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人竟是我自己》 第一章、外星人？ 周泽是一名研三学生，临近毕业，论文迟迟不能通过，他心中烦躁无比。 每次修改完论文，拿给导师审阅，导师总要提出些鸡毛蒜皮的问题让他修改。 到现在已经改过三十几稿，导师还是不满意。 他也曾怀疑是自己的问题，自己根本不适合学术道路，直到上次他错拿了一份早就否定的废稿，却得到导师的称赞，说他大有进步。 周泽这才明白，自己真是高看导师了。 学院里到处都在谣传，他的导师之所以能有副教授的职位，全靠她的那位学科大牛的老公，甚至她博士毕业的论文都是那位学科大牛帮忙写的， 作为导师的好学生，周泽很想作出澄清，这些都不是谣传，都是真的。 今天又是交稿的日期，周泽来到导师办公室，战战兢兢把稿子交到导师手里。 戴着金边眼镜，衣着古板的女导师只是扫了一眼，立即鼓动她两片薄薄的嘴唇，喷出许多刀剑，刺在周泽心口。 周泽心中怒气翻涌。 大丈夫怎能郁郁久居人下，此刻自己和这个女人只有两米距离，只要一步就能跨过去，揪住她的衣领，给她两个响亮的耳光，然后扬长而去。 至于学位？ 去TM的！ 没有学位难道就不能活吗？ 干了！ “周泽，你有没有在听？！” 女导师的咆哮声打断周泽的思路。 周泽连忙站起来，打着躬，说道：“听清楚了，老师说得对，我回去马上改。” 导师对周泽的恭敬态度很满意，将论文交到他手里，说道：“回去好好改，改完再拿给我看。” 周泽拿着论文，躬身退出办公室，这才直起身来，长长叹了口气。 想象很美好，可他哪里真敢这么做。 三年辛苦不就是为了一张学位证吗，对方捏着这张证书，就等于捏着他的命门。 如果不能毕业，他不仅浪费三年青春，而且以后找工作也会遇到种种困难，毕竟有更多更年轻的应届毕业生，谁会给他机会呢？ 这一刻周泽心中不由得感叹，在社会上讨生活真不容易，时时刻刻都被人拿捏着。 什么时候才能真正掌控自己的生活呢？ 周泽走出办公楼，在校园的街道上迷茫地走着。 这时候天已经黑了，他走了一阵，忽然见到前面天空中有一个亮亮的点。 是星星吗？ 不，比星星要大。 难道是孔明灯？ 周泽正感觉疑惑，天空中的亮点忽然闪了一下。 周泽只觉得精神有些眩晕，随即就失去了意识。 等他清醒过来时，发现眼前一片白光，他眯着眼适应了一阵，这才看清眼前的情景。 眼前的情景让周泽心中发凉。 他发现自己正身处一间古怪的房子里，房子的墙壁是由不知名的银白色材料制成，墙壁的衔接处没有一丝缝隙，像是通体熔铸而成。 只有一面是透明的玻璃状墙壁。 透明玻璃外面站着几个相貌古怪的生物。 这些生物高矮大体与人类相似，全身皮肤黝黑，尖尖的脑袋上面有两个大得离谱的眼睛，他们身体上有六根触手，其中两根触手用于支撑身体以及行走，另外四条可以起到人类手臂的作用。 这是什么？ 妖怪？外星人？ 周泽心中有点慌，他感觉自己处境有些不妙，莫名其妙失去意识，醒过来后就到了这么个奇怪的地方，面对这么多奇怪的生物。 他不自觉想到那些外星人降临，抓捕地球人做实验的都市传说。 他不会遇到这种事了吧？ “喂，这是哪里？” 周泽向着几个外星人叫道，同时向着他们挥挥手，可是外面的几个外星人根本不理会他。 他叫了一阵，见不能吸引他们的注意力，反而把自己的嗓子喊得不舒服，只好停下来，转而去探索房间里的情况。 房间墙壁的银白色材料，他本以为是某种金属，探索后却发现并非如此，他用脚踢一下，就像是踢到橡胶，墙壁立即凹下去一个洞，可很快又恢复原样。 周泽猜测，这是外星人防止他自杀的措施。 不仅墙壁如此，连他以为是透明玻璃的物质，其实也是某种弹性材料。 见到外星人费心思阻止他自杀，周泽慌乱的心情渐渐平静下来，不仅恐惧的情绪大大减弱，甚至从心底生起一些期待。 外星人既然采取措施，阻止他自杀，说明他们不想要他的命。 既然安全得到保证，他尽可以在这里等着看他们要对他做什么。 毕竟这可是外星人，多少梦寐以求与他们相会。 既然性命得到保障，能见识见识外星人，比起留在蓝星，每天被导师拿捏着，不过好到哪里去。 周泽于是在银白房子里住下来。 这里时刻布满白光，周泽渐渐失去对时间的感知，他只知道每到他感觉饥饿，外星人就会给他送上一块类似饼干的东西充饥。 这种饼干没有任何味道，只要巴掌大小的一块就能解决他的饥饿，这让周泽忍不住感叹，蓝星若是有这种技术，早就解决全球饥饿问题，恐怕连战争也能减少很多。 外星人要送上饼干时，只要把饼干贴在透明墙壁上，饼干自然会穿越墙壁，非常方便，这也让周泽对透明玻璃的本质更感到好奇。 周泽和外星人的接触，就只有这个时候，其他时间彼此各不相干。 也经常会有一些外星人到房子外面观察他，可是他们从来不试图与他交谈。 时间久了，周泽也察觉出外星人的差异。 外星人共有三种肤色，分别为黑色，绿色和红色，这三种肤色也代表着等级的差异，其中黑色最为低等，其次为绿色，红色为最高的等级。 相同肤色的外星人中间也有地位高低，这就要以触手的数量来划分，触手越多，地位也越高。 周泽见到地位最高的外星人，是一个红肤色，有八条触手的外星人。 当日他到银白房子外面观察他时，有一大群百多个各种肤色的外星人毕恭毕敬地簇拥在他周围。 就这么过了不知多久，周泽渐渐失去耐心，他急于知道外星人究竟想怎么处置他。 以前他还庆幸外星人不想要他的命，可随着时间流逝，他开始觉得，就算是死，也比漫无目的的等待，时刻承受命运悬而未决的恐怖要好。 这一天，周泽忽然感受到银白房子发生轻微的震动，随即大群外星人，在八触手红皮肤外星人带领下来到房子外面，穿过“透明玻璃”墙壁，将一个类似面罩的东西戴在他的头上。 周泽不知道这个面罩有什么作用，下意识就想反抗，可很快想到，自己都已经落到外星人群里，反抗有什么用，还不如看看他们要做什么。 等周泽戴上面罩，“透明玻璃”对面的银白色墙壁忽然像沙子一样消散，露出来一道通往下面的阶梯。 周泽走下阶梯，这才发现自己这些日子都是生活在一座巨大的锥形飞船上面。 而此刻他正从飞船降临到一颗星球上，他能看到星球表面大多是海洋，海洋上漂浮着星罗棋布的岛屿。 外星人利用那种不知名的银白材料将岛屿链接到一起，又向天空延伸，建造出许多巍峨奇幻的天空城市。 周泽现在就降落在最高的天空城市的一角。 周泽被眼前的宏伟景象惊得呆了半晌，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处境。 我这是到外星球了？ 第二章、珍稀动物 周泽发现，人类对外星人有很深的误解。 他以前看过许多科幻电影，里面总是极力刻画外星人和人类的交流。 可是导演们怎么就想不到，外星人可能根本不打算和人类交流。 毕竟人类拿小白鼠做实验的时候，也没问过小白鼠的意见。 周泽发现自己就成了这样一种小白鼠。 当日从飞船上下来，周泽被转移到另外一个银白色房子，格局与飞船上相似，只是更大，而且有很多看上去很高端的仪器。 周泽本以为他很快就会迎来所谓第三类接触。 到时候他代表人类与外星人进行交流，增进两个文明之间的了解。 想到自己可能成为一个有历史意义的人物，周泽心里还有些小激动。 可很快他就发现自己想多了。 外星人根本不想了解他的思想，他们只对他的身体感兴趣。 外星人很快开始了对周泽身体的研究，他们从他身体里抽了无数次血，切下他的身体组织，然后又用神奇的手段让他愈合。 他们又用各种仪器对他扫描，把他关进类似仓鼠笼子的房间，逼迫他作出剧烈的运动，然后监测他的身体指标。 周泽很快就确定了，他现在的处境的确还不如死掉。 他想到自己可能一辈子都过这种日子，每天被抽血，被切割身体组织，被逼迫剧烈运动，就忍不住心里发凉，恨不能立即死了才好。 可是现在已经由不得他作主。 他所在的地方似乎是一个大型研究院，他时刻受到严密监视，连自杀都找不到机会。 既然死不了，那干脆想办法做点事。 如果连要做的事都没有，周泽担心自己会疯掉。 或许疯掉对自己是件好事？ 周泽心中一瞬间闪过这个念头，可他很快把这个念头丢掉。 如果不能改变自己的处境，以后他肯定会疯的，何必现在这么着急呢？ 周泽于是开始老实配合外星人的实验，以此换取外星人放松警惕，他则抓住一切机会观察外星人的情况。 虽然知道自己很难再有机会回到蓝星，可万一发生奇迹呢。 如果自己以后有机会回到蓝星，到时候就可以把自己的观察传给人类，增进人类对外星人的了解。 万一两个文明发生战争，更多的了解也可以给人类增加一点胜算。 作出这个决定的时候，周泽都要被自己感动了。 他从没想过，自己也会有如此大义的时候。 他曾经听一个牛人说过，从小人物到英雄，只需要一个机会。 这莫非就是自己的机会？ 可是…谁tm想要这个机会！ 观察一阵，周泽发现，在这个研究所，有两个负责人，都是红肤色八触手的外星人。 其中一个就是周泽在飞船上见到的那位，通过这段时间的观察，周泽已经能够确定，这是个母的外星人。 根据蓝星的惯例，周泽将她命名为小美。 小美负责研究所的学术活动。 还有一个公的高等外星人，负责研究所的安保问题。 根据蓝星惯例，周泽将他命名为小帅。 除了小美和小帅，研究所里其他的外星人，都是些绿皮肤和黑皮肤的中低等外星人，他们负责研究所里各种繁重工作，人数众多，周泽已经懒得给他们命名。 反正他也分不清这些外星人的外貌差异。 偶尔也有研究所以外的人来访。 周泽猜测他们都是这个星球的科学家，来自于其他的研究所，但都对他这个“外星人”感兴趣。 通过这些“科学家”们兴奋的神情，周泽感觉到，自己似乎已经成为这个星球的大新闻。 他心中有些疑惑。 难道这个星球从没接触过蓝星人以外的外星人，要不然他们为什么对自己如此感兴趣？ 可惜他根本听不懂这些人的语言，也无从知道他们为何这么看重自己。 除了“科学家”，偶尔也有这个星球的“政治人物”前来。 周泽见到地位最高的是一个有十二根触手的红皮肤外星人，他是周泽见过唯一穿衣服的外星人，而且他头上还戴着一顶由某种花朵编成的花冠，看着像是个国王。 国王来的那天，整个研究所的人都受到惊动，所有外星人按照地位高下，依次到国王面前俯身亲吻脚背。 周泽看得目瞪口呆，没想到科技这么发达的文明，竟然还保留着这么落后的思想观念。 从此以后，他隐隐形成一种观念，所谓的进步和落后，恐怕不能一概而论，再进步的文明，也会有落后的地方。 有了这个看法，这些外星人在他心中顿时失去神秘光环。 周泽在研究所不知待了多久，他只记得自己的胡须长到食指长短又被剃掉，这样剃了三十五次。 按照他胡须的生长速度，恐怕过了将近两年了。 两年来，他每天都会被抽血一次，扫描若干次，剧烈运动两小时，从最开始的痛苦万状，怨愤滔天，到后面变得麻木。 这天他正要接受例行的抽血，却见小帅带着几个低等外星人，给他戴上面罩和手铐，领着他往银白房间外面行去。 这种新变化让周泽有些奇怪。 他心中暗自想着，难道他们已经把自己研究透彻，打算处决自己？ 想到自己可能会被处死，周泽心里并没有太大波动。 再没有什么比做一辈子小白鼠更可怕的事，死还是种解脱呢。 唯一可惜的是，他不能把自己对外星人的了解传给蓝星的人类，好帮着蓝星人类多杀几个章鱼精。 周泽被带到一个有着巨大球形屋顶的房间。 小帅和几个低等外星人退出去，只把周泽留在房间里。 房间很大，恐怕有上千平方，但里面空空如也。 周泽疑惑地在房间里走了一阵，忽然听到隆隆地沉闷响声，巨大球形屋顶向两边分开，露出一个宽广的高台。 高台上聚集着密密麻麻的外星人，兴致勃勃地向下观看，并不时扬起自己的触手指指点点。 周泽愣了一下，随即哑然失笑。 TM的，老子从研究材料变成观赏材料，被拉到动物园公开展示了。 周泽这辈子也没想过，自己有一天去动物园，不是去看珍稀动物，而是变成珍稀动物被别人看，他心中生起一股怒火。 真艹蛋！ 他解开裤子，将水龙头对准外面的章鱼精们，喷洒出一串水花。 艹你们所有！ 第三章、超人 看着高台上像俯视动物般的章鱼精们，周泽两年来经受非人待遇积累的怨愤忽然爆发了。 他心底悄然萌生一个念头。 他知道这个念头很傻，却抵不过它的诱惑： 如果能逃出这里，他要把这些章鱼精全部杀光！ 周泽的行为并没有激怒高台上的外星人，反而惹得他们轰然大笑。 有一个四根触手的小外星人将自己手里的一包零食抛下来，正好砸到周泽头上。 周泽顺手将头上滑落零食接住，他感觉到有一股甜甜的气味从包装盒里传到自己的鼻孔。 他陡然感觉一阵巨大的恶心，让他想要呕吐，他干呕半天，什么也没有吐出来，随即强烈的眩晕感让他浑身发软，几乎难以支撑自己的身体。 晕厥之前，他听到展览馆里响起巨大的警报声。 老师没教育你不许投喂野生动物吗… 周泽心中闪过一个念头，随即陷入晕厥。 …… 再醒过来时，他已经回到银白房子，身上插着许多维生的管子。 小美带着几个中低等章鱼精给他做了检查，发现指标一切正常，这才全部退出房子。 等章鱼精们全都离开，周泽脸上忽然显出古怪的表情。 醒过来后，他发现自己的身体发生了变异。 他身上好像多出来一个器官，一个类似于呼吸器官的东西。 不同之处在于，呼吸器官呼吸的是空气，而多出来的这个器官，却是呼吸宇宙背景中的能量潮汐，将这些能量吸入自己身体，强化他的身体。 他每一刻都感觉到自己在以恐怖的速度变强。 周泽也不清楚这个神奇的器官在他身体哪个部位，好像他的整个身体变成一个巨大的吸纳装置，在时时刻刻抽取宇宙背景中的能量。 他按耐不住心中的激动，他知道自己期待的奇迹发生了。 宇宙背景中的能量无穷无尽，能利用这股能量的自己，将拥有对抗整个文明的力量。 两年来遭受的一切，他会原原本本还给这些章鱼精们！ 周泽兴奋了一阵，很快又冷静下来。 他知道自己正面临一个巨大的危险。 研究所每天都要检查他的身体，到明天，他的变异将再也掩盖不住。 一旦章鱼精们发现自己有超出他们掌控的趋势，接下来面对的就会是毁灭。 这个星球的人已经发展出能星际航行的文明，而自己还需要时间成长，他不能这时候和他们对抗。 一定要逃，在下次检查身体之前就逃出去。 以他如今变强的速度，只要能在外面躲藏三五天，到时候将再也没有能威胁到他的东西。 那时候才是他和章鱼精们算账的好时候！ 周泽快步走到墙边，把手按在墙上， 过去的两年，他没少折腾这几面墙。 只是以往他哪怕用尽力气，也不过在墙上砸一个浅浅的坑，转眼之间小坑就会复原。 可是现在他却感觉到，这堵墙再也不能承受自己的力量。 周泽竖起耳朵听了片刻。 强化后的身体，听力强得可怕，整个研究所的动静都浮现在他耳朵里，他很快就确定，自己眼前的这堵墙就是研究所的后墙。 只要轰开这道墙，自己就能逃出研究所。 事不宜迟。 周泽卯足力气，一拳轰在墙上。 墙壁故技重施，想要倚靠变形来缓冲周泽的力量，可这次力量大的可怕，速度也快得惊人，墙壁的缓冲能力根本不足以抵消周泽的拳力。 只过了半秒钟，轰得一声巨响，整面墙壁被周泽轰飞，外面的新鲜空气飘进来。 空气中带着淡淡的甜味。 周泽感觉有些熟悉，他很快记起来，这不是小章鱼精扔给他的包装盒里的味道吗。 他本来以为是零食的甜味，现在看来，这分明是这个星球的大气本来的味道。 两年来，他一直生活在研究所模拟的蓝星环境中，今天才知道这个星球的大气是什么滋味。 周泽恍然大悟，看来正是大气中的某个成分，诱发他的身体发生变异，才有了现在的奇迹。 他来不及多想。 研究所的警报已经疯狂尖叫起来，周泽已经听到小帅带着他手下的中低等章鱼精匆忙赶来。 若是被他们纠缠住，这个星球的高端武力很快就能到位，到时候再想逃就难了。 周泽迈开脚步，朝准一个方向，狂奔而去。 他现在的力量大得惊人，而且每时每刻还在不断变强，以至于他根本把握不住自己的力量。 他才动了一个念头，身体立即作出反应，双脚在地上猛踏，地面轰然龟裂，他的身体仿佛炮弹一般飞出去。 研究所是建在天空城市上的，周泽很快飞出天空城市范围，这时力量用尽，整个人向下掉去。 周泽有种感觉，自己可以鼓动能量潮汐，让自己可以凭空飞行，可他试验几次，却没能成功，身体依旧飞速向下面坠落。 这个星球的空中布满层层叠叠，大大小小的天空城市，周泽竟然巧合地避开所有天空城市，最后咚的一声砸在一座岛屿上。 从研究所所在的天空城市，到海面的岛屿，有八百多米高度，周泽没有任何阻拦地摔在地上，立即在地面砸出一个大洞，他感觉自己浑身的骨骼都要散架了，躺在地上，一时间爬不起来。 过了片刻，他听到不远处有些动静，连忙抬起身来去查看情况，却见有两大一小三个低等章鱼精在试探着往这边走过来，这时已经到了周泽砸出来的大洞上面。 被发现了！ 周泽心里一惊。 他向四周看看，又侧耳听听动静，确定周围只有这三个低等章鱼精，料定他们应该是生活在这座岛屿上的居民，听到动静后过来查看情况。 周泽眼中闪动凶光。 只要杀掉这三个人，就能暂时隐藏踪迹，再躲个三五天，就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了。 他身体各处都在隐隐作痛，但是并不妨碍他对付三个低等章鱼精。 周泽暗中蓄力，准备好将三个人一击击杀。 却见中间的公章鱼精丢过来一个黑色的小盒子。 很快从小盒子里传出来周泽熟悉的华国语言： 不要害怕，我没有恶意！ 第四章、脑波转译器 突然出现的华国语言，让周泽浑身一震，他立即将体内积蓄的力量散去，问道：“你是谁，怎么会华国的语言？” 面前的雄性章鱼精口中念念有词，周泽脚下的黑盒子里同时传出声音： 这是脑波转译器，可以监控人的脑电波，转译成让我们可以交流的语言。 居然有这种好东西。 周泽饶有兴趣地把黑盒子拿在手里，问道：“这东西怎么使用？” 雄性章鱼精指着上面几个按钮，给他讲解如何操控和充能，随后问道：“你就是从372号研究所逃出来的外星人吧，我们对你没有恶意…” 他的话没有说完，周泽忽然一拳轰在他的头上，雄性章鱼精的脑袋碎成四处飞溅的黑色粘液。 原来只是个脑波转译器，还以为遇到蓝星老乡了。 白让人欢喜一场。 周泽现在没兴趣遇到什么好心章鱼精，更没精力分辨他是真好心，还是假好心，他只想安心躲藏几天，等实力强大了，找章鱼精们报这两年的仇。 后面的雌性章鱼精和章鱼精小孩见他忽然大开杀戒，全都惊得呆了。 周泽走过去，将两个母子全都解决，随后将三个章鱼精尸体都丢进他砸出来的大坑里。 这一家三口也许是外星人中的好心人，就像是超人电影里的玛莎一家，只可惜他周泽不是克拉克肯特。 他把大坑填平，将三具尸体掩埋，等到表面看不出破绽，这才抬头向天空看去。 这颗星球的表面到处是大大小小的天空城市，每到晚上，这些城市灯火辉煌，就像许多人造的星星。 周泽已经认不清372研究所所在的天空城市。 他从天上坠落时，虽然没有学会鼓动能量潮汐，让自己飞行，但却极大地改变了自己的坠落轨迹，他也不知道此地距离372研究所正下方有多远。 不过这倒有个好处，研究所想追踪他的位置就不容易了，这有利于他的潜藏。 周泽看到不远处有几间房屋，正是方才几个章鱼精来的方向。 他料想那里就是三个章鱼精的家。 一家三口已经被他灭门，无人的房子正适合他藏身。 周泽于是动身往那边走去。 房子好像是用某种石头垒成，风格非常粗朴，一点没有科技发达种族的样子。 想到方才的一家人都是黑皮肤的低等外星人，再加上他两年来观察到外星人之间有森严的等级差异，周泽明白，这颗星球的贫富差异恐怕大得超过他的想象。 周泽走进房间，里面的陈设与蓝星自然大相径庭，不过他大体能看出各有什么用处，其中正对门墙壁上一个类似水晶的仪器吸引了他的注意。 他在仪器周围摸索一阵，水晶面忽然亮起来，上面出现了周泽的照片，还有个绿皮肤外星人在叽叽呱呱说着什么。 周泽猜想，这应该是类似蓝星电视的东西。 他拨弄脑波转译器，想翻译电视上的语言，结果发现没能翻译成功。 过了半晌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是脑波转译器，而不是语言翻译器，电视上的东西已经经过电信号转码，超出这东西的工作范围了。 可惜… 周泽心中有些惋惜，他还想通过看电视多了解这颗星球的情况呢，早知道就不杀那三个人，留着他们了解信息也好。 鲁莽了啊。 虽然翻译没能成功，可周泽看着电视上自己的大头照，还是立即猜到，这恐怕是自己的通缉令。 从现在开始，整颗星球都将发动起来搜寻他的踪影。 周泽顿时紧张起来。 他忽然想到自己有个失误，他还没有探查坠落的这个小岛的情况呢，这座岛范围有多大，上面有多少居民，居民们来往频繁吗，会不会下一刻就有邻居来串门？ 周泽走出屋门，轻轻踮脚，人已经跳起二三十米高度。 他在空中往四周一看，很快发现，这座小岛并不大，东西南北各十里左右，距离这户人家最近的居民在二三里以外。 看到不远处就有人家，周泽眼睛一亮。 他正愁没处打听消息呢。 既然还有别的人家，他干脆挟持他们，了解些情况。 周泽从空中飘然落下，没有发出太大响动。 他虽然还没法鼓动能量潮汐，凭空飞行，可是已经能够用能量潮汐托举身体，相信用不了多久他就能自如飞行。 周泽发足狂奔，二三里距离只用了不到十秒就到了。 这户人家院子里养着一只蓝星看门狗类似的宠物，只是体格更壮硕，足有近两米高，叫声像是打雷。 见到周泽，看门狗顿时狂叫起来。 这一户外星人只有夫妻两个，也是黑皮肤的低等章鱼精。 听到看门兽不安的狂叫，夫妻两个顿时警觉起来。 雄性章鱼精把家里的光能枪械操在手上，嘱咐雌性章鱼精躲在屋里，自己则出门查看。 他刚走出屋门，立即听到看门兽一声哀鸣，他向拴兽的石柱看去，顿时惊得六根触手不住颤抖。 看门兽已经倒在血泊中，旁边还站着个相貌可怕的外星人，正是方才新闻中悬赏通缉的那个。 悬赏将其标注为极度危险。 雄性章鱼精毫不迟疑扣动扳机，炙热的红光一闪而过。 周泽下意识抬手挡了一下，红光射在他手上，他感觉到掌心一阵灼热，可是痛感并不强烈，他把手收回来看看，也没有伤痕。 周泽放下心来。 这种武器没有危险。 雄性章鱼精还要继续射击，周泽已经冲到他面前，先是把他的枪械绞碎，随后捏住他的脖子，大踏步走进屋里。 雌性章鱼精吓得在房子里乱窜。 周泽打开脑波转译器，说道：“通缉令是上面的事，命是自己的事，你们老实配合，我不杀你们。” 等到雌性章鱼精安静下来，周泽把雄性章鱼精丢过去，让他们两个靠在一起，可以互相安慰，平复心情。 周泽把一只石头凳子，坐在两个章鱼精面前，说道：“我问什么，你们说什么。” 两个章鱼精互相对视一眼，全都飞快点头。 第五章、五大统领 周泽拣自己关心的问题询问一阵，总算对这个星球有所了解。 这颗星球名叫坎特星，上面的居民已经统一为一个国家，他们自称神选帝国。 帝国受五个最高贵的家族统领。 这五个家族的首领，分别以该星系的星辰命名。 其中大统领以恒星为名，脑波转译器直接将其翻译为太阳王。 另外四颗行星是专有名词，在华国语中没有对应的词汇，转译器也没法翻译，周泽干脆把他们命名为火星王，土星王，水星王和木星王。 这五个家族掌握着帝国的所有政治和经济权力，名下都有数不尽的研究所，星际探索飞船，以及资源星球。 帝国的日常统治归于太阳王，但火星王在二十个坎特星年以前发现一颗资源丰富的星球，家族实力大增，近来有挑战太阳王权威的趋势。 周泽很快发现自己成了火星王挑战太阳王的借口。 原来之前关押周泽的372研究所就属于太阳王，研究所的科学家发现，蓝星人可以与坎特星大气中某种成分发生反应，产生奇异的变化。 这一发现让神选帝国的人大感振奋，他们以为通过对周泽的研究，可以使坎特星人的生命本质实现飞升。 这将是坎特星有史以来最大的科技进步，不弱于他们摆脱星球引力，进入太空。 凭借把周泽掌握在手里，太阳王威势大增，将火星王彻底压下。 就在这时，周泽忽然越狱而逃。 神选帝国人民全都大感愤慨，火星王更是借机发难，联合其他三王，弹劾太阳王，要太阳王给个交代。 就这样过了三天，五个统领在中央王庭举行听证会，商定对此事的处理意见。 听证会对整个神选帝国人民直播。 作为引起这场风暴的核心，周泽也收看了这场听证会。 他饶有兴致看着五个红皮章鱼精，在王庭里挥舞着数不清的触手，吵得不可开交。 周泽心里真想用手机把这场景拍下来。 可惜他的手机早就丢失了。 就算没丢失，这时候也不能用了。 五个统领中，火星王气势最蛮横，身体也最雄壮，他挥舞起触手，在空中狂乱地搅动着，向太阳王问罪。 他指责太阳王丢失重要实验材料，打断坎特人肉体进化之路，不配再做神选帝国的王。 他的话音未落，其他的三王也立即响应，看来事先他们已经联合好，一定要趁此机会拿下太阳王。 太阳王立即替自己辩护，表示试验材料就遗落在坎特星上，一定能尽快找到，再说，他们还可以再去蓝星抓捕实验材料。 火星王立即反驳，前往蓝星路途遥远，他们至少还要三年才能攒够跃迁所需的能源。 见太阳王无言以对，火星王于是趁机说出自己的提议，要太阳王为此次的损失付出代价。 他提出剥夺太阳王对几处资源星球的所有权，等实验材料被捉到，要由几家共同研究，而不能由太阳王一家掌握之类… 接下来就是几家没完没了的扯皮。 周泽摸摸下巴，心想，火星王这是想用切香肠的办法，慢慢削弱太阳王的实力啊。 不过…他们所说的实验材料就是我周泽吧，你们决定实验材料归属的时候，有没有问过咱老周的意见？ 周泽感觉到，他像是成了被摆在餐桌上的红烧鱼头，任由就餐的人分配归属。 呵。 周泽冷笑一声，看看缩在一边的两个坎特人，说道：“你们走吧，你们这三天表现不错，我不杀你们。” 两个坎特人都有些难以置信，他们没想到这个外星人真会放了自己。 男坎特人试探问道：“真不杀我们？” 他该不会要戏耍他们吧，他知道有些悍匪喜欢戏耍人质，先给他们生的希望，然后忽然剥夺，就为了看他们绝望的表情。 周泽心中一动，笑道：“你们出去以后，会上报警卫队，让他们来抓我吗？” 两人连忙摇头，说道：“不会，绝对不会！” 周泽意味深长地说道：“只要你们不上报警卫队，我就不杀你，以后也不杀你。” 两人连忙保证道：“你放心，我们什么也不会说！” 他们见可怕的外星人没有表示，于是试探着向外走去，等走出门外，见外星人没有追上来，这才发足狂奔，很快就跑没了影。 放走两个坎特人，周泽并没有急着逃跑，他又看一阵“直播”，他已经学会用脑波转译器记录特定种族的脑波频段，从而持续翻译语言。 直播中的听证会已经休会，五位统领各自退下去休息，只等过会儿继续唇枪舌剑。 过了没多久，周泽听到屋外传来阵阵嗡鸣声，他笑一笑，走出屋子。 屋子外面，天空中已经布满银白色飞行器，飞行器仿佛拉长的水滴，前面是大大的头，后面还拖着圆滑细小的尾巴。 飞行器头部露出巨大的圆孔，周泽从中感受到庞大的能量汇聚，想必飞行器里面的坎特人发出指令，立即会有可怕的光束从圆孔中激射而出。 地面上也有许多载具，看上去与天空中的水滴大略相似。 周泽猜测，这种飞行器可以陆空两用，甚至水陆空三用也不稀奇。 一大群绿皮坎特人从载具里出来，手持枪械向周泽逼近，刚才放走的两个坎特人也在其中，正向一个官员模样的坎特人说着什么。 周泽看着两个坎特人，笑道：“不是说好不报警吗，怎么反悔了？” 两个坎特人讥讽地看他一眼，没有说话。 说话间，有两个红皮坎特人排开众人，走向前来。 周泽认出来，这是371研究所的两个负责人，小美和小帅。 这两人脸上都带着兴奋的神情，身上的触手激动得不住摇摆。 周泽从研究所逃走，他们受到太阳王严厉责罚，如果不能把周泽找到，他们以后都要在水狱度过。 因此听说有了周泽消息，他们立即亲自赶来。 周泽看向小美，说道：“你们星球既然有脑波转译器，为何这么久以来，你们没有尝试和我交流，难道你们就不好奇其他文明的情况？” 第六章、最强的盾，最强的矛 小美没想到周泽竟然学会操作脑波转译器，大得离谱的眼睛困惑地眨了几下，这才说道：“不许和实验材料进行思想交流，这是我们的学术规定。” 周泽奇怪道：“你们星球难道就没有学术伦理审查会，对高等智能生物进行残酷的实验操作，难道不违背学术道德？” 他好在没忘记自己是个研究生。 蓝星是有这种机构的，他们会审查科学工作涉及的道德问题，科学家也要遵守道德，并不是打着科学的幌子，就能为所欲为。 小美不屑道：“我们的文明已经超越这样的虚伪阶段，我们不可能放弃研究其他智慧生物，设定各种道德规范，限制学术进步，这是愚蠢的事情，只要不将坎特人做实验材料，帝国支持对高智能生物进行任何形式的研究。” 虚伪的道德吗？ 周泽点点头，笑道：“我还有一个问题，你们这样肆无忌惮将别的智慧生物做实验材料，就不怕他们反过来毁灭你们的文明？” 小美道：“你是想说你的文明吧？” “你们星球的文明还处于很低等的阶段，不可能对我们造成威胁，事实上，若非限于资源短缺，你们星球的人，已经全部关进我们的实验室。” “当然，这也是迟早的事。” “我劝你不要反抗，好好与我们合作，我们至少可以保证你的生命安全。” 周泽已经得到自己的答案。 小美和小帅见周泽不再开口，挥挥手，示意旁边的警卫队上前捉拿周泽。 周围的绿皮坎特人持着枪械逼近前去，却见周泽忽然离开地面，向天空飞去，他速度越来越快，很快突破这个世界的音速，在半空中传来一阵轰鸣。 小美和小帅大惊失色，一面指挥飞行器去追踪周泽，一边向王庭汇报，申请封锁进入太空的道路。 在大气层里面飞行，和飞出大气层，这是两个截然不同的层次。 小美不敢相信有生物可以在太空中生存，可是这个实验材料最近的表现太过可怕，他先是肉身攻破实验室的特制墙壁，如今又忽然具有超音速飞行的能力。 万一他能飞入太空，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他必须考虑到最坏的情况。 王庭。 太阳王正在休息，一边思索应对火星王等人刁难的方式。 听说实验材料忽然具备了飞行能力，甚至有可能飞入太空，太阳王十二根触手陡然一颤，随即他急忙从休息室出来，却见火星王等人也出来了。 显然他们也收到了消息。 不等太阳王发布命令，火星王先喊道：“布置环星球能量罩，追踪实验材料行踪。” 神选帝国各层级官员，许多出自火星王家族，那些并非火星王家族的官员，见太阳王没有出声阻止，也立即行动起来。 火星王的命令迅速传遍星球的每个角落。 环绕星球的几万颗人造卫星，迅速喷射能量光束，与彼此链接。形成一张包裹整个星球的能量罩。 没有帝国高层的指令，任何存在都无法再离开星球。 与此同时，合适位置的卫星，全都将摄像设备指向飞行中的周泽，将他的三维立体影像传送到王庭，出现在五位统领眼前。 “难以置信！” 火星王眼神热切地看着飞行中的周泽，他身周有一圈环状的音爆云，这意味着他速度已经超越音速，更意味着他拥有神灵一般的肉身强度，要不然他的肉身已经在空气中燃烧殆尽。 这将是坎特人以后的进化方向！ “一定要捉住他！” 火星王大喝道：“启用星球护卫战舰！” 停泊在坎特星周围的护卫战舰快速启动，将闪着危险寒光的粗壮炮筒指向周泽。 王庭里的情况，通过直播，传送到每个坎特人眼前。 在这个时刻，所有的坎特人都停下手中的工作，专注地看着王庭里发生的事。 那个外星人竟然能以超越声音的速度，肉身穿梭于空中，这实在太可怕了！ 坎特人先是被周泽惊骇到，可他们随即被火星王果断和豪壮的命令鼓舞，纷纷走出自己的家门，抬头看向天空。 天空中闪烁着金光的能量罩，以及在大气层外若隐若现的巨大战舰让他们无比自豪与振奋。 这层能量罩守护着他们的家园，使他们可以在流星与小行星的冲击下安然无恙。 强大的战舰则为他们的文明开疆拓土。 数千年来，坎特人驾驶着战舰消灭了多少太空文明，又从多少土著手里抢夺资源丰富的星球。 能量罩和战舰是神选帝国最强的盾和最强的矛。 如今火星王一声令下，坎特星布起能量罩，启动战舰，那个可恶的，敢冒犯帝国威严的外星人很快就会被重新抓回实验室，乖乖地做他的实验材料！ 坎特人全都期待地看着太空中的战舰。 忽然间，一道白光从战舰粗壮的炮筒里激射而出，白光迅速进入大气层，沿途遭遇的云雾都被其中蕴含的庞大力量搅散。 数千颗人造卫星的摄像设备实时追踪着白光的踪迹，并且立即传输到王庭听证会场，随后经由直播传送到每个坎特星人眼前。 人们看到，只过了不到一秒，白光就击中半空中的可怕外星人。 所有人都发出振奋的吼叫。 他们都清楚战舰光能大炮的威力，就算是一座山，也会被这道白光击得粉碎，可恶的外星人这回必死无疑了。 坎特人们的声浪甚至连千米高空上的王庭也能听到。 五个统领并不像普通坎特人那么自信，能肉身超音速飞行的生物，绝不是一击光能炮就能消灭的。 好在他们也并不想消灭那个实验品，他们只是要重伤他，然后把他关会实验室。 白光只持续了不到两秒，随即就在半空中消散。 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方才白光的位置。 虽然自信光能炮的威力，可坎特人却又隐隐害怕会有意外发生。 啊！ 不知哪个坎特人最先叫了一声，很快所有人都看到，一个微小的人影，正以闪电般的速度向太空激射，以至于连轨道上人造卫星的摄像设备都难以追踪。 人影很快撞在能量罩上。 坎特人引以为最后防线，坚不可摧的盾的能量罩，连半秒钟都没撑住，就被外星人洞穿。 整个坎特星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第七章、灭世 周泽静静飘浮在幽深恐怖的太空，脚下是散发着淡淡光芒的坎特星。 坎特星直径将近两万公里，比蓝星要大一些， 星球表面绝大多数都是海洋，陆地很少，更没有如同蓝星那样连接在一起的广阔大陆，而是星罗棋布的大小岛屿。 这样的地理环境很不利于文明的发展。 坎特人经历了艰苦的探索才走上发展文明的正途，最后甚至走向星空，征服无数文明。 回首自身的历史，坎特人心中满怀自豪，他们以为自己是神选的种族，而他们的母星更是神明精心雕琢的蓝宝石。 这颗蓝宝石，过去，现在以及未来，都会静静悬浮在这片平静的星空中。 今天的情况却有些不同。 在坎特人肉眼看不到的地方，这片星空宇宙背景中的能量潮汐卷起狂涛，似乎要把这颗小小的星球扑灭。 坎特星大气中某种成分可以诱发蓝星人发生变异。 潜伏的这三天，周泽感觉自己的变异更彻底了，他与宇宙背景中的能量潮汐联系也更紧密。 他感觉到，宇宙背景的能量潮汐就像是大海，而宇宙中一切有形无形的事物就像是浪花。 浪花从大海中浮起，转瞬间又回归大海。 而他此时就像是宇宙背景与宇宙万物之间的枢纽。 他可以呼吸间抽取宇宙背景中的能量，然后喷吐出来，毁灭一切。 而且，他正打算这么做。 庞大到无法想象的能量在他体内汇聚，他的双眼闪动起不祥的红光。 …… 这个可怕的外星人到底想做什么？ 最强的矛无功而返。 最强的盾也被敌人瞬间洞穿。 整个坎特星瞬间陷入死寂。 可很快他们发现，那个可怕的外星人突破能量罩以后，并没有急着逃走，而是静静悬浮在星球外面的太空中。 所有坎特人心中都被各种不祥的思想情感充满，惴惴不安地猜测着外星人的打算。 周泽离开以后，慕星回到了他的房子。 他现在还没有从恐惧中恢复过来，如果早知道外星人拥有近乎神明的武力，他可能不会选择上报警卫队。 可是他心中又深感疑惑。 外星人为什么不杀了他？ 他分明违背了约定，去报告警卫队来抓外星人，按照约定，外星人应该杀他才对。 警卫队的人绝对拦不住他。 王庭。 五位坎特人国王沉默了，他们脸上的兴奋神情已经被凝重替代。 光能炮没能击伤外星人，这代表着他们已经没有手段威胁对方。 火星王道：“对方已经有资格站在与我们同等的地位，我提议立即派出代表团与他谈判。” 其他几位国王都点点头。 几人正要商议派谁做代表，太阳王惊道：“等一下，那是什么？” 王庭里所有人都看向大厅正中间周泽的三维立体影像，不知什么时候，他眼里闪动起带着死亡气息的红光。 五位国王不知道这种红光代表什么，可他们全都不自觉心中一紧，感觉到好像有某种巨大的灾难降临到他们头上。 这种感觉近乎直觉。 就像是每当雷雨之前，水中的鱼儿总能感受到窒息，从而奋力地越出水面。 五位国王这时候就感受到某种类似窒息的感觉。 他们立即意识到自己应该做些什么，以应对即将到来的灾难。 可是还不等他们采取行动，两束红色的光柱从周泽眼中爆射而出，瞬间穿越大气层，没入坎特星地表。 光柱通过的地方，一切物质从原子层面被粉碎，巨大的能量散逸而出，引发恐怖的雷霆风暴。 雷霆包裹着光柱，仿佛神明的天罚降临坎特星。 这番奇景以直播的形式，传送到所有坎特人眼前， 其实即便没有直播，坎特人也能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半个星球的人，只要走出家门，立即就能看到仿佛神迹般从太空直射地表的巨大光柱。 坎特星的地核被引爆，岩浆沸腾着要冲出地表。 大海被煮沸，水蒸气夹杂着火山灰化成浓重的铅云，将整个星球的天空遮盖，云层中到处都有电蛇在肆意吞吐，雷霆的怒吼震得所有坎特人心灵颤抖。 到处都是末世景象！ 坎特人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可怕的外星人要做什么。 灭世！ 外星人要把坎特人整个文明从宇宙中抹除，以报这两年折磨的仇恨。 所有坎特人都被恐惧充满，大脑中一片空白，什么也不能思考，可是很快，回过神来的坎特人陷入混乱之中。 天空城市中的高层们急忙进入飞行器，试图在星球毁灭前逃离出去。 而生活在地表的低等坎特人，他们知道自己没有逃生的希望，于是都把往日压抑在心底的欲望宣泄出来，到处都在发生抢劫，凶杀，强暴的事，尖叫和哀嚎充斥在地表和天空城的每个角落。 慕星把他的女人搂在怀里，在这万分危急的时刻，他心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 他终于知道恐怖的外星人为什么没杀他了！ 如果当初他遵守约定，没有报告警卫队，眼前的这些会不会都没有发生？ 这个念头还没在他心里消散，他猛然感觉房子发生剧烈震动。 他意识到房子支撑不了多久，想要拉着女坎特人立即逃出房子，可是没等他们起身，火红的岩浆喷涌而出，将这整座岛屿淹没。 886研究所。 神选帝国的首席历史学家俯视着星球表面的乱象。 身为历史学家，他曾经无数次设想坎特人的未来，可他从没想过，坎特人的历史会如此突然终止。 过了一阵，他忽然身子一震。 坎特人不能放弃书写自己的历史，哪怕是灭亡史，也要由坎特人自己书写。 他找来目前能得到的最坚固的石头。 在这最后的时刻，坎特人发展出的一切高科技全都失去作用，唯有这最原始的工具，反而能为坎特人保存一点痕迹。 他在岩石上雕刻下一副图画，如神如魔的生物，两眼发出毁灭的光芒，将坎特星推入灭亡。 …… 周泽切断能量输送，恐怖的红光消散在空中。 他向下看去，坎特星仿佛熟透的柿子，鲜红的浆液破壳而出，淌满整个地表。 到处都是凄惨的哀嚎。 可是在这一片哀嚎声中，一座星际探索舰驶离星球表面，里面载着神选帝国的五位统领，以及地位崇高的一些科学家。 周泽冷笑两声，身子滑过虚空，向探索舰飞去。 第八章、天灾生物 探索舰主控大厅里，幸存的坎特人看着被岩浆和火山灰淹没的母星，全都陷入沉默。 存在了几十亿年，孕育了坎特人，又将他们送入太空的母星，就这么被人毁灭了。 所有幸存者都陷入一种痛失家园的彷徨和绝望。 太阳王见大家精神低沉，开口说道：“不要绝望，母星虽然毁了，可我们还有许多殖民星球和资源星球。” “在场的各位都是我神选帝国的精英，只要大家戮力同心，一定会重建我们坎特人的辉煌。” 主控大厅里都是神选帝国的高层，包括五位国王，帝国高层官员，以及科学家中的精英。 听了太阳王的话，大家都点点头，说道：“请太阳王发令。” 太阳王看向这艘探索舰的舰长，说道：“设定航程，立即前往7号殖民星。” 舰长当即发出命令。 探索舰引擎发动，正要按照设定的航程启行，忽然一阵急促的警报在探索舰里响起，随即探索舰外的画面被切进来。 众人这才发现，探索舰前面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小小的人影。 这个人影与庞大的探索舰相比，就像是大山上的一根小草，可此时主控室里所有人都如临大敌。 所有坎特人都将浑身触手张开，眼含愤恨地看着这个人影。 就是这个外星人毁灭了他们的母星！ 母星上近百亿坎特人全都在岩浆中化成飞灰，坎特人几万年发展的文明，那么多让人心潮澎湃的古迹，如今连废墟也没有留下，历代祖先传承之地也沉入海底。 看来这个恐怖外星人连他们这些幸存者也不打算放过。 火星王怒道：“太阳王，下令吧，让我们一起驾驶舰艇撞上去，和他同归于尽！” “下令吧！” 主控大厅里的坎特人一起怒吼。 太阳王摇摇头，沉着地说道：“舰长，向他发出广播，我要与他通话。” 火星王道：“你要和他说什么？！” 太阳王道：“神选帝国会向他称臣，甘愿做他的殖民文明。” 主控大厅里顿时响起一片喧哗。 火星王说道：“坎特人几千年征战，毁灭文明无数，从未向人称臣，你作出这种决定，如何向坎特人的光荣历史交代？！” 太阳王语气悲哀，说道：“首席史官已经为母星殉葬，哪里还有历史，有人才能创造新的历史，没有人，关于坎特人的一切，很快就会在宇宙中消失殆尽，这份耻辱就让我背负吧，向他称臣，保全大家的性命，只要大家还在，坎特人总有一日会寻回历史的荣耀。” 所有坎特人都被一种耻辱混合着悲凉的情绪感染，谁都说不出话来。 太阳王看看被周泽命名为小美的研究员，说道：“伊娜，你和他接触最久，也最了解他的习性，就由你负责与他谈判！” 伊娜沉痛地点点头。 舰长打开广播，伊娜站到广播台前，神态郑重地向周泽喊话： 尊贵的客人，神选帝国的太阳王请求与您通话！ 伊娜的话语被舰艇以特殊的信号发射出去。 所有坎特人都盯着显示器上周泽的面孔，等着他的回复。 周泽笑了笑，说道：“很可惜，半天前我给自己设立规定，不与手下败将进行思想交流。” 伊娜先是一怔，但很快意识到什么，她正要向大家发出示警，却见周泽忽然右手握拳，收回腰间，随即猛然打出。 随着这一拳击出，宇宙背景的能量潮汐掀起狂潮。 探索舰被瞬间撕碎，拳劲力道不减，结结实实打在下面的坎特星上。 坎特星脆弱的地壳被击碎，整个星球四分五裂，暴露在宇宙虚空的极寒中，变成一堆宇宙尘埃。 坎特星周围的护卫舰也被星球破灭的余波击毁，后又被宇宙尘埃磨灭。 纵横整个星系数千年的坎特文明就此灭亡。 周泽独立在幽暗的宇宙虚空中，看着眼前无数片大大小小的星球碎块，心想，无数年后，在引力作用下，这些尘埃说不定会重新聚合成星球。 这颗星球与恒星距离合适的情况下，上面或许会重新诞生智慧生物，再过数万年，这种智慧生物有可能走入太空… 哪怕这些小概率事件都发生，也要不知多少亿年以后的事了。 诞生一个星际文明要无数亿年，而要毁掉它，只需要自己一拳。 几年以前，他做梦也想不到自己会成为传说中的灭世魔王。 而且他灭世成功了，并没有传说中的英雄出来打败他，他只是简简单单出拳，然后将一个星球打得粉碎。 就像人类路过一个蚂蚁穴，随意地撒一泡尿。 周泽忽然有一种明悟，虽然他还具有人类的模样，自己也认为自己是人类，可实际上他已经成为一种宇宙天灾。 周泽感叹一阵，忽然懊恼地伸手拍拍自己的脑壳。 他妈的，光顾着装逼，忘了向这帮章鱼精要蓝星的坐标了！ 现在怎么办？ 茫茫宇宙，他到哪去找蓝星？ 周泽茫然地眨眨眼，很快又想通了。 回蓝星做什么，蓝星也不过是宇宙中极渺小的一颗星辰，这样的星辰，宇宙中不知有多少。 对于已经化为宇宙天灾的他，蓝星与其他星辰都没有区别。 他以前就渴望掌控自己的命运，如今终于有了这样的条件，为什么还要执着地回到蓝星。 宇宙中有许多宏伟奇妙的景观，他难道不能去见识见识吗。 宇宙这么大，老子要去看看！ 周泽很快抛开回蓝星的问题，他又不是穿越小说的主角，莫名其妙总在心里存一个回家的愿望。 他在宇宙虚空中随意选定一个方向，然后快速飞行，如果有缘分，他说不定恰好能在这个方向遇到蓝星，即便遇不到也没什么。 他现在已经在心里期待起来，下一个遇到的外星种族会是什么样的，又会有什么新鲜事让他见识。 在太空中很容易模糊时间概念。 周泽也不知道自己飞了多久，这期间他遇到过几次麻烦，但都有惊无险。 宇宙中有很多壮丽无比的景象，但大多数时候只是漆黑。 周泽一开始还满怀着兴趣，到后面就开始无聊起来，他开始期待遇到智慧种族。 不过他也知道，智慧生物诞生的条件极为苛刻，并不是那么容易就能遇到，他可能飞行几百年都遇不到适合生物生存的星球。 周泽已经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却想不到，这天忽然有颗星球当头向他撞过来。 这不是太空中经常遇到的小流星，而是庞大的行星，这颗行星明显有人居住，星球表面建造了许多巨大的发动机，正推着星球在宇宙虚空中流浪。 第九章、流浪星球 随着与宇宙背景联系越来越密切，周泽发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事。 宇宙中发生的所有事，都会在宇宙背景中留下痕迹。 而高智慧生物中特别敏感的个体，在特殊机缘下有可能突破现实世界的限制，感应到宇宙背景中的这些痕迹。 周泽现在开始怀疑，他以前看过的那些有趣的小说，电影，动漫，是否有可能是那些作者无意识中感应到宇宙背景中的痕迹，从而获得灵感，创造出来许多故事。 也就是说，那些精彩的世界，其实都可能真实存在过。 这么想着，周泽要探索宇宙的兴趣更加浓厚了。 只可惜宇宙太大了，要赶到相邻的星系都无比困难。 周泽现在的速度已经快到难以想象，如果他还在蓝星，那么只要一个呼吸就能绕蓝星飞行一周。 这样的速度已经超出人类飞行器速度极限许多倍了。 可是拿到宇宙尺度上，这样的速度还是太慢。 幸运的是，周泽没有被这个问题困扰太久。 飞出坎特星所在的星系不久，他忽然无师自通地学会了利用能量潮汐折叠空间，推动自己前进的能力。 从此以后，他的速度加快了无数倍，唯一的问题就是从折叠空间出来以后，有可能遇到麻烦。 有一次他刚穿越空间，立即发现自己被恐怖的引力捕捉到了，他眼前是一颗巨大的“火球”。 每个瞬间都有无数颗氢弹爆炸的能量辐射而出，让他的身体发出可怕的哀鸣。 周泽费尽力气，终于摆脱这颗恒星的引力，逃脱出去。 这次事件让他意识到，自己还没达到无敌的地步，宇宙中能致自己于死地的东西还有很多。 从此以后他的行动就小心起来。 每次从折叠空间出来，他都要预先探探对面的情形，确定没有危险才放心出来。 大多数时候这种小心的措施都能奏效，但偶尔也会发生意外。 这一天他刚离开折叠空间，进入一片空旷的宇宙，忽然发现自己眼前大亮，一颗直径有上万公里的星球，以极快的速度向他撞过来。 星球表面有数不清的钢铁高塔，里面喷射火焰，给这颗星球提供动力，推动它在宇宙中航行。 这些钢铁高塔显然不可能是自然形成。 这是颗有智慧生物存在的星球，而且他们的文明很发达。 周泽一瞬间就得出结论。 带着星球在宇宙中流浪？ 这是谁想出来的鬼才点子！ 周泽眼睛亮起来。 他在宇宙中飞行了无数岁月，终于又遇到智慧种族，而且看上去还是很有趣的智慧种族。 他迫不及待要去见识见识。 周泽一纵身，向星球表面飞去。 这颗星球的水资源很丰富，不过现在已经被宇宙空间的极寒冻结，星球表面到处都是厚厚的积雪。 雪堆里常常能发现星球土著的尸体，因为被极寒冻结，他们还保存着生时的模样，让周泽可以窥见这颗星球土著的样貌。 周泽非常惊喜地发现，这颗星球的土著与蓝星人几乎一模一样，他差点以为这就是蓝星，幸好他飞起来四处查看，发现这颗星球与蓝星的地形并不相似。 这颗星球只有五个大陆板块，五个板块彼此相连。 贴着星球表面飞行一阵，周泽发现地表上有许多尸体，看着密密麻麻的尸体，他几乎怀疑整个星球上所有的人都已经死了。 幸好他还看到星球上有许多坚固的钢铁大门，他又听到地壳里面有动静，这才对这颗星球的情况有所了解。 他猜测这颗星球所在的星系肯定发生了灾难，以至于他们不得不牺牲大量的同胞，进入地下生存，然后推动星球离开星系，去寻找合适的生存家园。 整个文明，整个种族，作出壮士断腕的牺牲，带着自己的母星去逃难。 周泽都有些被这种雄壮的决心震撼到，他更想了解一下这个文明的人了。 他降落到地面，从一具身体上扒下衣服，给自己穿上。 在宇宙中流浪的这些日子，他的衣服早就腐朽殆尽。 好在宇宙中他不用担心遇到别人，而且他也不怕冷，所以对衣服没什么需要。 现在他要潜入这个文明做观察，还是先换上他们的衣服好。 换好衣服，周泽找到最近的一座大门，随手在门上轰开一个大洞，跳了进去。 铁门的那边有许多荷枪实弹的士兵。 这些士兵都被铁门破碎的动静震翻在地，一个个头晕眼花，直想呕吐。 周泽趁着士兵都在眩晕中，一溜烟向里面跑去。 铁门的这边是一座地下城市。 地下城市是依靠地壳，又用钢铁加固建成的，地面距离穹顶约有百多米，穹顶上有许多大灯，可以为地下城提供光明，不过比起外面，这里依旧显得十分晦暗，大约相当于傍晚五六点钟时候的光线。 地下城里楼房很密集，街道也很狭窄，每个人都被限制在非常逼仄的空间里，无望地劳作着，也有人在抓紧一切机会去享乐，不为以后做任何打算。 周泽走在地下城颠簸不平的街道上，很快了解了这里面人们的大体情况。 不过他的所见只是对地下城的一瞥，毕竟非常有限，他打算等到晚上熄灯，再仔细探探城中的情形。 他料定，穹顶的大灯必定不会一直开放，毕竟推动星球流浪需要海量的能源，由不得他们浪费。 穹顶的大灯估计只是模仿他们以前的生存条件，给地下城里造成一种白天和夜晚的区分。 周泽在狭窄的街道上，漫无目的地行走着，他刚走到一处路口，忽然从旁边走过来一个鬼鬼祟祟的男子。 男子大约四十岁上下，头发很短，神色很刚毅，他与周泽擦身而过，忽然将一本小册子塞进周泽手里，随即就要匆匆离去。 周泽反手抓住男子的手，笑道：“老兄，急什么，你还没说这小册子是做什么的？” 流浪的这些日子，他也不是毫无作为，至少他已经凭借自己强化后的大脑，强行解析出脑波转译器的运作原理，然后将脑波转译的功能内化在自己的大脑里。 这时他便捕捉着男子的脑波活动，以他们文明的语言和他交流。 第十章、警备队 鬼祟男子被周泽捉住手腕，显然受惊不小。 他像是被火焰烫到一般，连连甩手，可惜没能把周泽甩开。 男子叫道：“你抓我做什么？” 周泽笑道：“你还没告诉我，小册子上写的都是什么。” “你不会自己看吗？” “我不识字。” 男子皱起眉头，心想，这人该不会是傻子吧，联合政府对全民实行强制义务教育，怎么会有人不识字。 他说道：“你怎么才肯放我离开？” 周泽指着册子上的两行字，问道：“这两行字什么意思，你念给我，我就放你走。” 男子脸胀红了，说道：“你疯了，让我在大街上念这东西，被人听见咱们都要死！” “我不念！” “不念就不要想走。” 周泽老神在在的说。 男子又用力挣扎几下，发现眼前这人力量实在太大，不是自己能抗衡的。 他又看到街道两边渐渐有人注意到他们。 男子不得已，只好压低声音，念道：“打倒联合政府，放弃流浪计划，人类已无出路！” 周泽已经捕捉到他识字时候的脑波，于是笑道：“谢了，你走吧。” 说罢，他果然把手放开。 男子立即撒丫子跑起来，很快消失在街角。 周泽没有在意男子，而是饶有兴致地读起手中的小册子。 “流浪计划是大阴谋，人类已经没有出路…” “联合政府必须推翻，安定享受人类最后的时光…” …… 原来是一本造反小册子。 周泽很快判断出手中这个东西的性质，刚进来就遇到这种事，到底是太过凑巧呢，还是地下城中的形势的确已经这么严重了呢？ 他对此并不太关心，他只是想到这个小册子倒是雪中送炭，正好能让他了解一些地下城的信息。 当然，宣传类型的小册子往往包含很多谎言，需要人用心鉴别，不过，就算是把它当作小故事来读，也挺有趣的。 周泽一边走，一边津津有味地读起来。 他走了不到半条街，忽然听到密集的脚步声从四面八方围过来，于是抬头看看，却见有许多穿着漆黑制服，戴着严密头盔的人，手持枪械把他围住。 按照小册子里的说法，这些人应该就是警备队的人。 警备队打头的是个三十来岁的年轻人，所有人中就他穿着随意，也没有戴头盔，应该是这些人的领导。 “我是138号地下城警备队长严锋，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年轻人喝道。 周泽把小册子在眼前晃一晃，说道：“好像是什么造反小册子。” 他的动作让周围的警备队员都紧张起来，齐刷刷把枪端好，手指也扣紧扳机，周泽稍有不对劲的地方，他们就能将火热的子弹喷吐出来。 周泽笑道：“不要紧张，这只是一个小册子，不是武器，也不能发射子弹，它不能伤害谁。” 严锋挥挥手，让他的手下稍微放松警惕，以防枪械走火。 随即他走到周泽身边，把小册子拿走，说道：“你倒是很镇定，不是一般人吧？” “我只是个普通人，只是没做什么坏事，所以不害怕警备队。” “普通人才会怕警备队。” 严锋自嘲地笑了笑，说道：“跟我们回警备队一趟，我们有事要向你了解。” 周泽摊摊手，说道：“回去警备队没什么，不过你的这些人是不是不用跟这么紧，我只是一个人，而且手里没有武器，你们这么多人，各个荷枪实弹，一起挤在我身边，好像我是什么要犯。” 警备队员已经前后左右把他挟持住，周泽甚至能清晰地闻到他们身上的汗臭味。 严锋挥退手下，亲自陪同着周泽往警备队走去。 从周泽的神情上，他能推断出这个人绝对非同寻常，在他身上恐怕能发掘出大秘密。 警备队位于138地下城中心的位置，有一座独立的大楼，周边没什么人行走，仿佛在刻意躲避这里。 一路上严锋都在暗中观察周泽的神情，他越发坚定自己的判断。 普通人听到警备队都会发抖，哪怕受过训练的战士，被许多荷枪实弹的人围起来，精神也会紧张。 可眼前的人，脸色非常轻松，仿佛周围这许多警备队员不能给他带来丝毫压力。 这样的心理素质，他的身份绝对不一般。 他或许是反叛军的高层？ 可是这样的人怎么会傻傻呆在街心，任由他们抓捕？ 严锋心中疑惑不解，决定等会儿好好审问这个人，务必把他口中的秘密掏出来。 严锋在观察周泽，周泽却在观察沿路的情景。 他发现，地下城明显分成两部分，其中一部分是密集得仿佛蜂窝的楼房，里面有许多人在喧嚷，而另外一部分则是有着大烟囱的工厂。 看来在地下城中，生活区和劳作区是严格分开的。 这两个区的分界线就是中间的警备队。 而这两个区以外，在地下城的外围区域还有很多带院子的白色小楼。 他一眼就看出来，这恐怕是所谓联合政府高层和富人们生活的区域。 哪怕在这样的艰难处境中，人和人之间的差距也还是不能消除。 周泽真不知该怎么看待这种事。 这个星球的文明在面临种族灭亡时，表现出了惊人的勇气与决心，可是这样的勇气和决心却依旧不能帮助他们打破阶层的限制。 这是多么可怕的预示。 严锋把周泽带到一楼的审讯室，他把小册子丢到周泽面前，问道：“你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周泽道：“遇到的一个男人给的。” “那你为什么沿途阅读？” “读一读也没什么吧，警官。” 严锋看着他一脸无所谓的神情，眉头悄然皱起。 他问道：“名字，身份编号。” 名字…编号… 周泽放开听觉，一瞬间整个地下城的声音都灌进他的耳朵里，他仔细在其中分辨着。 “名字！编号！” 严锋强调一遍，同时将两只胳臂支在桌子上，身体微微前倾，摆出一副压迫的姿态。 心志软弱的罪犯，面对这样的姿态，立即就会失去抵抗，即便是那些心志坚定的人，在他的压迫下，也容易露出破绽，被他抓住机会。 可眼前的男人依旧是那副毫不在意的神情，笑道：“姓名刘家园，编号…zm19410.” 严锋带着怀疑的神态，将姓名和编号输入面前的电脑，很快调出一份资料。 资料是刘家园的履历，他的家庭信息，教育过程，工作信息，甚至每日通程情况都记载得清清楚楚。 这位是1268号星球发动机维修员？ 严锋心中一惊。 发动机维修员都经过严格审查，确定没有问题，才会通过，这人既然是发动机维修员，他不可能是反叛军的人。 可他分明感觉这人身上有种可疑的气息。 严锋再次探头去看周泽，只见他的神色依旧带着淡淡的笑容，好像从没变过，又好像任何事也不能在他心里掀起一点波澜。 他还从没见过这样的人。 这人真的只是个发动机维修员？ 严锋狐疑地看向资料旁边的照片。 照片里是个笑容灿烂的年轻人。 他把照片和周泽比照起来，他不能说两者很像，也不能说两者不像。 严锋忍不住痛骂起联合政府的文员们，这群老爷真是尸位素餐，早说过应该每年都让居民传送新照片到网上，可一直没人做。 这样一张十几年前的照片，能看出什么？ 严锋不肯死心，他瞄一眼资料上的家庭住址，问道：“家庭住址报一下。” 第十一章、韩朵 严锋不是个容易被打发的人。 他很相信自己的直觉，这种直觉以往很多次帮他破获大案要案，也帮他躲过几次杀身之祸。 虽然周泽准确报出姓名和编号，系统中也确实有他的档案，可他总觉得不对劲。 他会不会窃取了别人的信息？ 严锋心中暗自想着。 他紧盯着周泽，持续给他施加压力，一边说道：“报下家庭住址。” 周泽不假思索地回道：“138地下城，B56区6号楼5号房。” “家庭成员？” “祖母韩朵，妹妹刘玟。” “工号？” “156…” …… 严锋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眼前的人对信息说得如数家珍，如果不是本人，恐怕没法这么顺畅地把信息报出来。 难道真是自己多疑了？ 严锋把右手食指在桌面上轻轻地敲着，这是他犹豫不决的时候的习惯动作。 电脑屏幕的蓝光反射在他的眼中。 他没有注意到，周泽的眼睛里也反射着同样的蓝光。 小范围内折叠空间，周泽完全可以做得无声无息。 严锋面前的电脑屏幕，毫无遮掩地显示在他眼前。 严锋思索一阵，终于下了决心，笑道：“好了，刘先生，多谢你的配合，以后再遇到有人发这种东西，记得及时与我们联系，上面写的都是谣言，知道了对你们没有好处。” “时间不早了，天空灯很快就要关闭，我送你回家吧，算是我们耽误你时间的补偿。” 周泽知道他还没有打消对自己的怀疑，想要趁着送自己回家，探探自己的底细，于是笑道：“那就麻烦你了。” 严锋带着周泽上了警备队的车，载着他往B56区行去。 大约行了半小时，两人到了目的地。 6号楼是一栋非常破旧的筒子楼，住户们的房子紧挨在一起，排成一长列，房门外面是阳台兼走廊。 5号房是二楼第一间。 两人沿着昏暗的楼梯上到二楼，敲开5号房的门。 开门的是个有着银白发丝的老奶奶。 老奶奶看着有些年纪了，脸上皱纹很深，但她的眼神平和慈爱，有一种经过风浪的老人家独有的沉静气质。 严锋在资料里见到，眼前的老人得到过联合政府的一级勋章，这样的老人，连地下城议长每年都会亲自拜访慰问，他自然不敢造次。 严锋略微躬身，问道：“请问，是韩奶奶吗？” 韩朵点点头，问道：“你有何贵干？” 严锋笑道：“今天我们因为一些事需要令孙配合，将他带到警备队，眼看着天晚了，我担心路上不太平，亲自将他送回来。” 说罢，他把周泽往前轻轻一推。 韩朵看了周泽一眼，随即看向严锋，笑道：“多谢你的好心，他没做什么坏事吧？” 严锋一怔。 事情的发展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眼前男人的身份竟然是真的。 周泽也有些惊讶，他本来只是想撞运气，如果恰好这家人不在家，他就能在这位警长面前蒙混过关，维护好这个身份，以后在地下城走动也方便。 如果这家人在家，而且戳穿他的身份，他大不了直接走掉，反正也没有妨碍。 可是眼前的情况却大出他意料之外。 难道老人的孙子真的和他很像，老人认错人了？ 严锋笑道：“他没做坏事，不过是路上有人给他发宣传册子，我们带他回去，也只是做些调查。” 韩朵点点头，说道：“没做坏事就好，我们家几代人都是联合政府的好公民，做辱没先人的事，我可饶不了他。” 严锋道：“现在您可以放心了，如果没事，那我就先走了。” 既然已经得到确认，严锋也不再纠缠，很快下楼离开了。 韩朵看向周泽，说道：“请进来吧。” 周泽跟着韩朵走进屋里。 房子的门很低矮，周泽要略微低头才能进去，进门以后就是客厅，客厅也非常窄小，只够两三个人在里面转身，客厅旁边是仅够容纳一张床的两间卧室。 屋里的摆设都很陈旧，但擦拭得很干净，而且也没有杂乱的感觉，显然房子的主人很勤快，也很擅长拾掇家务。 周泽心想，这个老太太真不简单。 在这样逼仄的环境中生活久了，人就算不发疯，也会变得迟钝懈怠。 可这位韩朵老太太却始终保持着生活的活力，将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就从这一点，也能看出她性子里的韧性。 韩朵安排周泽在家里磨损严重的沙发坐下，给他端来一杯热茶，随即自己坐在一把凳子上，问道：“孩子，你是反叛军的人吗？” 周泽没有回答，他好奇地喝一口茶。 他已经有不知多久没吃过正常食物，也没喝过茶，自从被坎特人捉走，他就一直在吃那种没有味道的营养饼干，后来在宇宙中流浪，更是没有任何东西入口。 如今一口茶下肚，熟悉中带点陌生的味道，瞬间唤回他遥远的记忆。 看来有机会还是要找找蓝星。 周泽忽然想要回去看看。 这颗星球的人，连逃难都要带着母星，可能是这种情结触动了他，让他忽然生起要回蓝星看看的心思。 他把喝进嘴里的茶叶嚼一嚼，吐进沙发旁边的垃圾桶，笑道：“老奶奶，你让我进屋，就不怕我是坏人？” 韩朵脸上露出笑容。 虽然已经是耄耋之年，可周泽还是能看出来，这老人年轻的时候应该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子，以至于到了老年，仅仅一个笑容也能让她的脸生色。 韩朵道：“孩子，我活了将近九十年了，也算经历了些事情，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反叛军，可是我知道，你不是坏人。” 她叹一口气，说道：“我也常常听人说，现在有许多孩子不满意联合政府的政策，想要停止流浪计划。” “可是流浪计划怎么能停止呢，当初为了开启流浪计划，那么多人牺牲了，现在忽然要停止，岂不是辜负了他们的牺牲吗？” “我可以算是曾经生活在星球表面的最后一批人，我经历了流浪计划最开始的过程，深知人类走到目前的地步有多不容易。” “孩子，我知道你对联合政府有很多不满，可无论如何，都不要轻易决定自己的立场，你不妨多听多看，尤其也试着理解对立面的看法，等都了解到了，再决定自己该做什么，好吗？” 老人眼神殷切地看着他。 周泽明白，老人这是把他当作反叛军了。 他对此毫不在意，倒是对老人所说的流浪计划执行的过程很感兴趣。 周泽问道：“老奶奶，能给我讲讲流浪计划最初的事吗？” 第十二章、保护费 人到老年，总希望能有人听自己讲讲以前的事。 更何况，韩朵已经认定眼前的年轻人是反叛军，她希望通过自己的讲述，能让他明白，人类存活到现在有多不容易，他不该轻易否定流浪计划的意义。 她清清嗓子，正要将流浪计划开启前期的事娓娓道来，房门上忽然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随即走进来两个人。 前面是个三十来岁的男子，方脸浓眉，面相看着很活泼。 后面则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姑娘，短短的头发，眉宇间有几分英气。 周泽明白这两位应该就是韩朵老人的孙子刘家园，以及她收养的孙女刘玟。 被自己冒充的正主回来了。 周泽心中暗笑。 刘家园和刘玟见家里有人，全都有些惊讶，问道：“奶奶，有客人？” 韩朵点头笑道：“外面遇到的年轻人，他对流浪初期的事很感兴趣，正缠着我给他讲呢。” 刘玟撇撇嘴，说道：“还不是老一套，什么氪闪啦，逃亡啦，抽签啦，星球上一半人被冻死啦，都听你讲过多少遍了。” 韩朵叹息道：“也就是你这不经事的丫头，才能这么轻松地说这些话，你不知道当初的情形有多悲壮。” “地下城只能容纳一半人，剩下的人都知道自己会冻死在外面，可是想着自己的亲人能在地下城里存活，以后大家还能找到一个合适的地方，让自己的家园重新焕发生机，他们就这样默默接受了自己的命运。” “所以听到有些孩子想要停止流浪计划，我的心里像滴血一样，如果停止了计划，那他们不是白死了吗？” 韩老人皱纹深刻的脸上淌满泪水。 刘家园抱怨地瞪了妹妹一眼，连忙转移话题，笑道：“奶奶，你知道老师今天为什么叫我去吗？” 韩朵擦擦眼睛，问道：“可是这丫头又闯祸了？” 刘家园道：“她们班上有个小男孩要追求她，她就跟人家说，如果能打赢她，她就答应人家，于是两个人就在楼梯间打起来，她竟然把人家丢下楼梯，老师管教不了她，这才把我喊去。” 韩朵眼睛一瞪，抄起旁边的扫帚，在刘玟大腿上打了几下，喝道：“你又和人家打架，万一给人家打出个好歹怎么办？” 刘玟嘟着嘴，也不躲闪，就这么让奶奶打。 刘家园连忙拦住韩老人，劝道：“还有客人呢，过后再教训她。” 韩朵这才想起周泽，笑道：“让你看笑话了，天晚了，你今天就在我们家吃饭，晚上道路不太平，我们家客厅里还有点地方，你就在这里睡一宿。” 周泽没有拒绝，笑着点点头，答应下来。 刘家园主动张罗起晚饭。 韩朵老人家里条件很不错，比地下城绝大多数居民都要好，可晚饭依旧不很丰富，每人一碗米饭，炸得黑糊糊的人造肉，一点点青菜。 三两下将饭菜吃完，刘家园去收拾碗筷，韩老人和刘玟则继续与周泽闲聊。 刘玟问道：“周大哥，你是做什么的？” 周泽笑道：“我没什么事做。” “不做事你怎么吃饭？” 周泽道：“蹭饭啊，今天这不就在你们家蹭了一顿饭。” 刘玟道：“那不就是乞丐吗？” “你有手有脚，为什么不找点事做，实在不行，去地表做拾荒者也好，万一运气好找到点好东西，后半辈子都不用愁了。” 韩老人在刘玟头上拍了一下，说道：“怎么说话呢。” 她看着周泽，笑道：“小丫头都被我娇纵坏了。” 周泽笑道：“无妨。” 三个人又聊一阵，后来刘家园也加入进来。 韩老人心中生起许多疑惑。 在聊天的过程中，她感觉到周泽给她的印象，与她想象中完全不同。 他不是那种心里充满愤怒，于是冲动地要推翻联合政府的常见青年，倒像是一个见惯了大场面，内心平静无波的老人。 他一直带着笑容，说话和风细雨，让人搞不懂他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韩老人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这个年轻人也许不是反叛军。 那他是什么人呢？ 几个人聊到晚上八点钟左右，周泽忽然发现，地下城中是有电视机的，虽然里面只有有限的几个频道，多是播放新闻，也有的在播放星球表面的情况。 刘家园喜欢看新闻，他刚看到一条今天最新的新闻，说是地下城大门破损，从外面跳进来一个人，可惜铁门后面的士兵没能拦住来人，被他逃得无影无踪。 “胡扯，什么人能在地表的极寒中生存，联合政府新闻部越来越离谱了。” 刘家园嗤笑道。 虽然他认为这个新闻八成是假消息，可还是忍不住想要去看更多的分析，不等专家开始分析，遥控器忽然被刘玟抢去，她喜欢关注星球表面的状况，她以后的志向是去地表做拾荒者。 在她心里，拾荒者就像古老小说里的冒险者，都是挑战人类勇气的职业。 在兄妹两个抢夺遥控器的时候，韩老人疑惑地看了周泽一眼，可很快她又摇摇头，自嘲地笑了笑。 到晚上九点的时候，一家人正准备睡觉，忽然听到楼下传来震耳的铜锣声音。 很快，周泽听到整栋楼的住户都在开门。 周泽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刘玟道：“你自己去看不就知道咯。” 周泽把门打开，发现这一层楼的住户都站在自己门外等待什么。 他忽然想到以前看到的电影中监狱里的情景，每到早晨，犯人们就走出监牢，站在牢门前等待监狱长检查。 这些住户们此时就像是被监管的犯人，老老实实站在门口等待检查。 周泽看看跟上来的刘玟，问道：“这是做什么？” 刘玟撇撇嘴，说道：“收管理费呗。” 听刘玟讲解一遍，周泽总算明白怎么回事。 所谓的管理费倒像是保护费。 因为地下城中情况复杂，而联合政府人手不足，联合政府将基层的管理委托给每个区有影响的强人，这些人负责管理该区人的日常生活，遇到联合政府有工作机会需要征召工人，这些人也负责向联合政府争取。 因为掌握着基层人们的工作机会，也就等于掌握着人们的生路，所以每个人都畏惧他们。 这些强人常常以收管理费的名义，每月挨家挨户收钱，有时候每个月会加收几次，人们每月所得，倒有一半以上交到这些人手中，人们义愤填膺，但慑于他们的威严，也都不敢反抗。 第十三章、欺侮 “孩子，难道你以前没见过这种场面？” 韩老人不知什么时候跟上来了，她意味深长地看着周泽。 很显然，整个地下城所有地方都有这种情况，只要是地下城的居民，不可能不清楚状况。 周泽明白，韩老人有些怀疑自己的身份。 他笑道：“是的，我生活的地方还没发生这种事。” 刘玟惊讶道：“你是哪个区的，你们的区老大怎么这样好？” 周泽没有回答，因为有三个人已经上到二楼，正从门前经过。 三个人中间的那位身材壮硕，身高足有190厘米以上，从人身边走过时，就像是个小巨人，给人强烈的压迫感。 小巨人的穿着却很考究，与他现在正要做的事有很大的反差，看着像是个有教养的绅士。 小巨人两边则跟着两个穿背心，光着膀子的男子，这两个人不断地转动脑袋，像是在四处搜寻敌人。 三人没在5号房门前停留，而是直接走向6号房。 6号房的主人是个四十来岁，身材瘦小，头发稀疏的男人。 小巨人从男人手中接过一叠钞票，随意看了看，不满道：“这么少？” 男人赔笑道：“我妈前天生病买药花了不少钱，我手里就只有这些，邱哥宽限几天吧。” 邱哥道：“今天我给你宽限，明天就有人敢抵制管理费，不是我要针对你，实在是公事公办。” 说罢，他摆摆手。 两个小弟推着6号房的男人进房，男人死活不想进去，他两手拼命抓住门框，向邱哥求饶。 两个小弟硬生生掰开他的手指，把他拖进房里，很快房里传来一阵沉闷的声音，男人的惨叫，以及老婆婆的哀求声。 周泽回头看看刘玟，问道：“他们怎么不向你们要钱？” 刘玟不屑道：“我哥是发动机维修员，奶奶更获得过一级勋章，每年过年议长都要来拜访，他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来我家骚扰？” 周泽点点头，又问道：“联合政府就任由他们胡闹？” 韩老人道：“联合政府的权威不像在地表时那么强了，对于基层的管理，只好放权给基层的这些强人。” 周泽笑道：“说是放权，恐怕用勾结这个词更准确吧？” 韩老人沉默不语。 周泽道：“地下城中本来就物资匮乏，生存艰难，人们还要受到这些地头蛇欺辱，又没有物质，又没有尊严，活得连猪狗都不如，有反叛军起来闹事，也就不难理解了。” 韩老人一时也有些茫然。 她对反叛军想要停止流浪计划的想法感到痛心，因为流浪计划一旦停止，过去几十亿人的血都白流了，那些人地下有知，恐怕会终夜泣血。 可如果不停止流浪计划，难道就任由地下城里的人们过这种生不如死的生活？ 而且，她还知道，最让人们难以忍受的还不是这些，不论是物资匮乏，还是受人欺负，都不如另外一件事最能摧毁人的信心。 那就是没有希望。 联合政府到现在也不能给出准确的消息，到底要流浪多久，才能找到合适的地方。 二十几年前年联合政府还在宣传，已经观测到一处理论上可行的位置。 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联合政府就不再这么宣传了，而是悄悄把曾经的稿件撤回销毁。 人们暗中作出许多猜测，可都不能得到确信。 韩老人很不想承认，可她心底隐隐有种预感： 人类恐怕已经走上绝路。 几十亿人的鲜血终究是白流了。 想到这里，她的眼眶里再次滚下泪来。 周泽继续往外看， 两个小弟很快从6号房出来，三人继续往后走，后面的住户都老实地把规定的管理费交上。 8号房住的是一对年轻夫妻，妻子看着有二十五六岁，虽然说不上十分姿色，但也秀丽可爱。 邱哥在8号房门前停了一忽儿，没有要钱，直接往后走去。 等把这层楼的管理费都收齐，邱哥走回来，吩咐两个小弟继续到楼上收钱，自己则推着女人进入房间，把丈夫留在门外。 丈夫是个高高瘦瘦的男人，他的脸像是被火烧了一般通红，两只拳头捏得咯吱响。 他低着头不敢四处打量，可耳朵里所仿佛听到整栋楼的住户都在议论他。 卖老婆的没用男人！ 男人身体微微颤抖起来，衬衣的硬领卡得脖子有些不舒服，他扭一扭头，忽然看到有个年轻人正倚着5号房的门框看他。 男人顿时火冒三丈，举起拳头，怒道：“看什么看，小心我揍你！” 周泽笑道：“对我发火是没用的，又不是我搂着你老婆睡觉。” 男人的心被刺痛了，他三两步跨过来要和周泽拼命。 周泽道：“你可想清楚，打了我，别人只会说你欺软怕硬，恼羞成怒，可你若是现在冲进房间，别人都会称赞你是个好汉，而且你还能真正为自己报仇。” 男人猛地站住脚，他颤巍巍走回门前，犹豫着不知该怎么做。 房门忽然被人拉开，邱哥从里面走出来。 “你在这做什么？” 邱哥看到男人面对房门站着，质问道。 男人身子打颤，忙道：“没什么，没什么。” 邱哥冷哼一声，一把推开男人，沿着楼道往外走去，路过5号房时，他疑惑地看一眼周泽，心想，以前没见过这人，难道是韩老太的亲戚？ 周泽却在心里暗自计算着时间，心想，才三分钟，这个邱哥看着人高马大，原来这么不中用。 他把头缩回房间，正要把门关上，却听到8号房传来一阵摔打声，随即便是女人的尖叫： “你对着我厉害什么，要不是你不顶用，我用得着去做这种下贱事，如果不是我，你能保住现在的工作，咱家还能过下去？” “我不顶事？你等着瞧，老子马上就会做一件大事，你这贱人还有姓邱的，还有所有看老子笑话的人，你们都走着瞧！” 周泽摇摇头，心想，老婆就在家里被人侮辱，却不敢出手，难道有勇气做什么大事。 晚上周泽就在韩老人家里住宿。 他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在地下城里走了一天，接触了许多人，得到的印象让他有些失望。 他本以为，面对灭亡的危机，人类能放弃彼此间的隔阂，团结成一个集体，共同对抗灾难。 这是他看到这颗流浪星球时，对这个文明产生的印象。 却没想到，连这样大的灾难，也不能让人们放下阶层的差异，放下对别人的损害。 而且这个文明的人也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勇敢。 周泽忽然没有了继续留在这颗星球的兴趣。 他正打算就这么离开，继续去星空中流浪，却莫名其妙想起当初自己面对导师时的狼狈模样。 虽然程度有差异，可性质上，自己和那个男人又有多大不同呢。 如果不是突然被坎特人带走，又意外拥有了现在的力量，自己恐怕也未必能勇敢到哪里去。 普通人不就是这样吗，时常被人拿捏着，在夹缝中苟且度日。 哪怕偶尔被人逼得愤怒了，想要奋起反抗，可是心里有太多顾忌，最后不得不忍下来。 勇敢常常是要以实力为后盾的。 周泽发现，自己因为过强的武力，渐渐失去了对普通人处境的感受。 算了吧，还是先留下来吧。 他也许该见见所谓的反叛军，他们或许能让这些逃难者过得好一些。 他既然来到这颗星球，总要做些什么，要不…就从扶植一个政权开始吧。 第十四章、你受不了 人过留名，雁过留声。 他既然降临到这个星球上，总要做些什么，才不枉他来过一趟。 周泽打算找到地下城中的反叛军。 如果他们可用，就扶植他们做地下城的新管理，让地下城的人们生活得到改善。 他从方才那些低声下气求生存的人身上，看到了以前的自己，本着帮人也是帮自己的思想，周泽觉得自己有必要去帮帮他们。 当然，更重要的是，反正他也没事可干，与其现在就开始枯燥的宇宙旅行，下一次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遇到智慧种族，倒不如现在给自己找点乐子。 周泽放开听力，很快地下城中的声音就都向他耳朵里灌进来。 其中有酒鬼闹事的声音，有夫妻打架的声音，也有小偷劫匪在街道上穿行的声音… 他听了半晌，并没有得到关于反叛军的信息。 周泽并不奇怪。 这颗星球虽然普通人生活艰难，可是他们的科技并不简陋，甚至很高明，至少比蓝星高明。 蓝星可做不到推动星球在宇宙中航行。 反叛军为了防止自己的动静被联合政府监听到，因此降低活动频率，或者采用一种无声的交流方式，这都是很正常的事。 周泽打算等明天继续在地下城里闲逛，到时候再专心寻找反叛军。 想在近距离瞒过他，可不容易。 早上六点，穹顶大灯开启。 刘家园早早起床准备早饭，吃完饭后，刘家园去发动机基地上工，刘玟也去义务学校上学。 周泽和他们一起出门，韩老人把他们送出门外。 周泽很喜欢这个慈祥沉静的老人，虽然误以为他是反叛军，但因为看出他不是坏人，哪怕她自己并不同意反叛军的主张，可还是把他从警备队手里保下来。 临走前，他看着韩老人，说道：“多谢你的招待，你有没有什么愿望，你可以告诉我，我会尽力满足你。” 韩朵握住他的手，笑道：“我没有什么心愿了，一定要说的话，我只希望人类能尽快找到家园，重新回到地面生活，大家不要再在地下城中受苦了。” 周泽好奇道：“宇宙太大了，人们就算能找到合适的地方，也不知多少年以后了，到时候老人家大概已经不在了，你难道就不感到遗憾吗？” 韩朵笑着摇摇头，说道：“当初被留在地下城外的人们，他们难道不遗憾吗，我比起他们来，已经幸运了许多。” 说话间，韩朵忽然想起那些早就去世的亲人们。 她的哥哥，她的爷爷… 她感觉自己恐怕不久也要去和他们相会了。 周泽笑着点点头，说道：“放心吧，你会如愿的。” 他离开老人家，沿着纵横交错的狭窄街道，在地下城中穿行着，时而停下来听听周围的动静，看有没有反叛军的踪迹。 到傍晚快到熄灭大灯时，他路过一座楼，楼下面站着个二十岁出头的女人。 女人很有几分姿色，她见周泽似乎颇为悠闲地四处闲逛，于是上前招呼道：“大哥，跟妹妹去楼上玩玩吧。” 这是…特殊工作者？ 周泽看了她一眼，继续往前走去。 女人跟在他后面，说道：“大哥嫌我不漂亮吗？” 周泽停下来，笑道：“你很漂亮，不过我怕你受不了。” 女人笑道：“大哥这么厉害，我们这里好姑娘多着呢，只怕大哥你受不了。” 她指着旁边的楼房。 周泽转头看去，果然见到整座楼每个房间门口都站着化浓妆的女人。 他有些惊讶，问道：“地下城的住房不是随即分配吗？” 怎么可能一整栋楼都是特殊工作者。 女人笑道：“大哥看着挺成熟的，怎么说孩子话，普通人自然只能随机分配，有钱有势的人，想做什么做不到？” “这栋楼里的姑娘都是受方家庇护的，住处也是方家给大家安排。” “方家？” “对，副议长的那个方家。” 周泽点点头，说道：“明白了，这不就是开妓院吗。” 女人白他一眼，说道：“大哥说话总是这么直吗？” “既然大哥明白情况，就和妹妹去玩玩吧，就当照顾妹妹生意了。” 周泽摇摇头，说道：“别了，我这是为你好，你真受不住。” 他继续往前走，女人还要上前纠缠，忽然见到一队人从前面走过来，女人吓了一跳，赶紧走开。 前面走过来的是警备队的人，走在最前面的是严锋，他手里还押着个穿皮夹克，留着分头的高瘦男子。 周泽笑道：“严队长，又抓人呢？” “又是你？” 严锋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周泽指了指旁边的“妓院”。 严锋了然地笑出来。 周泽问道：“这人犯什么事了，值得你严队长亲自出手？” 严锋道：“还不是你昨天那事，我们接到线人举报，有人在街上散发反对联合政府的小册子，于是立即带人去捉人，没想到他还不知道躲藏，被我们捉个正着。” 周泽心想，这可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他正愁不知去哪里找这些人呢，结果就被他撞上门来。 他笑道：“恭喜严队长，又立大功了，以后前途无量，我不打扰你了，请便吧。” 严锋带着人继续往前走。 周泽看着警备队的人消失在前面街角，忽然脚下猛地用力。 他利用空间折叠的办法，把力量传到地下几十米的地方，然后让力量陡然爆炸。 方圆上百米的范围内猛地摇晃起来。 严锋押着犯人刚转过街角，忽然感觉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都站立不稳。 地震？ 严锋心中大惊。 地下城经常会遇到地震问题，每一次都会造成大规模伤亡，他顾不得再押解犯人，连忙奔向一处空旷位置。 地震只持续了片刻，很快就停止了，这时那名犯人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严锋暗骂一声倒霉，只好带队返回警备队。 和严锋不同，于伟感觉这是老天爷在帮自己，从中他看到一种信号，联合政府注定是要垮台了，而他们的事业一定会成功，你看，连地震都向着他们这边。 于伟摆脱警备队的束缚，在大街小巷兜兜转转，直到天彻底黑了，他确定身后没有人跟踪，这才钻进一条小胡同，敲开一道小门。 第十五章、秘密会议 周泽眼看着于伟钻进小铁门，心里考虑着，自己是该直接现身，要求与反叛军的领袖见面，还是在后面暗自跟踪，悄悄地观察对方的行动。 前一种打算更直接，而后面的措施却能让他看到更真实的反叛军作风，不过这样可能要花费较长的时间。 两种方式各有长短，周泽一时间不能决定。 忽然间，有硬底鞋磕在石板路面的哒哒响声，从身后很远的地方传来。 这一处小巷子就只有这个小铁门。 周泽已经把附近的地形摸清楚，知道这个小铁门是一家粮食救济站的后门。 说是救济站，其实就是粮食店。 这种店子都是由联合政府扶持的，反叛军竟然能把这里作为窝点，可见他们已经偷偷地发展了不小的势力。 哒哒的脚步声正往这边走来，目的地只能是这唯一的铁门。 周泽将身影拔升，隐藏在昏暗的夜色中，很快看到有个细条但丰满的身影走到铁门外。 他心里有些惊讶，暗道，这不是白天遇到的那个揽客的女人吗，原来她也是反叛军？ 女人向四外观察一阵。 她甚至抬起头来看看两边楼房，确定其中没有隐藏警备队的探子。 不过，她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空无一物，无处可以依靠的夜空中会隐藏着人。 确认安全后，女人用约好的方式在铁门上敲了几下，很快一个还长着青春痘的年轻人开门把她迎进去。 周泽心想，他们今晚再次聚会，八成是要商议重要的行动，这可是了解他们行事作风的好机会。 他于是停在半空中，仔细倾听起里面的谈话。 铁门里面是供救济站员工进出的狭窄有道，女人在年轻人带领下穿过阴暗潮湿的有道，从左手边的铁扶梯走上二楼，推开木门进入一个小房间。 “伟哥，乔娜姐来了！” 有青春痘的年轻人欢快地说道。 房间里已经有三个人，除了于伟，还有个厨师模样的胖子，一个眯着眼像是在睡觉的老头子。 加上后来的乔娜和年轻人郑勇，共五个人，这就是A056区反叛军所有的骨干。 乔娜走进来，立即笑道：“今天真是好险啊，我们已经准备好，如果情况不对，立即带人冲击警备队的人，把于老大救出来，没想到忽然发生地震，真是老天爷都帮着咱们。” 于伟道：“这更说明联合政府末日已到。” “乔娜，今天在花楼外，和你在一块儿的男人是谁，可是新发展的兄弟？” 乔娜想到白天周泽说的话，笑道：“一个过路的傻子，本来想找做掩护，没想到他不上套，幸好后面一切都顺利。” 于伟看着乔娜，声音低沉中有些沉痛，说道：“让你在那种地方主持工作，难为你了。” 乔娜眼眶瞬间湿润了，她声音有些打颤，说道：“都是值得的。” 于伟笑着点点头，表示对她的赞许，一边竭力掩饰着心中的厌恶。 这个女人在花楼不知道和多少男人好过，如果把每个和她上床的男人都塞进地下城焚尸炉里烧死，恐怕能解决地下城一年的供暖问题。 他似乎隐约闻到从她下面传来的怪味，想象着那里或许在流着绿水，他就不由得浑身不舒服，恨不能把枪伸进她的嘴里，然后扣动扳机，让脑浆和鲜血洒满屋子。 可惜现在还杀不得。 花楼是他们很重要的据点。 地下城中那些可怜的老光棍们是他们很重要的后备队，那些人多少总要光顾花楼。 乔娜和几个被她说服的姐妹，就是这样给反叛军发展了许多下线。 乔娜坐到于伟身边的位子上，问道：“于老大，你怎么会被他们捉到，听说是散发宣传册子，你怎么会这样大意？” 于伟笑道：“我也是不得已，B56区的兄弟把老太太抓来了，当时几个兄弟和老太太就在后面一栋楼拐角处，恰好遇到警备队的人，我只好出去吸引他们注意。” 听说已经把老太太抓到，屋里的人都大感振奋，乔娜问道：“于老大，接下来咱们怎么干？” 其他人也都把目光投向于伟。 于伟说道：“B56区的兄弟负责挟持老太太，去炸1268发动机，其他区的兄弟们负责在城中闹事，吸引警备队的注意，给炸发动机的兄弟制造机会。” “等会儿散会，你们立即去各处串联兄弟们，到时候就在城里四处放火，一边敲锣鼓噪，务必让城中乱起来。” 名叫郑勇的年轻人露出有些局促的表情，说道：“于老大，地下城街道狭窄，建筑密集，一处起火，各处遭殃，咱们这么做，恐怕要死不少人，是不是换种方法更好？” 这小兔崽子在说什么？ 是在说他滥杀无辜吗？ 是在质疑他的决策能力吗？ 如果不给他点厉害瞧瞧，以后谁还把他看在眼里，大家会不断质疑他的决定，他还能震慑大家吗？ 于伟眼中闪过一丝怒气，但他很好的掩盖起来，笑道：“你的问题提得很好，我做事向来是最开明的，大家有不同的意见都可以提，老王，你怎么看？” 他向眯着眼仿佛睡觉的老头使个眼色。 老头睁开眼睛，冷哼道：“书生之见，妇人之仁，做大事哪能没有牺牲，不牺牲性命，难道指望联合政府乖乖地把位子让出来给你坐？” 于伟满意地点个凑，说道：“这才是有大格局的话，我也不希望有伤亡，这都是联合政府逼咱们，我也没有办法，勇子，你还年轻，想事情不周到，遇到事不要轻易发表自己的意见，要多听多看，知道吗？” 郑勇羞愧得红了脸，低着头不敢再说。 于伟在其他人脸上扫视一眼，说道：“如果大家没有别的问题，咱们这就散会，各自分头行动。” “我有一个问题。” 坐在胖厨师和王姓老头中间的年轻人举起手来，似乎要发表意见。 屋里的人都把视线转向年轻人，紧接着所有人身上都起了一层冷汗，仿佛有一道凉气顺着脊椎往上爬，直到头顶，让众人的头发一根根直竖起来。 这是一张陌生的脸。 不知什么时候，他们秘密会议的现场竟然混进来一个完全陌生的人，而他们丝毫没有察觉。 第十六章、枪 举行秘密会议的地方，居然出现陌生人。 所有人最先有的感受甚至不是惊恐，而是莫名其妙。 就像一个人好好地在自己房子里吃饭，睡觉，性交，从事各种活动，本来一切都很正常，可是转眼间房间里多出来一头大象。 当下小屋里这些人就是这样的感受。 房间里多出来一头大象。 相比于危险，他们更好奇的是大象是怎么进来的， 可很快他们就意识到，大象怎么进来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有可能被大象踩死。 这个人是警备队的人吗？ 那他们所有人都完了！ 反应最激烈的是胖厨师和老头子。 他们自从进屋就坐在一块儿，屋子不大，所以大家尽量挨着坐，胖厨师的右臂和老头子的左臂靠在一起。 可现在他们中间插进去一个人，而他们却没有察觉。 胖厨师真的是一个厨师，因为去过花楼几次，无意间在乔娜面前发过关于联合政府的牢骚，于是被乔娜一步步攻陷，引进反叛军。 他一直认为，自己只是一个厨子，没什么特殊本领，只有尽量不说话也不动，这样才能显得仿佛胸有丘壑，引人敬重。 说得越多，做得越多，也就越被人看出底细，别人也就越对他失去敬意。 所以每次开会，他都轻轻靠在椅背上，把眉头微微皱起，仿佛若有所思的模样。 可现在他忘了给自己立下的规矩，整个人惊恐地像一座肉山般向后倒去，连椅子一同摔在地上，让众人脚下发颤。 老头子比胖厨师反应更快。 他是个星球表面的拾荒者，已经习惯了应对各种突发状况。 发现身边多出来一个人，他立即跃过桌子，到达于伟和乔娜的位置，看他动作的灵活程度，真不像个老年人。 屋里乱了一阵子，总算慢慢平静下来， 乔娜发现眼前的人有些眼球，仔细观察一阵，惊诧道：“是你！” 周泽向着乔娜笑一笑，继续说道：“我有一个问题，你们把韩老太太弄到哪里去了？” 他本来只是以旁观者的身份在外面听他们的计划，等听到他们绑架了老太太，要去炸1268发动机，却感觉出不对劲。 B56区，老太太，家里与1268发动机有联系… 世上不可能有这么巧合的事。 他们抓走了韩朵老人。 这下周泽不得不出手了。 他对老人的印象很好，那是个善良开明，而且对生活很有韧性的老人，无论这些人有多么崇高的理想，都不该伤害那样的老太太。 更何况，这些人的理想还未必那么高尚。 从刚才听到的消息，周泽对所谓反叛军的幻想有些破灭。 如果其他反叛军也和这些人的头领，那个白天被警备队捉住的男人相似，周泽恐怕没法把希望放在他们身上。 于伟经过短暂的心慌，很快震惊下来。 因为他摸到大衣里面，藏在腰间的手枪。 这是为了晚上的行动而特地准备的，刚进入秘密据点，他立即配备到自己身上。 他很喜欢这把枪，喜欢它略微有些坠手的重量，喜欢它冰凉的触感，这些都让他感觉安心。 在地下城，想瞒过警备队拥有一把枪可不容易，他常常想，这不是普通的手枪，这是权力，审判的权力。 当他把枪指向别人脑壳的时候，他就拥有了审判这个人的权力。 现在他就这样做了， 于伟迅速地掏出手枪，指着周泽的脑袋，说道：“恐怕你先要回答我的问题，你是谁，外面有没有你的同伙埋伏，我只给你三秒钟时间，如果你回答的不好，我立即打爆你的脑袋！” 周泽看看黑洞洞的枪口，忽然感觉有些荒谬。 自己能一拳把脚下的星球打爆，而对方却用手枪指着自己的头。 再没有比这更好笑的笑话。 他很快摇摇头，把这些无谓的想法丢掉，说道：“如果我是你，我就不会开枪。” 于伟心中忽然有不祥的感受，他问道：“你说什么？” 周泽道：“枪声就像是比赛结束的哨子，一旦响起就意味着胜负已分，你确定自己能赢？” “当然，我有枪！” “那你可以试试扣动扳机。” 于伟忽然被一阵惊恐占据。 他明明正握着手枪，只要轻轻动一下手指，子弹就会以每秒几百米的速度飞出，没有任何人类能承受这样的打击，眼前的人脑袋会被打一个大洞，以后再也不能用这种讨厌的，略带讽刺的眼神看着他。 只要他动一下手指。 可他的手指这时候却僵硬得像块木头，怎么也扣不下去。 你确定自己会赢吗？ 陌生人的声音继续在他脑海回荡。 他忽然不能确定，他甚至感觉到，一旦扣动扳机，自己会死！ “开枪，打死他！” 老头子厉声道。 于伟咬咬牙，忽然把手枪塞进郑勇手里。 “你来，这是对你的考验，开枪打死他！” 于伟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镇定。 郑勇感觉自己就像是提线木偶，而于伟的话就像是操控自己的那根线。 线很细，可他怎么都没法抵抗。 他把手枪对准周泽，毫不迟疑地扣动扳机。 巨大的响声在小屋里回荡，呛人的硝烟味道弥漫开。 所有人都下意识向后缩身子，但立即又看向前面的陌生人。 眼前的景象让众人心里一阵冰凉。 就像是防护服破损的拾荒者，他能感受到极度的寒冷正渐渐侵入身体，可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陌生人还坐在原处，手里把玩着刚刚以几百米每秒爆射而出的子弹。 于伟有些歇斯底里地吼道：“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没错，东西！ 所有人都确定，眼前这个存在虽然有着人类的体形样貌，可他绝对不可能是人类。 他们正面临非人的恐怖存在。 周泽叹息道：“真让人失望，你刚才无论是主动开枪，还是把枪放下，都不会比现在让我失望。” 反叛军减十分！ 他把子弹扣住，随即轻轻一弹。 子弹划过空气，发出尖锐的嘶鸣，所有人的耳朵像是被冰锥插入般刺痛。 子弹打在于伟肩胛骨上，随后从他的后背穿出，在墙上打出一个透明的洞。 周泽道：“我只有一个问题，你们把韩老太太弄到哪里去了？” 第十七章、报仇 于伟的肩膀被子弹洞穿，鲜血从伤口涌出来，就像打开的水龙头。 乔娜惊呼一声，连忙蹲下来帮他按压伤口，可鲜血怎么也止不住。 于伟终于崩溃了。 他的意志不能说不坚定。 在做反叛军这些年，他与警备队打过很多次交道，也遇到过要命的时刻。 他不怕警备队，看着警备队被他耍得团团转，他心里反而十分得意，他相信，有一天这些追在他身后，自诩猫咪的警备队员，会变成真正的下水道老鼠。 总的来说，他认为自己面对警备队是有胜算的。 可眼前的怪物不同。 对，怪物。 他只是披着一张人皮，于伟毫不怀疑，把眼前这个怪物的人皮扒下来，里面肯定是狰狞可怕的触手，或许还长着黑青色的粗糙的皮，以及锋利的爪子。 面对这种怪物，人类是没有胜算的！ 于伟大叫道：“我不知道，B56区的兄弟负责这件事，我也不知道她在哪！” “哪里能找到B56区的反叛军？” “不知道，今晚的行动是绝密，我只知道他们要用老太太勒索他孙子，去炸发动机，至于什么时候去，现在在哪，我都不知道！” “不对！” 于伟忽然想到什么，说道：“有一小队兄弟会留在B56区6号楼做清洗工作，你现在过去还来得及。” 清洗？ 周泽从这个词语里面感受到让人厌恶的残暴味道。 他当然不相信反叛军会在6号楼搞卫生。 谁若敢这么想，他会笑他一整年。 周泽不假思索，身子忽然出现在于伟身边，屋里的人都没看到他的动作，就好像他本来就在这里一样。 他抓住于伟的腰带，把他提在手里，随即两个人消失在屋里。 剩余的众人全都脸色惨白，面面相觑。 密室的铁门还结结实实地锁着，可是两个大活人就这么失去踪影，若非地上的血迹，众人几乎以为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幻觉。 …… “老天爷，我们招惹到什么样的怪物！” 于伟胆战心惊地望着地面， 刚才他被周泽提起来，转眼间两人出现在距离地面至少四五十米的高空。 于伟全身的重量都倚靠腰间细细的皮带吊着，这让他很难受，可他顾不上难受，他隐约感觉到皮带正在被拉长变形，过不了多久就会断裂。 而他会迅速坠落地面。 啪！ 变成一摊烂泥。 于伟手忙脚乱地抓住周泽的手，想给自己增加一层保障。 周泽已经被远处的火光吸引了注意，看位置，那里应该就是B56区6号楼。 看来清洗已经开始了。 他也不知道反叛军为什么要清洗6号楼，那里住的都是些普通人，没有所谓的权贵和富豪。 希望他赶过去还来得及。 6号楼着火以后，很快地下城各处都有火光蹿起。 地下城中的居民仿佛早就有所准备，纷纷从家里走出来避难。 他们的确早就有所准备。 至少在心理上是这样。 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很快就要乱起来了。 这两个月，人们频繁地在路上遇到发宣传册子的人，警备队虽然绷紧脑子里的每一根弦，想要杜绝这种事，可问题还是越来越严重。 到了夜间，街道上会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脚步声时而停下，然后就有人在路上不知做什么。 有好奇的居民从窗户里往外看，于是就看到几个穿着仿佛丧礼的黑礼服的人，头顶着头用手势在街角商量着什么，过不多久，这些人又各自散去。 这种情形越来越常见，以至于家家户户都在暗中猜测，是不是马上就有大事发生。 果然，这一天穹顶大灯熄灭不久，城中各处开始着火。 居民们好像都预感到事情要发生，不，更准确的说，他们都在期待着这件事发生，这时见乱象初萌，立即纷纷走上大街。 当初制定流浪计划的人还是失算了。 他们以为，启动流浪计划是最大的挑战，因为要面对那些有不同意见的人，要说服全球一半的人接受死亡的结局，还要在极短的时间内建设仿佛奇迹般的宏伟工程。 他们没有想到，启动计划不是一切的结束，而只是个开始。 真正的挑战恰恰在流浪的途中。 要说服人们忍受艰苦的生活，甚至要受到无限屈辱，就要给他们结束这些的希望。 联合政府却无法提供这种希望。 从二十年前开始，联合政府就不再谈传说中家园的事了。 当初正是探查到那里有适合人类生存的星球，这才决定启动流浪星球计划。 可现在他们却不谈了。 难道是探查有误，又或者从一开始就是骗局？ 人们心中积累的怨气渐渐无法压制。 于是这一天终于爆发出来。 整个地下城，到处都是火光，到处都是叫骂，到处都有女人孩子的哭声，到处都有打砸东西的乒乓响声。 周泽皱着眉头看了一会儿，心想，希望地下城的氧气供应系统质量过关，如果氧气系统坏掉，这里很快就会成为地狱。 他提着于伟，身影一闪，人已经出现在B58区6号楼下。 6号楼已经彻底被大火吞没，韩老人家的门洞开着，周泽往里面看一眼，发现里面没人，估计都被反叛军绑架去了。 楼里零星响过几声枪响，随即有五个人趁着楼道还没被大火封闭，急匆匆赶下来。 这五个人都穿着黑衣裳，给人的感觉严肃中有几分不祥。 打头的是一个瘦高个，他腰间挂着两个鼓鼓囊囊的东西，看着像是篮球。 周泽视力很好，一眼就看出来，这是两颗人头。 人头的面目已经被血污糊满，可他还是认出来，其中一个是在这一片耀武扬威的邱哥，另一个却是8号房那个有些姿色的女人。 周泽眉头一皱，仔细打量过瘦高个，终于认出来，他就是8号房的男主人，那个在房门外等着地头蛇睡完自己老婆出来的男人。 他终于亲手报仇，把羞辱自己的地头蛇脑袋砍下来，也把给自己带来耻辱的老婆的脑袋砍下来。 男人这时候也看到了周泽，他脸上露出一种病态的兴奋神情，哈哈大笑道：“刚才我四处找你，还以为你逃掉了，没想到你自己又回来了，好极了，你看看这是什么？” 他把腰间的两颗人头提起来，说道：“现在谁还敢说我张春不是好汉？” 第十八章、恐怖阴影 周泽看看女人的头颅。 她死前的惊骇表情依旧残留在面孔上，虽然被血污涂满，可还是能看出夸张扭曲的面部肌肉。 “连老婆都杀？” 周泽问道。 张春冷笑道：“她有取死之道！” 有一件事，张春一直将其看作天意。 在邱哥看上他的女人，将她推进房间的那一天，他在城中垃圾回收站捡到一把锈迹斑斑的菜刀。 张春一直把这件事看作老天对自己的启示。 从那天起，每当邱哥来过，他就把菜刀拿出来磨，心中暗暗想着，有一天把刀磨得又快又光，就拿它来杀人。 方才他和几个反叛军兄弟把邱哥绑到家里，他把磨好的菜刀交给那个贱女人，让她把邱哥的头砍下来，那个贱女人竟然不敢！ 这是她自寻死路。 于是他亲自出手，先把邱哥的老二剁下来塞进他的嘴里，然后三两刀把他的头割下，随后又把贱女人的头同样割下，总算为自己报仇。 “6号楼其他的住户呢？” 周泽道：“也有取死之道？” 张春大笑几声，说道：“这帮王八蛋邻居难道是什么好东西，他们难道就不会关上门议论我，干脆一起杀了！” “说也好笑，楼上的那对小夫妻，两夫妻都丑陋至极，女儿倒是有些姿色，我当着他们的面强暴那个闺女，心里想着，你们平日里议论我，那是你们自己没遇到事，真遇到了，难道就比我强？” “当时我心里想，只要他们两个敢上来和我拼命，我就放了这个闺女，可笑啊，他们从头到尾只是在地上磕头，连动一下都不敢！” “你说可笑不可笑？” “现在我问你，我是不是好汉？” 周泽讥讽道：“如果不是昨天看到你面对邱哥低三下四，被他吼一句，身子都打颤的样子，我真要以为你是好汉了。” “我没兴趣听你自吹自擂，告诉我，韩老太太被你们弄到哪里去了？” 张春的脸色瞬间变得像是猪肝一样的颜色，他眼睛充血，太阳穴上的血管狂跳。 面对邱哥时候的丑态是他永远的痛，虽然现在已经把仇报了，可那时的情景却始终没法磨去。 所以他一定要把这栋楼的住户都杀掉，就是不想留下一个人记得他的丑态。 没想到现在周泽竟然如此赤裸裸讲出来。 张春瞬间热血涌上大脑，吼道：“你也该死！” 他举起菜刀，作势要向周泽冲过来。 那模样癫狂至极。 周泽将手里提着的于伟丢到地上，抓住张春的胳臂，一闪身，两人已经出现在穹顶下面。 张春只觉眼前一花，紧接着已经到了半空。 两脚不着地的感觉立时让他心脏抽紧，惊恐道：“你…你…你究竟是什么东西？！” 周泽道：“老太太在哪里？” 张春的双手双脚慌乱地在空中乱抓，唯恐自己掉下去，眼前的情景已经骇破他的胆。 他本就不是什么好汉，不过是借着反叛军的势发泄私愤，一旦发觉反叛军的势靠不住了，他立即恢复之前的懦弱姿态。 张春歇斯底里地喊道：“我不知道！” “大家负责不同的任务，我只是把老太太骗出去，上面的人就把她接走了。” “现在她在哪里，我也不知道！” “求求你，饶了我！” 周泽眉头皱起，心想，怎么这么麻烦，如果这也找不到，接下来又去哪里找？ 算了，精细操作不是自己的专长，他还是适合简单粗暴的方式。 周泽很快决定了方式。 不过在此之前先把这家伙处理掉。 他嫌恶地看看张春。 他承认，自己之前看错了这家伙，他不是一般的普通人，他是普通人中隐藏起来的炸弹，因为自己过得不如意，因此就对所有人心怀恶意的人形炸弹。 这种人不该活在世上。 张春发现周泽眼神渐渐变冷，心中顿时一片冰凉，他惊恐地问道：“你要对我做什么？” 周泽伸手剖开他的腹部，将肠子从里面抽出来，在他颈部绕了几圈，随后将他挂在穹顶的大灯上。 “以儆效尤。” 周泽淡淡地说道。 联合政府终于反应过来，城里已经大乱，警备队到处镇压抓人，可人总是抓不着，好在警备队武器占优，因此对于反叛军和城中的乱民还保持压制状态。 不过反叛军充分利用城中的黑暗和地势的复杂，与警备队周旋，警备队对他们也没有办法。 严锋被反叛军牵着到处转得晕头转向，他看到城中乱民们看着他们的眼神渐渐不对劲。 他心里清楚，如果不尽早把乱子镇压，后面就不好收拾了。 严锋立即向联合政府大楼致电，要求穹顶大灯管理处开灯，让黑暗中潜藏的敌人再也无处容身。 联合政府很快批准他的请求。 穹顶大灯发出通电的嗡鸣声，灿烂的白光瞬间洒满整个地下城。 城中一瞬间变得寂静。 所有人都呆呆地看着穹顶。 不管是警备队，反叛军还是出来躲避火灾的普通人，也不管他们方才正在做什么，是在捉拿乱军，还是在躲躲藏藏，又或者在跟随其他人在城中游荡，这时候大家都停下动作，呆呆地抬头看着。 穹顶大灯上吊着一个人，把他的影子投射在地下城中，整个B56区都在阴影覆盖之下。 那个人还没有死透，身子仍旧在神经质般抽动，地下城中所有人的心似乎也跟着抽紧，全都被巨大的恐惧笼罩。 穹顶大灯对地下城中的人，就像是流浪计划之前的太阳。 现在太阳上吊死一个人，把他恐怖的阴影投射到大地上，也投射到每个人的心里。 再加上今天晚上的乱象。 所有人心中都有一种末日降临的预感。 人类…鄂斯星球无数年进化的最高结晶，终于要迎来他的结局了吗？ 所有人心中都浮起这个念头。 不等大家将惶恐不安的心情平静下来，一个巨大的声音在穹顶上炸开，随即仿佛雷霆般传遍地下城每个角落。 “韩朵！” 这就是周泽的办法。 既然不知道去哪里找，那就干脆喊一嗓子。 第十九章、发动机控制站 周泽把听觉放开，让地下城所有声音都灌进他的耳朵。 他喊的这一嗓子，地下城里里外外的人都能听到。 只要韩朵听到以后回一声，他立即就能确定她的位置。 哪怕韩朵因为被挟持而不能发出声音，只要绑匪听到以后，因为好奇而讨论两句，他也能迅速确定。 周泽听了一阵，忽然精神一振，身影瞬间消失在原处。 …… 地下城和行星发动机是一体的。 维持发动机的能源，同时也为地下城提供光照，氧气，电力，供暖等基础需求。 鄂斯星球每个地下城约有百多万人居住，每座地下城都处于四座发动机之间。 138地下城周围的发动机分别是1268、1269、1270和1271。 刘家园因为是1268发动机维护人员，因此被反叛军盯上。 反叛军利用张春和韩朵是邻居，将她骗出6号楼，绑架了韩朵，希望利用韩朵要挟刘家园，骗开发动机的守卫。 这时候刘家园正开着发动机控制站的货车，沿着地下城到发动机之间的地下通道，往发动机控制站行去。 刘家园已经心乱如麻。 因为在后面的车厢中藏着武器精良的反叛军，而奶奶韩朵和妹妹刘玟也在他们手里。 只要他表现出丝毫异样，两个亲人立即就会被杀死。 货车开出通道。 前面是控制站第一道关卡。 这道关卡是电脑控制，只要检验通行人员的证件，虹膜和指纹。 刘家园轻松过关，电脑控制着厚重的闸门缓缓打开。 刘家园把车开进去，行了百多米就到了第二道关卡。 这道关卡除了方才检验的虹膜，指纹之类，还要由门卫仔细检查车内的事物。 这道关卡外面有一队荷枪实弹的士兵。 这些人和刘家园已经很熟悉了。 负责检查的大胡子刘亮笑道：“今天是你值班？” 刘家园勉强笑道：“老王值班，他有事，我和他换班了，车上装的都是零件。” 刘亮并不怀疑他的说辞。 发动机太大了，而且常年运转不息，每天需要置换的零件堆得像山一样高。 有时候临时有故障需要检修，常常要维护人员亲自用货车将专用零件拉来。 这都是再寻常不过的事。 刘亮笑道：“老规矩，车厢里要检查一下。” 说罢，他端着冲锋枪往车厢后面走去。 刘亮并不认为这次检查有什么危险，类似的检查他已经做过无数次。 因此，一边走，他一边与刘家园闲聊：“家里老太太还好吧，不是我有意恭维，地下城里像你家老太太那样，年纪这么大，心里却一点都不沮丧，还能给儿孙撑腰，给儿孙鼓劲的老人，我还从没见过第二个。” “你家老太太真是好样的，什么时候咱们都休班，我一定提着几斤肉到你家拜访，再听老太太说说当初还在地面上生活的情景。” “多好啊，太阳从东方生起，夕阳从西方落下，微风吹过湖面，大人和小孩都在月光下无忧无虑地奔跑…唉，太阳到底是个什么样子呢，也不知道咱们还能不能见到。” 刘家园没有心思回应刘亮的话，他紧张得脖子已经僵硬了，心脏跳到喉咙里，把气管堵住，以至于他呼吸的时候发出一种仿佛拉风箱的嘶嘶声。 他知道车厢里的反叛军已经准备就绪，只等刘亮打开车厢，立即就要把他击毙，然后他们会跳下车，趁着卫兵没有防备，迅速把卫兵也解决掉。 刘家园紧张得脸绷得发硬，他想要提醒刘亮小心，可想到里面的奶奶和妹妹，他痛苦地把颤巍巍的嘴唇闭上。 …… 车厢里空气已经凝固了。 韩朵和刘玟被捆住手脚丢在，封住嘴巴，丢在车厢底部。 在她们周围有近十名反叛军，他们全都端着枪，半蹲着身体，时刻准备着冲出去将外面的人击毙。 韩朵不是普通的老太太，她年轻的时候经历过大阵仗，养成了处变不惊的心态。 这时候她头发乱蓬蓬的，上面沾满了车厢里的油垢和泥土，可她的眼神依旧炯炯有神，仿佛时刻准备着。 自从她被丢进车厢，脸上封住胶带，她就在思索自己可以采取什么措施，在关键的时候提醒守卫注意安全，免得他们被打个措手不及。 她的脸庞贴在车厢底部，感受到有细小沙砾的粗糙，这让她心里欢喜起来。 她悄悄地用沙砾摩擦脸上的胶带。 因为担心被反叛军发现，她不敢作出太大动作，只是让头的摆动频率和车厢的颠簸配合起来，仿佛是自然摆动一般。 她不能把胶带和她的脸准确区分开，沙砾大多数时候擦在她的脸上，把她的皮肤擦破，脸上淌出鲜血，她也完全不顾。 终于，在过第一道关卡的时候，她把胶带的边缘磨得失去粘性，边缘向上卷起。 接下来的事顺理成章。 她很轻易地把自己的嘴解放出来。 担心被对方发现，她一动不动地趴在车厢，等待着时机。 终于，车停了，她听到孙子和守卫在外面的交谈声。 她听到守卫慢慢走向车门的脚步声。 她也听到车上的敌人屏住了呼吸，各自将手里的枪握紧时轻轻的嘎吱声。 就是这时候了！ 她知道自己只要喊出来，立即会被这些人杀死。 可是就算被杀死，也不能让这些人成功毁掉发动机。 韩朵立即就要大喊出声，可不等她喊出声，忽然有一道巨大的，仿佛雷霆的声浪滚滚而来。 “韩朵！” 车厢外的守卫全都被吸引住目光，转头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大家判断出那里应该是地下城里面。 刘亮笑道：“好大的声音，像打雷一样，这该不会是人的叫声吧，如果真是人的声音，他的嘴要像鲸鱼那么大才行。” 说着，他转头看看刘家园，却见他脸上的表情非常严肃，发动机每次发生A级险情，也不见他这么严肃。 小刘看着神情不对啊，而且刚才的喊声…小刘的奶奶似乎就叫韩朵，据说还是位一级勋章获得者。 刘亮心中生起疑窦，他把枪紧了紧，正要继续打开车门查看，却听到一声大喊从车里传来： “在这里！” 车里有人！ 刘亮脸色大变，正要赶紧后撤，给自己争取战略位置，车门忽然从里面猛地推开，咣的一声装在他脸上。 刘亮的头猛地一懵，踉踉跄跄倒在地上，只觉得天旋地转。 他模模糊糊看到有许多人从车里跳下来，打头的人端起枪来向他射击。 他想也不想，立即往旁边滚去。 子弹没有打中他的头，却射穿他的肩膀，剧烈的疼痛让他的身子猛烈地打颤，他忍着痛，连滚带爬往远处跑，庆幸自己没有再挨一枪，因为他听到守卫已经和闯入者发生枪战。 枪战只进行了片刻。 守卫被打个措手不及，很快溃不成军，刘家园处于双方枪战的中间，在第一时间就挨了两枪。 好在都不是致命的位置，让他有机会滚到车子下面躲避。 击溃了守卫，反叛军立即就要往里面闯，他们的任务是炸毁发动机控制中心，没有时间在这里耽误。 反叛军小队的头领从车里抱出炸弹，正要往里面闯，却忽然听到一阵爆响在地下通道里传来，就好像正有一架超音速飞机在通道里飞，紧接着第一道关卡的大闸门发出轰然巨响。 反叛军看到有一道黑影在以难以置信的速度接近，眨眼间急停在货车前面。 狂风从黑影身前卷来，把所有的反叛军都卷倒在地。 黑影显露出他的真容，那是一个看上去二十来岁，样貌刚毅俊朗的男人。 “找到了。” 周泽扒着车厢门，看着里面的韩朵和刘玟，脸上露出笑容。 第二十章、大乱 见到韩朵一家没事，周泽总算放心了。 他把韩朵和刘玟手脚上的绳索解开，笑道：“老太太，没事吧？” 韩朵扶着他的手从车上下来，说道：“更大的场面，我年轻的时候也见过，这才到哪呢？” 脚踏在大地上，韩朵抬起头来，平静地目光盯着周泽的脸，说道：“孩子，你就是那个从地下城外闯入的人吧，你究竟是什么身份？” “你是外星人吗？” “还是说你是听到人类的苦难，前来拯救的神灵？” 周泽笑了笑，正要回答，背后忽然一声枪响，随即密集的枪声响起来。 他回过身来，像采摘树上的苹果一样，把所有子弹摘在手里。 反叛军还在疯狂的扣动扳机，哪怕枪里已经没有子弹。 周泽把手在空中虚握。 十几个反叛军就像被无形中的大手抓住，提到半空中。 周泽把拳头握紧。 哗啦啦。 血水从空中倾盆而下，仿佛一道鲜血瀑布。 浓烈的血腥味让在场的人全都想要呕吐，鲜艳的红色更是让大家神经狂跳。 周泽若无其事的收回手掌，笑道：“我只是一个在宇宙中旅行的人，恰好遇到你们的星球，于是停下来歇息。” 宇宙旅行！ 韩朵和刘玟都被这个概念震撼到了。 依靠肉身在宇宙中生存，这世上竟然有这样的生命体。 这太让人不可思议了。 两个人几乎沉浸在幻想中不能自拔，可立即就被四周的呻吟声打断。 遍地的伤员把她们拉回现实。 韩朵连忙指挥刘玟把刘家园拖出车底。 刘家园挨了两枪，一枪打在腿上，一枪打在腹部，虽然不至于立即死去，可是失血严重，这时候已经有些恍惚，脸色也煞白，看得祖孙两人揪心无比。 刘亮情况倒是不错，他满是敬畏的凑过来，说道：“我勉强还能开车，这就送他回城就医。” 周泽摇头道：“你们不用回城了，城里已经彻底乱了，反叛军到处放火，所有人都在大街上乱跑，等会儿还不知会发生什么呢。” “你们控制中心就没有医务室？” “有是有，只怕处理得不好。” “管不了那么多了，先把伤口稍作处理，至少保住命再说。” 众人于是扶着伤员走进控制中心。 里面的工程师和维修员们听到枪声已经躲起来，连医生也不知所踪，还是周泽听到一间密室的动静，才把大家找出来。 伤员很多。 控制中心的近二十名守卫，几乎人人带伤，还有两个人当场牺牲。 医护极度不够用，于是连知道些急救措施的工程师和维修员也跟着去帮忙救护伤员，控制大厅只剩下周泽和韩朵。 控制大厅有一个宽屏幕电视机，这时正紧急播报地下城中的情形。 城中到处都在冒火光，人们在末日降临情绪鼓动下渐渐失去理智，最开始只是在城中搞破坏，后面就渐渐发展到伤人。 各区的地头蛇最先被抓，人们把他们都吊死，然后把尸体在地上拖行，一边挥动手里的帽子，大声欢呼。 欢呼声和火焰燃烧的哔剥声混杂在一起，仿佛狩猎成功的原始人，在围着篝火庆祝自己的胜利。 再到后来，所有在联合政府任职的人都遭殃了。 其中有一些只是普通的文员，根本做不了什么恶，可人们这时候已经红了眼，什么也顾不了了。 他们只知道这些文员每日出入联合政府大楼，和他们这些普通人不是一路人。 再到后面人们都涌到地下城外围那些白房子外面。 警备队的人已经被紧急调遣到这里，及时将汹涌的人流挡住。 乱民虽然人数多，可是手里没有像样的武器，只有反叛军手里有些枪械，可他们人数太少，而且他们的枪械比起警备队，实在太过简陋。 说到底，今天的乱象不在于反叛军强大，而是人们心中的怨气被点燃了。 于是乱民和警备队就在白房子区外面对峙起来。 乱民们冲不进去，可警备队也别想镇压他们，形势陷入焦灼中。 过了半晚，138地下城议长冯绍义看出来，这样下去局势大大不妙，于是要求警备队在枪械射击不到的地方架设广播，他要对聚集在外面的乱民说话。 广播架设好了，冯绍义清清嗓子，喊道：“诸位尊敬的地下城市民…” “艹你妈，你们这些老爷什么时候尊敬过我们，现在你们的白房子被我们围住了，才说什么尊敬，我们不接受你们的鬼话！” 在警备队架设广播的时候，反叛军就已经从联合政府大楼里拉来一套同样的设备，为的是与议长打擂台，不让他蛊惑地下城中的人们。 这时不等冯绍义把话说完，反叛军的首领康元夕立即回敬。 冯绍义见到所有乱民都在对着康元夕欢呼，他心中明白，想要靠话术安抚他们，已经不可能了。 可是依靠武力更不济事，他难道能把所有人杀掉，就算他有这个心，也没有这个能力。 冯绍义道：“你们要怎么做才肯罢休？” 康元夕道：“两个条件，停止流浪计划，把这份名单上的人交出来让我们审判！” 他的手里举着一张名单。 冯绍义眉头皱起。 这两个条件他都不能答应，那份名单他虽然看不见，可想也知道里面都有谁，这个条件不异于要他们自己把头伸进绞刑架。 至于停止流浪计划，那更不可能。 联合政府就是以流浪计划为基础建立的，停止流浪计划，那联合政府也会崩溃，他们这些议长议员们，以后还能保持现在的权势吗？ 冯绍义斟酌一下言辞，说道：“我了解你们的心情，可是流浪计划是几十年前就确定的，不可能停止。” “地下城物资是有限的，若不尽快赶到适合我们生存的新家园，这点物资很快就会耗光，不需要五十年，只要二十年所有人都要饿死，难道这是你们想要的结果？” 他看到人群中渐渐有人低头思索起来，赶紧继续说道：“我知道你们对联合政府以前的措施有很多不满，我可以向你们保证，以后联合政府一定会得到改善，快回去吧，只要再坚持一阵，不用十年，我们就能到达新家园，重新回到地面，沐浴在阳光下生活。” 乱民们果然动摇了，大家面面相觑，都不知如何是好。 忽然间，康元夕大喝道：“谎言！” “根本没有什么新家园。” “原本选定的新家园，二十年前就毁于宇宙天灾，如今只剩一片宇宙尘埃，再也不会有家园等待我们回归了！” “我们拥有的只有现在！” 第二十一章、蚂蚁与面包屑 再也没有家园了！ 康元夕的呼声让人群为之一静。 冯绍义厉声道：“你胡说什么！” 康元夕冷笑道：“该不会以为只有你们才掌握知识吧！” 二十年前，联合政府开始淡化对新家园的宣传。 从那时康元夕就感觉不对劲，他猜想是新家园有什么问题，而联合政府把真相隐藏起来了。 他想要验证自己的猜想，可是天文相关的知识都掌握在联合政府手里，普通人严禁学习。 好在联合政府的掌控力量是有限的，他们能掌控地下城，却不能掌控地表。 当初人类撤离紧急，没法把地表的好东西都运到地下城。 康元夕利用做拾荒者的机会，在地表的图书馆里搜集了许多天文相关的书，又从曾经赫赫有名的天文台搜集配件，装备成望远镜，观测联合政府所承诺的新家园的位置。 这是一项浩大的工程，直到两年前他们才成功实现观察。 观察的结果让他们大吃一惊。 新家园的位置根本就没有什么星球，而是一片四处飘散的宇宙尘埃。 谎言！ 阴谋！ 康元夕顿时被点燃了怒火。 联合政府的高官们利用一个根本不可能实现的目标，欺骗地下城中的人们受苦，而他们却站在人们头顶享福。 鄂斯星如今就像是一艘沉船，他们把普通人踩在舱底，好让自己能把头探出水面，好呼吸最后的氧气。 康元夕于是和那些一起探索的伙伴们立志，一定要把这些老爷们拉下来，哪怕一起在船舱中溺死，也好过让那些王八蛋独活。 听康元夕说完这些经过，冯绍义心中凉了。 他看到乱民们都红了眼。 不知是谁喊了第一声，紧接着所有乱民都怒吼起来，大家像潮水一般，向前面的白房子涌去。 警备队急忙开枪。 冲在最前面的乱民像是被割断的麦子，纷纷倒下，但后面的人并没有退缩，依旧红着眼往前冲。 乱民们大声吼叫着，声音里透着绝望，以及二十年被欺骗，被侮辱的怒火。 没有希望了。 现在是有仇报仇，有冤报冤的时候。 同归于尽好过让仇人独活。 …… 人类完了。 韩朵看着电视屏幕里的情形，整个人像是被抽走灵魂。 这个老太太哪怕在当初最艰难的时候，也没有丧气过，可是现在却失魂落魄，身子微微颤抖着。 刘玟上前抱住奶奶，想要劝她不要太伤心，还没有开口说话，自己先放声痛哭起来。 “嗐！” 刘亮把手里的枪重重摔在地上。 给伤员处理完伤口，大家都回到控制中心查看情况，正好听到康元夕的讲话。 得知被欺骗的众人先是怒不可遏，可随即就迷茫起来。 几十年来，大家都是依靠对新家园的期待支撑着生活下来。 现在得知根本没有新家园。 接下来怎么办，他们该怎么活下去？ 周泽没有理会众人的沮丧情绪，他脸色有些古怪。 二十年前还好好的星球，忽然变成宇宙尘埃… 怎么听起来有些耳熟。 虽然说宇宙中每时每刻都有无数星球诞生，又有无数星球毁灭，可周泽隐隐觉得，这件事可能和自己有关系。 他看向老太太，问道：“你们的新家园在什么位置？” 老太太茫然地摇摇头。 她也不知道这种机密事务。 旁边一位控制中心的工程师递过来一份星图，指着上面的一个点，说道：“在这里。” 发动机是给星球提供动力，指示方向的，他们自然有星图，只是他们的星图也已经二十年没有更新了。 他们这些工程师也一直觉得奇怪，现在终于知道原因了。 周泽仔细辨认了方位，脸色顿时变得精彩起来。 坎特星！ 这他娘的还真是自己的锅。 也就是说，他已经在太空中旅行二十年了？ 自己随手一拳，不仅将坎特人全体灭族，还毁了遥远星空之外一个星球的希望，并最终酿成地下城中的暴动？ 这可真是蝴蝶效应啊。 周泽自嘲地笑了笑。 不过他并不觉得有什么大不了，一场天灾，一次地震，会杀死多少人，也没见有人去怪罪天灾地震。 鄂斯星人是被他们星系的太阳氪闪赶出来的，也没见他们怪罪太阳氪闪。 他现在基本已经脱离人的范畴，算是宇宙天灾本身了。 人不可能去怪罪天灾，因为怪罪也没用，你既不能改变天灾，也不可能让天灾对你表示歉意。 当然，最重要的是，如果不是他到了坎特星，等鄂斯星这些人赶到坎特星，他们会面对一个武德充沛，又极为好战的文明，那场面可太美了。 周泽把星图丢到一边，看看迷茫绝望的老太太和众工程师们，笑道：“今天是几月几号？” 韩朵一怔，回道：“流浪历76年6月18日，怎么了？” 周泽笑道：“以后你们可以把这一天设定为自己文明的幸运日。”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打算帮一帮你们。” 周泽笑道。 他小时候喜欢玩一种游戏，那就是蹲在地上观察蚂蚁。 他会在地上放一些面包屑，吸引侦查的蚂蚁注意，等到侦查蚂蚁将蚁巢里大队的蚂蚁带来，他就把面包屑拿走。 看着大群蚂蚁茫然地在原地乱转，他会高兴的哈哈大笑。 当然，每次游戏的结局，他都会把面包屑放回原处，让那些蚂蚁可以尽兴而归。 他把这当成一种无害的恶趣味。 现在他无意间拿走了鄂斯星人的面包屑，见识到一场有趣的社会实验，也该把面包屑还给他们了。 韩朵不知道周泽所谓的帮忙是什么意思，她正要继续询问，却见周泽的身影忽然从原地消失，紧接着电视屏幕里传来一声爆响。 …… 白房子外面的战斗非常惨烈。 乱民们只能依靠反叛军有限的枪械，其他人只能用随手捡起的砖头、木棒，以及自己的硬脑壳去对抗警备队的机枪。 地面上很快铺满尸体，后面的人就把尸体垒成防护带，慢慢向前推进。 看样子，哪怕拼尽最后一个人，他们也不打算后退。 议长冯绍义和聚集在他身后的一大群议员富豪们，他们紧张得嘴唇发紧，可还是一个劲催促警备队开枪，不能放一个乱民过来。 战斗正进行得焦灼，忽然一声爆响在半空炸开，紧接着一个人影轰然降在对峙双方的阵地中间。 来人仿佛传说中的神祇，身上卷着狂风，把浸着血的沙砾扬起，迷蒙了众人的眼睛。 等众人恢复视觉，这才发觉战场中心屹立着一个并不十分高大但气势十足的年轻人。 第二十二章、来不及了 交战双方都停止攻击，迟疑地看着中间的周泽。 周泽的降临方式太过骇人，交战双方摸不清他的底细，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周泽走到康元夕身边，说道：“名单拿来我看看。” 康元夕和身边的副手对视一眼，眼神惊疑不定，可很快就把名单交给周泽。 周泽见名单上排第一的是个名叫冯伦的人，名字后面标注这个冯伦是议长冯绍义的儿子，今年十六岁。 他好奇道：“这个冯伦是因为什么事上的名单？” 康元夕看向他的副手王大强，怒气冲冲道：“你说！” 王大强立即说道：“这个冯伦仗着他老子的权势，每天在地下城中逛荡，可以说是无恶不作，但凡有谁听到姓冯的来了，立即到处躲藏，唯恐被他看见，又生出事来，人们都说，小风一吹，家破人亡，里面的小风说的就是他，可到底有来不及躲藏的。” “两年前我家隔壁的刘婶子带着她五岁的小孙子外出，被冯伦看到，冯伦和他的一群小跟班把小孩子抢走，拴在他们摩托车后面拖行，硬生生给拖死了。” “这件事闹到地下城法院，结果法官因为那小崽子不到受刑年龄，只判一个在家管束。” “刘婶子回去以后就上吊死了，一家人都被他毁了，可这小崽子到现在还常常去城里游荡，好像根本没受影响。” “从那天起我就发誓，有朝一日一定替刘婶子一家讨回公道。” 周泽点点头，看向冯绍义，说道：“你家冯伦呢？” 冯绍义脸色煞白，紧闭着嘴，默不作声。 周泽本来也不指望他老老实实把儿子交出来。 他看着对面的白房子建筑群，喊了一声：“冯伦！” 声浪仿佛雷霆一般。 周泽侧耳听了一阵，身影忽然在原地消失，片刻间又出现在原处，手里还提着一个人。 “儿子！” 冯绍义踉跄着往前走了几步，口中惊叫道。 周泽捏着冯伦的头，手上轻轻用力。 嘭！ 仿佛熟透的西红柿掉到地上。 他把无头的尸体随意丢到地上，提高声音，说道：“名单上的人老实交出来，大家立即回城救火，各自回家，明日在联合政府大楼举行审判，审判开始的时候，名单上的人有未到场的，我会亲自找到，然后把他吊死。” 白房子前面的议长议员们和富豪们，警备队员们，以及战线这边的乱民和反叛军，所有人都呆立当场。 他们不知道周泽的身份，虽然有些人之前曾经见过周泽，可这时也已经被周泽的行动打懵了头脑。 但是他们都意识到自己正在经历不同寻常的事，这种事超出他们既有的经验，以至于一时间没法好好思考，只能呆立在原地。 周泽眉头微皱，脚下猛然发力。 地面仿佛波浪一般翻滚起来，把所有人都掀翻在地。 “我说所有人立即回去救火！” 周泽再次强调。 所有人这才如梦初醒，急急忙忙往回跑。 周泽看到反叛军里有几个熟悉身影，心中一动，叫道：“康首领。” 康元夕立即停下脚步。 周泽道：“跋扈的权贵自然要审判，可你自己队伍里的败类也不能放过，不能宽以待己，严以律人，今晚凡在城中胡乱杀人者，你自己揪出来，明天一起审判，不要让我动手。” 康元夕沉默地点点头，转身走入人群中。 第二天上午，审判大会在中心大楼举行。 名单上的人全都被押到被告席上，经过市民们的共同表决以后被定罪判刑。 反叛军中也有很多骨干被揪出来，这些人没有经受判决，被反叛军纪律部直接执行了枪决。 审判结束以后，地下城中的怨气终于平息不少，人们又共同组建了新的地下城管理者，这些新管理者有些是反叛军的人，也有些是原联合政府的人，还有一些则是有声望的城中居民。 连韩朵也得到一个文教部门的职位。 这些新的管理者都住在城中，原来的白房子全被拆除，预备着以后盖民居，但这个计划被周泽制止了。 新议长康元夕不明白周泽为什么制止盖新民居，可现在周泽在地下城拥有仿佛神灵般的威信，谁也不敢怀疑他的意见。 正是因为周泽的威信，改换天地的过程才这么顺利。 原先的权贵没有做任何挣扎。 否则城中还要经受大乱。 138地下城的事很快传遍全球数千个地下城。 其他地下城也在经受或大或小的暴动，联合政府和反叛军打得不可开交。 听说了138地下城的事，得知有周泽这样的存在，各地下城管理人员全都受惊不小。 他们担心周泽赶来自己的地盘，把138地下城的措施照样做一遍，于是连忙主动与反叛军讲和。 为此他们主动牺牲那些作恶多端的同伙，交给反叛军审判，又把反叛军中人引入联合政府，对城中的居民也花大力气改善生活，以此收买城中居民。 在这样混沌的局面中过了两三个月，局势终于渐渐明朗，各地下城中的情况全都得到改善。 受到欺压的人们不见了，反叛军不见了，嚣张跋扈的管理人员也不见了。 大家全都相安无事，见面也是彬彬有礼，以至于所有人都像是在做梦一般。 可心底里大家都明白，这种表面的和平是由一种人类无法理解的强力促成的，一旦强力消失，过不了多久，局面又会恢复原样，人类的本性如此，不是轻易可以改变的。 即便如此，大家却并不担心太多，能享受一日和平，且享受一日。 毕竟，人类的时间不多了。 康元夕的讲话已经通过各种渠道，传达到所有人耳中，人们已经知道，根本没有什么新家园。 他们只有最后的二十几年可以享受了。 能够在和平中享受这二十年，这已经是神灵给他们最大的恩赐了。 所以，他们在心里都无比感激神灵。 当然，这个神灵就是指周泽。 周泽无意称神，可架不住大家都这么想。 这天议长康元夕和副议长冯绍义来到韩朵家里拜会周泽，向他汇报全球地下城最近的情况。 冯绍义竟然没受审判，而且还担任了新的管理者中的副议长，这让周泽有些惊讶。 看来这老小子自己并没有做太大的恶事。 当然，康元夕自己的政治智慧也够高，新的管理者要想管好事，往往是要借助旧管理者的力量的，学会适时的放下恩怨，这是政治人物的基本素养。 听两位议长讲完各地下城的情况，韩朵有些欣慰，可很快又被伤感替代。 人类变好了，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第二十三章、新家园 韩朵悠悠地叹息一声，说道：“这都是命啊。” 康元夕和冯绍义都感受到她语气中浓浓的遗憾。 明明人类已经变好了，可迎接的不是救赎，而是灭亡！ 就像是一个荒唐了半辈子的人，刚刚意识到自己给家人和朋友带来多大的伤害，他发心要痛改前非，弥补之前的过错，却在这时发现自己命不久矣，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带着无限的悔恨迎接死亡。 上天给了鄂斯星人后悔的机会，却没给他们改正的机会。 他们会在这种后悔情绪中度过余下的时间，同时质问自己，为什么不早些变好。 这就是天命。 康元夕没有在悲观情绪中沉浸太久，他问道：“各地下城的情况就是这样，您还有什么指示吗？” 周泽摇摇头，笑道：“我没有什么指示，告诉各城，今晚关闭行星发动机，晚上大家好好休息，明天还有一场好戏要看呢。” 好戏？ 三个人都有些不解。 康元夕给韩朵使个眼色，请求她向周泽问明白。 他知道周泽对这位老太太很有敬意，许多别人不敢问的事，这位老太太问出来就没有关系。 韩朵心里也正好奇，于是问道：“你说的好戏是指什么？” 周泽道：“不要多问，让大家关注着8号频道就行。” 8号频道是专门播放行星表面以及其附近星空情况的频道。 三人见他不想说，只好作罢。 当天晚上，发动机关闭。 鄂斯星没有了推动力，开始以均匀的速度行动。 地下城经历了短暂的晃动，但没有引起大规模恐慌，人们安心的睡了一晚，立即按照联合政府的指示，开始在家里看8号频道。 韩朵和刘家园、刘玟兄妹也很早就起床。 起床后，他们发现周泽已经没有了踪影。 这阵子周泽一直借宿在韩朵家里，因为担心被城中居民围观，他平日里很少外出。 韩朵以为他去了中心大楼，于是给康元夕致电询问，得知周泽并没有去那里。 两个人心中都紧张起来。 当初周泽就是凭空出现在地下城，难道他如今也要凭空消失了不成。 如今人类的生活都建立在周泽的威信之上，他如果真得离开鄂斯星，那后果不堪设想。 康元夕立即吩咐警备队四处寻找，可哪里也找不到周泽的身影。 新联合政府的人终于恐慌起来。 到了中午，康元夕正要紧急召集新联合政府开会商议应对措施，却忽然听到他的秘书大声喊他。 秘书声音中的震惊骇然让他心脏猛地一跳。 出什么事了？ 康元夕连忙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秘书指着电视屏幕让他看。 电视上在播放8号频道，也就是今天全球无数家庭共同观看的那个频道。 …… 周泽悬浮在鄂斯星外的虚空中。 他静静感受着自己和宇宙背景之间的连接，忽然猛地吸一口气，宇宙背景中的能量像是大海倒灌一般往他身体里涌入。 周泽的身体像是气球一样膨胀起来，遥远恒星射过来的光芒被他挡住，把阴影投射到鄂斯星表面。 先是一两个大洲，很快整个星球都笼罩在他的阴影之下。 周泽看着眼前玻璃弹珠一般大小的鄂斯星，伸手轻松把它摘下，随即向着原坎特星的方向，折叠起空间。 …… 鄂斯星人全都看着忽然出现在外太空的巨大身影，目光呆滞起来。 巨人的手掌将他们的星球笼罩，经历了一番绚丽的光影变换，鄂斯星人眼前出现一片陌生的星空。 星空中布满大大小小的宇宙尘埃。 巨人将手轻轻一扫，把宇宙尘埃全都清扫出这个星系。 然后他把鄂斯星放在原本宇宙尘埃的位置。 他似乎觉得位置不太对，又做了一番调整，这才露出微笑，紧接着他轻巧地在星球表面一拨，鄂斯星绕着恒星运转起来。 这是一颗刚刚步入中年的恒星，它的“身体”还很健康，把和煦的阳光投射到鄂斯星表面。 冰雪开始融化，江河重新流动，大海也泛起波涛。 鄂斯星人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神灵带他们来到了新家园！ 这条轨道上原本有一颗行星，但是已经毁灭了，神灵将他们的母星放置在这里，又给他们调整好轨道，让鄂斯星距离太阳不远不近，适合人类的生存。 等联合政府发出指令，结束流浪计划，开启复苏计划，各种重建星球生态的器械开出地下城劳作的时候，外太空已经没有了巨人的身影，只留下鄂斯星人心中怀着无限敬仰和怅然。 韩朵看着渐渐消失的巨大身影，忽然想起刚见到周泽时候的事。 你有没有什么愿望，你可以告诉我，我会尽力满足你。 我只希望人类能尽快找到家园，重新回到地面生活，大家不要再在地下城中受苦了。 你会如愿的。 他真得做到了，做完以后，又继续他的宇宙旅行。 对于这样伟大的生命体，我们这些凡人或许就像渺小的蚂蚁。 他偶然路过一处水塘，见到有一只蚂蚁陷在泥淖里，于是出手将蚂蚁拿到陆地上。 在他只是随意之举，可对鄂斯星人却是几亿年进化，与上万年历史的生死存亡。 鄂斯星重建进行了两年时间，人类重新搬回地表生活。 新联合政府着手修建第一座非实用性建筑。 那是一座高有百米的巨大雕像。 对于别的巨型雕像，人们总会惊叹它的高大，唯有这座雕像，人们却会嫌它不能表现那人宏伟身影的万分之一。 这座雕像就是鄂斯星人新联合政府的零号公民，永远的荣誉议长。 就在鄂斯星人做完重建，回归地表的时候，周泽正坐在一颗小流星上，继续他的旅行。 无休止的折叠空间，容易错过很多有趣的景象，所以他也常常采用飞行的方式赶路，或者干脆像现在这样，抓住路过的流星搭便车。 这天他正躺在流星上面，想着鄂斯星不知道重建是否顺利，现在又怎样了，忽然感觉到背后传来剧烈的震动，小流星的速度也疾速下降。 他回头看看，原来是又找到一颗有生命的星球，流星正在穿过大气层。 周泽没有抵抗星球的引力，而是自然地随着引力落在地面上。 在半空中他就看到，附近有一个小镇，看样子社会发展程度不低，他已经又在星空旅行两年了，也是时候再和人打打交道了。 第二十四章、榆树街 周泽降落的地方是一座小镇外面。 他站在公路边上，距离小镇只有二三里距离，即便以凡人的视力，也可以清晰地看到小镇上整齐排列的一栋栋小楼。 小楼外面都带院子，院子里长着青草，偶尔有人家还栽着树。 看来这里的人们生活很富庶。 周泽不愿惊动当地人，引起人们惊诧围观，于是步行着向小镇走去。 走了几百米，他感觉有些奇怪。 整座小镇仿佛笼罩着一种不祥的气氛，这种气氛像是似有若无的烟雾，弥漫于小镇的每个角落。 越往前走，周泽便越感觉到仿佛有人在暗中窥探自己。 有点意思。 周泽被这种新形势引起了兴致。 已经很久没有人敢用这种带敌意的眼神窥探自己了。 他暗中感应一阵，忽然伸手往左前方抓去。 嘶啦！ 一阵布帛撕裂的响声。 周泽把手收回来，手上多了一片红绿条纹的毛线织品，看着像是毛衣的一部分。 方才被人窥探的感觉已经消失，显然暗中的东西被他惊退了。 不过周泽却彻底被激起兴趣。 他仔细回想着方才的感受。 那东西出现又消失的瞬间，他感受到一点宇宙背景的气息，又在宇宙背景和现实世界之间的薄膜上发现了它的痕迹。 在现实世界和宇宙背景之间有一层薄膜，这是为了隔开两个世界，防止现实世界被宇宙背景的能量潮汐扑灭。 周泽因为发生变异，现在化身为这张薄膜上的一个缺口，使得宇宙背景中的能量可以源源不断灌进他的身体。 而刚才的怪物，周泽能感觉到，它虽然不能穿过薄膜，却可以紧贴着薄膜，在现实世界的边缘游走。 就像是苍蝇紧贴着窗玻璃游走一般。 对现实世界的生物，这已经是很值得骄傲的成就。 连周泽也忍不住想把他捉过来研究研究。 终于又有些新鲜东西让他玩耍了。 周泽怀着欢快的心情往小镇走去。 快进入小镇范围的时候，他听到背后传来一阵汽车的轰鸣声。 汽车经过他身边的时候停了下来。 这是一辆红色敞篷车，车上有两对男女，都是十七八岁的年纪，在前面驾驶位上的是个黑头发，高个子，玩世不恭的男子，副驾驶位上则是个金色短发的少女，看上去像是男子的女友。 坐在后面位子，靠近路边的是个棕色头发，长发结成辫子，穿着粉色毛线衣的少女，少女身材丰润，面貌姣好，整个人看上去有种健康，青春的气息。 她身边坐着的则是一个长头发，看着有些腼腆的男子。 汽车停下，棕色头发少女打开车门下来，她打量周泽一阵，问道：“你是华国人吗？” 华国？ 周泽听到这个似乎已经很遥远的名称，先是有些发愣，可很快心中大喜。 他竟然无意中回到蓝星了吗？ 他点点头，说道：“是的。” 少女发出一声惊呼，车上的短发少女也显得很兴奋，倒是驾车的男生脸上有些不悦的神色。 棕发少女道：“黑眼睛，黑头发，果然像传说中一样。” 传说… 周泽哑然失笑，说道：“你以前没见过华国人？” 棕发少女摇头道：“没有，阿美国很少有华国人，只在纽市和华市那样的大城市比较多，我们这样的小镇，你应该是第一个来到的华国人。” 周泽感觉有些不对劲，他眨眨眼睛，笑道：“阿美国不是很多华国人吗，还有华人街什么的。” 棕发少女和短发少女对视一眼，全都疑惑地摇摇头，说道：“我们没听过什么华人街，华国人就算要出国，也多是去发达的欧罗巴国家，阿美国不是华国人的首选。” 啊，这是怎么回事… 周泽又向两人询问一阵，心中变得复杂起来。 这里不是他记忆中的蓝星，而是一个与蓝星十分相像，甚至连历史都有很大重合度，但有很大不同的世界。 最大的不同就是，这个世界的阿美国没有崛起。 它依然是世界上的强国，但只是地区性强国，而不像他记忆中的蓝星，阿美国是唯一的超级强国。 真有这么巧合的事吗，宇宙中会有这么相似的两个星球？ 过了一阵，周泽给自己一个勉强可以解释的理由。 宇宙的尺度太大了，以至于任何小概率的事，在这样的尺度下都可能发生。 周泽还想了解更多的情况，驾车的男青年已经有些不耐烦，他狠狠地按几下喇叭，说道：“南希，该走了！” 南希不满地说道：“急什么！” 她看着周泽问道：“你怎么来到这里，而且你的衣服…” 周泽在宇宙中旅行，虽然有意保护衣服，可这么久的时间，衣服早就破损严重了。 周泽笑道：“路上遇到打劫，行李已经被人抢去，衣服也被扯破了。” 南希道：“这些人，真是替阿美国丢脸，你身上没有行李，又没有钱，晚上可怎么办呢，你要是不介意，不如就到我家里暂住吧，我爸妈都是很和善的人，他们一定乐于收留你的，等你联系到朋友，或者华国的领事馆，到时候再离开也不迟。” 周泽正愁不知道在哪里落脚，听到她的邀请，立即高兴地答应下来。 南希将车门打开，邀请周泽在后排坐，随后自己也坐在她身边，将车门关闭。 驾车的男青年回过头来，递给他一点粉末，笑道：“好东西，你要不要来一些？” 南希和前面的短发女子全都脸色大变。 短发女子在男友手上用力拍一下，说道：“你发什么神经，赶快开车去南希家，不要惹事！” 她们都知道，华国对于这些东西最为敏感，因为一些历史原因，华国人一直把这种东西视为关系国家荣辱的东西。 对第一次见面的华国人出示这东西，简直是一种挑衅行为。 这个罗德，脑子里难道装的都是狗屎？ 罗德冷哼一声，默默地发动汽车，往镇上行去。 南希见周泽似乎没有生气的样子，这才放下心来，笑道：“介绍一下，我叫南希-汤普森，驾车的是罗德，旁边是他女友蒂娜，你旁边这位是格伦。” “我们刚去郊外兜风，没想到那里正在施工，到处都是工程队扬起的灰尘，洒得我们头发上，脸上，眼睛里到处都是，真让人扫兴。” “不过，能遇到你，这些都是值得的，很高兴认识你。” 南希的性格很活泼，说话也让人感觉很舒服，周泽挺喜欢这个女孩子的，他笑道：“我叫周泽，也很高兴认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