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零之换嫁女医生》 第1章 换嫁 “疼!” 樊云璎迷糊中感觉到脖子有点痛,忍不住轻哼出声。 疼痛让她睁开了眼睛,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张皮肤黝黑,眉峰高挑,左眼角到左腮有一道三厘米左右,肉色的蜈蚣一样的疤,还冷着一张脸的男人,这男人给人的第一感觉,又丑又凶! 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人谁啊,他怎么在她的房间? “你不愿意嫁,这婚事可以不做数,上吊自杀是最愚蠢的做法。” 嗯,这人说话的语气跟他的人一样,带着一股子冷意。 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说的每一个字她都能听懂,但组合在一起,她怎么就不明白了,什么婚事?她母胎单身二十八年,连个对象都没有,结哪门子婚啊! “啊!” 突然脑袋一阵胀痛,一股子陌生的记忆灌入脑海,让她的脑神经不堪重负,最后眼睛一闭,陷入了黑甜乡。 昏睡中,她被迫接收了一个女孩儿十八年的记忆。 女孩儿名叫樊云璎,和她同名同姓,大概这也是她穿越的原因之一吧。 女孩儿原本有个幸福的家庭,父亲沈山是省城人民医院的医生,母亲林美云是纺纱厂的会记,双职工家庭只有她一个孩子,生活富足而又安逸。 可是后来父亲在她五岁的时候因病逝世,母亲带着她嫁给了纺纱厂的厂长顾兴国。 她在后爸一家虽然没有原先在家里过得好,但后爸一家也是体面人,她除了受点冷眼,但能吃饱饭,还有学上,日子过得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一切变故就在上个月,后爸有个亲闺女顾文琬和她同岁。 两人高中毕业,也到了婚嫁年龄,俩人都各自有一门娃娃亲,也该履行婚约了。 可坏就坏在娃娃亲上,女孩儿的未婚夫,是她亲爸生前定的,是世交家的儿子萧建国。 萧建国父亲是百货大楼采购部主任,他本身又是大学生,毕业后分配到纺织厂做宣传干事,写的文章经常得领导夸奖,前途似锦,而且又长得好,不知道是多少女孩儿的梦中情人,包括后爸的闺女,女孩儿的继姐。 继姐的娃娃亲是后爸的战友的儿子梁木,不过这个战友从部队上出来后,就回农村老家种地了,没几年就生病没了,留下一个病怏怏的老婆,还有一对嗷嗷待哺的儿女。 再加上梁木长得又丑又凶,顾文琬自然不愿意。 林云为了讨好自己丈夫,以死相逼让亲闺女和继女换对象。 就是萧建国自己也乐见其成,被亲妈和未婚夫,这世界上仅有的两个亲近人背叛,女孩儿心如刀绞,浑浑噩噩地就答应了。 可女孩儿尽管知道梁木长得不好看,梁家穷,但来到梁家看到梁木,土坯做的低矮房子,病怏怏的婆婆,以及才六岁的小叔子和小姑子,本来就备受打击的女孩儿,受不了这巨大落差,上吊自杀了。 “哎!” 樊云璎叹口气,怪不得原主受不了,这落差之大,搁谁都会崩溃。 突然外面传来一道小女孩儿的声音,声音里带着欢悦,“小哥,我撸了榆钱,咱们早饭吃蒸榆钱吧,好不好?” 接着又有听一小男孩儿说:“小花,娘说让大哥把家里的老母鸡杀了,给嫂嫂补身体,我不想吃蒸榆钱儿,我想吃鸡肉。” 梁木最后一锤定音,“家里只有这一只老母鸡,留着它下蛋,吃鸡蛋炒榆钱好了。” 小女孩儿特别捧场,拍着小手,直说:“好,我这就去做榆钱儿炒鸡蛋。” 樊云璎静静地抬头看着灰朴朴的天花板,梁木这家伙有点抠门,她受了这么大罪,连鸡都不舍得让她吃。 不过随即又自嘲地扯了扯唇,她又是他的谁,人家凭啥杀了自己家唯一的老母鸡给自己补身体。 接着她又叹了口气,这婚事她肯定不会接受的,将错就错嫁给梁木,她不乐意,外貌还在其次,重要的是她又不了解他,所以梁家不能呆,后爸家更不能回。 可她又能去哪儿,现在是75年,户口本就是粮油关系,没有户口,连粮食都买不到,更甭提现在去哪儿都要介绍信。 “你醒了,就起来吃饭!” 躺在土炕上西想东想的,连梁木啥时候进来的,都没有注意。 她忍着头疼,答应了一声,“嗯!” 说完便从炕上坐起了身,沙哑着嗓子又说道:“我要洗脸刷牙。” 说完她不由庆幸,原主上吊自杀很快就被救了,没有伤到嗓子,要不然可有她受的了。 梁木见她没有了自杀的意思,眉目微松,甩下俩字:“等着!” 便扭身出去了。 不大会儿就一手端着一个搪瓷盆,一手拿着一个水杯进来。 “家里没有新牙刷,你今天早上就先用牙膏漱漱口。” 樊云璎点头,寄人篱下能将就的就将就吧。 撩起清水洗脸,没有洗面奶,用清水洗了几遍总觉得脸没洗干净,不过现在不是计较的时候,等她安定下来,再自己做点洗脸的东西。 等她拿起毛巾后,手又僵住了,毛巾磨得光秃秃,上面还有两个洞,这也就罢了,关键是黑乎乎的,还有一股子味儿,这怎么用啊。 最后她还是没用,也没让梁木重新拿,而是打算自然风干。 又洗了洗手,再挤了点牙膏在手指上,用手指清洁了清洁牙齿。 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次洗漱,就这么潦草地完成了。 梁木在旁边看得眼角直抽抽,城里的女同志还真讲究。 等樊云璎洗漱完,梁木把脏水端出去倒了,不大会儿就端来早饭,往炕桌上一放,说道:“你先吃早饭,呆会儿我再来拿碗筷。” 樊云璎点头,道谢,“谢谢。” 这具身体也不知道几顿没吃了,胃里火烧火燎的,急需要进食补充能量,人是铁,饭是钢,其他的事等她吃过饭再说。 梁木没吭声,直接转身出去了。 樊云璎坐在炕上,就着炕桌吃饭,绿莹莹的榆钱,黄澄澄的鸡蛋,这榆钱炒鸡蛋看着就有食欲。 迫不及待地夹了一筷子塞嘴里,榆钱儿鲜、脆、嫩、滑,还带着一股子清爽,配上软滑咸香的鸡蛋,简直就是绝配,让人恨不得把舌头给吞下肚。 再喝上一口温度正好的小米粥,那真是神仙都不换。 没想到梁花儿小小年纪,厨艺竟然如此不错,她顺便又鄙夷了下梁木,他在家,竟然心安理得地让自己才六岁的妹妹做饭,给个大大的差评。 吃饱喝足之后,她便站起身,打算把碗筷送厨房,刚走到门口,就碰到了梁木的妹妹梁花儿。 小女孩儿黑黑瘦瘦的,枯黄枯黄的头大梳成两条小麻花辫,圆溜溜的杏眼,尖尖的下巴,上身穿着一件看不出颜色的衬衫,上面还补着几块依旧看不出颜色的补丁。 裤子也看不出颜色,也是打着补丁,左膝盖处的补丁已经破了,露出了皮肤。 鞋子也是破的,右脚的大拇趾倔强地在鞋子外面诉说着委屈。 梁花儿一看到她,就露出一嘴白生生的乳牙,“嫂嫂,我来取碗筷。” 樊云璎看她瘦小的身板摇头,用手指了指自己,“我送。” 说完腿就越过梁花跨过了门坎,走到了院子里。 “嫂嫂!” 院子里正在刷牙的梁榆,见她出来,嘴里含着牙膏沫子跟她打招呼。 樊云璎看了下他,虽然是龙凤胎,但他和梁花长得并不像,梁花是杏眼,他是凤眼,而且他比梁花高些,穿的衣裳补丁也少,就是脚上的布鞋也没有露脚趾。 不知道兄妹俩衣裳之间的差别,是不是因为梁家重男轻女?不过她没兴趣去关心这个,也不知道说什么,便只对小男孩儿点了点头,笑了笑,算是回应。 梁家的房子虽然是土坯房,但院子很大,有三百多平米,房间也多,堂屋三间,梁母常美香带着俩小的住一间。 另外两间,一间待客,一间做仓房。 她刚出来的房间是东厢房,有两间,原先是梁木的房间。 院子西边没盖房子,半边搭了厕所,半边种了菜,现在菜地里蒜苗和菠菜绿油油的一片。 南屋也是两间,靠大门的地方是厨房,另外一间是杂物房。 农家小院讲究实用,虽然房子不多,但每间房都有用处。 “嫂嫂,你把碗筷放这里,我来洗,你身上有伤,赶紧回屋歇着。” 梁花儿跟着樊云璎来到厨房后,便赶她去休息。 樊云璎没拒绝,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梁花儿已经六岁了,在农村这么大的孩子,已经当半个大人使了。 从厨房出来,刚好碰到梁木从外面回来,便走上前,鼓起勇气问道:“梁同志,我有话想跟你说,你有时间吗?” 梁木点了点头,跟着她进了房间,她先坐到了炕上,指了指炕桌的另外一边,示意梁木坐。 等他坐下,她才捏着手指头忐忑地问:“能不能收留我半个月的时间?” 半个月的时间,够她谋划一个容身之处了,而且梁木曾经是军人,现在又是公安,虽然看着凶,但人品绝对信得过,在梁家暂住,她不用担心遇到什么腌臜事。 而的话没头没脑,但不妨碍梁木猜到她的意思,问:“你不想回娘家?” 樊云璎:“我没有娘家,咳,咳咳!” 因为说话急,直接咳嗽了起来,带动着嗓子和脑袋一起疼。 不怪她急,虽然她不是原主,但身体里残留着原主的一些情绪,特别是对后爸家的排斥。 梁木见她咳得厉害,给她倒了一杯温开水,“喝点水润润嗓子。” 樊云璎感激地对他笑了笑,接过搪瓷杯喝了两口水,嗓子瞬间舒服了不少。 “一个月的时间,不过你得帮我照顾我娘,还有我弟弟妹妹。” 这段时间他娘的病又重了些,弟弟妹妹又小,而局里接了一个大案子,查起来,一个月的时间都是少的,他忙起来,昏天黑地的,肯定顾不上家里,樊云璎的提议正中他下怀。 条件不苛刻,樊云璎爽快答应了,笑着说道:“好!” 终于有了暂住的地方,樊云璎松了口气,她接下来就是治疗自己脖子上的伤了,原主上吊自杀,虽然伤不重,但终究还是在脖子上留下了点伤痕。 而她自己就是医生,倒不必去找医生看,而且她是中医,中医的好处,就是能从自然界获取药材。 梁家所在的石沟子大队靠山,山里肯定有药材,但她不熟悉,正想请梁木带她去,可刚张口,梁榆就在外面大声喊道:“哥,娘晕过去了。” 梁木樊云璎“嚯”地站起身,迈着大长腿就匆匆地往外走,樊云璎赶紧跟上,等她走到堂屋门口,梁木就已经把梁母给背出来了。 “梁木,我会医术,如果你相信我,就让我给婶子看看。” 第2章 急救 梁木见樊云璎胸有成竹的样子点了点头,转身回屋把他娘放回了炕上,让樊云璎帮忙看。 李春燕的脸和唇色苍白,眼睛下还有些严重的黑眼圈,樊云璎过去摸了摸脉,刚一上手,便赶紧起来,大声叫了梁母两声,见她没反应,赶紧把她的衣服给松了松,接着给她做胸外按压,以及人工呼吸。 另外她还不忘跟梁家三兄妹,说道:“婶子这是心疾,必须马上施救,之后还得赶紧送县城医院,梁同志,你赶紧去找车,还有我需要听诊器和银针。” 梁木闻言脸色凝重起来,赶忙说道:“小榆,你跑得快,赶紧去成才大爷家里借听诊器和银针,小花儿你在家里帮忙,我去大队借拖拉机。” 他说完就迈着大步走了出去,梁榆也赶紧撒丫子跑了出去。 小花原本还想问樊云璎自己能做什么,还没问出口,就听樊云璎说道:“你赶紧给我找绣花针,还有蜡烛,以及罐热水的热水袋,没有热水袋,输液瓶也成。” 小花赶紧行动,先是把家里的蜡烛和针线包拿来,接着又拿出两个输液瓶,用热水壶罐满了热水,再用毛巾包着放到了樊云璎身边。 她看樊云璎又是给自己娘按压胸口,又是给她嘴对嘴渡气的行为,大大的杏眼里聚满了泪水,小声地哽咽问:“嫂嫂,我娘会不会死?” 接着她好像被自己的话吓到了,开始哭了起来,“我没了爹,再没了娘,就是没爹没娘的野孩子了。” 而这时候,李春燕终于恢复了意识和心跳,同时也睁开了眼睛,樊云璎松了口气,也有时间安慰小姑娘,“你娘醒了,放心,有我在,死不了。” 小姑娘看自己娘睁开了眼睛,也不哭了,赶紧跑过去,准备拉自己娘的手,却被樊云璎给拦下了,“你娘刚醒,保持安静。” 她怕小姑娘哪句话说的不好,引起病人的情绪波动,小姑娘闻言立刻乖乖地站一边,眨巴着大眼睛看着自己娘。 病人醒了,樊云璎的工作还没有结束,她拿起火柴盒,划了一根火柴点燃蜡烛,把绣花针放上面烧了烧消毒,准备给李春燕刺穴,其实消毒该用酒精的,可家里没有,只能用土办法了。 刚找好穴位准备扎针,梁榆就回来了,还拿回来了银针和听诊器,甚至还有医疗箱,樊云璎立刻放下绣花针,拿起银针,用酒精球消毒,之后便拿起银针开始针灸,神门穴、少海穴、曲泽穴,内关穴…… 手起针落,不大会儿,李春燕就被樊云璎扎几处要紧穴位上便扎上了颤巍巍的银针,而她的呼吸也开始渐渐平稳。 樊云璎擦了擦自己额头上的汗水,伸手给樊云璎把了把脉,又用听诊器听了听心跳,这才松了口气,总算把病情控制住了,不过具体如何,还得去医院检查检查,在检查这方面,中医还真是比不上西医。 于是扭头问:“小花,你大哥回来了吗?” 小花点头,“回来了,就在外面等着呢。” 樊云璎闻言,便赶紧给李春燕收针,并且说道:“咱们去医院,拿上刚才的热水瓶。” 小花不解道:“嫂嫂,我娘好了,咋还要去医院?” 樊云璎:“只是暂时稳住了,没有全好,具体的,还得去医院检查检查再说。” 小花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便赶紧出去叫梁木,结果进来了五六个人,三男两女,其中有俩男的跟梁木兄妹仨还有些挂相,是他们的二叔和三叔,俩女的,是他们的二婶和三婶,至于另外一个上了年纪的男人,则是小岗村大队的赤脚医生王成才。 二婶王桂花一进门就拉着樊云璎的手,说道:“侄媳妇,辛苦你了,这个家以后就靠你了。” 三婶李丹红进来看了看卧病在床的大嫂,也跟着说:“没想到大嫂苦了半辈子,到老了,还能享儿媳妇的福,侄媳妇,难为你了。” 樊云璎精致的眉头皱了皱,她脑子不会拐弯,听不出这俩女人话里的官司,但她又不傻,这话听着不舒服,所以这俩女人肯定不怀好意。 于是她把手一抽,一本正经道:“现在不是话家常的时候,得赶紧把婶子送去医院。” 王桂花和李丹红一梗,正要说些什么,她们俩的男人这时候,开始不耐烦地催人了,“王桂花,你在那儿叨叨啥,还不赶紧帮忙。” “李丹红,你在那儿墨迹啥,过来给嫂子抱两床被子。” 俩人脸色一僵,赶紧去帮忙,樊云璎松了口气,她真应付不了这暗戳戳言语中绵里藏针的你来我往。 而她们闭嘴后,赤脚医生王成才走了过来,问道:“梁木家的,你学过医?” 因为不用下地的缘故,这人的皮肤比起一般农村人白,还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看着挺斯文,而且说话的时候,眼神很真诚,让人心生好感。 樊云璎也因此回话语气温和:“我爸是医生,小时候跟他学过几年。” 王成才:“原来是家学渊源。”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樊云璎总觉得他的神情和语气带着一抹庆幸。 王桂花知道樊云璎会医之后,眼睛也亮了起来,伸手抓住她的手,亲昵地喊了声,“侄媳妇……” 樊云璎把手抽出来,纠正她,“婶子,你叫我名字云璎就好。” 王桂花笑道:“好,叫名字,云璎啊,你给婶子看看,我这几天总是整宿整宿地睡不着,白天头疼得厉害,我说病了,你叔却说我矫情。” 樊云璎看着李春燕已经被抬上了拖拉机,便道:“婶子,到了车上再给你把脉吧。” 王桂花脸色不好地打算反驳,却被她男人一个瞪眼给制止了,又看了看板着脸的梁木,只能把气憋了回去,等上了车她便立刻伸出胳膊,让樊云璎给看,失眠太折磨人了。 樊云璎把暖水瓶放到李春燕的穴位上以后,便直接把手搭她手腕上,众人见她真看起了病,也不说话了,屏气凝神地看着她,想瞅瞅她有没有真本事。 “你是不是总是觉得心烦,而且还总容易生气,睡不着,而且还出虚汗?” 王桂花的另外一只手拍了拍自己的大腿,激动道:“神了,我这人不爱出汗,除非大夏天热得不行,或者干的活重,这才出点汗,最近动不动就出一身汗,你叔还总笑话我老了,而且别人开玩笑,我以前笑笑就过去了,现在却一点就炸,他们还总说我,越老越小心眼,晚上睡不着不说,还总是做乱七八糟的梦,云璎,你说我这是咋了?这病严重不?” 樊云璎收回手,“你这是更年期综合征,女性到了一定年纪,几乎都会有这样的症状,回头我给你开个方子调理调理就没事。” 王桂花这才松了口气,没事就好,接着她瞪了眼自己男人,“听到了吗,我是病了,不是矫情。” 梁二叔虽然愧疚,但当着众人的面,他一个大男人也是要面子的,脖子一梗,道:“我又不是医生,我哪里知道你病了。” 王桂花一挺胸膛,还想再说什么,就被梁木一个眼神又给逼退了,这个侄子就一个黑脸煞神,想起当初大伯子没了,大嫂又难产住院,她照顾大嫂的同时,往家里搂好处被梁木发现,他直接把她大儿子揍得起不来床,想起这些往事,她不由打了个冷颤,乖乖地闭上嘴巴不再言语。 其他人也感觉到了梁木的不快,于是都成了鹌鹑,闭紧嘴巴不再说话,樊云璎的耳朵根子终于得到了清静。 拖拉机开了近一个小时,才终于到了安城县的人民医院,一到医院,樊云璎就建议挂了心血管科的专家号。 专家李永进五十多岁,穿着白大褂,带着眼镜,一身的书卷气,特别让人信服,只见他用听诊器放在李春燕的心口听了听,又看了看她的眼皮,舌苔,又量了量血压,问了几个问题,包括病人病发后的处理,梁木和樊云璎自然知无不言。 李永进听后,说道:“急救措施做得非常好,要不然病人根本撑不到医院,这位女同志学过医?” 樊云璎点头,“学过。” 她前世出自中医世家,大学也是学的中医,至于原主小时候也跟着父亲学过,不怕露馅。 李永进温和地点了点头,便拿起笔开单子。 而梁木和李春燕则后怕不已,李春燕生生地捡了一条命啊,她感激地看了眼新娶的儿媳妇,原本她对于换嫁和自杀的事儿还有些怨气,此刻全没了,只留下庆幸。 李永进终于停下笔,把单子递给了梁木,“先带病人去做下心电图。” 樊云璎凑过去看了看,问:“医生,医院能做血常规检查和贫血五项检查吗?病人唇色苍白,脸上没有血色,脉相上有营养不良的症状,很有可能有贫血症状。” 李永进:“能做血常规,至于贫血五项检查是什么?” 樊云璎:“贫血五项检查主要筛查缺铁性贫血,巨幼细胞贫血,双相贫血和慢性病贫血,也好对病人进行针对性治疗。” 李永进被樊云璎的话给整不会了,贫血他知道,可他不知道贫血还分这么多类型,眼下不是探讨的时候,摇了摇头,“没有贫血五项检查。” 接着又问:“病人早上吃饭了吗?” 李春燕摇头,李永进这才又开了一个做血常规检查的单子。 李春燕心疼钱,不愿意,“医生,我只是心慌心闷,用不着做这么多检查。” 做检查就得花钱,花她身上不值得,接着她又不满地看了眼樊云璎,年轻人就是手松,回头家里可不能让她管钱。 可现在梁家管钱的是梁木,做主的也是他,他直接拍板做检查,接了医生的单子,蹲身背起人就走。 李春燕不愿意,挣扎着抗议,“梁木,放我下来,我不用做检查,让医生开点药就好了。” 王桂花在医生办公室外面看到,不解地问:“云璎,你婆婆要做啥检查?得花多少钱?让她这么心疼。” 樊云璎摇头,“不清楚,等梁木回来,问他。” 王桂花撇了撇嘴,跟李丹红咬嘴巴,“这个侄媳妇可不好相处,以后有大嫂受的了。” 李丹红幸灾乐祸点头,跟王桂花咬耳朵说起了梁木家的闲话。 这边梁二叔更关心大嫂的病情,“梁木家的,医生咋说的,你婆婆得了啥病?” 樊云璎:“医生说,得等检查结果出来才能知道。” 梁三叔叹气,“但愿甭得啥大病,要不然梁木要上班,家里又有俩小的,日子可咋过啊。” 他是真替大侄子一家发愁。 心电图结果出来很快,李春燕心电图异常,基本上判定心脏出了问题,不过这些都是李永进避着李春燕跟梁木和樊云璎说的。 “心脏方面的病,国内目前还不能根治,回去后记得监督病人按时吃药,不要做重体力劳动,避免情绪激动,平常饮食宜清淡,还要少油,少盐,少糖……” 梁木用心一一记下医生的医嘱。 而樊云璎则低头想着心事,如果血常规检查结果如同她所想,那么对于李春燕的病,她有着不同的看法,如果病人配合,那么有很大几率能够根治。 第3章 贫血心脏病 想了想,樊云璎还是向医生询问道:“医生,如果长期抑郁,再加上贫血,会不会引起心脏问题?” 西医的药见效快,而且更容易被人体吸收,她对于这个世界的药不是很了解,所以还是得问一问医生,有没有好的治疗方法,主要是她在这个世界没有行医资格证,想通过李永进,把治疗方案合法化。 不过她这一问,倒是问到了李永进的知识盲区,贫血他知道,但抑郁症他可是听都没有听说过,不免询问:“抑郁症是什么病症?” 樊云璎看了眼李永进,五十多岁,还是专家,而且根据原主的记忆,安城县虽然不大,但因为在京广铁路这条国家运输大动脉上,地理位置并不偏,县城还有钢铁厂,药厂等效益好的国营大厂,消息并不闭塞。 所以如果李永进没有听说过抑郁症,那只能说明现在国内还没有抑郁症这个概念。 于是她抿了抿唇,开口科普:“抑郁症是一种心理疾病,主要临床特征便是心情低落、行动迟缓、意志活动减退。轻则影响日常生活,重则会危及生命。” 接着她看了眼梁木,继续说:“具体症状表现比如失眠多梦,闷闷不乐,食欲不振,不爱与人交流,浑身乏力,或者浑身不舒服,胸闷气短,觉得活着没用等等。” 李永进边听边思索,把这个当成病症来听,而梁木越听脸色越凝重,这些症状他娘几乎都有。 垂在身边的大手紧握成拳头,忽而又松开,他抿了抿唇,不可置信道:“就是情绪不好,有那么严重吗?” 李永进跟着附和:“是啊,只不过平常情绪不高而已。” 樊云璎叹气,抑郁症华国的中医其实在先秦时期就有了对抑郁症的认知萌芽,到了清朝认知也逐渐成熟,就是没有人能够总结成理论和概念。 其实细想,很多学科的概念和规律,华国其实很早就有萌芽,甚至发展得都比较成熟,但就是没人能够总结归纳,以至于很多学科概念和规律,都以外国人命名。 她摇了摇头,把这些念头摇出脑海,之后轻启红唇,说道:“郁郁而终不只是一个名词,其中的郁郁就是抑郁。” 李永进尴尬地移开视线,梁木的呼吸变得急促,后背上有了冷汗,自责和愧疚淹没了他,自己娘病了这么些年,他竟然不知道,他枉为人子。 他抬眼目光灼灼地看向樊云璎,问:“我娘的抑郁症还能救吗?” 说完便屏住呼吸等答案。 樊云璎点头:“能救。” 梁木被封印的呼吸瞬间解封,感觉着从鼻腔里吸入的新鲜空气,他有种重获新生的感觉。 “砰砰!” 办公室的门被敲响,而后进来一位护士,“李医生,这是病人李春燕的血常规检查结果。” 李永进道了谢接过来单子看了看,红细胞计数异常,血红蛋白浓度异常,平均血红蛋白体积异常…… 他看过后,便递给了樊云璎,樊云璎一看,李春燕还真贫血,而且贫血程度已经快要达到中度贫血了。 李永进想起樊云璎先前的问题,便问道:“樊同志,你说的贫血心脏病是怎么回事?” 他挺想了解樊云璎说的病症,作为医生,他要对病人的身体健康负责,所以并不觉得向小自己很多,不是正经医生的樊云璎请教,有什么难为情的。 樊云璎也没有敝帚自珍,很爽快地解疑答惑,“贫血会导致血液载氧能力下降,对机体各个系统供氧量不足,心脏排血量增加,心脏负荷加重,会导致心肌代偿性肥厚,扩大,心肌也会因为长期缺氧发生病变。” 李永进拿着笔在本子上一笔一划地记下之后,再次询问了几个问题,樊云璎都能有理有据地回答。 李永进原来不过抱着好奇去了解的,不过越接触越觉得贫血心脏病,在樊云璎这里已经有成熟的理论,以及治疗方案。 他不由好奇问道:“樊同志,这贫血心脏病据我所知,国内还没有相关的概念,这套理论和治疗方案,是由谁研究并且完善的?” 樊云璎脸色一僵,继而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尖,这是后世所学,是很多医学工作者的心血,她不敢安自己头上。 只是低着头说了一句,“他们都不在了。” 李永进愧疚道:“对不住。” 他以为这些人都是樊云璎的亲近之人,触及到了她的伤心事,赶紧道歉。 樊云璎抬头,干笑了一声,“没事。” 其实他这样误会也好,省得她浪费脑细胞编故事了。 李永进见樊云璎不计较,松了口气,接着又说起了李春燕的病情,“那这个病,你说的药复方硫酸亚铁片咱们这里没有啊,你看看还有什么药可以代替?” 对于李春燕的贫血病,鉴于她先前的各种症状,应该是缺铁性贫血,但医院却没有这方面的药。 樊云璎没想到这个年代医药如此缺乏,想了想,说道:“可以用中药和食补结合。” 说完就报了一个药方,以及各种食补的食材,问:“李医生,您觉得这个治疗方案可还行?” 李永进点头,“可行,不过你们最好去找医院的中医,开一些补血益气的中药。” 至于抑郁症他没说,对于不了解的病症,他也不敢乱开药方,是药三分毒,他也怕病人吃出好歹来。 在离开办公室去找中医的时候,李永进突然又问了句,“樊同志,关于贫血心脏病,我能找你请教吗?” 樊云璎对于李永进的印象很好,没有架子,乐意接受新事物,还能听进去别人的建议,于是笑着点了点头,经过梁木同意,给他留下来梁家的地址。 到了中医这边,是一位女医生赵静香,二十来岁,见他们过来,懒懒地瞥了他们一眼,问道:“谁看病,什么病?” 从表情和语气就能看出来,这医生不好相处。 李春燕瑟缩了下,拉了拉梁木的衣角,“我不看了。” 梁木伸手安抚了下母亲,又目光清冷地看了眼女医生,赵静香被吓得缩了缩脖子,后来大概觉得被个眼神吓住丢人,睁眼瞪了回去,不耐烦道:“到底看不看病?” 李春燕被吓得一个机灵,拉着梁木的衣角往外走,“我不看。” 梁木瞟了眼不耐烦的医生,也不想让李春燕看了,这医生光瞅着就不靠谱,于是顺从地扶着自己娘,招呼樊云璎离开了办公室。 而赵静香则嗤笑一声,“乡巴佬!” 而后从抽屉里拿出来毛衣开始织毛衣。 “樊同志,你给我娘开方子吧。” 出来后,梁木看着樊云璎说道,他真心觉得樊云璎的医术不错,至少比刚才的那个医生强。 樊云璎没有立刻答应,反而说道:“可我没有行医资格证。” 梁木知道这个证,但是在他们农村不讲究这个,就是他们大队的赤脚医生王成才也没有这个证,就是县医院有这个证的也不多。 樊云璎听他这么一说,顿时瞪大了眼睛,“行医不需要行医资格证吗?” 梁木:“现在没有这个硬性规定,像大队的赤脚医生王成才,就没有行医资格证。” 樊云璎有些怀疑人生,不经过考核就能行医,医术能过关吗? “樊同志。” 梁木叫樊云璎脸色不好,便喊了一声,“你怎么了?” 樊云璎摇头,“我没事。” 接着她看了眼李春燕,说道:“如果你们信任我,我可以给婶子开方。” 她前世好歹也是有行医资格的,而且这里也没人比她更了解抑郁症和贫血病,既然这个年代没有硬性要求行医资格证,那么她就没什么顾忌了,不过该考的证,她还是得去考。 一行人直接去了医院的药房,先是买了李医生开的速效救心丸等药,接着又按照樊云璎的方子买了疏肝解郁和补血补气的中药,另外又去副食品商店买了猪肝,猪血等对病情有益的食物。 李春燕又心疼了,开始拦阻,“梁木,这些太贵了,别买了,我在家里不动弹,吃这么好浪费。” 梁木不听直接买了,李春燕肉疼花出去的钱和票,急地呼吸都急促了,她一急,胸口便开始闷闷的,樊云璎赶紧过去给她按摩穴道。 梁木又气又无奈,不得不跟她讲道理,“娘,这些都是治病的,你一直贫血,要是不吃好的,会影响寿数。” 李春燕:“我活了这把岁数了,早就该去找你爹了。” 梁木心里发沉,拿着药包的手收紧,樊云璎说对了,他娘还真有轻生的念头,自责,愧疚,担心种种情绪让他声音有些干涩,“娘,你想过小榆和小花没有?他们才六岁,你就不怕没了你,我照顾不好他们?而且你见了我爹,我爹问起他们俩,你又该如何跟我爹交待?” 李春燕被问得脸色大白,大概过了一秒钟,她突然抓住了樊云璎的手,带着恳求地说道:“梁木家的,你会照顾好小榆和小花的,对不对?” 樊云璎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世界上最爱孩子的是母亲,你都能放弃他们,又怎么能指望别人呢?” 李春燕好像失去了目标和方向,脸色茫然又苍白,樊云璎赶紧给梁木递了一个眼色,梁木接下来,双手扶住李春燕的肩膀,看着她的眼睛,劝道:“娘,所以你得好好吃饭,好好吃药,好好地活着,要亲眼看着小榆和小花长大成人,看着他们结婚生子,这样你见了爹,他也不会怪你。” 李春燕喃喃地问:“我照顾好小榆和小花,好好地活着,你爹才不会怪我?” 梁木点了点头,李春燕又看向樊云璎,樊云璎也跟着点头,李春燕终于不再阻拦买补身体的食物,梁木松了口气。 买好东西,他们便开着拖拉机,到了安城的百货大楼处接梁二叔夫妻和梁三叔夫妻,离开医院后,他们就去了百货大楼,来一趟城里不容易,自然要带点什么回去。 回去的路上,李春燕一直不说话,而王桂花和李丹红也讨论着百货大楼的各种稀罕物,梁二叔和梁三叔向梁木打听李春燕的病情,樊云璎则垂眼思考怎么谋划容身之处。 到了家里,李春燕一下车就回房间休息了,梁二叔他们也各自回家。 小花这才忐忑地问:“嫂嫂,我娘的病咋样了?” 梁榆也紧张地等待着答案。 樊云璎挺喜欢这个懂事的小姑娘,回道:“没啥大事,好好吃药,好好吃饭就能好起来。” 小兄妹俩这才放心,小花更是道:“嫂嫂,我特地做了蒸柳树芽,我娘最爱吃这个了,我这就去给她盛饭。” 梁榆也跟着道:“我去帮忙。” 樊云璎看着懂事的兄妹俩,嘴唇微微勾了勾,接下来在梁家的一个月,日子应该不会难过。 “梁同志,你有工资,足够养活一家人,婶子怎么会长期贫血?婶子是不是有什么心结?以至于抑郁在心。” 饭桌上樊云璎吃着蒸柳树芽,微苦又清新爽口的口感,让她眉眼舒展,不免又问起了李春燕的病,抑郁症是心病,俗话说心病还得心药医,药物等治疗手段只是辅助。 梁木喝粥的动作微顿,不由想起五年前家里的变故,至今想起来,心还是痛。 第4章 梁家往事 梁木的爹叫梁启东,兄弟仨,他是老大,战争岁月,为了节省口粮给俩弟弟,只身从军,解放军队伍公正严明,还会教人学问,他在部队上很是学了些本事,当然也立了不少功劳。 后来他因伤退伍,回了村里,当上了村干部,娶了李春燕,生了梁木。 两口子都是不怕苦的,按说日子应该很好过,但梁启东的父亲身体不好,他不得不兄代父职,帮俩弟弟成家立业。 这之后,俩夫妻才开始一心过自家日子,勤劳苦干打算盖自己家的砖瓦房,攒了几年,没想到公公一场重病,又花光了积蓄不说,公公也没能救回来。 两口子只能继续埋头苦干,刚攒够钱盖房的时候,李春燕二十来年没开怀的肚子又怀上了,双喜临门,两口子高兴地跟什么似的。 可就在梁启东磨拳擦掌打算大干一场的时候,又生变故,他去山上伐木的时候,被木头砸断了腿,李春燕本来就是高龄产妇,又受了刺激,直接见了红。 夫妻俩一起住院,梁启东的腿膝盖以下截肢了,李春燕的胎好歹保住了,不过家里准备盖房的钱花去了一小半。 之后梁启东因为截肢的事消沉,李春燕虽然保住了胎,但也不能做重活,得喝药保胎,公公没了,婆婆不管,不得已,让在部队已经提干,前程不错的梁木转业回家。 梁木永远记得那半年,母亲以泪洗面,父亲意志消沉,动不动就生气,有时候还歇斯底里。 记忆里温柔慈爱的母亲,强大威严的父亲,一下子全变了样,他一个大小伙子,除了工作,还要照顾残疾又脾气暴躁的父亲,身体虚弱,怀着孕,又经常掉眼泪的母亲,那段时间他只记得昏天黑地,他现在都不知道自己那时候怎么过来的。 后来母亲生产大出血,生下了梁榆和梁花兄妹,父亲只是抱了抱小兄妹俩,便自杀了,母亲好容易捡的一条命,又大受打击住进了医院。 他忍着伤心,又要忙活父亲的丧事,又要照顾医院的母亲,还要照顾嗷嗷待哺的弟妹。 因为接连的变故,梁家的家底花光了,还借了不少外债。 他为了还债,拼命工作,母亲和弟妹这边就照顾得不那么精心了,以至于没注意到母亲一直走不出父亲自杀的阴影郁郁寡欢。 想起父亲,他不免又问,“我爹是不是也得了抑郁症?” 樊云璎咽下嘴里的粥,回道:“十有八九。” 梁木愧疚地喃喃自语:“当初如果带爹去大医院看看,是不是爹就不会自杀?” 一个黑熊一样壮硕的男人,拿着筷子坐在板凳上,神色愧疚又萎靡,跟大猫突然乖巧下来一样,让人看着无端心软。 樊云璎也心软了,安慰道:“除非你遇到很厉害的医生,否则也没办法诊断出来。” 可她的话也并没有安慰到他,梁木继续道:“能不能找到厉害的医生是一回事,我没有发现爹病了,没有带他去看病是另外一回事。” 樊云璎不知道如何安慰,只能再次干巴巴地说:“这是认知上的问题,不是你没发现,而是你不懂,所以人还是多读书,知道得多了,遇到事情才能够更好地处理。” 梁木感慨,“是啊,得多读书。” 他因为无知,没能救下父亲,以后不能再因为无知无识做下错事了。 樊云璎见他没那么难受了,喝完碗里的最后一口粥,接着问:“那婶子贫血怎么回事?她贫血不算很严重,但时间太长,这才引起了心脏病变。” 梁木无奈叹口气,“我娘一向节俭,舍不得吃喝,就是我买回来了肉菜,或者麦乳精等补品,我在家还好说,一离开,她就全部拿出来换成钱,劝了几次都没用。” 小花在一旁接口,“都是二婶三婶,还有小舅妈挑拨的。” 小榆在旁边附和,“她们说娘身体不好,上不了工,挣不来工分,我和小花以后还要娶媳妇嫁人,不能全指着哥一个人,得趁早往手里搂钱,娘想不到其他法子,就只能把你买的好吃的都卖了钱,大都便宜卖给了二婶三婶,还有小舅妈。” 小花又接着说:“哥,以后不要二婶三婶,还有小舅妈她们来咱家了,好不好?她们都是坏人。” 说完小姑娘就眨巴着大大的杏眼看着自己大哥。 梁榆也睁着和自己大哥相似地凤眼看着大哥,说:“哥,她们还背地里说娘是废物,说我和小花是扫把星,克死了爹。” 小花的话,梁木听了也就皱了皱眉头,梁榆的话却让他本来就黑的脸更黑了,眼睛盯着梁榆问,“这话你怎么不早跟我说?” 梁榆被盯地瑟缩了下,小声回道:“娘不让我说。” 梁木没好气道:“娘不让你说,你就不说,你啥时候这么听话了!” 他突然其来的发火,吓得小兄妹俩手一抖筷子掉桌上也顾不得,赶紧站了起来,小脸苍白,大眼睛还噙满了泪。 樊云璎赶紧把小兄妹俩拉身边,抬头看着梁木,冷声道:“你吓到他们了,他们才六岁,懂什么。” 梁木看了眼被樊云璎护在身后的弟妹,挫败地揉了揉额头,深吸一口气,伸手把小兄妹俩拉到跟前,说道:“以后家里的事,记得都告诉我,知道了吗?” 小兄妹俩见大哥不生气了,齐齐松了口气,又一了点头,“知道了。” 说完又看向樊云璎,不自在道:“让你看笑话了,这事我也有责任,是我没有照顾好家里。” 樊云璎:“以后注意就好。” 梁木神色认真道:“我会的。” 这是梁家的家务事,樊云璎只不过是一个租客,不适合多说,了解了李春燕的心结之后,便开始着手为她治疗。 “婶子的心结是叔叔的自杀阴影,以及小榆和小花的将来,只要打开了婶子的心结,她的抑郁症会得到极大的改善。” 梁木也明白,可关于小榆和小花的将来,他能给他娘定心丸,但让他娘走出他爹自杀的阴影,他有些无能为力,便问樊云璎,“你有什么办法没有?” 樊云璎想了想,说道:“对于叔叔的死,婶子除了自己心里过不去,还有外部环境带来的压力,比如外面的人会说她克夫,所以想打开婶子的心结,除了开导她之外,还得帮她去除外面环境带来的伤害。” 她这话并不是无的放矢,根据小兄妹俩刚才的话,她自然能推测到李春燕不愿意出门的原因,外面的人肯定会对她指指点点,这才让她有了精神压力。 梁木揉了揉眉心,“我会去找大队长,让他管一管村里的碎嘴子。” 另外他又看向小兄妹俩,又道:“你们平常也机灵点,如果谁敢当着你们和娘的面骂人,记得回来告诉我,或者告诉大队长,知道吗?” 小兄妹俩再次点头,“知道了。” “还有,得给婶子找点活干,有了事做,也就没精力胡思乱想了。”樊云璎继续说道。 梁木也同意,不过却道:“得等她身体好些了再说。” 樊云璎点头,“那你先想着,我也趁这段时间好好地给婶子调理下身体。” 说完这些,樊云璎便站起身,“我去给婶子做饭熬药。” 梁木也紧跟着站起来,“我来帮忙。” 樊云璎正要点头,梁家就来了一个不速之客,是梁木的同事张志新,他推着自行车,神色焦急,见面就喊:“梁队,局长让你赶紧回局里。” 接着看到樊云璎后,圆圆的娃娃脸全是歉意:“嫂子,对不住,局里案子紧,要不然不会打扰梁队,局长说,让我代他跟你说声对不起,等案子结了,他会给梁队把婚假补上。” 樊云璎目前和梁木只是合作关系,自然不会在乎这个,闻言便说道:“我理解,工作要紧。” 转头又对梁木道:“你好好工作,我会照顾好婶子和小榆小花的。” 梁木:“麻烦你了。” 说完又低声道:“需要钱,就让小榆去找我娘要,甭怕花钱,我娘的身体最重要,你不用急着找住的地方,我回来帮你解决。” 接着他又喊来梁榆,低声跟他说了几句话,梁榆不停点头。 梁木离开后,樊云璎便由小花帮忙给李春燕做红枣花生猪肝汤,之所以让小花帮忙,是她不会用土灶,控制不好火候。 猪肝汤做好,她让梁榆过来端给李春燕,告诉他:“一定要看着你娘全部喝下,她喝了汤之后,记得让她来院子里多走走路。” 梁榆是个鬼灵精,闻言便道:“保证完成任务,如果娘不听我的,我就哭,还不听,我就来喊嫂嫂。” 等梁榆端着猪肝汤离开后,小花突然说道:“嫂嫂,娘最疼小哥了,只要不是花钱的事,一般都会依他。” 樊云璎其实从兄妹俩的穿着就能看出来,李春燕有些重男轻女,而小花却没有因为不公而嫉妒,她心里对小花的喜爱又多了一分。 “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我妈也不喜欢我,更喜欢我弟弟。” 无论前世今生,她都有弟弟,原主的亲娘更爱原主同母异父的弟弟,上辈子的父母也更爱儿子,她两辈子都不是父母偏爱。 小花闻言杏眼睁得大大的,好奇道:“嫂嫂,你伤心吗?” 樊云璎:“先开始伤心,后来就不伤心了,因为他们不喜欢我,我也不要喜欢他们,没人喜欢我,我就自己喜欢我自己。” 小花好奇:“自己怎么喜欢自己啊?” 樊云璎:“自己有好吃的,先紧着自己,有好玩的玩具,也要先紧着自己。” 小花却说:“可我娘总让我让着哥哥。” 樊云璎:“你不让她知道就好了。” 小花点了点头,“那我以后也不让哥哥了,娘总是偷偷地给哥哥好吃的,他也没有给我,所以我也不给他了。” 孺子可教,樊云璎趁着熬药的空挡,伸手摸了摸小姑娘的头发。 接着就全神贯注地熬药,中药药方重要,其实熬药的功夫也重要,火候时间都关系到药的药性。 “大伯娘,在家吗?” 药将将熬好,就有几个小孩儿叫门。 小花脸色一变,“不好,讨厌鬼来抢好吃的来了。” 说完她便开始藏厨房的瘦肉等东西,樊云璎见状也跟着帮忙。 可还没等藏好东西,拍打院门的声音便重了起来,紧接着就听到有人高声喊:“梁木家的,赶紧开门,出人命了。” 第5章 无知和愚昧 樊云璎听着外面大人声音惊慌,赶紧出去开门,打开门借着月光一看是个瓜子脸,清瘦的中年女人,另外还有几个小孩儿,大的十一二,小的也有七八岁。 中年女人一看见人,就伸手拉住樊云璎的胳膊,“梁木家的,赶紧的,新民家的中毒了,快不行了,你快去给她看看。” 人命关天,樊云璎不能坐视不理,便扭头对小花说道:“小花,嫂子去救人,你把药端给你娘喝,记得让她趁热喝。” 小花却扭头冲堂屋喊了声,“小哥,你看着娘喝药,我跟嫂嫂去救人。” 话音刚落,堂屋的布帘子一掀开,梁榆就扶着李春燕出来了,李春燕朝她摆手,用虚弱的声音说道:“你们放心去吧,我会好好喝药的。” 梁榆接着又扬声道:“嫂嫂放心,我会照顾好娘的。” 而来梁家吃好东西的几个小子,一听有热闹看,也不顾着吃了,嚷嚷着也要去看热闹。 樊云璎和小花松口气,她们还真怕这几个留梁家捣乱,一起离开正好。 在路上小花小声地科普着几人的关系“嫂嫂,这是三爷爷家的红叶嫂子,她说的新民,叫我姑姑,叫你婶子。” 樊云璎看了眼,才到她腰间的小姑娘,这么大点,竟然还是姑姑辈,不对,已经是姑奶奶辈了,因为新民有孩子了,人不大,辈分不小,她不由想起曾经刷短视频,看到白发苍苍的老人,给三岁小豆丁拜年的场景。 不过感慨也只是一瞬间,接着她就向红叶嫂子打听病人的情况,红叶左右看了看,一副难以启齿的样子。 等樊云璎又问了一遍,这才难为情地道:“就是,就是新民家的觉得下面痒,便用水兑了敌敌畏洗,之后便中毒了,那地方成才大爷不好看,听说你会医术,这才想让你帮忙看看。” 樊云璎闻言步子加快,很快便来到了新民家里,这会儿已经有很多人了,这时候没有电视手机,就是收音机都少,社员们吃过晚饭没事,谁家有热闹看,便一窝蜂地过来了。 一个瘦长脸的大娘正一脸不屑地说道:“新民家的平常看着老实,没想到竟然不正经,哼,不知道给新民戴了几顶绿帽子了。” 她身边一个圆胖脸的大娘问,“新民家的咋就不正经了?没听说她在外面胡搞啊?” 瘦长脸轻嗤一声,“她不乱搞,她下面能生虫子,会痒?” 樊云璎停下脚步,冷冷地看了眼瘦长脸,“下面痒是卫生没做好,再正经的人下面都会有不舒服的时候,我敢保证你下面也痒过。” 瘦长脸不干了,指着她的鼻子骂道:“从哪里来的小贱蹄子,胡乱喷粪,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骂完就伸着手臂要抓樊云璎的头发,红叶嫂子赶紧拦她前面,拽住她的手骂道:“张大嘴,就兴你骂我们梁家人,就不兴别人说你,你咋恁那么大的脸,今儿你倒说说,新民家的怎么乱搞了,今天你要是说不出个一二三来,就甭想离开!” 她这话一出,在场的梁家人纷纷过来助威,在农村抱团从来按照家族抱团,如果家族有人出事,你不出头,回头自己家出事了,别人也不会帮忙,所以在场的梁家人不管心里咋想,面上却是团结的。 外面的争执樊云璎没管,直接进了病人所在的房间,见到王成才立刻问道:“病人目前情况怎样?” 王成才苦着脸道:“脉相上是不成了。” 新民听到动静出来了,一米八的年轻小伙子,见了她,就给她跪下了,“婶子,你一定要救救我媳妇儿。” “你先起来。”樊云璎扶起他,说道:“赶紧带我去看看你媳妇儿。” 新民就着力气起来,点头去捣蒜,“好好好,婶子跟我来。” 到了卧室,首先看到的就是乌泱泱的一屋子人,樊云璎皱了皱眉头,道:“屋里人太多了,空气不好,屋里留俩人帮忙,其他人先出去。” 新民赶紧过去撵人,屋里只留下他和他丈母娘,空气一下子清新了不少,不过还有些难闻,便道:“把窗户先打开一点。” 新民照做,他丈母娘李香儿此刻已经来到了樊云璎跟前,哭求道:“闺女,你可一定要救救我闺女,她就是下面痒,她那里没生虫,也没有不正经。” 樊云璎只是说了句,“我知道。” 便赶紧去看新民媳妇儿。 病人闭着眼睛昏迷在炕上,因为中毒,眼泪鼻涕口水不由自主地流,糊满了整张脸,肌肉还时不时地颤一下。 她上前掀开她的瞳孔看了看,瞳孔已经缩小成针尖状,再把了把脉,她心里一惊,都不用看下面的情况了,此刻她中毒已经深入肺腑,她也无能为力。 深吸一口气,她转头对新民说道:“我医术不精,无能为力,还是赶紧送医院,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李香儿大哭出声,“我苦命的闺女啊,你这是要我的命啊……” 新民抖着嘴唇,问:“去医院就能救活吗?” 樊云璎叹气,“只是说有可能。” 说完见新民还不动弹,她不得不催促,“愣着干啥,赶紧去找车,早送去一秒,你媳妇就多一分活的希望。” “哎,这就去!” 新民这才撒腿跑出去。 樊云璎看了眼哭得不能自已的林香儿,便快步走出房门,“红叶嫂子,弄两盆温水来。” 而外面的人一见她赶紧问,“刚才听见哭声了,新民家的是不是不成了?” 樊云璎见这人一脸吃瓜样,厌恶道:“青天白日地咒人死,也不怕天打雷劈。” “你说谁天打雷劈,唔……” 这人就要上前理论,却被梁家本家人给捂住了嘴巴,在梁家人的院子里咒他们梁家人,当她们是死的。 “梁木家的,水来了。” 红叶嫂子速度很快,很快就端来两盆温水。 樊云璎直接吩咐道:“给病人彻底洗一洗下面。” 接着她便拿起刚刚借的王成才的银针,用酒精球消毒后,给病人针灸放缓毒性蔓延,现在她能做的只有这些了。 “啊!” 这边红叶嫂子惊叫了一声,樊云璎抬头疑惑地看向她。 红叶嫂子指了指病人的下面,樊云璎看了看,已经红肿溃烂,还往外渗着□□,触目惊心,看来新民媳妇儿下面已经红肿溃烂有些时间了,她也真能忍,她叹气,“敌敌畏毒性大,会腐蚀皮肤,下面皮肤本来就娇嫩……” 接着她没往下说,红叶嫂子和病人母亲一起哭出了声,“秀秀糊涂啊。” “婶子,车来了!” 新民的速度也快,借拉拖拉机,就赶紧进屋来跟樊云璎说。 樊云璎一开始没意识他喊的婶子就是自己,直到他目光盯着自己,这才想起小花给科普的辈分,她有些方,她还这么年轻,就有了一米八的大侄子和侄媳妇,不过一想,也就这一个月的时间,等她找到住处,她还是漂亮的,年轻的单身女性。 良好的职业素养,只让她愣了不到一秒钟,很快就回过神来,忙道:“赶紧抬着你媳妇儿上车去医院,她身上的银针先不急着收。” 新民答应一声,赶紧领着人去抬媳妇儿。 因为病人急着救命,县城又太远,只能送去公社卫生所。 一行人顶着夜风的凉意,心急如焚地来到了公社卫生所,可惜公社卫生所药物缺乏,医疗设备更是几乎没有,根本没有办法救治。 不得已,一行人再次出发,准备赶往县城医院,可就在半路上,新民媳妇儿张秀秀没了生命体征。 她的母亲哭晕了过去,红叶嫂子也是哭得不能自已,就是新民也跟着嚎啕大哭。 樊云璎也跟着红了眼眶,心里也跟着发堵,张秀秀才二十二岁,年纪还没有她前世大,一条年轻的生命就这么没了,不是因为疾病,而是因为无知和愚昧。 她眨眼看了眼夜空,星星如同宝石一样挂在天空闪烁,月亮温柔地安抚着车上悲伤的人们,她想既然来到了这里,她觉得自己该为这个时代做点什么。 第6章 妇科病科普计划 回到梁家,李春燕还没睡,听到动静就起身出来了,看到她便问:“梁木家的,你回来了,新民家的咋样了?” 虽然是阳春三月,但晚上温度并不高,李春燕的身体不好,樊云璎怕她着凉,并没有立刻回答,反而上前搀扶起她,“婶子,叫我云璎就好,外面有风,咱们进屋说。” 先前别人一直叫她梁木家的,因为当时有急救的病人,她没有时间反驳,这会儿她当然要夺回自己的姓名权,称呼上与梁木分开来。 李春燕不知樊云璎心里的计较,只是嗔怪地拍了拍她的手,“你这孩子,叫什么婶子,都进了梁家门,该改口了。” 可樊云璎叫不出来,她又不打算嫁给梁木,头脑风暴之后,她找到了一个借口,“婶子,等梁木回来敬了茶之后再改口。” 她心里默默期待梁木回来的时候,她已经找到了住处。 李春燕的性子软,也没有强求,“成,听你的。” 接着又问:“新民家的,咋样了?” 这时候已经回到了卧室,炕上还有两双大眼睛期待地看着她,这时候已经快十二点了,俩小的还没睡,“你们咋不睡?” 小花跟她最熟,闻言便脆声道:“我们不困,给嫂嫂听门。” 梁榆更关心大队的事,问道:“嫂嫂,新民媳妇儿咋样了?” 他一问,李春燕和小花便一起看向她,本来想让他们睡一个好觉的,不过看来不成了,便把噩耗告诉了他们,“人没了。” “啊!”三人齐声惊呼,“怎么会?” 李春燕忧伤道:“那孩子才二十出头,她儿子还不到三岁呢,小小年纪就没了娘,可怜啊。” 接着她想起了什么,又问:“新民媳妇儿,是不是真得不正经,才下面生虫子,才会痒?” 问完她才意识到不妥,毕竟旁边还有俩五岁小孩儿。 而俩小孩儿却生气了,小花气道:“新民媳妇儿才没有不正经呢,她平常可好了,我去河边洗衣裳,她帮过我好几回。” 梁榆也跟着打抱不平,“我去山上拾柴火,新民媳妇见了总帮我背到家门口,反正我不相信她是坏人。” 樊云璎目光柔软地看着俩孩子,说道:“对,张秀秀是好人。” 接着就跟李春燕说道:“她那里痒,不是不正经,而是卫生没做好,再正经的女人,那里都会有不舒服的时候。” “特别是小日子来过之后,用的卫生纸或者月事带,如果消毒杀菌没做好,就会不舒服,轻一点的,用温开水洗洗就好,如果还不管用,就去找医生开个方子,用药水洗一洗就会好。” 李春燕也是女人,她那里也不舒服过,对樊云璎的解释很信服,忧伤地叹息道:“如果新民媳妇儿早点知道这些就好了。” 俩小孩儿很单纯,好奇道:“她不知道,为啥不问别人,也不去看医生?” 李春燕瞪俩孩子一眼,“小孩子不懂,别乱说话,天不早了,还不赶紧睡觉。” 梁榆不依,非要知道答案,从被窝里伸出胳膊,拽着她的胳膊晃了晃,“娘,你说说嘛。” 小花也好奇,眨巴着眼睛,问:“娘,我也想知道。” 李春燕再次瞪了要俩孩子,说道:“新民媳妇就是脸皮薄害羞,不好意思问,咱们大队又没有女医生。” 樊云璎叹气,无知害人,不知道还有多少女同胞和张秀秀一样,得了妇科病却羞于启齿,最后要不一直忍着经受着不适,要不病重后各种偏方胡乱用,最后越治越重,甚至和张秀秀一样死于非命。 晚上想着这件事,再加上对陌生环境的不适应,她辗转难眠。 最后摸出小花特地找来给她的手电筒,起身下炕,从炕柜里找出一根铅笔和本子,搬过来炕桌,准备把脑子的想法写下来。 打开本子,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梁木的名字,字体不大好看,但是笔锋很锋利,带着一股子凌厉,和某人的气质还挺配的。 接着她又直接把本子掀到了后面几页,还好是空白的,至于本子前面的,她没打算看,万一是梁木的隐私呢。 拿起笔在空白的地方开始,随着铅笔笔尖的移动,《妇科病科普计划》跃然纸上。 想在这个世界立足,她一没钱,原主妈根本没给嫁妆,梁木给的彩礼直接扣下了,理由很强大,顾家养活了她几年,那些东西就当报答了,原主当时浑浑噩噩,根本没有在意。 二她没有人脉,原主性格孤僻,平常总是独来独往,除了跟娃娃亲对象接触,根本没有朋友,父亲那边的人脉,原主听了妈妈的话,怕后爸不高兴,从小就刻意避着,关系不走动,自然没有办法维持。 所以她目前能依靠的只有自己,而她能拿出手的无非就是医术,上辈子家里是中医世家,本来传男不传女,可她弟弟死活不学,爷爷这才决定教她,她虽然捡漏,但也算喜欢,跟着爷爷学不算,后来更是考上了大学,专学中医。 本来想要大学毕业后,去大医院上班,可她不擅长处理人际关系,适应不了复杂的职业环境,最后自己开了一个小诊所,因为医术还可以,总得来说过得还算不错,谁知道睡了一觉穿越到了这里,接手了这么个烂摊子。 往事在脑海里浮现,酸楚也跟着袭上心头,她眨巴了眨巴了酸涩的眼睛,又摇了摇头,把旁杂情绪全部赶出脑海,继续完善手底的计划。 首先她打算找石沟大队的大队长,打算请他帮忙,组织下大队的女社员,她给她们科普妇科疾病,也算是为张秀秀正名,她不想那个可怜的女人,离开了,还背着骂名。 接着她会抽出一天的时间,免费给大队的女同志诊脉,做一些不需要设备的妇科检查,一来为这里的女同胞做点事情,二来也打开知名度,把自己会医术的事情广而告之,只有接触的病人多了,她碰到疑难杂症的可能也会多,医治好疑难杂症多了,她就能敲开县城医院的大门。 是的,她没打算留在石沟村大队,不说农村生活艰苦,就说她在这里无亲无故,又和梁木是这样尴尬的关系,她留在这里也多有不便,比起这份尴尬,她更愿意面对职场的烦恼。 “云璎,梁木家的,你咋还没有睡?” 正写得投入,窗户外面就传来了李春燕的声音,她赶紧答应一声,“婶子,我睡不着。” 接着披上衣裳起床,打开房门,就着月光就看到李春燕衣裳单薄地站在院子里,她赶紧上前几步,抓住她的手,问:“婶子,你怎么也没睡?出来怎么也不多披一件衣裳,现在夜里还冷,您身子弱,别被冻着了。” 李春燕长长叹口气,“我也想睡,可就是睡不着,一会儿想起梁木他爹,一会儿又想新民媳妇儿,心烦意乱地怎么也睡不着。” 接着她突然吸了吸鼻子,再说话,声音里便带上了哽咽,“他们都是能干人,却偏偏短命,像我这样的废物,却活得好好的……” “婶子,您怎么能这么贬低自己呢。”樊云璎赶紧劝说,“您身上其实有许多优点,值得我们学习的。” 李春燕茫然地问:“我有优点?” 樊云璎点头,“当然,您性格好,有耐心,而且听小花说,您手可巧了,会编篮子,编箩筐,还会纺线织布,能干着呢。” 李春燕喃喃道:“我会,别人也会呢,这也是优点。” 樊云璎再次点头,“当然了。” 不过她也不知道怎么夸她,毕竟了解不多,赶紧换话题,“婶子,我正好有件事需要您帮忙呢。” 李春燕吸了吸鼻子,问:“什么事?” “明天我找大队长有事,我刚来咱们大队,跟他不熟,还得您帮我说说话。” 李春燕忙问:“什么事需要大队长帮忙?” 樊云璎:“我不是会医术吗?就想着给咱们大队的女同志免费把把脉,检查检查身体。” 这是好事,李春燕没拒绝,拍了拍她的手夸道:“好孩子。” 说了正事,樊云璎便劝李春燕回去休息,“婶子,您身体还虚,不能熬夜,我给您按一按,身体轻松了,您就能睡着了。” 李春燕也确实累,便点了点头,回到房间,炕上的小兄妹俩早就睡得四仰八叉,为了怕惊醒他们,俩人都没说话,樊云璎默默地给李春燕推拿,直到她呼吸平稳,进入梦乡,她才回屋。 大概也是真累了,回到房间,躺炕上没一会儿,她便睡着了。 “嫂嫂,起来吃饭了。” 第二天,她是被小花叫醒的。 睁开眼,她忙拿起枕头边的手表看了看,已经早上七点半了,她笑着揉了揉小花的头,“你怎么起这么早。” 小花:“早点起来吃饭,然后挖野菜啊,要不然都被别人挖走了。” 挖野菜都这么卷了?樊云璎失笑摇头。 “小花,小榆,你娘吃过了没?” 洗漱过后,她来到饭桌前,没看见李春燕,便问了一句。 小花看了眼堂屋,回道:“没有,她还在睡,我和小哥没叫她,不过给她留饭了,等她起来,热热就能吃。” 接着又问,“需要叫醒她吗?” 樊云璎摇头:“让她睡吧,她昨晚睡得晚。” 小花的厨艺从来不会让人失望,今天早上的是凉拌荠菜,窝窝头,配上红薯稀饭,虽然简单,但味道绝对赞。 吃过饭,她便开始给李春燕做病号饭猪血糕,猪血里含有丰富的铁,正好对李春燕的症状。 刚做好,李春燕就醒了,小花和梁榆赶紧给她端饭。 趁着她吃饭的空挡,樊云璎又开始熬药,等熬好药出来,就看到李春燕对着饭桌上的血糕皱眉头。 见她过来,便招呼她,“云璎,赶紧过来吃。” 樊云璎自然不会吃,说道:“婶子,这是专门给您做的病号饭。” 李春燕:“太多了,我吃不下,放着也浪费了。” 樊云璎皱了皱精致的眉头,李春燕饭量太小了,这不成,得想法子让她加大饭量,运动就是最好的办法。 接着她看见正提着小篮子,拿着小铲子,往外走的小兄妹俩,有了主意,以后就让李春燕陪小兄妹挖野菜,等她慢慢地适应了外出,再给她找其他的活计。 不过这之前,她得先让她陪着去一趟大队长家里,把她给大队女同志做身体检查的事落实下来。 而她不知道,经过一夜的发酵,张秀秀的死因被传得沸沸扬扬。 第7章 不好惹 “梁木家的,昨天你跟着去的医院,医生有没有说新民媳妇儿,下面为啥长虫?是不是她不正经,胡搞啊?” 在去大队长家的路上,樊云璎和李春燕被一个瘦瓜子脸,颧骨突出的柳香大娘给拦住,问张秀秀的事。 “我不叫梁木家的,我叫樊云璎。” 说完她脚步挪了挪,躲开了她带着黑泥的手,声音带着冷意继续说道:“张秀秀下面没长虫,她那里只是感染了细菌。” 柳香却白了她一眼,“梁木家的,你就糊弄我吧,张大嘴可都跟我说了,新民媳妇儿那里都长蛆了。” 樊云璎气地声音都大了,“张大嘴昨天根本没有进屋,她哪只眼睛看到了,败坏死人的名声,也不怕烂舌头。” “还有我不叫梁木家的,我有名字,我叫樊云璎。” 柳香见她生气了,撇了撇嘴嘴道:“梁木家的,我只不过闲话几句,又没说你,你冲我那么大声干啥?” 李春燕见状赶紧小声地安抚人:“婶子,您别生气,云璎她不是有心的。” 柳香见她怂了,便得意地双手叉腰,立成圆规状,一挺胸膛,大声道:“哼,她不是有心,那就是有意,我好歹长她两辈,她见了我叫奶奶了吗?还是我主动打的招呼,没礼貌,还对我大小声。” 说着她斜了眼李春燕,“启东家的,赶紧让你儿媳妇给我道歉,否则我就让大家伙来给我评理。” 李春燕拽了拽樊云璎的胳膊,“云璎道歉!” 樊云璎拒绝,“我又没做错,辈分大,不代表有理。” 接着她冷冷地看着柳香,“你想让人评理,尽管叫。” 李春燕见樊云璎还跟人杠上了,急了,拍了她的胳膊一下,“赶紧道歉啊。” 樊云璎还是那句话:“我没错,凭什么道歉。” 李春燕急地直跺脚,眼泪都急出来了,不停地给柳香道歉,“婶子,她还年轻不懂事,您别给她计较,我替她给您道歉!” 柳香却不依不饶,“正因为她不懂事,做长辈的才应该教教她,不是惯着她,启东家的,你这样可不成。” 说着话这边已经开始聚集人了,只要能动弹的都是上工挣工分了,在家里的几乎都是柳香这样年纪的。 她们过来也不问事情的经过,直接开始数落樊云璎,“赶紧给你三奶奶道歉,看把人气的。” “甭管啥事,气着长辈就是不成。” 樊云璎看了眼周围的老头老太太,心里冷笑了一声,他们都是长辈,自然站柳香那边,维护柳香的利益,因为他们年老力衰,现在全靠儿孙养活,现在也只能靠过去的威望和辈分压制年轻人,找内心的安全感。 “去大队长家,咱们一起评理。” 樊云璎最后说道,反正她是不会道歉的。 柳香一挺胸膛,“去就去,不尊老,你还有理了。” 李春燕见都这样了,樊云璎还是不低头,流着泪,用手颤抖着指着她,“你,你 气死我算了……” 樊云璎见她脸色不好,怕她心脏病犯了,好赶紧过去给她按摩,李春燕还生气不愿意,扭着身子挣扎。 樊云璎没惯着她,用力制住了她,“别动,要不然又得去医院花钱。” 李春燕闻言不动了,医院在她眼里就是吞金兽,她的钱还要留着给梁榆娶媳妇儿呢。 柳香见她们不动,便冷嘲热讽,“走啊,咋不走了,怂了就赶紧道歉!” 樊云璎甩了她一个眼刀子,“谁说不去了,现在就走。” 李春燕又拽住了樊云璎,樊云璎桃花眼里全是无奈,劝道:“婶子,您想想张秀秀,如果我怂了,关于她的流言蜚语只会更严重,她孩子还不到三岁,肯定也会被人指指点点。” 李春燕虽然气樊云璎的犟脾气,但她心底还是善良的,闻言便松开了手,脚步也跟了上去。 一行人到了大队长,才发现他没在家,他五岁的小孙子金宝说:“我爷爷和奶奶去新民哥家了。” 大家想也是,新民媳妇儿没了,既是本家人,又是大队长,他们得过去帮忙。 樊云璎看了眼柳香,直接说道:“咱们就去新民家。” 柳香有些不想去,“哎呀,我才想起来,我孙子感冒了,早上的药还没有喂呢,我得赶紧回去喂药,就不去新民家了。” 樊云璎拦着不让她走,“三奶奶,莫非你怕了?怕你说张秀秀坏话,到了新民家挨打?” 柳香色厉内荏道:“谁说我怕了,我要回去给我孙子喂药,又没说不去。” 樊云璎看到她的心虚,冷笑道:“成,那我们跟你回去喂了药以后,再去新民家。” “梁木家,你不要太咄咄逼人了。” 围观的吃瓜群众的一个老头说道。 李春燕给她介绍,“你应该叫他栓子叔。” 樊云璎点了点头,“栓子叔,首先我叫樊云璎,不叫梁木家的,其次是三奶奶要公道的,我这不是成全她吗?” 柳香却故作大度道:“梁木家的,我一大把年纪了,哪里能跟你一个小辈人计较,你不用跟我道歉了。” 接着她突然笑了,她本来生得好看,但白皮肤桃花眼,微微一笑,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漂亮地直晃人眼,但说出的话就不漂亮了,“三奶奶不想公道,新民媳妇儿还想要呢,你是欺负死人不会说话吗?你不去可以,待会儿我带着大队长去你家里。” 说完她环顾了下四周,大声道:“记住,我有名字,我叫樊云璎,以后你们直接叫我名字。” 她重复了多少遍,这些人就像没听到一样,一直称呼她梁木家的,怎么,女人不配有姓名吗? 李春燕见大家脸色都不好,拽了拽她,劝道:“不过一个称呼,大家都是这么叫的。” 樊云璎再次大声道:“别人我不管,反正我不想,我不是谁的附属,我是一个独立的人。” 闻言,大家看李春燕的眼神充满了怜悯,有这么个厉害儿媳妇,以后有的受了。 最后拗不过,一行人只能随了樊云璎的意去了新民家里。 还没走到新民家里,就听到了他们家传来的哭声,以及吵闹声,因为声音比较大,他们还是听明白了在吵闹什么。 无非就是有人说张秀秀不正经,新民家还有新民的老丈人家不愿意,然后双方吵闹起来。 “呸,她张秀秀要是正经人,她下面能生虫,新民你个没种的男人,你媳妇儿给你戴了绿帽子,让你做了活王八,你竟然还维护她。” “放你娘的屁,哪个看到我媳妇儿乱搞了,张大嘴,再胡乱喷粪,老子撕了你。” “你撕啊,不撕你就是小娘养的。” 那边吵闹得厉害,这边的人闻到了瓜的香味,老头老太太们健步如飞地向新民家里走去,腿脚比樊云璎这个年轻人还利索。 而等她和李春燕俩人到的时候,大队长已经制止了闹剧,不过双方跟斗鸡一样,红着眼睛互瞪着对方。 “大队长,张大嘴她太欺负人了,我们新民媳妇儿都去了,她还往她身上泼脏水,人死了,都不让她安生。” 红叶嫂子哭红了眼睛,自己家儿媳妇是个勤快本分人,绝对不是水性杨花的人,容不得别人诋毁,她孙子还要咋做人。 张大嘴鼻子哼了一声,“我没胡说,我亲眼看到新民媳妇儿看着老赖子笑的。” 新民气地要去打她,“张大嘴,老子打死你!” 旁边的人赶紧拦住他,大队长也赶紧跟着大声喊了一句,“都给老子闭嘴!” 双方再次沉默,趁着这个空当,樊云璎赶紧走到大队长跟前,说道:“大队长,我有话说。” 大队长皱眉,不耐烦道:“你来干什么,还嫌不够乱啊。” 樊云璎并没有退缩,反而继续说道:“我能证明张秀秀没有不正经胡搞。” 红叶嫂子激动道:“梁木家的,你快说,咋证明?” “嫂子,我叫樊云璎,您可以叫我名字。” 说完樊云璎看了眼大队长,大队长点了点头,她这才开口道:“大家可以问成才大爷,或者去问县城医院的李永进医生,他们都可以证明我会医术。” 大多数人这才知道这件事,见她说的有鼻子有眼的,这事儿又偷不了,便没有提出异议。 樊云璎见大家不说话,她这才继续说道:“张秀秀下面痒,不是不正经,是卫生不到位,细菌感染。” 接着见大家交头接耳,她便继续举了例子:“大家打一段时间不洗头,头皮都会痒,那里不洗,怎么就不能痒了。” 有人几天没洗头的,挠了挠头皮,呵呵笑道:“几天不洗头,头皮还真痒。” 站在旁边的人往一边挪了挪,白了他一眼,道:“腌臜鬼,小心头上生虱子。” 也因此大家对于樊云璎的话相信了些,红叶嫂子这时候哭道:“新民家的那孩子咋样,大家都有眼睛,她本分勤快,几乎就没离开过人的眼,怎么可能胡搞。” 她这话直接说到了人心坎上,新民家的心肠好,平常谁家有事,她几乎都会搭把手,这样的人真不像会胡搞的,只有张大嘴在坚持。 樊云璎厌恶地看了眼唯恐天下不乱的张大嘴,说道:“人身上都有细菌,细菌也就是你们嘴里的小虫子,用显微镜就能看到。” 说这话的时候,她眼睛看着张大嘴,特别是她□□处的污渍,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张大嘴被她看得头皮发麻,浑身不舒服,三角眼一瞪,“看什么看,我身上没虫。” 樊云璎却笑道:“县城医院就有显微镜,你敢不敢跟我去一趟?” 张大嘴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嘴硬道:“除非你给我出钱。” 樊云璎看向新民,新民心领神会,“我给你出,但如果你身上有虫,必须给我媳妇儿披麻戴孝。” 张大嘴有些犹豫,给新民媳妇儿披麻戴孝,他们一家人甭想在石沟大队挺起腰板做人了。 樊云璎见状助攻:“不敢去,就是身上有虫子。” 张大嘴被架台上下不来,只能捏着鼻子同意。 有了这件事,樊云璎没有再跟大队长说,召集全大队妇女科普妇科病的事,她打算等张大嘴从县城医院检查回来后再说,这样在发动社员的时候才会更有说服力。 第8章 妇科小课堂开课 樊云璎怕张大嘴后悔,决定现在就去县城医院看,新民家自然没有问题,巴不得早点洗清张秀秀身上的污名,让她早点入土为安。 一行人压着张大嘴上了拖拉机去了医院,同去的还有大队的妇女主任李美兰,以及大队几个辈分高的大娘。 因为赶时间,路上新民把拖拉机开得很快,再加上这年代的路不平,车颠簸得人受不了,谁也没有心思说话。 到了县城医院,挂了妇科专家林妍医生的号,医生简单地问了两句,又检查了检查张大嘴下面,直接道:“你们不用另外检查了,这位女同志得了外阴炎。” 张大嘴没想到自己真有病,赶紧问:“医生,这是啥病?” 林妍便跟大家科普了下外阴炎,因为外阴离□□和尿道邻近,容易受尿液和粪便的刺激,平时不注意卫生,就有可能得外阴炎。 得了外阴炎,那里会发痒,灼痛,严重的会影响生育,或者发生癌变,危及生命。 张大嘴等人吓着了,赶紧问:“医生,这病咋治?” 林妍温和道:“没事,你的炎症不严重,我开点药,你回去洗一洗就好。” 从医院出来,新民便开始向张大嘴发难,“张大嘴,你就等着给我媳妇儿披麻戴孝吧。” 张大嘴不愿意,她要真给张秀秀披麻戴孝,以后她和她的家人在石沟大队就彻底抬不起头了,嚷嚷道:“我是长辈,我给你媳妇儿披麻戴孝,她受的起吗?” 眼瞧着就要吵起来,李美兰大喝一声,“都闭嘴,有啥事回去说,不嫌弃丢人啊。” 回去的路上,车照样颠簸,但樊云璎还是跟李美兰说了妇科病科普计划,以及她免费给全大队妇女同志做妇科检查的事。 最后她说道:“伯娘,我们不能让张秀秀的悲剧重演了。” 李美兰想起张秀秀,那么本分勤快的孩子,就因为无知,死得冤枉不说,死后还不得安宁,便拍了拍樊云璎的手,“我回去就跟家里老头子说。” 这事必须成,老头子不同意也得同意。 回到大队,樊云璎没再去新民家里,而是回了梁木家,张秀秀的污名已经洗清,她没有兴趣去看新民家跟张大嘴撕逼。 “嫂嫂,你回来了,我今天做的荠菜饸饹面,可好吃了。” 刚回到梁家,小花就热情地迎了上来。 樊云璎笑道:“是嘛,我得好好尝尝。” 接着又问:“你娘吃了吗?” 小花点头:“吃了,我给我娘做的荠菜炒鸡蛋。” 樊云璎夸赞道:“我们小花真能干!” 小花腼腆一笑,接着她左右看了看,神秘兮兮地从兜兜里拿出一小截柳树皮做的柳笛,递给她,小声道:“嫂嫂,这是我做的小笛子,没给哥哥,只给了你。” 樊云璎手握紧,也跟着小声道:“谢谢,我会好好保管的,这是我们俩人的秘密哟。” 小花高兴地直点头。 这时候堂屋的布帘子掀开,李春燕走了出来,问道:“张大嘴的检查咋样?” 樊云璎把结果说了,又说道:“新民一直闹着让她给张秀秀披麻戴孝呢。” 李春燕脸有纠结,“新民这样是不是过了,张大嘴虽然可恨,但毕竟是长辈呢?真让她披麻戴孝了,张大嘴一家在大队抬不起头,新民家也会被说道。” 要樊云璎说,长辈咋了,敢做就要敢承担责任,不过她怕李春燕担心,直接说道:“有大队长,还有那么多长辈看着呢,肯定会商量好办法的,婶子,我去吃饭,待会儿给您熬药。” 李春燕面露苦色,“云璎,我刚吃过饭,肚子很饱,喝不下药了。” 樊云璎早有预案,说道:“婶子,你胃口太小了,这样病好得慢,你应该多动一动,平常吃过饭,就在院子里散散步。” “荠菜,马齿笕等野菜对您的病有帮助,您也可以跟着小花和小榆去挖野菜。” 说完,樊云璎对小花使了一个眼色,小花赶紧走过去拉住李春燕的手,劝道:“娘,你就跟我们去吧,我跟小哥小,就是找到了好的野菜也抢不过人。” 说着她又大声喊了声:“小哥。” 梁榆答应一声从堂屋出来,樊云璎眼尖地发现他的嘴角竟然有鸡蛋白的颗粒,她心里明白,肯定是李春燕背着小花给他好吃的了。 她看着小花眼里一闪而逝的受伤,不由想起小时候的自己,那时候爸妈也总是背着她,偷给弟弟零花钱,甚至带着弟弟去下馆子。 她过去拉了拉小花的手,这才发现小姑娘的手上竟然茧子,又看了看小姑娘枯黄的头发,以及瘦黄的小脸,有些心疼。 她想在梁家的这一个月,给李春燕调理身体的同时,她也该给小姑娘调理调理身体了。 而这边梁榆也明白了事情的经过,他拽着李春燕的另外一只手,黑白分明的凤眼巴巴地看着,央求:“娘,您就跟我们去吧。” 李春燕拗不过只能点了头。 说通了李春燕,樊云璎便去吃饭,荠菜做卤子,白面和高粱面做的饸饹面,因为缺少油水,吃嘴里就有些寡淡,但她没有挑剔,很人真地吃完,还对小花比了比大拇指,小花高兴地眼睛都弯了。 吃过饭,小花洗碗筷,樊云璎给李春燕熬药,梁榆帮她烧火,她趁机问道:“小榆,刚才你娘是不是给你偷吃鸡蛋了?” 梁榆黑瘦的小脸一红,“娘说我吃好了,才能快快长大,保护妹妹,撑起梁家。” 樊云璎没想到李春燕还给小家伙洗脑,轻吐一口气,说道:“小榆,你有没有想过你娘说的不一定对。” 梁榆小手挠了挠脑袋,迷茫地问道:“为啥?” 樊云璎正打算跟她讲男女平等的大道理,谁知道李美兰来了,还给她带来了一个好消息,“云璎,老头子同意了,你做妇科病科普,还有给全大队的妇女同志做妇科检查了。” 樊云璎桃花眼一弯,“谢谢伯娘帮我说话。” 李美兰笑道:“我可没帮你说好话,这事我一说,老头子就同意了。” 樊云璎夸道:“大队长这是一心为社员着想啊。” 闻言,李美兰很受用,笑着道:“那也得你给他机会啊。” 樊云璎笑了笑,又继续问:“伯娘,大队长有没有说时间和场地的事儿?” 李美兰:“就在咱们大队部,你要是方便的话,今天晚上就能开始。” 她只有一个月的时间,当然越快越好,眉眼一弯,“我没问题。” 接着又问了张大嘴的事,李美兰回道:“毕竟两家人不想结仇,便让她给新民媳妇儿磕头道歉,并且双倍地赔了新民家钱。” 樊云璎闻言没吭声,反正只要张大嘴得了教训就成,就是可惜了上午乱糟糟的,没让柳香这个碎嘴子得到教训,不过想来她也不敢了。 因为晚上要做妇科病科普,以及给全大队的妇女同志做妇科检查,樊云璎就没有跟李春燕他们一起上山,她要趁着下午的时间做教案。 半下午写完教案之后,她便拿起篮子去大队西边元宝山的山脚处看了看,挖了点蒲公英,马齿苋,以及摘了点金银花,这才回去。 刚转身,就听到小花喊,“嫂嫂!” 她扭过头,就看见了李春燕母子仨,一人挎了一个小篮子,里面满满当当的野菜,大概因为收获颇丰的关系,李春燕的眉眼都比以前舒展了不少,看来让她出来是对的。 走近后,小花小嘴叭叭,“嫂嫂,我们今天挖了不少面条菜,我最喜欢吃蒸面条菜了。” 樊云璎苦笑,来了几天,就吃了几天野菜,一两天还好,时间再长,她就受不了了,不行,得赶紧挣钱。 晚上用面条菜给李春燕做了青菜瘦肉粥,又给她熬了药,等她吃了饭,喝了药,她便带着她去了大队部,她的妇科病科普小课堂开课了。 至于俩小的,则让他们去跟大队长家里的小孙子玩儿。 因为张秀秀的事,又因为张大嘴去县城医院折腾了一通,石沟大队的妇女同志心里都对妇科病有了强烈的好奇,所以人到得很齐。 樊云璎走到前面,清了清嗓子,先从张大嘴的病例开始讲,“外阴炎就是妇科炎症的一种……” “樊云璎同志,赶紧跟我去救孩子。” 正讲着课呢,梁木从外面跑进来,二话不说拉住樊云璎就走。 课堂上的人一惊,纷纷跟着往外走,有人议论谁家孩子出事了,有人议论梁木和樊云璎,他们两口子太生分了,梁木竟然全名全姓地称呼他媳妇儿不说,还后面加上一个同志,生分得不像两口子。 第9章 七十年代医闹 樊云璎和梁木两人一路小跑来到了大队长家,还没进门的就听见里面的哭声。 “金宝,你咋样了?别吓奶奶啊。” “金宝,我不要你死,呜呜……” “成才,你要是没办法救人,甭拦着我们去医院。” “大队长,金宝他这样子挨不到医院啊。” 等进了院子,便看到几个人焦急地围着一个小孩儿,而王成才则在一边急地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团团转。 而他看到了樊云璎之后,眼睛一亮,赶紧迎上去问:“梁木家的,金宝被糖球卡住喉咙了,弄不出来,你救救他!” 小花和梁榆见到她,也赶紧过来,睁着泪眼期翼地看着她,哽咽道:“嫂嫂,你一定要救救金宝。” 樊云璎没空哄他们,说了句:“我会的。” 便赶紧走向了那孩子。 上午还活碰乱跳地跟他们说话的孩子,此刻脸色发青,小身体软趴趴地被李美兰抱着。 樊云璎朝着大队长伸出胳膊,“大队长,把孩子给我。” 大队长看着她,声音干涩地问:“你有办法救人,对不对?” 樊云璎点了点头,伸手接过孩子,以左腿微弓,右腿蹬的姿势站稳,让孩子坐在她弓起的大腿上,双臂从背后通过腋下前伸环抱孩子,左手握拳,右手从前方握住左手手腕,使左拳虎口贴在孩子上腹部中央,左拳虎口向上腹部内上方猛烈施压,如此重复操作了三次,一块带着血的糖球终于被吐了出来。 孩子大口地呼吸,之后便哭了出来,孩子得救了。 大队长松了口气,对着樊云璎不住口地道谢:“梁木家的,谢谢,谢谢!” 孩子救回来了,樊云璎再次强调自己的姓名权,“大队长,叫我云璎就好。” 说完内心叹了口气,她只是一个小女人,没有改变当地根深蒂固男尊女卑观念的能力,只能先保证自己不成为任何人附庸。 大队长尴尬笑笑,再次道歉:“谢谢你,云璎同志。” 这时候李美兰带着儿子和儿媳妇,抱着孩子,也过来道谢:“云璎,你救了金宝,就是救了咱们全家啊。” 她这话不假,他们家三代单传,金宝可是他们家的独苗苗,他要没了,这个家说不得也就散了。 说着就要让儿子和儿媳妇还有孙子,跟樊云璎跪下,樊云璎赶紧拦着,“使不得,我只不过是举手之劳。” 可还是拦不住,她只好看向梁木,梁木收到她的求救,便劝大队长:“启平伯,跪来跪去的,影响不好。” 大队长闻言赶紧示意儿子梁懋和儿媳妇杜春花起来,他们感激樊云璎救了自家独苗苗,可不能因为跪谢,让人戴着把柄,给恩人头上扣帽子。 而说着话,大队长家的院子里便人多了起来,有邻居,有在大队部上课的妇女同志,大队家本来看着大的院子,一下子逼仄起来。 “云璎医术可厉害了,啥也没用,就用手在金宝肚子上捣鼓了捣鼓,金宝就把糖吐出来了。” 李美兰感激樊云璎,不住口地向别人夸赞她。 众人本来刚才的讲课,就觉得樊云璎有两把刷子,这下更觉得她厉害了。 有的人直接开始求诊,“梁木家的,我晚上睡觉腿老难受了,你能不能帮我看看,咋回事?” “梁木家的,给我看看,我牙疼得厉害。” 樊云璎伸手压了压,说道:“大家可以叫我名字,我叫樊云璎,看病也得等我给金宝看过以后再说。” 大队长也赶紧道:“大家都安静点。” 众人这才息了声音。 樊云璎从李美兰手里接过金宝,通过他张着的嘴巴看了看,声带受伤了,待会儿给他开一副治疗喉咙的药,又给他把了把脉,倒是没啥病,就是受了惊。 “大队长,孩子受了惊,晚上可能睡不安稳,我给你们开一副安神汤,还有晚上他可能会发热,如果温度不是很高,你们拿了酒精擦拭额头,脖子和腋下,如果反复,你们再来叫我,切记不要让他吃安乃近。” 从原主的记忆当中,她了解到这个年代的退烧药就是安乃近,这个药副作用大,在后世已经不大用了,所以她宁愿自己辛苦些,也不愿意让孩子喝安乃近。 大队长等人还是头一次听说安乃近有副作用,大家纷纷问:“梁木家的,不对,云璎同志,安乃近副作用真的这么大?我们喝过几次,都没啥事啊。” 樊云璎:“这个不是每个人都会出现副作用,就像打青霉素,有的人会过敏,有的人就不会。” “这个我们知道,隔壁大队的李秋生,就因为青霉素过敏,打了针之后没了。” 说起这个,大家都有些唏嘘。 樊云璎问:“那打青霉素之前,就没有做皮试?” 说话的大娘摇头,“他们大队的赤脚医生是一个刚高中毕业的青瓜蛋子,也就去公社培训了俩月就上岗了,啥都不会。” 樊云璎又问:“后来咋样了?” 做医生免不了医闹,正好有机会了解了解。 那人随意道:“能咋样,自认倒霉呗。” 樊云璎惊讶地桃花眼都瞪圆了,“没找医生的事?” “骂了那青瓜蛋子一顿。” 樊云璎:“就这?” “除了这个,还能咋样?” 樊云璎叹气,她上辈子实习的医院,一个医生的病人不过喝药后头晕了点,就带了人把主治医生堵医院,大骂了一顿不说,还打起了官司。 一点小问题就打官司太过,人命官司轻而易举地揭过太轻,都不成,如果所有的医生都能认真对待患者,患者能够理性看待问医这件事就好了。 不过她没有能怅惘多久,很快就有一个大娘挤到跟前求诊,“云璎同志,你来给我看看,我牙疼得厉害。” 樊云璎问大队长要了一张桌子,还有几把椅子,便坐下来看病,因为天黑,石沟大队还没有通电,她又找大队长借了手电筒,让大娘张开嘴,她一看,原来大娘疼的牙是蛀牙,那颗牙已经蛀到牙根了。 “蛀牙已经蛀到牙根了,最好找牙医补牙,或者直接把牙给拔了。” 治就得钱,大娘直接道:“你就说怎么止疼吧。” 樊云璎:“止疼治标不治本,止疼只需要把新鲜生姜切片咬于牙痛处。” 接着又用一个大爷,“我晚上躺床上腿难受得睡不着。” 樊云璎问:“怎么个难受法?” 大爷:“说不出来,痒又不是痒,疼又不疼,就是难受,非要站起来走一会儿才能好点,但过有一会儿又开始难受。” 樊云璎把了把脉,除了把出大爷营养不良,血脉有些不通,“回头去找成才大爷量一量血压,血管有些不通,有中风的风险,待会儿我给你开一个方子,记着吃饭要少油、少盐、少糖,不要抽烟喝酒,不要熬夜,尽量不要太劳累了。” 大爷吓着了,连连点头,不过还是问:“我的腿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才难受的?” 樊云璎没答反问:“你的腿难受有多长时间了?” 大爷:“有些年头了,年轻时候也这样,但那时候不太严重。” 樊云璎又问了几个问题,这才回道:“您的腿是不宁腿综合征,您说您父亲和儿子就有这样的毛病,遗传因素大,这病并没有好的治疗方法,我教您一套按摩手法,您的腿如果难受,按一按就会好很多。” 不宁腿综合征在后世就是一疑难杂症,病理机制不明,有遗传,也有后天的肾病,糖尿病,还有各种神经上的病症诱发可能,根本没有特效药。 大爷这边闻言也有些失望,不过这些年看了老些医生,甭说治好了,连说都说不明白,就人家樊同志说得头头是道,向樊云璎道了谢,又特别认真地学了按摩手法,拿了樊云璎开的药方,这才千恩万谢地离开。 接下来又看了几位患者,都是小毛病,樊云璎该开药方开药方,开不了的,也告诉原因,众人还是头一次看病看得这么明白,对樊云璎非常佩服。 李美兰安置好小孙子后,出来围观了樊云璎看病,忽然她脑海里一闪,便用胳膊肘怼了下大队长,“老头子,咱们大队不是还有一个医生名额,正好给云璎,你看如何?” 大队长看了眼樊云璎,点了点头,“等会儿我就跟她说。” 等终于看完病人,樊云璎就得了这个消息,她懵逼了一瞬,还是答应了,她做不来农活,农村又没啥挣钱的工作,当个赤脚医生也不错。 接着就跟大队长夫妻道谢:“谢谢大队长,谢谢李主任。” 她没再喊李美兰伯娘,用了职位称呼,涉及到正经工作,还是正式点好。 大队长摆手,“不用谢我们,是你医术好,记得以后要好好地为人民服务。” 樊云璎郑重道:“我会的,保证精进专业知识,为社员的身体健康做贡献。” 从大队长家出来,小花拉着樊云璎的手,兴奋道:“嫂嫂,你好厉害,长大了,我也要当医生。” 梁榆闻言也跟着大声道:“我要跟大哥学习,长大了,当公安,抓坏人。” 樊云璎对于俩小孩儿的梦想,给予了充分肯定,“都很棒,但你们要知道光说成不了医生和公安哟。” 俩小孩儿异口同声:“那怎么样才能?” 樊云璎温声道:“首先你们要好好吃饭,好好学习,还要每天锻炼身体,医生和公安不仅仅要有文化,还要有健康的身体。” 小花:“我每天多吃一碗饭,每天还会跟大哥一样早起跑步,嫂嫂,你教我识字好不好?” 樊云璎摸了摸她的头发,笑道:“好啊。” 梁榆不甘寂寞,“还有我。” 樊云璎笑着说道:“放心,忘不了你的。” 黑夜中一大两小的欢声笑语,冲击着梁木的耳膜,因案子进展不顺利而烦躁的心,也跟着平静了不少。 他已经忘记家里气氛有多久没这么温馨了,目光看向月光下的樊云璎,眼神是他没有察觉的柔软。 石沟大队并不算大,很快便到了梁木家,看着扶着李春燕回了堂屋的梁木,樊云璎意识到一个问题,今晚梁木要去哪个房间睡? 她和他明面上还是夫妻,他不会为了做戏,和她一个屋,甚至一个炕上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