是睁开了眼睛,听雪有些好笑地将其中一盏还热乎着的塞进了云舒手里: “多喝些茶总归也是能醒醒神的,还有您的新伴读, 您若是愿意的话,可以分些给她。” “新伴读?” 云舒就着奶茶,吃了一小口点心: “我怎么没听说过这事儿?” “陛下昨儿稍晚些的时候派人过来说过这事儿,只是您当时已经歇下了,奴婢就没打扰您。” 听雪轻声解释道: “宣平侯府的二小姐再过几个月就要及笄了,再来给您做伴读定是不合适的。 陛下给您新选的伴读是武安侯府的嫡小姐,岑伊伊。 今年才刚满八岁,虽然比您是小了些,但……” 但她本来就是重回上书房,跟八岁的六皇子一起念书。 后面这句话,听雪顾忌着自家主子的颜面,没有直接说出来, 但云舒也还是听懂了她的未尽之言。 不过云舒这会儿的侧重点却并不在这个问题上,而是…… 武安侯府!岑伊伊! 好家伙,那不就是原文女主,六皇子未来的老婆吗! 原文中,六皇子依靠着母家势力登基后没多久残暴之名便传开了,但凡是真心爱女的人家,都不愿把自己闺女儿往暴君身边送。 奈何宫中一纸令下,朝中五品以上大臣但凡有年龄符合的未嫁女全都得送进宫中参加选秀, 身为女主的岑伊伊当然也没能逃得过。 她虽然出身武将世家,但因为是三代之中唯一的女孩儿, 自幼就被爷爷父亲叔叔伯伯哥哥弟弟们娇宠着长大,完全被养成了傻白甜的性格,从来就没被人凶过。 于是进宫之后,暴君面色一冷,她吓红了眼, 暴君嗓音一沉,她怂成了鹌鹑, 暴君掐她腰时稍稍用力了几分,她恍若受了惊的小鹿,大眼之中两包眼泪要掉不掉。 暴君一看,哟呵,女人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然后就各种不可描述,最后顺利达成女主眼一红,男主就“命都给你”成就。 云舒:“……” 现在因为她这只小蝴蝶扑扇的翅膀,导致男女主八岁就要上书房相见了, 好家伙,大型吃瓜现场啊! 一瞬间,她忽然觉得上学似乎也不是什么特别难熬的事情了! 胡乱地又给自己塞了两口点心,云舒兴冲冲地站起了身: “走走走,上学去!” “您不再多用些吗?” 并不知道自家主子怎么突然就对去上书房有了这么高的积极性,听雪连忙将一小碟还没动过的点心也一并收进了书箱当中。 因为原主之前并不受宠的缘故,云舒住的凤阳宫位置也稍稍有些偏。 打着灯笼走了小半个时辰,才总算是瞧见了上书房的影子。 云舒到的时候,六皇子跟他的伴读左丞相之孙柳子明已经在里面聊起了他昨日新得的一只八哥儿。 屋里和这两人隔得最远的一个位置上,则是坐了个扎着两个包包头,从眼睛到脸蛋全都圆溜溜,看上去跟玩偶娃娃一样软软嫩嫩的小女孩儿。 两只粉嘟嘟的小手捧着点心啃的模样,有没有吸引到六皇子不知道, 但从前在现代时就格外喜欢收集玩偶娃娃的云舒,绝对是被击中了。 她目光灼灼地快步走到小女孩儿面前,主动同对方打了声招呼: “你就是岑伊伊?” “臣女伊伊见过公主。” 云舒出现得有些突然,岑伊伊被吓了一跳,连忙起身行礼, 小小年纪在礼仪动作方面便已做到了无可挑剔的地步, 只可惜,她似乎不知道自己嘴角还沾了些点心渣,看起来颇像是只偷吃被抓包的小仓鼠,瞬间就逗乐的云舒: “以后在上书房就不必行礼了。” 她掏出帕子,在岑伊伊嘴角处轻轻擦了一下。 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小姑娘见状,面颊唰的一下涨得通红,尴尬得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 “臣……臣女……” “没事没事,你不必紧张,我很喜欢你呢!” 云舒笑吟吟地在她旁边的位置上坐下,转身从听雪刚刚放在她身边的书箱里取出了点心和奶茶: “正好我也还没用早膳,一起吧。” “是。” 大约是看出云舒这位五公主真的很好相处了, 岑伊伊紧张的心情也终于得到了一些缓解。 而这一缓解,奶茶那浓香馥郁的味道,便立刻霸占了她的全部心神: “好香啊!” 幼年期的傻白甜,哪里懂得掩藏自己的真实情绪? 岑伊伊用力地咽了下口水,那眼巴巴的模样,简直像是渴了三天滴水未沾一般。 第4章:这玩意儿是原书男主?? “这是奶茶。” 云舒将其中一小盏往岑伊伊面前推了推: “你尝尝?” “谢公主!” 粉雕玉琢的小姑娘娇憨可爱,双手小心翼翼地捧着杯盏浅尝了一口,唇边立马就沾上了一圈淡淡的奶渍。 但她自己却浑然不觉, 一双天真纯澈的大眼蓦然亮起,两枚小小的酒窝如花般随着她上扬的唇角一道绽放。 岑伊伊下意识地抱紧了她手中地杯盏,仿佛抱住了什么绝世大宝贝一般,满脸惊喜地哇了一声: “这也太好喝啦!” 咕嘟。 另一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没再讨论八哥儿,而是朝着云舒他们这边看了过来的柳子明,发出了一道极为清晰的咽口水声。 云舒眉梢一挑,循声望过去,视线正好就和同样也望着这边的六皇子对上了。 “瞧你这点出息!” 冷不丁被云舒抓了包,六皇子似是有些气恼, 一巴掌就拍到了柳子明脑袋上。 但再转回头来的时候,那一张和云舒长得也有两分相似,五官精致已隐约可见未来风姿的小脸上,却是浮现起了几许讨喜的笑容: “五姐姐,焕儿此前怎的从未在宫中听说过奶茶此物? 可是父皇那边又得了什么好宝贝,却只单单赏了五姐姐你一个人?” 云舒:“?” 这谁?? 不会吧不会吧,未来那个狂霸酷炫拽,一言不合就大开杀戒的暴君,小时候居然还有这么……狗腿的时候? 如果她没看错的话,六皇子现在脸上那表情,确实就是有点儿撒娇讨好那意思没错吧? 难道他这时候还没长歪? 带着一点儿微妙的情绪,云舒又拿出了一盏奶茶: “是我自己琢磨着做出来的,你要喝吗?” “五姐姐的好意,焕儿当然不能辜负了!” 六皇子嘴上说得冠冕堂皇的,手里的动作却是比谁都快。 笑吟吟地从云舒手中接过奶茶喝了一口,迅速被这种新奇口感征服的六皇子顿时也顾不上一旁还在眼巴巴盯着他的柳子明了, 望着自己这个没什么印象的五姐姐,六皇子面上的笑容越发讨巧了: “五姐姐的心思可真是灵巧,竟能做出这等美味的东西来!” “这不算什么,我那儿好吃好喝的可多了!” 想着要是能把未来暴君掰正过来,顺便提前跟对方打好关系也更有利于自己未来躺平享福的计划, 云舒顺势就抛出了诱饵: “今日下学之后,我还打算回去让人做炸鸡吃呢,六皇弟要不要一起?” “炸鸡?” 又是一个他没听过的吃食! 云楚焕好奇地追问了一句: “比之烤鸡如何?” “那可比烤鸡好吃太多了!” 云舒毫不犹豫地拉踩了一波。 这还真不是她个人口味偏好的问题,实在是这个朝代的调味品种类有限,食盐不够精细也就算了,胡椒味精辣椒粉什么的直接就没有! 这种情况下制作出来的烤鸡就是再好吃,又能好吃到哪里去? 有着麦当当和肯爷爷兜底的云舒底气十足: “我保证你吃过一次还想吃第二次!” “那我今日可一定得试试!” 云楚焕的好奇心已经彻底被云舒给勾起来了,他捧着奶茶还想再多问上两句, 上书房门口,一席紫色官袍的崔太傅已经面色严肃地从外面踱步进来,十分刻意地干咳了声: “咳!” “崔太傅?” 云楚焕扭过头,讪讪地回到自己位置上: “您今日怎来得这般早?” “听闻今日多了两个学生,老臣自然是要过来看看的。” 上书房内,不论君臣,只论师生。 崔太傅平日里对着云楚焕这么个受宠的皇子都严厉有加,自然就更不可能怵云舒这么一个不受宠的五公主了。 昨日听闻圣上令他教导五公主的消息后,他还特意去找之前教过五公主的几位同僚打探了消息, 得知这位纯纯就是个草包,虚长了六皇子五岁,学识方面却还远不如年仅八岁的六皇子后,他很是头痛了一阵。 毕竟圣上把人送到他这里来,明摆着就是要他把人该教的全部教会。 可若是五公主实在太过愚笨…… 崔太傅越想越觉着心烦,面上的表情也不由得更加严厉了几分: “在今日开始上课之前,五公主殿下可否先回答老臣几个问题,让老臣大致了解一下公主的学习进度?” 云舒:“……” 果然还是逃不掉要作为一名学渣被羞辱的命运! 从小到大就没掉出过第一考场的理科优等生云舒心里哀嚎一声, 明面上却还不得不扬起虚心受教的笑容: “太傅您请。” “第一问,” 崔太傅淡淡瞥她一眼,负手踱步道: “自诚明谓之性。自明诚谓之教。诚则明矣,明则诚矣。这几句话,是什么意思?” 云舒:“?” “不会?” 见她迟迟没有开口作答,崔太傅倒也没觉得有多意外。 他耐着性子,将难度降低了许多: “那第二问,公主可知这句话出自何处?” “……” 云舒其实很想继续保持沉默,但她总觉得崔太傅似乎已经濒临爆发的边缘了, 既然不答也是爆发,猜错也是爆发,那她干嘛不赌一把,说不定能猜对呢? 反正那句式一听就是四书五经里面的内容,九分之一的概率嘛,这不比中彩票容易得多? 云舒试探着蒙了一个答案: “出自……《大学》?” “看来五公主非但是《中庸》没学好,就连那《大学》也同样一窍不通!” 没想到堂堂公主殿下,在上书房待了这么多年,竟连这等基础的东西都不知道, 崔太傅顿时失去了接着往下问的欲望,黑着脸训斥道: “五公主殿下从前是如何在上书房混日子的老臣管不了,但既然现在已经到了老臣这里,那就要按老臣的要求来! 还请公主今日回去之后先将《中庸》抄写十遍,并牢记于心,三日后,老臣将抽查背诵!” 云舒:“!!!” 这老头是不是疯了! 三天之内一本书抄十遍还要全文背诵是什么概念? 她现在每天几点起床上学他心里没点数吗! 第5章:罚抄 “崔太傅,这会不会有点太多……” 云舒还想讨价还价,崔太傅却已经一甩衣袖,愤怒地转身从她面前走开了。 “公主若不愿做老臣的学生,尽管向陛下请旨!” 得,这还把她那个便宜爹抬出来威胁上了! 云舒憋屈地闭了嘴, 趁着今日的课程还没开始,云舒单手撑在额头上,假借着低头看书的动作闭上眼,意识飞快地沉进大别墅中,用手机查了一下《中庸》全书的字数—— 好消息,作为一本书来说,它的字数不算多。 坏消息,有三千五百六十八个字。 抄十遍的话,那就是三万五千六百八十个字! 平均一天差不多要抄一万二,而且还得是毛笔字…… 崔老头是真不做人啊!! 别墅内,云舒抱着脑袋发出一声痛苦的哀嚎。 …… 因为惦记着这一天一万二的罚抄,上学第一天,云舒对未来男女主的八卦兴趣都没那么大了。 好不容易熬到下午三点,终于可以离开上书房了, 崔太傅前脚才刚出门儿,后脚六皇子就很没眼力见儿地蹿到云舒跟前来了: “五姐姐,咱们今天可是说好了要吃炸鸡的!” “推迟到三天后吧。” 云舒蔫蔫地站起身: “我还得回去抄书呢!” “诶……别啊!” 说好的炸鸡眼看着就要飞走了,云楚焕连忙把人拦住: “不就是抄书吗?让子明帮你不就成了吗!” 正在替他收拾书箱的柳子明:“?” 大冤种柳子明迷茫地抬起头,接收到六皇子刚好丢过来的眼神信号,连忙点头附和道: “是是是!不就抄书吗?以前六皇子殿下被罚抄书,都是我帮着抄的!” “没错,子明他可会模仿别人的字迹了!” 云楚焕卖力地推销道: “有子明在,区区十遍《中庸》算什么?就是二十遍三十遍,交给他也不会有问题的!” “那就……辛苦你了?” 没想到自己早上随口约的一顿炸鸡居然还能给她带来这样的好处,云舒顿时又精神了起来,带着六皇子他们一起走出上书房, 迎面看见等在外面的听雪等人,云舒大手一挥,豪气地开口道: “快去御膳房那边要三只,不,五只鸡回来!” “公主,五只会不会有点太多了?” 岑伊伊跟在云舒后面,小心翼翼地开口道: “我们应该吃不完的。” “能吃完的,我宫里还有一大堆人呢!” 包子脸小萌妹长得实在可爱,还比她矮了一个多头,云舒胳膊一抬,正好就能舒舒服服地搭在小姑娘肩膀上。 “而且这炸鸡啊,虽说每个部位都能吃,但我一般最喜欢的就只有鸡腿和鸡翅, 五只鸡加起来也才十个鸡腿十只鸡翅而已,不多的!” “噢……” 岑伊伊乖乖地点了下头,没再说什么, 倒是六皇子听到这话,扭头又冲着他身边的小太监也吩咐了一句: “小安子,你也跟着一起,再多拿两只鸡回来!” “嗻!” 小安子应了一声,连忙也跟着听雪一起离开了。 从上书房到御膳房,之后再绕回凤阳宫所要花费的时长,肯定是比直接从上书房回凤阳宫要久得多的。 这中间等待的时间云舒也不想浪费,回到凤阳宫后,立马就让人备上了笔墨纸砚—— 虽然刚刚在上书房的时候就已经说好了让柳子明帮她罚抄的事儿, 但就算是模仿笔迹,也得先有一份原件才行啊! 云舒端端正正地坐在书桌跟前,有模有样地抄了三十个字后,放弃了: “不行不行,写不了,这也太难写了!” 就崔太傅今天那严肃的样儿,云舒用脚趾头想也能知道,她要是交上去一堆狗爬字,那老头儿铁定又要发火。 指不定还会一怒之下再让她重抄十遍! 可毛笔这玩意儿软趴趴的,她本身在现代的时候又没练过,光是写出三十个勉强还算端正的字,她的手就已经酸软得开始发抖了! 这要写完三千个字,还不得要她的命? 将毛笔重重地往旁边一搁, 云舒往靠背上一躺,仿若一条失去了梦想的咸鱼: “我得再想想办法才行……” “五姐姐要实在不愿意抄的话,就十遍全都让别人抄了呗!” 云楚焕在旁边出馊主意: “反正崔老头儿之前也没见过你的字迹。” “可是,以后总会见到的。” 岑伊伊鼓起勇气,小声反驳道: “被发现的话,太傅肯定会生气的!” “那你还有什么别的好办法不成?” 云楚焕不以为然地瞥了岑伊伊一眼,后者立马像个小鹌鹑似的缩起了脖子,不吭声了。 倒是云楚焕自己说完那话之后,大概是忽然又想起炸鸡还没到嘴的事儿了, 顿了一下,抬腿踹了踹柳子明的屁股: “你去看看,我五姐姐不是已经写了几十个字儿了吗?能根据这些字模仿字迹吗?” “这……这也太少了!” 柳子明一听这难题又落到了自己头上,顿时也苦下了脸: “我实在做不到啊!” “真没用!” 云楚焕瞪了他一眼: “这横撇竖捺点儿上面不都已经有了吗?你怎么就……” “没事儿,我想到办法了!” 完全没有被云楚焕他们几个的吵吵嚷嚷打乱思绪,云舒猛地一下坐直身子,迎上几人好奇的目光,她唇角缓缓上扬,露出了一抹神秘兮兮的笑容。 一炷香后, 凤阳宫后院儿的小厨房外头, 云楚焕饶有兴趣,但又十分不解地望向了那七只活蹦乱跳的大公鸡: “五姐姐,你确定拔这玩意儿的尾巴毛就能管用? 我可没听说过鸡毛做的毛笔写字儿就能更轻松一些!” “行不行的先拔几根下来不就知道了?” 云舒抬了抬下巴,正想让她宫里的小太监动手,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云楚焕兴致勃勃地拦了下来: “别啊,五姐姐,反正咱们几个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比一比?” 云舒挑眉:“比什么?” “比谁拔下来的尾羽更多啊!” 云·熊孩子·楚焕已经开始撩袖袍,指挥一旁候着的小太监了: “我之前还从来没见过这样活着的鸡呢!你们几个,赶紧去把那鸡腿上系着的绳子解了,让它们跑起来!” 第6章:五姐姐给你报仇就是了! 云舒:“……” 没想到她还能亲眼见证未来大暴君男主童年时期鸡飞狗跳的黑历史。 有点儿意思。 秉承着有热闹不看白不看的乐子人心理,云舒也没提醒这熊孩子抓鸡其实并不是什么非常容易的事情。 趁着云楚焕在那边摩拳擦掌准备入场的空隙,她一把揽过岑伊伊,小声叮嘱道: “一会儿你要是害怕的话,就躲远些,没事儿的!” “好!” 岑伊伊乖巧地点点头,过了一会儿,又小心翼翼地同样压低嗓音问了一句: “公主,这鸡会很凶吗?” “可能吧?” 云舒耸了下肩: “说不定这些鸡和人一样,有脾气好的,也有脾气不好的。 但不管好不好,你都要薅人家尾巴上的毛了……” “我明白了!” 岑伊伊瞬间秒懂,往后退开半步的同时,还不忘关心一下云舒这个五公主: “公主,你也要小心啊!” “放心。” 笑眯眯地在岑伊伊脑袋上揉了一把,云舒优哉游哉地撩起了衣袖。 那头,云楚焕则是已经瞄准目标,冲向了看起来最最威武的那一只红冠大公鸡。 “喔喔喔!” 正昂首挺胸在小院儿里溜达着的大公鸡察觉到有人朝着自己跑过来,连忙扑扇着翅膀,撒腿就开始狂奔! “喔喔喔!” “跑的还挺快!” 云楚焕伸出去的手抓了个空,追在后头像是还真被激起了几分胜负欲,连狠话都放出来了: “看本皇子一会儿怎么把你的尾巴全部拔光!” “子明!” 他开始召唤队友: “给我从另一边夹击它!” “是!” 八岁的男孩子,正是调皮好动的时候。 之前云楚焕还没开口那会儿,柳子明就已经蠢蠢欲动了, 现在得了命令,他更是一刻也没耽搁,立马就从另一个方向朝着红冠大公鸡包抄过去! “喔喔喔!!!” 大公鸡受了惊,扑腾着翅膀一只爪子蹬在栏杆上面,腾空飞起的瞬间竟是来了个帅气的空中大转弯。 追在它后头正兴奋伸手要抓它尾巴毛的云楚焕只觉得面前有一阵风刮过, 紧跟着,那一大簇尾巴毛就变成了红冠大公鸡的尖嘴儿! 最关键的是,那尖嘴儿还直冲着他扑了过来! “啊!!!” 云楚焕面上兴奋的神色瞬间被惊恐所取代。 他飞快地捂住脑袋想要往后退开,却不小心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直接摔了一个四脚朝天! “噗嗤!” 岑伊伊一个没忍住,站在场边捂着嘴,直接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笑!” 那头,狠狠摔了一跤的云楚焕这时候已经被周围候着的太监宫女们慌张地扶了起来。 确认自己安全之后,云楚焕的第一反应,就是恼羞成怒地呵斥起岑伊伊来: “谁给你的胆子敢嘲笑本皇子!” “臣,臣女知错!” 岑伊伊本来胆子就不大,被云楚焕这么一凶,原本弯弯的笑眼里,顿时就噙了两包泪。 然而此时才八岁的云楚焕还不是未来那个“命都愿意给她”的暴君男主, 岑伊伊的眼泪并不能让他心软, 云楚焕肆意地发着他的狗脾气,骂完岑伊伊又接着骂周围伺候的宫女太监们: “还有你们这群废物!连本皇子的安危都护不好,要你们何用? 来人!把这群废物统统都给本皇子拖下去乱棍打死!” 乱棍打死! 原以为云楚焕只是面子上过不去,发发脾气骂上几句就差不多了的云舒蓦然抬眸,盯着不远处浑然不觉自己刚才那道命令有什么不对的六皇子殿下,只觉得内心一阵发寒。 是了,网文刚刚开始发展的那几年里,好些规定并不完善,甚至连直接触犯了大半本刑法的主角都有。 作为古早言情小说,《暴君的掌心娇宠》这本书里,男主角云楚焕也并非是什么身世凄苦,为了更好的执掌天下,才被人误解成暴君的存在。 他就是一个实打实的,残暴君王。 一个在十年后将哥哥们全部杀光,动不动就把不合他心意的大臣拖出朝堂,甚至连后宫嫔妃们也是一个看不顺眼说杀就杀的人, 她凭什么以为他八岁的时候,就真的会像他外表那般无害? 不,也或许云楚焕天真卖乖的一面也确实是存在的。 只是那种天真乖巧是对待和他同等身份,或者更高一级身份的人时才有的。 至于宫里的这些太监宫女们,以及未来被他随意下令斩杀的人,于他而言,就跟那路边的蚂蚁一般无二, 他不高兴了,就统统踩死, 他不觉得这是什么残暴的事情,只觉得稀松平常,转过头,便全都忘了。 就如此刻,满院太监宫女们的哭嚎与求饶声甚至都换不来云楚焕的一个眼神, 就连一旁的柳子明都是一副习以为常见惯不怪的模样。 “住手!” 向来佛系的云舒罕见的怒了: “我宫里的人,六皇弟凭什么说杀就杀?” “不过是几个卑贱的下人罢了,为何不能杀?” 没想到自己这个看起来脾气挺不错的五皇姐,竟然会为了区区几个太监宫女冲自己发火, 云楚焕心里是又愤怒,又委屈: “本皇子堂堂皇子之尊,难道还杀不得几个奴才?” “你是皇子,他们是宫人,你身份地位比他们高,确实能杀他们。” 身在古代,讲什么人人平等那都是屁话。 云舒不会天真到试图让一名皇子接受那样的观念, 她直接用云楚焕自身的逻辑去怼对方: “可父皇还是九五之尊,天底下最最尊贵的人,他身份同样比你高,他为何不杀你?” “因为本皇子是父皇的儿子!” 云楚焕理所当然地反击: “况且本皇子又没犯错,父皇为何要杀我?” “那我这宫里的人难道就犯了错?” 语速飞快地再度用云楚焕自己给出的逻辑硬怼回去, 云舒也不给他反应的机会,紧跟着又把他的注意力直接从那些太监宫女们身上挪开了: “三岁小孩都知道冤有头债有主,你不就是因为自己不小心摔了一跤才生气吗?五姐姐给你报仇就是了!” 第7章:我以后就跟你混了! “……你给我报仇?” 到底还是年纪小,再加上之前又一直被人宠着惯着,随心所欲惯了,基本上也没被谁呵斥过, 云舒这一连串语速快得跟机关枪似的输出本就让云楚焕的反应迟钝了不少,最后一个突如其来的大拐弯,更是让后者懵上加懵: “怎么报?” “来人!” 云舒二话不说,直接挥手叫人,神态相当霸气: “把刚刚冒犯了六皇子的那只鸡拖下去宰了!还有那截绊倒了六皇子的枯树根,给本宫连根拔起,彻底断了它的生机!” 云楚焕:“……” 总觉得自己好像被敷衍了,但他没证据。 迷茫地眨了眨眼,云楚焕还来不及思考这其中的问题究竟出在了哪里,思路就再次被云舒打断—— “六皇弟,你是想吃孜然味、五香味儿、蒜香味儿的炸鸡,还是香辣味儿的?” “……那是什么?” 从来没听说过这么多口味的云楚焕瞬间抛开脑子里好不容易要抓住的那一点灵光,屁颠儿屁颠儿地又凑到刚刚替他报仇雪恨的云舒面前,仔细询问起这些口味的不同来。 而就在云舒明面儿上借口小厨房里的这些人全都不会做炸鸡,把人通通轰到外面等候, 自己则是趁机让意识进入到大别墅内,迅速用手机下单点了好多份炸鸡并将它们全部去掉包装,换进她面前那几只瓷盘的时候, 另一边,御书房内, 宣武帝却是神情微妙之中又隐隐透着几分扭曲的正在向他派出的龙影卫反复确认: “你是说,云舒今日被太傅罚抄《中庸》,但她只写了三十个字,就带着六皇子他们去,去拔鸡尾巴毛了?” “是。” 宣武帝:“???” 作为帝王身边最最隐秘的那一支暗卫,龙影卫中的每一个成员都曾接受过最最严苛的训练。 他们会不顾生死竭尽全力地完成帝王交给他们的每一项任务,且不携带任何私人情感。 也就是说,从龙影卫口中陈述出来的每一句,都是无比客观而又真实的。 但问题是,一个十三岁了,还连写字都费劲的小丫头,真能如模拟人生选择系统所说的那样,帮他解决这天底下那么多寒门学子读书难的困境? 宣武帝百思不得其解,最后只能摆摆手,示意龙影卫先退下: “继续盯着,切记不可错过任何细节!” “是!” 龙影卫微微颔首,下一瞬就见他身形一闪,不过眨眼的工夫,便如来时那般,又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彼时,云舒已经又带着六皇子他们回到了殿内, 几盘炸得金黄酥脆的炸鸡也被整整齐齐地摆放到了餐桌上。 霸道扑鼻的独特香味儿馋得人食指大动,云舒率先将一个鸡腿儿放到了云楚焕面前: “喏,这就是刚才冒犯你的那只,我特意给你单独留出来了!” “……谢谢五皇姐!” 虽然又被提起了刚刚的糗事,云楚焕心里还有些不开心, 但眼前这从未见过的诱人美食,显然更能吸引他的注意。 迫不及待地伸手接过那只炸鸡腿儿,一口下去,金黄酥脆的外皮混着内里嫩滑多汁的饱满鸡肉瞬间盈满味蕾, 云楚焕眸光一亮,堂堂皇子竟连一句夸赞的话都没能说出,直接吃到停不下来! 在他之后开吃的岑伊伊和柳子明也都差不多, 各种口味的炸鸡轮番吃了个遍,中途被辣得龇牙咧嘴的也愣是一口都没浪费。 最后一个个全都撑到只能翻着鼓鼓的圆肚皮,仰躺在椅背上,意犹未尽地咂嘴: “五姐姐,我决定了。” “决定什么?” 唯一一个没有吃撑的云舒笑吟吟地给自己倒了杯解油腻的茶,听云楚焕斩钉截铁地道: “我以后就跟你混了!” 云舒:“……” 真不愧是在现代社会吃食种类那么丰盛都能成功收服万千幼崽味蕾的麦当当和肯爷爷啊! 一顿炸鸡下来,儿童版暴君都能自愿给她当小弟! 云舒扬了下眉,还没来得及开口说点儿什么, 就见她新上任的小弟艰难地捧着他圆咕隆咚的肚皮坐直了身子,朝她这边倾斜过来,面上也扬起了今晨那会儿向她讨奶茶喝时的那种乖巧表情: “五姐姐,你这炸鸡的方子能写给我一份吗?” “方子啊……” 早在她决定要用炸鸡来诱惑云楚焕的时候,云舒就想到了对方吃完之后极有可能会找她询问方子的问题, 这会儿分毫不慌,只淡定地点了点头: “给你倒是没什么问题,但关键在于,里面有几种配料非常少见,一般人根本没有。” “很贵?” 云楚焕愣了一下,很快便又大气地摆了摆手: “没事儿,我母妃有的是钱!就算这炸鸡里需要加入五百多年的老参,我母妃也能想办法给我弄来!” 他这话倒真不是吹牛。 云楚焕的母妃柳贵妃乃是当朝左相柳彦坤之女,而柳家在出柳彦坤这位左相之前,却是盘踞江南多年的首富! 柳贵妃自幼生长在金玉雕砌的富贵窝里,向来花钱如流水, 入宫之后因为柳相心疼女儿,银钱方面也从来没有亏待过。 而柳贵妃对云楚焕这个独子,更是宠溺到了极点,几乎可以说是有求必应。 若非如此,也养不出云楚焕那随心所欲肆意妄为的性子。 事实上,云舒也正是看中了这一点,才会向云楚焕抛出诱饵—— 毕竟原身的母妃早在她出生的时候就没了,祖父虽还在朝为官,但却也是两袖清风,且鲜少和她这个五公主联系, 她想要让一些食物光明正大地出现在这个朝代,还是得靠云楚焕才行。 随手掏出一小瓶提前准备好的辣椒粉放到桌上,云舒抬了抬下巴: “喏,真不是贵的问题,主要这调味粉是我之前无意见从一个宫人手中得来的,据说是她家里某个亲戚从前跟人跑船,从海外带回来的玩意儿,咱天盛根本没有。” “海外?” 云楚焕拔下小瓷瓶上的塞子,好奇地嗅了一下。 第8章:公主果真不把老臣放在眼里! “阿嚏!” “啊……阿嚏!” 被辣椒粉呛得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云楚焕吸了吸鼻子,眼眶泛红着道: “不就是海……阿嚏!外吗?我外祖家的商船每年都会出海个那么一两次,五姐姐只要把名字或者它的外形特征告诉我,我让他们带回就是了!” “不一样的。” 云舒摇了摇头: “你们那商船就算出海,应该也只会去到临近的几处国家吧?” “这……” 云楚焕愣了一下,他一个八岁的皇子,对外祖家旁系经商的那些事儿要说有多清楚,那当然是不可能的。 幸好还有柳子明这个柳相之孙在,他很快就点点头,替云楚焕接过了话头: “没错,一般都是到吕宋、柔佛这几个小国。” “那可不行。” 云舒叹了口气: “听当时给我这些调料的宫人说,她家那个亲戚当初其实是遇到了海上事故,意外在海上迷失方向,行驶了将近半年时间,才终于靠岸。 当地人甚至还有长着红头发绿眼睛的!” “红头发绿眼睛?” 云楚焕听得一愣一愣的: “那还是人吗?” “……应该是吧。” 柳子明挠了挠头,有些不确定: “听说胡人里头也有极少数红头发的,可能跟他们身处荒蛮之地有关?” “蛮子血统果真低贱!” 云楚焕闻言,先是不屑地哼了一声,随后又狂妄昂首道: “既如此,那便让人去寻上一遭吧,辣椒粉这等美味,可不能浪费在些蛮子手中!” “既然要寻,那六皇弟不若让人再多留意些,看看海外是否还有别的什么天盛没有的物种。” 云舒状似随意地提了一嘴儿: “说不定拿回来之后,我又能琢磨出什么新鲜吃食呢?” “五姐姐说的是!” 云楚焕赞同地一锤定音: “就这么办!” …… 因为宫门每晚六点准时下钥,柳子明和岑伊伊必须得赶在那之前离开皇宫, 所以吃完炸鸡没多久,两人就匆匆离开了。 至于六皇子云楚焕,他虽因着年纪小的缘故,尚未出宫建府,还住在宫里, 但按照这个朝代的作息,也同样该回柳贵妃那边了。 方才还热热闹闹的吃鸡四人组,转眼就只剩下了云舒一个人。 不过她一点儿也不寂寞—— 毕竟还有三千多字儿的《中庸》要抄。 顶着听雪疑惑不解的目光,将她之前特意吩咐人收好的鸡尾巴毛全部带进书房, 之前十分钟只写了三十个字的云舒这回却是在短短一个时辰之内,就完成了全书三千五百六十八个字的抄写! 虽然写到后面那字体已经飞到堪称是狂草的程度, 但…… 听雪目瞪口呆地将那一摞抄好的纸张收拢起来: “公主,您何时还学会了这么一手好字?” “这算什么好字?” 云舒揉着酸痛的手腕,打着哈欠站起了身: “快快快,我得赶紧洗洗睡了,明日还得继续上学呢!” “……是。” 听雪迷茫地又看了眼手里的罚抄,以及被随手扔到角落里的,云舒之前写下的那三十个字, 出去吩咐粗使宫女把热水抬进来的时候,脑子里都还依旧没想明白—— 只是换了写字儿的笔而已,写出来的东西居然就能差别那么大吗? 之前那三十个字,倒还是挺符合她印象中公主该有的水平,一笔一划都透着稚童般的努力与笨拙, 可后面写的这些…… 这之间的差距,感觉就像是一个刚刚步入学堂的幼子,忽然就变成了举人老爷啊! 要不回头有空了,她也跟着试试? …… * 翌日凌晨,照旧还是四点不到就被听雪从被窝里挖了出来。 第一天上学的那丁点儿新鲜劲已经过了,今天的云舒怨气比昨天还要大。 满嘴之乎者也仁义道德的崔太傅在她眼里和行走的安眠药也没什么区别, 云舒强撑着听了半个时辰让她脑子发蒙的“唯天下至诚,为能经纶天下之大经,立天下之大本,知天地之化育。夫焉有所倚?肫肫其仁!渊渊其渊!浩浩其天!苟不固聪明圣知达天德者,其孰能知之……” 然后就在崔太傅慷慨激昂的口水中,上下眼皮黏在了一起。 “……五公主殿下。” “五公主殿下!” 好像有人在叫她? 这样的念头在云舒脑海中闪现了两秒,但她却没有搭理,因为潜意识里,她就觉得这声音挺讨厌的。 结果下一瞬,万里晴空一道惊雷炸响! 云舒身子一颤,陡然睁开双眼,正好就对上了崔太傅那黑如锅底的脸色—— 万里晴空没有炸雷,刚刚的巨响,是连喊几声都没能叫醒云舒后,崔太傅怒而拍桌的声音。 “太……太傅。” 上课睡觉被抓了个正着,云舒多少还是有些心虚的。 混混沌沌的大脑瞬间清醒,她站起身,正想先道个歉, 崔太傅却已经冷着脸开口了: “五公主殿下睡得这般沉,莫非是昨日回去之后彻夜未眠地把十遍《中庸》全都抄完了? 既如此,那也不必再等到三日后了,殿下今日便可将罚抄交予老臣!” “……” 那罚抄她还真带了,不过只有一份,是打算拿来让柳子明模仿字迹的。 “怎么?” 见云舒果真如他所料那般沉默下来,崔太傅胡须跳了两下,继续嘲讽道: “一夜的时间不够公主抄完十遍?” “的确不够。” 三天三万五的罚抄,它本身就是不合理的! 云舒本来昨天就想抗议了,只不过当时怂了一下,没能说出口。 现在崔太傅自己又主动提到了,她顺势就掏出了自己昨晚抄好的那一份: “学生不擅书法,一夜写完三千字便已是极限。” “三千。” 崔太傅冷笑一声,正想开口再训斥两句,眸光无意间从云舒掏出的罚抄上扫过,眉心顿时又是一拧, 他一把接过那份罚抄,快速地从头翻到尾,面上怒色越发的重了: “看来公主殿下当真是半点也没把老臣放在眼里,竟连罚抄都找了旁人代笔!” 第9章:难道她是用脚抄的? “太傅有什么证据能证明我这篇罚抄找了旁人代笔吗?” 虽然她的确是有找柳子明代笔的想法。 但眼下这一份分明就是她昨夜辛辛苦苦亲手抄出来的! 云舒底气十足地用太傅昨日压她的话,反压了回去: “太傅若是不愿教导云舒,大可直接去向父皇禀明,何必无故冤枉人?” “老臣何时……” “要向朕禀明何事啊?” 就在上书房里的气氛越发紧绷的时候,一道明黄色的身影忽然出现在了门外。 宣武帝也是今日下朝之后,突然想起龙影卫昨天禀报的那些消息,才心血来潮决定要亲自过来看看他那不学无术的闺女儿到底有何与众不同之处。 他制止了外面值班儿太监的通传,本打算暗中观察一下便离开, 没想到刚一靠近就听见了方才那番对话。 摆摆手,示意屋内众人免礼,宣武帝先是不动声色地瞥了眼瞬间变乖的云舒,心中好笑的同时又将目光落到崔太傅身上: “朕方才好像听到了什么……冤枉?” “回陛下,是老臣昨日考核五公主学习进度时,意外发现公主殿下虽已年满十三,却连《大学》、《中庸》都不曾读过,痛心之余,罚了公主殿下抄写《中庸》十遍。” 崔太傅这人向来严肃古板且极认死理,最是看不上那些不学无术的纨绔, 不巧,云舒现在在他眼里,就是这么个形象。 他有心想要给云舒一个教训,于是在向宣武帝阐明情况的时候,有些用词便也极为刻意: “方才公主在老臣课上睡着,还推脱称是因为昨夜罚抄抄得太晚。 结果交出来的罚抄又分明是找他人代写的,偏偏公主还拒不承认!” “哦?” 宣武帝接过崔太傅递来的罚抄看了一眼,眉心同样是不着痕迹地蹙了一下—— 这篇罚抄上的字迹虽说离着名家大师什么的还有着一段距离,可这龙飞凤舞的张扬笔触若非是有着一定的功底,也绝对写不出来! 昨夜他用完晚膳之后便去了后宫,倒是没再过问云舒那边的情况。 但之前龙影卫明明说过,云舒只写三十个字都费劲…… 将罚抄递还到云舒手中,宣武帝虽也不解,却并没有如崔太傅那般直接就下了定论,只是沉声道: “你可有何解释啊?” “回父皇,其实要证明这字是儿臣写的并不难,只要让儿臣当着你们的面再写上几个字就行了。 但是……” 难得皇帝老爹恰到好处地来了一趟,而且看起来对她的态度似乎也还不错,要是不抓住这个机会给自己谋点儿好处,那未免也太可惜了些。 云舒故意停顿了一下,露出几分委屈,几分隐忍与倔强的表情: “但是儿臣不能白白被冤枉! 如果儿臣证明了这些字的确就是出自儿臣之手,崔太傅就得免了剩下那九遍罚抄!” “可。” 见云舒眼底坦坦荡荡,并无半点心虚之色,宣武帝欣慰之余,随口就答应下来。 崔太傅慢了半步,这时候当然也不可能再说出什么拒绝的话了, 只能板着脸,从岑伊伊桌上取了只毛笔过来: “公主请!” “我不用这个。” 云舒站着没动,眼巴巴地瞅了宣武帝一眼: “父皇,只要这份《中庸》是儿臣抄的就行了对吧? 用什么抄的……应该不重要?” 宣武帝:“?” 听她这意思,难不成……她是用脚抄的?? 宣武帝沉默了一下, 这倒也怪不得他脑洞大开。 毕竟按照正常人的思维,写字不用笔还能用什么? 笔是无法被取代的,那唯一能改变的就只有握笔的地方了。 堂堂一国公主,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脱鞋袜像什么话? 那场面光是在脑海中闪现一下,就十分令人窒息。 “你……” 宣武帝暗暗深吸了一口气,已经做好了这小崽子若是真敢说用脚抄的话,他就给她把罚抄翻倍至二十遍的准备: “你想用什么抄?” “用……” 云舒从书箱里掏出了一根鸡毛: “另一种毛笔。” 宣武帝:“?” “荒谬!” 憋了半天的崔太傅在看见那根鸡尾巴毛的时候,终于忍不住出声了: “读书本是件高雅之事,如何能用这等……这等粗鄙的东西来写字?” “鸡尾巴毛怎么就粗鄙了?” 云舒不乐意了: “你们用的这毛笔也不也都是什么狼毛兔毛羊毛做的吗?几根毛还要分个高低贵贱不成?” “你!” 多少年没见过云舒这般“离经叛道”的学生,最是讲究读书人风骨礼仪的崔太傅被气得不轻: “这如何能相提并论!” “怎么就不能相提并论了?不都是动物身上的毛,且一样能写字?” 云舒说这话的时候,手中羽毛已经沾上了墨汁—— 准确地说,是羽毛中间那根较硬的,空心的羽轴,沾上了墨汁。 “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 当着宣武帝和崔太傅的面儿,云舒唰唰两下,就写完了《中庸》的第一句, 细看之下,其实与寻常毛笔写出来的字还稍稍有些不太一样, 但行笔连绵,气韵通畅,确实和先前那一份罚抄上的字迹一模一样。 “崔太傅,如何?” “哼!” 崔太傅板着脸甩了下衣袖: “旁门左道!非君子可为之!” “照太傅这说法,君子这也不能做,那也不能做,每天端着一副清高的姿态就是君子该做的啦?” 见宣武帝并没有立刻表态,站在崔太傅那边呵斥她,云舒也稍稍有了些底气: “可谁又能一出生就是君子?想要成为读书人,总得先读书吧? 这年头读得起书的人有多少?一支毛笔对寻常百姓来说都够吃上多少顿饱饭了! 但鸡尾巴毛就不同了……” 宣武帝:“说得好!” 云舒:“……?” 虽然她为了让宣武帝意识到她这个没有外家送银票的小公主过得真的很寒酸,手里连铜板都没有几个,说话的时候确实扯了面大旗,有那么点儿义正词严的意思, 但便宜爹这么捧场,她还怪不好意思的! 第10章:朕的闺女竟穷得叮当响? 云舒腼腆地笑了一下,正暗暗猜测着皇帝老爹良心发现之后会给她多少钱, 就见宣武帝又转过头,满脸笑意地同崔太傅聊上了: “崔爱卿可知,坊间最寻常的毛笔要多少钱一支啊?” “这……” 崔太傅愣了一下,他出身于世家大族,自幼便不缺钱财,平日用的笔墨纸砚无一不是精品。 外面那些次等的劣质毛笔要多少钱,他还真是不太清楚。 “大概……” 崔太傅斟酌着猜测道: “一两银子?” “差不多。” 宣武帝点点头: “一支毛笔,八百文。” 一两银子是一千文钱,和八百文差别确实不大。 宣武帝接着道: “那崔爱卿可知寻常百姓一年到头,可攒下多少银钱啊?” “寻常五口之家,一年花销大概是十两银子。” 事关民生,崔太傅怎么说也是朝中大臣,这个问题他还是有所了解的: “若未逢灾年,家中亦没发生什么特殊情况,一年兴许能余下一两半银子。” “没错。” 宣武帝双手负在身后,踱步到窗边,望着宫外的方向沉声道: “寻常百姓五口之家,即便顺遂一整年,也只能攒下一两半银子,但一支最为寻常的毛笔,便能花去大半。 这便是为何寒门难出贵子。” “所以您的意思是……” 崔太傅为人虽然迂腐,但却不是个傻子。 宣武帝话都说到这儿了,他自然也能反应过来: “这,这鸡毛……” “什么鸡毛!” 云舒小声吐槽: “这叫羽毛笔。” “哈哈哈没错!羽毛笔!” 宣武帝畅快地笑了起来,他回过身,欣慰颔首道: “寻常百姓家中要买一支毛笔不容易,但想要一堆羽毛笔,却是不难!” “可……” 崔太傅面色有些难看,显然在他这种世家出身的迂腐之人眼中,百姓买不买得起笔,读不读的起书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读书的“高雅性”。 而拿着鸡毛……哦不,拿着羽毛笔写字在他眼里,那就粗鄙不堪的行为,对读书人来说简直就是一种侮辱! 崔太傅低着头,努力寻找借口: “可老臣方才观公主书写之时,拿羽毛笔的方式十分怪异, 且羽轴坚硬,不若寻常毛笔那般柔软,这绝非书法之道啊!” “舒儿这字,朕看着也不错嘛!” 世家大族的人巴不得整个朝堂都是他们自己人,崔太傅不在意寻常百姓能不能读书这一点,宣武帝一点也不意外, 他轻描淡写的就把崔太傅这话挡了回去: “实在不行,就先用羽毛笔学着,若能考上秀才举子,自然也就不会再缺买一支毛笔的钱了。 到时候再练字也不是来不及。” 话落,也不等崔太傅再找什么别的理由,宣武帝又转过头,赞许地夸起了云舒: “舒儿此番可是立了大功啊!” 谁要你口头上的表扬?屁用没有! 看出宣武帝此刻心情十分不错,云舒狗腿地蹭了过去: “父皇,立了功有奖励吗?” 宣武帝挑了下眉: “舒儿想要什么奖励?” “钱!” 云舒的愿望十分朴实无华。 她委屈巴巴地从袖袋里掏出了一个十分干瘪的小钱袋子晃了两下: “父皇您看,儿臣的全部家当就只有这些了,若不是穷得连一支毛笔都买不起,儿臣怎会知晓鸡尾羽也能写字?” “……” 他贵为天子,坐拥四海,闺女儿竟穷得叮当响吗? 宣武帝威严的表情差点没绷住, 但他很快又回过神来: “朕记得笔墨纸砚这些东西,应该是不需要你自己掏钱买的?” 不管云舒之前受不受宠,她总归是公主之尊。 宣武帝不是什么会苛待儿女的皇帝,皇子公主日常衣食住行生活用品都有诸如内务府这样的地方负责。 哪需要她去买什么毛笔? “宫里的笔墨纸砚要到六岁才会有嘛!” 云舒攥紧了她仅有三枚铜板的钱袋子,耷拉着脑袋开始卖惨: “儿臣三岁的时候想学着写自己的名字,但没有笔……” 宣武帝:“?” 所以这小崽子三岁的时候就跑去跟大公鸡决斗了?? 回忆了一下龙影卫昨日描述的那个鸡飞皇儿跳的场面,再把其中八岁六皇子的身影换成三岁的云舒, 宣武帝又双叒叕一次陷入了沉默当中。 “父皇……” 云舒可怜巴巴。 “知道了。” 宣武帝扯了下唇角: “赏赐今日就让人给你送过去!” “谢父皇!” 有钱了!好耶!! 眉开眼笑地送走了宣武帝,云舒还沉浸在自己钱袋子终于能鼓起来的快乐当中,一扭头,就对上了崔太傅那张臭得像是在茅房里腌过的老脸。 云舒心中警报骤响,连忙抢着对方之前飞快地开口道: “太傅,刚刚可是说好了,剩下那九遍《中庸》我不用抄了!” “嗯。” 崔太傅便是心里再怎么不满,也不可能失智到否认宣武帝刚刚应下的话, 他只是不冷不热地强调了一句: “抄可以不抄,但该背的还是要背。” “太傅放心,两日后随便抽查!” 不就是背诵全文吗? 她又不是真的学渣! 三千个字而已,倒也不是背不下来。 云舒步伐轻快地回到自己位置上,还没来得及坐下,就听见崔太傅幽幽的嗓音再次响起—— “既如此,《中庸》一事便暂且翻篇了, 《大学》二十遍,十日内交上来。” 云舒:“?” ??? 这臭老头儿阳奉阴违是吧? 明面上不好越过她父皇再让她继续抄《中庸》,结果转头就又罚了双倍的《大学》! 那《大学》抄完之后是不是还有《论语》和《孟子》? 四书抄完之后是不是还有五经? 他就离谱! 云舒深吸了一口气,不忍了: “崔太傅,您不觉得这有些不合理吗?” “五公主殿下这是质疑老臣教导学生的能力?” 崔太傅双手交合,拢在袖中,同样的招数屡试不爽: “公主若有意见,大可直接告知陛下!” 又!拿!皇!帝!压!她!! 真当她不敢去找家长告状是不是? 这个状她今天还就告定了! 第11章:告状 为了告状的时候能够有更多的说辞,云舒难得打起精神,认认真真地听完了一整天的课程。 崔太傅不知道她心中的真实想法,还只当她是服了软, 下午踱步离开上书房的时候,面上满是骄傲,仿佛打赢了一场胜仗。 却不知云舒扭头就去了御书房! 彼时,宣武帝已经提前从龙影卫口中得知了他今日离开之后发生的事情,听到身边的大太监李德海进来通报,说云舒真跑来找自己告状了, 他还颇有些新奇,毕竟之前从来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情—— 他是父亲,更是帝王。 在上书房里跟太傅发生矛盾这种事情,那些皇子们不求着他们母妃帮忙遮掩善后都算好的,又怎么能主动把事情捅到他面前来? 这小五,倒是个有意思的! 将面前用羽毛笔试写的那张纸收到一边,宣武帝扬了下眉: “让她进来。” “是。” 李德海应了一声, 不多时,就见那一道雪青色的身影从外面走进来,同样还是老老实实的先行了个礼, 但和前天第一次来的时候相比,却明显更加生动鲜活了几分。 大约是因为……和他亲近了些? 想起自己之前确实忽视了这个女儿多年,宣武帝面上神色不由得也更加温和了些。 当然,该假装不知道的事情,还是要继续装下去的: “怎么,这是迫不及待的来拿赏赐了?” “父皇说过赏赐会让人直接送到儿臣宫里去,哪还需要儿臣自己来取?” 云舒也是个极会打蛇随棍上的主儿, 几次相处下来,知道宣武帝的确如书中所说那般,是个对子女还比较宽和,一般只要不犯原则性错误,他都不会发太大脾气的帝王。 紧张感卸去不少的同时,从前那套让她格外讨长辈们欢心的招式,自然也就被她再次熟练地运用起来—— “父皇,儿臣不喜欢崔太傅!” “不喜欢?” 宣武帝失笑。 他还当这小崽子要怎么告状呢! 没想到竟这般孩子气,连一丁点儿拐弯抹角的话都没有,上来就是一句直楞楞的不喜欢! 平日里跟朝堂上那些老狐狸们一句话至少要绕十个弯,就连回到后宫,那些看似温婉的妃子们也都各有各的小心思。 难得能有这么一个交谈起来格外不费脑子的,宣武帝自然也是格外的宽容,开口的时候,语气中甚至还带着几分揶揄的笑意: “就因为他罚你抄《中庸》了?” “才不是,要只是因为这个的话,儿臣昨日就该来找父皇告状了!” 云舒一脸委屈: “儿臣就是觉得崔太傅小心眼儿!” “哦?” 宣武帝再一次被她这直白的用词给逗笑了: “他怎么小心眼了?” “就……” 手指绕在衣带上搅了搅,像是直到此刻,才终于意识到自己这告状的举动好像是幼稚了那么一点儿, 但来都已经来了,她也只能略有些不好意思地接着道: “今日他冤枉儿臣找人代写,您不是替他答应了免除儿臣剩下那九遍罚抄吗? 崔太傅扭头又罚了儿臣抄二十遍《大学》,这明显就是故意的! 还有羽毛笔的事儿,太傅好像真的很讨厌这东西,今日授课的时候,总能各种引申到君子就该表现得优雅端方什么的,而且每说一遍,都要看儿臣一眼。 虽然他没有明说,但儿臣总觉得他就是在用眼神骂儿臣粗鄙! 最重要的是……” 云舒顿了一下,似乎是在犹豫要不要接着往下说, 最终,她还是鼓起了勇气,接着道: “最重要的是,儿臣觉得崔太傅还看不起百姓! 他动不动就粗鄙来粗鄙去的,字字句句都透着对粗鄙之人的嫌弃,可儿臣听太傅所言,这天底下的百姓,只怕全都是他口中的粗鄙之人! 父皇你都没有瞧不起百姓,崔太傅他凭什么?” 没有掌权者会喜欢底蕴深厚根系庞大的世家贵族。 可以说历史上的每一位皇帝对世家大族的态度都是警惕压制的。 云舒不确定只一个被翻倍了的罚抄,能不能让宣武帝答应换掉崔太傅, 于是她便以一种孩子气的说话方式揭开了崔太傅最不为宣武帝所喜的那一面。 果不其然,原本在听到她控诉崔太傅“用眼神骂她”时,还忍俊不禁的宣武帝,在听到后面那一段后,唇角弯起的弧度,便一点一点绷平了—— 崔太傅出身于世家,心自然也向着世家,这一点宣武帝是非常清楚的。 但他不该妄图借着授课的机会把这样的观念传授给皇子公主们! 连小五这样不学无术,才去了两天的人都能听出崔太傅对百姓的嫌弃以及对所谓“君子”做派的推崇, 可想而知,崔太傅表现得究竟有多明显! 宣武帝沉下脸,正要开口让人把崔秀德那个老匹夫召来, 熟悉的光幕,便又猝不及防的在他面前展开了—— 【模拟人生选择系统为您服务。 请选择您接下来要做出的决定: A.召来崔太傅,将其怒斥一顿,并为云舒、云楚焕更换太傅; B.训斥云舒,让她老老实实在上书房学习,不可整日胡思乱想; C.想办法安抚云舒,暂不处理此事。】 这还有什么值得纠结的吗? 宣武帝果断在脑海中选择了第一个。 【您选择了A,得到了云舒的感激。】 宣武帝:“?” 这就? 没了?? 知道模拟人生选择系统从来不会弹出这样毫无意义的东西, 宣武帝迟疑地顺着往下点开。 【您选择了B,云舒又生气又委屈,在心里偷偷骂了您一顿,再也不和您亲近了。】 宣武帝:“……” 他就知道这个选项不靠谱。 小崽子气性还挺大! 不动声色地瞥了云舒一眼,宣武帝很快又点下了第三个选项。 【您选择了C,寒门学子数量得到极大提升!】 什么? 宣武帝神色一怔。 之前他让云舒重新回到上书房学习,就是因为这件事, 本以为云舒今日拿出羽毛笔,便已是应了这一句话。 却没想到,竟然不是? 第12章:这些天,他闺女儿净折腾萝卜去了? “父皇?” 云舒看不见光幕,只能瞧见原本恼怒的帝王忽然间不知想到了些什么,望着虚空,神色莫名就变得微妙起来。 一直到被她这一声父皇唤回神,宣武帝神情才又重新变得和蔼了许多: “小五啊……” 糟糕!这神情,这语气,一看就知道接下来要说的话不会是她想听的! 云舒条件反射地往后退了一步。 宣武帝:“?” 小崽子眼里明晃晃的警惕过于醒目,他就是想装看不见都难! 不过被她看穿了也好,省得他还不知道怎么开口! 宣武帝只沉默了一瞬,便从容地开口了: “这件事,父皇已经有安排了,朕会换掉崔太傅,但不是现在。” “那是什么时候?” 云舒也不追问具体是什么安排,皇帝的心思那是她一个小废材公主该问的吗? 她只在乎一件事儿: “能在十日之内吗?崔太傅让儿臣十日内交罚抄!” “十日……” 宣武帝略有些心虚地咳嗽了一声: “应该不能。” “那儿臣的罚抄怎么办?” 果然,不妙的预感应验了,云舒嘴角瞬间就落了下来: “崔太傅他这根本就是在明目张胆的报复儿臣!” “此事,也只能暂且先委屈舒儿了。” 宣武帝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 “作为补偿,朕让人今日给你送赏赐的时候,再多送一份过去!” “那……”也行吧! 就当她写的字儿卖钱了,算下来还是挺划算的! 穿越之前从来没缺过钱花,穿越之后虽然还没遇上要花钱的时候,但兜里空荡荡的,总是格外让人不安。 她这便宜老爹好歹是个皇帝,赏赐想必不会少! 心满意足地从御书房里离开,下台阶的时候,云舒甚至还轻快地蹦跶了两下, 然后一个转身,猝不及防的就对上了墙角处挤在一起摞着探出来的三个脑袋瓜子。 云舒:“……” “你们怎么在这儿?” “我们这不是担心五姐姐你嘛!” 偷看热闹被抓包,云楚焕半点不心虚,瞎话张嘴就来: “万一父皇要是生气了,有我们在,兴许还能帮着说点情呢?” 云舒哼笑:“在这角落里偷偷摸摸地帮我说话?” “这不是刚刚没用上我们嘛!” 编造的借口一秒都没撑过就被戳破,云楚焕依旧没觉着尴尬,还是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 “焕儿瞧着五姐姐方才从御书房里出来的时候,心情似乎颇为不错的样子,莫非父皇答应五姐姐,不必抄那二十遍《大学》了?” “抄还是要抄的。” 钱都拿了,她哪能不抄呢? 不过…… 目光幽幽地落到云楚焕身上,云舒唇角一勾,露出了一抹并不单纯的笑容。 云楚焕:“……” 他缩了下脖子,很是上道地卖了队友: “五姐姐你放心,我之前答应过让子明帮你抄《中庸》,现在《中庸》不用抄了,那让他帮你抄《大学》也是一样的!” “……不是,我不行啊!” 一不留神儿火又烧到了自己身上,柳子明吓得连连摆手: “五公主,六皇子,真不是我不愿意,实在是羽毛笔写出来的字和寻常毛笔存在一些差别,我只会用寻常毛笔写字,没办法像公主那样用羽毛笔写啊!” “没事,这回我也没想让你们帮我抄。” 云舒淡定地点了点头: “我想让你们帮我办另一件事儿……过来。” 她招了招手,几个小脑袋立马就凑到了一块儿, 隐在暗处的龙影卫耳朵都快立起来了,也愣是没能听清他们究竟嘀咕了些什么。 于是,当他再次出现在宣武帝面前的时候,也只能一五一十地将这段过程以及自己隐约听到的几个字词转述出来。 宣武帝:“……” 难道他又猜错了? 小五那孩子从他这里离开之后干的第一件事情,居然不是想办法解决那二十遍罚抄,而是让老六去买一大堆萝卜,再多找几个人回来一起……炸萝卜丸子?? 这个炸萝卜丸子,就有那么好吃? 思绪一不留神就被带着跑偏了一瞬,意识到自己想了些什么的宣武帝无奈地扶了下额: “行了,朕知道了,这几日你千万要盯紧了,一旦五公主那边有什么不同寻常的举动,务必第一时间来报。” “是!” …… 并不知道自己那天和云楚焕他们小声密谋时,因为某个吃货跑偏的思路,以及中途没控制好音量不小心泄露出去的只言片语,差点儿把宣武帝都忽悠瘸了, 之后的几天里,云舒每日在上书房的表现都老实极了。 课认真听了,作业也认真做了,不打瞌睡不讲小话, 崔太傅想找她的茬儿都找不到,只能在心里自我安慰,五公主这个刺头应该是真的怕了他了,所以才不敢再犯到他手里来。 却不知最近每日下了课,云舒都和云楚焕他们混在一起, 而龙影卫那边每日向宣武帝汇报的内容,也总是五花八门的—— “公主今日抄完了一遍《大学》,并将那一份罚抄交给了柳家公子。” “六皇子告诉公主,萝卜买了,人也找好了,但都安排在了宫外。” “公主让人做了许多炸萝卜丸子,六皇子等人甚是欢喜,直呼好吃。” “公主带着六皇子等人用胡萝卜雕花,岑家小姐手艺不精,遭六皇子嘲笑,紧跟着,六皇子遭到了公主的嘲笑。” “六皇子不服气,称宫外那些人比公主更厉害,还会用萝卜雕出龙凤呈祥。” “柳家公子带了一筐雕好的萝卜进宫,这筐萝卜被送到了公主手中,里面有龙凤呈祥、嫦娥奔月,飞马拉车等精美的萝卜雕件。” 宣武帝:“……” 所以,这十天里,他闺女儿净折腾萝卜去了, 就连在宫外找的那些人,也是为了给她雕萝卜! 这可真是奇了怪了,难道雕个龙凤呈祥的萝卜,就能使天下寒门学子数量大增? 眼看着十日之期转眼便到了,始终没能弄明白这中间到底有何联系的宣武帝也终于坐不住了。 第13章:她又立功了?? 于是当日下朝之后,宣武帝再次来到了上书房。 也是他运气好,到的时候刚巧赶上了崔太傅问云舒要罚抄的场面。 明明从龙影卫那边打探到的消息来看,云舒这十天里,拢共也就抄了一遍《大学》, 可这会儿当着崔太傅和宣武帝的面儿,云舒却当真掏出了厚厚的一大摞! 整整二十份,一份不多,一份不少,而且那字迹也全都出自她手,且还带着一点儿并不算十分明显的羽毛笔书写的痕迹。 宣武帝:“?” 她最近不是都已经把萝卜玩出花儿了吗? 哪来的时间抄这么厚一沓! 难道她宫里还有个跟她一起早早就学会了用羽毛笔写字的宫人,甚至就连写出来的字迹都一模一样? 可龙影卫也没说啊! 而且这,这字迹也太一样了吧! 宣武帝快速地翻阅着云舒交出来的那二十份罚抄,试图从中找到“模仿者”的纰漏。 然而一丁点也没有。 这是一次完美的模仿,每一笔每一划,甚至精准到云舒抄到最后面手腕发酸时的一笔失误,都完全一模一样! …… 嗯? 等等,失误都一模一样? 终于察觉到真正的不对劲究竟源于何处,回过神来的宣武帝再次翻到最前面,将每一份罚抄的第一页全部单独拎出来做对比—— 一样,太一样了! 要说这是两个人写的,宣武帝第一个就不答应! 可问题,说这是同一个人写的他也还是不信啊! 谁能保证自己写出来的一笔一划永远都保持着完美的一致? 这根本不可能! 意识到这或许就是他这些天一直在等待的那个答案,宣武帝拿着罚抄的手都微微有些颤抖了, 只是周围那么多人看着,他还是习惯性地维持住了自己威严的气质, 唯独那一双盯着云舒的眼睛,实在是挪不开: “这是怎么回事?” 云舒:“。” 很好,她从宣武帝把每份第一页全部扒拉出来开始就一直悬着狂跳的心,终于死了。 万万没想到她这次花大价钱——三两银子才搞定的二十遍罚抄,没有被崔太傅发现任何端倪, 最后却被她亲爱的父皇揭穿了! 这便宜老爹到底还能不能行了? 她收了他的“贿赂”,都答应暂时委屈自己,继续忍受崔太傅这个老登的日常授课折磨了, 他不抓紧时间把崔太傅给办了,居然还有空跑来戳穿她这么一丁点儿无伤大雅的小伎俩? 背!刺!狗!! 感觉自己遭到了强烈背叛的云舒心里破防大骂,面上还是怂得很迅速: “就……印刷术嘛……” 她声音很小,但宣武帝还是听清了, 他迫切地继续追问道: “什么印刷术?” 云舒:“?” 不会吧不会吧?大天盛朝居然没有印刷术? 那……她岂不是又立功了?! 好家伙! 云舒瞬间就支棱起来了,回答得超级自信: “就是可以让我在一个时辰之内,抄完一百份《大学》的印刷术啊!” 她一个人,一个时辰,一百份《大学》! 嘶……这是个什么概念? 想想现如今书本卖得为何那么贵吧! 因为稀缺。 为何稀缺?因为至今为止,这世上所有的书籍,都是由字儿写得好的读书人一笔一划誊抄出来的。 而读书人本身同样也是一种稀缺资源, 刨除其中绝大部分根本不需要靠抄书这种“苦力活儿”来赚钱的世家贵族子弟,剩下那一小撮靠抄书赚钱的人,就算一有闲暇时间便不停笔地抄,一年下来又能抄完几本? 这个过程中,还要再去除每年被意外损毁或者年代久远实在没法儿看了的书…… 层层叠加下来,这书能是普通人家买得起的东西吗? 但现在不一样了,他家小五一个时辰便能弄出一百本儿书! 宣武帝连呼吸都下意识地放轻了许多,像是生怕自己声音再大一点,就会把那印刷术吓没了: “何谓,印刷术?” “就是……” 云舒思索了一会儿,想到了一个让人最容易理解的说法: “父皇,您的玉玺上刻着什么?” 宣武帝:“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您如果愿意的话,是不是可以在很短的时间内,就把这八个字儿印得满到处都是?” 云舒伸出手,在面前比划了一个大的: “那如果有一张纸那么大的印章,上面刻了一整页书的内容,那是不是可以啪啪几下,一本书就印完了?” “原来如此……” 宣武帝恍然大悟: “这就是印刷术!” 竟如此简单! 可在此之前,满朝文武,连带着他这个帝王,竟都无一人想到! 是很难吗? 不,这并不难,只是根本没有人会往这方面去想! 宣武帝心中狂喜,恨不得立马就下令召集工匠,以最快的速度印他个十万册书籍! 但就在他打算转身的那一瞬,宣武帝忽然又想起了另一个问题—— “但朕似乎并没有听说你何时让人雕过《大学》的印章?” “这不是没舍得吗?” 云舒羞涩地低下了头: “儿臣的钱袋子里好不容易才有了点钱,印章太贵了, 所以儿臣就让人用虽然保存不了多久,但却更便宜也更好雕刻的萝卜代替了。” 宣武帝:“???” 这个句式听着怎么那么耳熟呢? 好像她上次明示他给钱的时候,也是差不多类似的调调?? 算了,给吧给吧! 堂堂一国公主穷得印章都拿萝卜雕像个什么样儿! 兴许是因为云舒要钱的意图太过明显,宣武帝愣是先说服了自己给她加钱,之后才意识到她后半段话里似乎又透露出了一个新的问题—— “什么萝卜能那么大?” “……不是萝卜大。” 云舒有些哭笑不得: “儿臣让人在萝卜上一个字一个字分开雕的,然后再按照要印的内容拼在一起。” 噢…… 那他知道了。 这一瞬间,这十天里,他从龙影卫那儿听到的奇怪内容,也都有了答案—— 那一天,从他御书房离开之后,小五跟老六他们凑一块儿嘀嘀咕咕商讨的内容,的确就是关于罚抄没错。 第14章:先迈左脚?罚金百两! 宣武帝甚至都能大致想象得到当时的场景。 小五应该是开门见山的直接说了让柳家那小子帮着买萝卜,找匠人的事儿。 但老六那个没出息的就只惦记着吃了,于是小五为了敷衍他,随口就说了句能做炸萝卜丸子。 之后老六就跑去小五宫里吃炸萝卜丸子了,吃完之后几个小崽子凑一块儿聊天,老六或许随口提了句萝卜雕刻到底能不能行的问题, 于是便有了小五带着他们用萝卜雕花的事儿。 再之后,定然又是老六这个蠢货因为不服气,偷偷交代了柳子明,让宫外那些匠人多雕些花里胡哨的玩意儿给小五看看, 于是,当小五要的那些萝卜雕字终于被送进宫中后,他派去的龙影卫,也没能看到底下的文字,只看到了顶上堆的那些龙凤呈祥之类的玩意儿…… 通了,一切都说通了! 好啊,原来他这十日一点正经的都没查出来,全是都是因为老六在那儿搅混水! 既如此,这次要给小五的赏赐,就从老六那边出吧! 宣武帝冷哼一声: “李德海,你可记得方才朕进门时,老六起身行礼是先迈的左脚还是右脚?” “这……” 不明白皇上怎么好端端,忽然就冒出了这么一个问题,李公公额上虚汗都差点儿下来了, 他一边飞速地在脑海中回忆着自己最近是不是做了什么触怒龙颜的事儿,以至于皇帝决定随便找个理由治他的罪,一边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回答道: “陛下赎罪,奴才方才一直仔细着您的吩咐,没太注意旁的。 但观六皇子这会儿所站的位置,殿下他……许是先出的左脚。” “左脚?” 宣武帝面色蓦地一沉: “本朝以右为尊,老六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先迈左脚,莫非是觉得朕这个父皇还不配让你尊敬不成?” “父皇,儿臣冤枉啊!” 大冤种云楚焕一脸懵逼,怎么也想不明白他就看个热闹,这火怎么还能烧到他头上来! 尤其是这理由还分外的离谱,谁没事儿会注意自己起身的时候是先迈左脚还是右脚啊! 云楚焕哭丧着脸,有心想要为自己辩解两句, 宣武帝却已经板着脸,抢在他前面开口了: “念在你此次还只是初犯的份上,便只罚黄金百两,若有下次,朕定不轻饶!” 云楚焕:“……儿臣遵旨。” (╥╯^╰╥) 李公公:“……” 原来惹着圣上的人是六皇子不是他啊, 放心了放心了! 李公公狠狠松了口气。 但宣武帝这来得莫明的火却明显还没发完。 处置完云楚焕后,他冷哼一声,又蓦地将矛头对准了崔太傅: “朕听说,上次你无故冤枉五公主,朕做主免了她的九遍罚抄之后,你立马又罚五公主抄《大学》二十遍? 崔太傅,你是对朕的决定不满,还是对朕的小五不满?” “老臣惶恐!” 不管崔太傅心里是怎么想的,他都不可能也不敢应下这话。 面对宣武帝的指控,崔太傅扑通一声直接就吓跪了: “老臣只是觉得公主此前学业上有所懈怠,既不通《中庸》,也不通《大学》,前面《中庸》的问题解决之后,接下来自然就轮到《大学》了,所以才……” “所以才又加倍罚了《大学》?” 宣武帝猛一拍桌,厉声呵斥道: “那《大学》之后是不是还有《论语》和《孟子》? 四书之后是不是还有五经? 朕倒是不知,这天盛朝的太傅何时这般好当了,教导学生全凭罚抄,那朕要你何用!” “陛下息怒!” 崔太傅慌忙叩首: “是……是老臣操之过急了,老臣……” “朕看你不是操之过急,你分明就是枉为人师!” 身为天盛朝的臣子,只顾世家贵族利益,完全不在意百姓; 身为公主皇子之师,不悉心教导,全凭自身喜恶行事, 这样的人,如何能教好学生,如何能辅佐他治理天下? 宣武帝厌恶地扫了崔太傅一眼: “崔太傅还是回去好好想想吧!什么时候想清楚了,什么时候再出来!” 崔太傅悚然一惊,心中有万般的不甘,却都只能如数咽下,最后化作一记深深的叩首: “老臣……遵旨。” 短短不过几句话的工夫,崔太傅却好像老了不止十岁。 他知道,他已经完了。 帝王亲口说出他枉为人师这样的话,朝堂上他的那些死对头们怎可能轻易放过? 他这一退,便该是一辈子了! 崔太傅闭了闭眼,额头触及地面,直到宣武帝甩袖离去,才摇摇晃晃地站起身,狼狈退场。 安静到落针可闻的上书房内,也是直到这一刻,才终于响起了云楚焕不可思议的惊呼: “我的个乖乖!五姐姐你可真是厉害炸了! 我以前被崔太傅那个老东西罚的时候,回去找我母妃哭都没用! 五姐姐你一出马,崔太傅直接就滚回家了啊!”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这话可不兴说啊! 云舒拒不承认: “崔太傅自己惹了父皇不高兴才被遣回家的,我告状那都是多久之前的事了?父皇当时可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她,云舒,不过只是一个弱小无助想要躺平的乖宝宝罢了, 朝中崔太傅一派的老狐狸们,可千万别因为此事就误会上她啊! 收拾好自己的书箱,云舒矜持地开口邀请道: “新的太傅今天应该是不会有了,时间还早, 不如……今日我们吃蛋糕吧?” “蛋糕?” 又从云舒口中听到了新鲜词,云楚焕顿时也不在意崔太傅到底是不是因为云舒告状才倒霉的了, 他一脚将自己的书箱踢到柳子明身边,兴冲冲地询问道: “那又是什么?” “一种很好吃的糕点,香甜可柔,酥软诱人。” 云舒一脸沉重地道: “据说它在一些特殊的时刻,还有着特殊的意义。” 比如,欢送崔老登提前退休啦! 嗯,一会儿还可以让人给父皇也送一份, 她决定原谅便宜老爹今日的背刺了。 父皇,靠谱儿! 嘻嘻! (*≧∪≦) 第15章:六皇子破防 古代条件有限,用蒸笼做蛋糕总归是要比烤箱麻烦许多的。 好在凤阳宫里本就有专门负责制作各种点心的熟手,虽然之前从来没有接触过蛋糕,但从云舒这里得到完整的制作方法后,很快便也做得有模有样了。 云楚焕起先还嫌蛋糕制作时间太长,等得有些不耐烦, 但当蛋糕被人端上来,霸道的甜香味儿瞬间弥散开来,云楚焕面上的不耐也顷刻间就被惊喜所取代了: “五姐姐你这蛋糕好生霸道的香气!闻着竟比莲心斋两层楼的点心加起来还要诱人!” “莲心斋?” 云舒往嘴里送葡萄的动作顿了一下: “在宫外?” “是啊!” 云楚焕迫不及待地亲自上手给自己扒拉了超大一块蛋糕: “那是京城里最有名的糕点铺子,没吃过五姐姐你这儿的东西之前,我最喜欢的就是它家的金叶酥了!” “听这意思,你还出过宫?” 一巴掌拍掉了对方还想继续扒拉蛋糕的手,云舒顺手给乖巧等在一边的岑伊伊分了一块儿: “经常去吗?” “怎么可能经常?平时大多数时候都是让子明给我带进宫来的。” 讪讪地缩回手,云楚焕低头吃了一口蛋糕, 宛若云朵般轻盈细腻的口感,带着独特的香甜和浓郁的果香,云楚焕愣了一下,果断闭麦,开始埋头大吃特吃。 前面八年被柳贵妃培养出来的贵族式优雅吃相崩得比之前啃炸鸡时还要彻底, 就连鼻头都不小心沾上了一团奶油! 云舒:“……” 照这个架势继续下去,未来的大暴君该不会要被她喂成小胖墩儿了吧? 希望柳贵妃到时候不会来找她算账…… 啧。 没眼看地往云楚焕脸上怼了块帕子,云舒接着追问道: “那你上次是怎么出宫的?” “跟母妃说一声,让母妃帮我说几句话,得到父皇的允许就可以了啊!” 趁着擦脸的空隙,含糊地应了一句, 云楚焕扔开帕子,正要继续把蛋糕吃完, 外头却忽然由远及近地传来了一道拖长的尖细嗓音—— “圣旨到!” 圣旨一到,所有在场人员全都要出去迎旨。 云楚焕就是再怎么想吃蛋糕,这个时候也没办法任性,只能跟着云舒一起迎出门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五公主云舒献印刷术有功,特赏赐玉如意一对,明珠山河扇一把,海龙东珠朝冠一顶……白银万两,钦此!” 长长的一串赏赐念完,那些令人眼花缭乱的珍品被跟在李公公身后的太监宫女们如数送进了凤阳宫内。 李德海面上挂着和煦的笑容,双手将圣旨送到了云舒手中: “奴才恭喜公主殿下。” “辛苦李公公跑这一趟了。” 连着收了宣武帝的好几笔赏赐,云舒现在当然也不会再吝啬一些必要的花销了。 她偏过头,只轻轻地瞥了听雪一眼,后者立马会意地送上了一个小荷包: “李公公,这是我们公主的一点心意。” “那奴才就多谢五公主了!” 这宫里的人情世故,总是格外复杂的。 就如此刻,李德海若选择推辞,反而不美。 他乐呵呵地接下了那只小荷包,心中也是极为感慨—— 他跟在宣武帝身边,已有二十多年了。 如何能看不明白,现如今这位五公主圣眷正浓,是彻彻底底地入了圣上的眼。 仅仅半个月的时间,从无人问津,到一遇风云便化龙, 这位五公主,可是不简单呐! 靠着自己多年练就的察言观色本领,短短几句话的工夫就将云舒哄得眉开眼笑, 估摸着今日勉强应该也算是能给这位五公主留下一个不错的印象了,李德海这才开口准备告辞: “奴才出来也有一会儿了,陛下那边还等着伺候, 五公主,那奴才就……” “李公公且慢。” 想起云楚焕刚刚告诉她的出宫方法,云舒忙又唤住了对方: “本宫这里刚好做了些比较新鲜的糕点,想亲自给父皇送过去,不知道……” “公主孝心,陛下高兴还来不及。” 李德海了然一笑: “公主若是不介意,便随奴才一道走上一趟吧!” “那就劳烦李公公再稍等片刻。” 话落,云舒匆匆转身进殿,本来是打算拿了蛋糕就走的, 却没想到一进门,就先看见云楚焕正背对着她,鬼鬼祟祟地蹲在她刚刚收到的万两白银旁边。 云舒:“?” 这熊孩子想对她的银子做什么?!! 轻手轻脚地走过去,看着云楚焕对她那白花花的银子“动手动脚”,她嘴角一抽,抬手就在这熊孩子肩上拍了一下: “你干嘛呢?” “没……没干嘛。” 云楚焕前面没听到脚步声,冷不防地被吓了一跳,神情有些不自然地站起身: “我就看看。” 谁让父皇赏他五姐姐多少钱不好,偏偏就赏了白银万两! 一万两白银,那不就是一百两黄金吗? 他一看到这个,就忍不住想起了自己今日因为先迈左脚被罚的那一百两黄金! 该不会父皇今日故意罚他,就是为了拿这钱来送给五姐姐吧? 哈哈,不可能的。 虽然他父皇私库里的钱据说并不多,但那也绝对不……可能! 哈哈哈,笑亖,就算真是这样也没关系,他外祖家里可有钱了,他也可有钱了! 他一点也不在意,哈哈哈,不就区区一万两白银吗? 谁还差这点儿了? 哈哈哈呜呜呜……蛋糕真好吃呜呜呜…… (╥╯^╰╥) * 并不知道某个糊了满嘴蛋糕的熊孩子正在悄悄破防, 确认自己的银子安全后,云舒就拎着蛋糕和李公公一起往御书房去了。 她到的时候,宣武帝应该是刚和大臣们商议完印刷术的事儿,几个朝中重臣从里边出来的时候,都还特意往她这边多看了两眼。 走在最后面一个约莫五十左右,穿着青色官袍的官员甚至还直接一脸感慨而又欣慰地站到了她的跟前: “老臣,参见公主。” 云舒:“??” 这……不会是认识的吧?! 第16章:外祖 李德海这时候已经先一步进入御书房去替她向宣武帝通报了, 听雪则是一声不吭地站在她身后,完全没有要提醒她对方身份的意思。 云舒飞快地在脑海中思索着对方可能的身份,但还没来得及开口,来人就已经无奈地轻笑了一声: “公主这是不认识老臣了?也是,上次见面时,公主还只有五岁,粉雕玉琢的一小团,如今都已经快要长成大姑娘了。” 警报解除。 终于猜出对方身份的云舒松了口气: “您是……外祖父?您怎么在这里?” 要知道,在原主那模糊不清的记忆中,她的外祖仅仅只是一名六品小官而已。 平日里甚至都不用上朝,就更不用说被宣武帝叫到御书房来商议政事了。 “还是托公主殿下的福。” 慈祥地望着眼前眉眼肖似他那早逝的小女儿的云舒,唐远林温声开口道: “陛下如今有意大力推广印刷术,恰好老臣今年刚巧升任工部侍郎,陛下便看在殿下的面子上,将此事交给了老臣。” 工部侍郎,这可是正四品的官职! 她这外祖父竟这般给力,不过八年的时间,就连升了这么多级,几乎已经快要跻身天盛朝的核心圈了吗? 云舒心中感慨万千, 却不知站在她对面的唐远林,比她更加感慨—— 这些年,他这么努力地往上爬,不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成为这个外孙女的后盾,让她在宫里也可以过得更好一些么? 可没想到,他还尚未完全站稳脚跟,小姑娘就已经凭借着自己的聪明才智得了陛下的青眼。 想必歆雪泉下有知,也会为有五公主这样一个女儿赶到骄傲吧! “五公主。” 不远处,李德海其实已经出来有一会儿了。 只不过他也知道眼前这祖孙二人难得见上一面,定是有许多话想要说的,所以才在边上等了一阵。 直到两人都沉默下来,他才走上前来轻声提醒道: “陛下请您进去。” “那,” 云舒下意识地又望了唐远林一眼: “我就先进去了。” 唐远林微微侧身垂首: “公主请。” …… 云舒走进御书房的时候,宣武帝正在喝茶。 见她提着食盒进了门,宣武帝放下茶盏,了然地挑了下眉: “见过唐大人了?” “嗯,聊了一会儿。” 云舒随口应了一声,乐颠颠地把食盒送到了皇帝桌上: “父皇你看看这个,儿臣让人新做的一种糕点,叫蛋糕,可好吃了!” “看着是不错。” 宣武帝瞥了眼被推到他面前的蛋糕,别致精巧的小东西散发出来的香味儿的确是他从来没有闻到过的。 他接过云舒递来的勺子尝了一口, 口感还不错,但对他来说稍微有点儿甜了。 总体来说,其实是不太符合他喜好的, 但或许是因为面前这小崽子方才一心只惦记着要给他这个父皇吃蛋糕,明显把他看得比唐远林那个老家伙更加重要的举动让他心里生出了一丝隐秘的愉悦, 宣武帝破天荒地又主动尝了第二口。 嗯,还是甜。 那他就看在蛋糕这么甜的份上,勉强替唐老头儿说几句话吧! 随手将勺子放到一边,宣武帝从桌上翻出一本奏折递给云舒: “看看?” “……这会不会不太好?” 云舒虽然不太懂,但小说电视剧里貌似都有提过,奏折这玩意儿,并不是谁都能看的? “无碍,朕让你看你便看!” 直接把奏折塞到云舒手中,宣武帝哼笑一声: “说来也是巧了,你那外祖昨日才上了折子,希望能进宫与你见上一面,今日你二人就刚好碰上了。 唐大人这一生子嗣不丰,仅有一子一女,孙辈到目前为止,同样也只一个嫡亲的孙子,外加你这么个外孙女。 他应当是很想和你多说会儿话的。 你若是愿意的话,朕这几日便可安排唐大人再进宫来一趟。” “其实……倒也不用那么麻烦。” 飞快地看了眼奏折上的内容,果然就只是写了些想要进宫探望她的话, 云舒双手一拢,满眼期待地蹭到宣武帝跟前: “父皇,儿臣听六弟说,他之前曾出宫玩过好几次?” “你也想出宫去玩?” 宣武帝秒懂了她的意思,很是痛快地扔出了一枚令牌: “记得多带几个侍卫,宫门下钥之前回来。” “多谢父皇!” 没想到这么轻松的就得偿所愿了,云舒双手接住被扔过来的令牌,不要钱的彩虹屁一个劲儿地往外输出: “父皇最好啦!您就是天底下最好的爹爹!儿臣这次出宫一定会记得给父皇带礼物哒!” 爹爹? 这还是第一次有孩子这么称呼他。 某种名为温情与父爱的情绪在内心深处缓缓发酵开来, 宣武帝怔愣片刻,唇角开始不受控制地疯狂往上翘起,偏偏为帝多年的习惯还是让他下意识的想要绷住自己的表情: “少拍朕的马屁!一会儿走的时候记得让李德海带你到朕的私库去一趟, 长这么大第一次回外祖家总不能两手空空什么都不带,传出去别人还以为朕有多苛待你!” “父皇想的就是周到!” 笑眯眯的又是一套彩虹屁连环炮输出, 等到云舒终于心满意足地跟着李公公去皇帝私库挑宝贝的时候, 还独自留在御书房里的宣武帝,嘴角已经翘得比AK还要难压了。 “殿下这边请。” 沉溺其中的宣武帝本人可能还没有意识到什么, 但旁观者清的李德海却已经暗暗在心底里将云舒的等级又狠狠往上拔了极大的一截儿—— 开玩笑,这可是陛下的私库! 便是宫中最受陛下宠爱的那位柳贵妃,也从未获得过自行在陛下私库挑选赏赐的特殊待遇! 这位五公主,可真真是一飞冲天了啊! 李德海这么想着,又不着痕迹地往云舒那边看了一眼, 然而这位在他眼中心智手段极为了得的五公主本人却似乎完全没有自己已经一飞冲天的自觉, 这会儿正一门心思地对着宣武帝珍藏的宝贝们偷偷咽着口水。 第17章:狗大户,不削他削谁? 皇帝的私库,当然是不可能缺宝贝的。 代代帝王的百年积累与传承,琳琅满目。 就算是再不识货的人走进来,都该知道这里的东西绝对价值连城—— 毕竟,就连那一尊半人高的纯金佛像,都仅仅只是被放在了角落靠墙的位置而已。 不过…… 这里头的金银元宝怎么那么少? 御赐的宝贝又不能随便卖出去,无比务实的云舒从满室珍品的震撼中回过神来后,第一件事就是四下张望她的皇帝老爹到底有多少钱, 是不是早已堆出了金山银山。 结果一圈找下来,居然就只有进门的位置放着大概装了五千多两黄金外加十几万两白银的钱箱子? 不经意间,云舒忽然就想起了云楚焕之前那哭唧唧的模样, 还有那个倒霉蛋因为先迈左脚而被罚的一百两黄金,以及她之后收到的一万两白银…… 嘶……不可能不可能! 一定只是因为金银钱财什么的在她父皇看来太过俗气,所以才没在这私库里存放多少! 没错,一定就是这样! 拒绝继续再深想下去,匆匆在宣武帝的私库里挑了幅看起来十分雅致,感觉与她那位外祖儒雅气质很是搭配的画卷, 云舒便果断收手,转身走出了私库的大门。 “殿下不再多挑选一两件吗?” 李公公有意卖她一个好,笑着上前提醒了句: “陛下既是要给您撑面子,自是不介意您多拿两样的。” “不用,这幅画就够了。” 云舒虽然有些心动,但还是拒绝了: “有劳李公公了。” …… 带着画卷回到凤阳宫,云舒本以为早该已经离开了的云楚焕他们居然一个都还没走。 见到云舒进来,云楚焕第一个就蹿了起来: “五姐姐,你刚才去找父皇是不是说了想出宫玩的事儿?” “你怎么知道?”云舒有些意外。 “五姐姐你才问了我出宫的事儿,之后扭头就去找了父皇,不是为了出宫还能是为了什么?” 有出宫去玩这样一个大大的诱惑在前面,之前破防的事儿立马就被云楚焕彻底抛到了脑后。 他拍了拍胸脯,对说服云舒有着百分百的把握: “五姐姐明日出宫的时候能带上我吗?焕儿可有钱了,只要五姐姐愿意带上焕儿一起,明日五姐姐在外头所有的花销,焕儿全包了!” 云舒:“……行。” 就当是看在他今日被罚,可能与她有关的份上吧! 嗯……绝对不是因为老六说他愿意承包全部开销的事情! O(*////▽////*)q * 翌日清晨,八点不到,一架高调奢华的马车,就载着云舒和云楚焕一道离开了宫门。 小说里,在车顶悬个夜明珠做灯泡的奢侈描述变成了现实, 云舒土包子一样望着云楚焕手边那只纯金打造的箱子,有些不确定地重复着她刚才听到的那一句话: “你是说,这只黄金箱子,是你给我外祖父准备的见面礼?” “什么黄金箱子?送那么市侩土气的东西是侮辱谁呢?” 云楚焕一脸傲娇地撇了撇嘴,将匣子打开,露出里面存放着的物品: “这可是竺轩堂最新出的上上上品宣纸!据说一年也就能做出那么几百上千张,寻常人想买都买不着的!” 云舒:“……” 是挺不错的,瞧着都快赶上并夕夕十九块九一包的现代工业纸了,白得很均匀……嗯。 努力想要给这一沓宣纸找优点的云舒因为词穷,已经陷入了沉默, 偏偏一旁云楚焕还在那边邀功: “若非是看在五姐姐你的面子上,我才不会费那么大精力去准备这个呢, 说不定真就直接送个破黄金箱子打发了!” 云舒:“?” 快闭嘴吧你! 一口一个市侩土气的破黄金箱子,难怪皇帝没钱了都从他身上薅呢。 这狗大户发言谁听了不想削他两下? 好在唐府具体皇宫并不算太远,云楚焕的金丝楠木雕花大马车很快就停在了唐府大门之外。 因为今日只是随便过来坐坐,并不想让外祖父他们太过麻烦,所以云舒来之前并没有让任何人传过话。 这个点唐远林才刚刚下朝回来,连朝服都还没来得及换, 听说门口的下人匆匆来报,说五公主和六皇子都已经到门口了, 唐远林连忙把刚刚解开的一根衣带又系了回去,一边大步朝前院走去,一边吩咐道: “快去把牧之也叫到前院来!” “小的这就去!” 小厮低着头应了一声,忙又转身朝着另一边院子小跑过去。 唐远林则是先一步踏入了前院: “老臣……” “外祖父不必多礼!” 赶在对方行礼之前把人拦住,云舒亲手将她昨日挑选出来的那幅画送到了唐远林手中: “我这也是第一次出宫来玩,父皇特意让我在他的私库里给您挑了份礼物,你看看可还喜欢?” “能得陛下和公主看中的,必然是好东西,老臣怎么可能不喜欢?” 唐远林一听这话就知道如今宣武帝对云舒这个女儿是真真切切的上了心,面上的笑容不由也越发开怀起来: “不知两位殿下这个时候过来,可用了早膳?不如……” “已经用过了,不必麻烦。” 云舒摆了摆手: “我们今天过来就是想看看您,一会儿还约了别人呢。” “难得出宫来一趟,是得到处多逛逛。” 唐远林理解地点了点头,恰好这时候唐牧之也从外面进来见礼了,他顺势介绍道: “这是牧之,你舅舅的儿子。 你舅舅如今在翰林院当值,白日里都不在家,老臣一会儿也要到工部去一趟,今日便让牧之带你们在京中转转吧。” 唐家家风清正,便是如今才只有十六岁,正处在最容易进入中二期阶段的唐牧之看起来也分外温润,仿若一株已经经历过岁月沉淀的青竹,眉目疏朗, 只穿着一身款式最为简单的青色长袍静静地站在那里,就能让人忍不住心生好感。 云舒眉眼一弯,欢快地应承下来: “那就麻烦表哥啦!” 第18章:你才放下奶嘴几年啊? 从唐府出来之后,云楚焕整个人的状态明显就开始不对劲了。 具体表现在他屁股底下好像有针,坐在软垫上总是不停地动来动去, 以及,他那贼兮兮的小眼神儿一直都在偷偷摸摸地往唐牧之身上瞟。 “你干嘛呢?” 连续抓包对方好几次,确定这熊孩子是真有问题后,云舒终于忍不住眯起了眼: “干什么亏心事儿了?” “谁,谁干亏心事了?” 自以为隐秘的小动作猝不及防被人拆穿,云楚焕抬高了嗓门儿,当场就表演了一个欲盖弥彰: “我怎么了?我有什么问题吗?” “嗯,你没问题。” 云舒呵呵一声: “你不过是刚刚上车的时候屁股和眼睛都被蜜蜂蛰了。” 云楚焕:“……” 难道他真的表现得那么明显? 面上划过了一丝丝的尴尬与窘迫,云楚焕清了清嗓子,开始转移话题: “五姐姐你今日为何要约岑伊伊一起?平时天天在上书房里见面,难道还没见腻吗?” “那你天天跟柳子明待一块儿怎么不见腻了?” 说起这个,云舒也是奇了怪了。 虽然在原书当中,云楚焕十年后与岑伊伊初见时,也并非是什么一见钟情的展开。 但至少按书中描写,他肯定是没有讨厌过岑伊伊的。 不像现在,这熊孩子每天瞧见岑伊伊总是鼻子不是鼻子,眼儿不是眼儿的,看起来分外嫌弃不说,时不时还要凶她一下,把人给欺负哭。 莫非这家伙小时候的喜好和长大不一样? 云舒若有所思地盯着云楚焕,那一脸正在深思的神情落在云楚焕眼中,也不知是被他脑补了些什么, 总之这小祖宗噌的一下又炸了毛: “那能一样吗?那个岑伊伊烦都烦死了,胆子又小还总喜欢哭哭哭,跟她说个话嗓音稍微大一点,她都要红着个眼框好像你把她怎么着了一样。 你说这换了谁谁能喜欢? 是个男人都嫌烦!” 说出最后这一句话的时候,云楚焕又下意识地往唐牧之身上瞥了一眼, 换来云舒一声毫不客气的嘲笑: “男人嫌不嫌烦跟你有什么关系?你才放下奶嘴几年啊?” “……我已经八岁了!” 被云舒这一句话涨得脸颊瞬间通红,云楚焕忿忿道: “而且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岑伊伊她就是不讨喜!” “我看明明是你不讨喜才对。” 云舒撇了撇嘴: “伊伊多乖啊,你自己天天欺负人家还怪人家胆子小,我怎么没看见她被子明欺负哭?” “我什么时候欺负她了?” 云楚焕先是不服气地反驳了一句,紧跟着又扭头看向唐牧之,试图拉拢同盟: “唐公子你说,那种动不动就哭哭啼啼的女生,是不是很烦?” “在下此前从未见过岑府的小小姐,并不知其习性如何。” 唐牧之原本只是安安静静地坐在角落里听着两人拌嘴,突然被拉入战局也从容依旧,半点不慌: “但每个人生来不同,有胆大的自然也有胆小的,这不该成为一个人被讨厌的原因。” “就是!” 云舒赞同道: “人人都有胆小的权利!她胆子小怎么了?她又没伤害别人! 倒是你,你胆子那么大怎么不去欺负比你更厉害的?欺负一个小姑娘算什么本事!” “我……” 云楚焕说不过她,气呼呼地闭上了嘴。 不多时,马车停在了莲心斋门口。 云楚焕率先跳下马车, 已经提前在二楼订好了靠窗边位置的岑伊伊和柳子明趴在栏杆边上冲着下面打了声招呼, 得到的却是云楚焕一个愤怒的瞪眼: “喊那么大声做什么?我又不是聋了!” 岑伊伊被吓得缩了下脖子,脸上灿烂的笑容也瞬间变得无措起来: “六皇子殿下是不是又生气了?” “……可能?” 柳子明也是一脸迷茫,完全不知道这一大早上的,某人到底哪儿来的那么大火气。 不过很快,他的目光便又被紧跟着下马车的唐牧之所吸引了: “这不是唐家那个吗?他怎么也来了?” “唐家?” 许是因为云楚焕这时候已经走进了莲心斋,暂时看不见了, 听到柳子明那诧异的嗓音,岑伊伊又大着胆子重新探出了脑袋: “哪个唐家?” “还能有哪个?当然是五公主殿下的外祖家啊!” 柳子明将下巴搁在栏杆上,望着楼下正在转身扶云舒下马车的唐牧之,忍不住酸溜溜地撇了下嘴: “这人可是京中出了名的青年才俊,尤其今年还中了解元,风头正盛,就连我爹都天天在家念叨着让我以后一定要多多向他学习。” “好厉害!” 每天上课都很认真,但课业总是做得普普通通毫无亮点的岑伊伊发出了由衷的感慨: “我要是也能像唐公子那样厉害就好了!” “就凭你?” 云楚焕上到二楼,刚走过来就听见了这么一句话,顿时忍不住冷嘲热讽起来: “我就没见过比你还笨的人,脑子不聪明,梦里想得倒是挺美!” “我就是随便说说……” 岑伊伊委屈地低下脑袋,不吭声了。 云楚焕却还不依不挠,像是要把之前在云舒那里受到的憋屈气全部转移到岑伊伊身上: “一天天的装委屈给谁看呢?我说错什么了吗? ‘得一善,则拳拳服膺而弗失之矣’这么好理解的一句话,都能被你理解成‘遇到一个善良好欺的,就一拳一拳直接把人打服,这样就不会失去了’, 你这脑子,还想跟唐公子比?下下辈子吧!” “我……” 岑伊伊攥着袖口的双手紧了紧,正想张嘴说点什么, 旁边忽然传来了一道听起来似乎并不含恶意的轻笑, 她神色一顿,软乎乎的双颊瞬间涨得通红。 同一时间,云楚焕却是得意洋洋地挑起了眉: “看见没?唐公子都被你蠢得发笑!” “六皇子误会了。” 被认定是在嘲笑岑伊伊的唐牧之闻言,温声开口解释道: “在下方才之所以笑出声,只是因为在下幼时,其实也说过同样的话。” 第19章:这哥居然还会飞啊?! “真的假的?” 唐牧之这话一出,别说是云楚焕岑伊伊他们了, 就连云舒都是一脸震惊—— 古代版超级学霸小时候这理解古文的能力,居然跟她一个水平? 那岂不是说她要努努力,也有希望中个举什么的? 四双眼睛齐刷刷地看向了唐牧之,唐牧之巍然不动,仍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淡然姿态: “在下那时同样也是八岁,家父还未曾入仕,祖父官职亦不比现在。 书院里出身比在下显贵的比比皆是,其中有一人觉得在下好欺负,便经常对在下做一些不好的事情。 比如,威胁在下帮他完成夫子留下的课业。” “然后呢?” 云舒好奇地询问道: “你怎么解决的?” “正好那一日,夫子留下的课业便是给《中庸》当中的某一段做注释,而其中有一句话,便是六皇子方才提到过的那一句。” 唐牧之含笑着瞥了岑伊伊一眼: “于是在下便在那人的课业中,留下了与岑小姐如出一辙的错误注释。” “那你这不一样嘛!” 还没意识到唐牧之说这段话目的究竟是什么的云楚焕不以为意地嘁了一声: “你这分明是故意的,但岑伊伊她就是纯傻!” “傻的人分明是你吧!” 听明白了的云舒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我说我怎么不知道伊伊什么时候还有过那样的理解……子明,你来说,伊伊那段错误的理解,是什么时候说的?” “额……” 同样听明白了的柳子明有些尴尬地瞥了云楚焕一眼,小声道: “就……之前在上书房的时候,有一次你正好被夫子叫出去背书了,我和六皇子殿下因为这句话里面一个字的注释有些分歧,我顺嘴就问了伊伊,然后……” “听明白了吗?” 云舒哼笑一声,戳了下云楚焕的脑门儿: “被人当面嘲讽了都不知道,还好意思笑话谁笨呢?” 云楚焕:“?” 什么意思? 是说岑伊伊那个笨蛋,居然在内涵他就是那种遇到一个好欺负的,就会一拳一拳…… 不是,他什么时候打过她吗?! 终于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的六皇子殿下出离愤怒了。 他凶巴巴地扭过头,想找岑伊伊要个说法,后者却已经提前预判到了他的愤怒,这会儿直接缩到唐牧之身后,连半个包包头都看不见了! “你……” “丫丫!我的丫丫!!” “快闪开!” 楼下街道上陡然掀起的混乱与惊呼声打断了云楚焕正要出口的话。 众人循声望去,就见一个扎着和岑伊伊同款包包头,约莫只有四五岁的小姑娘正抱着竹球呆呆地站在道路中央, 而离着她不远的地方,一人一马正疾驰而来! 小姑娘的娘亲离着有些远,看到这一幕惊慌地想要冲上前,却被旁边的人牢牢拽住—— 这样的距离之下,任由她冲过去,只会平添伤亡。 哒哒,哒哒。 马蹄落下的声音在这一刻显得格外清晰,云舒的心脏也跟着高高悬起。 千钧一发之际,她只觉得身侧一阵轻风拂过,紧跟着就见眼前一花, 再看清的时候,本该在她身侧的唐牧之竟就已经出现在了街道的另一侧, 而他怀里抱着的,正是刚才那名差点被马踏中的小姑娘! 云舒:“!!!” 不是,这哥居然还会飞啊?!! 居然让她撞见真轻功了!! 云舒震惊的豁然起身,与此同时,亲眼目睹了方才那惊险一幕的百姓们回过神来,也纷纷发出了庆幸的欢呼声。 “唐牧之哥哥真的好厉害……” 岑伊伊扒在栏杆上,满眼崇拜地轻声低喃, 一旁云楚焕下意识想要反驳,但张了张嘴,最后却只别扭地哼出了一声: “也就那样吧,等我像他这么大了,我也可以!” “……殿下你,有在习武吗?” 岑伊伊忍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我不是说骑射这种,而是真正的武术。” 云楚焕:“……” 有练武吗? 当然是没有的。 他从小到大娇生惯养的,柳贵妃哪里会让他去吃习武的苦? 可唐牧之不也是读书人吗?他怎么还会武? 云楚焕拧着眉陷入了沉思, 同样在思考着这个问题的人,还有云舒。 不同的是,最初的震惊过后,她现在也终于记起了原书中关于唐牧之的部分—— 唐文倾,字牧之。 因为原书当中每次写到他的时候,用的都是唐文倾这个名字,所以她之前才没能回想起来。 书中关于他的时间线是在十二年之后,彼时暴君已经登基两年,朝中动荡,北襄趁机来犯, 偏偏这时的天盛朝又急缺武将。 关键时刻,唐牧之挺身而出弃文从武,扭转乾坤。 哦,对了,他好像还是女主心中的白月光, 原书中,岑伊伊进宫之前,曾无意间见过唐牧之一次,然后芳心暗许。 后来这事儿被暴君发现,又造就了一段酿酿酱酱的虐心狗血剧情。 云舒:“……” 默默瞅了眼正并排趴在栏杆上往下张望的岑伊伊和云楚焕,再看一眼楼下芝兰秀色玉树流华的唐牧之, 云舒不忍直视地闭了下眼—— 刚才有那么一瞬间,她居然还真把眼前这三个人代入到原剧情当中了, 造孽啊! 就在云舒开始进行深刻自我反省的时候,楼下,当街纵马那人也终于勒停了疾驰的快马,面色苍白地翻身下来给唐牧之道歉: “牧之,你……还有这小姑娘,没事吧?” “这次侥幸无碍,但不可能每次都能这般侥幸!” 之前一直都表现得十分温和好性子的唐牧之此时也沉下了眉眼: “兄婿何故当街纵马?” 兄婿,那不就是姐夫的意思? 云舒怔了一下, 楼下,曹文彬已经满脸歉意地开始解释了: “我知道这事是我不对,但我也是太着急了,你姐姐她昨日夜里染了风寒,今早起来咳嗽不止,我想着府上小厮动作太慢了,这才亲自骑了马出来给你姐姐买药,没想到…… 幸好今日还有你在,不然我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第20章:这人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唐牧之自幼和唐歆华两人姐弟关系非常不错,听闻姐姐染了风寒的消息,眼底的冷意果然就被担忧取代了大半: “姐姐病了?严重吗?” “不算太严重,只是我有些关心则乱了。” 曹文彬自责地看了眼从不远处踉踉跄跄着跑过来将小女孩紧紧搂进怀中的年轻妇人,犹豫片刻,还是将马匹牵了过去: “这位夫人,方才的事,的确是曹某不对,曹某在这里先给二位赔不是了。 因着此次出门有些匆忙,曹某身上也没带太多现银, 但既然刚才是这匹马差点伤着小姑娘,夫人若是不介意的话,不如曹某就将这匹马赔给二位。 也免得曹某一会儿心急之下,再不小心闹出别的祸事来。” “这……” 年轻妇人其实也不过只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普通百姓,平日里连稍微有钱些的富商都没接触过。 像曹文彬这样一看就出身显贵的公子哥能这般放低身段来向她道歉,对她来说就已经是极为不可思议的事情了, 没想到对方道完歉之后,竟还主动提出要将马匹赔偿给她! 要知道,这年头随随便便一匹马的价格,就是普通百姓家中一年不吃不喝都攒不下来的! “夫人不必觉得有负担。” 察觉到年轻妇人的不知所措,曹文彬表现地更加谦和有礼了: “曹某只是在尽力弥补方才犯下的错误罢了,还请夫人不要拒绝。” “那,多,多谢公子!” 妇人结结巴巴地接过缰绳,见曹文彬当真毫无反悔之意,她一手牵着女儿,一手牵着马匹,很快便消失在了街道尽头。 唐牧之见当事人都已经和解了,自然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他心里惦记着生病了的姐姐,有心想要去曹府看看, 但要开口的时候,又想起自己今日是陪着五公主和六皇子他们一块儿出来的,不由下意识抬头往莲心斋二楼的方向看了一眼。 “表哥可是想去曹府探望表姐?” 察觉出唐牧之心中所想,云舒甚是善解人意地开口道: “那便一起吧!” 表哥,表姐。 曹文彬听着这个称呼,在脑海中快速思考了一下唐家的表亲,意识到云舒的身份之后,他心下悚然一惊,连忙躬身行礼: “曹某见过……” “行了,哪儿那么多礼数!” 这是皇城,又不是皇宫, 真要让曹文彬这一下拜下来了,周围那么多百姓不得哗啦啦的跟着跪一地? 直接抢在对方叫破自己身份之前打断了他要说的话,云舒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曹公子应该不介意让我等一同前往曹府吧?” “曹某自是不介意的。” 曹文彬连忙拱手道: “只是内子向来是最讲礼数的,有贵客上门,只要她还能起身,便一定会亲自相迎。 曹某……担心内子身体,更担心几位贵客万一要是被过了病气,总归不美。” 这就是在婉拒了。 而且他婉拒的理由让人无法反驳, 毕竟人家曹文彬说得明明白白,他不止是担心他们这些人的身体,还担心他夫人的。 这话一说出来,别说是云舒这个表妹了, 就连唐牧之这个亲弟弟都不好再强求什么,只能担忧地道: “那就劳烦兄婿多担待一些了。” “牧之这话就有些见外了,歆华她不仅是你的姐姐,更是我的夫人,作为夫君,我照顾她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抬手拍了拍唐牧之的肩膀,曹文彬无奈地轻笑了一声: “我还是先去买药了。” …… 目送着曹文彬的背影慢慢走远,云舒坐在窗户边上,甚至都还能听见有人在小声地议论着: “那曹公子人真不错啊!对夫人竟如此上心!” “谁说不是呢?曹夫人可真是个有福气的,我家那口子若是能有曹公子一半儿好,我怕是做梦都能笑醒了!” 一众称赞声中,唯有云舒缓缓沉下了面色: “六弟身边可有暗卫跟着?” “有是有……” 云楚焕愣了一下: “五姐姐突然问这个做什么?” “能派出一个去跟着曹文彬吗?” “为什么?” “为何?” 两道疑问的声音同时响起,云舒扭过头,就看见唐牧之恰好从楼下又上来了。 此刻正微拧着眉心,缓步走到她跟前: “殿下是发现了什么吗?” “非要说的话……你们可以理解为直觉?” 云舒捻起了一块金叶酥,明明是很不着边际的话,可偏偏听起来却又透着一股子莫名的笃定: “我的直觉很准的,曹文彬这人不是什么好东西。” “可……” 唐牧之迟疑了一瞬,“可”字后面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 上一秒还和他有着同款疑惑的云楚焕却忽然干脆利落地打了个响指: “影一,去跟上那个姓曹的!” 莲心斋的隔间里没有发生任何变化,但所有人都知道,云楚焕的暗卫这时候已经行动了。 云舒垂眸咬了一口金叶酥,因为方才又想起另一部分剧情而提起的心,也勉强放回了原处—— 原书中,唐歆华这个人物从始至终都没出现过, 这个名字唯一一次被提及,也是作为介绍唐牧之的背景而存在的—— 【被夫家磋磨至死的亲姐姐唐歆华,是唐牧之心中永远也无法抹去的伤痛。】 划重点, 被夫家磋磨至死! 一个能把夫人磋磨死的人,有可能会因为夫人偶感风寒,就急到当街纵马买药吗? 这话云舒反正是不会相信的。 两口将手中那块金叶酥吃完,抬眸瞧见唐牧之还是一副眉头紧蹙的模样, 云舒顿了一下,面上又重新扬起了笑容: “表哥还是先坐下吃些点心吧! 我六弟身边的暗卫可不是什么废物,曹文彬此人究竟如何,晚些时候自然会有答案, 若我直觉错了,自是最好的, 可若我直觉对了,能早些察觉此事,救出表姐,同样也是好事一桩。 既然不论如何都不是什么坏事,又何必还要愁眉苦脸的?” “……殿下说的是。” 唐牧之心事重重地坐下了。 第21章:难道要一家一家上门讲道理啊? 柳贵妃让柳家花大价钱专门培养出来在六皇子离宫期间保护他的暗卫果然不容小觑。 影一那边的动作很快,几乎是在云舒他们这边才把点心吃完,影一就带着他打探出来的消息回来了—— 曹文彬今日果然不是去给唐歆华买药的。 他这一大早上急匆匆地打马而过,其实是赶着去见他藏在城南的一个外室。 那外室昨夜被诊出有孕,今早天还没亮就派了丫鬟偷偷去曹府告知曹文彬这个消息。 曹文彬得知此事后欣喜若狂,方才甚至还向那外室许下了会将其娶进门,纳为侧夫人的承诺! “简直欺人太甚!” 万万没想到自己的眼光竟如此不济,两年来都没能发现曹文彬的真实面目,最后还是靠五公主殿下一眼辨渣男。 唐牧之愤怒地拍桌而起: “我这就回去禀明父亲与祖父,让姐姐同那姓曹的和离!” “难道不该先和你姐姐说吗?” 云舒单手托着下巴,忍不住吐槽: “万一你姐姐还不知道这事儿呢?你直接就带着外祖父和舅舅上门要求和离,表姐她一个当事人反而是最后知晓发生了什么的…… 总觉得会有些难堪。” “……殿下说的这一点,牧之其实也考虑过。” 最关键的问题被云舒直白地点了出来,唐牧之面上的愤怒一滞,半晌,又有些颓唐地坐下了: “只是若将此事先行告知姐姐,姐姐她恐怕不会愿意和离。” “为什么?” 这就触及到云舒理解不了的范畴了: “曹文彬的心思明显不在她身上,外室和私生子眼看着都要骑到她头上了,这还不离留着过年吗?” “姐姐她,重名声。” 唐牧之深深地叹了口气,看得出他对此也是颇为无奈的: “姐姐成婚两年,至今未有生育,本就已经惹了些许议论的声音。 若是再与那姓曹的和离,外头的人怕是只会指责姐姐生不出孩子还善妒。” “……?” 云舒脑袋上缓缓冒出了一个问号: “这事儿不该指责那姓曹的吗?” “这世道,男子三妻四妾再正常不过了,曹文彬养外室固然不对,但大家最多也就是茶余饭后议论两句罢了。 可女子不同。” 唐牧之摇了摇头: “且不说当年女帝在位之时,便有许多腐儒怒斥牝鸡司晨。 如今距离女帝的时代都已经过去了一百多年,所谓的女德女戒,也早已被人再度翻出,变作了禁锢在女人身上的绳索。 只是因为迄今为止,还没有哪一位帝王明言推翻过那位以女子之身登临九五的老祖留下的祖训,所以底下这些人才没敢将那些糟粕明晃晃地拿到桌面上来。 但事实上,那样的思想,早已悄悄地深入人心。 现如今这些高门望族的夫人小姐们,也几乎全都陷在了这样禁锢当中。” “你也这样吗?” 听了这离谱的言论,云舒第一反应就是先问问正在自己身边的这位“高门望族的小姐”: “伊伊,你也觉得我表姐她不该与那姓曹的和离吗?” “当然不是!” 岑伊伊早在听完影一回来禀报的那些消息时,就差点要气成河豚了, 只不过因为她和唐家姐姐认都不认识,实在也没什么立场开口,所以才嘟着嘴自己一个人安安静静地生闷气。 现在云舒主动问到她头上来了,岑伊伊毫不犹豫地道: “我爹娘还有我大哥二哥三哥甚至是二叔三叔我祖父全都告诉过我,如果有人想要用女德女戒中的内容来指责我,绝对不要往心里去,因为错的人根本就不是我! 如果对方是女子,那说明她很可怜, 如果对方是男子,那说明他很无耻! 若有一日我遇上了这样的男子,必定要离他远远的, 倘若凭借我自身的力量远离不了他,那就把这件事告诉我爹我祖父还有我的哥哥叔叔们!” 云楚焕:“……” 莫名感觉后背一凉是怎么回事? “说得好!” 注意力全在岑伊伊身上的云舒没有在意某个熊孩子那一瞬间略显怪异的表情, 她赞许地重重点了下头: “这不还是有清醒的嘛!” “岑小姐的家人都很好。” 没想到年仅八岁的岑伊伊居然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唐牧之怔愣片刻,有些惭愧地垂下了眼: “若我之前也能时常对姐姐说这样的话,一切兴许就都不一样了。” “不能从现在开始讲道理吗?” 见唐牧之的情绪越发低落了,而且还是因为自己, 岑伊伊有些笨拙地帮着出主意: “让大家都知道那是不对的,应该就可以了吧?” “嗤!” 云楚焕习惯性地在开口之前先嗤笑了一声: “怎么讲?你一家家地上门去讲?” “不是。” 岑伊伊抿了下唇,这会儿显然也意识到自己出的主意一点儿都不靠谱: “我只是……” “也不是不行。” “什么?” 岑伊伊表情一懵,蓦然扭头看向云舒的时候,差点儿还咬着自己的舌头: “真,真要一家家上门去讲啊?” “差不多吧!” 云舒耸了耸肩,因为已经想到了解决方法,她的语气也明显变得轻快起来: “反正这事儿我知道该怎么办了,虽然中间可能需要多花点时间,但也不会太久。 表哥你若是实在担心的话,可以先暗中同表姐通个气,让她放平心态,一切有我!” “那就有劳殿下了。” 唐牧之迟疑道: “只是不知殿下打算如何行事?” “暂时先保密!” 云舒却不欲多说,径自站起了身: “难得出宫来一趟,这莲心斋的点心也尝过了,是时候该去别处逛逛了,我还答应了父皇要给他带些礼物回去呢!” “给父皇带礼物?” 云楚焕条件反射地先在脑海中把京城最有名的那几家铺子全部过了一遍,然后倒腾着两条还没长长的小短腿儿快速追上了云舒: “最近也没到万寿节啊!怎么还突然买上礼物了? 五姐姐你预算多少啊?我钱带的可不一定够啊!” 第22章:京城第一深情,曹公子他超爱! 财大气粗的六皇子殿下事先答应了要承包云舒今日出宫的一切花销,就没想过食言。 云舒虽然打一开始也没想着要买多贵的东西,但出于对“狗大户”的好奇,她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你带了多少?” “真不多!” 云楚焕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道: “我没想到你还要给父皇买礼物,出来的时候就随便拿了一万两银票。” 云舒:“???” 她嘴真欠,真的。 没事儿问这种问题做什么! 狠狠被扎了心的云舒忿忿伸手,理直气壮: “给我五两银子!” 云楚焕:“?” 什么破烂五两银子就能买得到? 抱着怀疑且好奇的态度,云楚焕递出了五两银子, 然后他就看见自家五姐姐用这五两银子买回了一箩筐的破烂。 云楚焕:“……” 啧啧啧,他就不信了,父皇看到这堆破烂还能不生气? 到时候他再送上一份好宝贝, 两相对比,没准儿父皇一怒之下,会罚五姐姐二百两黄金,然后转头再赏赐给他呢? …… 并不知道某个欠收拾的熊孩子因为脑补到她被罚的场景,已经提前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笑容, 云舒带着那一箩筐给宣武帝买的礼物赶在宫门下钥之前回到皇宫后,却并没有第一时间就将它们送去宣武帝的寝宫。 而是回到凤阳宫,点了整整一夜的蜡烛, 直到外面的天色都快亮了,她才趴在桌上,沉沉入睡了。 于是当天早上下朝回到御书房后,宣武帝就从龙影卫口中得知他闺女儿昨夜奋笔疾书了一整晚的离奇事件—— 不是别人,是他那为了不罚抄,都能折腾出印刷术这等神物的闺女欸! 什么档次的字还得她亲自去写那么久? 宣武帝是真的好奇了, 正巧这时候李德海又进来通报说五公主殿下求见,宣武帝当即大手一挥,迫不及待地开口道: “让她进来!” “父皇!” 人未至,欢快的嗓音倒是先一步进来了。 按理说这其实是极为失礼的一件事儿, 但宣武帝还真就格外喜欢她这独一份鲜活的失礼。 他甚至还稍稍倾了下身,似乎这样就能更早一点看见自家闺女儿。 结果闺女没看见,倒是先看见了一只箩筐。 宣武帝:“?” “好沉啊!” 双手抱着那只大箩筐费力地又往里走了几步,云舒哐的一声,把那只看起来分外简朴,与这御书房十分格格不入的箩筐放在了屋子的正中央。 宣武帝:“这是……” “这里面可都是儿臣给父皇挑选的礼物!” 云舒大大方方地先从里面掏出了一个胖乎乎的小陶人,弯起眼睛和小陶人露出了复刻般的笑容: “父皇你看,它像不像儿臣小时候?” 会心一击。 如果不是半个多月之前,人生选择模拟系统让他想起了云舒,他几乎都已经快要忘记自己还有这么个闺女儿了! 他哪里会记得云舒小时候长什么样? 心系天下,励精图治的宣武帝有些心虚地接过那只小陶人,心头涌现出了一丝丝有些陌生的,名为愧疚的情绪: “朕……” “父皇可以把它放在桌案上,就算是儿臣时时刻刻都陪伴在父皇身边啦!” 正在箩筐里扒拉第二件礼物的云舒似乎一点儿也没察觉到她爹的异样,很快又掏出了第二件小玩意儿: “还有这个平安结,是儿臣昨日跟一个老婆婆学着亲手编的,也送给父皇,祝父皇身体健康,平平安安!” 五公主殿下亲手编的第一个平安结并不十分完美,但那一点不算明显的瑕疵反而更能让人感受到她略有些笨拙的认真。 宣武帝心中熨帖,当场就摘下自己腰间原本佩戴着的一枚价值千金的龙纹玉佩,换上了云舒这枚成本价为五个铜板的平安结。 “父皇你看这个!” 云舒紧跟着又掏出了第三个,第四个…… 足足二十多样小礼物,加起来也不过碎银几两,偏却样样都能送进人心里去。 宣武帝被哄得龙颜大悦,几乎都要忘了自己在云舒进门之前最好奇的到底是什么的时候, 云舒也终于掏出了她准备的最后一份礼物—— 一本小册子。 一瞬间,宣武帝就猜到这必然就是云舒昨夜写了一整晚的东西。 “京城周报?” 一字一顿地将封面上那硕大的四个字念了出来,宣武帝饶有兴致地将小册子接了过来: “这是什么?” “父皇您看了就知道了!” 云舒还卖了个关子: “很有意思的!” “朕倒是要看看,它能有多有意思!” 宣武帝轻笑一声,翻开第一页,就发现里面还有个大标题—— 【惊!莲心斋外竟现飞人!】 宣武帝:“?” 他连忙顺着标题又往后面的小字看去,这才知道,原来是唐家公子昨日从莲心斋二楼飞身而下,救了一名差点被马踏伤的幼童。 角落里还画了幅画,那画技不能说粗糙,只能说是完全没有。 但就是这么潦草的画风,却又意外的生动传神,一下子就能让人脑补出当时的惊险场面! 如果宣武帝知道后世有个词儿叫“灵魂画手”的话,他一定会深以为然。 只可惜,现在的他并不知道, 他很快就翻到了第二页—— 【揭秘六皇子的豪华大马车内景!】 宣武帝:“……” 好好好,老六那个臭小子照明都用拳头大的夜明珠是吧? 比他这个当皇帝的老子都会享受是吧? 给他等着! 再翻到第三页—— 【京城第一深情!曹公子他超爱!】 宣武帝:“!!!” 什么意思? 身为夫君照顾妻子这有什么可值得吹嘘的? 妻子生病了,做夫君的出门去买药这难道不是很正常的吗? 他闺女为什么要写这玩意儿?她才十三岁!他还想多留在身边几年呢! 她该不会是这么早就想嫁人了吧?! 第四页,第五页…… 每翻一页,宣武帝的心情都在不断地跌宕起伏着。 直到最后一页翻完,宣武帝傻眼了: “你最后这个故事,为何只写了一半?公主下嫁之后如何了?那驸马对她可是真心的?” 第23章:京城周报 “后面的儿臣还没编好嘛!” 云舒笑吟吟地解释道: “最后这个和前面的不一样,前面的都是儿臣昨日出宫后亲眼见到的真实事件。 但最后这一个是儿臣自己编的话本子。” “怎么编这样的故事?” 宣武帝有些不满,结合前面还有一篇【京城第一深情!曹公子他超爱】的文章,操碎了心的老父亲忍不住隐晦地试探起来: “难道舒儿就喜欢故事里这样的驸马?” “怎么可能!” 云舒想也没想就否认了。 但还不等宣武帝松一口气,就听她又接着道: “那驸马可不是个好人!” 宣武帝:“!!” “不是好人你怎么还让公主嫁了?” 刚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宣武帝委实是有些恨铁不成钢了: “堂堂一国公主,合该配给她最好的郎君!” “可有些人就是知人知面不知心的呀!” 云舒坐在龙案侧面,双手捧住脸蛋,满脸认真地分析道: “公主也是有可能被骗的!” 宣武帝额头青筋跳了两下,已经忍不住开始代入了: “为何会被骗?就不能在嫁人之前先把对方祖宗十八代都查一遍吗!” “公主哪有那么大的权力?” 云舒像是被逗笑了,她晃了晃脑袋,决定略过这个话题: “哎呀,反正都是编的,这个问题不重要! 重要的是,父皇您觉得儿臣写的这本京城周报有意思吗? 如果每隔几天就有一本儿新的出现,您会想看吗?” “听你这意思,是有那个想法了?” 宣武帝眉梢一动,有些不可思议: “这一本上的字数,朕瞧着也不算少了。 况且朕给你们找的新太傅明日可就要开始给你们上课了,你既出不了宫,也没时间再写这许多,如何能每隔几天就弄出一本来?” “正是因为儿臣又要去上书房学习,没法儿出宫了才更需要这个啊!” 云舒有理有据地道: “如果没有这个,儿臣就必须要亲自走出宫去,才能看到这些事情, 但如果有了京城周报,儿臣即便是在凤阳宫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也同样能知晓最近发生了哪些好玩有趣的事儿。 儿臣觉得,其实也不止是儿臣一个人,或许还有许多和儿臣处境类似的人,都会喜欢看到这些内容!” “你的意思是,让别人来写京城周报?” 宣武帝听明白了她的意思。 这其实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儿,宣武帝只略一沉吟,便很是痛快地答应下来: “舒儿可想好合适的人选了?” “具体的人选是没想好,但具体的流程儿臣已经有了完整的规划!” 首战告捷,云舒积极地往下推进道: “关于每一次京城周报上该写什么内容这个问题,儿臣觉得除了派专人隔三差五到京城里四处走走看看之外,其实还可以接他人爆料。 就是专门设立一个爆料点,任何人都可以带着真实的消息过去爆料,之后再由专人来进行筛选,看这些爆料上来的消息是否可以被写到京城周报当中。 而一旦这条爆料确认会被采用之后,爆料人还可以获取一定的报酬!” “嗯。” 这同样也不是什么难事。 宣武帝点点头,正要答应下来, 却没想到云舒压根儿就还没有说完,她紧跟着又继续开口道: “除此之外,还得准备一处小点儿的庄子,好安排人手进行印刷工作……” “印刷?” 这两个字宣武帝当然不陌生,毕竟他自己最近都还正催着工部推进印刷术的事儿。 只是印刷书籍和印刷这什么京城周报之间,却有着一处极大的不同点—— “你每一次京城周报的内容都完全不同,难道每次都要重新雕刻刻板? 你可知雕刻这些东西需要花费多少时间?还是说你打算继续让人用萝卜来雕?” “萝卜不经用,雕出来印个几次也就差不多了,还是用铁或者铜的更好一点。” 这个问题,云舒显然也都已经考虑过了: “不过正如父皇所说,那京城周报上的内容和四书五经不同,它每次都是不一样的,所以雕版不能直接一雕就是一整页的内容,还是得雕成一个字一个字分开的, 这样一来,每次就只需要按照要印的内容把那些字找出来重新排列就可以了。” “你可知这世上总共有多少汉字?” 宣武帝听得有些想要发笑,但他也只当是她一个小孩子做事儿思虑不周,当即就把问题点了出来: “那么多字,一个一个找出来费时又费力,除非你能把价格开得特别高,否则根本不可能有识字的读书人愿意来干这种事情。” 这年头读书人金贵,出身普通人家的读书人更是全家的希望。 他们即便是偶尔抽空出来干点活儿补贴家用,那多半也只会找抄书这样的活计。 毕竟抄书的同时,其实也是在读书。 但给京城周报找字这种活儿就不一样了,费老鼻子劲忙活完一场,时间也浪费了,最后充其量就是多知道了一件京城趣事,对他们来说一点用都没有。 会有读书人愿意干才是奇了怪了! 宣武帝对此并不看好, 但他没想到的是,就连这个问题,云舒也同样想好了解决方案—— “其实儿臣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让读书人来干这件事儿。 儿臣的想法是,聘请普通民间女子,识不识字不重要,反正样本都有了,她们完全可以照着样本,像找图案一样,把一模一样的字找出来放到合适的位置嘛! 至于字数太多这件事……可以先把这些字全部按偏旁部首分门别类的放在不同的区域, 之后再按笔画的多少来进行更加细化的区分。 这样分完之后再找,应该就能容易很多了。” 偏旁部首,笔画。 照她这个分类方法,原本光是听着就让人头大的问题,倒还真就变得容易了许多。 没想到这小崽子考虑问题竟意外的周到! 宣武帝欣慰之余,便也只剩下最后一个问题了: “为何只聘请女子?” 第24章:他是不是还要感谢这逆子抽空来敷衍他? “因为儿臣为她们鸣不平!” 面对皇帝的询问,五公主殿下的回答总是显得格外坦率,她似乎完全没有要委婉遮掩什么的意思, 心里怎么想的,嘴上就怎么说了: “儿臣昨日出宫的时候,偶然间看到了一个怀里抱着女儿,背上背着儿子,手里还牵了一个小男孩的年轻妇人因为从河边洗完衣服回去的时候有些晚,被婆母骂了。 那婆婆嫌儿媳妇吃她儿子的,喝她儿子的,用她儿子的,每天只是在家照顾孩子做点家务居然都还干不好。 可儿臣瞧着那年轻妇人分明也很疲惫了,她每日在家干的活兴许并不比在外工作的夫君少,不同的只是没钱赚罢了。 儿臣就想着,若是那妇人也能挣钱,她婆母对她的态度会不会就不太一样了? 可后来儿臣又发现,不管是酒楼茶楼也好,又或是糕点铺子之类的也罢,那里头所有的店小二全都是男子,他们根本不招女子! 父皇,你说这是为何?” “……” 还能是为何? 当然是因为男尊女卑、男主外女主内的思想传承已久,在许多人心里,女子就该待在后宅相夫教子,并且她们也只会做这些内宅的事儿! 说白了,就是看不起。 这个道理不用宣武帝说,云舒心里也是门儿清。 有些事情总是要慢慢来的,她并不妄想能够一蹴而就。 但这并不意味着她就不能“任性”地打响第一炮: “儿臣虽为公主,却也不能拿刀架在那些掌柜的脖子上,强行要求他们招收女子, 但儿臣自己花钱请的人,总能做得了主吧? 女子细心,儿臣这活计刚好也适合她们!” “既然都已经想好了,那便按你说的做吧。” 宣武帝又不是真的在意那些干活的人到底是男子还是女子,这个问题本就只是因为好奇才随口一问, 现在得到了答案,他自然不会再多说什么。 “多谢父皇!” 云舒欢呼一声: “父皇你放心,以后每一册京城周报,儿臣一定第一个就拿给父皇!” 她说着,又贼兮兮地伸出手,要去拿宣武帝刚刚才看过的那一册京城周报: “那这第一册,儿臣就直接拿这本去印啦!” “不是说这本是送给朕的礼物?” 宣武帝凉飕飕地瞥了她一眼: “送出来的礼物岂有拿回去的道理?” “谁说只有这本是礼物了?分明以后的每一本都是!” 云舒振振有辞道: “但父皇您是知道的,儿臣手头上的钱并不多,这买庄子、买爆料、印册子、招人手都得花钱, 儿臣想尽快把第一册印刷出来,给京中各家的夫人小姐们都先送一份过去, 她们看着喜欢了,才会花钱买后面的。 她们花钱了,儿臣才能有钱继续给您送这份礼!” “油嘴滑舌!” 直接抄起桌上的小册子轻飘飘地砸到云舒怀里,宣武帝笑骂了一句: “赶紧拿着滚!” “得嘞!” 云舒笑嘻嘻地行了个很不标准的礼: “儿臣告退!” 最后一个“退”字的话音甚至都还没落下,人就已经跑没了影。 那迫不及待的模样,气得宣武帝直咬牙: “小崽子跑那么快!朕是亏待她了还是怎么着?” 低着头不敢接话的李德海:“……” 不是您让公主殿下赶紧滚吗? …… 云舒从御书房离开之后,便风风火火地开始着手准备起京城周报的事情。 另一边,云楚焕则是估算着时间,感觉着这个点儿云舒应该已经把她昨日买的那一堆“破烂”给父皇送过去了, 这才乐颠颠地抱着他昨日花费五千多两银子买下来的礼物跑到御书房门口求见。 抬腿进门的那一瞬间,想起上次因为先迈左脚而被罚出去的一百两黄金,云楚焕这次还特意换了右脚先进门,确保万无一失! 他可真机灵啊! 默默在心里给自己点了个赞,云楚焕老老实实地给宣武帝行了个礼: “儿臣拜见父皇,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吧。” 龙案之后,宣武帝手中批着奏折的朱笔还没停,只随意地瞥了小儿子一眼: “怎么突然想起要来找朕了?” “回父皇,儿臣昨日同五姐姐一道出宫游玩的时候,特意给父皇买了件小礼物。” 云楚焕双手捧着一只精美的雕花木盒,脑子里做的全是宣武帝罚了云舒之后再赏赐他的美梦, 完全没有注意到他父皇桌上此刻都还放着一只与这御书房十分格格不入的廉价小陶人儿。 他美滋滋地将木盒递到宣武帝跟前,笑容十分乖巧: “希望父皇喜欢!” “难得你还有这份心思。” 宣武帝有些意外地搁下了笔。 老六这孩子之前也曾出宫玩过好几趟,但还从来没有给他带过礼物。 想来这次也是因为小五先给他做了个好榜样! 宣武帝欣慰地打开了木盒, 然后欣慰的心情戛然而止—— 夜明珠是吧? 还是拇指大小的夜明珠! 想想他的小五,之前穷得只剩下三个铜板,好不容易手头上有点钱了,第一次出宫也没乱花,还用心的给他这个父皇搜罗了那么多礼物。 再看看这混小子,挂在马车里当蜡烛用的夜明珠都有拳头大,转头却只送他这个亲爹一颗拇指大小的夜明珠! 他是不是还要感谢一下这个逆子,居然肯抽空来敷衍一下他这个父皇? 宣武帝嘭的一声合上了盖子,语气温核,笑容核善: “你刚才进御书房的时候,先迈的哪只脚?” 云楚焕:“???” 为什么又是什么个问题? 收到他的礼物,父皇难道不开心吗?? 云楚焕先是条件反射地慌了一下,但很快,他就淡定下来—— 没关系啊! 方才进门的时候他可是特地注意过了! 今儿个他先迈的右脚! 他可真是个大聪明啊! 云楚焕得意地咧了下嘴: “回父皇,儿臣谨遵父皇教诲,这次先迈的右脚!” “呵。” 宣武帝冷笑一声: “天盛朝以右为尊,你身为皇子,进御书房来见朕竟敢先迈右腿,莫不是觉得你比朕还要尊贵?” 第25章:区区十万两算得了什么? 又被罚了一百金的云楚焕心态崩了。 他真的不明白,为何五姐姐送的破烂都能被父皇摆在龙案上,而他花五千两银子买下的夜明珠,却只换来了一百金的罚款—— 没错,方才在御书房美梦破碎之后,他终于注意到了父皇桌上那只熟悉的小陶人。 那是他昨天亲眼看着自家五姐姐跟摊主砍了半天价,最后花二十五个铜板成功拿下的…… 难道说是他弄错了,其实他之前被罚的一百金和五姐姐受赏的一万两白银纯属巧合, 父皇真的就是介意他先迈了哪条腿? 可上次明明就是左脚! 左也不行右也不行,这里头难道还藏了什么玄机不成? 不行,他得去问问五姐姐。 五姐姐就从来没被罚过! 自己一个人怎么也想不明白的云楚焕当即调转方向,朝着凤阳宫去了。 “五姐姐!我……” “你来得正好。” 云楚焕到的时候,云舒正带着宣武帝给她的人手从凤阳宫里出来, 见又有免费劳动力主动送上门,她顺手就薅住对方的衣袖,把人一道带走了: “父皇说新请的太傅明日就要来上课了,趁着今天还有空,咱们再出宫一趟!” 比云舒小了五岁,个头还没开始发力长的六皇子殿下被拽着原地甩了个圈儿,懵了一下: “可我身上没带钱,要不我先……” “不必了,昨日你请客,今天换五姐姐请!” 皇宫地儿大,规矩还多,宫与宫之间隔了大老远的距离还不让骑马狂奔。 云舒今日要办的事情稍微有些费时间,没空再等云楚焕慢吞吞地回去拿银子,她豪气地拍了拍自家六弟的肩膀,承诺听起来也十分令人心安: “保证让你度过充实又难忘的一天!” “……” 年仅八岁涉世未深的六皇子就这么被她忽悠着坐上了标准规格的寻常马车。 从来没吃过贫穷的苦的六皇子:“……” 同样没想到离了云楚焕那架奢华大马车,没有底下垫着十几厘米厚的蚕丝坐垫,寻常马车在京城那还算平整的青石板路上跑起来,竟如此硌屁股的云舒:“……” “五姐姐。” 六皇子幽怨的嗓音,在马车的颠簸当中,听着像是要碎了: “我们现在是要去哪儿?” “去买庄子。” 云舒难得有些心虚地瞥了他一眼,出于安抚的目的,她拿出了之前给宣武帝看过的那本京城周报: “你先看看这个。” “马车这么颠,怎么看?” 云楚焕一边嫌弃地直撇嘴,一边却还是忍不住翻开了那本小册子。 “惊,莲心斋外竟现飞人?” 长这么大,从来只看过各种之乎者也正经文章的六皇子显然还没有经历过现代新闻震惊部的洗礼, 只一眼,他就先被这标题勾起了浓浓的兴趣。 哪怕后面的内容一看就知道这其实就是他昨日亲眼目睹过的事情,但因为云舒的措辞十分新奇有趣,画面感十足,云楚焕还是津津有味地将这篇文章一字不落地看完了。 “有趣!写出这本小册子的人,倒是甚合本皇子心意!” 一脸新奇地点了点头,云楚焕还想再往后看,云舒却忽然想起了什么,赶在对方看见第二页“揭秘六皇子的豪华大马车内景”的标题之前把册子抢了回来: “马车上太颠了,看久了对眼睛不好。” 云楚焕:“?” 他才刚被勾起了兴趣,现在就不让他看了,这是人干的事儿吗? 云楚焕当场就不乐意了: “那就让马车停下!等我看完了再走!” “你确定?” 云舒也不跟他争,只轻飘飘地把选项给他摆了出来: “现在停车的话,你是可以把这一册全部看完,但也只有这一册了。 但如果你肯老老实实的跟我一起去把庄子买了,之后每隔几天,都能有新的内容看,你选吧。” “……什么意思?” 云楚焕愣了一下,终于意识到了什么: “五姐姐你买庄子是为了……” “为了印这些东西。” 把她之前跟宣武帝说过的,对京城周报的规划大致又给云楚焕讲了一遍, 云舒顿了一下,唇角忽然弯起了一个带着点儿诱哄意味的笑容: “焕儿要不要参上一股?” “参……什么?”云楚焕没听懂。 “参股,意思就是说,你跟我一起出钱来创办这个京城周报,以后等京城周报火了,人家问起来说这是谁的产业,你就可以告诉他们,这是咱俩共同持有的。” 云舒耐心地解释道: “除此之外,以后这京城周报赚得的钱,也会由咱俩根据占股比例来瓜分。” “这样啊!” 云楚焕恍然大悟,懂了,但没完全懂。 不过没关系,毕竟钱不钱的,他压根儿也不在意, 就这么个小册子,能赚多少钱? 他更在意的是以后当别人问起的时候,他可以大声告诉别人,这么有趣的东西,是他的! 思及此,云楚焕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 “多少钱?我出了!” “前期的话,因为只在京城发行,而且目标对象是世家贵族,每一期印刷的数量不会太多,所以投资金额暂时也不会很高。 但至少应该也得……” 云舒犹豫了一下,缓缓伸出了一根手指。 “十万两?” 云楚焕干脆地点点头: “成,今日回宫若是太晚的话,我就明日去上书房的时候再把银票带给你!” 云舒:“?” “至少一千两”这几个字儿硬生生卡在了嗓子眼, 良心稍微有那么一丁点儿痛的云舒忍不住隐晦地提醒了一句: “你确定吗?十万两毕竟也不是什么小数目,你……” “有什么不确定的?” 还以为云舒是要反悔,又不想让他参股了, 云楚焕答应得比谁都斩钉截铁: “区区十万两算得了什么?一点零钱罢了!” 云舒:“……” 行,她仅剩的良心飞走了。 这可恶的贫富差距! 她不过只是在为社会资源进行再分配做出一点合理的贡献罢了! 云舒矜持地点了下头: “那,行吧。” 第26章:招女工 《过分!父皇他居然开挂》全本免费阅读 宣武帝派给云舒帮她定期出宫收集信息的人,是从前负责他宫中采买的王公公。 王公公这些年经常出入皇宫,对京城各处都熟悉得很,只不过因为这两年年纪上来了,再搬重物总有些力不从心,这才刚巧闲了下来。 听说云舒想买个便宜宽敞些的庄子,但还没有什么头绪,他便自告奋勇地将云舒他们带到了京城南郊一处十分朴素的庄子上—— “二位殿下请。” “……这什么破地方?” 坐了一路颠簸的马车,好不容易听说到了地方,云楚焕本来还以为会是什么皇家别院、温泉山庄之类的地方, 结果撩开帘子一看,雕梁画柱小桥流水那是一个没有, 一间间的屋子看起来也都跟城中那些平民百姓们住的房子差不多。 尊贵的六皇子殿下只看了一眼,眉头就狠狠地皱了起来: “难道没有别的庄子能选了吗?” “回六皇子殿下,别的庄子也是有的,但要么离着城中太远,要么庄子太小不够宽敞,再要么,就是价格过高。” 王公公恭敬道: “只有这一处,是最符合公主殿下的要求的。” “那個价格高的……” “我觉得这儿就挺好的!” 云舒一看云楚焕那财大气粗的表情,就知道他是想说什么, 她直接抢在对方把话说完之前开口打断道: “毕竟这处庄子说白了以后就是个稍微大点儿的小作坊,又不是让你过来游玩住下的,要那么精美做什么?” “……那,行吧。” 听说不用他来住,云楚焕这才勉为其难地浅浅同意了一下: “你们继续看庄子,我就留在马车上,正好可以继续把刚才那本小册子看完。” “不行!” 万一这小子看完之后非闹着让她把第二篇文章去掉怎么办? 那篇文章放在上面,可是很有用意的! 云舒拎着他的后衣领就把人往下拽: “什么创始人连自己未来的产业都不看一眼? 那以后要是你跟人家说京城周报是你的,结果有人问你关于这庄子的问题,你又什么都答不上来,人家还以为你是在吹牛呢!” “谁没事儿会问这破庄子啊!” 云楚焕不情不愿地嘀咕了一声, 但不得不说云舒这几句话确实戳中了他的心窝子,毕竟他十万两银子眼都不眨一下就砸了下来,不就是为了以后可以向别人炫耀京城周报是他的东西么? 要是因为一个小破庄子的事儿被人当成是在吹牛,他真的会被气死! 哼哼唧唧地顺着云舒的力道下了马车,云楚焕微扬着下巴,大爷似的踱起了步子: “走吧,进去看看去!” “嗻。” 见这祖宗总算是挪了步子,王公公连忙躬着腰在前面领路: “这庄子之前其实也是一个外地商户买下来酿酒的地方,想要把他们家的酒坊开到京城来。 但后来估计是因为酿出来的酒跟京城原本的几家老字号相比并没有任何突出的地方,大家都还是习惯去买那几家老字号的酒,所以没能成功,现在就打算把庄子卖了。 目前这边就只剩下几个负责打理庄子的短工,等殿下确定要买下这里了,就可以把人手全都换成自己的了。” “短工?” 云舒没想到还有这么一个附带的意外之喜: “短工的话,应该就是住在京城这附近的百姓吧?” “是。” 王公公确认了她的想法: “有城中的,也有附近村落的。” “那太好了,麻烦王公公帮本宫把那些短工都召集起来,本宫有话要对他们说。” “嗻,奴才这就去把人找来!” 主子下了命令,王公公自然不敢耽搁,不过一会儿的工夫,就把这庄子里的所有人全都带了过来。 总共有十来个, 刚开始的时候,他们还不清楚云舒和云楚焕的身份, 但听着王公公那极具宫廷特色的尖细嗓音,也能猜出来面前这两位穿着华贵的小主子来头定然不小。 但即便如此,他们也没敢往太高了猜, 直到王公公 第27章:五姐姐你骗我! 《过分!父皇他居然开挂》全本免费阅读 这年头百姓们最崇尚的便是读书人。 哪家若能供出一个读书人来,那是要敲锣打鼓到让方圆十里的人家全都知晓的! 庄子上的这些短工们虽然不明白什么是印刷,但他们听得懂“书籍”这两个字啊! 一群女人,凭什么能接触到那般珍贵的书籍? 被狠狠震惊到的一群人这下甚至都顾不得害怕云舒的身份了, 一個个争先恐后地开口询问道: “殿下,一定要女工吗?男人不行吗?” “殿下,我儿今年十四岁,村子里人人都夸他聪明!他肯定能比女工干得好!” “殿下……” “够了!” 云舒虽然时常没有上位者的自觉,但不代表她就没有脾气: “这庄子你们说了算还是本宫说了算? 只要女工,听明白了吗!” “殿下息怒!” 一群人顿时又趴到地上,安静如鸡。 但这时候云舒已经懒得再搭理他们了,她径自站起身,语气中还带着一点未曾散尽的冷意: “刘嬷嬷,这几天招女工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是。” 刘嬷嬷服了下身, 宣武帝这次指派给云舒的两个人,一个是王公公,另一个就是刘嬷嬷。 刘嬷嬷从前在宫中的时候,那么多宫女都能管理得井井有条, 现在只用管理几十个的女工,这对她来说就跟是到庄子上养老享福的没区别! 云楚焕啧啧称奇地跟在云舒身后,路过之前嚷嚷着说男子肯定能比女子干得更好的那名短工身边时,还暗搓搓地伸脚踹了对方一下: “我跟五姐姐说这话都得被骂,你挺勇啊!” 短工:“!!!” 汗流浃背了。 “啧,怎么又怂了?” 嫌弃地瞥了眼被他那句话吓得瑟瑟发抖的短工,云楚焕心满意足地溜达着追上了云舒走远了些的背影: “五姐姐,我们现在去哪儿啊!” “吃饭。” 云舒率先撩开了马车门帘: “你不饿吗?” “饿饿饿!” 终于不用在这破庄子里逛来逛去了,云楚焕一秒雀跃起来: “咱们上哪儿去吃?福满楼还是清风阁?福满楼的狮子头味道不错,但清风阁的蒸鱼味道会更好一些!” “都不去。” 云舒慢悠悠的又卖了个关子: “今天咱们吃点没吃过的。” 没吃过的! 云楚焕眸光一亮,第一反应就是他这个五姐姐又捣鼓出了新的美味吃食—— 那确实是什么福满楼清风阁全都比不上的! 怀揣着对新品美食的期待,云楚焕回城的这一路上甚至连马车的颠簸都忍了下来,一句抱怨的话也没说。 直到马车停在唐府门口的时候,他都还满心欢喜的以为自家五姐姐这是来借用小厨房来了。 可惜事实显然并非如此, 午膳的每一道菜全都出自唐府厨子之手,味道虽也不错,但全都是些惯常的菜品,在云楚焕看来,还比不过宫中的御厨。 来之前付诸的期待过高,这会儿叼着那稀松平常的菜叶子,云楚焕甚至觉得有些食不下咽。 他幽怨地盯着云舒,仿若受到了天大的委屈: “五姐姐你骗我。” “哪儿骗你了?” 云舒夹了一筷子鱼肚上没有刺儿的鲜嫩鱼肉,坦坦荡荡、理直气壮: “你之前难道吃过唐府的饭菜?” 云楚焕:“?” 他很想说不应该是这样的, 但云舒之前确实也只是告诉他今日带他来“吃点没吃过的”,是……他自己会错了意。 八岁的六皇子殿下显然还是太年轻了些,再加上从前也没遇到过敢坑他的人,遇上这种被忽悠了的事儿,一时还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倒是陪着两人一起用午膳的唐牧之忍不住弯了下唇角, 只不过他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学得显然十分到位,愣是等着云舒他们都吃完了,才嗓音温润地开口询问道: “殿下用膳前说今日来找在下是有要事相商,不知是何要事?” “其实还是跟表姐的事儿有关。” 云舒笑吟吟地抬手托住了下巴: 第28章:高价收趣闻! 《过分!父皇他居然开挂》全本免费阅读 心里有了盘算的云舒顿时大手一挥: “来人,上笔墨!” 公主殿下坐在原处没动,唐家下人当然没那个胆子开口让她移步。 于是刚刚被收拾干净的餐桌上,第一次出现了笔墨纸砚, 而且那笔架上,甚至还有人贴心的多准备了一支羽毛笔。 然而令人有些意外的是,云舒这一次却偏偏选择了她并不擅长的普通毛笔。 【高价收趣闻!】 并不好看,但却足够醒目的五个大字直接填满了整张宣纸。 末了,云舒还不忘在旁边再画上几個元宝、几个铜板。 “这是?” 唐牧之沉默了一下。 字和画倒是都能看得懂,但他就是没想明白她弄出这么一张纸来究竟是为了什么。 “这是要贴在你们那两家铺子里的东西。” 写完第一张,云舒顺手又把第二张也给画出来了: “我刚刚不是说父皇派了王公公帮我收集信息吗?我要收集的就是京城内最近发生的新鲜有趣的事儿。 但王公公他只有一个人,必然无法做到事事皆知。 所以我就想着在你们那两家铺子外面摆个小桌,弄个接收百姓们爆料的地方,把信息收集到一处,再让王公公隔三差五过去拿一趟。” 把自己的想法大致说了一遍,云舒接着道: “只要说一点儿自己知道的有趣信息,或许就能得到一笔意外之财,城中大多数百姓应该都愿意试试。 到时候去你们那成衣铺子的人多了,兴许还能带动着让生意也变得更好一些。” “殿下说的是。” 唐牧之点了点头,却仍有疑虑: “但什么样的信息可以通过,什么样的信息不能通过,这个标准似乎不太好把握。 殿下这边可是已经有对信息进行筛选的人手了?” “这个确实没有,还得麻烦表哥帮着找两个机灵点儿,会写字的来。” 创业初期,人手方面总是会有所欠缺的。 云舒耸了下肩: “至于标准,这个倒是不难, 今日时间还早,一会儿我们可以先亲自去收一轮,到时候让表哥找来的人多看几个,就能知道大致标准了。” “收信息?” 因为没能吃到新菜色而郁郁寡欢的云楚焕听到这一句,才总算是来了点儿兴致: “我也去!” “你当然得去。” 云舒微微一笑。 云楚焕:“……” 突然又不想去了是怎么回事? 总觉得后背有点儿凉飕飕的! …… 唐牧之这边找人的动作很快, 他之前的书童就很符合机灵又会写字儿的标准。 除此之外,还有唐府管事的孙儿,万占平。 这人前些年连着考了三次都没能考中秀才,如今已经彻底认清了自己没有那个天赋的事实, 还没想好之后要做点什么呢,正好就撞上了这事儿。 说起来,万占平这人读书虽然不行,但和人打交道的本事却是一等一的。 从前在书院念书的时候,整个书院里就没有一个不认识他的。 就连书院里负责扫撒的小厮,他都能叫得上名字。 这般的人才,弄去跟人聊八卦简直再合适不过了。 云舒很看好他, 而他也确实没有辜负云舒的看好。 人甚至都还没到铺子里,去的路上他自己就先跟在马车外头给云舒提供了一堆八卦—— “说出来殿下您可能都不信,福满楼和清风阁竞争了这么多年,看着像是水火不容的样子,实际上人两位东家是亲兄弟,关系好着呢!” “还有城南王员外家,那叫一个乱哟……” “对了,咱家姑爷,曹公子殿下您知道吧?他其实吃不得烤鸭,不仅吃不得,甚至连碰一下那鸭肉身上都会起疹子! 可就因为大小姐她爱吃,姑爷隔三差五就会亲自到福满楼去买一只烤鸭回去呢!” 哦豁,曹狗的消息这不就来了? 下期周报文章提前预定一篇! 不过瞬间的工夫,云舒脑海中就连文章标题都已经构思好了。 一旁唐牧之听着这个消息,却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你确定那曹……他经常去福 第29章:我凭什么只排第三? 《过分!父皇他居然开挂》全本免费阅读 “大哥,你这话说的咱可就不爱听了!” 精准地揪出那一道顾虑的声音,万占平大声道: “你可知这花钱买趣闻的人是谁?那可是当朝五公主和六皇子殿下!两位殿下乃是龙子凤孙,又岂会因为那几十上百文钱来坑咱们这些平民老百姓? 咱既然把这收趣闻的桌椅摆在了大街上,那就是坦坦荡荡,不怕做下什么亏心事被诸位看见的。 况且这趣闻在别处本身也不值钱,你说出来,便是没被选中也不损失什么, 可万一要是运气好选上了,那银钱不就到手了吗?” “居然是皇子公主?这,这莫非是真的?” “我看这人说的也有道理,一点有趣的新鲜事儿罢了,说出去就算拿不到钱,咱也不亏啊!” 本来花钱买趣闻这就已经是一件引人注目的新鲜事儿了, 现在又得知干这事儿的人居然是公主和皇子那样高高在上的尊贵人物,百姓们议论的声音自然也越发的大了。 不多时,便有抱着试试看心理的人率先走到了万占平跟前,搓着手有些兴奋地开口道: “你看看我这个行不行,前些日子,那万花楼里不是选花魁吗?我手上正好有点儿余钱,就进去瞅了瞅,那牡丹姑娘啊真是……真是太好看了!那小手嫩的……” “停停停!” 万占平脸都黑了。 五公主和六皇子殿下可还在旁边看着呢! 这等……这等不正经的话,岂能落入两位殿下耳中? 万占平沉了嗓音,低声斥道: “是让你们说新鲜有趣的事儿,没让你们污人耳朵!” “不是不是,我要说的不是这个!” 那人也意识到自己不自觉地就说偏了方向,连忙讨好着道了歉: “那個……那天去的不少富商还有公子哥儿们为了牡丹姑娘,可谓是倾家荡产掏空老底也在所不惜啊! 不过叫价最高的还是户部员外郎家的吴公子,两万两银子一出,直接把其他竞价者全都吓退了! 当时羡慕吴公子拔得头筹的人望着他的眼睛都绿了,结果吴公子还没来得及高兴呢,员外郎就亲自带着人冲进万花楼里,揪着吴公子的耳朵把人给拎走了!” 周围离着较近的百姓听到最后,忍不住发出了一阵哄笑声, 万占平悄悄地往云舒那边看了一眼,见后者不动声色地给他竖起了一根手指,他顿时了然,当场就从旁边的匣子里数出一百个铜板交到那人手上: “行,你这个啊,通过了!一百文一个不少,你自己数数!” 居然真的给了! 爆料人欢天喜地,围观百姓更是一阵惊呼。 有了这么一个好的开头,后面很快就有不少人排着队想要上前一试。 万占平和唐牧之的书童两个人已然忙不过来,云楚焕和唐牧之两人便也毫无意外地被云舒塞过去帮着书写记载通过的那些趣闻了。 这摊子一摆就是两个多时辰,虽然不通过的爆料占了多数,但剩下那些成功通过的也不算少了。 将今后每日都会有人在这里以及唐家青松书肆门口继续收趣闻的消息告知大家后,万占平就美滋滋地收了桌椅。 云楚焕揉着自己酸软的手腕,从听八卦的快乐中回过神来,这会儿也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好像是被自己这个五姐姐忽悠着当了一回苦力! 云楚焕:“……” 好一个“充实难忘的一天”! 合着她从一开始就全都算计好了! “行了,回去请你吃糖醋里脊!” 看出六皇子殿下的小情绪已经开始酝酿了,云舒凑过去就是一个勾肩搭背的大动作: “你刚刚明明写得也挺开心……” 云楚焕扭过头,幽幽地瞥了她一眼, 云舒瞬间改口,哄得十分顺口: “行行行,今天的糖醋里脊本宫亲自下厨! 除此之外再给你加一道炸小排骨,六殿下别生气,行不行?” “哼!” 云楚焕傲娇地挪开了视线。 过一会儿,又忍不住询问道: “那两道菜好吃吗?” “啧!” 云舒忍住笑意,挑了下眉: 第30章:新太傅还挺年轻 《过分!父皇他居然开挂》全本免费阅读 “因为我是最终审稿人。” 云舒淡定地解释道: “也就是说,每一期京城周报被投入印刷之前,都要先过一遍我的眼,所以我肯定是第一个。” “……你第一就第一!” 云楚焕勉强接受她排在自己前面的事实: “那第二呢?第二为什么不能给我?” “因为第二已经答应要给父皇了。” 云舒煞有介事地提议道: “如果六弟非要第二个拿到的话,或许可以先去同父皇商议商议,兴许父皇就答应了呢?” 云楚焕:“……” 他倒也没有那么执着于非要第二個拿到。 怒气冲冲的六皇子殿下一秒偃旗息鼓,恰好这时候新太傅也从门外进来了, 云楚焕连忙回到自己位置上坐下,只当他刚才什么都没说过。 “微臣见过五公主、六皇子殿下。”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这次新来的太傅居然并非是像崔太傅他们那样胡子一大把,看起来就很有(古)学(板)问的老头儿,而是一个约摸着才二十多岁,模样清秀俊朗的年轻人。 明明已经入朝为官,身上却还带着一股子与官场格格不入的自在洒脱,仿若纵情于山水之间的世外之人。 云舒回忆了一下原书内容,却发现那书中应该是从来都没有这样一个人物出现过。 但这很不应该。 除非十年后这个人变了,变得泯然众人, 又或者十年后,这个人已经不在官场之上。 云舒直觉应该先排除掉第一种可能—— 毕竟她实在想象不出眼前这位气质出尘的新太傅变成官场老油条该是个什么样的光景。 “太傅看起来很年轻啊!” 就在云舒心中暗暗思量着的时候, 同样把这位新太傅上下打量了一遍的云楚焕已经忍不住开口了: “本皇子之前好像从未见过你!” “微臣是宣武十五年的科举状元,入朝才刚满两年,今年刚被调任至工部不久,官职低微,还够不到上朝的门槛,因此鲜少进出皇宫。 六皇子没见过微臣也是理所当然的。” 说起自己官职低微的事实,年轻太傅面上一派坦然,毫无羞赧之色。 倒是云楚焕听了忍不住皱起眉头,一点面子都不留给对方: “连上朝都不配,可见也不是什么厉害的。 父皇怎会让你来当本皇子和五姐姐的太傅?” “能得陛下青眼,想必微臣自有能被陛下看中的过人之处。” 来上书房上班儿的第一天,就遭到了学生的当面质疑,叶清安应对得不慌不忙,不卑不亢: “六殿下莫非是不相信陛下的眼光?” “我什么时候不相信父皇了?我分明是……”不相信你。 后面这几个字儿,云楚焕到底是没说出来。 毕竟按照对方刚才那说法,不相信他和不相信宣武帝也没有什么区别。 云楚焕憋屈地闭上了嘴, 叶清安这才缓声开口道: “微臣叶清安,莫听穿林打叶声的叶,不须论许一,心目自清安的清安。 不知二位殿下,可还有什么想问的?” “……” 云楚焕没有吭声,云舒同样也只是懒懒散散地坐在那里神游,完全没有想要发言的意思。 年轻太傅的视线从云楚焕身上一扫而过,然后落在云舒身上,缓缓勾起了一抹笑: “既然二位殿下暂无疑问,不知微臣可否询问五公主殿下一个问题?” 云舒:“……” 这些太傅一个两个的,怎么都喜欢在见面第一天就盯上她? 崔太傅也就算了,那位单纯就是看她不顺眼。 可这位叶太傅又是个什么情况? 难道她的优秀真的已经无法掩藏了吗? 云舒无奈地放下撑着脑袋的手,稍稍坐直了些: “叶太傅想问什么?” “想问问在五公主看来,读书是为了什么?” 这问题好耳熟,小学课文学过。 可惜她格局不够,热血沸腾的话说出去她以后再想当小咸鱼就不太合适了。 还是找个挑不出错的标准答案敷衍一下得了。 “读书……” 云舒开始回忆一些很有道理的空话: 第31章:京城周报出刊了! 《过分!父皇他居然开挂》全本免费阅读 什么突破与创新,什么重要性, 叶清安前面说的那一大段云楚焕听着其实都还有些似懂非懂。 但最后关键性的那一句他却听得格外明白, 那就是,他五姐姐可以光明正大的不做作业! 这种好事怎么能少得了他! 云楚焕当场就坐不住了,连忙开口想要加入进去: “叶太傅,我也可以吗?” “若六殿下能证明您的突破与创新能力,自然也是可以的。 但在此之前……” 叶清安微微一笑,负手走到最前方: “我们上课。” …… 就在上书房这边,熟悉的之乎者也又开始催人入眠的时候, 另一边,被装订得整整齐齐的第一期京城周报也被一一送到了京城各大府邸之中—— 当然,因为是加急赶出的第一期,所以这一批周报还是王公公昨日找人连夜手工抄写出来的,并非印刷版本。 就连前往各府配送的人,也都只是临时在街头巷尾花钱雇来的百姓。 这也就导致各府看门的小厮在听说有人要给他们家夫人小姐送东西的时候,差点儿直接把人轰出去! 好在这些人在前来配送之前,都提前记下了一句统一的话术—— “这是五公主和六皇子殿下让小的送来的!” 小厮:“!!!” 有两个重量级的身份压阵,京城周报这才总算是被顺利地送到了各府夫人小姐们的手中。 于是这一天里,京城各处关系好的夫人小姐们再聚到一处时,聊天的内容也都变了—— “你们府中可收到京城周报了?那上面的内容真真是有趣得紧,我之前还从来没看过这样的东西呢!” “谁说不是呢?从前总听爹爹拿唐公子做榜样教训哥哥,说唐公子的学问如何如何的好,我还不知唐公子竟连功夫都那般俊俏呢!”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唐公子这两年该议亲了吧? 也不知哪家贵女能有那么好的运气,觅得唐公子这般良配。” “说到良配,我倒觉得那曹家公子才是真正的良配。 毕竟这世上有才之人多的是,可如曹公子那般深爱自己夫人,对夫人体贴入微事事亲为的男子,却实在罕见。” “这倒也是,那唐家大小姐未免也太过好运了些! 不知最后那一篇文章里公主嫁的状元郎是不是能比曹公子还要好。” “肯定会更好啊!你也不想想,这京城周报都是五公主和六皇子殿下的,最后那篇文章的主角儿又恰好是位公主,将心比心,就算只是写个话本子,你难道会在话本子当中让自己过得十分凄惨不成?” “哎,真想赶紧看到下一期! 这比曹公子还要好的良配,到底得是何种模样?” “不是说下一期几天之后会在唐家书肆进行售卖吗?到时候提前让人过去候着不就行了?” …… 宫外,关于京城周报的议论之声,已经在京城贵族女眷之中迅速蔓延开来。 宫内,终于等到午膳时间,看着听雪将自己爱吃的几道菜一一摆出,云舒筷子都还没拿起来,就看见云楚焕身边的小安子远远地从另一边小跑过来: “殿下,您要的京城周报第一期送到了!” 云舒:“???” 虽然她昨天是说了让人把第一期加急赶出来, 但也没让人加这么急吧?! 眼看着云楚焕一脸兴奋地将那本小册子接过来,直接翻到了第二页, 云舒甚至都已经开始琢磨起自己现在是不是该先出去避一避,至少等云楚焕那熊孩子情绪最激动那阵儿过了再说。 结果刚站起来,云楚焕兴奋的嗓音便传了过来—— “这第二篇文章写的是我欸!子明你也一起看!” 云舒:“……” 他这反应和她想象中似乎有点儿不太一样? 不确定,再看看。 默默地又坐回到餐桌跟前拿起了筷子, 片刻后,她听见云楚焕开始嘀咕: “怎么只写我的马车呢?怎么不写我这個人呢?” 再过一会儿,云楚焕吩咐小安子把他的饭菜挪到云舒这边来,跟她凑成一桌, 他自己则是屁颠儿屁颠儿地先一步过来了: “五姐姐,跟你商量件事儿呗?” “嗯哼?”云舒挑了下眉。 “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