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都不会放过你》 1. 人死成鬼 《死都不会放过你》全本免费阅读 黑漆漆的柚子林里,几个身形单薄的少年一脚深一脚浅的摸过来,直到在那灯光辉煌房屋外的围墙下才停下。 江橘白屁股后面的狗也跟着坐到地上,喘了口气,他睫毛都被汗水浸湿,五官和脸部线条本是清秀柔软,可他一举手一抬足,不好惹的气息就从身体各处朝外散发。 李小毛抬起头,“小白,我们能翻上去不?” “应该能。”江橘白撩起衣摆擦了把头上的汗,这会儿正是最热的时候,晚上比起白天也不遑多让。 江橘白嘴里衔上一根狗尾巴草,漆黑的眸子直视夜空,微蹙着眉听李小毛在耳边咕咕叨叨。 想他在江家村虽然名声不怎么样,人厌狗嫌,可也从来没干过这种偷鸡摸狗的事儿。 放暑假前,李小毛和陈港被学校一伙人给堵上了。李小毛和陈港也算有点拳脚功夫,可对面人多,还个个人高马大,结果就是他俩兜里的零花钱被人家掏得一毛不剩。 第一回,李小毛和陈港碍着面子,没找江橘白帮忙找回场子,自己叫了一群人打到了人家班里。 结果不知怎的,三两句就让他们班班长把这事儿揽下了,又被人给揍了一顿狠的。 那人叫徐栾,看着弱不禁风,纤细羸弱,可出手那叫一个狠辣,一个人就把他们一群人打得满地找牙。 回去之后,李小毛和陈港就将这事儿告诉了江橘白。 江橘白一听,“我们学校还有这号人物呢,那我得亲自去会会。” 本以为光打听也得费些功夫,没成想,找人一问就问着了——徐栾,徐美书的儿子,徐美书家,财大气粗,徐家镇的首富。 徐家镇是种柚子卖柚子的,之前也确实一直在老老实实地种柚子卖柚子,可水果市场一层层压价,到果农这里,批发出去也就几毛一斤,别说回本,正常的生活都难以维持住。 于是,这徐美书便掏空家底,四处找人牵线,建了一座加工厂,之后,柚子便不批出去卖了,全运进加工厂,批出去的柚子则是专门培育出来的高级品种,市面上叫奢侈品。 徐美书作为第一个吃螃蟹的人,赚得盆满钵满,之后,徐家镇接连又出现了相同的工厂,那两年还为抢单闹过矛盾,可随后,他们抱成团,注册了一个品牌。 如今,徐家镇如日中天,隔壁的江家村还在勤勤恳恳的种橘子卖橘子。 没人有那个胆,这两年越发没落,也没那个钱。 甚至,江家村的橘子有时候还大批地运进徐家镇的工厂,靠着人家过活。 昨天是徐家老太的八十大寿,徐家要办七天七夜的流水席。 在这期间,不管是哪一天也不管事哪一个时辰,只要客来,就都立马能端上热菜热饭来。 人来人往的,几人决定在这时候浑水摸鱼,摸进人家里,把徐栾套上麻袋,狠狠揍上一顿。 李小毛使劲跳起来想往围墙里边张望,但他个子矮,跳起来也够不着,他落到地上,不忿道:“我听人说,徐美书运来了一车的海鲜,那螃蟹比我的脸盆还大,我都没见过那么大的螃蟹!” “应该是帝王蟹。” “很贵?” 李小毛馋得厉害,“小白,等我们把仇报了,我们也去吃一顿席吧。” 江橘白靠着围墙,摸着身旁的狗头,“你揍人家儿子,还吃人家的席,要去你去,我没那厚脸皮。” “他先揍我的!” “行了,”江橘白起身,伸了个懒腰,他衣服和裤子都短了一截,裤子短了露出又白又细的脚腕,衣服短一截腰露一段儿在外头,他拽拽衣摆,指挥着,“李小毛,你趴墙上,我踩着你上去,陈港扶着我。” 几人从小一起长大的,都是以江橘白为中心,江橘白说什么就是什么。两人都没意见。 江橘白轻松地踩上李小毛的肩膀,双手攀上围墙,手臂一使劲,身体就跃了上去。 少年目光在后院梭巡一周,只看见了一只卧在狗窝里酣睡的狼犬,听见动静,也只是抖了抖耳朵,眼睛都没睁开。 “小白,怎么样?” “没人,我拉你们上来。”江橘白朝底下送出手臂,先将陈港拽了上来。 李小毛拍着肩膀上的灰,双手不停晃着,“拉我拉我。” 江橘白拍开他的手,“把我的狗先送上来。” “我还不如狗啊小白!” “里边有一只狼狗,大黑比你有用。” 李小毛立马就弯腰将大黑抱了起来,往头顶送,“快快快,大黑好像又长胖了,好重!” 大黑是江橘白两年前在放学路上捡的,江橘白阿爷说,黑狗通灵,好好养着,以后说不定能帮上江橘白的大忙。 但目前还没能从大黑的身上看出它有什么神通,除了吃睡,连看家的本职工作都是随心所欲,心情好就冲着路人吠上两口,心情不好,有人撬了江橘白家的锁,它都视而不见。 “才六十多斤,哪里胖了?”江橘白让大黑在围墙上站好,他指着那狗窝里的狼狗,低声说道:“等我们下去,那狼狗就交给你了。” 大黑不知道听没听懂江橘白说的,总之尾巴是夹起来了。 “听见没有?”江橘白一巴掌拍在大黑的脑袋上。 大黑摇摇尾巴。 陈港在这期间已经将李小毛拉了上来。 徐家后院安安静静的,只开了后门的几盏吸顶灯,虽说灯光微弱,可依靠着整栋房屋的灯光,后院仍是亮堂。 “徐美书家也太有钱了吧我靠!这院子,比我家还大!”李小毛知道徐家镇人均富户,可像徐美书这么有钱的,全徐家镇也找不出第二家来。 江橘白跳下围墙,“走了。” - 那只本来还在酣睡的狼狗,在几人一落地,立刻警觉地坐了起来,它眼神精准无误地落在了沿着墙角在移动的几人身上。 狼狗口中发出低吼声。 李小毛被它那一低吼吓得腿都软了,他推着大黑的屁股,“大黑上啊。” 大黑撅着屁股朝江橘白身后躲。 江橘白踹了它一脚,“养狗千日,用狗一时,上。” 狼狗慢慢地向他们走来,喉咙深处的低吼声听着就令人感到头皮发麻。 它弓起了背,做出了进攻的姿势,唾液顺着獠牙和嘴皮往下不停滴落。 在它朝三人扑来的那一刹那,大黑在这之前进入到了战斗状态,它刨了两脚水泥地,直向狼狗扑去。 大黑被江橘白养得比一般土狗都要壮硕,四肢健壮,油光水滑,一撞就将狼狗撞偏了方向,两条狗双双摔倒在地,又迅速缠斗了起来。 江橘白还是头一回看见大黑打架,平时在家的大黑,连路边的野猫都能揍它两拳。 李小毛摸着墙壁,仰头将整座尖顶房子打量了一遍,”这房子跟前院的房子没连在一起,而且小了很多。” 陈港蹲在地上,“这里是徐家的仓库,平时都闲置不用,这两天过大寿,才把灯开了起来。” “靠!”李小毛更不忿,“仓库比我们三个的家加起来都大!” 李小毛边说着,边踮起脚,使劲儿地朝安装了防盗网的窗内张望,他越看越疑惑,忍不住伸手去抓挠江橘白,“小白小白,你看,为什么明明开了灯,但我看里边是乌漆嘛黑的啊?” 江橘白也朝里边看,他身形最高,不用踮脚也能望进去,他定睛看了看,扭头无语地看向李小毛,“你鬼故事看多了吧?” 陈港也确认了一遍,“李小毛,你昏了头了?” “不是啊我刚刚......” “有人来了! 2. 误入灵堂1 《死都不会放过你》全本免费阅读 “啊,死了?!”李小毛不由自主地拔高了声音,陈港一步跃过去就捂住了他的下半张脸,可陈港脸上也尽是张惶,“小白,怎么办?要不要打120?” “人都死了打个屁。”江橘白声音抖着。 他们还从来没见过真的死人,死的还是同龄人,而且......江橘白伸手在徐栾的脸上胡乱摸了一通,“身体还是热的,刚死没多久。” 李小毛瘫坐在地上,“我只是想揍他一顿,我没想他死啊。”他说完后,一脸的恐惧,“小白,我们回去吧。” 江橘白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李小毛和陈港也都静静地等着他做出决定。 安静的房间当中,三个人都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声。 咚,咚,咚...... 良久,江橘白抬起眼,“我们报警。” “报警!” “报警?” 不止李小毛和陈港不可置信,衣柜里的几个人也都一脸震惊,那几个人争前恐后从衣柜当中爬出来,跑在前边的人一掌将江橘白推出去老远,凶神恶煞,“不能报警!” 陈港板起脸,“江诗华,你们怎么在这儿?” 为首的是江诗华,江诗华跟他们一样,都是江家村的人。虽然年龄相仿,可江诗华这伙人却早早地就辍了学,初中没读完就出去混社会,没混出个什么名堂,又回了村里。现在在徐家镇的加工厂里打工,厂里不忙的时候,他们几个就满村满镇地溜达。 江诗华:“对啊,我怎么在这儿?我们是走错了,走错了!” 他旁边几个男生也连连附和,“对对对,我们走错了,这房子这么大,我们头一回来,走错了不挺正常吗?” 说罢,他们几个就要往门口走,似乎对徐栾的死亡浑然不觉似的。 “谁准你们走了?”江橘白的声音冷冷地响起。 “不让我们走你还想......”江诗华一甩头,却被陈港打断。 陈港:“你以为我们没听见你们说要偷徐栾东西,谁知道是不是求财不得,就把他杀了,现在人死了你们还想跑?” 李小毛也反应了过来,连忙跑到门口,将房间门反锁,用身体挡住江诗华他们,“就是你们杀的,现在想让我们背黑锅,没门儿!” “你放屁!”江诗华见自己无缘无故背上了条人命,“我们哥几个摸进来的时候,他就躺在床上.我们都还没开始偷,你们几个就来了。他死了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就是李小毛和陈港被人揍了,怀恨在心,然后就把徐栾杀了!” “放你妈的狗屁!”李小毛着急得跳脚,“说了跟我们没关系就是跟我们没关系!” “看吧看吧,心虚了。”江诗华旁边的李淼淼立刻兴奋道。 眼见着要打起来了,江橘白才终于想好,“别吵了,我们报警。” 他说着,便掏出了手机。 见此,江诗华冲过去就一巴掌把江橘白的手机拍了出去,“不能报警!” 江橘白漆黑的目光紧盯着江诗华,他往床上一坐,扫了死人徐栾一眼,缓缓道:“江诗华,我本来不觉得徐栾的死跟你有关系,但一听见我说要报警,你就这么大反应,你在心虚什么?” 这回,不止李小毛和陈港目光灼灼地看向江诗华,就连李淼淼他们快被江橘白说服了,纷纷往后退了几步,跟江诗华拉开了距离。 “不是,我不是,”江诗华一下慌了神,“我没有,我那个......我跟江花月在搞对象呢,我怕被人知道,她名声就毁了。” 江花月的老公瘫在床上,是个植物人,江花月上有婆婆下有孩子,明明有个老公却过得跟个寡妇没什么区别,村里人都还可怜她可怜得很呢,没想到她居然跟个小年轻有一腿! 见江诗华的表情和语气都不像说谎,加上都是一个村子里的人,勉强对他还有几分了解,江诗华这个人,有可能偷鸡,但没可能杀人。 陈港不再看他了,看着床上的人,“那也得报警,我们要是什么都不说直接跑了,才是坐实了我们是杀人凶手。” “我们没杀人,警察来了也找不到证据,到时候我们就如实告诉警察我们是来做什么的,你们偷东西也没偷到手,我们揍人也没揍成功,他们拿我们没办法。”江橘白说道,说完,他瞥了眼江诗华,“去,把我手机捡起来。” 江诗华最大最见不得光也见不得人的秘密被知晓了,他整个人瞬间就变成了霜打的茄子。 他吸了吸鼻子,走到角落里去捡手机。 手机刚刚被他用力一巴掌拍出去,也不知道掉在哪儿了,江诗华弯着腰没找到,只能蹲下来在地上摸索。 会不会在椅子下面? 江诗华撅起屁股,上身趴到地板上,朝敦实的沙发椅下面望进去。 棕红色的实木地板泛着冷冷的寒光,与江诗华保持着同样角度朝外看的一张苍白的脸,出现在江诗华的视野当中。 ? ?? “鬼啊!!!!”江诗华被吓得心脏几乎骤停,他身体仿佛出现了弹簧似的,骤然弹射出去,他在地上爬了两圈,抱住李淼淼的腿,眼泪都挂在了脸上,“椅、椅子下面有个人!” 众人都朝那张椅子看过去,就是张实木贵妃椅,没什么特别的,这椅子距离地面顶多二十公分,怎么也不像是能塞得进去一个人的样子。 “你神经吧,你进去一个我试试看。”李小毛刚刚差点被江诗华的反应给吓死了。 看大家都一脸的莫名,江诗华揉了揉眼睛,“可是老子.....” 江橘白嘁了声,起身在贵妃椅前蹲下,他将手探进去,一摸就摸到了手机。 少年将手机拿在手上,朝江诗华示意,一脸的张扬,“你瞎了?” 李淼淼把江诗华扶了起来,“江橘白,那我们现在报警?” “嗯。”江橘白给手机解了锁,他这手机是花两百块买的二手机,反应很慢,信号很差,好在电量够用。 可他解个锁,屏幕半天没反应,难道现在还开始变卡了? 心里想着等回去了用压岁钱再去买一个手机,耳边却突然传来李淼淼的惊呼,“有人上来了!” 几个人全都贴到窗户边朝外望。 “来不及了!” “他们又不是警察,他们来了,看见自己儿子死了,怎么可能听我们解释,不把我们用刀剁了算我们命大!” “都怪江诗华刚刚大喊大叫,这下好了吧,把人都给叫来了。” “怎么办怎么办?” 李淼淼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一把拽开李小毛,打开了门,“我先跑了,反正我没杀人,后边被警察抓住,我也问心无愧。” 李淼淼先跑了,紧跟着,江诗华和另外两个男生也都纷纷跟上。 “江橘白,你别做你那英雄了,保命要紧!徐美书要是打死你泄愤,最后赔点钱就了了事,反正徐家有钱,打死你们三个,不,是三十个,他们都赔得起!” 说完,江诗华一溜烟地跑了。 李小毛也害怕了,“小白,留得青山在......” 徐家的人已经快要赶到了,江橘白看着床上的人,伸手将被子盖过对方的头顶,迈步出去,“走,快跑!” - 七人连成串,李淼淼在前面带路,尽量避开每个认识他们的人。 每个人都心惊肉跳,满头大汗。 尤其是在听见楼上的尖叫声和哭喊声之后,李小毛和江橘白脸上掠过一丝不忍。 李淼淼认真地在前面带着路,终于走出了前院的楼。 前院的楼和后院的楼之间有一道半米宽的水沟,连日天晴,水沟里是干燥的,抬起头,前后楼形成的夹缝像漫天星空变成了一条璀璨的银河。 “好香啊。”一个叫江尚的男生忽然出声感叹了一句。 其他人也逐渐闻到了。 “柚子味儿?” “是柚子花的味儿。” 徐家镇主要是种植柚子,应季的反季的都有,这时节会闻见柚子花的香气也不奇怪。 只是,这样浓烈的花 3. 误入灵堂2 《死都不会放过你》全本免费阅读 “灵堂?”江橘白看向陈港所指的方向,他们呆的位置虽然漆黑到相互连对方的面容都看不清,可眼前那片位置却因为摇曳的烛光,在明暗之间来回转换。 “这儿怎么会有灵堂?这里不是徐家仓库吗?”李淼淼问出了大家都想问的问题。 江尚:“还有棺材呢。” 江诗华:“应该是提前给老人准备的棺材吧,我阿奶也有一副。” 江橘白站了起来,他拍了拍掌心的灰尘,“我过去看看。” “小白......”李小毛没来得及把江橘白够住,他又不太敢跟过去,他看看左右,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他只能站在原地对江橘白小声喊:“小白,别去,小心碰到脏东西。” 但江橘白已经走到“灵堂”前了。 灵堂,在他们这地界也叫帷堂,老一辈的帷堂通常布置得极为讲究。只是近些年,精力物质都逐渐跟不上,活人到底要比死人重要,繁琐的旧习俗也变得精简不少。 但名曰帷堂,省什么也不可能省帷帐,就是将棺材与供桌隔开的帘账。 普通人家用麻布亦或者是棉布,像徐家这样的富户,用金帐也不是没有可能。 眼前这灵堂,棺材与供桌紧挨在一起,没有使用任何物品隔开,供桌上放着看起来还很新鲜的水果,前方立着一只铜色香炉,里头的香还在燃,往上飘着袅袅白烟。 在香炉之前,还放着一盏长明灯。没有烛台。 长明灯与香炉之间,竖着一张常规尺寸的黑白遗照,相框是纯黑色,照片里的人也穿的黑色上衣。 往上看去,遗照里的人脸居然是模糊不清的!只有一个大概的轮廓,完全看不清具体的五官。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这算哪门子的灵堂? 江橘白没参加过葬礼,记忆里,是江祖先不让他参加任何人的葬礼。 江祖先是江橘白的阿爷,也是个臭名昭著的老神棍。江橘白偷看过他的书。 他从书上得知合格的灵堂应该是怎样的,设置灵堂也称吊九条,规矩繁多。而这里除了棺材和供桌以及缺失的帷帐,不仅连死者的遗相都模糊不清,连最基本写有死者姓名和死亡年月日的魂帛以及招魂幡都没有。 而且,整个灵堂还被有意给“藏”在仓库里。 按理来说,不论谁家死了人,都该先赶生,也就是报丧。老一辈对死字很忌讳,不说报丧,说赶生。 没有赶生,悄无声息地布置了这么一座极其敷衍的灵堂,到底是在做什么? “怎么样?”远处,陈港喊话江橘白,"小白,是谁的灵堂啊?" “不知道。”江橘白看回到遗相,虽然照片里的人面容模糊,但五官大概的位置没有错。江橘白总觉得照片里的人在笑意盈盈地看着周围,他心底微微发毛,走开了。 见江橘白过去了那么久也无事发生,其他人也都大着胆子围了过去,他们研究观察得比江橘白更加仔细。 “为什么照片这么糊?” “这也太简陋了,什么都没有。” “你们说...有没有可能是徐美书在养小鬼?我听说很多有钱人都养小鬼。” “养小鬼是什么?” “就是养鬼帮自己做事,但养鬼的人也得给小鬼它想要的报酬。” “江橘白,你应该懂,你阿爷养阴崽,更厉害。”江诗华嘚嘚瑟瑟地看向一旁的江橘白。 江橘白没抬眼,手指从供桌边缘拂过去,“你找死啊。” “卧槽!”江诗华突然惊呼一声,他挤开李小毛和陈港,张开双臂扑到了棺材上面趴着,“金丝楠木的棺材!” “这得多少钱啊?江诗华的眼睛珠子都快掉上边了,他爱不释手地上下抚摸,“太牛逼了,我知道徐美书家有钱,但就这么个连名字都没有的死人,居然也能用上金丝楠棺材,啧啧啧。” “李淼淼、江尚,陈巴赫,过来,我们把这棺材揭开,看里边有没有放些什么值钱的东西。”江诗华借着朦胧不清的烛光,低头研究着棺材板,这棺材用料舍得且考究,不是使用的碎板,而是全成板,碎板拼凑的棺材,哪怕用了上等棺木,也不算真的上上等棺材。 李小毛抱着陈港的手臂,震惊道:“你们是不是疯了?死人的东西你们也偷?” 几人头也不抬,在发现棺材还没封钉,纷纷面露喜色。 “只是看看,有什么的。” “等埋进坑里,我们再去挖,那岂不是平白多了一个步骤?” 说完,那四人合力将棺材给推开了。 眼见着胆大包天的几人猛地愣住,陈港还是问了句:“怎么了?” 陈巴赫说:“这里边不是活人,是纸扎人。” “江橘白,你快来看!”江诗华一有事就喊江橘白,按照辈分排,他还得叫江橘白一声舅舅,虽然实际上两人的关系八竿子都打不着。 棺材里的纸扎人,扎得跟成年人的体型差不多大小,只是要稍微纤细一点,制作精细,惟妙惟肖。 瞧着不是随便请个人就能扎出来的,必定是请了正儿八经的扎纸人,破费了一番气力。 在棺材被打开了一半后,空气中的柚子花香气变得比之前还要浓烈,几乎已经到了熏眼睛的地步。 这里明明也算个灵堂,可不但没有棺木的木质清香,连香灰烛火的味道都闻不到,只有冷冽的柚子花香。 “我不看。”江橘白找了处角落盘腿坐下,屁股猝不及防被一块硬物给硌得生疼,江橘白低骂了句,把手伸到背后,将碍事的那串铜钱从腰上彻底摘下,想丢出去,却又因为怕到时候离开后被徐家捡到,当做证据。 少年在墙角埋首,雪白的脖颈柔软地垂着,他将发旧的铜钱绕上手腕,只能使用单手笨拙地给串连铜钱的红线打结。 已经起了毛褪了色的红线一端微微仰起,像在水中浮动的寄生虫,末端昂起来,在无法看清事物的环境当中,旁若无人地穿过江橘白捻在指间的红线另一端。 最终,一个漂亮的活结成了型。 - 纸扎人的脸上开了一个口,在嘴部的位置,而口中,正好放置了一块金子。 金子跟铜板差不多大小,只是中间没有做空,厚度约莫比铜板还要厚一点,哪怕是在这样昏暗的环境中,也熠熠生辉,闪着亮光。 李淼淼在江诗华朝纸扎人口中的金子伸出手的时候,率先飞快将金子一把抢到手里攥着。 慢了一步的江诗华立马不满起来,“李淼淼,把金子还我。” “华哥,大家平时虽然都听你的,可好东西谁先拿到就是谁的,凭什么我拿到了要给你?”李淼淼拿到了金子,顿时掌心和心口都激动得发热,连连后退,防备地看着眼前虎视眈眈的三人。 江尚:“见者有份。” 陈巴赫不住点头:“就是啊,要不是我跟华哥说来徐家偷东西,你哪有可能拿到金子?” 江橘白将脑袋靠在墙上,懒洋洋地把不远处为着一块金子快要打起来的四人当一场猴把戏看。 李小毛和陈港在离他们近的地方观看了很久,找到江橘白,在他左右跟着坐下来。 “小白,要不我们也去分点?”那块金子那么大,李小毛真挺馋的。 陈港:“我们还是先出去了再说。” 李小毛舔舔嘴巴,“可是......” 江橘白看着灵堂那一处,长明灯摇摇晃晃,雾蒙蒙的,发着白,他不知道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可自他们跑进仓库开始,他便觉得这里边的温度都要比外面低上许久,并且不仅是温度的区别。 “含殓你也敢要?”江橘白淡淡道。 李小毛呆了呆,陈港朝江橘白那边挪了一寸,“含殓是什么?” 江橘白想了想,“死人嘴里的钱,也叫噙口钱,口含钱。” "做什么用?” “希望死的人转世投胎了下辈子有钱花。不过我在我阿爷的书上看到,大部分人使用的都是铜钱,或者直接用剪纸剪一枚铜板用,还没见过用黄金的。” 那四人已经争得面红耳赤快要动起手来了。 李淼淼 4. 误入灵堂3 《死都不会放过你》全本免费阅读 但好像只有江橘白看见了,还是其他人完全没注意那个多出来的人,不,或许那不是人。 可如果不是人,那会是什么呢? 江橘白眨了一下眼睛,那道多出来的白影消失了,在那边吵吵闹闹的依然是江诗华四人。 “鬼是一直存在的,只是我们看不见它们而已。”这是老神棍江祖先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他年轻的时候时常走街串巷地给人算命施法,只是发挥时有不稳,时常弄巧成拙。 谁家有个什么事儿,宁愿出村去找,也不用他。 江祖先的一身“本领”没了用武之地,结婚生子后也遭老婆儿子儿媳讨厌,他独自住在阁楼上,和他那一大箱一大箱工具和工具书作伴。 江橘白对他也没什么感情,但家里农活忙的时候常把他一个人丢在家里,他无事可做,就爬上阁楼和江祖先呆着,看江祖先的书,玩他的那些破碗破法器。 耳濡目染,江橘白也还是习得了一些东西。 在这之前,他从没把江祖先说的那些放在心上过,从江祖先口中听到的经历,他也全当睡前故事听的——直到刚刚出现在眼前的那个白色影子,细长、柔软、缥缈。 那一定不是人。 而一旁没有过这类经历和经验的李小毛和陈港迅速接受并且科学解释了为什么仓库的灯如此诡异。 “肯定开漏掉了呗。” “其实灵堂不开灯也正常的,我听老一辈的说过,死去的人的灵魂不会立即离开,他们会在自己的□□周围徘徊,他们通常不太喜欢太明亮的地方。” 李小毛和陈港分别在两边的墙壁上伸手到处摸索,“开关呢?没有开关吗?” “小白,你让让,别挡着我了。”李小毛双手都在墙上乱摸,撞上一具硬邦邦的身体,他头也没回,说道。 江橘白站在距离李小毛几米远的地方,好不容易慢下来的心跳又飞速跳动起来。 “李小毛,过来。” 李小毛回了头,“嗯?过来?你不就在......”看见江橘白并不在距离自己很近的地方,而是与自己距离了好几米,李小毛还没说完的话尽数“咕咚”一声咽了回去。 长久的处于黑暗环境里,眼睛自然而然地适应了目前的亮度。虽然看不清仓库里目前具体是什么样子,可在场几个人的轮廓还是能看见的。 李小毛看见了那骂骂咧咧的四个人,也看见了不远处的陈港和江橘白,都跟他有一定的距离。 那他刚刚撞上的,是什么东西? “不是,让你们开个灯怎么那么费事儿?”江诗华在那头大声喊叫起来,他手上黏黏糊糊的,肯定是抓到了地上的饭菜,恶心死了。 “在找开关,你着什么急?陈港被催得语气也变得不太好,他心头压抑得慌,跟刚进来时不一样了,空气的密度似乎变得特别大,压得人呼吸都变得不畅了。 陈港沿着一整面挨着挨着摸过去,“为什么没有开关?” 江橘白快步走过去,他声音压低,“陈港,这里不太对劲,开门,我们先离开这里。” “什么意思?” 李小毛使劲拉拽着陈港的手臂,说话的声音一直打颤,“刚、刚刚,我找开关的时候,撞到了一个人,我以为是小白,还叫他让让,但是小白叫我了,我看见小白根本没在我旁边,这、这里好像有、有鬼。”说到最后一个字的时候,他眼睛四处瞟动,分明是又被吓到了。 江橘白试图找到门把手,“我们出去再说,这里邪门得很。” 开始是莫名外亮内暗的仓库,后来是缺东少西可又使用了上等棺木的灵堂,接着是模糊不清的遗相,以及棺材里居然不是死者而是纸扎人,直到现在,有奇怪的生物出现在,就藏匿在这个仓库里,在他们之间,时而出现,时而又消失。 而目前,江橘白无法判断它对他们有没有恶意,没有还好说,要是有...... 光听李小毛说,陈港不会相信,只会觉得李小毛在扯淡,可江橘白不是满嘴乱放炮的性格,他都这么说了,那这儿肯定是有问题。 “好。”陈港一口答应。 李小毛吓得要死,伸出手慌忙去寻门的位置,“被徐美书逮了就逮了,他办流水席,外边那么多人呢,我才不信他敢我们杀了。” “为什么没有门?”李小毛的手心全是汗,越找不到门就越慌张,“我们刚刚就是从这里进来的啊,我们又没到处乱走!” 三人将整面墙都摸了个遍,最后发现,这座仓库,可能根本没有所谓的门。 江橘白靠到墙上,他后背被冷汗浸湿,李小毛和陈港在他的一左一右分别依偎着,李小毛牙齿因为恐惧而上下碰撞着的声音清晰可听。 而不远处,那四个人对他们刚刚的发现还浑然不知,手上虽动作着,嘴里却还在因为那块金子互相谩骂。 “找不到门,我们怎么出去?”陈港问道。 江橘白攥了攥手心,“既然能进来,就一定能出去,没有后门,难道还没有大门?” “要、要走了吗?”李小毛问道。 “干坐在这里跟等死没什么区别,”江橘白看向陈港,“打火机给我。” 虽然不知道江橘白具体要做什么,陈港还是麻溜地把打火机掏出来丢给了江橘白。 江橘白撑着地面站起来,他拍拍屁股上的灰,手腕上的铜钱撞上扣子,发出一串儿叮当脆响。 他拿着打火机,没吱声,出现在了江诗华身后,江诗华被他吓了一跳,“干嘛呢你?” “我们要走了。”江橘白半蹲在地上,用打火机照亮地上,在看见长明灯的灯芯时,他一路挪过去,将灯芯捻在了手里。 “走,走去哪儿?徐美书现在肯定还在蹲咱们,现在出去,不正好被人逮住?” 江橘白灯盏扶起来,里边还剩着薄薄一层黏在壁上的灯油,其他的全洒了。 “滚开,别挡路。”江橘白推了把江诗华,用打火机照了照附近,在桌子脚底下看见了一小瓶灯油,他果然没记错。他们这儿的灵堂,要么不用长明灯,要是用了,在人没下葬之前,长明灯不能灭,为了防止灯熄灭掉,便会备一壶灯油在旁边,以便随时加用。 江诗华看见江橘白将灯油倒了满满一盏,灯芯放进去,用打火机引燃,火光一出现,眼前就变得比刚刚明亮了许多。 江橘白把长明灯拿到了手里,打火机收起,自顾自准备离开这里。 “你去哪儿?!”江诗华朝他的背影喊道。 “江诗华,看在你是我外甥的份上,我提醒你一下,”江橘白目光越过他,落在供桌的遗相上,“这里是它的地盘,你要是不想死,最好跟我一块走。” 说罢,他拿着人家的长明灯,叫上李小毛和陈港,找出口去了。 走时,李小毛还好心又提醒了他一次,“你要是不信,可以去我们刚刚进来的位置,那里的门不见了,我们找了半天都没找到,而且,我刚刚还撞到它了!” 江诗华错愕地朝那边看过去,确......确实没有门,那、那门呢? 他迷茫地看向江橘白他们三个离开的方向,他们身影已经看不见了,江橘白带走了长明灯,此刻光亮全无。 可是,可是,可是,他却看清了李淼淼的头上,立着一道白色的影子,细长细长的,没有脸,但有四肢,四肢也是细长的,李淼淼好像也比之前矮了一小截。 被它踩着的李淼淼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不对,呲牙咧嘴抬手揉了揉脖子,没放在心上。 “等、等等等我!”江诗华的双腿打着摆子,喊叫着推开其他几个人,惊恐得喊劈了嗓子,“舅舅!舅舅!等我啊等我!!” - "小白,你拿了人家的长明灯,不要紧吧?"李小毛都不敢靠江橘白太近了。 江橘白小心地挡着摇曳的灯火,“没事,长明灯不是它的,那块金子才是它的。” 陈港:“你的意思是,我们会遇到这么奇怪的事情,是因为他们偷了它的钱!” “说不定,我也不知道。”这样的情状,他只听江祖先说起过,可从来没遇到过。 江祖先说,不是所有鬼魂都会伤人,但一般伤人的鬼魂,大都是无差别杀人的。 他现在只希望,他们遇见的这一个,不是后者。 身后,江诗华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他一把拉住李小毛,把本就精神紧绷的李小毛吓得叽里呱啦狂叫起来。 “是我是我!”江诗华急忙说,“我看见了我看见了,我刚刚看见......”他咽下一大口唾沫,“我看见它站在李淼淼的脑袋上,李淼淼的头都被踩得抬不起来了!” 江橘白也烦躁,“谁让你们乱碰棺材里的东西的?偷东西偷到死人头上,不找你们找谁?” 看着江诗华的李小毛和陈港,眼中也充满了怨言。 被比自己小五六岁的高中生教训,江诗华虽觉得丢人,可此刻丢不丢人的也不重要,他就怕那东西等会也找上自己。 “我知道错了还不行吗?那金子我也没拿啊,李淼淼拿的!你们别丢下我,求求你们了。”没亲眼看见都还好,可江诗华亲眼看见了,那根本不是拳脚可以相敌的,被盯上了,就只有一个死。 “行了,别废话了,先想办 5. 误入灵堂4 《死都不会放过你》全本免费阅读 把最后一个苹果捡起来之后,江尚歇在桌边,抹了把汗。 “谢谢。”一道不属于陈巴赫也不属于李淼淼的声音在他的身后响起。 “不用谢。”江尚下意识回。 他回复完,反应过来,嘴唇抖了抖,诧然回头,可身后一片漆黑,仅能闻见仓库陈年积灰以及若有似无的柚子花香气,而不见说话其人。 灵堂、棺木、纸扎人......还有大喊大叫着跑掉的江诗华,江尚惧意顿生,他想都没想,腿一软爬进供桌底下,他四处张望着,突然低头朝手心吐了两大口唾沫,搓了几把就朝脸上抹,抹得整张脸黏糊糊湿漉漉的——他听村里老人说的,鬼怕黑狗血,怕桃木,还怕人的口水。 “我吐死你,你信不信?”江尚身体抖成筛子。 旁边,李淼淼和陈巴赫也忙完了,陈巴赫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华哥呢?刚刚听见他在叫。” 李淼淼不屑道:“江诗华就是个草包。” 其他两人不置可否。 “江尚,你躲桌子底下做什么?”陈巴赫突然把头低下来,看着桌子底下的江尚。 江尚被吓得剧烈一抖,他嘴唇发白,“我觉得这里怪怪的,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躲进来?” “......你们姓江的,都挺草包的。”陈巴赫看不惯江尚这怂包样子,平时瞧着天不怕地不怕,没想到一到关键时候,比自己还不如。 他转了个身,却找不到李淼淼了。 “李淼?”陈巴赫喊了一声,仓库应该是不大的,后楼远没有前楼宽敞豪华,以前不是仓库,以前是徐美书一家生活起居的地方,只是后来的徐美书一家发达了,又舍不得老宅,于是就在老宅的旁边重新又建了一栋房子。 老宅闲置不用,平时就当做仓库使用了。 发达前的房子,条件可想而知。 但陈巴赫叫出口的名字,平白在不大的空间里荡起了回音,从近到远,又由远至近。 一声一声,一遍一遍。 “李淼——李淼——李淼——” “淼——淼——淼——李淼——” 最后一道回音落在陈巴赫耳边,却不属于陈巴赫自己的声音,而是一道听过,却又不算熟悉的嗓音。 陈巴赫皱皱眉,不等他感到奇怪,他目光便看见了那块他们都在争抢的金子,就在不远处的地面上! 看见金子,陈巴赫立即面露喜色,他大步跑过去,激动地把金子拾到了自己手里。 这么沉甸甸的一块金子,拿去卖了,应该能卖好几万块吧,比金镯子还要重哩。 陈巴赫动手将坠在金子下边的扣子一把给拽掉,丢了出去。 随着扣子叮叮落地,撞上墙壁后彻底停下,一声充满了痛苦的低吟吸引了陈巴赫的注意,就在他丢扣子的方向,也是棺材放置死者头部的位置,棺材的头端。 陈巴赫小心地移动过去,在看见眼前一幕的时候,他手脚冰凉,脸上血色骤然褪尽。 李淼淼手掌着墙壁,他的上半身深深地凹陷下去,仿佛被重物重砸过无数遍才得以成型,而李淼淼的眼珠子也朝外凸起,像动漫里突然遭受了重击,以至于眼珠子都差点从眼眶中迸裂而出。 这样畸形的身体,透露着浓浓的诡异的气息,因为它完全不应该出现在人类的身体上。 “陈巴赫......”李淼淼从嗓子里挤出声音,他身体的每一块骨头都好像各自承受了上千斤的重量,他感觉自己的后背上背了一座山,他每时每刻都能听见自己骨头变形发出的嘎吱声。 江尚在桌子底下,他看见的场景比陈巴赫还要恐怖,因为他是坐在地上的,却能跟李淼淼朝外凸的两个眼珠子从同一水平上对视。 “江尚?”李淼淼喊他。 “啊啊啊啊啊!别叫我别叫我!”江尚从供桌下边连滚带爬地钻出来。 江尚和陈巴赫两人很快追上江橘白他们。 将刚刚经历的一把鼻涕一把泪说出来之后,陈巴赫厉声问李淼淼,“你现在是人是鬼?” “我是人啊。”李淼淼生气地说道,他将脑袋气愤地往前松了松,就像忽然从王八壳子里探出来的王八头。 众人被他吓了一跳,又要忍受那一直在耳边不停响着的脚步声。 “你再说!你再说!”李淼淼却还在生气,他把脑袋高高昂起,俯视怒目将每个人的脸都瞪了一遍。 “你为什么觉得我不是人?!李淼淼喊得几乎撕心裂肺,喊着喊着,他掉了一颗眼珠子下来,他气愤至极,抬手把另一颗也给抠了下来,用力地砸到陈巴赫的脸上。 陈巴赫哀叫一声,差点晕了过去。 李淼淼的脸上只剩下两个黑黝黝的眼眶,鲜血顺着洞口狂淌而下。 等不及其他人反应,他继续怒极,两只手一块塞进了自己的嘴巴,发出动物类的嚎叫。 然后,他直接把自己的嘴朝两边撕开,两条颊肉甩来甩去,甩了李小毛一脸血。 一群人再也坚持不下去,转身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朝通往地下室的楼梯口跑去。 楼梯太过于漆黑,除了江橘白没摔倒以外,其他人几乎都滚了一遍。 喘着大气停下来时,每个人看起来都狼狈不堪,身上不是土就是李淼淼的血。 头顶上方,李淼淼的嚎叫消失了。 可那道脚步声却愈发响亮。 不用想,李淼淼肯定已经没了。 想到此,每个人的脸上都出现了同一种表情。 诚然,他们平时是爱吵,江橘白虽说跟他们算不上熟,可同是一个村子,谁家有个什么事儿都是互相帮衬,私底下是什么样暂且不说,明面上基本都还保持着和气。 再说了,一个活生生的人,还是自己认识的人,就这么惨死在自己眼前,他们一时间都难以接受。 许多种情绪交杂在一起,在如鼓点般的脚步声当中,名为恐惧的情绪逐渐拔得头筹,最终攻占了他们整个人。 “我们现在怎么办?”江尚蜷缩在墙角,他头顶有一个小壁灯,灯泡表面都是积年的污垢,使得灯光灰蒙蒙的,可这也是这里唯一的光亮了,算是现在唯一能给人慰藉的东西了。 在他的旁边,李小毛和陈巴赫与他抱团,三个人的脸上都是一模一样的惊惧和不安。 江橘白盘腿坐在地上,他垂着头,看不清神情。 陈港则站在他的旁边,陈港时不时抬头朝楼道上方看一眼,那东西会下来吗? 眼前是摇曳的长明灯,江橘白呆呆地看着,他后背的衣服已经被冷汗给全打湿了。 江橘白想起江祖先说的,人和鬼之间天生便存在着一道屏障,这使两方可以相安无事地相处。可如今,这道屏障显然是被打破了,他们能看见鬼,鬼也能杀死他们。它已经杀了李淼淼,让李淼淼以那样的惨状死去。 书到用时方恨少,江橘白仰起头,他此刻多想时光回溯,那样在江祖先非要传授给他法术的时候,他一定好好学,而不是不屑一顾。 “小白,我们怎么办呀?”李小毛小声呼喊,“你说,会有人来救我们吗?” 陈港也坐下来,“你别想了,如果它真的决定要把我们全部干掉,那就肯定不会让外面的人发现我们。” “我们喊救命呢?!” “难道我们刚刚没有大喊大叫?你看外面有一点动静吗?” 江橘白摸着手腕上的铜钱,“那东西把我们困在了这儿,但是从李淼淼死了之后,它就只是在我们头顶,它没有下来。” 陈港蹙眉,"它想熬死我们?" “变态啊!”李小毛把自己死死抱住,“我又没招它,我也没揭它的棺材,没拿它的钱,我什么都没做!” 听见李小毛说自己没拿它的钱,陈巴赫目光出现些许地不自在,又很快调整了过来,他附和李小毛,“是啊,我们是无辜的。” “你无辜个屁,你把它的棺材打开了!”李小毛嚷嚷道。 “你喊什么?”江尚还是护着自己人,“灵堂难道不是咱们一块儿进的?你凭什么觉得就是我们打开了它的棺材的缘故,说不定就是因为我们一起吵到它了呢?” 李小毛嘴巴没那么利索,他不服气地嘟囔了几句,低下头,一脸黯然。 江橘白看了他们一会儿,忽然问:“陈巴子,那块金子还在李淼淼手里?” 陈巴赫胡乱点了下头,“应该是吧,要不是在李淼淼手里,李淼淼怎么会被第一个盯上?” “几点了?”江橘白又问陈港。 陈港算是他们里边家境比较好的,他低头看了眼手上的电子表,使劲眯着眼睛才看清表盘上的数字,“九点一十五。” 江橘白眯起眼睛,“我们几点到的徐家?” 陈港看着江橘白的神情,心里咯噔一声,“八、八点二十左右?” “不对,”江橘白拿着长明灯站起来,“这么久才过去一个小时,按照正常来说,现在应该差不多快十一点。” 其他几人的表情 6. 误入灵堂5 《死都不会放过你》全本免费阅读 江祖先没遇上过恶鬼,他都是听哪位大师说的,或是在书上看见的,他就是个半瓶水,晃荡的时候还能直接把本来就不算多的水从瓶口给晃出去不少。 更别提教江橘白怎么应对眼前这种情况。 不过在这之前,就算江祖先教了江橘白,江橘白也会嗤之以鼻。 缓了缓,江橘白弯下腰,想要多找一些线索。 江橘白把桌子上的课本全翻了一遍,学的内容跟他学的是一样的......应该是一样的吧。 他也记不太清了,因为他根本没认真学过,他也不知道自己在高中具体学了些什么。老师只对学习好的上心,像江橘白李小毛这样的,在老师眼里全是电子厂预备役。 身后阴风阵阵,明明是不可能有风的密闭空间,江橘白强迫自己忽视一切的诡异之处,将课本翻到第一页。 课本主人好像没有在书本上写自己名字的习惯,江橘白在每一本上面都没有找到名字。 书架上呢? 江橘白又去翻书架上面的书。 眼前基本都是课外书,还是江橘白从来不会看更加不会买的课外书,可面前这些书,看起来都像是被翻阅过无数遍,有一部分书里还夹着便签,做着详细的笔记。 难怪成绩那么好。江橘白忍不住腹诽,反正自己是绝对看不下去的,他连别人发给他的信息太长了都没耐心看完,更别提书上这些晦涩难懂的长篇大论。 在抽出一本黑色书封的全英文书籍时,挨着它的位置,被带掉了一张卡片下来。 江橘白左右看看,弯腰把卡片拾了起来。 上面写着一行字:徐栾,我们一起考去最好的大学吧,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的! 徐栾? 徐栾! 这个地下室是徐栾在使用?住在这里的人是徐栾?可徐栾明明在上面也有房间啊,为什么还要住在这么憋闷漆黑的地下室? 而如今,徐栾已经死了,他死在了他自己的床上,江橘白之前碰到他的时候,他的身体还是温热的,显然刚死不久。 那灵堂是为他准备的可能性就极小,江橘白捏着卡片想道,总不可能是徐美书提前预料到了自己儿子会在今天晚上去世,所以提前给儿子把灵堂准备好了。 江橘白举着灯,回到那张全家福面前,在脑海中,他试图将晚上看见的那张脸,与照片里没有脸的男生融合到一起。 没有违和感,就好像徐栾如果没有死的话,他应该就是这副模样。 身侧的漆黑似乎没有尽头,一切的声音都消失殆尽,只有头顶的脚步声未曾停下来过哪怕一刻。 漆黑也分很多种,平时的漆黑,灯是可以驱散它的。 可此时却不能,江橘白能感觉到那股黑暗正在朝自己围拢,压缩着灯照的空间,即使江橘白脚下是亮的,可当他将手伸出去时,他便看不见自己的手了。 江橘白正在被吞噬。 少年仓皇转身,毫不犹豫将长明灯放在了床头,被烧热的灯油溅了几滴到他的手背,他顾不上管,直接掀开床上被子把自己裹了起来。 如果想要杀死他们的“人”是徐栾的话,他现在躺到徐栾的床上,徐栾总...... 下一秒,江橘白感觉到一股冷意顺着他的脚踝蜿蜒而上,他的身体因为紧张和恐惧而发热,于是越发显得那股冷意存在感十足。 江橘白发现自己动不了了,他张嘴,发现自己的声音也被剥夺了,他连眼睁睁都做不到,因为他根本看不见对方。李淼淼可能到死都不知道杀死他的人的模样。 濡湿的冷意沿着小腿上来了,它毫无阻碍地钻进少年宽松的裤管,江橘白小腹被冻得冰凉,他逐渐开始感觉到一股朝他身体而来的压力,他的胯骨上仿佛被放上了一吨铁,他听见自己骨骼似乎在变形错位,汗水顺着他的鬓角淌下,他眼睛变得通红。 就在这时候,他想起来了! 他在心里快速地默念::富强、民主、文明、和谐、自由、平等、公正、法治、爱国、敬业、诚信、友善。 当江橘白感觉到自己的胸膛也开始迎来那东西时,他在心里破口大骂,可他没有任何办法阻止对付对方。他不是道士,连个神棍也不是,他就是案板上的一块鱼肉。 对方掐住了江橘白的脖子,那不像是一只手,那像一条冰凉的锁链,从江橘白的喉管朝两边延长,最后缓缓收紧。 数不尽的氧气从肺部跑空,呼吸变成了目前最为奢侈的一件事情,在眼前已经在闪烁着黑白混合的雪花阴影之时,他忽然发现自己可以动了,也能发出声音了。 江橘白双手握住自己的脖子,他拼命挣扎着,喉咙里发出濒死的气音,他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浑身大汗淋漓,却还是无法撼动对方半分。 江橘白甚至觉得,它是故意在最后一刻解开了对自己的桎梏,让自己得以为了活下去而拼命挣扎,而它可能最想看见的就是临死之人挣扎求生的狰狞样子。 “徐......徐栾。”江橘白嘴里艰难地吐出两个字,他不知道藏在这座仓库里的东西是不是徐栾,他只是猜测,他根本没有把握,他只是在赌。 地下室的黑暗前所未有的浓重,长明灯分明就在床头摇曳着,可江橘白的余光却只能看见那一簇火苗,它的光线全部被吞没掉了。 脖子上的力道忽的松了一瞬。 是徐栾!这个东西就是徐栾!这里的灵堂也是徐栾的灵堂! 江橘白大口呼吸了几次,他语气急促地说道:“徐栾,如果是有人害的你,我可以帮你,我愿意帮你。” 拢近的漆黑出现了隐隐的血腥气,江橘白似乎闻到过,在过年杀鸡杀鸭后,漂浮在空气里的味道,不仅血腥味,还有内脏的腥气。 忍着作呕的冲动,江橘白张惶的眼神胡乱扫视着,不敢停下说话,“我们是一个高中的,我叫江橘白,隔壁江家村的,我们家就挨着苏道河有漩涡的那一段,我们只是不小心闯了进来,我们没有恶意。” 江橘白咽了咽口水,他看着黑暗处,眼神没有找落点,眼神还残留着惊怖的神情,“你能让我们帮你吗?” 对方随时有可能动手杀死他,以可能会非常荒谬的理由。 江橘白知道自己不能用人的逻辑去解读“徐栾”,可对方既然还能因为自己的名字而产生犹豫,那就应该还有商量的余地。 起码,“徐栾”的人性还没有彻底消失。 久久没有得到回应,空气中难闻的味道越发深浓,冷意已经缠遍了江橘白的全身。 “徐栾”是没有继续掐他的脖子了,他是可以不用窒息而亡了。 但是,那股冷意已经浸穿了皮肤,他血管里的血液流速变慢,他骨头冻得发疼,他甚至能够感觉到自己的内脏也逐渐冰封。 江橘白的面色已经变成了青白色,他手握着床头的铁架,艰难地坐起来,咬着牙说:“你的一切要求,我都答应,别杀我。” 这十几年,他没怂过,可能是由于之前他对上的都是人。 可这次,他对上的是鬼。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跟鬼认怂不算认怂。 本来已经消失在脖子上的桎梏忽而又出现,这次是从后面出现。 江橘白的脖子被迫昂了起来,他的视野中,仍是一片漆黑,可那漆黑似乎幻化成了柔软的发丝,慢慢垂落在了江橘白的脸上。 难闻的味道似乎消散了些许,味道被不知何时出现的柚子花香气冲淡,柚子花的香味喧宾夺主,驱散了所有的血腥气,却比血腥气更使人感到头晕目眩。 少年的身体靠在床头,他裸露的脖颈仰成一个任人采撷的弧度,他倔强发狠的表情逐渐被香气影响,变成了像一只刚出世的小动物那般懵懂无知,他呆呆地看着眼睛上方。 在他身后,他的肩膀上,一条纤长的黑影早已经像锁链一般桎梏住了他。 它发出低哑、含糊不清的声音。 “好,”它的声音传至江橘白的耳畔,江橘白的心剧烈地跳动起来,它看似温柔地抚摸着掌下少年的脖颈,“那你准备怎么帮我啊?” - “我们要不要去过去看看小白啊?”李小毛不停朝江橘白去往的那个方向张望,脸上写满了担忧。 陈港坐在原地,也看着那个方向,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光看着就让人心底无端升起恐惧。 他想了想,说道:“要是遇见危险了,小白自己会回来的,我们还是都待在一起不好,要是分散开,不正好让那......它逐个击破了?” 其他人纷纷点头赞同。 李小毛还是担心,“但是小白不就是一个人吗?” 没人回答他。 李小毛催促,“陈港!” 陈巴赫嘁了声,“他刚刚走的时候没见着你跟着去,他都去了这么半天了,你倒知道放炮了。” 李小毛的脸涨得通红,他只是因为不太聪明,在所有人都反应过来他们此时处境危险时,他还沉浸在李淼淼造成的惊惧当中,如果他当时反应能快点,他不可能会让小白一个人离开原地。 看见陈巴赫脸上讥讽的表情,李小毛终于忍不住了,他朝陈巴赫扑过去,一拳打在了陈巴赫的脸上。 —这是李小毛挥出去过的最轻松的一次拳头。 但李小毛的力气并不大,他又瘦又矮,李小毛是他的外号,就是根据他的外形起的。 陈巴赫高壮的身体朝地面倒去,见他倒这么利索轻松,江诗华“哈”了一声,正要嘲笑,就看见了陈巴赫的脑袋已经从脖子上掉了下来,滚了出去。 脑袋和身体分割开后,血液才开始从身体里淌出。 血液淌到了江诗华和江尚的脚下,温热猩红,而脑袋滚到了不远处,眼睛还圆圆地瞪着。陈巴赫似乎和他们一样对此感到不可置信。 江诗华和江尚的表情瞬间变为了惊恐,两人背后是墙壁,他们双腿在地上一个劲儿地蹬,双手无助地在墙上抓挠,“救命!救命!救、救命啊!” 陈港的脸色骤然变得惨白,看向李小毛。 李小毛已经呆滞住了,他低头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拳头,“我、我不知道,我只是打了他一下,我、我不知道他的头会掉下来。” “没人说是你干的。”陈港鼓起胆子,爬到陈巴赫的身体旁边,他埋头细看了分离处,哑声说道:“像是刀的切口,边缘的肉层都已经微微发黑,肉发白。他的头应该是早就被砍掉了,只是还放在脖子上 7. 误入灵堂6 《死都不会放过你》全本免费阅读 李小毛摸黑在寻江橘白的路上,他从小在村里跑,腿脚最快,上树掏鸟窝,下河捞鱼虾,几公里的路他快步走下来,气都不带喘的,体力出了名的好。 可现在,他每走一步,都要大喘气一口,脚下的地面也不像是路,更像是随时会一脚踩空的悬崖。 “小白?” “小白!” “江橘白!” 李小毛的声音哆嗦起来,他听见地下室回音阵阵,阒无人声的环境里,只剩下了他一个人似的。 “陈港?”他回头呼唤,没有人回应他。他分明刚走出去不远,他这么大的声音喊陈港,对方怎么可能一点都听不见。 李小毛双手在身前探着路,他咬牙继续往前走,他明明记得江橘白就是朝这个方向离开的啊。 陈港听着李小毛在叫喊自己的名字,他靠在墙上,微仰着头,没有心思也没有力气理睬李小毛。反正还在喊叫,反正又没死。 他看着已经慢慢在醒来的江诗华,低声问道:“没事吧?” 刚醒来,江诗华还有些迷糊,很快,他意识到了自己还在地下室,意识到自己几个兄弟都死了,现在只剩下他一个了。 醒来后的江诗华,手脚并用地爬到江尚身边,在这几个人里面,江尚跟他最亲。江家村原住民原先都是江姓,外姓都是外来的,只要是姓江的,平日里再怎么不对付,却再怎么都要比与外姓人更亲。 “江尚?江尚!”江诗华不知道该怎么碰江尚,江尚的身体是仰面朝上,但他的脸却是面向地面,和身前在同一水平的是江尚的后脑勺。 江尚是单亲家庭,实际上他有个爹,只是他爹在村子里当上了个管理山头的小组长,就瞧不上他妈了,跟村里别的女人勾搭上了,现在这两人已然过起了小日子,对方早就把自己的原配和儿子抛到了九霄云外。 江尚他妈就指着江尚吊那么一口气才活得下去,现在江尚就这么没了,他怎么向婶子交代? 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江诗华突然惨叫一声,朝楼梯口奔去,跑到半路,他的身体忽然停下。 江诗华疑惑地看着对方。 先掉在地上的是江诗华的上半身,血流如注后,他的下半身也软倒在地。 半空中好像出现了铡刀,将他整个人从腰部一分为二。 意外出现得太突然,使人措手不及。 江诗华睁大眼睛,血水从他的嘴角溢出,他眼神中充满了不可置信。他还没死透,他手指用力抠抓着地面,青筋暴起,指甲盖直接翻了过去,血肉模糊一整片。 陈港手掌撑住身后的墙壁,他慢慢站了起来,走到了江诗华的上半身旁蹲下。 “赵...赵......”江诗华睁大着双眸,开口时,血沫使他说不完整话语。 陈港却能猜到,“我知道,我会转告她的,让她别伤心。”姓赵的,就是江诗华那已婚的相好的。 江诗华痛苦地点了下头,他快要闭上眼睛了。 就在这时,陈港伸手,在他外套里摸了摸,他在江诗华的口袋里拿出了那块金子。 江诗华的眼睛重新瞪大。 陈港把玩着那块金子,“谁不喜欢钱?但如果拿钱的方式跟你们一样,那岂不是太傻逼了。” 他看着江诗华,轻轻地笑了,“在你刚刚晕倒的时候,我去把金子又拿了回来,转在了你的口袋里。” 江诗华知道了自己为什么会被鬼当成了第四个目标,他死瞪着眼睛,恨不得用眼神杀死陈港,他的怨恨使陈港更加想要发笑,他捏着金子在江诗华眼前晃了晃,“现在,金子是我的了。” 他将手掌捂上江诗华的眼睛,“认命吧。” 掌下呼吸粗重了一瞬,又顿然变轻变浅,直至掌下的气息消失得无影无踪,陈港才将手拿开。 江诗华的眼睛还拼命地瞪着,比之前李淼淼瞪出眼眶的眼睛还要可怕,李淼淼的眼睛只是瞪出眼眶,显得愚蠢滑稽,江诗华的眼睛里却充满了怨恨,使人如芒在背。 陈港把金子又装回到了江诗华的口袋里,在出去以前,他不会再碰这玩意儿。 三人全部分离开,李小毛还在找着江橘白,而江橘白,刚刚将那一份字据完成。 他的字形同狗爬,尤其是以他的名字为甚,中间的“橘”字对他而言笔画实在是太多了,他能不写错字就已经很不错了,难看就难看吧。 “行了吧?”江橘白语气不好地把字据拍到桌子上,“这......” 他话还没说完,脸颊忽然一阵刺痛,他怔愣住,很快,他感觉到有温热的液体顺着他的脸颊缓缓而下。 江橘白低下头,看见一滴接着一滴的鲜血从自己的脸上流下来。 一只惨白的手悄然出现在了江橘白的脑后,这只手的颜色白里透青,拥有人类手掌的形却没有人类的神,没有活人的气息,没有血液流动滋养,死气沉沉,是死人手。 它在江橘白毫无防备之际,突然直接将他的脸面朝桌子按了下去。 “砰”的一声,江橘白痛得眼冒金星,他甚至以为自己的头骨被那脏东西给拍碎了。 “操/你......”江橘白下意识就想破口大骂,脏话还没骂出口,就想到现在人在屋檐下,万一这脏东西恼羞成怒把他嘴撕成李淼淼那样,江橘白将这口气生生咽下去了。 要是这次能完好无损地回村,江橘白非得找几个老道来把这玩意儿给来灭了。 要是没人来,他就自己学够本了来。 半认命的江橘白伏在书桌上,当注意力集中后,他才察觉到,脸下那张字据似乎有一种吸力? 他感觉身体所有的血液都纷纷涌向了头部,借伤口为出口,争先恐后,汨汨朝外渗出。 可神奇的是,江橘白并未感觉到满脸濡湿。 他终于反应过来,桌子上的字据在吸他的血! 江橘白剧烈挣扎起来,可他的脑袋被脑后的手掌按压得死死的,不动分毫。 浑身力气用尽,江橘白急促地呼吸着,可能跟失血有关,他感觉到有些头晕,有些喘不过来气。 身后的压迫感在一瞬间消失了。 江橘白立马腾起,抵着椅子,脸色惨白地喘息着。 他目光落在了自己刚刚手写的那张字据上面,之前还是白纸黑字的字据,此刻已经变成了红纸黑字。 一想到是什么缘故使字据由白变红,江橘白的心底就冷意丛生。 字据之外的桌面,没有溢出半滴血液出去,从江橘白身体里出来的,全部都被这张纸给吸食了个干干净净。 很快,江橘白看见纸面“活”了起来,他的血液在纸上缓缓流动着,像是被剖开后的血管平面,血腥味一时间迅速占据了江橘白的鼻息。 看着这无异于“进食”的一幕,江橘白一阵反胃,扶着桌子弯腰,差点把胃都一块儿给呕了出来。 江橘白没有吐出来任何食物。 他的胃内已经空了,想来,时间已经过去非常久了。 他们还真是被困死在了这里。 吃饱喝足的字据重新排列组合,连笔画都被打乱,变成了一张新的,契书。 契书内容: “我江橘白自愿不惜一切甚至付出生命的代价帮助徐栾同学,我愿意将我的一切都献给徐栾同学使用,甚至交出我的生命。” 字据被改成了契书,江橘白目眦欲裂。 他伸手企图将契书夺回到手中,但契书却瞬间消失不见,桌面空空如也。 少年垂眼看着已经空了的桌子,他呼吸声粗重,怒火中烧,他试图让自己像之前一样冷静,但人生头一回被愚弄的愤怒和发现自己踩进了陷阱的恐惧让他直接装不下去了。 “你他妈的,你玩我?”江橘白一脚踢翻椅子,他将书架也推倒在地,看着那些珍藏的书籍变得乱七八糟,他跳上去狠狠踩了几脚。 他太清楚跟鬼怪签订契约代表着什么了,江祖先在家里念叨过无数回。 鬼神分正邪,契约自然也有好坏,地方神会在享受当地民众的香火供奉后,保佑当地风调雨顺,五谷丰登,这便是好的,而邪神与邪灵,就像他们之前说的养小鬼,那是要靠人的精气甚至人命来供奉,一旦违背承诺,与之协议的人将会承受比付出生命还要惨痛的代价。 而就在刚刚,江橘白与这只恶鬼签下了契书。 “小白!”李小毛的声音出现了,接着李小毛也出现了。 他朝江橘白跑过来,在看见这一地狼藉后,他惊恐道:“发生了什么?” 江橘白扭头看着李小毛,李小毛被眼睛通红的少年吓了一跳,那活像被鬼上身了一样,杀气腾腾。 很快,李小毛又看见了江橘白右脸颊那长长的新鲜的一道伤口,他立马凑上去,“小白,你脸上这是怎么回事啊?” “它弄的。”江橘白没好气地说道。 “你,”李小毛神色复杂,“你跟它打起来了吗?”他不想这么问的,这个问题听起来就很弱智,因为那玩意儿根本没有跟他们打架的必要,它杀死他们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一句话说不清楚,”江橘白抹了把脸,“你怎么一个人,他们几个呢?” 李小毛的脸上重新笼上阴云,“陈巴赫和江尚刚刚死了,陈巴赫被砍了头,江尚被扭断了脖子,它可能真的是因为他们偷拿了它的钱才杀人的。” 李小毛嘴硬心软,这辈子都没见过死人的场景,还这么血腥直接。 直接死在这儿都还好说,反正没后文了,要是能出去,李小毛估计这阴影得跟随他一辈子了。 过了许久,江橘白才去拿长明灯,“别管他们了,我们想办法先出去。” 李小毛紧张地跟紧了江橘白,“我们要怎么出去?” 江橘白看了眼头顶上方,他没有把握自己写了那份契书,对方就会放他走。 总之,先看看。 - 沿着来时的路,两人走得小心又轻声,但脚步声仍旧清晰可听,一声接着一声。 头顶那诡异的规律脚步声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了,此时此刻他们听着的即使是他们自己的脚步声,却仍觉毛骨悚然。 “快到了吧?”李小毛抱着江橘白的手臂,身旁的江橘白此时此刻就是他全部的依靠,只要有江橘白在,他就算是害怕,也没那——么害怕。 他仰头看着对方,还未等到对方的回答,就看见对方的眼神忽然一边,接着江橘白丢下长明灯,随着灯盏落地,哐当一声,江橘白大步朝前方跑去。 李小毛朝前方看去,惊呼一声,他朝那吊在半空中的人大喊,“陈港!” 陈港被吊在了半空中,他还没死,他正在剧烈的挣扎。 陈港的脸涨得通红,能看得出来,他双手用力地在脖子处拉扯着什么东西,但却并没有什么用处。 “放开他!”江橘白跑到陈港脚底下,他双手抱住陈港的腿,看向上方,“陈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