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人嫌死遁后白月光疯了》
1.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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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深辽,明月高悬,宫檐廊角挂起宝顶方盏鎏金琉璃灯,灯火跃跃,映着殿阶下跪着的众人面无血色。
大理石地面光可鉴人,和田白玉冰瓷碗摔得四分五裂,宫人舞婢们跪伏一地,瑟瑟发抖。
“拖下去,杖责。”
威严之声落下,大殿外很快涌入一行侍卫,将那名错手打翻御碗的小宫娥拖下去,宫娥凄惨求饶的哭声直到殿外还依稀能听见。
殿内噤若寒蝉,成化帝龙目扫视殿下俯首跪地的群臣,“诸卿还有话说?”
大臣们闻言忍不住缩了缩脑袋,他们今日进殿是有要事请奏,御史大夫才说了两句,那名宫娥便因失手碎碗被罚,为官多载,他们何尝看不出,成化帝是在借题发挥,区区宫婢,不值得陛下大动肝火。
陛下真正动怒,是因为他们力参的对象,恰恰是陛下偏爱之人。
御史大夫冒死谏言,陈词激烈,“陛下,兰榆欺霸百姓作恶多端,用强权逼良为娼,以致民生怨道苦不堪言,还望陛下依律严惩,给百姓一个公道。”
“公道?兰大将军在西南守疆多年,战功累累,你们却在这欺负他的儿子,还跟朕谈什么公道,朕看你们的良心都被狗吃了!”成化帝疾言厉色,抓起杯子朝御史大夫砸过去。
‘嘭’的一声,御史大夫脑门开花,鲜血直流。
后面群臣吓得一抖,恨不得原地消失。
也有胆大的还要谏言,被同僚按住胳膊,压低声音警告道:“你找死吗?陛下摆明是要袒护那纨绔,惹恼陛下是什么下场,你看看御史大人,再想想之前的卢大人。”
那人一怔,想起卢大人几次三番在朝堂上弹劾兰家纨绔,成化帝一怒之下将其削职贬官,全族都赶出了雍京。
“难道就放任不管吗?”那人气愤不过,“被抓走的可是进京赶考的学子,还是应洲郡会试的解元,这等好苗子,难不成要白白地任那纨绔糟蹋?!”
“你小点声!”同僚紧张的瞥了眼殿内,赶忙劝他,“咱们已经尽力了,只能说那人运气不好,解元又如何,没个身份依仗,命中有此一劫,该他受着。”
“还有,你不为自己着想,也要想一想家中老母幼子,得罪了兰榆,日后有你苦头吃。”同僚言尽于此,说罢放开钳制他的手。
那人怔然半晌,呼吸急促,终究是低下了头。
气氛僵持中,一道清脆悦耳的嗓音响起,语调尽显得意。
“皇伯伯您消消气,来喝茶,今儿是您的寿辰,别让这些人败坏了雅兴。”
成化帝面色稍虞,接过茶盏,视线扫过左右静跪的嫔妃和皇子皇孙,“都起身吧。”
接着又厉声对朝臣下令,“你们都退下,日后若胆敢再提此事,朕绝不轻饶。”
大臣喏喏应是,扶着御史大夫迅速退离。
太监总管罗万甲见状,朝底下使了个眼色,很快,身穿彩衣的乐姬抱着琵琶缓缓入内。
大殿内,成化帝端坐主位,皇后坐在左侧,两人之间的宽绰地界,特意添了一副金丝楠木宽桌,座上之人风华月貌,清眸流盼,本是极俊俏的少年郎,偏偏神态骄狂自傲,惹人生厌,削弱了几分好颜色。
雍京谁人不知,陛下子孙虽多,但最偏心的却是将军府的兰大公子,处处纵容爱护,从小便带在身边亲自照顾,独一份的无上恩荣。
泠泠乐声中,兰榆小声说了什么,成化帝抚掌大笑,夸赞声不断,一旁的公孙皇后漠然端坐,半垂眼帘,眼底嘲色分明。
“父皇,”宁王含笑起身,遥遥举杯,“儿臣祝父皇万寿无疆,千秋万世,雍国江山永固。”
侍从将贺礼奉上,成化帝看着自己宠爱的幺子,高兴起来,大笑两声,“好,好,罗万甲,把朕的这壶酒赏给宁王,今晚陪朕好好喝几杯。”
罗公公满脸堆笑,亲自捧着酒壶送到宁王桌上。
其余人见状,也纷纷起身祝寿,大殿内一时和乐融融,再不见方才紧张威肃。
酒过三巡,成化帝放下酒盏,扭头看向兰榆。
兰榆坐没坐样,喝的脸颊微红,正百无聊赖的把玩酒盏。
成化帝见他孩子心性,笑了笑,示意嫔妃们先行退下,又遣散伶人,几位王爷和世子见状,纷纷停止吃喝,等待着成化帝的下文。
“朕今日寿辰,难得你们都入宫贺寿,趁此机会,有件事需和你们商议。”成化帝抬了下手,罗万甲立即向前一步。
罗万甲朝王爷们拱手作揖,“年初鲜虞国在西南边境抢夺物资,又分散兵力四处偷袭,我朝一百多名百姓惨遭杀害,兰大将军请旨作战,不出三个月,鲜虞国主动求和,兰大将军近日传来急报,鲜虞国想与大雍联姻,求娶我朝公主。”
罗万甲说完便退至皇帝身后,大殿内一时无声。
皇帝如今六十多岁,适龄的公主早已嫁人,思及此……几位王爷心中有了猜测。
果然,成化帝立即说道:“鲜虞国想与大雍友好往来,联姻不失为好办法,只是眼下没有适婚的公主,朕打算从几位郡主中挑出人选,你们意下如何?”
除了尚未娶妻的宁王,其他几位王爷年过四十,家里都有女儿。
二皇子恭王率先站出来,面带笑容,“父皇,此事关乎两国交好,所选之人万不可马虎,儿臣家中两女,长女稳重,或可一选,次女顽皮,难当大任。”
其余三名王爷没有吭声。
成化帝扫视一圈,忽而看向兰榆,“小榆,你说说看,哪位郡主适合和亲?”
兰榆都快睡着了,两眼迷瞪的坐起来,脸颊红晕渐深,反应慢半拍的问:“和亲?谁要和亲?”
成化帝笑呵呵的又跟他说了一遍,耐心十足。
“哦,我明白了,”兰榆撑桌起身,再次确认,“皇伯伯,您是让我来选吗?”
“嗯,你觉得谁合适,朕就封她为公主,送她去鲜虞国和亲。”
“好哎,”兰榆开心拍掌,神色兴奋,“我选谁,谁就得去和亲,她要是不听我的,皇伯伯可得替我做主。”
成化帝颔首。
几位王爷闻言,脸色不太好看。
恭王神色隐晦的看了眼皇帝,此等大事让一个废物决定,他的父皇还真是老糊涂了。
兰榆笑眯眯地看着几位王爷,略作思考,指尖往四皇子昌王那边一指,“四王爷家的郡主,唔,呆头呆脑的,太傻了,不合适。”
昌王顿时脸黑,又小心觑了眼成化帝,见成化帝没反应,只好把满肚子怒气憋回去。
兰榆又指向三皇子颖王,“他家的嘛——动不动就嘤嘤嘤的哭,装柔弱扮可怜,也不行。”
颖王捏紧拳头。
“至于恭王家的,嘴巴太臭,说话难听,我不喜欢她们。”兰榆笑嘻嘻的点评完,最终把手指向全程少话的大皇子景王,“皇伯
2. 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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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主、滋滋纨绔身份……适应的很好……”断断续续,好似频率不稳的电子机械音在脑海中响起。
殿内无人,兰榆收起三分醉七分演的表情,步调悠闲的走到桌边,拿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茶。
茶水润喉,兰榆轻轻一笑,“谢谢夸奖,穿书之前,我好歹也拿了影帝奖杯。”
“我穿书不过半月,系统,你这仇恨值是怎么计算的?”他又问。
系统:“宿主,仇恨值根据……滋滋……触发的剧情而定。”
兰榆摩挲杯壁,明白过来,“也就是说,剧情越重要,我得到的仇恨值会越多。”
“没……错,”系统缓了两秒,说的更加详细,“宿主前……两日……将白月光……滋……抓回府……是重要剧情,获得滋……十万仇恨值,今夜……滋滋……推动和亲剧情……滋…只有五千仇恨值。”
兰榆来了兴趣,“十万仇恨值是最高上限?”
他之所以会问的这么清楚,是因为这关乎着他能不能尽快回到现实世界。
他原本是现实世界一名演员,在剧组拍戏杀青时,意外摔跤,穿进一本古代BL小说,成为书中与他同名同姓的万人嫌炮灰,还绑定了一个智障又卡顿的系统。
小说里,原主幼年痴傻,经过多年医治,好不容易治好傻病,结果又往另一个极端发展,成为雍京人人厌恶的纨绔子弟,在京中横行霸道,人嫌狗憎。
书中的主角受,也就是白月光,在他进京赴考时,兰榆对他一见钟情,死缠烂打无果后,将人强行掳回将军府囚禁折磨,逼迫白月光跟他在一起,白月光誓死不从,差点死在将军府,最后被青梅竹马的男主救出,两人联手送炮灰上西天。
等接收完小说里关于万人嫌炮灰的内容,兰榆大大的松了口气,好在炮灰只是推动剧情的工具人,又疯狂作死,前期就会下线。
万幸只是穿成炮灰,等他攒够一千万仇恨值,就能回去。
他可不想在这里久待。
系统仿若接触不良的电流音再次响起,“不是……滋……滋……若触发书中特滋……特大剧情,仇……恨值会高……滋……高达五十万,没有上限。”
兰榆愣住。
五十万?还没有上限?
他精神抖擞的问:“什么算特大剧情?比如我把男主和白月光都整死了?”
系统:“……”
系统见他一脸兴奋,怕他真会这么干,赶忙说道:“不……不行!主角……滋身亡,穿书世界会崩…滋…崩坏,那样宿主您……滋滋……也会被判定……任务失败。”
“而且……滋……特大剧情不易触发……滋……也很难完成。”
“哦,”兰榆顿时兴趣缺缺,“仇恨值可以在你那儿兑换使用吗?”
系统:“仇恨……值达到一百万,就可以……在系滋……系统商城兑换道具卡。”
兰榆刚穿书,仇恨值太低,还不符合兑换条件,他也只是问一问,有备无患。
在漱文殿歇了一夜,翌日上午,兰榆一袭灼目红衣,带着皇帝赏赐的金银珍宝,被御前侍卫护送出宫,坐着御赐轿辇到宫门外,再登上回府的马车。
经过一条宫道时,左侧宫门有四名太监低头弓腰,抬着担架匆匆过去,担架上蒙着白布,被风吹起一角,露出里面死气森森的少女面容。
正是昨夜那名被杖责的宫娥。
兰榆瞳孔一缩,猛地抓紧护栏。
那个宫娥面容稚嫩,约莫二八年华,若是放在现代,还只是一名高中生,最大的烦恼便是学业,不用时时刻刻担心自己小命不保。
可是在这里,在这皇权笼罩下的阶级深宫,她便是蝼蚁之命,草芥之身,性命全数握在别人手上,没有半分自由。
兰榆忽然有些呼吸不畅。
这座巍峨皇宫,好似一座翻不过去的天,压得人气息奄奄。
三两跟随轿辇,最先发现兰榆的异样,他眼尖的发现那几个太监,指着几人出言斥责。
“死太监,不知道我家主子要走这条道吗?赶紧把那污秽尸体弄走,晦气!”
“赶紧滚,否则把你们也拉下去杖毙。”
太监们吓得直抖,扛着担架就要跑,被兰榆叫住。
“她怎么死的?”
“回、回兰公子,此女殿前失仪,被杖责二十大板,皇后娘娘说她坏了内宫规矩,当夜便赐、赐了白绫。”
即便是心中已经知道了答案,可在听到太监的回答时,还是觉得凉意入骨。
“尸体送往何处?”
太监道:“送去停尸房,由那边的太监拉到乱葬岗填埋。”
说是填埋,实际上乱葬岗又脏又臭,每回尸体拉过去,都是随地一抛应付完事,反正也没人检查,他们也得不到赏钱,何必费心费力的再挖坑填埋。
兰榆解下腰间玉坠,随手丢给太监,面上淡淡,“今儿本公子心情好,施舍一回,把这玉坠送去停尸房,让他们备一口薄棺,将人好生安葬。”
御辇渐行渐远,太监拿着玉坠,表情跟见了鬼似的。
京中谁不知道兰榆阴狠跋扈,若不是亲眼瞧见,他们都要以为眼前这人是假冒的。
这厢,百姓瞧见高大骏马开道的华丽车轿,轿顶旗帜飞扬,青狼图腾威猛桀骜,独特而尊贵的五马青鸢车舆,放眼整个雍京城,也只能是将军府那位备受圣宠的兰大纨绔。
见状,百姓避让到街道两侧,交头接耳的谈论起来。
“看样子又得了赏赐,真是小人得志,青天不开眼。”
“谁让人家有皇帝撑腰,杀人犯法都有人兜着。”
“可惜了那饱读诗书的段浥青,还不知道要被糟践成什么样。”
人群的议论声被隔在门外,将军府管家迎上来,先是看了眼地上的箱子,脸上露出恭维的笑容,“陛下疼公子,这回又赏了不少呢,公子,老奴先派人把箱子搬到库房吧。”
以往每回得了赏赐,兰榆都会让王管家把东西放入库房,方便记册打理,王管家今日也是这么想的,话音落下,就喊了两名家丁过来搬箱子。
谁知兰榆却开口说道:“不必,这些全都送到自在轩,放在本公子的内室,三两你跟着去清点一下。”
王管家脸上的笑容僵住。
三两得令后立即让那几个家丁把箱子搬走,家丁们抬头看了眼王管家,见王管家没说话,几人对视一眼,没敢动手。
王管家眼里闪过得意,背脊挺直不少,府里上上下下都是由他一手打点,他管了十几年,在府中的权威甚大,兰榆今日突然下他脸面,也要看他们答不答应。
“怎么,本公子的话你们没听见?”兰榆吊儿郎当的姿态微微收敛,周身倒是显出几分气势,尤其是那双眼眸扫向众人时,他们竟有些不敢抬头。
家丁面上犹豫,迟疑着向前迈一步,王管家掩唇咳嗽起来。
兰榆将他们的小动作收入眼底,似笑非笑的看向王管家,伸手从腰间扯下皇帝送他的赤金五环鞭。
这根软鞭极细极长,赤金纹路暗藏风华,被兰榆当做装饰系在腰间,不仔细看只会认为是一条腰带。
王管家脸上得意之色顿住,转而不可置信的看向兰榆,他竟然想对自己动手?
王管家额头冒出冷汗,小心翼翼的扯出一抹笑,姿态弱了不少,“公子,好端端的怎么把东西放内室啊,箱子占地儿,放内室似乎不太方便。”
兰榆本就心情不好,像是没看见他脸上勉强的笑容,微抬下巴,目光骄纵又轻慢,“怎么,本公子得的赏赐,高兴放哪就放哪,轮得到你来说三道四?”
周围还站着不少家丁和府兵,王管家被当众羞辱,表情差点维持不住。
可看着兰榆手里的软鞭,想起之前兰榆动不动就拿这鞭子打杀下人,那鲜血淋漓的画面想起来都打冷颤,眼下他确实不敢造次。
“本公子体恤王管家年纪大了,从今儿起,库房的账本和钥匙都交上来,由本公子亲自保管。”
听到这里,王管家再顾不得里子面子,连声追问:“公子,可是老奴哪里做错了惹您不高兴?库房账本一直是老奴管着,从不曾出错,哪怕是将军,以前也夸过老奴账本打理仔细,兢兢业业,公子若是不信,可以检查账本,以证老奴清白。”
听着王管家这番明里认错暗中内涵的话,兰榆心中啧啧两声,心道确实仔细,假账做的跟真的一样,无非是仗着原主不学无术,大字不识一个,就算拿走账本请人查账,一般人也查不出问题,还搬出兰大将军,话里话外都是他无理取闹,任性妄为。
日头下,兰榆半眯起眼,耐心告
3. 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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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浥青冷冷抬眸。
上挑的丹凤眼目光凌厉,明明一句话没说,却让人心生惧意。
“你又想耍什么花招?”
冰泉般冷冽的质问传来,依然掩盖不住好听动人的嗓音,兰榆这个声控差点控制不住的嘴角上扬,他赶紧低下头,掩盖控制不住想要上扬的嘴角。
他将人掳回府好几日,段浥青跟他说的话不超过三句,他穿书后第一次听到段浥青的声音时,还记得当时的惊艳,对一个声控来说,简直万分满足。
兰榆的脑袋都快埋到胸前,努力压住自己的笑意,嘴上却嗫嚅,“我不识字,看不懂这上面写了什么,想来问问你……”
段浥青眉头皱起,薄唇抿成直线。
没一会儿,三两回来,下人们开始陆陆续续摆膳,三两过来喊兰榆,“主子,饭菜已备好。”
兰榆眼巴巴的看着段浥青,不死心的邀请他,“段郎和我一道去用膳吧。”
段浥青低头看书,高挺的鼻梁投下一片阴影,半遮住那双深邃幽黑的眼,睫毛纤长,眼尾挑起漂亮的弧度,冷漠又多情的眼型。
兰榆一步三回头的离开。
回到东厢房,兰榆收起恋爱脑准备吃饭,三两伺候兰榆净手,还在那愤愤不平。
“主子,要奴才说,您何必喜欢这种不知好歹的人,”三两为他鸣不平,“主子对他这么好,衣食用度无不精致,又破例让他住在自在轩,样样依着他,他还对主子甩脸色。”
“以往主子喜欢的人,带回来谁不是小心巴结主子,主子说什么就是什么,几时轮到这些低贱男宠爬到主子头上。”
兰榆擦完手,懒洋洋的将帕子递给他,似笑非笑,“谁让你主子是舔狗呢。”
“就是!主子就应该把……啊?舔狗?什么是舔狗?”三两傻眼。
兰榆勾唇,“舔狗就是,舔到最后,一无所有。”
三两不懂,但他听着感觉不像啥好话,皱着眉想了半天,最终放弃,“主子,王管家托人将账本和库房钥匙送来了,奴才听下人说,王管家发了好大的火。”
“嗯,先收着吧。”
至于王管家,这些年掌管钱财,原主十分依赖他,从不曾怀疑他的忠心,也因此,慢慢养大了他的胃口,竟连主子都不放在眼里,或许在他们眼中,一个目中无人没城府的公子,正是好拿捏的对象。
眼下王管家可能会怀疑他的改变,但他注定找不到答案,兰榆不在意这些,他有更要紧的任务。
桌上摆着十八道精心烹制的菜,兰榆吃到胃撑,桌上依然还剩许多,他揉着胃,吩咐三两,“以后每顿饭做三道菜就行了。”
一个人吃这么多,未免太过浪费。
三两心里哐啷一抖,“主子,可是厨子做的不合您胃口?”
“为什么这么问?”
三两吞口水,紧张道:“主子您以前吩咐厨房每顿膳食不得少于十五道菜,每天不许重样,去年有个厨子连续两顿做了银丝鳕鱼,被您打了一顿赶出了府。”
“……哦,”兰榆面色不显,背着手吊儿郎当的往外走,“这是本公子给厨子的新考验,三道菜做得好,更能体现出他们的厨艺。”
三两恍然大悟。
椿白正要出去,见到兰榆,赶忙跪地行礼,“奴才见过公子。”
兰榆低看向他怀里的书册,“这是要做什么?”
椿白小声回道:“旧书发霉,段公子让我拿出去晒晒太阳。”
“去吧。”
兰榆迈步进屋,段浥青站在黄花梨木书架旁,正一本本的检查书籍,他查的认真,兰榆便坐在桌前,托腮看着他的背影。
这些书籍都是将军府的藏书,原主不爱读书,书籍都堆在库房里发霉,直到他将段浥青掳回府,投其所好,这才命人从府库里将书搬出来,书籍久不见天日,纸页翻开,飘出难闻的霉味,段浥青却好似未觉,他将检查过的书册分门别类的仔细放好。
有些旧书的书页已被虫子啃噬大半,纸页如碎屑掉落,段浥青皱眉看着残损了大半的内容,思索片刻,转身走向书桌。
兰榆见他将这些破书轻轻的摊开放在书桌上,掩唇打了个呵欠,“不过是些破书,段郎若是喜欢,我命人去买新的回来。”
“段郎教我习字吧,有这么好看的老师,我一定能学好。”
“书有什么好看的,段郎不如看看我?”
段浥青面如冷玉,目光专注,桌上放着纸笔,他似乎想要修补书上残损的部分。
至于纨绔口中的话,他半个字都没有听进去。
将人带回府四五天,热脸贴冷屁股这么久,得不到佳人半点好脸色,兰榆脸上笑容僵住,视线阴沉的能滴下水。
椿白进屋时,被兰榆的脸色吓一跳,他慌忙说道:“公、公子,姬林公子他们过来了,正在院子里等着公子。”
兰榆正演的起劲,闻言他眼珠转了转,改变了出去的想法,故意板起脸,“把他们叫进来。”
椿白又跑出去,很快,他领着十多名男子进来。
十多人一进屋,原本宽敞的屋子瞬间显得狭窄拥挤,尤其是这群人还穿的十分鲜艳夺目,兰榆被这花花绿绿的颜色震撼住,好半天没说句话。
“奴家见过公子。”花枝招展的男宠们向他行礼。
兰榆看过去,一群唯唯诺诺的男宠里,有三个人的表情格外有意思。
其中一位绿衣少年并没有规规矩矩的低头,而是抬起脑袋,正大胆的冲他抛媚眼,当众勾引他。
他旁边还有一名紫衣少年,跪姿笔挺,眉目间郁气与怒色交集,也看着兰榆,只不过他的目光更像是在看仇人。
除此之外,还有一名男子吸引了兰榆的目光。
那是为首之人,身穿浅色蓝衣的男子像恬淡的清风,无波无澜,身上不仅没有风尘韵味,反倒是有一股涵养出来的书卷气,这人应该就是椿白口中的姬林公子。
兰榆看了好一会儿,心下暗自琢磨,他穿书不久,无法将这些纸片人与剧情一一对上号,暂时还猜不出他们过来的目的。
“起身吧,”他直接开口询问:“你们找本公子何事?”
姬林一举一动都合乎礼仪规范,他半垂着眼,并不东张西望,淡笑说道:“回公子,您已多日没来春归楼,大家都十分思念公子,一时情切想来见见您,还望公子莫要怪罪。”
兰榆心想,不愧是待在原主身边最久的男宠,说话滴水不漏,挑不出一丁点错误。
他哪里看不出这些男宠为何而来,分明是知晓他往府里带了新宠,一个个便坐不住,跑来打探情况,怕自己从此受了冷落,在府里被人欺负。
“是啊,公子您是不是有了新欢,就忘了熙儿。”一道含情带怨的声音立即说道。
兰榆回神,就见那名绿衣少年越过众人,朝他飞扑而来,动作迅速的坐到他腿上,搂住他的脖子泪眼汪汪的看着他,“公子是不是厌弃熙儿了,熙儿好想公子,公子都不来看熙儿。”
说着,屁股还贴着他的大腿,暗示性的蹭了蹭。
兰榆:“……”
你好好说话,别动手动脚。
他头皮发麻的将熙儿从身上撕下来,清咳一声,瞄了眼段浥青,见他专心修补书册,不由得松了口气。
这种社死场面,哪怕他是专业演员都觉得尴尬。
“你们来得正好,本公子有要事宣布,”兰榆整理衣襟,精雕细琢的眉眼环视一圈,神态变得高傲,“本公子近日得了位真正的大美人,如今再瞧你们,当真是庸俗之姿,寡淡得紧。”
一番渣言渣语,成功的令男宠们变了脸色。
当众羞辱,男宠们心里怨恨,面上却不敢表现半分,生怕惹恼这位喜怒不定的纨绔,招来大祸。
“这样吧,看在你们曾尽心尽力伺候过本公子的份上,今日便表个态,愿意走的,本公子会给你一笔银钱,不愿走的,日后便待在春归楼,没有本公子的命令,不得随意离开。”
男宠们见他不似在开玩笑,面面相觑,半晌,有一人站出来,谨慎小声的
4. 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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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卓刚要转身,左小腿突然传来巨痛。
“啊!”洛卓惊叫,扭身动作过大,被绊倒在地。
顾不上身体疼痛,他慌忙回头,看到一只雪白肥硕的大鹅正死死咬住他的脚踝,长而宽的鹅嘴上遍布锋利啮缘,模样凶残无比。
洛卓咬住牙关,连滚带爬的躲开大鹅,脸上冷汗直下。
以往挨板子时尚且面不改色,却在被大鹅咬住后,整个人怕的直抖。
他抬起头,双目恨恨地瞪向兰榆,这个狗杂种竟然查到他怕鹅,一定是他那位好叔父透露给他的消息!
兰榆抱臂站在那儿,肆意妄为的挑眉,“还敢瞪本公子,将军,给我咬他!”
“嘎——”大白鹅伸长脖子,张开大嘴冲过来。
洛卓神色绝望,门口有府兵把守,他逃不出去,只能在院子里拼命逃跑,好几次被大鹅咬中大腿和屁股,灰头土脸又狼狈可怜的样子,引得兰榆哈哈大笑。
“哈哈哈哈哈~”院子里,下人和府兵们笑成一团,夏一熙抱着兰榆的胳膊,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所有人都在看洛卓的笑话。
姬林别开眼,目光忽然凝向一处。
椿白悄悄走近,将手里的帖子交给姬林,他畏惧的看了眼兰榆,忙低下头快速又小声的说:“姬林公子,这是公子的请帖,劳烦您转交给公子。”
姬林眼神微闪,不动声色的收回视线,他聪慧玲珑,见椿白小心畏缩之态,又联想到屋内之人,便猜到事情始末。
“好,你先回屋吧。”他温声开口。
椿白如释重负,向他道谢后,立即快步小跑回屋。
姬林拿着帖子,走到兰榆身边。
兰榆笑够了,把黏皮糖似的夏一熙扯开,佯装惊讶的看向姬林,对他方才的话露出疑惑,“这是诗会帖子?谁举办的?”
姬林知道眼前人不识字,在得到准许后,他打开请帖,“是向家二公子举办的诗会,日期是后天,邀请公子和……段公子一同前去。”
兰榆笑了一下,众人也不明白他笑什么,只见他懒洋洋的遣散众人,让府兵把洛卓拖出去,独独让姬林留下。
夏一熙眼神哀怨的飘向兰榆,嘴巴翘得老高,不太高兴的样子,磨磨蹭蹭好半天才离开。
兰榆将姬林带回东厢房,禀退下人,两条长腿闲闲的靠着桌子,“本公子第一次参加诗会,你传授些经验,本公子提前准备,让段郎对我刮目相看。”
姬林垂首,恭顺回答:“诗会主要是文人们切磋诗词,玩一些与文字有关的游戏,公子若不嫌弃,奴给公子写几首诗,等到诗会时说不定能用上。”
“如此甚好,那你写好了送过来。”兰榆弯唇,他没想到姬林如此上道,稍微提点就能明白他的意思,当真是心思通透。
原主不爱读书,屋内更不可能有书桌之类的东西,姬林应下,随后又说道:“公子,这次诗会是由向家二公子发起,他邀请的都是寒门学士,公子要多加小心。”
兰榆撩起眼皮,看人时眉眼不驯,“此话怎讲,那些寒门子弟,难不成还敢给本公子下绊子?”
姬林摇头,说话时语调徐徐,从容自在,“如今寒门与世家关系崩裂,矛盾日益激化,无论哪一方举办诗会,都不会邀请对方,此番寒门邀请公子,奴便有些担心,难免多想了些。”
“哦,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若是诗写好了,派人送来就行。”
他故意这么问,是想看看姬林要说什么,事实上,这场诗会在原书里有提过,原主带着段浥青去参加,被那些寒门学子的冷嘲热讽,原主一怒之下,竟然放火烧园,秋高气爽的天气,火势猛烈迅速,许多人慌忙逃窜,有几名学子喝醉了酒在屋内歇着,大火来时没能及时逃离,被活生生烧死。
这件事导致原主彻底得罪寒门,言官们一波接一波的进谏上奏,要不是有皇帝镇压,这件事不会那么快平息下去。
姬林行礼告辞,走至门口时,他又俯了俯身,道:“公子,奴瞧公子房内单调,眼下梅菊盛开,公子不妨让人采撷鲜花点缀屋子,倒也别有一番意趣。”
“……”兰榆看着满屋子金银打造的器物,暴发户式的装饰格局,低声一笑,“你倒是有心,只是本公子不懂花艺,这等细活还是交给你吧。”
姬林应下,面上多了丝笑容,“奴定会尽心尽力。”
等到傍晚,姬林亲自将诗送来,还带着八支纤艳妍丽的红菊,造型精美的盛放在白瓷瓶中,煞是好看。
兰榆借花献佛,将插花摆到段浥青的屋内,美其名曰‘红袖添香’。
顺便告诉他诗会一事,让他好好准备,同自己一道前往。
段浥青面无表情,也不知听没听进去。
到了十月八日这天,兰榆被三两叫起时,眼睛都睁不开,他昨夜热得睡不着,跑到后院水榭待了好几个时辰,回来又冲了凉水澡,折腾半宿才睡着。
他天生怕热,这古代没有空调,穿的衣裳又多,多少有点受罪。
兰榆打着哈欠让三两给他换上崭新的月白锦缎云纹袍,黑发尽束于脑后,用一只同色白玉簪别在发间。
一番收拾过后,人终于精神许多。
“好看吗?”兰榆站在铜镜前,伸开手臂打量自己。
三两:“好看!主子今日这一身打扮让人眼前一亮,特别地好看。”
兰榆十分满意,从腰间挂着的荷包里掏出银锭,“会说你就多说点,赏你的。”
三两接过银锭,喜的眉毛都要飞起,一张嘴又是一大段漂亮话。
用过早膳,主仆二人大摇大摆的走出门,门口停着他那辆五马青鸢车,他踩着脚凳弯腰钻进车厢。
三两站在车旁,好几次看向大门,最后实在没忍住,仰头看向车子,“主子,您今日怎么没等段公子一起出门?”
车厢内传出兰榆慢吞吞的懒调,听不出喜怒,“他是自己没长腿还是眼睛看不见?在马车上坐着等多舒服。”
三两挠挠头,主子说话语气冷淡的很,好像也没多喜欢段浥青,这才过了几天而已,莫非主子已经腻了那姓段的?
正想着,一道白衣身影从府内走出,身后还跟着两名看守的府兵。
“主子,段公子来了。”
三两喊了一声,车厢内一片安静,就当三两以为兰榆不会出声时,车帘忽然被人从里面掀开,露出一张艳若桃花的漂亮脸蛋。
那张脸上神色激动,又满含爱意,看着段浥青深情款款的喊道:“段郎~我等你好久了呢,快些上车吧。”
三两:“???”
他怎么觉得哪里怪怪的?
段浥青上了马车,车厢内宽敞,凳子上垫着厚实柔软的锦垫,他直接坐到另一边,离兰榆远远的,闭上眼静气养神。
马车缓慢向前走,此次诗会举办地点在郊外一处别庄,要一个时辰才到,路途漫漫,兰榆忍不住犯困。
他也挺佩服段浥青的,笔挺如松的坐在那儿一动不动,这要是换成他,背脊挺直坐一个多时辰,只怕是骨头都要僵硬了。
兰榆朝对面竖起大拇指,下一刻,整个人仰面倒在车榻上,舒服的喟叹一声。
他悠闲的躺在榻上,马车摇摇晃晃,没一会儿就将他的睡意晃出来,但他还记得自己的人设,嘴里不忘恶心段浥青。
“段郎~你今天真好看呢,好看的我想亲你。”
“段郎喜欢白色,我今天特地穿了跟你一样的颜色,你不要太感动哦。”
“段郎~人家想坐到你腿上,想跟你靠近一点……”
“……段郎……为你痴……为你、狂……为你……哐哐……撞大墙、撞大墙……”
做作发嗲的声音越来越弱,断断续续,直至无声。
段浥青睁开眼,眼底清明冷淡,锐利的视线落到对面。
到达别庄,兰榆悠悠转醒。
他抬起手,在自己唇边擦了擦,还好没有口水,保住了他一世英名。
他神清气爽的坐起身,见段浥青仍旧闭着眼坐在那,他‘嘿’了一声,身子往段浥青面前凑过去。
几乎在他靠近的那一瞬间,段浥青猛地睁开眼,迅速的起身撤离,动作快的让兰榆反应不及。
“嗯?”他疑惑的看着段浥青掀帘下车,好奇他怎么会猜到自己的举动,还先一步避开。
兰榆想到方才段浥青的脸色,忍不住笑了下,逗人还挺好玩。
“主子,别庄到了,但是他们不让咱们进去。”三两怒气冲冲的跑过来。
兰榆下车,抬眼看过去,别庄门口站了一群人,皆面色不善的盯着他。
段浥青站在他左前方,那群人热络喊话:“段公子快些过来,诗会马上要开始了,大家都等着你呢。”
段浥青颔首,抬步走向别庄,兰榆像是看不见他们脸上的怒气,气定神闲的跟过去。
“今日要举行诗会,每个人进场都需作诗三首,兰大公子莫不是也想来凑个热闹?”有人呛言,眼神嘲讽拉满。
兰榆从袖中拿出请帖,神态傲然,“本公子是受邀而来,你们哪来的资格阻拦我?”
“谁会邀请你这……”
“张兄,是我邀请兰公子来参加诗会,莫要失礼。”朗润清亮的嗓子在众人身后响起,人群
5. 第 5 章
《万人嫌死遁后白月光疯了》全本免费阅读
“来了。”
清润嗓音好听如昔,又多了往日刻意隐藏的威势。
黑影如鬼魅般靠近,在段浥青左侧单膝跪下,“属下见过公子。”
来人一身黑衣,面庞用黑布包裹,只露出一双鹰鸷眼睛,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条,恭恭敬敬地递到段浥青面前。
段浥青垂眸扫过内容,随手将纸条扔到火舌上,很快变作一团灰烬。
“近日公主即将和亲,一切依计划行事。”
“是,”黑衣人作揖,顿了顿又说:“公子,据属下探查,将军府守卫松懈,府中家兵都是些花拳绣腿,只有那护卫头子有些真本领,倒也不足为患,公子为何不离开将军府?”
段浥青起身,轻轻摇头,“还不到时候。”
将军府的监禁他根本不放在眼里,他留在那里,是有自己的打算。
“好,公子多保重。”
黑衣人知道他家公子聪慧,并非鲁莽行事之人,他既这么说,定能护自己周全,不再多留,闪身悄然离去。
段浥青回到园子里时,正巧听见那纨绔在说话,还有争执喧闹的吵架声,即便看不到人,也能通过他骄纵狂悖的语气,猜到他此刻的表情。
定是那副目中无人,唯我独尊的轻蔑之态。
段浥青眼中闪过冷意,绕过馥郁花树,眼前骤然开阔,视线清明之际,就看见兰榆手执酒杯,泼向向雪檀的脸。
‘哗’的一声,快的让人来不及阻止。
“你在做什么?”清冷的音色透出淡淡薄怒。
段浥青快步走过去,他挡在向雪檀面前,目光冷漠又锋利的直视兰榆。
明明一个字没说,兰榆就是从他的眼神和动作里看出他对自己的浓浓厌恶与不喜。
向雪檀不希望他跟兰榆起冲突,抬手拉住段浥青的衣袖,神情隐忍,“师兄,我没事。”
兰榆笑起来,将手里酒杯往地上一丢,明知故问,“我讨厌他,就是想泼他,有问题吗?”
段浥青眉目冷锐,似乎跟他多说一句话都会恶心,他转身去看向雪檀,向雪檀苍白着脸,酒水沿着下颌滑落,衣襟处沾染一片酒渍。
他从袖中掏出一方素帕,递给向雪檀,“天气渐凉,先去换身衣裳。”
“哟,这就护上了啊。”兰榆口气酸溜溜的,目光尖锐的打量向雪檀,不仅是段浥青护着他,园子里的学子也都站到了向雪檀那边。
他大呼小叫,“段浥青,你该不会喜欢向雪檀吧?”
段浥青感到厌恶,“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龌龊。”
“我龌龊,你高洁,可我就是喜欢你,你不喜欢我又怎样,还不是被我……”他口无遮拦,却被向雪檀尖声打断。
“别说了!”
兰榆恶劣的弯起嘴角,“我就要说,段浥青就是我圈养在府上的男宠,我让他做什么他就得做什么,你管得着吗?”
向雪檀脸色煞白,被他不可理喻又理直气壮的一番言论气的脑袋发昏。
他口口声声说喜欢段浥青,却在用最残忍的方式去伤害他。
这种畜生,怎配说‘喜欢’二字!
向雪檀气的发抖,忍不住去看段浥青。
那张清绝无二的面容神色淡淡,薄唇轻启,“刚刚发生了何事?”
向雪檀握紧素帕,嘴唇苍白,垂下头,打湿的发丝缕缕垂落,看上去被欺负的可怜。
“段公子,方才我们在园中作诗,向兄写了两首好诗,他故意撕毁诗笺,还找茬刁难向兄。”周围的学子们出声告状。
“是啊,他还让人放火折子烧光了我们的纸册。”
“这些可都是上好的水纹纸,他说烧就烧了,当真可恨。”说话之人直到此刻都气愤难消,痛惜被毁掉的书册。
不远处的地上还有烧光的余烬,以及漆黑冒烟的矮几。
段浥青视线下移,见几人的袖口都被火苗燎到,脸上也或多或少有灰黑,个个神情激愤的瞪着兰榆。
这些人出身寒微,十年苦读饱受辛酸,比常人更爱惜纸墨书卷,兰榆当众纵火烧书,引起众怒也是情理之中。
若非兰榆身份特殊,是他们惹不起的权贵大族,只怕今日还有一场恶斗。
雍国世族与寒门之间近些年关系愈发剑拔弩张,势同水火,平日里互相看不顺眼,从不来往,向雪檀的父亲虽官居三品,却是寒门出身,入不了盘踞雍京百年世家的眼,因此,向雪檀举办的诗会,来参加的都是寒士学子,同理,高门子弟举办诗会,也不会邀请寒士。
今日兰榆前来,已经打破了这个惯例,还为非作歹,寒士不跟他动手,是忌惮他身后的权势,可对这个人,那是打心底里的憎恨。
三两横眉,“一群穷酸学子,烧你们几张破纸竟敢出言不逊,说的好听,不就是想要钱吗?”
这种事他跟在兰榆身边见得多了,叫屈叫冤的,无非是嫌银子给的少,只要多给一点,再臭的脸也会对他们笑脸相迎。
说着,三两就要去掏自己的荷包,打算用银子打发这些穷书生。
“呵,我们是穷,但穷人不穷志,跟你这种人也说不清,”那人面带嘲讽,说完转向向雪檀,俯身一揖,“向兄,今日先行告辞,往后有这位在的诗会,我等便是死也不会参加。”
没一会儿,园子里的人走了七七八八。
“没劲,早知如此,本公子宁愿去南风馆喝花酒。”兰榆懒洋洋的伸腰,精雕细刻的五官在日光下美如画,风流又浪荡的冲段浥青眨眼,“走,段郎,写诗多无聊,我带你去好好快活一下。”
段浥青被他拽住袖子,他面无表情的扯回衣袖,淡声:“道歉。”
“道歉?”兰榆咋呼一声,表情浮夸。
“做错了事,不该道歉?”
兰榆今日已获得不少仇恨值,眼下心情正好,笑眯眯的拍拍手上的灰,反问:“本公子长这么大,还从来没人教过我怎么道歉,要不你教教我?”
段浥青面色发冷。
“算了,”向雪檀走到段浥青身边,他看也不看兰榆,只专注凝视段浥青,明明一身狼狈却让人更想怜惜,“师兄不必为了我与他理论,我不愿师兄为难。”
他虽比不上兰榆家世显赫,可也是自幼锦衣玉食长大的公子,被欺负了也不敢还手,眼角泛红,可怜兮兮的站在段浥青身边。
三两:“说的好像是我家主子欺负了你似的,明明是……”
“三两,废什么话,”兰榆转身朝外走,头顶的流翠海侯玉珠串在乌黑发间光华璀璨,“向来只是本公子欺负别人,没有跟别人认错的道理。”
“段浥青,一炷香时辰,告诫他以后少在我面前碍眼。”
向雪檀一听,面色顿时又白了几分。
“他这是什么意思?”向雪檀不可置信的皱眉。
段浥青摇头,“不必放在心上,日后瞧见他走远些便是,拂林,带你家公子去更衣。”
他认识段浥青多年,却也从来没有真正看懂过他,那双沉渊墨染的黑眸深不见底,他往前走了几步,忽然又跑回来,目光殷切的看着段浥青。
“师兄,今日之事是我考虑不周,我只是太担心你了,他欺我骂我也好,雪檀都不在意,只是希望师兄不要怪我自作主张。”
“没有,”段浥青说着,又顿了片刻,神色愈发温和,“回去好好温习,来年春闱考试加油。”
向雪檀听到这话,眼睛猛地亮起来,他连连点头保证,一定会考取好名次。
他与段浥青在应洲郡书院读书,那时便说好要一起进京参加春闱,一同入朝为官,如今师兄被囚禁在那人府上,虽饱受欺凌,但他相信,依段浥青的聪慧,定能摆脱那人,如约应试。
等人走远,段浥青收回视线,抬脚往庄子大门走去,刚走两步,他脚步忽地一顿。
树叶簌落间,一张边角有焚烧痕迹的诗笺被风吹到他脚边。
他侧过脸,目光落向不远处正在冒烟的灰烬。
段浥青蹲下身,伸出修长手指,不顾黑灰脏污,将那张诗笺捡起来。
他低下头,目光在被烧的卷边的纸页上划过,眼神微顿。
另一边,三两跟着兰榆出去,气鼓鼓的抱怨,“主子,您刚才为什么不让奴才说啊?”
兰榆躺回他的豪华马车里,在宽敞的软榻上滚了两下,面带笑容,安详的闭上眼,“这你就不懂了吧,沉默是金,此时无声胜有声,你什么都没说,但也什么都说了。”
三两被忽悠的傻眼,愣愣的开口,“啊?可是、可是段公子他还不知道,是那姓向的小子联合他人故意写诗骂主子,主子才纵火泼酒的啊。”
刚刚在园中,那群书生聚在一块儿作诗,故意把他家主子排挤在外,等到那向雪檀回来,写了两首破诗罢了,那群人简直要将他夸上天,还时不时的侧眼过来打量他家主子,与同伴交头接耳的笑两句,三两觉得莫名,偷偷跑过去听了一嘴,就听见他们在嘲讽主子,还说向雪檀用字深妙,骂人也自成风采。
这可把三两给气坏了,怒冲冲的上前抢走诗笺,拿到兰榆面前告状。
兰榆勾唇,起身推开车帘,手臂搭在窗栏处,随意敲了两下,“本公子不识字,看不懂他是不是在骂我,纵火泼酒只是因为我看他不顺眼而已。”
三两点头,倒也没有怀疑这个说法,以往惹怒主子的人,主子都会让对方生不如死,今日主子只是泼了点酒,已经算是手下留情。
兰榆抬眸,看向庄子门口出现的那道挺拔身影,眼睛弯成新月的弧度,湛湛生辉,“三两你记住了,本公子欺负人,从不需要理由。”
段浥青正朝这边走来,自然也听到他这句嚣张之言,然而他只是皱了皱眉,什么都没说。
马车行驶在大街上,兰榆闭眼装睡,实际上在跟脑海里的系统对话,他今日仇恨值涨了两千多,加上这几日七七八八攒的,现在已经快有12万仇恨值,心里一乐,忍不住开始想下一个大剧情是什么时候?日常小任务赚的仇恨值太少,还是得靠大任务来攒分。
想的正入神,外面忽然传来马匹嘶叫声,霎时间,平稳的车厢剧烈晃动起来,兰榆没有防备,被颠的从软榻上滚下来,脸朝下,惊恐的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木板。
电光火石间,兰榆赶紧闭上眼,心道这回只怕要摔得鼻青脸肿,心惊胆战的等着巨痛袭来。
‘嘭’的一声,身体与木板来了个亲密接触,痛的他倒抽一口凉气。
“主子?主子你没事吧?”外面传来三两焦急的呼唤,没一会儿又气急败坏的听他吼,“哪来的臭道士,我看你是活腻了,把他抓起来。”
“我没事。”
兰榆坐起身,朝段浥青抛了个媚眼,笑容烂漫,“谢谢段郎,多亏有你,不然我这张帅绝人寰的脸可就遭了殃。”
方才他倒地之际,一个软枕朝他丢来,准确无误的护住他的脸,车上只有他和段浥青,兰榆没想到他竟然会出手相救,他以为段浥青早就恨透了自己,巴不得见自己出丑呢。
不愧是让男主心心念念的白月光,以德报怨,善良宽容,有一颗闪闪发光的圣母心。
他龇着牙正乐呢,就听见段圣母顶着那张清雅无双的脸,八风不动的阴阳他。
“不会道歉之人,竟能出言道谢,当真稀奇。”
兰榆轻笑出声,趁人不备直接坐到他腿上,双手紧紧搂住段浥青的脖子,软着音调柔情似水的在他呵气,“旁人怎能与段郎相比,对你,我什么都愿意做,只要段郎开心。”
温热的呼吸如同蛇信一般在耳畔游走,吐露着黏腻恶心的情话。
段浥青脸色骤然一变,几乎是下意识的,用力扯开他环上来的手臂,将人猛地推开。
“滚开!”
兰榆被他狠狠推开,身子撞到车门旁的柱子,发出沉闷的声响。
“主子!”三两见他摔出来,吓得赶紧过来扶他,“主子你哪里摔疼没有,这要是磕破了皮,奴才可怎么跟陛下交待啊。”
他嗓门大,引来所有人的视线,张河也跟过来,询问:“公子可有大碍?”
兰榆见这两人如临大敌,安抚两句,余光瞥见车帘被掀起,段浥青冷着脸下马车,站到车旁也不看他们,将脸扭向另一边,连发丝都透着寒气。
兰榆揉肩的动作微顿,舌尖顶了顶上颚,露出玩味笑容。
他方才的行为大胆出格,而段浥青最是恪规守礼,只怕现在心里无比恼恨他的逾矩。
围观百姓瞧见段浥青面带薄怒的从车上下来,而兰榆的笑容又不太正经,左右看了看,思想歪到别处,神情带上鄙夷之色。
张河手里抓了个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人,那人倒也奇葩,被抓也不慌,黑漆漆的脏手抓着包子吃的喷香。
兰榆:“这是怎么回事?”
张河解释,“公子,刚才这人突然冲到路中央,马儿受惊扬起马蹄,差点将他踏死。”
“让开,都让开!”
只见一名锦衣少年拨开人群,牵了一头威风凛凛的大狗跑过来,气喘吁吁,“把那个臭道士交出来,这是本公子和他之间的事,你别多管闲事。”
兰榆站在车前板上,神情肆意,“你说交就交,本公子答应了吗?”
周椆皱起眉头,表情有些郁闷,“那你想怎么样?这个臭道士不仅偷吃我的包子,还诅咒我有血光之灾,气死我了,我今天一定要他好看!”
兰榆扶着三两的胳膊,缓缓走下马车。
双脚在地面站定,兰榆抬头之际,周椆和围观百姓动作一致的后退两步。
就差把害怕两个字写在脸上。
兰榆的名字
6. 第 6 章
《万人嫌死遁后白月光疯了》全本免费阅读
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秋日艳阳下,段浥青如谪仙临世,身形青翠如竹,傲骨矍然,四五个孩童正围在他身边拍掌嬉笑。
“小狗,小狗,拴起来的小狗。”
兰榆视线下滑,怔然看向段浥青脖子上的麻绳,修长的脖颈被勒出一道血紫的痕迹,略显苍白的容颜上,多了寒霜之色,几缕墨发垂落鬓边,嘴角还残留乌青和血迹。
四周看热闹的百姓越聚越多,声音刻意压低后,依旧清晰传入耳中。
“跟狗一样被拴在马车后面,这纨绔真会作践人。”
“这书生也是孬种,换作我被人这样羞辱,一定与他拼命。”
“听说他清高的很,先前有学子花钱找他买画他都不答应。”
“说不定他那解元也是假的,长得跟小白脸似的,肚子里能有几滴墨水。”
“当男宠就是不一样,上次见他还穿着粗布麻衣,你瞧他现在穿的,那可是京中最贵的凌云纱。”
议论声越发不堪,世风易变,谪仙人物沾上他这恶臭纨绔,也免不得被唾沫星子讨伐,兰榆深吸一口气,脸上笑容尽失,心绪发沉的走过去。
他按照剧情命人绑了段浥青,这段书里一句话带过的内容,在原主做过的数不清伤天害理的事情当中,都排不上号,可当剧情真实发生在眼前时,兰榆还是如鲠在喉。
显然,张河他们误解了自己的意思,又或者是按照原主以前的习惯来处理类似的事情,怪他没有说清楚,眼下只能硬着头皮上前。
兰榆内心轻叹,也不敢看段浥青的脸色,即便是低着头,那道冷若冰霜的视线依旧附骨而上,让人不寒而栗。
他伸出手,要去解开那道粗绳。
还没碰到绳子,手腕被人用力握住,力气大的惊人,似要将他的腕骨捏碎。
兰榆抿了抿唇,忽略手腕的疼痛,顶着段浥青隐隐发红的双眸,故意笑了下,“生气也这么好看,怎么办,越来越喜欢你了。”
段浥青甩开他的手,转过脸,下颌紧紧绷起,压制心底喧嚣的怒气。
面前之人的一切都让他感到恶心。
他的脸、他的言行举止、甚至于他的呼吸,随时随地飘散出令人作呕的恶臭。
兰榆怕激怒他,在大街上跟自己来个□□互搏,退后两步,让张河上前解开了他脖子上的麻绳。
“咳,这样绑着本公子心疼,还是改为绑手腕吧。”
张河依言,利落绑住段浥青的双手,还系的死紧,一点也挣逃不出。
兰榆暗自松了口气,虽然他这个炮灰最终会死在段浥青手里,可若将人得罪狠了,他怕是死状凄惨。
本来可以给他一刀子完事,偏偏要将他千刀万剐,那他岂不是没地方哭。
兰榆重新回到车上,对上周椆惊疑的目光。
周椆刚才探头出去,已经知道外面发生了何事,他的视线不由得落到兰榆脸上,对面的人金昭玉粹,笑起来时慵懒而随意的笑容显得灵动俏皮,他以前怎么没发现这纨绔长得这么好看?
“一直盯着本公子看,怎么,看上我了?”兰榆喝了口温水,歪着脑袋低笑几声。
周椆矢口否认,离他又远了些,好半晌,没忍住说道:“你怎么变得有些不一样?”
他与兰榆虽同为世家子弟,但以前基本上形同陌路,只知道对方劣迹斑斑,是个空有外表的草包,他性子爽快,又一贯看不起仗势欺人之徒,自然不愿意与之往来。
“哦,人都是会变的,现在爱上我也不迟。”兰榆冲他眨眨眼。
周椆浑身恶寒,一怒之下暴脾气开闸似的冒出来,“就你?比我大五岁的老男人,我才不会看上你呢,一张嘴果然让人讨厌。”
兰榆心道这小孩还挺有个性,小炮仗似的,一点就炸。
“本公子也就二十三岁,哪里老了?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放心,我只喜欢段浥青那种玉面郎君,对你没兴趣。”
周椆抱着胳膊冷笑,从牙缝里挤出怪调,“喜欢他还这么对他?你就不怕他以后报复你……”
兰榆轻笑出声,茶水润过的唇色鲜润透亮,一如他此刻的眼睛,亮的分外出众。
“我很期待那一天的到来。”
他已经忍不住想早点回去。
“?”
“……”
娘,这里有个大变态!
到达周府时,周椆下了马车后头也不回的跑回家,活像是身后有鬼在追,兰榆心中甚是纳闷,好像也没有对小朋友做什么吧,怎么跑的比兔子还快。
周家的门童家丁看到他,也吓得不轻,等周椆一进去,立即关上周府大门。
“本公子难得做件善事,怪不习惯的,你看他们都被我的热情吓到了,走吧,去南风馆听小曲。”
兰榆眉眼漾起笑意,心情不错,还招呼段浥青回马车上歇息。
段浥青目光沉得很,站在原地没动,视线对上时,兰榆觉得有点冷。
“主子,你冷吗?”见他抖了一下,三两赶忙关切道。
兰榆一脸深沉,“不冷,心寒罢了。”
也罢,自他穿书开始,照着剧情将段浥青掳回将军府,早已把人得罪彻底,眼下还指望段浥青能对他手下留情,简直是痴人说梦。
早死早超生,眼一闭就过去了,有什么好怕的!
想开后,趁着晚霞落幕前,兰榆乐悠悠的来到南风馆。
这还是他第一次逛青楼,穿书一回,又穿成书中的纨绔子弟,他自然得来‘原主’的快乐老家看一看。
不得不说,穿进书中大半个月,兰榆还是第一次受到这么热情的招待,还没进屋,二楼的小倌们便探出身子跟他招手,呼唤他赶紧进来。
他来得巧,今夜南风馆的花魁要登台献唱,老鸨将他迎进屋,笑得见牙不见眼,“兰公子,你可有好些时日没来咱们这儿了,可是在外边有了新欢,忘了这儿的旧人啦。”
兰榆在这儿有他的专属厢房,进屋落座后,兰榆懒洋洋的点头,“是啊,你看门口站着的那位,就是本公子近日寻得的新欢,怎么样,是不是顶顶好看,比你这儿的庸姿俗色美多了。”
老鸨当然瞧见了段浥青,只是这人面色沉冷,在门口时压根不愿进来,被张河硬推进门,此刻脸上冷的能结冰,老鸨也不敢凑过去说话。
“哟,当真是俊的很,兰公子得了这般妙人,自当好好温存,还来妈妈这儿做什么,那些小玩意儿哪能入得了您的眼呐。”老鸨捏着帕子捂嘴笑,还不忘嗔他一眼。
原主是青楼楚馆的常客,经常来这一掷千金,出手大方,又好哄的很,人傻钱多,这儿的小倌都特别喜欢找他。
“换换口味。”兰榆扬起淡淡的笑容。
“好嘞,您稍坐片刻,妈妈这就叫人来陪公子。”老鸨笑着退出房间,又吩咐人备上好酒,好好招待兰榆。
兰榆靠着软枕,斜睨在门口岿然不动的段浥青,以好心人的口吻劝他,“你继续站在那,待会儿要是被那群人生吞活剥了,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段浥青充耳不闻。
兰榆笑着耸肩,“也罢,随你。”
没多久,外面走廊便响起一阵脚步声,伴随着一阵浓郁的脂粉香味,屋子瞬间挤进来七八个人。
“兰公子,雨儿好想你啊,想的人都瘦了。”
“兰公子,上回你说的那首曲子,奴家已经会唱了,待会儿唱给公子听好不好?”
“兰公子……”
这些小倌都是原主的老相好。
一见面,立即便将兰榆团团围住,各种香味往鼻子里钻,差点给他熏晕过去。
“且慢,且慢!”
兰榆艰难的从人堆里挤出来,头发都散落了几缕,一抬头便看见段浥青眼神幽沉冷淡的看着他。
刚才是谁大言不惭,现在谁就被狠狠打脸。
还好他脸皮厚,爬起来后面色不变,说道:
7.第 7 章
《万人嫌死遁后白月光疯了》全本免费阅读
轻濛路过门口,听到这一句挑衅,冷睨小倌一眼,轻飘飘的一句,“你也配?”
说完便走,全程连个眼神都没给兰榆。
老鸨跟着他上来,见状赶紧拉住轻濛的胳膊,压低声音劝道:“妈妈教你的规矩都忘了?赶紧进去陪兰公子喝杯小酒。”
轻濛甩开老鸨的手,语调冷冷,“我卖艺不卖身,更不屑于奉承这种人,妈妈喜欢,妈妈自己陪着便是!”
“你!”老鸨气的要去拧他的胳膊,“好你个贱蹄子,翅膀硬了敢跟我顶嘴,叫你一声公子还真以为自己是颗菜呢,当了婊·子还想立牌坊,我呸!”
轻濛脸色难看,不想同她在走廊上拉扯,态度坚决的拒绝,“我今日不舒服,无法陪客,先回去了。”
不等老鸨开口,他带着自己的仆从快步走开。
老鸨顾忌着屋内的兰榆,没敢大声同他争吵,只能眼睁睁的看他离去,肥胖的身躯气的直喘,正想着怎么回复兰榆,一转身,撞到一个粗使奴仆,满盆热水全倒在身上,烫的她吱哇乱叫。
‘哐当’一声,铜盆砸落在地,水花四溅。
“走路不长眼睛啊,该死的蠢货,哎呦,烫死我了,我打死你这笨手笨脚的丑八怪!”老鸨新衣裳被打湿,又在轻濛那受了气,这丑八怪不长眼撞上来,正好当了她的出气篓子。
那名身材矮小瘦弱的奴仆不敢还手,老鸨力气又打,被打的哀声求饶,跪在地上给她磕头,“妈妈我错了,您别打我,我真的知道错了。”
“谁让你这贱·人端水上来的?”老鸨火气很大。
奴仆整个人瑟缩一团,闻言小声喏喏,“是、是轻濛公子要用水,我怕他等的急,上来时没顾着看路,求妈妈饶我这一回,我再也不敢了。”
“哼,饶你一回?今儿若是兰公子站在这儿,被你泼这一盆水,你还有命在这跟我求饶?”老鸨双手叉腰,咬牙切齿的瞪着奴仆。
奴仆听到兰榆的名字,肩膀痉挛似的瑟缩两下。
老鸨又上前狠狠踹他一脚,语气尖锐,“今儿不给你点教训,日后怕是要反了天,我……”
“这是怎么了?”兰榆靠在门框上,歪头笑道。
“哟,兰公子你怎么出来了,没事,妈妈处理点小事,这儿秽乱,别脏了您的鞋,公子还是快些回屋吧。”老鸨马上换了副笑脸,态度和蔼的走到兰榆身边,用自个儿庞大的身躯挡住地上的人。
“你这热闹得紧,我来瞧瞧。”兰榆示意老鸨让开,看向捂着头蜷缩在地上的奴仆,眉头轻轻一皱。
老鸨怕他生气,赶忙插话说道:“公子身份尊贵,别让这下贱奴仆污了眼睛。”
兰榆打量那人,时值秋季,他却穿着短袖短裤,裤子只有半截,伶仃瘦瘠的四肢露在外面,四肢上还带着深深浅浅的伤痕,此刻正瑟缩着肩膀跪在地上,恨不得将脑袋埋到地底。
“看着怪可怜的,多大了?”
老鸨诧异,眼中闪过一抹异样。
她不明白兰榆为什么要这么问,这名奴仆曾经时常被兰榆折磨,脸上那道长疤就是兰榆用烛台砸的,有一次更是差点被整死,因为他的缘故,南风馆上上下下都敢欺负这丑仆,他刚才询问的内容,竟像是完全把此人遗忘。
或许是一种新的取乐方式,只是她还没有看懂。
“十五岁,一出生就被丢在野外,也是我心善碰见,不忍心他被野狗吃掉,抱回来养着,如今做些烧水砍柴的活。”老鸨一副大善人的姿态,完全忘记自己刚才是怎么毒打这名少年。
兰榆敛眸,掩唇打了个呵欠,招来老鸨,低头耳语两句,转身回屋。
老鸨原地站了一会儿,垂眸再看向丑仆时,跟看死人没有什么区别,“去柴房里跪一晚,不准吃饭,等明儿兰公子气消了,妈妈自然会放你出来。”
她丢下这句话,转身离开二楼。
四周欢声笑语,各种声音交织在耳畔,回荡起一片热闹的嘈杂声,而走廊这里,却是安静黏稠,空气滞涩。
跪在地上的少年浑身疼痛,慢慢的爬起来,那盆热水有大半都泼到他自己身上,烫的胸前和手臂上大片灼红,火辣辣的疼,他拖着沉重脚步,经过兰榆房门口,听见里面清澈含笑的说话声,引得一群人笑意连连。
少年腰背佝偻,脊椎突兀嶙峋,他在门口停步片刻,眼底蔓延出恨意,又在屋内脚步声靠近门口时,猝然低下头,捂着手臂匆匆离去。
兰榆在南风馆鬼混大半日,沾染一身风尘和酒味回到自在轩。
夜色已深,西厢房早已熄了灯,兰榆进屋后,一边往浴房走一边快速脱去身上衣衫,在浴桶里泡了大半天,才洗去一身气味。
三两回来时,兰榆正翘着二郎腿躺在软榻上吹凉风,他赶忙走过去关上窗户,跟个老妈子似的絮叨,“主子,夜深露重,你这样是会着凉的,奴才刚去找了葛太医,这是上好的金疮药,化瘀止血快速见效。”
原主痴傻多年,当初就是被这位葛太医治好的,成化帝担心这痴病会反复,这些年一直让葛太医住在将军府,好方便照看原主。
兰榆肩膀在药馆抹了药后便不怎么疼了,但三两不放心,又给他上了一遍药,等兰榆躺回床上,他才熄灯出去。
兰榆整个人困倦的不行,今日在外耗神耗力,没一会儿他便眼皮打架,昏昏欲睡之际,总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事。
突然,他猛地睁开眼睛,一个鲤鱼打挺坐起身。
万籁俱寂,自在轩安安静静,三两并未在门口守夜,不知去了哪儿,兰榆轻轻打开自己的房门,蹑手蹑脚的走出来。
他先是探头观望了一阵,知道张河在院门口守夜,为了避免被人发现,他屏息凝神,踮起脚尖走到西厢房门口。
耳朵贴着门听了半晌,里面没有任何动静,此时已是夜半子时,段浥青应当早已熟睡,兰榆做贼似的推开段浥青的房门,他动作很小心,推门时几乎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好不容易进了屋,兰榆肩膀松懈下来,这短短十步路的距离,他走了起码有一刻钟。
今夜月色皎洁,月光透过窗棂落入其间,室内蒙上暗淡灰影,好在他记得这里的构造,借着微弱亮光成功摸索到床边。
床榻上传来浅浅的呼吸声,均匀而平稳,兰榆观察一阵,确定对方熟睡后,动作谨慎的从怀里掏出那瓶金疮药。
白天的时候,粗制绳索将段浥青的脖子和手腕勒出淤痕,他或许还剧烈挣扎过,不少地方都磨破了皮,清瘦的手腕看上去触目惊心。
兰榆借着月光认真凝视段浥青,此人最重规矩,睡觉时双手搭在被褥上,规规矩矩的平躺,连被褥都没有一丝褶皱,一如他给人的感觉,稳重自持,礼教严苛。
身为书中迷
8.第 8 章
《万人嫌死遁后白月光疯了》全本免费阅读
兰榆回屋,系统的声音立即响起。
“宿主,您不该去滋滋……段浥青的房间……这么做是违反……滋……人物设定。”
“万一被……滋、滋……发现,可能会影响……滋|、剧情。”
“滋滋……您是坏人角色,怎么能做……滋、好人好事呢,这不合理。”
兰榆躺进被窝,困倦的打了个哈欠,听着系统喋喋不休的声音,无奈勾唇,“知道啦~只有你知我知,不会影响剧情的,再说……就我这万人嫌的身份,做好事都没人相信,别怕哈。”
几乎是他话音刚落,系统的默认电子音再度响起。
“嘀,增加仇恨、值5000,今日累加仇恨值共……滋滋……35000,恭喜宿主。”
兰榆:“……”
系统:“……”
兰榆眉眼一松,“我就是说吧,根本没有影响,你看,又多了一笔仇恨值,你刚刚瞎担心什么,仇恨值不是你测算出来的?”
系统:“仇恨值是由、滋滋……设定好的程序根据剧情和人物…滋滋……自动计算,再传输给我,由我反馈给宿主。”
兰榆:“听着还挺智能,那你弄的这个程度不会出错吧?比如说程序故障,出现类似丢分这样的情况。”
“……不会,宿主…滋滋……放心。”
“那就好。”
兰榆心满意足,每日增加的仇恨值是他最大的动力,而且他发现,从段浥青身上获取仇恨值,仇恨值往往都偏高。
“好了,这下你该安心了,我好困,晚安。”
兰榆强撑起的精神瞬间倒地,他甚至都没有细想过,方才那笔仇恨值是从何而来,说话声音越来越小,眼睛渐渐阖上,一夜无梦。
翌日,兰榆比平常多睡了半个时辰才醒,早膳已经备好,三两将怀里抱着的花瓶小心放到桌上。
瓶中的芙蓉花瓣上还有清晨的露珠,显然是有人一大清早出去采摘。
“主子,姬林公子真体贴,日日都采摘鲜花送给主子。”三两将拧干的帕子递给他。
在三两看来,主子带回府的那些男宠里,也只有姬林公子是真心待主子,这些年安分守己的待在府上,从来不会找主子讨好处,还会关心主子。
兰榆看了眼娇艳欲滴的花,眼角弯出细微的弧度,“他倒是有心,你待会儿去库房挑件礼物送过去,洛卓和夏一熙回去后可有什么动静?”
“没有,就是昨儿下午,王管家去春归楼送布匹的时候,又跟夏一熙吵了一架。”三两说道,这事还是今早起床后才知晓。
这在将军府也不是什么大事,夏一熙为人泼辣,送到春归楼的东西总要看三拣四的挑剔一番,有时候见东西不好,会跟王管家吵半天,最严重的一次还动过手。
“将出府采买的任务交给夏一熙,以后由他来负责。”他既然什么都看不上,那不如自己去挑选,省得天天在府里吵。
三两呆住,等兰榆吃完早饭,吐出漱口的盐水,他开口道:“主子,王管家接连被你削弱管家之权,万一他心生怨恨,四处抹黑主子可怎么办?”
兰榆擦完手,将方帕丢回盆里,转身朝外走时,仰头看向院子外的辽阔天空。
“身歪不怕影子正,那倒也是事实。”
“……王管家在府上人脉甚多,奴才怕他跟主子作对,伤害主子。”
兰榆好似没听出三两话里的担忧,他眺望湛蓝天空,目光平和幽远,轻轻开口。
“三两,你看这偌大将军府,像不像一个筛子?”他摸了摸三两的脑袋,在三两困惑的目光里笑容飞扬,“走吧,今日带你尝尝我的手艺。”
兰榆去了厨房,在一众大厨兢兢战战又不可置信的目光里,亲自煲了一锅汤。
等了两个时辰,掀开锅盖时,瞬间飘出浓郁甜香的气味,勾的众人纷纷吞口水。
“好香啊。”三两忍不住凑近锅灶,看着锅里色泽白亮晶莹的汤汁,馋的差点流口水。
他竟然不知道主子还会煲汤,还煲的如此美味。
喝了一大碗汤又吃了好几块猪蹄的三两,幸福的简直要飞起来。
“主子,你怎么不吃啊?”此刻已经过了晌午,三两好几次催他回去用膳,兰榆忙碌半天,并没有吃午饭。
兰榆将锅内的汤盛入瓷碗,闻言懒懒一笑,“不饿,刚才吃了不少点心,饱得很。”
“主子你这是要去哪?让奴才来拿吧。”三两见他将瓷碗放入食盒,拎起食盒朝外走,赶忙跟上去问道。
兰榆将食盒交给他,笑意漫至眼尾,“给我家段郎送爱心暖汤。”
三两看呆了一瞬,他挠挠头也跟着笑,笑的有点傻,“主子笑起来真好看,三两喜欢现在爱笑的主子。”
他自幼跟随兰榆,知道兰榆的秉性,也是今日突然发现,兰榆这大半个月脸上的笑容比之前一年都多,脾气也愈发变好,不像之前那样阴沉不定,将军府现在的氛围都好了不少。
三两是由衷的感到高兴,他哪里知道,现在他面前的这具壳子里面已经不是他原来的主子,换了个人,无论再怎么模仿,终究不是原来那个人。
会发现差别是早晚的事,兰榆一开始就没有打算完全按照原主的行事风格来执行任务,他并没有原主的记忆,只是听系统提了几句,加上这段日子众人的反应,原主还真符合万人嫌的特质。
还有几个月的时间,他只需扮演好恶毒炮灰的人设,完成系统交给他的任务,攒够仇恨值离开这儿。
回到自在轩,兰榆来到西厢房,段浥青并不在屋内,他瞧见椿白正在整理书桌,将一些东西丢入脏篓。
他正要询问,椿白先发现了他,着急忙慌的给他行礼,慌乱间踢翻了脏篓,里面的东西滚落出来。
兰榆视线往下,看向地上那一根根折断的毛笔。
又扫了眼书桌,上面干干净净,连笔架都消失不见。
“怎么回事?”兰榆面色淡淡。
椿白摇头,内心惶恐至极。
他是被兰榆派过来照顾段浥青的小厮,早上进屋时这些笔就坏了,他见段浥青脸色不好,也不敢询问缘由。
9.第 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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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榆低头看向纸面,他明明有在认真写,这家伙竟然嘲讽他。
“横撇竖捺,这不是你教的?”兰榆仰起脖子,眼神直白的反驳回去。
段浥青绷起下颚,将他刚写完的那张纸抽出来,语气冷淡,“继续,运笔时手腕发力,线条要直。”
兰榆不服,“我刚才就是这么写的,线条已经很直了!”
作为一个从未碰过毛笔的现代人,他觉得自己刚刚画的线条相当笔直。
“呵。”头顶传来一道冷讽,淡漠无温。
“有本事你写个字我瞧瞧!”兰榆将手中的毛笔往他面前递。
段浥青扫他一眼,避开他的触碰,重新拿了根毛笔,抽出一张纸,站在桌边挽着衣袖,姿态非常随意的落笔,那又软又厚的笔尖到了他手里好似有了生命,铁画银钩,在纸上灵活游走,笔锋凌厉,又极具美感。
不消片刻,他便放下了笔。
兰榆盯着纸上的字,看直了眼。
再看自己画的横撇竖捺,好像是不太好看……像满纸乱爬的蚯蚓。
兰榆朝他竖起大拇指,虚心求教,“你写的啥字啊,我看不懂。”
这不是玩笑话,他当真看不懂这个繁体字。
段浥青将他刚才看了一半的书放到桌上,声音寡淡,“想知道,就先学完这本书上的字。”
兰榆看着厚厚的一本书,上面‘道德经’三个字深深刺痛了他的眼睛。
他没有道德,他怎么穿到书里还要学古文?简直是自讨苦吃。
想学书法的热情在这一刻跑了大半。
还有,偏偏拿来这本书,他怀疑这小子在内涵他。
兰榆笔尖一转,两指夹住细长笔杆,撑起下巴冲他歪他一笑,语气温软,“段郎教的不用心呢,你得握住我的手,一笔一笔的教我认字。”
段浥青居高临下的对上他的视线,眉眼冰冷,“这就是你的目的?”
打着习字的幌子,本质上还是为了戏耍他。
“既不想学,不必浪费时间。”段浥青说着,转身便走。
“诶!”兰榆上前拦住他,“好端端的生什么气,没说我不想学,你再教教嘛。”
他主动服软,段浥青面无表情的转过身,走到原本的位置,坐下来安静看书。
这样,一人一处互不打扰。
兰榆整个下午老老实实的习字,直到肚子传来一声叫唤,才感觉到腹中饥饿,将纸笔丢在桌上。
“段郎,你看看我写的如何?等我填饱肚子再来找你。”
“三两,我饿死啦,快点传膳。”
他白天吃得少,这会儿腹中空空,饿的能吞下一头牛,走的头也不回,也没打算喊段浥青,喊了那人也不会跟他一道去吃饭,浪费口舌,有这工夫他都已经吃上饭了。
兰榆走后,椿白也跑了过来,轻声唤道:“段公子,回屋用膳吧。”
段浥青颔首,动作小心又珍重的合上书页,妥帖收起书卷,这才起身缓步朝外走。
经过石桌时,桌上笔墨纸页四处散落,也不知书写之人是如何做到的,纸张和桌面上随处可见滴落的墨汁,用过的纸胡乱堆放,桌面一塌糊涂。
眼不见为净,段浥青抬脚欲走,可没走两步又停下来,思绪斗争良久,最终他回到石桌旁,将桌上散乱的东西全部收拾起来,整齐的放好归类,做完这些,看着恢复规整的桌面,段浥青面色稍霁。
微风拂动,吹起一侧纸页,段浥青的目光落到纸上,看着上面乱爬的字,刚刚缓过来的神色瞬间又冰封千里。
他写的‘窍’字还真是适合他。
一窍不通的木头。
每个字都丑的登峰造极。
椿白见他神色不定,犹豫开口,“公子,这些纸要收起来吗?”
“扔了。”
兰榆在府中乖乖待了两日,不是练字就是听段浥青读书,有模有样的跟着他识文断字。
系统看不懂他的操作,见他日日与段浥青相处,有时候甚至都不演一下,系统不禁担忧,趁着晚上睡觉前询问兰榆。
兰榆笑起来,“俗话说得好,活到老学到老,等我做完任务回去,再演古装剧时都不用找替身,自己都能写一手好看的毛笔字,多好。”
“只有……这个…滋……这个原因吗?”系统追问。
兰榆沉默须臾,幽幽一叹,“系统,我可以按照既定剧情演坏人,但你也不能强制要求我如原主那般坏事做尽吧?”
系统没吭声。
“你知道狼来了的故事吗?”
系统:“知道。”
兰榆笑道:“那你该明白,我如今就是那个放羊的小孩,原主已经再三欺骗过他,无论我现在做什么,他都会对我有防备之心,也不会轻易听信我的花言巧语。”
即便日日相处,他依旧冷漠的筑起高墙,寸步不得接近。
这样的人,心性坚如磐石,又岂会因为他的一时‘改变’而忘记曾经受过的屈辱伤害。
无论是段浥青,还是府里那几个男宠,又有谁是真心待他?
不过是粉饰太平而,维持相安无事的假象。
宣祺公主和亲这日,成化帝派人来传话,要兰榆去宫门口送行。
兰榆索性将段浥青也带了过去。
到达宫门口时,浩浩荡荡的和亲队伍无比壮观,士兵们整装待发,宣祺公主被丫鬟扶着,拜别众人登上那辆奢贵精美的皇家轿辇。
凤冠霞帔掩映芳华,陈盈莲步款款的朝前走去,经过兰榆时,她慢慢停下脚步。
“兰公子。”
轻柔和缓的女声从大红盖头下传来,兰榆本要过去找成化帝,闻言站在原地,面色不解的等候下文。
“听闻是兰公子向父皇举荐了本宫,本宫在此谢过兰公子。”宣祺说完,朝兰榆走近一步,身姿盈盈的屈膝行礼。
兰榆后退半步,黑眸点漆,“行礼就免了,没有本公子的举荐,你也会被选上。”
当初他会选陈盈,不过是顺水推舟。
那日宴席开场之前,成化帝已经选好和亲公主,陈盈的册封圣旨早已拟定,成化帝将此事提前透露给兰榆,他要做的,就是替成化帝在大殿上钦定这个和亲人选。
红盖头下,陈盈嘴角一弯,语调又轻又缓,“兰公子的大恩大德,宣祺铭记于心,今日一别,来日无期,惟愿公子……”
她说着,脚步轻移,离兰榆又近了些,盖头下,她红唇微启,声音低如呢喃。
“不、得、好、死。”
红盖头下,一双水眸淬满恨意,僵冷如潮。
陈盈缓步后退,众目睽睽下坚持朝他行了一礼,声音温柔,“宣祺的祝愿,公子定要收到啊。”
队伍启程,敲锣打鼓一路西行,那道柔婉低喃的语句,如同咒语回荡在他耳边。
成化帝走过来,“想什么这么入神呢,朕叫你两遍都没听见。”
兰榆抬起笑脸,“皇伯伯,我刚刚在想,今年过年我父亲应该会回来吧?”
“只怕不行,和亲队伍要经过你父亲镇守的地界,再由您父亲派兵跟随,渡过华青河,亲自将公主送到鲜虞国,年前赶不回来。”
兰榆点头,没说什么。
成化帝好笑的看着他,“之前朕提起你父亲,你还不高兴,现在怎么又盼着他回来了?”
兰榆耸肩,“与我无关,是我那二堂叔,感觉随时要死,他再不回来,连吃席的机会都没有。”
“……”
成化帝不清楚这事,听他这么说,又关心了几句。
兰榆刚穿书过来,兰家二房就派了最受宠的嫡小姐兰瑶来找他要钱,张口就是一万两,说是要给兰成勋治病。
10.第 1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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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榆站在轿辇旁,仰头笑嘻嘻的说道:“我也甚是想念皇伯伯的好酒,只不过,今儿就不跟皇伯伯回宫了,我还得陪段郎呢。”
先前宫门口人多,成化帝并未注意到这人,眼下仔细打量,见他站在一帮朝臣之间,气度丝毫不逊,虽低眉垂眼,但身姿清拓,举止淡定,一介布衣之身,有此胆量,倒是叫他高看一眼。
“无妨,带他一道进宫吧。”成化帝不甚在意,乘御辇先行回宫。
进了宫,罗万甲忙迎上来,“公子,陛下正在跟公孙大人他们商议朝政,一时半会结束不了,您不如先去御花园转一转?”
兰榆没兴趣过问朝政,领着段浥青往后宫走。
他在皇宫内畅行无阻,宫人们也都已习惯,倒是第一次见他带人进宫,不免偷偷打量几眼他身边的段浥青。
段浥青一路沉默,眼帘半垂,对于进宫没有半分波动,周遭发生的一切仿佛都与他无关。
兰榆嘴角噙着笑意,时不时口头上逗他两句,再四处看看,欣赏御花园的美景。
御花园景色宜人,奇珍异草繁多,兰榆不认识这些名贵品种,正弯下腰好奇观赏,身后传来一道温柔含笑的声音。
“还真是难得,能看到你有此雅兴。”
兰榆直起身,慢吞吞的转过脑袋。
宁王陈裕锦衣玉冠,带着一名小厮,正站在十步开外的地方,笑容意味深长的看着他。
兰榆目光落到他的笑脸上,不禁纳闷。
他貌似跟宁王没有那么熟吧……这人怎么回事?一副熟稔的模样,还过来跟他说话。
兰榆皮笑肉不笑的回应,“彼此彼此,宁王也很有雅兴,天天在宫里闲逛。”
宁王笑容微滞。
他确实时常入宫,但也没有到天天的地步,而且兰榆说这话什么意思,只许他入宫,他身为皇帝的儿子,入宫还得看他脸色?
宁王保持微笑,“本王今日是陪三皇兄入宫,我无事闲逛,倒是碰巧遇到了兰公子。”
兰榆摆手,不想与此人多聊,“那你逛吧,本公子要陪段郎赏花。”
宁王见状,视线转移到段浥青脸上。
模样甚好,怪不得能讨了这纨绔的欢心。
看了一眼,他视线再转,回到兰榆脸上。
兰榆站在一丛花树旁,眉眼凝着灿烂的笑容,不知道跟段浥青说了什么,段浥青脸色不大好,兰榆却在那捧着肚子哈哈大笑。
笑声清朗,神采飞扬。
宁王又看了两眼,不动声色的收回视线,带着小厮离开这里。
身边的笑声太过刺耳,段浥青微微皱眉,抬步往别处走去,不料与一名太监迎面相碰,太监避让不及,慌乱间要行礼下跪,手一松,花盆眼看就要砸落在地。
段浥青眼疾手快的接住花盆,还给太监。
太监感激涕零,连声跟他道谢。
这时,兰榆听到动静走过来,那名太监的脸色登时一变。
他今日运气不好,碰上这位凶主,以往冲撞他的人都没有好下场,他今日怕是难逃一死。
段浥青不动声色的挡住他的视线,淡声说道:“花养的不错,去忙吧。”
太监点头,垂着脑袋快步跑开。
又过了半个时辰,罗万甲派人来通传,成化帝已经议事结束,请他过去一同用午膳。
兰榆到殿门口时,三王爷颖王正往外走,他没注意到兰榆,走时脸上喜气洋洋,容光焕发。
“颖王这是得了什么喜事?高兴成这样。”兰榆站在回廊处看着颖王离去。
罗万甲笑道:“颖王殿下最近双喜临门呢。”
“展开说说。”
罗万甲看了眼他身后默默无声的段浥青,脸上笑出褶子,声音略压低了些,“大殿下有腿疾,如今又病了,不能上朝,二殿下奉旨送亲,眼下朝政繁忙,陛下将春闱全权交给三殿下负责,这可是好差事,三殿下自然高兴。”
眼下距离春闱还有三个月,许多事情都要提上议程,本来这任务是落不到颖王头上,谁知中途来了个和亲,硬是让颖王捡了大便宜。
兰榆弯起唇角,“那另一件喜事呢?”
罗万甲笑起来,“颖王府的世子下个月月初大婚,年底前能热闹一番,陛下也很高兴。”
兰榆眼睛倏地一亮。
颖王世子大婚?
那不就是说,男主要来了?
兰榆神色激动。
他跑入殿内,大声欢呼,“皇伯伯,世子婚礼那天我也要去贺喜。”
罗万甲在他后面进殿,闻言脚下一个趔趄,差点被门槛绊倒。
成化帝正在喝参汤,接收到罗万甲的视线,他低咳一声,扬起和蔼的笑容,“好端端的怎么要去贺喜啦?”
原主性子阴暗扭曲,知道世家王侯都瞧不起他,他也不乐意往前凑,若是搁以前,是断然不会去贺喜的,世家向来看不上兰榆,往往有什么喜事丧事都不会给他发帖子,全当没有这个人。
“我想去嘛,皇伯伯。”兰榆抱住成化帝的胳膊开始撒娇。
成化帝拿他没辙,看向罗万甲的苦瓜脸,“行吧,你去跟老三说一声,届时给小榆留个席位。”
罗万甲一张老脸愈发褶皱。
他不知道该怎么跟颖王开这个口,他都怕颖王以为他在故意找茬。
成化帝看到殿门外默然站立的人,用手指点了点兰榆的额头,“你啊,今日是什么场合,你把他带出来,在人前招摇,是怕那些言官们找不到你的错处?”
“有皇伯伯在,那些人可不敢欺负我。”兰榆扭头看向门口,提高音量,“段郎,快进来给皇伯伯请安。”
段浥青行礼时不卑不亢,嗓音清润,黑眸微微下敛,依旧遮挡不住那张风华万千的脸。
“朕记得,你是应洲郡的解元,文章写的不错。”成化帝并没有看过他的文章,倒是听几位大臣提起过这人的文采。
段浥青轻轻颔首,对此不欲多说,没有半分炫耀之态。
成化帝威严的声音在殿内盘旋,“可有打算参加春闱?”
段浥青薄唇微动,又逐渐抿成一条直线,不言不语。
他被当街抢回将军府,声名尽失,成为世人眼中最不齿的男宠,此刻若表现出过多野心,无疑是给自己招来麻烦。
正想着,头顶传来一声轻笑。
“皇伯伯,段郎他当然会参加春闱啊,他那么聪明,一定能金榜题名。”
成化帝刚才故意开口询问,就是想看看这人是不是真的放弃春闱,甘愿做一名男宠,若是他有野心,倒
11.第 1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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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殿内,死寂无声。
温热的鲜血溅到雪白衣袍上,红梅朵朵,妖异血腥。
成化帝提着剑站在殿中央,剑身鲜血汩汩,又沿着剑尖,一滴一滴聚集在地。
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砖上,浓郁黏稠的血迹四处蔓延,血泊之中,是一颗死不瞑目的脑袋。
身首异处,骨肉分离。
‘哐当’一声,成化帝丢掉手中长剑。
罗万甲低着头,赶忙过去递上锦帕。
成化帝眼皮耷下,盯住地上的脑袋,不紧不慢的擦拭手上沾染的血迹。
“胡言乱语,拖下去喂狗。”
成化帝将染血的锦帕扔到地上,转身离开大殿,御前侍卫迅速进殿,将那具渐渐冰冷的尸身拖走。
罗万甲见兰榆垂眸不语,以为他是听了那些话不高兴,主动解释道:“公子无需担心,地动一事,并非上天警示,更无大祸临世之说,陛下不会受到影响。”
“此人轻信民间讹传,在殿上大放厥词,指责陛下不该让公主和亲,触怒天威,陛下这才动了怒,砍下他的脑袋。”
兰榆轻轻一笑,语调清倦,“皇伯伯不生气就好,这人说话不动听,罪有应得。”
罗万甲笑道:“正是如此,陛下政务繁忙,今日无暇陪公子用膳,公子还是早些回府,老奴送您出去。”
“有劳罗公公。”
兰榆笑意不减,抬步往殿外走去,双袖宽摆垂落下来,遮住那双隐隐发颤的手。
马车上,兰榆一反常态的什么话也没说,三两没有随他入宫,不知实情,只是在看到他衣服上溅落的血迹时,惊叫出声,还以为兰榆受了伤。
段浥青坐在对面,车厢内分外安静,没了这纨绔的聒噪之音,段浥青一路上耳根清净。
两人一前一后回到自在轩。
段浥青正要回屋,兰榆叫住他,他仔细凝视段浥青的脸色,只是此人面冷心冷,情绪很少外露,他很难看透这个人的心思。
“今日之事,段郎莫怕,”兰榆站在阳光底下,面容愈发白皙,他小弧度的弯了弯唇,“若是害怕,可以来找我。”
段浥青黑眸深不见底,不愿与他多言,径自回屋。
“没礼貌的家伙。”三两见他这副神态就生气。
兰榆没说话,他刚跨上台阶,忍了一路的恶心喧嚣直上,扭身撑住栏杆一下子吐了出来。
“主子?!”三两吓得尖叫。
兰榆胃部空空,吐了一地酸水,胃部和喉咙传来强烈的灼烧感,他挥挥手,示意他稍安勿躁。
“没事,昨夜受了凉,你去找葛太医熬一碗药回来。”
三两不疑有他,将兰榆扶回屋后,立马小跑着去找太医。
兰榆脱掉身上沾血的衣裳,往后仰躺在床上,盯着床幔怔怔出神。
“嘀,仇恨值增加30000分,今日共加仇恨值40600分,累计仇恨值共225700分,请宿主再接再厉。”
兰榆翻了个身,扯开被褥裹住自己,闭上双眼,大脑放空什么都不想。
系统很快察觉到他的不对劲,主动出现,“宿主,你怎……滋……么了?”
兰榆闷在被子里,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瓮声瓮气的开口,“刚刚增加的那笔仇恨值,怎么回事?”
系统如实说道:“那名御史中丞……滋……被砍头的消息已经滋滋、传到宫外,有人看见您衣滋、衣裳带血的从皇宫出来,滋滋……所以,他们都认定此事与你…滋…有关。”
“他的家眷现在已经恨透了你。”
与此同时,西厢房内,椿白不在,段浥青坐在书桌前,从袖中缓缓拿出纸条。
皇宫人多眼杂,规矩森严,一个不慎就会招来杀身大祸,他们送入宫里的暗线少了好几个,余下的行事愈发谨慎。
纸条在烛台火舌下渐渐化作灰烬,段浥青松开手,眼中显出沉思之色。
很快,他提笔在一张巴掌大的纸笺上写了两行内容,将纸笺折成指甲盖大小,起身走到窗户前,动作隐蔽的将纸笺塞入窗台上的花盆底部。
梦泉郡地动的消息很快传遍京城,民间群议四起,朝堂沸腾。
成化帝接连多日听到流言,雷霆震怒,下令让城防司每日在街上巡逻,如若听到有人散播谣言,立即抓入大牢。
一时间人心惶惶,百姓外出时都行色匆匆,贩夫走卒也比往日话少许多。
芸芸众生垒起万丈宫殿,皇权底下尸骨成山。
梦泉郡地动严重,成化帝下旨加派兵力,日夜兼程赶往梦泉郡营救被掩埋的百姓。
半个月后,地动消息渐渐平息,街上巡逻士兵消失,百姓们这才敢大声说话。
低迷的气氛中,迎来了颖王世子的大婚。
申时一刻,兰榆带着段浥青抵达颖王府。
颖王府高悬大红灯笼,红绸垂落,满目热闹,宾客陆续到访,将颖王府门口围个水泄不通。
兰榆下车时,原本喧嚣吵闹的场面忽然就安静下来。
颖王府管家提前知晓兰榆要来,眼下最为淡定,笑容得体的将人迎进府内。
其余宾客见此不禁皱眉。
公孙家的马车停靠在街角,车上,公孙垚见父亲皱起深眉,他放下车帘,笑容里带了几分鄙薄。
“早知要与这纨绔同席而坐,今日这趟不来也罢。”
公孙家主低头整理衣袖,面上皱纹深刻,衬得那张脸严肃苍老,“颖王行事,终究是不如恭王稳重。”
公孙垚认可,“兰家放任兰榆在外败坏家族名声,在世家当中已无颜面,颖王若是想与咱们交好,就不该请来这位,白白坏了好事。”
“依我看,颖王成事不足,不值得父亲费心。”
公孙家主看向自己寄予厚望的长子,“公孙家能位列世家之首,靠的是什么?”
公孙垚想了一会儿,斟酌道:“公孙家世代尽忠,又是百年大族,门生故吏遍及四海,公孙家位列榜首,靠的自然是实力。”
公孙家主摇头,眼中划过一道精光,“论实力,谁又能比得过曾经的苏家,当初九大世家何等显赫,现如今只有六家尚存,其中王、杜两家日渐式微,早已不同往日。”
“世泽,你记住,公孙家之所以能够屹立不倒,靠的是审时度势。”
“如若不想公孙家步苏家的后尘,往后行事说话定要小心谨慎,不要留下口柄。”
公孙家主起身往外走,最后语重心长的留下一句,“局势未明之际,公孙家从不站位。”
公孙垚看着父
12.第 12 章
《万人嫌死遁后白月光疯了》全本免费阅读
阳光下,他的笑容不见半点阴霾,灿烂到令人侧目。
段浥青垂眸,看向他掌心里的玉。
见他不拿,兰榆就举着手,又往他面前递了递。
“这块玉对你来说应该很重要吧,快些收好。”
兰榆知道段浥青的腰间一直挂着这枚青玉坠,玉质普通,算不上好东西,可他日日佩戴,想来这块玉对他来说,有着不一样的意义。
一阵风吹过,兰榆又打了个喷嚏,他想回车上换一双鞋,见段浥青没反应,他便自作主张的将玉往他怀里一塞,转身就走。
“段郎,你在这里乖乖等我,我很快回来。”他领着三两快步离开。
直到他完全消失在视野里,段浥青这才有了动作。
他伸手从怀里掏出那枚玉坠,随后,眼也不眨的扔进水里,像是在扔一块脏物。
所有被他触碰过的东西,他都无比憎恶。
这些东西对他来说都是身外之物,留着也徒增恶心,不如丢掉。
‘噗通’一声。
他转开视线,不经意的对上三双呆愣的眼睛。
空气安静。
“咳!”叶其昭最先反应过来,他掩唇假装咳嗽,唤回另外两名同伴的视线,故作无事的说道:“我们什么也没看见。”
杜见卿和王在斐跟着点头。
三人坐在画舫里,如同三尊石像。
段浥青沉默,一个字没说,转身走向另一边。
脚步声远去,叶其昭猛地松了口气,他垮下肩膀,抬手擦去额头上的虚汗,“刚才吓死我了,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看得人咋舌。”
杜见卿看向矮几上的画,神色有些沉闷,“适才安绍祺言语羞辱我们,兰榆出面相助,我们没有帮他解释,不是君子所为。”
又是一阵沉默。
叶其昭干巴巴的开口,“他也不全是为了帮咱们,安绍祺后来欺负他的男宠,他是为了替他出气,而且……刚才也没有人愿意听他解释,不是么。”
杜见卿一声长叹,“好歹他也是帮了我,若不是他,我这幅画想必也保不住,下回遇见请他喝酒吧。”
王在斐点头。
叶其昭被他气到了,抬手敲敲桌子,“你倒是说句话啊,不是点头就是摇头,长嘴干什么的。”
王在斐看他一眼,温吞开口,“生死有命,我都可以。”
叶其昭:“……”
叶其昭:“你能不能别说这句口头禅了,我真的不想再听。”
王在斐:“我都可以。”
“…………”
叶其昭被他气个倒仰,不想再理他,转头提醒杜见卿,“你这画最好别拿回家,安绍祺这次吃了亏,他不敢跟兰榆硬来,可他又岂会善罢甘休,说不定会告诉你父亲,到时候对你、对觅君都不好。”
他口中的觅君,正是流仙阁的花魁,杜见卿与他相识已久,两人意趣相投,杜见卿渐渐的对觅君有了好感,情不知所起,等他察觉时,已经深陷其中。
只是他这份爱意,注定不能宣之于口。
身为杜家嫡子,他肩膀上要承担的责任很多,他的家族和父母对他管教甚严,婚姻和人生都由不得自己做主。
方才安绍祺嘲笑他的话犹在耳畔,其实他有一点没有说错,杜家正在走下坡路,无数人在暗中张开獠牙,等着杜家从世家行列里掉下来,再一点点蚕食这个曾经的豪门。
“我知道,”杜见卿伸手抚摸画上之人,神色复杂又落寞,他歉意道:“这事是我考虑不周,牵连了大家。”
“都是兄弟,说什么客套话,”叶其昭拍拍他的肩膀,“你忘了咱们有个响当当的外号嘛,雍京三痴,即便没有今日之事,咱们三个也是绑在一块儿的,哈哈哈。”
王在斐:“别怕,我都可以。”
“……你可以闭嘴。”
*
兰榆回到马车上,还好他的车里装备齐全,脱下湿透的鞋袜,兰榆换好鞋子,接过三两沏好的热茶,茶水下肚,五脏六腑瞬间就暖和起来。
“主子,要不咱们还是回府吧,奴才怕您着凉。”三两担心道。
兰榆摇头,坚持要留下来,三两以为他是对婚礼好奇,殊不知,他是在等待男主的出现。
原书里,男主就是在这一天出现在雍京王侯面前,他刚穿书那会儿看过剧情,只能感叹不愧是男主,走到哪里都有机缘。
眼下作为大婚的主人公,陈从沛已经从王府出发,骑马带着迎亲队伍去接新娘,然而路上突逢变故,马儿无故受惊,陈从沛差点被颠下马,男主就在这时出现,将陈从沛从马上救下来,这才有惊无险的顺利成婚。
为了表达谢意,陈从沛极力邀请男主来参加自己的大婚,男主凭借自己出众的样貌和才华,在颖王府成功结识了一群志同道合的人。
而眼下,他正期待着男主的出现。
“走吧,咱们进……”兰榆放下茶盏,正要下马车,忽然听到外面有人喊他。
声音不大,像是故意压低了嗓音,一声又一声唤的很急。
兰榆走出来,没有瞧见人,四处看了看,在街角处发现了鬼鬼祟祟朝他招手的周椆。
“……你找我?”他见周椆神色有异,让三两留在马车旁,自己走了过去。
周椆见他过来,不由松了口气,他一把抓住兰榆的衣袖,语气急促,“我遇到一点事,想请你帮忙。”
“?”
兰榆扯回自己的袖子,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咱俩不熟,帮不了。”
他还等着看男主,没空当活雷锋。
周椆似乎真的很急,额头上都是汗,他焦急的看了眼王府大门,咬牙下血本,“你帮我这一次,我……我把秃头送给你。”
“??”
大约是看懂了兰榆脸上的嫌弃,周椆赶忙又补充道:“你别小看了秃头,他很厉害,鼻子特别灵,而且十分通人性。”
秃头可是他最好的伙伴,要送给兰榆,他都心疼的滴血。
兰榆叹了口气,他算是看出来了,这少年被家里保护的很好,心思单纯,没什么心眼,同样的,也缺心眼。
“你到底有什么事?”
周椆双手纠缠在一起,像做错事的小孩,说话时吞吞吐吐,“我、我从梦泉郡回来时……捡了个人,他伤得很重,像是要死了……我把他带回了雍京……”
兰榆抱臂打量他,微微一笑,“你好好的家里不待,跑梦泉郡干什么?那里刚发生了地动。”
说到这个
13.第 1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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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时辰后,兰榆离开别院。
老仆人照顾男主,他跟周椆拿着大夫开的药方去药铺抓药。
半道上马车车轮卡在一条沟槽里,两人下车查看,还好卡的不深,兰榆在后面推,周椆一甩鞭子,马儿朝前奔去,车轮立刻脱离沟槽。
“好了,快上来。”周椆拍拍手,当先一步跳上马车。
兰榆缀在后面,慢悠悠的走过去,旁边巷子里突然冲出来一个人,蓬头垢面的挡在他面前。
“施主,贫道见你印堂发黑,今日必有血光之灾。”
“若想破灾,只需半两银子买下这道符,即可保你平安。”
兰榆一言难尽的看着臭道士。
正是当日周椆碰见的那位,只是他今日看着比那天还要潦草破烂,坑人话术倒是没变。
见他衣衫褴褛,倒也可怜,兰榆扯下荷包丢给他,旋即抬步朝前走去。
周椆一路上话说个没完,兰榆左耳进右耳出,不想理他。
救人也就算了,偏偏救的是男主,剧情偏离主线,刚刚系统开口时,他都能从对方频率不稳的电音里听出震惊。
他在脑海中与系统说话,系统显然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本就卡顿的声音卡的更严重了。
“没、滋滋滋没事……剧情稍有误差不不不影响……滋滋……故事走向……”
“你没骗我?”
系统:“滋滋……书中世界滋滋滋……的结局,早就已经……滋、设定好滋滋……即使出现……滋……异常,世界意识也会滋滋滋……及时进行修正。”
“那你惊讶什么,我还以为剧情出现了bug。”兰榆屏蔽车里聒噪的话声,好整以暇的问系统。
系统沉默。
“跟宿主…滋滋…相处久了,我已熟练掌握……滋、多种人类情绪。”
兰榆下车时听到这句,点头承认,“是的,再学下去就可以在我面前大变活人了。”
系统听出他话里的嘲讽,心虚开溜。
“你有没有在听我讲话?”周椆站在兰榆面前,双手叉腰,看样子在生气,两条俊秀的眉毛高高扬起。
兰榆倚在车辕旁,天气越来越冷,他双手拢于袖中,冲他淡定微笑,“你说你要花钱给他买药,我听见了,你真是好人。”
周椆深呼吸,不想看到他那张欠揍的脸,扭头钻进药铺。
街上人来人往,晚霞泼红了天际,他估算着时辰,颖王世子如若不出意外,此刻应当已经迎新娘回府,正在府中推杯交盏,庆贺新婚。
他已经提前派张河去那条街蹲守,颖王世子按照剧情会在那里出事,张河定能将他救下。
兰榆仰起头,下颌线流畅精致,他正望着天空发呆,没注意到有人正在朝他靠近,直到听见周椆的惊呼。
“小心!”
兰榆回神,眼前人影一晃,紧接着,手臂传来巨痛。
周椆快步跑过来,抬手夺去那名妇人手中的刀,抓着她大声呵斥,“你是什么人,竟敢当街行凶,我现在就送你去蹲大牢。”
他又扭头去看兰榆,兰榆的右胳膊被划了一刀,雪白衣衫瞬间被血染透,这一刀划得很深,几乎片刻间,他整条胳膊痛到发麻。
若不是刚才周椆叫了一声,他下意识的往里靠了靠,这一刀就不是划在他的手臂,而是脖子。
“你傻站着干什么,赶紧去医馆包扎伤口啊。”周椆见他站在原地不动,急的四处找人,他看向围观的百姓,“大家能不能去请个大夫过来?”
他身后的药铺只能抓药,并没有坐堂大夫,此刻店里的伙计也闻声走出来,好奇的张望着。
半晌。
明明有很多人,却没有一个人愿意去叫大夫。
他们的眼里、脸上,甚至还有藏不住的幸灾乐祸。
周椆张了张口,说不出话。
“哈哈哈……哈哈哈……”那名妇人疯狂大笑起来。
“苍天无眼啊……”妇人脸上笑出了泪,瘦弱的身躯不知哪来的力气,她挣脱周椆的桎梏,指着兰榆的鼻子开始骂:“为什么老天爷如此不公,为什么死的不是你这个烂人,我恨不得喝你的血,啖你的肉,以报亡夫之仇!”
兰榆静静的看着她,黑眸映出妇人痛苦到狰狞的面容。
她看上去近四十岁,面容寡淡无色,双眼哭肿,头发灰白一片,整个人形同枯槁。
“你这妇人究竟在胡说八道什么?”周椆狠狠皱眉。
“她没有胡说,”人群里不知是谁在说话,声音从后方传来,“她的丈夫御史中丞钱大人就是被他害死的。”
“对,肯定跟他脱不了干系,那日侍卫们可都看到他浑身是血的离开皇宫。”
“一定是他在圣上面前说了什么。”
“钱大人是好官呐,真是死得冤枉。”
四面八方的声音越来越多,越来越响亮,周椆神色茫然,忍不住去看兰榆。
他刚刚回京,还不知道这件事,众人你一眼我一语,谴责声声声入耳,从他们的话中,周椆大概拼凑出了事情本末。
只是……真的如他们所说那般,是兰榆害死了御史中丞吗?
周椆心里茫然一片,金贵的小少爷何曾见过这种声讨的场面,愣愣的站在那儿,无措极了。
“说够了吗?”嘈杂声中,兰榆淡淡启唇,时常弯起的眼睛不笑时,竟让人心生惧意。
他目光从所有人的脸上掠过,失了血色的唇挑起不羁的笑容,“说够了就滚,别挡着本公子的道。”
“还傻站着干什么,上车。”
周椆下意识的走过去,听话的抬起脚,准备上车。
“兰榆,你害得我家破人亡,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一道凄厉的喊声从身后响起。
那声音太过尖锐凄惨,如冤魂索命之语,听得人不寒而栗。
周椆悚然回头,不自觉寻向声音之处。
下一刻,他的眼睛骤然被人捂住。
‘嘭’的一声,有什么东西发出沉闷的响声。
然后,寂静的人群爆发出震耳的喧哗。
“撞死人啦!”
“快去找大夫!”
一阵兵荒马乱,眼前漆黑,那只沁凉的手仍捂在他脸上。
耳边传来兰榆低哑的安抚声。
“别怕,别看,先回去。”
那你呢?
周椆很想问一句,却被兰榆强行按进马车,一扬马鞭,马车朝前跑去。
街道上乱成一团,有人趁乱退出去,转身进了不远处的一间茶楼。
上了二楼,那带着儒士方巾的男子朝座上作揖,“雪檀,你交代在下的事情,在下已经办妥。”
向雪檀抬手指了指他对面的空座,示意他落座,“有劳展兄,这是雪檀的一点小心意。”
他将桌上的锦盒推到对面。
盒子打开,里面是五根银条。
“这……在下早已看那人渣不顺眼,今日刚好出口恶气,不过是一桩小事,你要是给钱,可就枉顾咱们的同窗情谊了。”那人将荷
14.第 1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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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榆回到自在轩。
姬林跪在院中,他无暇顾及,快步走向西厢房。
椿白在门口守着,他见兰榆过来,抖着声音阻止道:“公、公子,段公子不许任何人进去。”
兰榆扫眼过去,“怕我害他?呵,现在能救他的只有我。”
三两冲上来拉开椿白,呵斥道:“你怎么回事,忘了谁才是你的主子?吃里扒外的东西。”
兰榆推门进屋,屋子里伸手不见五指,兰榆原地站了会儿,决定还是不要点灯,这个时候,他必然不愿意让人看见他的样子。
“段郎?”
他小声的喊了一句,没有回应。
兰榆关上门,黑暗中屏息凝神,在听到某个方位传来的呼吸声后,他摸索着朝那边走去。
越靠近,呼吸声越重。
“段郎,我帮你……”
刚绕过屏风,话还没说完,迎面袭来一阵风,黑暗中他被人用力的往后一推,撞上坚硬牢固的床架。
“唔……”兰榆痛呼出声。
他右手手臂的伤口刚好压在床柱上,撞得太狠,疼得他手指忍不住痉挛。
一只发烫的手狠狠掐住他的脖子,骨节用力,那一瞬间,杀意四起。
他是真的想杀了自己。
手臂处有温热的触感流淌下来,估计是缝好的伤口又裂开,兰榆眉头打结,用左手艰难的去掰他的手,嘶哑出声,“你先……放开我……”
段浥青双眼通红,他扼住掌中细长的脖子,一点点收紧力道,黑暗中,那双处变不惊的黑眸第一次有了浓烈的情绪。
恨意交织,怒火滔天。
“帮我?我落到这个地步,不正好如了你的意。”
“还有什么肮脏把戏,尽管使出来。”
“你就这么贱吗,没有男人活不了?”
“你生错了地方,应该生在勾栏里,被千人疼万人宠。”
清雅出尘的谪仙人物,一朝受此大辱,自尊破碎成渣,对着厌恨之人,将这辈子最恶毒的话统统发泄出去。
耳边的嘲讽冰冷无比,让人如坠极寒之地。
兰榆本想告诉他,他让张河去请了葛太医,很快就能来帮他解决问题,可眼下,段浥青对他误会太深。
也罢,跟他解释也是徒劳,眼下最要紧的是自己的小命。
“放……咳……手……”脖子快要被他捏断,窒息感加剧,兰榆脑袋缺氧,眼前晕眩发黑。
“咳咳……快……放手!”兰榆拼命去扯他的手,甚至开始抓挠,指甲抠进肉里,带出一道道血痕。
可那双手依旧如同铁钳一般,死死钳住他的脖子。
人在垂死之际,往往会迸发出平日里没有的力量,兰榆受到死亡威胁,拼尽全力抬起脚,狠狠踢向段浥青的下半身。
脖子一松。
段浥青站在黑暗中,目光冰冷的看着他。
“咳咳咳!”兰榆腰背佝偻下去,捂着脖子咳得撕心裂肺。
喉咙里火辣辣的疼,兰榆咳得溢出生理性眼泪,想到方才之事,全身血液逆流,叫嚣着涌入大脑。
艹!
泥人尚有三分血性,他又不是属柿子的,凭什么任他搓圆捏扁!
反正今天过得糟糕透顶,无所谓更坏。
他撸起袖子,压了一天的情绪骤然爆发,冲向段浥青,直接一拳挥过去。
段浥青抓住他的手,眼神冷到极致。
他没想到这人不仅不认错,还敢出手挑衅,恶习难改,身体里好不容易消下去的火气再度席卷,他反手制住对方的手腕,另一只手按住他的胳膊往下压,迫使他不得不屈膝跪地。
一声闷哼。
“呵,你最好再用力些,直接废掉我这条胳膊好了。”漆黑中,兰榆嘲讽出声,声音沙哑的不像话。
段浥青眯眼。
“我可以让你如愿。”体内的药性疯狂叫嚣,然而他说出口的声音依旧冷的掉渣。
“好,是我错了,我犯贱,我找死,我是垃圾,求你放了我。”破锣嗓子又一次出声,却是认错的很干脆。
段浥青眼中划过一道冷芒,正要动作,忽然察觉到掌心里一片濡湿。
指缝间的黏腻稠到化不开。
空气中漂浮淡淡的血腥气。
他眼神微凛,不知想到什么,最终,松开了手。
几乎是在他松开的瞬间,兰榆从地上一跃而起,转头就给了他一拳。
“错你大爷,老子揍死你!”
段浥青腹部不慎挨了一拳,气的发笑。
他的黑眸宛若一汪幽深寒潭,在这一刻,心肠彻底变得冷硬。
他绝不会再对这人手软。
两个人打到一处,拳拳到肉,都拿出了要对方死的狠劲。
屋内的动静渐大,就连院子里的人都听到阵阵声响。
姬林先是一愣,随即迅速反应过来,他朝三两扬声喊道:“三两,快进去看看!”
三两还站在墙角那骂椿白,叉腰指鼻恶狠狠的戳椿白脑袋,听到姬林的话,他拔腿就朝西厢房跑。
“主子!”三两推开门,朝着漆黑的屋内大喊。
屋内动静不小,然而他什么也看不见,恰好张河领着葛太医过来,闻声不对,立即提着灯笼冲进去。
一刻钟后。
葛太医重新给兰榆缝好伤口,又仔细包扎完毕,叮嘱一番,这才匆忙赶去隔壁,帮段浥青解除药性。
兰榆坐在灯下,他重新换了衣裳,眉眼无奈的抬起,“你还要哭到什么时候?”
三两哭哭啼啼的抹眼泪,见兰榆满身是伤,哽咽道:“主子被那杀千刀的打成这样,奴才心里难受,想哭。”
“……”兰榆木着脸再次强调,“不是挨打,是互殴,互殴你懂吗?他比我好不到哪去。”
三两看着鼻青脸肿的主子,勉强信了他的话。
“主子你别动,嘴角破了,奴才给你上药。”
兰榆仰起下巴,装作不经意的说道:“也就是小爷我事先负伤,武力值减半,不然今夜我定能将他按在地上摩擦。”
三两点头,憋着泪小心的给他抹药。
兰榆视线瞥到门外,见姬林还在院中跪着,吩咐三两将人叫起来。
姬林不肯起,今日之事与他有关,他心中愧疚,今夜打算在此长跪。
兰榆无声叹气,只好起身走到门口,站在台阶上劝他,“张河已经跟我说明情况,此事不怪你,莫要给自己找罪受了,回去吧。”
姬林摇头,“奴行事不谨,害公子受伤,奴自知有错,请公子责罚。”
“嗯,那就罚你明日继续给我送花吧。”
姬林愕然抬头。
兰榆微微扬唇,“你精心采摘的花,我很喜欢。”
“夜深露重,回去好好歇着。”
姬林想说些什么,看着兰榆脸上浅淡的笑意,话到嘴边,终究还是咽了回去。
他撑着跪麻的双腿起身,朝兰榆微微欠礼,慢慢朝外走去。
直到他的背影完全消失,兰榆这才轻声对三两吩咐,“去找葛太医讨一瓶活血化瘀的伤药,给姬林送去
15.第 15 章
翌日上午,春归楼里,夏一熙的包袱已经收拾完,他坐在凳子上,愣愣的看着自己住了两年的地方。
姬林走进来。
“走吧,公子让我送你出府。”
夏一熙昨夜哭的眼睛红肿,他坐着没动,目光专注的望向春归楼的大门,渐渐地,眼神从希望到失望,又多了一抹怨恨。
他握紧手,指甲嵌入肉里,心肝跟着一起疼。
他不是最早入府的男宠,却是所有男宠当中,最会讨人欢心的,为了向上爬,他可以不择手段,使出浑身解数,哪怕是别人不耻的下作伎俩,他也可以豁出脸皮去做。
而他那些风月场学会的本领,明明曾经都很好用,他不明白为什么现在一点用都没有。
甚至还因此被赶出府。
想到这里,他的眼泪又忍不住往外冒。
“公子真是好狠的心,伺候他两年,说打发就打发,一点情面都不留。”
说完,他又开始嘲讽姬林,“假惺惺的来送我,还不是为了看我落魄出丑,现在你满意了?春归楼里只剩下你跟洛卓,洛卓不可能与你争宠,从今以后府上只有你最得他心。”
“不对,我说错了,兰榆现在专宠段浥青,哪怕是你,也只有乖乖靠边站的份,我也真可怜你,每日清晨天没亮就起来,摘花摘的满手伤痕,你看那纨绔看过你一眼吗?”
“不过是徒费工夫,给他人做嫁衣。”
“你也就是入府比我早几年,闷葫芦似的,呆板又无趣。”
“论服侍人的本事,还得是我。”
姬林静静听着他一句又一句的谴责抱怨,良久,他忽地一笑,
“你笑什么?”夏一熙怒道。
“笑你傻的可爱。”姬林温柔说道。
屋内只有他们两个,姬林目光移向那张檀木架子床,轻轻一叹。
“临走前,告诉你一个秘密。”
“你入府两年,在这张床上与你鱼水交欢的人,并不是公子。”
下午,兰榆睡醒时,三两告诉他,夏一熙已经离开将军府。
“他不肯走,在春归楼闹出好大的动静,还一直在骂主子,张河带人将他丢出府,这才消停呢。”三两给他系好腰带,又仔细检查一遍他手臂的伤。
三两没细说,夏一熙今日骂的格外难听,祖宗十八代都被他问候个遍。
“青楼里出来的就是薄情寡义,要奴才说,就该一枚铜钱也不留给他。”
兰榆正要洗漱,闻言转头看他,“我吩咐你的事,你没办?”
三两撅嘴,“主子的命令奴才哪敢不听,趁着张河动手,奴才往他包袱里塞了一万两银票。”
“嗯,他没什么傍身的本领,给他一笔钱,日后也好过活。”
兰榆将他逐出府,并没有赶尽杀绝之意,夏一熙好不容易从青楼脱身,肯定不会再回去过仰人鼻息的生活,而他又爱花钱,故而兰榆昨夜特地吩咐三两,在人离开时,偷偷的给些钱,免得他出府后饿死街头。
三两伺候兰榆用膳,他现在伤了右手,使不上力气。
昨夜打架让他的伤势雪上加霜,今天一醒来,右胳膊跟断了似的,动一下就疼的钻心。
三两心疼不已,非要拿着匙勺喂他,兰榆拗不过去,只好当个残废,由他一口口喂饭。
“公子,王管家来了。”张河站在外面通禀。
王管家知道夏一熙被赶出府,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有望拿回自己的掌家之权,得知兰榆已经起床的消息后,他立马屁颠的赶过来。
他先是好一番奉承溜须,又对他的伤垂泪抹眼,虚虚实实大讲一通,这才委婉又隐晦的提到自己此番目的。
只是他的算盘注定要落空。
兰榆优雅的擦拭嘴角,笑了一笑,“本公子怜惜王管家岁数大,总有精力不济的时候,若是不慎出了差错,本公子到底是打杀发卖了您呢?还是留您老一条命?”
王管家嘴角一点点僵硬。
“府中事务我已经交给姬林,他听话懂事,甚合我意,王管家可有异议?”
王管家哪敢有异议。
兰榆的言下之意他听得懂,他不是那个听话的人,所以没资格要回管家之权。
王管家拉着老脸从自在轩离开。
走了很远,他又回过头,盯着自在轩看了半天,神情阴恻难辨。
你不仁在先,休怪他不义。
兰榆今日没有出门,亦没有去隔壁找段浥青,在房里当了一天咸鱼。
昨夜他俩撕破脸,打的难舍难分,他脑海中系统的声音嘀嘀作响,仇恨值疯狂上分,把系统给吓了出来,见到眼前场景,更是直接化身为尖叫鸡。
演了这么久的孙子,他现在不想演了。
大约是见他摆烂的彻底,系统滋滋响了半天,最终什么也没说。
又过了一天,将军府所有人都在议论,兰榆正在跟段浥青冷战,段浥青即将失宠,姬林公子重获公子欢心。
三两听到那些话时还挺高兴,他一贯看段浥青不顺眼,这回胆大包天对主子动手,依他看,过不了几天,那穷酸书生一定会被主子厌弃,然后让他滚出将军府。
等他被驱逐出府那天,他定要拉着张河去将人狠揍一顿。
三两见兰榆始终闷在屋内,便劝他出去散心,到南风馆抑或是流仙阁喝喝花酒,听听曲儿,说不定还能再遇到一两个可心的宠儿。
“不去,脸都还肿着,出门让人看笑话么。”兰榆在软榻上翻个身,拿后脑勺对着他,闭上眼继续睡觉。
三两倒是忘了这茬,尴尬的笑了两声,再不提让他出去玩的事,打算主子脸上的伤好了再说。
想到这伤是怎么来的,三两心中窝火,见兰榆睡着,他便悄悄退出去,脸色不善的来到西厢房门口。
这两日西厢房的房门紧闭,除了椿白,谁也没见到段浥青,可这并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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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打消三两的怒气,他正准备推开门冲进去将人大骂一顿,张河匆匆进来。
“快进屋通知公子,罗公公来了。”
罗万甲是奉皇帝的口谕而来。
御史中丞的夫人含恨殉情的消息不胫而走,昨夜便传到陛下耳朵里。
今日上朝,言官们的唾沫星子差点淹了承华殿。
东德宫的宫门口,还有一群学子跪地请愿,为钱大人一家讨公道。
众口悠悠,成化帝只好让罗万甲走这一趟。
“公子,陛下有旨,罚您禁足一月,在府上吃斋念佛,抄写佛经,以此告慰亡灵。”
兰榆淡定的听完口谕,请罗万甲进屋用茶。
下人们退下,罗万甲走到兰榆身边,脸上的严肃神色立即敛去,恢复往日的和蔼亲切,“陛下也是无奈之举,公子暂且忍忍,不必真的吃斋念佛抄经文,这些自可以让下人去做。”
“公子就当是在家里休息一个月,按陛下的意思,或许不用一个月就可以解除禁足,公子只管放心,陛下最是心疼你,万万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说着,以手掩唇,小声附耳说道:“陛下特地吩咐老奴,带了十瓶御赐梨花白给公子,今夜便会送到府上,公子在府上有美酒佳人作伴,倒也不会无聊。”
兰榆又是一笑。
罗万甲看到他脸上的伤,关心的问了几句。
兰榆状似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半夜起床小解,忘记掌灯,不慎撞到桌角,公公回去后可不能跟皇伯伯提这事,不然他定要笑话我。”
“好,老奴替公子保密。”罗万甲笑呵呵的说道。
他留罗万甲喝了两盏茶,之后,罗万甲起身告辞,他还得赶在落钥前回宫,兰榆送他去门口。
临走时,罗万甲忽又想起一事。
“公子,今日在东德宫宫门前,还来了许多段公子的同窗好友,他们为段公子求情,希望陛下能帮他恢复自由身。”
兰榆眨了下眼,心道不愧是书中的万人迷白月光,哪怕身陷囹圄,也依然被人记挂在心,时刻想要救他于水火。
不像他,只会被千夫所指,成为人人眼中敢怒不敢打的过街老鼠。
晚饭时,兰榆没什么胃口,吃了两口就放下筷子。
他嫌屋里闷,起身去后院散步,来这一个多月,还不曾认真看过这里的风景。
三两目光凝重的扫向一桌的菜,五官皱起来,拧着眉,暗忖待会儿就去辞了这大厨,做不出主子爱吃的饭菜,就没资格留在这里。
夜里,寂然无声。
乌鸦在树梢上叫了两声,黑暗中,段浥青蓦地睁开眼。
房门被人打开又迅速关上,全程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段浥青起身下床,赤足站在脚踏上,目光清冷的看向暗卫。
“何事?”
暗卫单膝跪地,声音出现少见的恐慌。
“公子,少主失踪了!”
16.第 16 章
房间里呼吸可闻。
暗卫不敢抬头,脑袋深深低下,心跳如鼓。
良久,头顶上传来听不出情绪的声音,沁出寒意。
“何时的事?”
暗卫:“苏二苏五跟着少主,本该在昨日抵达雍京,但我们一直没有接到消息,今日又等了一天,依旧没等到少主。”
段浥青抿唇,眼底暗色涌现。
“我们一直在想办法联络苏三他们,但无论发出多少讯息,都没有回应。”
暗卫说着,心中的不安越发浓重。
细微动静响起,屋内气压低迷,段浥青走到桌前,倒茶的声音在静谧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暗卫不敢动,他家公子越生气,表情就越平静,这个时候的公子无人敢惹。
“通知苏七带人去找,沿路搜寻,有消息立即传回。”
暗卫点头,后背生了一层冷汗,“公子,家主那边……”
段浥青垂眸看向那杯茶,“如实回禀,这事瞒不住他。”
暗卫暗自吞了吞口水。
等家主知晓此事,他们所有暗卫都逃不了责罚,这次是他们职责疏忽,少主平安无事还好,若是真出了意外,他们也难辞其咎。
暗卫想不通,少主一向低调,此前更是鲜少在人前露面,被人盯上的可能性极小,此番无故失踪,当真是让人费解。
“公子,少主失踪,那咱们的计划该怎么办?”暗卫心中着急。
他们筹划多年,倾注无数心血,眼下到了收网关头,成败在此一举,若此刻计划有变,难免让人心忧。
凉透的茶水入喉,段浥青眸色沉沉,脑中快速思索着对策。
突然,他转头看向暗卫,“你今夜从前院进来,外面没人把守?”
暗卫顿了顿,解释道:“属下本来要走后院,但发现后院有人,特地绕到前院进来。”
“张河不在前院?”段浥青问。
暗卫压低声音,“属下瞧见兰榆在后院喝酒,张河在一旁守着他。”
段浥青眼神稍顿,神情若有所思。
良久,他指尖搭在桌边轻轻敲着,下了决心。
“计划不变,由我来出面。”
这是眼下最好的处理办法,然而想到公子如今的处境,暗卫紧张道:“属下打听过,兰榆此人心胸狭窄,睚眦必报,公子在这儿行事受限,恐遭此人算计。”
段浥青盯着自己的手,右手食指的指骨上还有一道细小的伤口,是那夜打架留下的。
“那就让他对我不再设防,”段浥青目色发冷,“让苏三来一趟。”
*
深夜秋风穿过静深游廊,吹起墨漆竹帘。
月色下柳叶打着旋儿落在水面上,清澈如许的水面上浮花朵朵,细叶如舟。
绕过曲水荷塘,岸边花木扶疏,树影错落,兰榆独坐凉亭里,靠在栏杆上望月,左手还握着一壶酒。
身后十步开外,张河抱剑静静守候。
耳边突然传来脚步声,渐渐朝他这边靠近,张河敏锐侧头,看向来人。
视线相对,张河严肃中正的脸上眉头慢慢皱起来。
三更半夜,不知这人为何来此。
他视线下移,看到段浥青的臂弯处有一件雪色锦缎披风。
他的眉头皱得更深。
目光探究的看向段浥青。
段浥青朝他微微颔首,并没有要解释的意思,抬步缓缓朝兰榆走去。
兰榆背对着凉亭入口,听到有人过来,以为是张河,他歪着头专注看月亮,并没有回头。
直到一件披风搭上他的肩头,驱走寒意,他慢吞吞的反应过来,笑着回头道谢。
“张河,谢……是你?”兰榆脸上笑意微收。
段浥青低头,看着他酡红的双颊,脚边四五个空酒壶,眼神虽还有几分清明,再放任喝下去,必然会醉。
他直接伸手拿走兰榆手中的酒壶,在兰榆谴责的目光下,泰然坐到他身边。
“兰榆,我们谈谈。”
寂寂深夜,凉亭周围只闻水声潺潺。
兰榆歪头,眼眸水洗般澄亮,目光在段浥青那张清雅俊美的面容上看了半天,忽地一笑。
“好啊,你想谈什么?”喝过酒的嗓子独有一种慵倦的散漫意调。
段浥青视线垂落,看向兰榆垂在身侧的右手,薄唇微抿,“抱歉,昨晚误会了你。”
听着耳边好听的嗓音,兰榆无声勾唇,“那你说,对不起,我错了。”
段浥青一愣。
兰榆轻哼一声,扭过头去嘀咕,“不说算了,我……”
“对不起。”
兰榆耳朵动了动。
“我……错了。”
兰榆转过脑袋,笑嘻嘻的点头,“是的,就是你错了。”
“……”
“你凶得很,从不对我笑,这是第一错。”
“说话冷冰冰的,不够温柔,这是第二错。”
“拒人千里之外,辜负我的真心,这是第三错。”
“还有四五六七八件做错的事,我都记着呢。”
“不过……”
兰榆趴在栏杆上,眉眼弯弯,“看在你长得好看的份上,我原谅你了。”
段浥青黑眸一瞬不瞬的凝视他。
兰榆打了个酒嗝,“唔,头有点晕,这梨花白挺好喝的,你要不要尝尝?”
他努力推销,段浥青不为所动,“不用,我从不饮酒。”
“你这人……”兰榆摇头叹息,“当真是无趣的很。”
段浥青无动于衷。
从小到大,身边有很多人都说过他性子沉闷,不够有趣,他却觉得没什么不好。
与其要跟人虚与委蛇,倒不如闷一点,省去很多麻烦。
只是眼下……
“算了,脸在江山在,谁让我喜欢呢,这些都可以忍受。”兰榆自说自话,打断段浥青的出神,起身又要去拿桌上的酒。
段浥青抬手挡住他,“你胳膊受伤,不宜饮酒。”
兰榆都要忘了自己胳膊还有伤,他迟钝的想了半天,委屈点头,“嗯,被划了一刀,很疼的。”
段浥青眸光微动,他轻声启唇,“抹了药就不疼了,有没有上药?”
“没有,三两不知道跑哪去了,我一个人不好包扎。”兰榆垂着睫毛,慢慢摇头。
他喝了酒,意识被酒精麻痹,几乎是段浥青问什么他就答什么,乖的不像话。
之后,他迷迷糊糊的跟着段浥青回到东厢房,在他的指令下,脱去外衫,露出受伤的胳膊。
张河不放心段浥青,也跟着进屋,不过他很有分寸,只是站在房间门口。
亲眼盯着段浥青给兰榆包扎上药。
那瓶金疮药是葛太医给的,张河见过,等段浥青包扎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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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便退了出去。
段浥青收拾好桌上的狼藉,起身要走,临走之际,想到兰榆今夜说的话。
他神色挣扎半天,最终,唇角扯起,露出一个笑容。
原来对他笑,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
“早点休息。”
他关上门,往西厢房走去,走了两步,又转身往回走。
站在兰榆的房门口,他头一次对自己的决定心生犹豫。
陌生的情绪在胸口激荡,闷得像夏季的雷雨天,随时都会落下一道惊雷。
他站了半天,决然转身回屋。
屋内点了盏小灯,段浥青快步走向洗漱用的铜盆,将双手完完全全的浸入清澈的水里。
烛火的微光打在他的侧脸,下颌刀凿斧削般凌厉,鼻梁处投下浓郁的阴影,他面无表情的一遍遍搓洗双手,直到双手洗的发红,指尖泡到发白,他才停下。
那双眸子黑沉沉的注视水面,寂冷如渊。
水面倒映着他的模样,是他,又不像他。
他不敢相信,有朝一日他会冒出敌人心软的念头。
翌日,兰榆醒来时,大脑好一阵宕机。
好不容易想起昨夜发生的事,他脸色几经变化,最终化为一句。
“系统,他是不是吃错药了?”
系统似乎不在,并没有回他的话,倒是三两推门进来时听到这句,好奇的走过来。
“主子,谁吃错药了啊?”
兰榆噎了一下,低头按揉太阳穴,宿醉后不仅头疼,嗓子也哑了,他问三两,“昨夜你去哪了?”
三两给他倒了杯茶,“主子昨日吃得少,奴才辞了那手艺不好的厨子,昨晚去酒楼挖大厨去了。”
“……你把厨子辞了?”兰榆蹙眉。
他没想到自己一顿饭没有胃口,就给厨子招来麻烦。
三两点头,还想邀功,他这次找的厨子厨艺精湛,费了他好大精力才挖来的,定能让主子满意。
就听兰榆淡声说道:“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不得随意辞退府里的人。”
三两笑容僵在嘴角,低下头去,“哦,奴才知道了。”
刚刚用完早膳,姬林捧着一束寒梅走进自在轩。
“姬林,你脸色怎么这么差?”兰榆问道。
姬林暗暗呼吸,勉强朝他笑了笑,“公子,府门口被人泼了许多狗血,不堪入目,奴已吩咐人去打扫,公子莫要往那边去。”
兰榆沉默,俄顷,他淡笑一声,“好,我如今被禁足在府,倒是眼不见为净。”
隔壁西厢房的门被打开。
廊下说话的众人扭头看去,就见段浥青从屋内走出,他手持书卷,穿着流云暗叶纹的雪白衣裳,墨发束于脑后,用一支木簪整齐挽着,站在那儿一句话没说,便让人觉得风华大增,眼前一亮。
段浥青看向被众人围着的兰榆,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下,缓步走到兰榆面前。
“今日教你习字。”他清声道。
“不……”
兰榆正要拒绝,他手臂的伤还没有好,胳膊抬一下都费劲,写字是不可能写字的。
然而他话刚开了一个头,就见段浥青忽而朝他笑了笑,他不笑则已,笑起来时,仙姿玉色,令人满目惊艳。
“我在凉亭等你。”
说完,他率先朝后院走去。
徒留一群,被震撼到傻眼的人。
17.第 17 章
兰榆在府中禁足的日子,倒是与段浥青的关系变好许多。
他跟系统说,这是不打不相识,打过一架,反倒是促进了他们的关系。
继续保持的话,待他炮灰下线那一天,说不定段浥青会念在曾经友好相处过的份上,下手时给他留两分薄面。
周椆还真把他那条狗送到将军府,他将狗塞给三两就跑了,什么话也没说。
兰榆每日除了练字,倒也无事可做,闲时跟着姬林侍弄花草,在毁了好几株花苗后,被姬林客客气气的请到旁边坐着观赏。
姬林如今帮他管理将军府的事务,每日都会来一趟,倒是那洛卓,自从上次回去后,便一次也没有来过。
他问过系统,洛卓的父亲是雍京有名的富商,白手起家,用了二十年时间成为雍京首屈一指的大财主,布匹生意甚至做到了别国,而洛卓是他唯一的儿子,自幼跟着他四处行商,脑袋也很聪明,小小年纪就展现出惊人的经商天赋。
可惜好景不长,去年一次外出行商途中,他们的商队先是遇到洪水,物品和伙伴被大水冲走,他跟他父亲靠着一棵横生的大树活下来,好不容易爬上岸,回京路上又遇到劫匪,他父亲为了保护他,被劫匪砍死,而洛卓则是被劫匪抓住,怕他逃跑,劫匪打断他的右腿,将人带到雍京当做奴隶发卖。
在街上,洛卓恰好看到他叔父,便拼了命向他叔父求救,结果他叔父得知他父亲亡故,开始算计他们的家产,想要据为己有,转手找人将洛卓卖进了将军府。
他叔父见他有几分好相貌,知晓原主好色,便打着主意将人送上门,企图攀上将军府的关系,给家族多谋一条财路。
洛卓撞见过他叔父给原主送钱,自那以后,对两人恨到了骨子里。
午后,暖阳正盛,兰榆在躺椅上晒太阳,椅子微微摇晃,他闭上眼,在一片暖意中思考着洛卓的事。
他还有几个月就要完成任务离开这里,原主造孽太多,他还要一个个收拾烂摊子。
洛卓不可能一直留在将军府,外面又有他那冷血无情的叔父,他今年还未及冠,放他出去不一定是好事,说不定还会害死他。
兰榆想的头疼,他来到这里,除了雍京也没有去过别的地方,一时之间不知该将洛卓送去何处。
“主子,二房一家来人了。”三两气咻咻的从外面跑进来,穿着袄子的他跑的满脸通红,“来了好多人,连主子你那卧病在床的二叔父也来了。”
兰榆将腿上的狐皮厚毯往上提了提,低咳一声,“来者便是客,去沏茶。”
他没有起身,浑身提不起劲,许是天气太冷的缘故,他这几日时不时的咳嗽,还有点头晕。
三两进屋去泡茶,很快,院子外响起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兰瑶当先一步走进来,见兰榆躺在椅子上休憩,立即转头对她父亲说道:“爹,你看,你亲自跑这一趟,他连起身相迎都不愿意,真是没教养。”
兰成勋是被他大儿子背着,二儿子和三儿子在后面扶着他的身体,人一瞬间涌进院子,瞬间将宽敞的院子围个水泄不通。
张河看了眼兰榆,兰榆点头,张河便进屋搬了张椅子出来。
兰成勋坐到椅子上,他身体亏虚严重,两颊深凹,眼周乌黑,穿着厚实的衣裳,依旧看得出人很消瘦,病体沉疴。
三两端茶出来,将茶盏放到石桌上。
兰榆困意上涌,声音听着懒洋洋的,“这秋盹冬眠的,每日总是犯困,诸位有事还请快说,说完我便要回屋睡午觉了。”
“你!”兰瑶生气的抬手指他,“真是好大的架子,我爹都没说什么,你倒是摆起谱了。”
兰榆不看这骄纵的大小姐,目光转向他那位二叔父。
“不知叔父大驾光临,找我何事?”
兰成勋嘴里嗬嗬两声,他说不出话,看着出气多入气少,站在他身后的兰二夫人先开了口。
她一手搭在兰成勋的肩上,脸上露出慈爱的笑容,“小榆啊,婶娘跟你叔父今日登门拜访,是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这话说的客套,又是笑脸相迎,兰榆便也笑了下。
“说来听听。”
“小榆,你妹妹眼下正要议亲,对方是跟兰家一样的豪门望族,你也知道,这些年为了给你叔父治病,家中是耗空了积蓄,所以我们也没办法,只好厚着脸皮来找你。”
“看在你叔父曾救过你爹的份上,你妹妹这嫁妆,你多少也该出点吧?”
“怎么说我也是他堂兄,这份嫁妆礼自然是该出的,”兰榆弯眉浅笑,吩咐三两,“去库房里取两万银票,算作我给堂妹的添妆。”
二房一家齐齐变色。
“两万?”兰瑶失口尖叫,气的声音发颤,“你打发叫花子呢,就给两万!”
兰榆眉目冷下去,“皇城脚下多少老百姓两辈子都挣不到两万两,你若嫌少,那便一分都没有。”
兰二夫人脸色也不好看,她强撑着笑脸,跟兰榆商量,“我们家实在是拿不出嫁妆,不然我们也不会腆着老脸来找你,对方是高门大户,若是瑶瑶的嫁妆少了,嫁过去肯定会被人看不起,到时候也会连累咱们兰家的名声。”
“那婶娘说说,该给多少?”兰榆顺着她的话往下问。
兰二夫人跟大儿子对视一眼,用手指比了个八。
“八十万两。”
兰榆失笑。
“八十万两?亏得婶娘能说出口。”
兰榆这话说的不留情面,可以说是刺喇喇的剥去他们的脸皮,让他们的肮脏心思暴露在阳光底下,戳人肺腑。
兰成勋的三儿子立即说道:“我父亲当年要不是为救大伯,这些年凭借军功和爵位,别说八十万,就是八百万也能挣得。”
兰榆看过去,语调依旧是不疾不徐,“你口口声声说你父亲,那你呢?你们三个身强力健的男儿,有手有脚的不会自己去挣钱吗?”
“一家子别的本事没有,伸手找人要钱的功夫倒是学的精深。”
“自己的亲妹妹要嫁人,身为兄长不出钱,倒是把主意打到我的头上。”
“你们怎么这么没出息?”
三人被说的脸红耳赤,阴沉着脸恨不得冲上来撕了他。
“你凭什么说我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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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他们?”兰瑶冲过来,“我大哥他们再差,也比你这个纨绔败类强多了。”
虽然他们几个兄妹在家时也是互相指责和嫌弃,但眼下在外面,还知道维护自家兄弟的颜面。
“说得对,他们再差也比我强,快去找你的三个好哥哥要这八十万两的嫁妆。”
兰瑶顿时像被人捏住了嗓子,表情几度狰狞。
兰二夫人听不下去了,她今日来这一趟,钱还没拿着,儿子女儿通通被奚落一顿,说的她脸上火辣辣的疼。
她泄愤似的,用力推了把兰成勋,“你倒是说句话啊,你的儿女被人欺负成这样,这就是你救的好大哥的儿子,你看他是怎么对你的。”
兰成勋哪里能说话,他口中用力的嗬嗬两声,脸色乌黑发紫,眼珠瞪出来,那模样跟厉鬼索命似的,吓得三两不禁后退一步。
兰榆看了眼兰成勋,将身上的狐皮毛毯掀开。
“我最多给两万,多一分都没有,你们总拿恩情说事,那我便好好跟你们说说。”
兰榆站起身,环视众人,声音不紧不慢。
“当年父亲带着二叔父在白苔山作战,叔父不听父亲将令,贪功冒进,带着一小队人去偷袭,结果误入敌人陷阱,父亲得知后立即带人追过去,要不是父亲,叔父早已死在敌人的铁蹄下,为了救叔父,父亲还中了一箭。”
“这些年父亲顾忌着骨肉亲情,二叔父又身受重伤,他从无一字怪罪,你们倒好,四处造谣说叔父是为救父亲才伤了腿,怎么,谎话说久了,便是连自己也信了,对么?”
座椅上,兰成勋急切的嗬嗬几声,他不能动,就拿一双恶鬼似的眼睛狠狠盯着兰榆。
其他人更是一副见了鬼的样子看着他,不明白这事他怎么会知道,难不成是兰成饶告诉他的?
兰榆粲然一笑,不管他们脸色如何精彩纷呈,直言道:“这些年你们吸血也够多了,再得寸进尺,我不介意将当年的真相公之于众。”
“三两,送客。”
二房一家几乎是被三两给赶出去的,还叫来了府兵,一群人推攘到门口,二房的人一路上都在破口大骂,污言秽语不堪入耳,三两听得心头火蹭蹭直冒。
他用力的将兰二夫人推出门,双手叉腰站在门槛处,一脸戾气的扫视众人,“都把嘴放干净点,再满嘴吐粪,就让你们尝尝大粪的滋味!”
兰二夫人被儿子扶住,听到这话气的浑身发抖,她抬手指着三两,丰腴到肥胖的身躯剧烈喘息着,张口就骂:“下贱玩意儿,跟你主子一样都是畜生,没娘养的杂种,惯会狗仗人势,老娘还怕了你个奴才不成!”
她嗓门极大,这一嗓子喊来了许多看热闹的人。
就在这时,她的二儿子忽然大叫一声,“爹!”
兰成勋瞪着双眼,死不瞑目的看着将军府的大门。
门口顿时吵翻了天,三两吓坏了,赶忙往回跑,还吩咐人赶紧关上将军府的大门。
他一口气冲回自在轩,见兰榆背着身正要回屋,他刚准备出声,就见主子走了两步,忽而身子一软,朝后倒下去。
“主子!”
18.第 18 章
雍京城下了第一场初雪。
柳絮般的雪花漫天飞扬,轻柔的落向人间。
窗下,兰榆静静地看着外面,雪花无声无息的下落,他自醒来后便一直坐在这儿,安静到几乎要与外面的冰雪融为一体。
“主子,”三两见兰榆面色苍白,将窗户又往下压了压,一边挡去寒风一边不忘劝道:“主子昏迷一天才醒,太医说你不能受凉,免得伤口再次感染恶化。”
说到这个,三两眼睛又红了,努力吸着鼻子把眼泪逼回去。
兰榆这次昏迷,是因为胳膊上的伤口感染发炎,引发高烧,烧的人事不省。
他伤口用的金疮药是宫中御用之药,按理说早该康复结疤,结果昨日太医掀开纱布,三两看见主子半个胳膊几乎都烂了,吓得当场哭起来。
先前葛太医说主子的伤要慢慢恢复,缝合伤口后抹了药,用纱布层层包扎,前半个月每天换药,伤口肉眼可见的在痊愈。
后面半个月不需要每天换药,加上主子洗澡时不爱有人伺候,若不是昏倒,他都不知道主子的胳膊溃烂成这样。
“都怪奴才,奴才若是隔两天检查一下主子的胳膊就好了。”三两自责无比。
殿内烧着地龙,温暖如春,兰榆微微转过头,窗外白雪的映衬下,他的脸愈发白皙,甚至白到有些透明。
“不怪你,”兰榆低下头,左手轻轻的抚上右臂的伤口,“有人不希望它好,它便好不了。”
那里已经重新上药包扎过,手指触碰上去,只能摸到厚厚的纱布。
三两只听到他一声低喃,听不清楚他说了什么,再要问时,兰榆又摇了摇头,不肯说了。
成化帝得知他晕倒,放心不下,立即派人将他接到宫里休养。
他的禁足期还有三天才结束,看了大半天的雪,兰榆眨了眨酸涩的眼睛,低声道:“去跟皇伯伯说一声,我想让段浥青入宫陪我。”
“啊?”三两茫然的看着他,不明白为什么要让他来。
“他不是在替我抄经文吗,”兰榆抬头,失了血色的唇淡淡扬起,“我可要好好监督他,看他有没有认真抄完。”
三两明白了,立即屁颠颠的去找成化帝,殿内瞬间变得安静。
近日宫中气氛低迷,因一起牵连甚广的官员贪污案,成化帝接连在朝堂上发大火,连带着后宫中的人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生怕招来祸事,得知兰榆入宫休养,他们恨不得绕开漱文殿三里远,谁不知道兰榆最爱虐待他们这些奴仆。
一个时辰后,雪停。
兰榆走出殿门,站在殿阶上呼吸着严冬的凌寒气息,寒气入肺,冷的人神思越发清醒。
三两拗不过他,仔细的给他穿好衣裳,又披了件厚实暖和的大氅,要不是兰榆拒绝,他还要再塞个手炉。
一出门,迎面便吹来一阵强劲的寒风,冻得人打了个哆嗦。
“主子,这儿风大,还是回去吧。”三两担忧道。
兰榆站在廊檐下,宫邸深深,透过高低错落的殿宇眺望远方,天际压着大片乌云,阴沉呼啸,时而凝聚,时而离散,变幻成毛骨悚然的野兽。
风吹过他白皙的脸颊,墨黑的发丝高高扬起,眉眼漂亮温淡,黑白分明的眼睛不见一丝杂质。
“三两,要变天了。”
三两缩着肩膀冷的直跺脚,“是啊,瞧着还要下大雪,主子快进屋吧,莫要招了寒气。”
段浥青便是这个时候,被太监领进漱文殿。
兰榆站在殿阶上看过去,恰好段浥青站在下面抬起头,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对上,良久无声。
好一会儿,兰榆似乎笑了一下,随即转身进殿。
段浥青目光微凝。
身后很快响起脚步声,兰榆没有回头,他走到书桌旁,左手拿起笔,蘸了蘸墨,看样子是要写字。
“兰榆。”
段浥青站在五步开外,他总是如此,不会过分疏离,但也从不亲近。
“病好了吗?”
嗓音是得天独厚的动听,情绪却寡漠至极。
似乎连遮掩都不屑。
左手握笔动作生涩,那只手匀称修长,好像瘦了些。
“段郎是希望我好,还是不好?”
段浥青脸色逐渐清冷下来,一言不发。
就在他以为这个问题不会有答案时,那道如冰戛玉的声音传入耳际。
“自然是希望你好。”
兰榆垂下眼帘,嘴角笑意尚存,却没笑到眼睛里去。
“你肯关心我,我很高兴。”
段浥青凝视他的背影,原地站定半晌,见他左手时不时动两下,这才不疾不徐地迈步过去。
这一看,原本松泛的眉头顿时又蹙起小山包,一开口,声音又冷了几分。
“兰榆。”
兰榆笔尖一顿,他转过头,那张脸神清骨秀,肤色苍白,犹带病气,也不减半分姿色,灼眼到让人失神。
“你写的什么?”他阖了阖眼,声音没有波澜。
兰榆低头看向自己的杰作,转过笔杆敲了敲桌面,笑容噙有两分促狭,“我的名字啊,段郎认不出吗?”
段浥青气的想笑,他教了这么久,这人在书法上造诣全无,愚不可及。
连三岁知识都忘之脑后。
兰榆在纸上写的是榆字,只是力度和手法没掌握好,‘木’和‘俞’隔了八条街,‘俞’的上面还出了头,底下又撇了叉,看上去滑稽可笑。
“左手写不好,勉强认得就行。”兰榆本就是一时兴起,加之右手不方便,左手握笔一时没习惯,写的字竟比当日初学时还丑。
满纸脏污涂鸦,怪不得眼前这位眼里容不得沙子的老师不满意,浑身寒气不要钱的往外溢。
“兰榆。”段浥青盯着那字,有必要纠正他这漏洞百出的习惯。
他音色凛凛,清冷中又独有天然的低沉,只是他还没有继续往下说,兰榆便打断了他的话。
“段郎,你总是叫我的名字,这样显得生分,不如换个称呼吧?”兰榆声音很轻,轻的像风,可段浥青还是听见了这声呢喃。
段浥青对上他的眼睛,兰榆朝他羞涩一笑,苍白的脸上浮起淡淡的红晕,暧昧无比。
那双眼纯粹干净,偏又带着点勾引,段浥青嘴角绷成一条平直的线,忽略仓促间漏掉的心跳,忍耐着移开视线。
这一移,目光又落到了那张纸上。
无法平静的心神让他几乎下意识的说了出来。
“……木头。”
“什么?”
段浥青抬眼,深深的吐出一口气,“你写的,兰木头。”
*
兰榆醒来后得知,他的二叔父在上门那日刺激过度,刚出府就断了气。
兰二夫人在将军府门口哭着不走,浩浩荡荡一家人,哭天喊地的坐实了他的罪名,你一言,他一语,嘴刀子锋利无比,一句句捅的肠穿肚烂。
他成了逼死骨肉至亲的刽子手,丧尽天良,心似豺狼。
人人骂声震天,他留在皇宫逍遥度日,将军府便成了众矢之的,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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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二连三的泼洒狗血,臭鸡蛋砸墙。
一连三日,府门前人来人往,每个人走过都要往将军府的大门上吐一口唾沫,再骂上几句,让他声名狼藉的前半生再添一笔。
这里面,还有颖王的手笔。
他儿子大婚当日从马上摔下,喜事差点变丧事,颖王思来想去,将这罪名按在兰榆身上,找到了最佳的宣泄口。
而这些,兰榆听过便付之一笑。
人死为大,兰榆让三两拿了一笔丧葬费送过去,往后二房的事与他无关。
初雪下了一日,到了第二日清晨才歇,天色依旧灰蒙,瞧着似乎还要下雪。
见兰榆要出去,三两知道他这段日子在府中闷久了,动作麻利的给他穿上保暖又好看的雪白狐裘,又不顾兰榆抗议,愣是往他手里塞了一个精致小巧的手炉。
三两左右转了一圈,被眼前的玉面公子惊艳到,夸得人耳朵都要发烫。
“主子,真的不要奴才陪你吗?”三两不死心的问道。
主子要出去赏雪,竟然只带段浥青,眼瞅着自己失宠,三两恨不得拿眼刀子活剐了段浥青。
“皇宫里你哪儿没去过?今日我带段郎四处走走。”兰榆无情拒绝他,领着跟他同样穿素白衣袍的段浥青出门。
两人走过雕梁画栋的宫殿,刚来到御花园,恰好看到七八名宫妃们端坐在暖阁里,中间竖起一道缠枝镂花的轻纱屏风,隔着轻纱,有一丹青手正在给宫妃画像。
兰榆在树下驻足,他脸色还有些白,目光安静的看了一会儿,便带着段浥青离去。
等他一走,那群宫妃们开始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她们眼尖,早早发现了兰榆,却压根不想搭理他。
“皇后娘娘,这纨绔少爷脑子有问题吧,皇宫是什么地方,他也敢带着他那下贱的男宠来。”
公孙皇后冷眼看向兰榆离去的方向,高傲的收回视线,“管他作甚,跳梁小丑罢了。”
走到一处避风的假山旁,兰榆仰起头,皙白面容笑意深深,“段郎,听说你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不如你也给我画一幅?”
段浥青垂眸,“我从不画人。”
“那……为我破例一次,可好?”他轻轻歪过脑袋,认真期待他的回答。
最终,段浥青答应给他作画,却也提出条件。
他要求找一处远离人群的僻静之地,兰榆便将他带到了云杉苑。
这处别苑里栽种着高大的云杉,杉叶清郁,甚是幽静,这些树有好些年头,依旧挺拔劲韧,沉默守护着巍峨宫殿。
兰榆找宫娥送来作画的工具,段浥青正在摆弄木架,兰榆看着他忙碌的身影,眼角流出笑意。
“你到那边坐着,可能要保持好几个时辰不能动。”段浥青整理完颜料,给他指了一个位置。
兰榆艳丽的五官被雪白的狐狸毛围住,看上去更加精致贵气。
“知道,你尽管画,画的好些,我可以慢慢等。”
他踩着积雪走到石凳坐下,身后云杉环绕,树梢上覆盖一层晶莹的雪花,还好出门前三两死活要给他塞一个暖炉,现在手心里十分暖和,坐在石凳上倒也不觉得冷。
一抷雪花从头顶落下,轻柔的落在兰榆的墨发和脸颊上,还有几片雪花顽皮的飞进他的眼睛,他抬手掸去落雪,抬头朝段浥青一笑。
笑容灿烂,眼眸如水。
段浥青目光落到他的脸上,眸色渐深。
下一刻,兰榆脑袋倏地一沉,身子软软的歪向树干,激起树梢的震颤,洒下漫天大雪。
19.第 19 章
云杉苑里静可闻针。
黑衣人点完穴,立即从树后闪出,捧着一套太监服饰走到段浥青面前,“公子,请尽快过去一趟。”
段浥青漆黑的眼眸直直望着兰榆,他最终放下画笔,面色清冷的接过衣裳,“苏七,去宫外买一幅画像,看好这里,不许任何人进来。”
“是。”
他把兰榆一个人丢在这里,头也不回的离去。
段浥青从一条人迹罕至的小路绕过去,来到一座宫殿的侧门。
殿门口的宫女看见他,朝四周警惕的张望,快速的推开门,请他进屋。
“你来了。”女子放下手中的针黹,坐在位置上没动,“天冷,先喝杯茶暖暖身。”
段浥青走到她对面坐下,任由对方打量自己。
“上次见你,你才十五岁,一转眼都这么大了。”女子怅然感慨。
“桢姐还是跟以前一样。”
女子抬手抚上自己的脸,明明还是花一般的年纪,眼神却沧桑十岁不止,“不一样的,我已经老了。”
段浥青不懂安慰,闻言只能沉默。
女子也不再伤感纠结这些,她重新拿起绣绷,“今日找你来,是有两件事,最近朝野盛传的贪污一案,你应该已经听闻。”
“嗯。”
“此案背后牵连的官员不少,若要拔除,必然会伤筋动骨,是以皇帝目前还压着此事,没有往下追究。”
段浥青聪慧过人,立刻就明白她话中的深意,他语气肯定,“与世家有关。”
“没错,我猜测这件案子的背后主使是公孙家,或许其他几家也参与其中,皇帝不是不想动,而是不敢。”
她说着,绣针穿过牡丹花花瓣,锋利的针尖扎进花蕊,“世家暴敛财富,老鼠抱团,他们罔顾律法,甚至蔑视皇权,光明正大的送银子入宫,我不止一次瞧见公孙家送钱给皇后,整箱整箱的送,连我都知道的事,皇帝他又怎会不知。”
女子神色讽刺,“装聋作哑,在乎的永远只有那张龙椅。”
“这次的事如果好好利用,极有可能让他们变成一盘散沙,没了他们,雍京不堪一击。”女子说完,用力吐出一口气,转而又问:“找到苏决了吗?”
“嗯,半个月前已经找到他,他身受重伤,暂时不好出面。”段浥青低声解释道。
“没事就好,”女子松了口气,姣好面容恢复淡定,“我等了这么多年,若是这个时候出现问题,那真是死了也不甘心。”
屋内气氛压抑。
良久。
“不会,”段浥青漠然说道:“大仇未报,大业未成,你我都不会甘心。”
女子笑了下,眼底情绪浓到化不开,“说得对,我现在还不能死,第二件事,那个东西……在东宫的可能性更大。”
段浥青眉头微皱,“有几分把握?”
“七分。”
女子手上灵活的走针,嘴上说的很快,“其他地方都找过,什么都没有。”
段浥青面容冷峻,女子突然笑了下,“听说兰家纨绔十分喜欢你,对你有求必应,也不枉你当初精心设下圈套,以身入局,如今看来,他对我们在宫中行事确实有很大便利。”
提到兰榆,段浥青眼中闪过一丝异色。
“嗯,我明白。”
“你似乎有些心绪不宁?”女人直觉敏锐,从进屋开始,她就看出段浥青的心思好像并不在这里。
段浥青摈弃脑海中不合时宜的烦躁,淡声,“没有。”
两人又说了很多,临走之际,女子盯着段浥青的背影,轻声开口,“都准备好了吗?”
段浥青没说话,他点了点头,跟来时一样,悄无声息的离去。
女子低头看向绣着大红牡丹花的锦帕,手指轻轻抚摸过去,笑容悲痛又畅快。
“那就好……我等这一天……”
“等的太久太久。”
下雪了。
雪花簌簌落下,一场盛大的寒潮席卷人间。
不多时,入目皆白。
云杉苑里的脚印被大雪覆盖,四下无声,树影重重,一路幽深蜿蜒。
兰榆靠着云杉树,他被点了睡穴,又被段浥青丢弃在茫茫大雪中,很快,他的身上便落了一层雪。
天色越来越暗,积雪渐深,高墙绿树将整个云杉苑笼罩在黑暗中,不见天光。
不知过了多久,深林中响起积雪踩踏的声音,一声声朝兰榆走近。
段浥青垂敛眼睫,墨色眼眸冷到极致,走到树下,视线聚焦在那张让他心烦意乱的脸上。
那张被狐裘团住的小脸,此刻比雪还要白,白到没有一丝血色。
兰榆双眼紧紧闭着,嘴唇冻得僵白。
他抬手,伸到他鼻下探了探。
感受到那一缕微弱的呼吸,他眼中露出一抹遗憾。
“真可惜。”
嘴上说着残忍的话,眉眼间霎时放松的神色却暴露了他的真实想法。
他俯身掸去兰榆身上的积雪,那身厚实的狐裘已经彻底被雪打湿,狐狸毛皱巴巴的打着冰结,湿冷的寒气争先恐后的往身体里钻。
段浥青点开睡穴,看着兰榆缓缓苏醒。
眼皮似有千斤重,眼睫毛上覆着霜雪,好半晌,那双琉璃似的眼珠找到焦点,抬眸朝他看过来。
他看见段浥青站在自己面前,脸上还有清浅的笑意,笑意很淡,也很好看。
“画好了。”他从袖中拿出卷好的画轴。
“我……睡着了?”兰榆一开口,发现自己的嗓子又哑又疼,浑身冰冷,冷到说话时嘴唇相碰也没有知觉,太阳穴传出尖锐的涨疼。
他愣了一会儿,缓过那阵头疼,扶着树慢慢站起来。
衣裳被雪水打湿,穿在身上湿冷无比,兰榆咬着牙关,起身时觉得两条腿都在抖。
“冷?”
兰榆努力忽视身体的不适,朝他笑了笑,“不冷,就是坐久了脚麻,你过来扶我一下。”
段浥青走过去扶住他,冰冷的手指贴到他的手腕,兰榆手腕冻得跟冰棍似的,如同死人的温度,冷的钻心。
他忍不住皱了下眉头,快到让人无法察觉。
随后,漫不经心的抬步,正要往外走,手里突然被人塞进一样东西。
段浥青低头,看向手中的暖炉。
手炉里的银丝炭早已熄灭,炉壁摸上去仅有一点微不足道的余温,在冰天雪地里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
他抬眼,不明所以的看向兰榆。
兰榆脸白到吓人,可他还是在笑,笑的温柔又明媚,“你的手凉,拿着暖一暖。”
明明他自己的手冷的像冰,却还是将手炉给了他。
段浥青神色微怔。
那一瞬间,他的心脏像是被人用力的揪了一下,传来窒息的疼痛。
有什么东西在四肢百骸里流窜,捉摸不透,又遍寻不到。
这种失去把控的感觉,让他焦躁不安。
“早知道不让你画了,天这么冷,可别冻坏了手。”耳边响起兰榆低哑的懊恼之声。
他拿过画轴,手指冻僵,努力了好一会儿才展开画,看到画上的内容,他有刹那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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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愣神,但很快被笑容盖住。
“画的真好。”兰榆抬起头,看向不知为何还站在原地的段浥青,笑容欢喜。
段浥青眼眸闪了闪,薄唇抿起。
那是苏七在画铺里买回来的,画上之人坐在葡萄树下逗狗,少年侧颜清秀,好在画的是侧脸,勉强能蒙混过关。
“好冷啊,我们回去吧。”
兰榆努力将画轴卷好,狐狸毛跟冰碴子似的,紧紧贴着他的脖颈,他觉得,再不回去的话,他可能要冻死在这儿。
他往前迈了一步,然后,猝不及防的摔进雪地里,段浥青下意识的伸出手,在即将碰到他时,心尖一颤,匆忙收回。
这一跤摔的重,他倒在雪地里半天都没能爬起来。
尝试几次无果后,他抬起头,笑得无奈,“腿冻麻了,使不上力气,段郎拉我一把。”
段浥青跟木桩子似的站在那里,漆黑深沉的眼眸难得有些走神,回过神后,他抿紧嘴唇,走到兰榆面前蹲下。
“上来,我背你。”
兰榆呆住。
大雪纷飞,银装素裹的御花园里,段浥青背着兰榆脚步沉稳的朝前走,身后留下一串脚印。
兰榆趴在他宽厚结实的背上,手里还紧紧拿着那幅画,寒风猛烈,脸颊被风刮的生疼,他往段浥青颈侧靠了靠,忍不住贴上热源取暖。
段浥青脚步停顿。
兰榆被风吹的脑袋疼,他没察觉到段浥青停下来,闭着眼嘟哝,“段浥青,这幅画就送给我当生辰礼吧。”
段浥青目光幽深的看向前方,也不知有没有听进去,眉尖蹙起一道痕迹。
当天夜里,兰榆再次发起高烧。
这一下烧的又急又狠,惊动了成化帝,成化帝一怒之下问责太医院,太医们在漱文殿里跪了一夜,直到清晨兰榆烧退,才获赦令。
罗万甲捧着锦盒进殿,将盒子交给兰榆,“公子,陛下心疼公子近日身体欠佳,特地将定元丹赐给公子,望公子能早日痊愈。”
“好,多谢皇伯伯。”兰榆靠着床柱,笑容还有些苍白。
罗万甲:“后日便是公子的生辰,陛下要在宫里给公子大办一场,公子可要快快好起来。”
“听闻皇伯伯近日政事烦忧,过生辰这事要不就算了?”
罗万甲稍微提了一句,也没有细说,“公子不必担心,这次生辰不单单是为了给公子庆生,还为了给厄多国的使臣接风洗尘。”
想来是早已定下的安排,兰榆不再多问。
又在殿里闷了一日,这次无论他怎么说,三两都不肯答应让他出去。
到了他生辰这日,晚宴开始之前,三两拿了七八套衣裳让他试,力求选出最好看的一套。
兰榆看了眼衣裳,摇头,“还是穿白色吧,不必这样麻烦。”
三两满脸不高兴,“今天是主子生辰呢,主子何必穿的那么朴素,这些日子天天穿素白衣裳,奴才都看够了。”
“白色不好看吗?我觉得白色挺好的。”兰榆嘴角轻扬。
“好看是好看,主子长得好看,穿什么都好看,可是——”
“好啦,快点换衣裳吧,再不换要迟到了。”
换好衣裳,他又去偏殿找段浥青。
“真不跟我一起过去?”
段浥青摇头,想了想,又道:“不喜热闹,我等你回来。”
“好。”兰榆眼中迸发亮色,他高高兴兴的领着三两出门。
前脚刚走,段浥青立即关上殿门。
他转身回内室,换了身夜行黑衣,从窗户翻了出去。
20.第 20 章
大殿内灯火重重。
兰榆过去时,满朝文武都已到齐,除了依旧抱病的景王和在外送亲的恭王,其他三位王爷也已入座,世子们则是坐在他们后边,挺胸抬背处处规矩,礼仪学了十成,以此表现皇家气范。
今日席上并无宫妃,兰榆坐在下首第一排的位置,那位置原本属于景王,他坐下之后,身侧传来颖王不屑的哼声。
碍于成化帝在场,颖王忍住了要移桌的冲动。
明堂堂的大殿,歌舞交错,妙声悦耳。
厄多国这次派来了他们的大王子,宁王亲自接待,雍国更是用最高礼节款待外宾。
宁王站起身,言笑晏晏,“父皇,王子远道而来,儿臣为今夜盛宴准备了烟火表演,还请父皇移步,带领大家一同出去观赏。”
“好!”成化帝很高兴,龙袍一挥,“王子请随朕来。”
其余人纷纷起身,跟在皇帝后面出去看烟花。
看完盛大的烟火,众人重新回到大殿。
成化帝坐在龙椅上,方正面容肃穆威严,跟大王子说话时露出一丝笑意。
“缇杜王子远道而来,今夜开怀畅饮,不醉不归。”
“好,小王就喜欢陛下的爽快。”
缇杜朗声大笑,他今年二十又五,体格魁梧健壮,肌肉贲张,身长八尺有余,面黑须长,左眼眼下还有一道疤,模样十分凶狠。
“早就听闻贵国地大物博,人才济济,今日一见,还真是让小王开了眼。”缇杜说道,雍京比他想象中的还要繁华富庶,此等水土宝地,叫人眼馋不已。
成化帝笑容渐深,精神矍铄。
“这里个个都是妙人,小王喜欢。”
他笑声响如锣鼓,宫女上前给他倒酒,他瞄上宫女的胸脯,动作粗鲁的直接把人抓过来,当着所有人的面将手伸进宫女的衣裙,肆意玩弄。
宫女坐在他腿上,惨白着脸,哆嗦着一句话也不敢说。
皇帝和大臣们见状虽心有不悦,但也没有多说什么,厄多国本就是粗蛮小国,礼仪涵养远不及他们大雍,在大殿之上做出如此放浪举态,他们也只当是小国寡民,不识教化,难登大雅之堂。
“王子喜欢,那便赏给王子。”一个宫女而已,成化帝随手赏给他。
大王子并不满意,他野心膨胀,“区区宫女,小王看不上,小王看上了别的美人,陛下可愿意赏给小王?”
成化帝遂问:“哦?你看上了谁?”
缇杜大手一指,半点不客气,“对面那个美人,小王喜欢。”
话音落,大殿内瞬间安静。
成化帝脸上客套的笑意一点点收起,不怒自威的看着他,“大王子说笑了,不如尝尝这道缎带松茸羊肚。”
大王子眼神直勾勾的盯着美人,他刚才就瞧见了这位美人,生得水灵貌美,比他自己国内的人好看多了。
“小王就要他,带回去当小王的侍妾。”
殿内响起一道轻灵的笑声。
“看上我?”兰榆散漫随性的抬眼,遥遥举杯,“本公子看你眼光不错,敬你一杯。”
大王子听到美人好听的嗓音,羽毛似的刮在他心上,又见美人笑颜如花,还以为有戏,也举起酒杯。
兰榆勾唇,手腕一翻,杯中酒全泼到地上。
大王子脸色一变。
他当即就要发怒,兰榆动作更快,他随手扔了酒杯,酒杯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听得人心尖微颤。
“皇伯伯,大王子远道是客,看不上羊肚,小榆想请大王子吃火锅,这道特色美食,想必大王子并没有吃过。”
“火锅?”成华帝还是第一次听说,不免疑惑。
“嗯,就是用大骨煮一锅鲜汤,再将肉切成薄薄一片,放在锅里烫两下就能吃。”
成华帝思忖,“做法倒也简单,朕命人去熬汤备菜。”
兰榆托腮笑盈盈的看着大王子,“皇伯伯,不必这么麻烦,眼下不就有现成的大骨和肉嘛,只需准备一口大锅,把食材丢进去就行。”
成华帝一愣。
众人随着他的视线看去,所有的目光都齐聚大王子身上,那一刻,不知是谁先带的头,大殿里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大王子起先并没有听懂,察觉到其他人诡异的视线,想了半天,才逐渐明白话中的意思。
这人竟敢说要吃他的肉,还要用他的骨头做汤,简直是不知死活!
暴怒之下,缇杜愤而起身,脸色气的涨红,他怒瞪兰榆,大喊大叫,“贵国的待客之礼还真是让人大开眼界,小王初来便受此大辱,陛下莫非是瞧不起厄多国,让这人在殿上羞辱小王,践踏厄多国的尊严,破坏两国友好。”
他带来的使臣们纷纷起身,站在缇杜的身边,气氛瞬间变得剑拔弩张。
“你无礼在先,我不过是礼尚往来,大王子这么生气做什么,是不是玩不起?”兰榆声音不大,轻轻巧巧的话差点把缇杜气死。
“兰榆!”颖王拍桌而起,“休得在殿上无礼,大王子身份尊贵,岂是你能肆意编排的,还不赶紧跟大王子道歉!”
“那也是他应该先向我道歉,”兰榆掀起眼皮,认真反问:“凭什么他能羞辱我,我不能羞辱回去?”
颖王被他这番强词夺理的话气笑了,说出了在场众人的心里话,“若不是父皇给你面子,你今日连参加这个宴会的资格都没有,也就剩下这张皮囊能看,别不识抬举,影响大雍与厄多国的关系。”
“好了,老三,”成化帝适时开口,威目扫过去,“说话越发没有分寸,别让人看了笑话。”
公孙丞相站起身,拱手作揖,老脸沟壑纵横,说话很慢,三言两语却将兰榆架到火上。
“陛下,厄多国多年朝贡,与我朝关系甚好,今日国宴受此大辱,事关两国往来,还望陛下明察,莫要寒了王子和贵使们的心。”
丞相挺身而出,其他臣子纷纷响应。
君臣僵持半天,最终,成化帝叹气,“那诸卿意欲如何?”
公孙丞相头脑清明,将问题抛回去,“此事因兰榆而起,若不能给厄多国王子一个交代,怕是难以了结,不如问一问大王子的意见。”
大王子冷笑,正要说话,他身后的使者上前一步,在他耳边耳语半天,大王子脸色不定,最终咬牙点头。
随后,他目光暴虐的看着兰榆,凶相毕露,却按捺住满口獠牙。
此番来雍国自有他的目的,眼下还不能与雍国关系闹僵,他的谋士劝他冷静,不能在今日下了雍国颜面,他勉强忍下这口气。
想了半天,缇杜阴冷一笑。
“那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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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退一步,这人今日对小王无礼,大家可都是看见了,若是传出去,必然会引起两国纷争,既如此,小王也不欲为难陛下,让他跟小王道歉,或者到外面跪着,以消小王心头之恨。”
成化帝脸色不好看,他刚刚张口,公孙丞相立即出声。
“陛下!”丞相神情严肃,眼中亦是警醒。
成化帝缄默一阵,勉强开口,“就按王子说的办。”
缇杜顿时抬起下巴,露出森林中野狼捕食猎物的凶残,“请吧,要么给老子道歉,要么滚出去跪着,你选一个。”
他今日不能拿他怎么样,也要狠狠出了这口恶气。
殿上,所有人都等着兰榆道歉,兰榆没理会他的得意,起身头也不回的朝外走去。
他来到大殿外,迎着凛冽寒风,跪在了冰天雪地里。
东宫是皇宫禁地。
成华帝登基后没有立太子,东宫曾被一场大火烧毁,虚设多年,如今荒芜又破败。
今夜宫中宴请使臣,乐声远扬,漆黑的夜空绽放绚烂的烟花,那边热闹无比,倒是方便了段浥青行事。
偏殿依稀尚存,主殿几乎被烧尽,到处是断壁残垣,曾经明黄精致的宫殿再不复当年模样,满目疮痍。
殿内几乎无从下脚,段浥青在主殿内室里摸索半天,发现墙角一处地砖下的暗格,暗格里并没有他要找的东西,只有一张布,他借着雪夜和月光,依稀辨出是一张地图。
他将地图收进怀里,见时辰不早,正要回去,忽然听见有脚步声传来。
段浥青眯起眼,悄无声息的藏到一处断墙后面。
很快,脚步声越来越近,偏殿的门被人推开。
段浥青沉心静气,待在墙角没有动。
不到一柱香,雪地上再次响起脚步声。
紧接着,偏殿里传出女人压低的声音。
“你明知道今夜宫中有宴席,还敢找我?”
男人含笑的声音传来,“怕什么,他们现在忙得很,我可是特意出来见你,芊芊不想我?”
“我可是十分想你,日思夜想。”
偏殿里传来一阵窸窣的声音,细听之下,还能听见男人的粗·喘和女人的呻·吟。
段浥青眼眸顿生厌恶,满面寒霜,像是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脏了耳朵,浑身风雨欲来的冷色。
趁里面苟且之人不备,段浥青忍着反感,抬脚欲走。
偏殿里还在继续。
“女人的身子真是水做的,听说这事跟男的做,也别有一番意趣。”
“怎么,你想找男人做这档子事?”
“我心中可只有芊芊,只是有些好奇罢了。”
“哼,男人都是贱骨头,你这么好奇,怎么不去青楼里找个小倌试试滋味。”
“那些小倌浪归浪,却任人摆布,没意思。”
“那你想找谁?”
“自然是金玉堆里长大的更有滋味,皮娇肉嫩,又野性十足,玩起来才爽。”
“听你这口气,莫非已有人选?”
“还是芊芊懂我。”
“是谁?”
“兰榆。”
男人笑着去咬女人耳朵,“我每次看见他那张脸,下面都涨的发疼,想狠狠的疼爱他。”
段浥青猛地踩断树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