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零重生:京市白富美下乡宠糙汉》 第1章 你等我来找你 “哐当哐当…”火车还在与铁轨产生摩擦,就好像莫雨桐和她的闫先生,耳鬓厮磨极尽缠绵,缱绻旖旎亲密无间。 莫雨桐头枕着车窗,恍恍惚惚间做了一个梦,梦里是前世的闫先生,他结实的手臂紧紧的抱住她,额头轻轻抵在她光洁的额头上,鼻尖软软的轻触着她的鼻尖。 他温柔的眼睛里全是浓得化不开的绵绵情意,他一下一下的轻吻着她的唇,用世间最宠溺的声音低语“桐桐,我要你。” “嗯…”她羞涩的低头,最是那一袭月光的白,美丽不可方物。 他起先总是克制,会极有耐性的轻抚,待到她动情的眸光里划过娇嗔,他才会如猛虎下山把她的世界搅得天翻地覆。 “礼哥,礼哥…”她一遍遍的喊他,求他手下留情,可他总能把她送进另一个波涛汹涌的世界。 她便会止不住的抓挠,像小猫一样弱弱的呜咽,然后咬向他结实裸呈的胸膛。 而他也不恼,反而汹涌里裹着最温柔,迷离里沾染最清醒,把他的宝贝带入一道道迤逦一个个逶迤。 这个梦在喧闹的人声里渐渐平息,周围的人只看见一个靠着车窗睡得脸蛋红扑扑的小姑娘,弯着嘴角纯净美好。 没有人想过去打扰她,甚至见到的人都默契的把聊天的声音压低了几分。 有些人你还有打扰一下的勇气,因为你觉得踮踮脚尖还能够到,只是要费点功夫;可有些人只要一眼,你便知道何为天堑,何为鸿沟,何为不可能的两个世界,那是穷一生之力都够不到的远方。 “哐当哐当…”火车终于停在了川省渝市,莫雨桐兴奋的望着窗外川流不息的人群,在身旁一个长相斯文的男知青的提醒下,提起放在脚下的背包快步走出了车厢。 莫雨桐插队的公社是渝市下属明县最偏远的桐子公社,前世听她家闫先生说,桐子公社是明县最穷的公社,山高路险交通不便,一年里有大半年都吃不饱。 嗯,闫先生是她前世的老公,遇到他时莫雨桐是个三十六岁事业小成的成熟女人,经营着一家高端美容会所。 而她家闫先生彼时正经营着京市正炙手可热的连锁酒店,名下还有几家大型超市。 他们认识在一个私人聚会里,然后闫先生开始疯狂的追求她,代表爱情的各式鲜花,琳琅满目的无数礼物。 再加上他是个温和儒雅的英俊男人,莫雨桐没有一丝抗拒的沦陷了。 三个月后他们就结了婚,婚礼很隆重,那时的莫雨桐成为了人人艳羡的幸运女人。 那个晚上他们像两条不知餍足的蛇,使劲的纠缠,直到天光大亮,才得以短暂的喘息,而后又是不眠不休的鱼龙狂舞。 三天后她在闺蜜们的调侃里终于得以脱身,而她的闫先生吻着她的唇,用最低沉磁性的温柔嗓音轻哄着她。 “桐桐,我爱你,这辈子我们要一直在一起。” “礼哥,我也爱你,一辈子,我们还有很长很长的一辈子。” 可惜一辈子太短了,他们还有那么多地方没去,还有那么多事情没做,就走到了头。 他们只在一起了十年,她得了癌症,晚期,来势汹汹药石无医,闫先生几乎耗尽心力也依然没有阻止她离去。 十年来她的闫先生对她爱护有加,几乎可以说是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口里怕化了,事事温柔,件件暖心。 那段时间她躺在他怀里,听他絮絮叨叨的说着过去的事情,说他小时候家里遭了难,日子过得艰难。 说他经常吃了上顿没下顿,饿极了还和村里的猪抢过猪食。 说他大冬天的只有一件单衣,冷得发抖只能咬着牙齿硬挺。 闫先生还说了很多很多,她听着就觉得特别心疼,好想回到过去好好的疼他宠他爱他。 “礼哥,你以前怎么过得那么苦啊!”莫雨桐好心疼好心疼,眼眶红红的。 “人生先苦后甜总好过先甜后苦,没有曾经那么多的苦,我怎么会遇到这么甜的你。”她的闫先生温柔亲吻她因为化疗而光光的小脑袋。 “礼哥,我变丑了,你还喜欢我吗?”四十多岁的莫雨桐依然如小姑娘般有双明亮的眼睛,只是眼角还是有了浅浅的皱纹。 那是无论怎样保养都无法消弭的岁月痕迹,带着成熟的女性魅力。 “喜欢,桐桐怎样我都喜欢,我这辈子只喜欢桐桐一个人。”她的闫先生也红了眼眶,他恨自己没能早些遇见她,没能多宠她几年。 “礼哥,如果有来世,我还想遇到你,还想和你在一起。”莫雨桐双手懒懒的勾上她的闫先生,娇娇软软的唇贴上他的唇。 对了,她的闫先生叫闫明礼,是个温柔英俊对她极好极好的男人。 “好,下辈子我在桐子公社等你来找我。”闫明礼热情回应着她,他最爱的宝贝,怎么舍得丢下他离开。 “礼哥,你一定要等我,等我来找你。”她抱着强烈的愿望在闫先生怀里闭了眼睛,再次醒来时已是七五年的夏末。 那是个微风拂面的夜晚,七五年夏天的夜晚,她回到了美好的十七岁,睁开眼睛的一瞬,唯有一个念头她要去桐子公社找她的闫先生。 好看的莫雨桐是家属院公认的漂亮姑娘,有着京市女孩少有的娇娇弱弱,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有最璀璨的星星。 哪哪看着都是别人家夸都夸不完的孩子。 要去找闫先生就得下乡,莫雨桐其实吃不了苦,但一想到闫先生,她又觉得浑身都充满了力量。 她是家中独女又身体娇弱,根据政策是用不着下乡的,前世她就没有下过乡,而是被爸爸安排进了肉联厂,做了一个喝茶看报纸混日子的厂委干事。 而现在她最最想的就是尽快见到她的闫先生,她不想她的闫先生过吃不饱穿不暖的生活,不想他的闫先生生活艰难得还要和猪抢食。 她想给他做好吃的饭菜,想给他买暖和的衣服,想让他住在温暖舒适的房子里,和他一起生小明礼、小雨桐。 第2章 我要来找你了 第二天莫雨桐早早就醒了,还不待妈妈来敲门喊她,她已经穿好衣服走进卫生间开始洗漱了。 莫爸爸满眼惊喜的看向正摆着碗筷的莫妈妈,说道“我们家宝贝长大了,都不赖床了。” “雨儿好歹十七岁了,过完年就是十八岁的大姑娘啦!也不知道雨儿喜欢什么样的小伙子?”莫妈妈的语气里充满了担忧。 她娇养长大的小姑娘终究是要便宜别人了,也不知道谁家的祖坟冒了青烟,才能得她家宝贝儿的青睐。 “宝贝还小,我们多养在身边几年,慢慢挑不着急,总归是要挑一个我们大家都满意的…”迎着妻子瞪来的眼神,莫爸爸赶紧补救道“嗯,最重要的是要我家宝贝满意。” “哼!”莫妈妈满意的收回了视线,随即又说道“上次去大哥家做客的那个小伙子就挺不错,才二十出头就已经是副营长了。” “大嫂跟你说的。”莫爸爸想了想,那个年轻人看着确实不错,腰板笔直精神抖擞,主要是长得好看。 莫爸爸知道自己女儿,从小就喜欢长得好看的,他大哥家的大儿子莫鑫睿就是因为长得特别好看,她才会从小就乐呵呵的跟在他屁股后面转。 那些夸人的话一点儿不吝啬的往外蹦,导致一个大小伙子常常被她夸得面红耳赤不知所措。 “大嫂昨天跟我说,那个小伙子对雨儿有那么点意思,想通过大哥认识一下。”莫妈妈骄傲的勾起唇角。 “有那么点意思就想认识?不用认识,我家宝贝没空。”莫爸爸直接拍了板,他家的白菜还要养几年,暂时不想被猪拱。 “爸爸,你怎么知道我今天没空去厂里?”莫雨桐坐在餐桌旁,接过莫妈妈递来的已经剥好壳的煮鸡蛋,小小的咬了一口。 七十年代的鸡蛋可比三十年后的鸡蛋好吃多了,有浓厚的蛋香在咀嚼间慢慢溢出,一口吃下去满满的幸福感。 “你不去厂里?那要去哪里?”莫爸爸也接过莫妈妈递来的鸡蛋,慢慢的剥着壳。 这就是自家孩子和自家男人的区别,最初莫爸爸也曾浅浅的吃过几回醋,但发现并没有什么用后,只得默默的习惯,最后还把这种习惯学习了过来。 “爸爸,我想去百货大楼逛逛。”虽然她确实很想去百货大楼给她家闫先生买吃的穿的用的,但是今天她得先去办点其他事。 “嗯,去吧!我去人事科给你请假。”莫爸爸思考了两秒就妥协了,宝贝也只是个刚毕业的高中生,还没完全适应厂委的工作,想放松放松也是可以理解的。 “谢谢爸爸,爸爸你真好。”莫雨桐扬起小脸,给了莫爸爸一个大大的甜甜笑容,把莫妈妈给羡慕坏了。 立刻转进卧室从抽屉里取出一叠大团结和一些票证放在桌上,“这是200块钱,还有这些票,雨儿拿着,想买什么就买。” “谢谢妈妈,妈妈对我最好了。”莫雨桐的笑容更灿烂了。 莫妈妈见状,朝莫爸爸抛了一个得意的小眼神,搞得莫爸爸哭笑不得。 一顿早餐就在这样愉快的氛围里结束了,莫雨桐漱了口,便斜挎着暂新的军绿色挎包出了门。 早晨的太阳很明亮,人声热闹却不嘈杂,穿流而过的自行车叮铃铃的朝远方驶去,处处都是生机勃勃的活力。 走了不多一会儿,莫雨桐就看到了她此行的目的地,知识青年上山下乡工作办公室。 她敲了敲门,立刻一个微胖的中年女人从桌子后抬起头朝她一阵打量。 “同志,请问你是……”中年女人打量眼前穿着海魂衫的漂亮小姑娘,疑惑的问道。 “同志,我想报名。”莫雨桐扬起她甜甜的标准笑容,满眼真诚的看着中年女人。 “你要报名?”中年女人见多了形形色色的人,眼睛一向很毒,一眼就看出眼前这个小姑娘不会出自普通家庭,肯定是干部家庭娇生惯养的孩子。 “嗯,主席说,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很有必要。我也想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莫雨桐从挎包里取出一个红色的本本晃了晃,坚定的握紧她的拳头。 “对对对,先填申请表。”中年女人欣喜的把申请表放到她面前。 她记得很清楚,这句话后还有一句话“要说服城里的干部和其他人,把他们高中、大学毕业的子女送到农村去,来一个动员。” “好的,同志。”莫雨桐接过钢笔,在墨水瓶里沾了沾墨水,开始认真仔细的填写起《京市知识青年下乡插队申请表》。 在填写好姓名、年龄、性别、民族、籍贯等基本信息后,莫雨桐在本人志愿这一栏里一笔一划写下了川省渝市明县桐子公社。 “同志在这里有亲戚。”不怪中年女人惊愕,若不是有亲戚能从旁照顾,她实在无法想象一个刚高中毕业的小姑娘会跑到明县去。 明县可是川省排得上号的贫困县,生活在京市的小姑娘怕是还不知道它到底有多穷。 “嗯,有一个很熟悉很熟悉的人在那里。”她的闫先生,不论是醒来的龙精虎猛,还是睡时的安静温柔,她都无比的熟悉。 “那就好,那就好。”中年女人收好申请表,立即放进右手边那一摞申请表里,边整理边说道“这批申请表今天就会送到派出所和区、市安置办去审批,不出意外,后天就能出发。” “后天就走。”莫雨桐想过很快就会见到她的闫先生,但是万万没想到会这么快。 思及此,她的心脏竟不由的滚烫起来,脸上的笑容也更加灿烂。 “莫同志,你得赶紧回家准备准备,该带的东西都得带上,那边可没有京市这么繁华。”中年女人好心提醒道。 “谢谢同志,我立刻回家准备。”莫雨桐开心的小跑着离开了知青办。 阳光似乎更明亮了,微风似乎更轻柔了,就连一向聒噪的知了都变得安静了不少。 闫先生,你看到了吗?我要来找你了! 第3章 来了个鸡肋空间 莫爸爸莫妈妈接到通知的时候,整个人都懵了,雨桐不是说去百货大楼逛逛吗?怎么就要下乡当知青?两人完全没有想到事情会有这么大的转折。 首先是政策原因,根据去年的文件精神,身边只有一个子女的可不下乡;其次是她的雨儿不过就是个娇娇软软的一个小姑娘,怎么干得了农活,别说是农活,就是生火做饭那也是极不容易的一件事。 “老莫,你说雨儿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莫妈妈愁云惨淡的坐在副主任办公室里,对着电话那头的丈夫问道。 不是她多想,实在是隔壁财务科发生的那事让她不得不多想。 财务科的李大姐有一儿一女,儿子三年前响应国家号召下了乡,根据政策姑娘就留在了身边。 结果那姑娘瞒着李大姐处了个对象,那对象还是多子女家庭的老二,去年被街委的人堵在家门口要求他必须下乡。 那姑娘得知对象要下乡,也吵着闹着要去,李大姐总不能违反国家政策,只能含着眼泪看她家姑娘欢天喜地的上了火车。 没想到这一去就是永别,还不到一年人就没了,听说是去河里洗澡的时候淹死的,人捞起来的时候还光着身子。 李大姐收到消息的时候,都惊得厥过去了,还是保卫科的小林背着去的人民医院。 “别瞎想,宝贝每天都笑嘻嘻的,能出什么事!”莫爸爸话虽是这样在说,但心里却忍不住的“咯噔”一下。 李大姐的事他也听老婆提过,难道宝贝处对象了所以才……不会的,就他家宝贝那没心没肺乐呵的样子也不像在处对象。 想当初他和老婆处对象的时候,每天茶不思饭不想,一有空就撒丫子的往她家跑,就算隔着一条街看她一眼就够他乐呵一整天的,每天还时不时发出傻不拉几的笑音。 哪里能像宝贝这样,吃完饼干吃糕点,嗑完瓜子嗑花生。 “可她怎么就突然要下乡去了,我可打听了,她要去的地方是川省渝市下的一个贫困县,而且还是最偏远的公社。”莫妈妈说着说着眼眶就红了,她的宝贝疙瘩怎么能去那么穷的地方,自己又怎么舍得她去。 “要不我去想想办法?”莫爸爸其实也打听了一些情况,他不仅知道宝贝要去哪个公社插队,还知道那个地方是她自己申请要去的。 “后天一早的火车,怎么想办法?”莫妈妈清楚一切已成定局,他们就算有能力操作也绝不是现在。 她和老莫,一个是市食品公司的副主任,一个是肉联厂的厂长,都是吃商品粮的在职干部,在如今这个敏感时期绝对不能犯错误。 还是等一年半载,给她申请伤病回城,毕竟城镇知识青年上山下乡后患病或负伤,不能参加农业生产的,农村无亲属依靠、城镇有家可归的,都是可以申请迁回城镇的。 “我请两天假,等会就回家。”有些话得关起门来在家里说,这是厂区,可没有家里安全。 “行,那我也请两天假,给雨儿把东西准备好。”莫妈妈说完赶紧挂了电话。 各自请假回家,却见莫雨桐正躺在床上睡回笼觉,漂亮的唇角微微上扬,似乎是梦到了什么好事。 “要不,我们趁百货大楼还没关门,去买点东西。”莫妈妈的话得到了莫爸爸的赞同。 俩人当即转身,完全没有打扰莫雨桐美梦的意思,快速让司机载着他们直奔百货大楼。 睡梦里的莫雨桐正走在她的闫先生为她打造的步行街里,平日里热闹的街面仿佛被按下了清除键。 宽阔的人行道上一个人也没有,只有道路两旁的商业建筑群敞开着寂寞的大门。 四条名为好吃街、购物街、娱乐街、养生街的街道呈十字形把整个区域划分为四个部分,交汇的地方是个圆形小广场,广场中央有一个大型喷泉,喷泉的四周安装着取水台。 只是现在不仅喷泉没有任何水流喷出,就是取水台的水阀也打不开。 一个人处在安静的空间,按理来说她该害怕,但是没有,这里有太多太多属于她的回忆,回忆里都是闫先生。 她崴脚时心疼自责的闫先生,她生病时呵护备至的闫先生,她放肆大笑时温柔宠溺的闫先生,她送他礼物时感动不已的闫先生。 她爱着的闫先生,她疯狂想念的闫先生,她的闫先生… 莫雨桐睁开眼睛揉了揉眼角,熟悉的天花板,熟悉的书架,她还在七五年,没有回到三十年后的病房。 只是那个心壹步行街真的好真实… 莫雨桐还没回过神已经再次站在了广场上。 难道……她瞅了瞅,身体还在床上躺着,只是意识被剥离了出来。 莫雨桐在心里默念了一句我要出去。 意识一闪,她再次感受到了被窝的柔软。 这好像是个空间,想到那么大的一个步行街,那么多的东西,莫雨桐兴奋了。 “章鱼小丸子。”莫雨桐坐在床上摊开掌心小声说道。 没有章鱼小丸子,怎么会没有呢?美食街那里明明有一家店专门卖这个,闫先生还给她买过,可好吃了。 “大米。”莫雨桐再次喊道。 没有大米,莫雨桐下床一阵寻找,一颗米粒都没有。 难道只能在心里默默的念?莫雨桐照着做,依然什么都没出现。 既然什么都没有那它出现的意义是什么?莫雨桐迷惑了。 拿过床边的小挎包,心里想着要是能把它放进去也不错。 想法刚闪过,挎包消失了,莫雨桐赶紧把意识放进空间去查看,挎包正老老实实的躺在广场的长椅上。 原来这只是一个储物空间,那些超市药店都只是背景板,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真是个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空间。 莫雨桐微微有些丧气,但很快她又恢复了活力,她虽然不能把三十年后的东西带给礼哥,但是她可以买很多很多东西囤进空间。 就在莫雨桐开心得要飞起来的时候,已经从百货大楼大采购回来的莫爸爸莫妈妈正往他们住的小院搬东西。 穿的,用的,吃的,洋洋洒洒一大堆,生怕他家的宝贝疙瘩受委屈了。 第4章 我给你们找个女婿 莫家的大动作不仅惊动了左邻右舍,还惊动了肉联厂厂委和工会。 这年头能积极响应国家号召的独女可不多见,而且还是他们认为最不可能的娇娇女,这不一得了消息,厂委和工会就组织干事提着东西前来表彰嘉奖。 好歹得给肉联厂树个典型出来,让那些光长个子不长脑子的混混儿看看,人家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都能吃苦,他们这些大老爷们咋就身娇肉贵了。 “莫厂长,这是厂委和工会给雨桐的奖金,你可不能拒绝。”工会主席李建国见莫意摆手不接,赶紧握住他的手腕,把一叠大团结放在他掌心,“莫厂长,雨桐这孩子能积极响应国家号召,主动投身到建设农村的伟大事业中去,为祖国的发展贡献自己的力量,思想觉悟、人品格局,那都是我们厂全体职工及其家属学习的榜样,必须受到奖励。” 躲在房间里的莫雨彤听着李建国的一番慷慨发言,嘴角忍不住抽了抽,她哪有那么伟大,不过是中了爱情的毒,只有闫明礼这一味药可解罢了。 “那厂里的心意我替雨桐收下了,大家也赶紧回到工作岗位上去,祖国的建设还需要大家的共同努力。”莫意毕竟是厂长,他发了话谁还敢在他家院子逗留。 一阵溜须拍马、歌功颂德,外加热烈掌声后,大家便在李建国的带领下离开了莫家院子。 只是临走前还是忍不住瞥了瞥院子里还没搬完的物件。 瞧那一个个牛皮纸包上赫然印着的“京市百货大楼”,众人就一个劲的在内心感慨,瞧瞧人家过的是什么日子,在百货大楼买东西都得靠小汽车去拉,再看看自己买尺布都要扣扣搜搜瞻前顾后。 但是那些人也知道莫家的日子好过,靠的不仅仅是莫意肉联厂厂长和唐秋湘市食品公司副主任的那点工资,还有莫厂长那三个活跃在军界、政界和教育界的哥哥,以及他们各自的那些孩子们。 唐秋湘真是好命,年轻的时候莫意喜欢她跟个什么似的,见天的往家属院跑,人到中年了,哪怕只有一个娇宠着长大的女儿傍身,也还是宝贝得不行。 要是搁在自个家,没生三五个孩子,没生出个带把儿的儿子,那可是头都抬不起来,大气都不敢喘的。 这些人似乎忘记了,哪怕莫雨彤确实只是个娇娇弱弱的姑娘,但人家好歹是正儿八经的高中毕业生,而且还是年年拿着奖状回家的高材生,远不是他们家那些混吃等死倒挂车尾的儿子们可比的。 一行人总算离开了莫家院子,莫意和唐秋湘也继续收拾着东西,莫雨彤从房间里跑出来,力所能及的帮忙,大的东西她拿不动,像衣服鞋袜这种轻省的她还是可以拿一拿。 等一切都收拾得差不多后,莫意便从房间的柜子里拿出了一个铁皮盒子,上面印着漂亮的外文花体字,一看就是在侨汇商店买的外国货。 “宝贝,这里面有两千块钱,还有一些票证,你带好。”莫意红着眼眶把饼干盒子交到莫雨桐手里。 他的宝贝可是一天都没离开过自己,突然要去川省这么远的地方,就算只是想一想他这颗心就痛得厉害。 “爸爸,我十七岁了,可以照顾好自己。”莫雨桐的话可谓是一点说服力都没有,她一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扛的小姑娘怎么照顾自己,靠她那切个菜都能割到手、搬个凳子都能砸到脚的能力吗? “雨儿,我听说明县有些生产队可以用现金冲抵个人往来账户,你到了乡下,不要勉强自己,记得用现金去抵工分。”唐秋湘拉着她的手,语气哽咽。 还有这事?看来明天她得去知青办再了解些相关政策,可不能去了桐子公社还被人给忽悠。 “宝贝,你妈说得对,绝对不能委屈了自己,我们莫家这代可就你一个姑娘啊!”他的三个哥哥倒是有不少孩子,但个个都是不省心的臭小子,哪像他得了个甜甜糯糯的香香宝贝。 “要是钱票不够了,你随时写信回来,妈妈让爸爸给你寄过去。”唐秋湘的眼泪眼看就要下来,莫雨桐赶紧抱住她,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妈妈,你放心,我一定不会委屈自己,等过个两三年我就回来。” 现在是七五年,等七七年恢复高考,她就带着她的闫先生一起回京,告诉爸爸妈妈,你们看,这是我给你们找的女婿,他叫闫明礼。 “雨儿,这可是你说的,两三年,最多三年,你必须回京。”唐秋湘一听这话,眼泪也不掉了,用指背一抹,盯着她的眼睛说道。 站在一旁的莫意也很开心,三年后宝贝也才二十岁,京市还有大把的青年才俊等着她挑。 “好,妈妈,我答应你,最多三年,我一定回京。”莫雨桐用力的点了点头。 她的话让莫意和唐秋湘同时松了一口气,虽然伤心难过在所难免,却是比刚知道消息时缓和了不少,至少他们心中有了数,知道该什么时候去操作回城的事。 “宝贝,你后天一早就要上火车,明天要不要和爸爸回趟爷爷家。”他得回家和大哥知会一声,让他给川省那边打声招呼,最好是能让公社知道他的女儿有人撑腰,让某些人不敢乱来。 “爸爸,我明天想去知青办学习政策。”不是莫雨桐不想去爷爷家,但是她怕三个伯伯和几个堂哥的连番轰炸,想想还是去知青办吧!顺便再去趟百货大楼。 “那行,你明天去知青办,我去爷爷家,然后让妈妈在家给你收拾东西。”莫意很快安排好了明天大家的工作,然后对唐秋湘说道“今天就不做饭了,带宝贝去国营饭店吃去。” “去什么国营饭店,去全聚德。”唐秋湘发了话,莫意和莫雨桐只有遵从的份。 三人上了红旗车,莫意充当司机,莫雨桐和唐秋湘坐在后排,一路说笑着朝全聚德而去。 第5章 上车就上车 第二天清晨莫家三人吃过早餐,便如商量好的那样各自忙碌了起来。 今天的京市,阳光依然明媚,莫雨桐穿着白底碎花的布拉吉,蹬着黑色小皮鞋,挎着红色的翻盖小皮包一路朝知青办走去。 在简单的了解过各项政策后,莫雨桐便直奔今天的最终目的地,京市百货大楼。 从摇摇晃晃的公车里下来,莫雨桐扬起脑袋,无比感慨的看着眼前的六层高楼,这就是屹立在京市几十年,营业面积达一万八千平米的“新中国第一店”。 不仅拥有着“全国支援首都,首都优先大楼”这样绝无仅有的待遇,还是京市唯一一家破例在全国享有商品采购权,同时享受二级批发站待遇的零售企业。 “蹬蹬蹬”莫雨桐踩着小皮鞋欢快的走了进去,没有去其他区闲逛,而是直接停在卖男装的柜台前。 一件件用精梳棉作为面料的中山装被挂在柜台后的架子上,平直板正看着就很精神,莫雨桐想象着她的闫先生穿上它后的模样,一定也如前世一样稳重大方深情款款。 太害羞了,全身都烫得慌明天就可以见到她的闫先生了,好想好想他啊! “你好,同志,请问那个颜色有大码的吗?”莫雨桐指着一件藏蓝色的中山装,红着一张脸问道。 售货员倒不觉得她的脸红有什么古怪,反而认为这小姑娘很不错,还知道害羞、不好意思,是个好姑娘。 要是她知道此时此刻好姑娘满脑子都想着怎么把中山装给她的闫先生穿上,再怎么把扣子一颗一颗的解开,她估计得骂一句女流氓。 “有,小姑娘是买来送人的?”售货员笑着从柜台下取出一件叠好的大码中山装铺在她面前。 百货大楼的售货员可比供销社里的强多了,接受过相对专业的培训,不会趾高气扬狗眼看人,虽然不至于如沐春风,但至少不让人膈应。 “嗯,送给我哥哥。”莫雨桐的脸更红了,她想到前世和他去海边度假时的情景。 那是个温柔流淌的夜晚,他牵着她的手在月光里漫步,点点辉色落在他眸里,她听他轻轻哼着邓丽君的《小城故事》,拉着她慢慢的旋转。 渐渐的她被他蛊惑,随他转进一块岩石后,然后便是如飞花般轻柔的吻落满全身,再然后那花儿就被他滋润得绽放到了极致。 那个夜晚疯狂而肆意,她沙哑着嗓音一遍遍的喊他好哥哥、好哥哥,可他却不知足的封住她的唇,疾风骤雨的洗礼,直到她迷迷糊糊的被抱回酒店。 “你可真是个好妹妹。”售货员的话让莫雨桐连脖子都开始泛红了。 她的闫先生被她撒娇拒绝后有时就会温柔的说好妹妹,给我看看好不好?我就看看!她抗拒不了他的温柔,便会傻乎乎信了他的话,然后就是另一场醉生梦死的云雨之战。 “麻烦这个颜色和那个军绿色各拿一件,谢谢!”莫雨桐扬起红扑扑的脸蛋,从小皮包里取出钱和票递给售货员。 售货员把东西用牛皮纸包好然后递给她,莫雨桐接过便继续朝下个男装柜台进军。 工装裤、海魂衫、回力鞋、棉裤棉衣,莫雨桐看着越来越瘪的皮钱夹子,果断的抱着东西转身下楼。 待走到一个没什么人烟的小巷子里,莫雨桐才赶紧把东西全都放进了空间广场的长椅上,然后回到百货大楼,继续购物。 三四趟下来,莫雨桐这些年存的小钱钱和票证已经被她给霍霍得差不多了。 在国营饭店吃了一碗喷喷香的杂酱面后,莫雨桐看天色已经不早,打算坐公车回家,可就在她把手放在挎包背带上准备快步走向公车站台时,一辆丰田皇冠停在了她面前。 后排座的车窗摇了下来,一个戴着眼镜长相温和的年轻男人微笑着问道“东西呢?” “什么东西?”莫雨桐慌张的看着他,她是打死都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表面笑嘻嘻,心里mmp”的二哥,早知道,她就不贪嘴吃这碗杂酱面了。 “你要在这里和我说。”莫文则收了笑容,一脸严肃。 这不是你先问我的吗?莫雨桐垂下眸瘪了瘪嘴,却没有要上车的意思。 “上车,我送你回家。”莫文则不容拒绝的语气让莫雨桐小心肝一颤,却还是固执的没有动。 二哥是三伯的大儿子,也是七个哥哥里最强势的存在,她不敢和他单独处在后排,怕被他心里的“mmp”给搞抑郁。 “上车。”莫文则的语气冷了一分,莫雨桐一怂,气呼呼的说道“上车就上车,谁怕谁?” 打开车门,一屁股坐在后座上,莫雨桐把脸扭向车窗,一双手抓着皮挎包的翻盖,不停开关着那几颗暗扣。 “百货大楼买的东西去哪里了?”莫文则看她紧张的模样更是生气,买一大堆男装钻了几次巷子,每次一大包进去,空着手出来,饶是他不想往男女那点事上想都不行。 “咯噔……”莫雨桐懵了,咋办?自己该怎么编。 “雨桐,你才十七岁,交往要谨慎。”莫文则今天一直很忙,还没得到她要下乡的消息,要是知道他恐怕就不是像现在这样耐着性子和她讲道理,而是一个巴掌抽她屁股上去。 “二哥,你说得对,我明白的。”莫雨桐点头如捣蒜,“识时务者为俊杰”她非常明白。 “那个人我就不问是谁了,但是能向你伸手要东西的,也不会是什么好人,断了吧!”莫文则语重心长的说道。 至于私底下他肯定会去调查,要让他知道那个男人是谁?不用他们七个兄弟,就他一个人也能把那男人揍得满地找牙。 “啊?哦!”莫雨桐内心一阵抓狂,二哥误会得有点深啊!自己要解释吗?还是算了,就让他去和那个莫须有的男人死磕吧! 莫文则对她的态度还算满意,唇角也渐渐勾了起来。 因为晚上还有个饭局,莫文则便没有把她送进家属院,只在巷子口把车停下,并叮嘱她路上小心。 莫雨桐再次点头如捣蒜,待他摇上车窗,便头也不回的狂奔进了家属院。 吃过晚饭爸爸妈妈让她早点去休息,她也听话的准备养精蓄锐,明天以最完美的样子去见她的闫先生。 第二天清晨,莫雨桐就在爸爸妈妈依依不舍的目光里,带着满腔欢喜坐上了去川省的火车。 我的闫先生,礼哥哥,我来了,你准备好了吗? 第6章 会把这只眼睛戳破 莫雨桐迎着晨光站在渝市火车站的时候,远在桐子公社的闫明礼正光着脚踩在厚厚的落叶上朝林子深处走去,一边走一边谨慎的观察着四周。 首先他得防备突然窜出来的野猪,虽然他还年轻有使不完的力气,但是面对野猪依然没有十足把握可以放倒。 其次他得防备被其他社员看到,毕竟山林属于集体财产,若有人存心挑刺,他得的那三瓜俩枣通通都得上交。 现在离上工还有一个多小时,他要趁这点空余时间去前两天布的陷阱里看看,但愿有野鸡、野兔子跑进去。 家里的弟弟妹妹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不能再每天吃糠皮熬野草了,得吃些荤腥才行。 闫明礼轻手轻脚的朝陷阱靠近,然而迎接他的不是陷阱里半死不活的野鸡,而是趴在陷阱边正准备去捉野鸡的杨狗蛋。 “你干什么?”闫明礼一个飞身窜上去,把杨狗蛋搭在后颈窝的衣领子一揪,狠狠的扔到了一旁的杉树下。 “哪个龟儿子的弄老子,不想活了迈!”杨狗蛋在杉树下被迫翻了个身,右手抓住一把杂草才堪堪稳住身形。 闫明礼对他的叫嚣根本不加理睬,随手从落叶堆里捡起一根有分枝的不规则树枝朝陷阱里一掏,半死不活的野鸡立刻被他卡在了手里。 “把鸡给老子,不然老子就去大队部告发你。”这年头谁家都馋肉,何况杨狗蛋这种不愿上工只知道吸父母血的街娃子,那就更是眼冒绿光恨不能生吃了那只翻着白眼还没咽气的野鸡。 “你想我怎么给!”十九岁的少年高大挺拔,一米八五的身高轻易就能碾压桐子公社的大部分人,更何况眼前这个足足矮了他大半个头的弱鸡。 闫明礼眼神冷厉,握住鸡脖子的手用力一拧,野鸡立马就耷下了脑袋,那狠劲让杨狗蛋不由瑟缩着退了半步。 只觉脖子上凉飕飕的,这拧的哪里是鸡脖子,分明是自己的脖子。 “兄弟,有话好说,有话好说。”杨狗蛋立马变成杨怂蛋,双手挡在身前生怕被人卡脖子。 “记住这是我挖的陷阱。”闫明礼提着早已魂飞极乐的野鸡一字一顿的说道,一双从老土布背心里露出来的胳膊遒劲有力。 “明白明白。”杨狗蛋盯着他手臂上结实的肌肉,非常识趣的点了点头,他总算是明白为什么村里人都要绕着闫明礼走了。 哪里仅仅是因为他家成分不好,而是这特么不绕着走要溅一身血啊! “再让我看到……”闫明礼猛地掰断手里的树枝,树枝尖锐的顶端直指杨狗蛋的眼睛,那里面的意思不言而喻,他会把这只眼睛戳破。 “没有下次,绝对没有。”杨狗蛋吓得腿肚子一阵哆嗦,但又不敢哆嗦得太狠,就怕一不小心主动送上一只眼珠子。 “最好没有,滚!”闫明礼眸光依然冷凌,若冬月的朔风,吹得人心口拔凉拔凉的。 杨狗蛋得了大赦,身子一扭,飞快的朝山下跑去,许是不甘心,远远的传来他的叫嚣,“姓闫的,你给老子等着。” 闫明礼没有把他的话放在心上,开始在附近捡起了干柴,很快他就得了一大堆干柴,他没急着捆,而是把死掉的野鸡放在最里面,再扯了根干草把柴禾扎紧。 待到哪怕从干柴缝隙里也看不出任何端倪,闫明礼才扛起柴禾大步朝山脚下的黄泥土房走去。 他依然没有穿鞋,鞋这么贵重的东西若非必要,他都只是放在床头当个吉祥物。 山下,坐在土房子门口的两个小萝卜头正一脸期盼的望着远方,那里有他们全部的希望。 他们穿着灰色的土布衣服,说是衣服,倒不如说是几块布用蹩脚的缝纫手艺歪歪扭扭的拼凑在一起,松松垮垮的挂在身上,衬着两个小人更显瘦弱。 唯一可取的就是两个小萝卜头都长得很不错,若是养得再好一些,便是极为可爱的两个福娃娃。 “二哥,你说大哥会找到吃的吗?”五六岁的小女孩托着腮帮子满眼希冀的看着坐在门槛上和她差不多大的小男孩,她好饿啊!大哥再不回来她觉得自己的胸肯定都能饿得贴到背上去。 “会的。”小男孩语气无比坚定,大哥是他最崇拜的人,他会写很多很多的字,会算很厉害很厉害的算术,而且还会打野鸡、野兔、野山羊。 大哥是他们家的顶梁柱,如果连大哥都找不到吃的,那他们……小男孩的眼睛黯了黯,随即又坚定了起来。 “那表哥会来抢吗?”小女孩担忧的问道。 她说的表哥是小舅家的李铁柱,深得外公外婆的喜欢,最喜欢吆喝上他的那群小伙伴,趁大哥不在来欺负他们,他们还小时打不过,起初硬生生的被锤过几拳。 还是洗澡的时候被大哥发现了衣服下的淤青,他们才扭扭捏捏说了事情经过,而后大哥二话没说拉着他们俩人去了外婆家。 那天大哥当着外婆家一大家子人,把李铁柱揍得嗷嗷叫,临走还阴沉着一张脸说道“下次再敢趁我不在欺负他们,我就把这屋子给点了,谁都别想安生。” 他们走出外婆家的时候,身后是外婆震耳欲聋的咒骂声你个杀千刀的背死报应娃儿,你囊个就没和你那皮脸不要的娘一起下去,还有你那个老汉,走的时候囊个不把你们三个都带起走…… 外婆不喜欢妈妈,也不喜欢他们,这是他们一直都知道的,所以他们也从不去外婆和舅舅家,哪怕他们住在一个村,他们也没有来往。 “他敢,我打死他。”小男孩挥舞着小小的并没有什么威慑力的拳头,李铁柱八岁了,长得比村里的同龄孩子都要壮实,可他才六岁还是同龄孩子里最弱的存在。 “你打不过他。”小女孩陈述事实,眼里的担忧更浓,因为她知道大哥并不能时时刻刻保护他们,大哥每天都要上满工分,否则根本养活不了一家三口人。 小女孩好想快快长大,好想像二妮一样,有个给她白水蛋吃,给她红糖水喝的嫂嫂。 第7章 夸大哥厉害 两个小小的人儿萎靡的靠在门边,眼里的光明明暗暗不时交替,那是对当下的无望,又是对未来的憧憬。 “我打不过李铁柱,但是我还可以咬他。”仿佛是下定了某个决心,小男孩捏紧拳头勇敢的说道。 打不过就咬,咬不过就踹,他总能揍得他不敢来抢自己家那点算不上什么的东西。 “他会跑,你跑不过他。”小女孩再次陈述事实,小男孩再一次泄了气,嘴唇动了动想反驳,却见小女孩一阵风似的跑远了。 “大哥大哥,你找到吃的了吗?”小女孩站在踏着晨光而来的闫明礼面前,一双圆圆的眼睛眼巴巴的看着他。 “给,你和明诚一人一个。”闫明礼摊开手掌,两颗野鸡蛋乖巧的躺在掌心,这是他下山的时候找到的,刚好可以给他们做早餐。 “大哥,我和妹妹吃一个就可以了,剩下那个你吃。”闫明诚也跑到闫明礼跟前,看着野鸡蛋吞了吞口水,艰难的说道。 “不用,我已经在山上吃过了,找到鸡窝的时候刚好有个野鸡蛋被吓到的野鸡踢碎了,反正也带不下山,我就把它喝光了。”闫明礼编了一个逻辑严密的故事,只是不想两个孩子连吃一个完整的鸡蛋都不行。 “大哥,野鸡的脚可真有劲。”闫明诚是个聪明的孩子,他知道大哥只是想把鸡蛋留给他和妹妹,他有些难过。 “嗯,是挺有劲的。”闫明礼把鸡蛋递给一直站在身旁目不转睛盯着他掌心的闫明雪,说道“明雪,去煮上。” “好的,大哥。”闫明雪得了命令,立刻如获至宝的捧起鸡蛋,欢天喜地的跑去了灶间。 灶间,其实就是几根去了旁枝的树干上面交错铺了些树枝和稻草,然后围起来的一个没有门的隔断,里面有一个黄泥垒起来的灶台,灶台上有一口大大的铁锅,灶前还吊着一个被烟火熏得看不出原本颜色的瓦罐。 闫明雪在灶前灰坑里用石块垒了一个简易的小灶,然后小心翼翼的把瓦罐从吊钩里取下来放在小灶上。 他们只是煮两颗野鸡蛋,实在没必要用大铁锅,浪费柴禾不说,还浪费水,大哥捡柴禾挑水都太辛苦了。 闫明诚则是从院子角落的水缸里舀了水进瓦罐,然后又从柴垛子里抽了几根细小的柴禾,抓了一把干燥的树叶准备进去帮忙生火。 “生灶火。”闫明礼把大门插上栓后就进了厨房,他把装了半罐水的瓦罐重新挂上吊钩,然后从水缸里舀了几瓢水到大锅里。 “大哥,是不是还有好吃的。”闫明雪一见大哥要用大锅烧水就知道肯定是打了猎物回来,只是不知道是鲜嫩的兔子还是好吃的野鸡。 明礼揉了揉闫明雪枯黄的头发,眸光温柔,他的妹妹实在是太瘦了,他还得再努力一些才行。 闫明雪一听还有好吃的,立刻屁颠屁颠的跟在闫明礼身后回到院子,只留下也想出去的闫明诚坐在灶台前心猿意马的生着火。 “大哥。”闫明雪蹲在闫明礼身边,看他把柴禾上的干草解开,轻声问道“我可以要个嫂嫂吗?” 闫明礼捏着干草的手一顿,眸里的光暗了几分,装作不经意的问道“怎么想到嫂嫂去了?” 他很清楚,在这十里八乡以他的条件不可能有姑娘愿意嫁给他。 他很穷,只有三间爸妈留下的黄泥土房,别说六十六块的彩礼钱,就是婚礼需要的床单被褥新衣新柜他也置办不起。 而且他还有两个弟弟妹妹,就算他有能力置办这些东西,也没有哪户人家的姑娘愿意嫁过来就“喜当娘”。 所以闫明礼最大的愿望就是把弟弟妹妹扶养长大,至于他自己,也不是没有过幻想,只是现实让他不得不收起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 “二妮的嫂嫂前天给二妮煮了白水蛋,昨天还给二妮红糖水喝,我也想有个嫂嫂。”闫明雪的愿望很朴实,嫂嫂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白水蛋和红糖水。 “没有嫂嫂不是也有白水蛋吃吗?这些大哥也可以做到。”瓦罐里煮着的鸡蛋还没进肚子,这是又开始想红糖水了? “大哥,你不想要个嫂嫂吗?可我听婶子们说,你看着就很厉害,很多小媳妇都想和你…那啥。”她跑到村头那棵万年青旁听那些婶子们扯家常的时候提过,她不明白那啥是啥,但她听她们夸大哥厉害就很高兴。 “以后不许去村头。”闫明礼眉心微拧,这听的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还有刚才那些话不许再说,不是好话。” “可她们夸大哥厉害啊!”她的童言童语让闫明礼很是尴尬。 他十九岁了,并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屁孩,也会在每天清晨为消不下去的硬挺而苦恼,也会为情不自禁伸进去又极速退出来的手而感到不安。 “明雪,还记得大哥教你的菜根谭吗?”闫明礼已经解开了干草,却没急着散开柴禾,而是扭头望着闫明雪问道。 “大哥。”闫明雪怯怯的看着他,不是在说嫂嫂吗?为什么突然要开始学习? “冷眼观人,冷耳听语。意思是要用冷静的眼光去观察他人的行为,用冷静的耳朵去细听他人的言语。” “大哥,我才六岁。”还不想那么冷静,比如看到藏在柴禾里的野鸡,闫明雪就只有一个念头,赶紧扒光它的毛,然后炖得软软烂烂的吃进肚子里。 “大哥知道……”看着自家妹妹盯着野鸡眼冒凶光的模样,闫明礼就知道现在跟她说什么都没用,她会自动屏蔽脑子里只有鸡。 “大哥,水烧开了。”终于完成烧水任务的闫明诚看着躺在柴禾旁的野鸡,使劲吞咽口水。 “我先把鸡毛给拔了。”闫明礼从大锅里舀了热水到家里唯一的大木盆里,再把野鸡放进去滚了一分钟。 然后一把提起鸡翅膀,趁着鸡皮舒张,逆着鸡毛的生长方向快速捋掉。 第8章 不敢心存侥幸 不多时,一只无毛的白鸡就出现在了闫明雪眼前,她兴奋的跺着小短腿,双眼满是亮晶晶的光。 “鸡,鸡时的她已经化身为一只欢快的小鸟,就差一个尖利的喙子,啄向那只即将被开膛破肚的鸡。 闫明诚也很开心,站在闫明礼身旁勤快的给他递菜刀。 闫明礼接过菜刀快速的在鸡脖子下一划,麻利取出一块黄黄的东西丢进木盆。 然后又在鸡屁股上横着割了一刀,便把刀递还给闫明诚,继续在鸡肚子里一阵小心翼翼的掏挖。 把能吃的内脏全部留下后,闫明礼便拿起靠在墙边的铲子开始在围墙下挖坑。 待一个半尺见方的坑挖好,他便把木盆里的水、鸡毛和不能吃的杂碎一股脑的倒进了坑里,然后埋上土用铲背夯实。 “鸡蛋熟了,快去拿出来吃。”闫明礼提醒闫明雪,闫明雪一听立马回神,操起小短腿就往灶间跑。 “这鸡等会我煨在瓦罐里,放在灰坑的小灶上。盯着明雪别贪嘴。我不在家,怕有人使坏。”闫明礼看着闫明诚交待道。 虽然村里的人也不会闲来无事逛到他家这偏僻的犄角旮旯,但是万一香气传得太远太久还是会吸引来一些混账玩意。 如果他在家倒也不用担心,大不了就用拳头解决问题。 可只有两个六岁的小娃娃,他就必须把事情交待清楚,尽量把发生意外的概率降到最低。 “大哥你放心,我会看紧妹妹的。”闫明诚小大人似的点着头,大哥不在家,他就是家里唯一的男子汉,他得守好这个家。 “二哥,给,鸡蛋。”闫明雪从水瓢里取出一个凉好的鸡蛋递给闫明诚,自己则拿起另一个小心的剥着壳。 她的小指甲可不能刮到蛋白,一点都不可以,哪怕是刮到薄薄的一点皮,她都要心疼得晕过去一次不可。 “大哥,你吃。”闫明诚把剥好壳的鸡蛋朝闫明礼递去,闫明礼摇了摇头,摸了摸他的头说道“我不饿,你自己吃。” 说完便端起木盆朝灶间走去。 灶间里,闫明礼用最快的速度把鸡肉切成尽可能小的块,切得小弟弟妹妹才能多夹几口。 然后又把鸡内脏切好,和着鸡肉一起放进瓦罐,再把瓦罐里掺满水封好盖子放在小灶上,最后把从灶膛里取出来的还没燃尽的干柴放进了灰坑。 待到所有步骤都完成,闫明礼便拍了拍手上的灶灰,起身走出灶间进了卧房。 站在卧房的柜子前,闫明礼掏出挂在腰上用一根布条拴好的钥匙串,插进了挂在柜子两扇门之间已经有些生锈的铁锁里。 说是钥匙串,其实笼统就只有两把钥匙,一把锁大门,一把锁柜子。 柜子的左边放着他们的衣服和被褥,右边则放着几个干瘪的粮食袋。 他在右边仔仔细细的小心翻找,不死心的把每个粮食袋的缝边都翻起查看,可惜不管他怎么仔细,都不得不接受残酷的现实他们的口粮只剩一两斤玉米碴子了。 凭着这点粮食,别说熬到秋收分粮,就是熬到月底都困难。 山上倒是有野物可以打,但是他总不能每天都往山里跑,且不说能不能打到野物,万一被社员看见又是扯不清楚的祸事。 当然他也能半夜摸上山,可是他没有能够短距离照亮的手电筒,万一掉进陷阱或者踩到捕兽夹子,那他不仅没法赚工分,可能还得去村卫生站花钱看伤。 他没多余的钱,也不能不上工,所以他只能偶尔抽空上山,但这样的偶尔加上并不是每次都能有收获的事实,他知道自己真的快要养不活弟弟妹妹了。 他得另想办法。 可是有什么办法呢?生在农村除了起早贪黑用辛勤的劳动换取工分,他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去黑市吗?且不说他打的那点东西还不够弟弟妹妹吃,就算他打着大件也没法拿到黑市去卖。 首先他没有板车可以把东西运到县城,其次他也没有能力可以避过所有人的耳目,而且最重要的是他不想撞在公安同志的手里。 他曾无意见过私下买卖东西被抓进局子的人,没有很铁实的关系根本别想脱身,一旦被认定“投机倒把”,听说至少要判五年。 他赌不起,不敢心存这样的侥幸,要是他被送进去,那他的弟弟妹妹该怎么办? 因为成分不好他们已经吃了太多苦,他们不能再有一个坐牢的大哥。 他情愿穷一点,自己苦一点,也不愿意他的弟弟妹妹因为他的过错失了最后的支撑。 他家这些年已经过得很是艰难,实在承受不起任何的雪上加霜。 黑市去不了,工分不够吃,猎物没法经常打,他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十九岁的少年坐在床沿,高大的身影在清晨的阳光里显得颓然而低落。 他仿佛站在绝望的悬崖上,四周是露出狰狞爪牙的猛兽,虎视眈眈的盯着他,只要他稍不注意就会跌落深渊粉身碎骨。 他不能再这样下去,他必须得找到最快来钱的办法。突然他脑子里闪过昨天上工路过草垛子时听到的对话。 村里的二赖子拿着几张大团结说县城可以卖血,抽一个罐头瓶的血可以换上三十块钱,他手里的钱就是卖血得来的。 三十块钱,比得上县城一个普通工人的工资,更别说村里每年分给其他村民的那点微薄的劳红。 闫明礼想到这里立刻站起身,一扫刚才的垂头丧气快速锁好柜子,他要赶到嗮谷场,向生产队长请半天假。 他要去县里二赖子说的那个卖血点,他需要那三十块钱来撑过这两个多月,直到十月份生产队开始分粮。 现在就去,下午上工之前赶回来,还能得半个工。 闫明礼想着,急忙穿上了搁在床尾的草鞋,向弟弟妹妹打了声招呼,把大门锁好,快步朝大队部走去。 第9章 批假 大队部前的晒谷场,生产队长聂洪山穿一件半新的深灰色中山装,戴一顶灰蓝色工农帽,站在场中慢条斯理的抽着旱烟,身边跟了一个拿记分本的清秀小姑娘,穿一件白底碎花的确良衬衫。 那是聂洪山的小女儿,在县里读完初中后就没再上高中的记分员聂小雨,只见她规规矩矩的站在聂洪山身旁,脸上表情淡淡的,有社员跟她打招呼,她也只是微不可见的点点头,既不报以微笑,也不开口搭腔,像只高傲的小鸭子。 但奈何她是生产队长的女儿又是记分员,且还是一个村的,所谓抬头不见低头见,社员们忍忍也就过去了。 陆陆续续有社员来到晒谷场,闫明礼也在这个时候走到了大队部。 按照规定,社员需要在八点前集合,然后由生产队长给各自生产队的社员分配任务,记分员会在工分本上详细记录好年月日,“做什么工活”,“劳动时间”,下工后则会在“评定工分”一栏填上验收所得的工分。 工分评定以10分为基数,根据劳动强度、不同分工、上工时间长短上下浮动,桐子公社目前采用的是分段工分制,即上午记4分,下午记6分。 第三生产队一共有社员152人,其中壮劳力57人,剩下的都是些老弱病残妇幼,那些人劳动一天下来顶多也就八个工分,所以生产队的农活基本上都会落在那些壮劳力的身上。 当然也有壮劳力不愿上工的,比如二赖子之流,桐子公社会先让生产队长或者副队长去规劝,若规劝后依然皮赖,要么家里其他人愿意做多余的工记在他名下,要么就用现钱抵工分。 第三生产队没有副业,一个工分只有3分钱,一个壮劳力全年无休拿满工分,一年也就只有但农忙时拿满工分还可能,农闲时却是拿不到满工分的,所以年终结算分红时工分最多的社员也只有六七十块钱。 闫明礼因为家庭成分的问题,做的是最苦最累最没人愿意干的活,但是却拿不到满工分,他去年能够分到五十三块钱,都是因为他从来没有请过一天假,且农闲的时候还去修了沟渠、修了水池、修了路。 时间还没到,社员们便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闲聊,闫明礼从远处走来,好似一道无形的屏障,所经过的地方大多数社员都会自觉离得远远的,只有偶尔几个朝他投来稍显善意的目光。 “队长,我上午要去趟县城,想请半天假。”闫明礼走到聂洪山跟前,不卑不亢的说道。 “不是我这个当队长的说你,马上就要开始种秋土豆了,怎么能请假往县城跑?”聂洪山“吧嗒”了几口旱烟后,皱着眉头说道。 对于闫明礼,聂洪山是不喜欢的。 一方面自然是他的成分问题,另一方面则是自家的小女儿对他生了些不该有的心思,正好小雨也在,他自然要把握机会敲打敲打他,免得他认不清自己的身份,霍霍他闺女。 “队长,我会把活都干完,不会耽误。”闫明礼不知道聂小雨对他的心思,却知道聂洪山不待见自己。 不过这公社又有几个人待见自己呢? 他每天忙着上工,下工后又忙着回家照顾弟弟妹妹,他有自知之明,不会去自讨没趣。 至于喜欢,最初那一两年他也幻想过,但是这几年却是再也不敢了。 公社里不是没有人和他说过想跟他搭伙过日子,可那都是些什么人。 要么是带着孩子的寡妇想招夫养子,要么是歪瓜裂枣的丫头想他抛亲入赘,要么就是一些只想和他钻草垛子的坏女人。 招夫养子的晚景大多凄凉,而抛亲入赘他是绝对做不到的,至于钻草垛子,他想到那些女人的眼神就犯恶心。 她们的过日子并不是因为喜欢,只是贪图他的身体和工分,只想榨干他的所有价值。 “明礼啊!主席说我们要振作精神,下苦功……”聂洪山的话还没说完,身旁的聂小雨就忍不住拉了拉他的衣摆,聂洪山呼吸一滞,心里恨不能抽死这个胳膊肘往外拐的女娃子。 “队长,我不会影响生产进度。”闫明礼知道队长是在刁难自己,但他没有像对付杨狗蛋一样狠厉,依然有礼有节的表达自己的意思。 “今天有一批知青会到公社,你从县城回来的时候顺便把他们接到大队部。”要这么啥都不做的批准他去县城,聂洪山万万不能同意。 “队长,我下午还得赶回来上工。”他只请半天假,根本没有时间中途折到公社去接知青。 况且他只有脚上这一双草鞋了,接知青就意味着要走公社通往村里的砂石路,那条路石子多,他的草鞋可经不起几回磨。 再说队长也不是真的要他去接知青,试问哪个生产队会派一个成分不好的“五类分子”去公社接人,队长只是想借他发泄不满而已。 虽然他并不知道这份不满来自哪里,但是这些年不都是这样的吗?戳着他的脊梁骨,嚼着他家的舌根,给他使着各种小绊子。 “下午回来把北坡鸭子林那片地给浇了,明天要开始种秋土豆绝对不能耽搁,算你五个工分。”聂洪山道貌岸然的说道。 鸭子林那片地?听到的社员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那可是五六亩地,就他一个人怎么可能在短短半天又挑粪又浇地。 “好!”闫明礼这次没有拒绝,不能按时收工那就多做一会,实在不行就明早上工前再去收收尾,他总能想办法做完,毕竟也有五个工分。 “去吧!下午准时来上工。”聂洪山批了假,闫明礼也不耽搁,转身就朝村外走去。 他走得急,并不知道身后的婶子大娘们在大张旗鼓的议论他,其实就算知道又怎样?嘴长在别人身上,难不成他还要打女人? 这和爸爸从小对他的教育相悖,想到父亲,闫明礼的眸子不由变得黯淡,但并没有停下脚步。 第10章 卖血记 闫明礼走了,但婶子大娘们却拢在一堆,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 “你说闫家小子娶得上媳妇吗?”喜欢东家长西家短的李老三家的媳妇,用手肘碰了碰身边的赵婶子。 “我看难。”赵婶子接了话茬,撇着嘴摇了摇头。 “他长得周正,喜欢他的大姑娘可不少。”赵婶子旁的二婶子不认同的说道。 “长得好能当饭吃。”李老二媳妇挽着李老三媳妇的胳膊,不屑的说道。 “也是,成分不好,还穷,哪家闺女瞎眼了敢嫁给他。”杨大娘就差拍着胸脯打包票了。 “可以倒插门,喏!小姑娘想着呢!”三婶子朝聂小雨的方向挑了挑眉。 “别瞎说,小心让你去鸭子林。”李老大媳妇认真的说道。 “鸭子林那里有草垛子。”李老三家抬了抬手肘,那方向分明是何寡妇所在的方向。 “她倒是想,闫家小子理她吗?呸!”二婶子瞧着站在晒谷场那头正搔首弄姿的何寡妇,狠狠朝地上啐了一口。 婶子大娘们还想说什么,聂洪山已经扯着嗓子开始喊道“社员们注意了,上工时间马上到了,请自觉排队领任务,早做完早收工,主席告诉我们……” 在聂洪山慷慨激昂的做了三分钟动员演讲后,社员们开始领任务、领农具,上工了。 而此时的闫明礼刚把脱下的草鞋用草绳系扎在腰间,光脚走在一条几不可见的小路上。 这条小路不太好走,但是比那条稍宽一点的黄泥路用时短得多。 不然就凭桐子公社离县城两个小时自行车程的距离,他也不可能在下午赶回来。 一个多小时后,闫明礼站在了县城外的小山坡上,他记得二赖子说卖血点就在县城北面的一个巷子里。 走进去看到支了张小桌子,桌子后面坐着个拿本本记录的人,还有人撸着袖子在排队,那地就是血站。 闫明礼读书不多,还是那几年家里条件不错的时候读了几年小学。 所以字是认识的,穿上草鞋很快就边走边问边看的找到了血站。 跟在零零星星排队的人后面,闫明礼等待着。 没有等多久,估摸也就二十分钟左右,就轮到了他。 桌子后面戴着袖章的中年男人看了他一眼,麻利的伸出手朝他的眼皮够去。 闫明礼条件反射的朝后退,双手也本能的握成拳状,冷着声音道“你干什么?” 他刚才仔细观察过,那些人都是直接撸起袖子开始抽血,可到了他怎么就要摸脸了。 闫明礼不喜欢别人碰他,特别是公社里那几个寡妇,她们亮晶晶的眼睛总是爱往他屁股那里看,甚至偶尔还要假装路过碰一碰。 最开始他年纪小没当一回事,以为大家上了一天工累狠了,只是正常的站不稳。 可是当有一天村里的何寡妇居然伸手从他面前经过,朝裤裆狠狠抓了一把并对他抛了个媚眼后,他就知道她们在想什么了。 那一刻有强烈的屈辱感在身体里横冲直撞,几乎是立刻,他狠狠甩开快要贴上来的何寡妇,冷冷看着她倒在地上哭得难看。 很快社员们就围了上来,何寡妇当着社员的面颠倒黑白说他想占她便宜,她不同意他就对她动了手。 幸好何寡妇在村里的风评并不好,特别是在女人堆里那就是烂到家的存在,所以并没有多少人信她的话。 不过他还是吓到了,导致从那以后他面对女人更加谨慎,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靠近,能离多远就尽量离多远。 “第一次来,不知道规矩?”中年男人睨着他,眼里尽是鄙夷。 这年头哪个条件不错的家庭会出来卖血,就算是条件稍微差点的也不会。 只有乡下的泥腿子,地里刨食的庄稼汉,沾了赌瘾的,一年到头捞不上几个现钱又急需用钱的,才会来血站卖血。 “什么规矩?”闫明礼确实不知道卖个血还有什么规矩,听二赖子的语气,不就是抽一瓶子后给钱走人吗? “把脑袋放下来一点,让我看看你的眼睛,有没有黄疸肝炎。”中年男人不耐烦的招呼他低头。 闫家这些年虽然遭了难,但闫明礼的底子打得极好,个子高高大大的很是结实。 黄疸肝炎闫明礼没听过,但他一向聪明,知道中年男人是在做正事,也就没有和他争辩,立即把头靠近了些。 “再把舌头伸出来,让我看看你的肠胃。”中年男人看了看他黑白分明的眼睛,又说道。 不过说完后他习惯性的朝旁边歪了歪头。 这些乡下人基本上就没有刷牙的习惯,他每次检查新人都会被那些人嘴里的恶臭给熏得一阵干呕。 后来为了避免浪费粮食,他只能捏着鼻子去检查。 但今天这个新人却没有臭味,中年男人不由满意的多看了他几眼,“没问题,你可以卖血啦。” 说完中年男人便麻利的从一个裹着热毛巾的铝盒里取出针管,再用镊子在另一个装着半盒子碘伏的铝盒里取出一个长长的针头。 胶管在手肘上一缠,用沾过碘伏的棉签在手肘内侧的鹰嘴窝里一转,把棉签重新放进碘伏瓶里,然后拍了拍胶管下方微鼓的皮肤。 直到能够清楚的看到血管,中年男人才把针头用力的扎了进去。 抽完血,中年男人拿出三张大团结,手指点了点一旁的小本本和红泥,“签个名字,不会写字就按手印。” “我按着棉签,你签。”中年男人死死压住他左手的消毒棉签,催促道。 这棉签是要二次使用的,可不能让他们顺走。 闫明礼拿起笔在小本本上最近的那排签名栏里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他的字很好看,方方正正精神抖擞,一看就是下功夫练过的。 中年男人对他不由高看了半分,把消毒棉签丢进消毒瓶里继续泡着,又把针头取下重新丢进铝盒里消毒。 “以后要卖血还来这里找我,他们都叫我姚血头。”姚血头的语气明显比刚刚好了些。 “好,多谢姚血头。”闫明礼接过三张大团结,塞进缝在裤腰上的布袋子里,然后把布袋子卷到裤子里面。 他得防着被人给偷走,这可是他们家未来这段时间的活命钱。 第11章 流畅而优美的线条 闫明礼得了钱,很快就出了血站所在的巷子,朝“破四旧”时被打砸损毁的观音庙走去。 位于秀水河边的观音庙经过浩浩荡荡的运动和九年的时间洗礼早已破败不堪,周围是四通八达的杂草丛生的道路,远远看去只有颓败残破。 但就是这样的环境造就了黑市,观音庙的老集里,常常能看到穿梭其中的人或买或卖,很有几分诡异的热闹。 但一旦收到撤退信号,他们也会非常快速的四处逃窜,当真是“聚时一团火,散时满天星”。 到了观音庙前门的巷子口,闫明礼便没再往前走,而是站在巷口的银杏树下朝里张望。 不多一会儿,一个穿着汗衫吊儿郎当的矮个子男人从里走了出来,只见他叼着一截烟屁股,不快不慢的走到闫明礼跟前。 “想要什么?”男人挑了挑眉,问道。 在他杨峰这里闫明礼是小得不能再小的主顾,但蚊子腿再小那也是肉啊! 三斤五斤可以来往,一斤两斤那也不嫌弃,他可不像其他人那么挑,整天想着天上掉下一个馅饼刚好砸中自己,也不想想天上掉下来的能是馅饼吗?那只能是雹子。 那些要得多的主顾风险自然也大,万一是公安同志穿便装来钓他们这群人,那还不一逮一个准。 而且谨慎的杨峰还有一个做买卖的原则,他只和熟人交易,陌生人想从他这里拿一星半点东西,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他情愿少赚,也不想冒险。 “十斤粗米,五斤大米,二十斤玉米碴子,两斤鸡蛋,半斤红糖。”闫明礼原本还想买点棉布回去给弟弟妹妹做秋衣,可是按了按腰带下瘪瘪的布袋,只得无奈的打消了这个念头。 今天已经买了不少,还是应该留些现金备用。 “哟!发达了!”这还没到分红就能来买这么多粮食,不是发达了是什么,杨峰把最后一口香烟抽尽,恋恋不舍的狠狠丢在地上,用解放鞋使劲碾灭,问道“你这能搬回去?” “我走小路,不会有人知道。”闫明礼知道他是怕被村里的社员发现牵连出黑市,忙承诺道。 毕竟杨峰是黑市小有名气的二道贩子,给那些不敢去黑市的人递货赚点小钱,他给的价格最是公道,从不狮子大开口,闫明礼自然也不希望他出事。 然他说不会有人知道,杨峰自然也愿意信他,说道“大米四毛,粗米两毛,玉米碴子一毛五,鸡蛋和红糖一个价八毛,不讲价。” 他给的都是不要票的价,地里刨食的庄稼汉子,既不是工人,又不是干部,没那得票的渠道。 “一共九块峰还在绞尽脑汁掰着手指算得头昏脑涨的时候,闫明礼已经又快又准的算了出来,并且从布袋里掏出了一张大团结递给他。 “你这脑袋就是灵光,要是继续读下去,准保会是我们村的第一个高中生,哎!”杨峰很是惋惜,但是也无可奈何,这世道……他相信一定会好起来的。 “我进去给你取货,你在这里等着。”杨峰拍了拍他的肩膀,算是一个安慰。 “多谢。”闫明礼愣怔了两秒,很快就恢复成平日的模样。 读书这件事是他藏在心底最深的痛,他喜欢读书,年少时最开心的就是每天背着妈妈准备的仿制军挎包,和身为完小校长的爸爸一起去公社的完小上学。 那时他成绩好,每次考试都能拿年级第一,回到村里迎接他的都是叔叔婶婶们的夸奖,可惜一切的美好戛然而止在九年前。 那年夏天,天刚蒙蒙亮,带着红袖章的一群人冲进家里一阵打砸后,把爸爸强行带到了校门口的传达室,然后就是挂纸牌戴高帽游街示众。 那年冬天,被游街多次的爸爸终于在那些人最后一次的情绪发泄里走了。 而后噩梦继续,他和妈妈被人从砖瓦房赶到了现在的黄泥土房,他们被冠上“五类分子”,妈妈不能再去学校食堂工作,而他也不能再到学校上学,他们开始为了活着而起早贪黑。 再后来妈妈被人压进草垛子,没过多久竟发现怀了身孕,那一刻妈妈成了村里人人可欺的破鞋,就连外公外婆都恨不能吃妈妈的肉,喝妈妈的血。 他为了护住自己唯一的亲人,不得不学会逞凶斗狠,不得不更加努力的长大,可是他终究没有护住妈妈,妈妈在生下弟弟妹妹的三个月后也离开了。 从此他没有了父母长辈,唯有两个嗷嗷待哺的奶娃娃,而那时的他不过十三岁。 为了养活弟弟妹妹,他挨家挨户去敲过门,在所有的拒绝声里,唯有二婶子给了他一碗米汤,他用那碗米汤喂饱了弟弟妹妹,也从此开始了他既当爹妈又当大哥的日子。 有田不耕仓廪虚,有书不读子孙愚。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 要是能有机会继续读书该有多好!闫明礼望着隐在成片树荫里的观音庙,在心里自嘲轻笑他这样的成分还能活着似乎就该知足了,读书只会是这辈子再也够不到的远方。 “来,拿着,清点完后赶快回去,不然就要撞上下早工的人了。”杨峰把一个敞口的麻袋递给他。 闫明礼也不矫情,捏着麻袋口朝里望了望,再用手掂了掂,确定没有问题后,才用早先缠在腰上的麻绳把麻袋口系紧。 “那我就先走了,再见!”闫明礼朝杨峰打了招呼,才扛着麻袋快步朝城外走去。 为了能避过下早工的那群人,闫明礼不得不一刻不停的朝家里狂奔,只是刚卖了一罐血的身体微微有些发软,还有些发飘。 他扶住一棵松树,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年轻的脸庞上是被太阳晒得涔涔而出的热汗,而老土布背心早已贴在紧致的肌肉上,勾勒出流畅而优美的线条。 若是莫雨桐看见,怕是免不得要冲上去上下其手一番,可惜在汽车里被晃得头昏眼花的莫雨桐注定没眼福,也没手福了。 第12章 你要照顾好自己 休息了两分钟,闫明礼再次扛起麻袋,尽管力气有些提不太起来,但是他却一点也不敢再耽搁。 把腰上的草鞋系得更紧了些,闫明礼光着脚小跑着继续朝山下奔去。 不断绷直的长腿蕴藏着坚毅的力量,卷着落叶堆里的树叶,被脚底的汗带起又在起落间重回大地。 偶尔有从杂草里探出的尖刺刮上裸露的脚踝和小腿,迅速拉扯出一条条血肉的痕迹。 但闫明礼只是跑并不停下,那些疼痛于他不过尔尔,他在意的是弟弟妹妹能不能够活着,而不是小小的伤痛。 终于,在太阳快升到头顶,社员快下工的时候,闫明礼大汗淋漓的回到了家。 快速打开门锁又赶紧插上门栓,闫明礼才抬起手臂抹了抹额头还在不停往外冒的热汗,又拉起衣摆擦了擦脸。 一直在灶间蹲着的闫明雪,听到开锁声的瞬间已经极速站起,然后翻着脚板跑到了院子里。 当看到大哥手里提着的麻袋后,那双眼睛里立刻绽放出夺目的光芒。 “大哥,大哥,这是什么?”闫明雪看着这么大一个麻袋,开心得不得了,捂着嘴小小声的问道。 “全是吃的。”闫明礼解开麻绳,把麻袋口敞给她看。 “大哥,你好厉害!你果然是婶子大娘们嘴里最厉害的男人。”闫明雪的无心之语让闫明礼额角一抽,这些话她就不能忘掉吗?早上的教育白做了。 “大哥,我闻到米香了。”闫明诚也紧随其后的出了灶间,盯着麻袋里的东西使劲吞咽口水。 他都看到了什么?不仅有黄澄澄的玉米碴子,还有白花花的大米,还有埋在粗米里的好多鸡蛋,那个油纸包着的是红糖吗? “大哥,这些都是我们的吗?”闫明诚不敢眨眼睛,生怕眨一下东西就会不见,他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多好吃的。 “都是我们的,进去再说。”闫明礼拧紧麻袋口一把提起,把两个小家伙带进了卧房。 插上门栓,闫明礼才把麻袋小心的放在柜子旁,然后打开柜子从里面拿出四个粮食袋和平日里舀米的小葫芦瓢。 闫明诚和闫明雪安静的蹲在麻袋旁,瞪大眼睛看着大哥从里面取出一个,两个,十个,足足二十个鸡蛋装进粮食袋。 然后又耍戏法似的舀出一小粮食袋的大米,又舀出半粮食袋的粗米,再舀出满满一粮食袋玉米碴子。 “大哥好厉害!”已经和闫明雪一样心潮澎湃的闫明诚接收到了闫明礼的一记瞪眼,不明就里的咧了咧嘴,大哥好像不喜欢自己夸他厉害。 还没完,大哥终于从麻袋里取出了那个让他们垂涎欲滴的油纸包,打开后露出里面黑红色的糖块。 “大哥,是红糖,红糖。”这一刻,闫明雪觉得自己是村里最幸福的孩子,比二妮还要幸福。 果然大哥说得对,没有嫂嫂也是可以有鸡蛋和红糖水的。 两个小的本以为这个已是世上最幸福最幸福的事了,没想到大哥又从裤腰里掏出三张钱放在掌心里。 “大哥,这个就是大团结吗?”闫明诚看着大哥手里的10元人民币,好奇的问道。 虽然村里到年终会发分红,但每次拿到手的都是些散票子,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家里有大团结。 “嗯,这个是北京人民大礼堂,人民代表们开完了会正从里面走出来。你们看,上面写着中国人民银行。”闫明礼指着大团结正面的左上角继续说道“这是蒙语,这是藏语,这是维吾尔语,这是壮语。” “大哥,那背面是什么?”闫明雪歪着小脑袋盯着闫明礼的手背,企图从指缝里看到大团结的背面。 “是北京天安门,还有我们的国徽。”闫明礼把钱翻过来给他们看。 “大哥,我们是不是有了钱和吃的,就不会饿肚子了。”闫明雪摸着自己瘪瘪的肚子,也不知道它什么时候才可以像李铁柱一样变得鼓鼓的。 “嗯,大哥不会再让你们饿肚子的。”闫明礼揉着她的脑袋,承诺道。 他已经找到了赚钱的方法,虽然对身体的损害不小,但是他还年轻,还可以撑到他的弟弟妹妹长大。 “大哥,这些钱和米,你从哪里得来的?” 兴奋开心过后,闫明诚小小的脑袋里开始钻出大大的疑问。 同样的年纪,他要比闫明雪想得更多一些,他知道钱和米都是好东西,特别是大米更是顶顶好的吃食。 村里要是哪家哪顿喝的杂粮粥里掺了一小把米,都值得那家的孩子捧着沾了一两颗米星子的碗满村的跑着炫耀。 更何况还有这么多钱,他可记得村头那棵万年青下围着的婶子大娘们说起大团结时的满足。 好像只需要小小的一张就可以糖果、猪肉、糕点的想买啥就买啥,想买多少就买多少。 “小孩子,别多问,总之不是偷抢来的。”闫明礼不可能告诉他们这些东西是靠自己卖血得来的,他们才六岁,还不到要承担起家庭重担的年纪。 “大哥,你要照顾好自己。”闫明诚见大哥不愿意多说,眼睛里立刻涌出不符合他这个年龄的担忧。 他知道大哥肯定不是干了坏事才得的这些东西,但是他害怕大哥会去做很辛苦很辛苦的事。 都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闫明诚想帮大哥一起当这个家,一起照顾好妹妹。 他不想失去大哥,他想大哥好好活着,等自己长大了给大哥买鞋、买棉衣,还给大哥找顶顶好看的媳妇。 “嗯,我知道。”闫明礼点了点头,却没有给出承诺。 他当然会在努力照顾好弟弟妹妹的同时照顾好自己,至少在他们十六岁前他不能出任何的事。 “你们呆在这里,我去把鸡汤端进来。”闫明礼把粮食袋锁进柜子里,转身朝灶间走去。 很快他就提着瓦罐并三个土碗三双筷子走了进来。 闫明雪接过碗筷放在长凳上,闫明诚则是快速的关好门窗,确保不会有太多味道从缝隙里飘出去。 第13章 只想着努力啮合 鸡腿、鸡翅都是两个小的一人一个,而闫明礼则只给自己夹了些内脏慢慢吃着。 “大哥,鸡翅膀给你,我吃不完。”闫明诚说着,就要将一只鸡翅夹到闫明礼碗里。 闫明礼把碗朝旁边一偏,瞪了他一眼,“你看明雪都能吃完,你怎么就吃不完,快吃!还有这么多肉,大哥饿不着自己。” “大哥,我想和你一起去上工。”闫明诚抬头,眼里闪烁着期待的光芒。 他已经六岁,可以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比如捡牛粪,割猪草,拾柴禾。 “八岁后再去。”村里有六岁就上工的孩子,但那些孩子都比他们壮实,闫明礼沉吟了一下,“你们还太瘦弱了。” “那大哥,我可以和二妮去挖野菜吗?”闫明雪的眼睛里充满了兴奋,边啃着鸡腿边口齿不清的说道。 “可以,但只能去北坡,而且不许说野鸡的事。”闫明礼知道她想向小伙伴分享自己的快乐,但这样的分享很危险,他必须阻止她。 闫明雪有些泄气的低下头,她也想像二妮一样骄傲的仰起小下巴,说“我今天吃的可是鸡腿和鸡翅膀,很好吃很好吃!” 可每次大哥都会阻止。 “以后还想吃鸡肉吗?”闫明礼看着闫明雪问道。 明雪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 “那就不许说,不然以后不仅吃不到肉,也吃不到柜子里那些粮食。”闫明礼严肃的说道。 “大哥,我保证不会说出去。”两个小的异口同声的说道。 “嗯,等会我拿些玉米碴子出来,下午你们自己在家做玉米糊糊吃。”闫明礼看着两个孩子吃得差不多了,才开始大口的吃起来。 “大哥,那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喝到好吃的米粥?”虽然玉米糊糊也不错,但是总觉得还是大米更好吃。 “明天一早做给你们吃。”得了闫明礼的承诺,闫明雪很开心的又给自己舀了一碗美味的鸡汤,真好喝啊! “大哥,你又要做晚工吗?”闫明诚看到俩人的话题即将转向明早的早饭,急忙插话问道。 明礼点了点头。 “那晚上我多做点玉米糊糊,给大哥留着回来吃。” 既然无法在挣工分上帮到大哥,那么就在其他地方尽他所能。 “嗯,今天大门就不锁了,你一定要看紧明雪,遇到李铁柱的话,尽量不要发生冲突,更不要硬来,能躲就躲。”闫明礼叮嘱道。 这几天农活比较重,大家都会在地里忙,偶尔有不上工的,估计也会钻进草垛子、山林子里打牌赌钱躲太阳,轻易不会跑进别人家。 至于李铁柱这个只比他们大两岁,却比他们长得壮实得多的家伙,却是个既不想读书,也不帮家里做活的懒货。 带着一群人啥事不干,只知道游手好闲,在村里到处晃荡、惹事生非。 前几天他往杨家坝子扔了一块石头,吓得杨家的母鸡四处奔逃,整整七天都没能下蛋。 还有一次他往何寡妇的柴棚里扔了一坨牛粪,结果何寡妇气得在家门口,朝着李家老宅骂了三天。 “大哥,你放心,我会看好妹妹的。”闫明诚坚定地说。 “大哥,我也会听二哥的话,保证只和二妮去北坡,挖了野菜就回来。”闫明雪当即补充道。 大哥做工很辛苦,她虽然很想向小伙伴炫耀,但是听大哥的话更重要,她不能让大哥担心自己。 见他们俩都放下了碗筷,闫明礼这才端起瓦罐,把剩下的汤汤水水全都倒进碗里,一口气喝了个精光。 闫明诚见状立刻站起来去收拾碗筷,闫明雪也跟着起身,帮着提起了瓦罐。 见他们俩走进灶间忙活去了,闫明礼趁机把剩下的二十一块钱卷进碎布,藏进了床底下的缝隙里。 靠床头的墙上的黄泥有些松动了,豁了个不大不小的口子,他放进去再用竹块挡着,老鼠和人应该都不会发现。 其实,并不是他防着明诚和明雪,而是担心那些他的舅舅舅妈表弟们会看到。 虽然他们曾经因为自己的凶悍而收敛了不少,但毕竟有血缘关系,他们要是真不要脸,也会很烦人。 他并不怕他们,但也不想惹麻烦,毕竟明诚和明雪都还小。 想当初家里只剩下两个小的的时候,名义上的舅妈就曾几次指使她的儿子、侄儿们钻进他家。 一把玉米面,半尺布头,什么都拿,实在找不到就扒拉一捆柴禾带走。 所以如果被他们发现,不仅钱留不住,柜子里的好东西也会被拿走。 收拾干净卧房,闫明礼给自己打了一盆凉水,用棉布抹干净身上的汗味和肉味,换上了平角短裤,另一件老土布背心,以及只到小腿的土布裤。 然后就着那盆水,把换下来的衣服放在盆里搓洗几遍,拧干,晾在简易搭起的晾衣杆上。 再次叮嘱好弟弟妹妹,闫明礼才出门走向大队部。 夏天的风很炽热,知了搅得人心慌意乱,太阳照在头顶,烤得汗水又涔涔的滚出,很快就湿了背心。 这几年他领的活计基本上都是挑粪,从大队部的仓库把粪桶领出来,然后担着去村西北挨着牛棚的大粪池装满两大桶,再浇到指定的地里。 一桶粪水有五十斤,得担两桶才能浇一分地,村里人大多没那个力气去做这份又累又脏、工分还不高的工活。 所以在坪上大队第三生产队,这工活从来都是那些成分不好或者犯了事的人被分配去干。 今天,他被分配到鸭子林的地里,那里有一片五亩三分地需要浇粪。 这意味着他至少需要跑五十三趟,才能把这片地浇完。 好的是,大粪池离鸭子林不远,他一个小时可以跑六七趟,预计在明早上工前,他应该能够把工活做完。 闫明礼担着粪桶在地里行走的时候,莫雨桐终于从那辆摇晃得她生不如死的汽车上走了下来。 此刻命运的齿轮开始缓缓靠近,如直齿圆柱齿轮只想着努力啮合。 第14章 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 前世莫雨桐听她的闫先生说起,如今这个时候从京市到明县有多远多远,当初听时并不以为意,以为再远能有多远。 可是当她坐了二十多小时火车,又坐了八小时汽车才只到了县城时,她才知道这多远究竟是有多远。 而且据同去桐子公社插队的其他知青找当地人打听所知,桐子公社离明县还有一个半小时的自行车车程,最重要的是县城到桐子公社还没有通汽车,社员们到县城都只能坐公社的牛车。 也就是说他们这群人要去桐子公社,要么走至少三个小时的黄泥砂石路,要么就只能到供销社门口去和社员们一起挤三个小时牛车。 听到无论如何都还要三个小时时,莫雨桐抬头望了望天,礼哥,你家为什么这么远啦? 但莫雨桐也只是感慨了一小会,内心又开始燃烧起熊熊烈火,那是长途跋涉都不能消弭的深沉爱意。 “不是应该有人来接我们吗?”一个背着硕大包袱的瘦高姑娘淌着一脑门的汗,微喘着气说道。 “主席说各地农村的同志应当欢迎他们去。我们是来广阔天地炼红心的,他们应当欢迎我们。”一个干瘦男青年右手扶住眼镜架,左手握拳在胸前,翘起下巴情绪激昂的说道。 离男青年不远的莫雨桐看他热血沸腾的架势,默默拉了拉双肩包的背带,朝离他稍远的地方移了移。 若非礼哥在召唤,谁与傻子同公社! “对,他们必须欢迎我们,否则我们就去知青办上告,让他们严惩这种破坏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的罪行。”又一个男青年右手紧握成拳,狠狠砸在自己的左手掌心,义愤填膺的附和道。 啥玩意?莫雨桐瞠目结舌,看男青年的眼神宛如看一个从精神病院跑出来的病患,继续朝一旁退。 这病患也太多了点,她有点吃不消。 前天她可是专门去知青办了解过相关政策,并且在报纸上翻阅了一些相关报道。 知道两年前某地革委曾召开保护上山下乡知识青年,严惩破坏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罪犯的公判大会,杀、判了一批破坏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的罪犯。 但是那些人是因为殴打知青,调戏、侮辱女知青以及逼婚、骗婚等才会被定性为违法违纪,这不来接他们还没严重到那步吧! 这到底是个什么自我感觉良好的物种,而且摇晃了几个小时他们不累吗?还能如此活力四射,莫雨桐真心佩服。 “不好意思来晚了,请问是桐子公社的知青吗?”一个戴着草帽的中年男人从一辆牛车上跳下来,疾步走向众人。 “大叔好,我们是去桐子公社的知青,大叔是来接我们的吗?”小皮鞋“噔噔噔”的踩过,莫雨桐扬起还没恢复过来的惨白脸蛋,站在中年男人面前笑着问道。 “嗯!上车吧!”中年男人看着眼前这个笑容满面的漂亮小姑娘,语气也不由得放软了两分。 “好的,大叔,我叫莫雨桐。”莫雨桐也不矫情,赶紧转到牛车后准备爬上去。 只是当看到高高的车厢时,莫雨桐傻眼了,这个有点高啊!她怎么爬上去? “我拉你。”人群里走出一个高大的年轻男人,双腿一蹬一跃,轻松落在车厢上后,随即转身朝莫雨桐伸出了手。 “谢谢!”接收过前世太多文化冲击的莫雨桐倒没觉得有什么,很干脆的把手放进他的掌心,然后双腿蹬着车板边缘努力一撑,顺着那股力道稳稳的站在了车厢里。 “你好,马新国,川省安市人。”马新国朝莫雨桐再次伸出手。 “你好,莫雨桐,京市人。”莫雨桐看着眼前一脸正气的男人,不由想到了六哥莫鑫垚,这人身上有和六哥一样的军人气息,能让人立刻生出信任感。 “大家快点上车,不要耽搁,不然天黑了都到不了公社。”中年男人看着磨磨唧唧半天坐不上车厢的其他人,有些没好气的说道。 “快拉我上去。”背着大包的瘦高女孩被落在了最后面,伸出手朝车上的人求助,但她那双眼睛看向的方向分明是车厢的最里面。 莫雨桐刚开始还有点懵,但看到旁边的马新国无奈起身时似乎明白了一点什么。 只是女孩被好不容易挤到车尾的马新国拉上车后,也不知是累狠了还是怎的,不仅连道谢都没有,还一屁股坐在了马新国原本的位置上。 这就有点…莫雨桐还不来得及发表自己的意见,竟弄名其妙得了女孩一记白眼,听她低骂道“呸!狐狸精,不要脸!” 这是在说自己?莫雨桐身体里的小宇宙在濒临爆发的边缘,忽而眼睛一眨甜甜笑道“《横扫一切牛鬼蛇神》强调,要破除几千年来一切剥削阶级所造成的毒害人民的旧思想、旧文化、旧风俗、旧习惯。” “你……”瘦高女孩一愣,脸色有些发白,显得那张有三分姿色的脸竟多了点楚楚可怜的意味,随即委委屈屈的看向马新国。 然而被迫坐在最外面的马新国却是一个眼神都没给她,只是提着行李沉默的看着远方。 这年头对男女之间的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最是敏感,稍有一点风吹草动就能让人津津乐道许久,何况还是两女一男的戏码,大家的兴致都更加高昂了。 不过他们当中大部分人还是有眼力劲的,知道坐在最里面那个长得白白净净的小姑娘来头不小,自然不会当着她的面说三道四,但还是会忍不住用余光偷偷打量,然后在心里琢磨那点不可对人说的激荡。 莫雨桐对那些人的想法不感兴趣,她抱着背包转过身,朝坐在前面的中年男人说道“大叔,我们都坐好了。” 牛车开始缓慢的动了起来,出了县城就是一眼望不到头的高山,起初知青们还能有说有笑的相互介绍自己,一个小时后,大多数人都被晃得脸色苍白。 莫雨桐也不例外,但一想到离自己越来越近的闫先生,她就觉得异常的兴奋,那双水波潋滟的眼睛里全是闪亮亮的星光。 第15章 深深的难过 牛车还在继续缓慢的走着,中年男人用余光打量起身后这个脸色苍白却眼睛明亮的小姑娘,不由在内心竖起了大拇指,小姑娘看上去娇娇弱弱,没想到却挺能吃苦,是个好孩子。 随即中年男人的态度温和了不少,主动说道“莫知青要不到前面来坐。” “大叔,可以吗?”莫雨桐不由弯起唇角,开心的问道。 “坐吧!这里宽敞,坐得下。”中年男人看着她笑盈盈的脸,语气更是软和。 “谢谢大叔!”莫雨桐赶紧抱着背包在众知青或羡慕或嫉妒的目光里移到了前面,这个位置既没有车厢里颠簸,而且她要打听什么也不会被后面的知青们听见。 “城里的小姑娘就是客气……”中年男人笑着,边赶车边和小姑娘聊起了公社的事情。 从聊天里,莫雨桐得知中年男人姓杨,叫杨大山,是桐子公社坪上村第三生产队的,因为一直给生产队赶牛车,大家都叫他老牛头,倒是很少叫本名了。 坪上村?莫雨桐隐约记得她的闫先生好像似乎就是居住在一个叫坪上的村子里。 眼睛立刻亮了亮,莫雨桐试探着问道“杨大叔,请问坪上村有姓闫的人家吗?” “小姑娘认识闫家的人。”杨大山忍不住扭头仔细打量了她两眼。 后面这群知青自我介绍的时候他可听得清楚,小姑娘是从京市来的,她怎么会认识闫家人? 京市是什么地方,那可是首都,是全国人民都向往的圣地。 听说那里的人吃得好、穿得好、用得好,有很高的百货大楼,有随处可见的自行车,还有可以逛的园子,就是要五毛钱门票,五毛钱啊!都可以去供销社买5斤粗粮了,可京市的人却用它去看花花草草。 要是闫家有京市的门路,当初怎么可能会遭那么大的难? “我大伯当兵的时候被人救过,那人姓闫,就住在坪上村。”莫雨桐开始睁着眼睛说瞎话。 “那应该是十多年前的事了吧!”杨大山感慨道,这就能解释通了。 “具体我也不是很清楚。”莫雨桐扣着背包带子,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她临时起意瞎编乱造的故事,根本没有完整的故事大纲。 “闫家……爹妈都不在了,只留下三个孩子。造孽啊!”杨大山可忘不了六年前闫家那小子敲他家院门求一口吃的情景,也幸好那时家里正得了一斤大米熬了点米粥,婆娘心善便给了他一碗米汤,要不那两个小的……哎!杨大山忍不住长长叹了口气。 “他们过得不好吗?”莫雨桐的眼睛里充满了担忧。 她的闫先生笑着说出来的难和别人叹息声里的难,对她而言是截然不同的难,前一种只觉得心疼,后一种却是满满的心痛。 “没爹没妈的孩子,苦啊!”桐子公社本就穷,一年到头也分不到几个钱,而闫家就更穷。 闫家小子每到夏天就是最便宜的老土布背心,光着脚踩在田间地头,而大冬天的别说棉衣,就是棉鞋都没有一双,只有一双破了洞的不合脚的胶鞋。 至于两个小的,夏天还能穿着旧衣出来挖挖野菜,至于冬天也只能整日窝在被窝里不敢轻易下床,因为没衣服御寒,冷得慌。 他有时见他们过得实在艰难,也会几颗土豆几个白菜的接济一下,但是多的也实在是给不出来,家家都难,谁家也没多余的东西。 “杨大叔,他家也是第三生产队的吗?”莫雨桐从杨大山的叹息声里再一次感受到了闫家的苦难,心里愈加难受得不行,眼睛也有些泛红,甚至连声音都开始轻微颤抖。 “嗯,小姑娘要是……”杨大山本来想说小姑娘要是可以就帮帮他们,但是一想到她可是个姑娘,要是和闫家小子扯得深了,怕是会受到不好的影响,只好无奈的把剩下的话吞进了肚子里。 许是话题太过沉重,杨大山没再继续聊下去,而莫雨桐也在深深的难过里沉默,直到牛车终于停在桐子公社的办公楼前。 公社书记不在,是办公室主任出来接收的他们,了解了相关情况并和申请表做了核对后,他便在每张申请表的最后一栏填上“同意接收”及年月日,还盖上了川省渝市明县桐子公社管理委员会的鲜章。 “各位知青同志们,注意啦!”办公室主任任晓贺拍了拍手掌提醒道。 见所有知青都站好看向自己,任晓贺满意的继续说道“这次我们桐子公社一共到了十二名知青,将分到坪上和向阳两个生产大队,再由大队书记分配你们所属的生产队。” “叔叔好,请问我可以申请到坪上村的第三生产队插队吗?”莫雨桐赶紧举手,她可不想千辛万苦到了公社,结果被分到另一个生产大队去。 “你要去第三生产队?”这次的分配名额里倒是有第三生产队,不过那个生产队可不适合小姑娘待,任晓贺有些为难。 “叔叔好,我在那里有认识的人,我想去那里。”莫雨桐坚定的说道。 任晓贺考虑片刻,还是同意了莫雨桐的要求,毕竟他们在客观条件及政策允许的情况下,会最大程度的听取知青们的想法,并在合理范围内予以采纳。 既然小姑娘想去,那就让她去,希望她能坚持住,别到时候来公社哭闹就成。 于是原本应该分到第三生产队的知青,队伍里多了一个莫雨桐。 很快,任晓贺就安排向阳村的牛车接走了他们村的知青。 剩下的五人,即娇娇弱弱莫雨桐,军人气质马新国,阴阳怪气田小梅,斯文眼镜连海光,疏离淡漠廖清云。 幸好幸好,没有汽车站那两个神叨叨的病患,否则不知道该怎么头疼。 随后,他们五人便重新坐上了杨大山的牛车,朝坪上村行去。 牛车每往前拉一分,莫雨桐的心情就紧张一分,她在脑海里编排了无数种见到闫明礼的场景,越想越兴奋,越想越脸红,那翻飞的思绪色彩缤纷得让人简直不敢直视。 只是她想了那么多种可能,却没想到她还没见到闫明礼,倒是先见到了闫明礼的弟弟妹妹。 路旁的山坡上,一群孩子飞奔下来,速度之快把莫雨桐都看愣住了,只是越看越不对劲,这好像是两拨人,前面两个孩子在跑,后面一群孩子在追。 第16章 愤怒的小火苗 前面飞快跑来的两个孩子很是瘦弱,沾满泥污的衣服松松散散的挂在身上,似一面在风中飞扬的残破旗子,惨淡却不失倔强。 后面一群大孩子明显比两个孩子长得壮实,呜啦啦的从大树间草丛里滑溜往下,手忙脚乱的追向两个孩子,每个人边跑边挥舞着小拳头,嘴里还不停的大声喊叫。 因为隔着太远,声音已经被风吹得支离破碎,牛车上的人也听不清他们到底在喊什么。 “这些都是村里的孩子吗?怎么一个个脏兮兮的。”车厢里传来田小梅做作的惊呼,一脸嫌弃的瞧着那些裹在身上的破布片和破了洞的鞋子。 “都是田间地头跑着的娃儿,肯定比不上城里的孩子。”杨大山本就有几分看不上田小梅的扭捏,偏还是个嫌东嫌西的主,对她的印象就更差了。 很快两个小孩子被追上,乌泱泱一群人把他们围在牛车前不远的地方,莫雨桐看向他们,分辨出背对着她被围住的是一男一女两个小孩。 而田小梅好似没有听出杨大山话里的不喜,斜着眼睛瞥了一眼站在路边的孩子们,皱着眉头说道“那两个孩子怎么鞋都不穿,脚上踩的什么,不会是牛粪吧!” 说完,还捂着嘴做干呕状,那仅有的三分姿色硬是被她东施效颦成了半分。 三个男知青看着忸怩作态的田小梅,都忍不住默默的翻了个白眼。 看上去最是疏离冷漠的廖清云淡淡的开口道“多子女中有残疾,生活不能自理,需要照顾的,可以另留一人,不用下乡。” 啥意思?田小梅没听懂廖清云的话,但莫雨桐、马新国和连海光都听懂了,这是拐着弯的骂她生活不能自理需要照顾,不用下乡去霍霍别人,人才啊! 不过田小梅好歹是个初中生,从这些人的表情中很快知道廖清云是在骂自己,瞬间又羞又恼,立刻满眼柔弱的看向马新国。 马新国很清楚他这个同学的表妹是什么性格,死皮赖脸堪比牛皮糖,只要沾上就是无休无止的纠缠,刚才拉她那一把还是因为怕她耽搁了大家的时间不得已而为之,现在马上就要到大队部了,他可不会再理会她。 要是自己敢给她帮腔,哪怕只是回答一个“嗯”,或者是微不可见的点点头,她就敢解读成自己对她有意思,然后立马以他的对象自居,想想她这样的对象?自己实在是消受不起。 就在车厢里尴尬沉默的时候,路旁的孩子们已经剑拔弩张的对峙了起来,只见一个比其他孩子都要壮实的男孩子恶狠狠的冲到小女孩面前,开始用力抢夺被小女孩护在怀里的小篮子。 “你不许抢,这是我二哥找到的,是我二哥找到的。”小女孩明显带着哭腔的声音清晰的传进众人的耳朵里。 这是要打架?牛车里的人都不由把目光投向了离牛车越来越近的孩子们。 照理说小孩子之间有矛盾很正常,为了吃的或者玩的,你推我一下,我拍你一掌,只要不是太严重,大人们大多数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毕竟都是些没长大的孩子嘛!谁还不是从孩童时期打打闹闹过来的,那时也没见哪个家长要死要活的和孩子一般见识,都是实在欺负狠了,去找对方父母讨说法。 所以知青们只是看着并没有要插手的意思,而杨大山也没有停下牛车,而是继续慢悠悠的朝前行去。 “老子就要抢,你打得过我们吗?两个小野种……”壮实男孩咬着牙齿面露狰狞,一双手狠狠拉扯篮筐,嘴里尽是些不干不净的脏话。 骂人的词汇量之丰富,听得几个知青叹为观止,莫雨桐、马新国和廖清云三人更是蹙紧眉头,但这是村里的事,他们作为知青实在不好插手。 “李铁柱,你不许抢我妹妹的东西。”被其他孩子围在另一个小圈里的闫明诚气急的喊道,他太小了,挣脱不了这么多人,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妹妹被人欺负。 “我不是野种,不是野种,你是个坏孩子,坏孩子。”小女孩闫明雪还在和李铁柱拉扯,直到草篮子再也经受不住被扯出一个大洞。 被小心翼翼放在篮子里的四五个野鸡蛋噼里啪啦摔了一地,无一幸免的摔得稀碎。 “哇……”闫明雪望着糊在黄泥砂石路面的那层蛋黄,大声的哭了起来,她的野鸡蛋,这是二哥找到的,他们说好了要给大哥吃的,现在都没了,一个都没了。 “让你不给老子吃,我让你不给老子吃。”李铁柱看着摔碎的野鸡蛋,气势汹汹的一把朝闫明雪推去。 “杨大叔,他们这样不会出事吗?”莫雨桐看着踉跄后退的闫明雪,抱着背包的手不由捏得紧紧的。 而此刻的闫明诚内心充满了无助和愤怒,他们可以欺负他,但不可以欺负他的妹妹,他暴跳如雷,奋力朝身旁的孩子们张牙舞爪的扑去。 这边几个男孩子扭打成一团,那边李铁柱扬起的巴掌眼看就要招呼上闫明雪苍白的脸蛋。 打人,还打脸,这就过了,全程看着的莫雨桐终于忍无可忍。 “哎……”还不待杨大山说这就是闫家的两个孩子时,莫雨桐已经顾不得还在走的牛车,一个趔趄跳下车。 “你想干什么?”莫雨桐一把扯过吓傻了的闫明雪,护在自己身后,冷着一张脸,大声呵斥着瞪大眼睛怒火冲天的李铁柱。 “你敢管老子的事,信不信老子揍死你。”李铁柱挥舞着他的拳头对着莫雨桐叫嚣,那架势好似随时都要扑上去把莫雨桐给揍一顿。 这下车上的知青们也坐不住了,特别是马新国,丢下一句“我去看看”便跳下车走到了莫雨桐身边。 “你们是新来的知青。”李铁柱无比嚣张的看着莫雨桐和马新国,他爹可是大队部的保管员,他可不怕知青。 莫雨桐无视李铁柱,朝还在被几个孩子围攻的闫明诚走去,揪起其中一个孩子的衣领朝旁边一甩,漂亮的眼睛里簇着一团愤怒的小火苗。 “过来。”把那些以多欺少的孩子丢开,莫雨桐朝抱着头蜷缩在地上的闫明诚招了招手。 闫明诚松开手抬起头看向莫雨桐,那张灰扑扑的小脸上愕然是与闫明礼有六七分相似的五官。 这张脸?这是礼哥的弟弟? 第17章 不要脸的狐狸精 莫雨桐至今都忘不了她的闫先生说起两个弟弟妹妹时,眼里那浓得化不开的伤心难过,那么温柔克制的男人,却红着眼眶黯然沉默。 她知道他有多么的爱他们,因为他们是他少年时唯二的亲人,她也知道他一直很自责,因为他们在六岁那年的冬天死在了村子的水渠里。 看着眼前这个面黄肌瘦的孩子,莫雨桐猜测着他的年龄,四岁半,还是五岁? 蜷缩在地上的闫明诚望着背着光向他伸出手的莫雨桐,一双暗淡的眸子瞬间迸发出微弱的光亮,那是于深重黑暗里得遇的初光,于无边绝望里看到的希望。 多年后,当闫明诚站在京城大学的讲台上回忆过去时,总是忘不了这一天的这一刻,他最尊敬的嫂嫂牵着他的手把他护在身后。 “姐姐,他们是坏孩子。”跟在莫雨桐身后亦步亦趋的闫明雪擦着红红的眼睛,控诉道。 本以为今天会被欺负得很惨,但是做梦都没想到有一个长得那么漂亮那么漂亮的姐姐会挡在她面前。 “我告诉你们,我爹可是大队部的保管员。”李铁柱气焰持续嚣张,莫雨桐很想告诉他,一个保管员你就能把脖子扯那么长,那我岂不是要飞到天上去与太阳肩并肩。 “所以你爹能够违反规定不给我生产工具?”莫雨桐牵起闫明诚,轻轻拍着他衣服上的泥灰,连一个眼神都不想给李铁柱。 对待熊孩子,莫雨桐可没什么好脸色,再说被他欺负的这位可是她未来的小叔子啊!她必须得护着。 “痛不痛?”莫雨桐看着闫明诚脸颊上的擦伤,朝一旁的马新国看去,“你这里还有清水吗?” 她想用清水给闫明诚擦干净脸上的脏污,可是她小水壶里的最后一点水已经被她在半个小时前喝光了。 马新国正准备说什么,却听靠在牛车栏杆上的田小梅够着脖子朝他们喊道“新国哥,我们还要去大队部报到,再晚就看不清路了。” 新国哥?马新国脊背一僵,额角开始一抽一抽的疼,他就不明白自己也没和田小梅说过几句话,她怎么就能如此自然的做到和自己这么亲密。 马新国懒得理她,却朝莫雨桐点了点头,说道“有,我去给你拿。” 就在马新国走到车尾去取水壶时,被莫雨桐噎得不知如何反驳的李铁柱突然朝那群刚爬起来的小伙伴们使了个眼色。 原本小伙伴们是不想去招惹知青的,因为前几年有人殴打知青就被关了局子,他们可不想进去,但是抵不住服从效应作祟。 李铁柱一个眼神过去,那七八个小男孩立刻朝莫雨桐身旁的闫明诚和闫明雪扑去,而他自己则是一头撞向了莫雨桐。 来不及思考,莫雨桐本能的把两个孩子护在怀里。 与此同时,两道身影快速冲到她身边,一道属于马新国,他挡在了那些企图伤害莫雨桐的孩子面前,轻而易举让他们与大地来了个亲密接触。 而另一道身影却牢牢抓住李铁柱的脑袋,还伴随着一声低沉的厉喝“李铁柱!” “大哥!”听着怀里两个孩子高兴的喊声,莫雨桐抱住他们的手不由一紧,几乎是立刻转身望向身侧那个高大的男人。 哪怕只是一个背影,莫雨桐也认出了他,这是她的闫先生,她朝思暮想的闫先生。 只是她的闫先生真的过得好苦。 灰扑扑的土布背心,东一块西一块的打着歪歪扭扭的补丁。 同样颜色的土布裤子,却连小腿都遮不全,裤脚勾出的线头坠在空气里,裆和屁股处用蓝布补了很大一块。 脚上也和两个小的一样没有穿鞋,只是裸露的脚背、脚踝和小腿上多出了许多纵横交错的细小划伤。 这一刻莫雨桐好想把从百货大楼买的东西一股脑的掏出空间,然后捧到他面前。 她永远西装笔挺的闫先生,怎么能苦到这种地步? 莫雨桐目光灼热的盯着闫明礼的后背一瞬不瞬,眼眶里泛着控制不住的湿意。 许是她的目光太过热切,正冷着脸盯着李铁柱的闫明礼忍不住回头瞧了她一眼。 漂漂亮亮的小姑娘,穿着海魂衫背带裤小皮鞋,还斜跨着一个军绿色的小挎包,眼睛微红的站在那里,像只红着眼的小兔子。 这小兔子一看就出生优渥,是被父母娇娇养大的孩子,和他这样的五类分子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只是一眼,闫明礼就收回了视线,和他注定不会有交集的人没必要过多关注,尽管这个小姑娘长得是真的很漂亮。 “你想撞谁?”闫明礼语气不善的问道,高大的身影落在李铁柱眼里就是赤裸裸的威胁。 李铁柱没想到闫明礼居然会出现在这里,他记得很清楚,中午下工的时候娘还在幸灾乐祸的说,闫明礼今天下午要浇鸭子林那片地。 而他就是瞅准了闫明礼上工的地方离村头远,加上那片地一时半会浇不完,才会和小伙伴们一起把闫明诚和闫明雪往村头撵的。 也不知是不是运气,今天不仅遇到了一个多管闲事的女知青,还遇到了根本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闫明礼。 “大哥,他想撞姐姐。”闫明雪从莫雨桐身后探出一个小脑袋,两只手揪着莫雨桐裤子上的小扣子舍不得放开。 姐姐?这声姐姐你敢喊,也看人家愿不愿意接啊! 闫明礼低眸朝莫雨桐看去,小姑娘的目光清清澈澈的,如一泓从山涧流出的泉水,只是泉水叮咚而过的地方,却又伴着不知名的声响,轻轻的柔柔的破着壳。 “他们一群人欺负两个孩子,还想欺负我,他们不要脸。”莫雨桐一改刚才揪人衣领时的愤怒,看着他委屈巴巴的说道。 说完还伸手扯了扯他的衣摆,就仿佛她天生就该是自己应当护着的人。 莫雨桐自然而然的举动让准备上前的马新国默默站在了原地。 而坐在车上的田小梅则是满眼嫉恨的咬着牙关,她就知道这莫雨桐不是个什么好东西,在明县的时候就借机勾引她的新国哥,现在居然连个地里刨食的庄稼汉都不放过。 呸!果然是个不要脸的狐狸精。 第18章 红虾酥糖 最是繁丝摇落后,转教人忆春山。 小姑娘白白嫩嫩的手指好似温柔的柳枝,勾了游人鬓角的青丝,哪怕一晃经年依然不能忘怀。 那么的柔软,不仅勾在闫明礼的衣摆下,也勾过闫明礼的心尖上,那看似娇弱的柔软仿佛想破开尘封的土,乘着午后的风冒一截嫩绿的芽。 那芽随着春风化了一场夏雨,待来秋阳又晴了一场冬雪,慢慢的落在莫雨桐的眉梢心底,似能看到她漂亮眼睛里蓄满的一池春水,波光潋滟涟漪荡漾。 一丝一缕的牵扯,一笔一划的想念,纵是情深不知归途,也想缘浅仍盼来处。 俩俩相望,短短数秒,似已过百年,闫明礼轻轻扯了扯衣摆,示意她松手,莫雨桐瘪了瘪嘴没再坚持,很是恋恋不舍的缓缓松开了手。 离得远的人或许看不出什么,但闫明礼离她那么近,怎会一点察觉都没有,她那模样分明是舍不得松开自己。 她想和自己亲近,而自己并不厌恶?突兀的念头吓住了闫明礼。 若是以前有别的女人想亲近自己,他只会愤怒恶心到恨不能把她们丢得远远的,眼不见为净,可眼前这个软糯的小姑娘却让他生不出那样的暴戾,甚至…… 见闫明礼尚在愣怔,一直蠢蠢欲动想逃跑的李铁柱赶紧转身,带着那帮孩子头也不回的翻起鞋底板飞快窜进了路旁的林子,不到十秒就已然看不到踪影。 李铁柱跑走了,闫明礼没有去追,他微蹙着眉不安审视着内心的那点突如其来。 只是当目光扫过小姑娘干净新潮的衣服,再掠过自己踩在黄泥路面脏兮兮的双脚时,那点从审视里淡淡升起的莫名情绪便轻轻散开了,整个人甚至还朝旁退了退。 莫雨桐看着他,又怎会不知道他的想法,对自己没有思虑周全感到生气。 她当时只想着要漂漂亮亮的去见她的闫先生,没有考虑到此时的闫先生还不是京市炙手可热的人物,不是能让各界名媛蜂拥而上的准老公人选。 这难道就是被爱情冲昏头脑的后遗症,智商降得着实有点厉害。 “姐姐,我大哥他不讨厌你。”站在莫雨桐身侧一直没有开口的闫明诚,抬起他脏脏的小脸蛋,很是诚恳的望向她。 他才六岁,还不懂何为爱情,但是他看得出这个姐姐看大哥的眼神和看自己的不一样,特别是大哥扯开衣服后,他分明看到姐姐垂下的眼眸里有淡淡的难过。 那样的难过他曾在妹妹的眼睛里见到过,当妹妹满腔热忱的想和村里的小孩子一起玩耍,而那些小孩子又不愿意理她,还奚落她时,妹妹的眼睛里就会有这样的难过。 “我知道。”莫雨桐扯起嘴角朝闫明诚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她的闫先生当然不会讨厌她。 “姐姐,你真好看!”闫明雪说出了兄妹三人的心声。 如果刚刚她只是软糯,现在却是香甜,像儿时爸爸给他买的水果软糖,浅浅一口已然唇齿留香。 他居然……闫明礼的耳根泛着几不可察的淡红。 “莫知青,你走不走,不要耽误我们去大队部报到。”田小梅看那个男人居然扯开了莫雨桐的手,心里免不得一阵窃喜这世上还是有不受狐狸精诱惑的好同志啊! 她好像忘了她脑子里的好同志,就在刚刚还被她嫌弃得不行。 “马上就来。”莫雨桐也知道不能因为她一个人耽误大家的时间,赶紧从背带裤里掏出一张干净的手绢递给闫明诚,“把脸擦干净,记得上药,不然会留疤。” “姐姐,我不要。”闫明诚看着叠着整整齐齐的雪白手绢急忙摇头,这么好的东西一看就很贵,姐姐已经很好了,不能再要她的东西。 “这位同志……”闫明礼也想阻止,一张素净的手绢在供销社要卖到六毛,这张绣着梅花的手绢价格只能更加昂贵,她为什么要对明诚这么好? “不是送给你,要洗干净还我的。”莫雨桐赶紧打断了他的话,她可以不在乎一张绣花手绢,但她不可以不在乎闫明礼的心。 “姐姐,谢谢你,我一定把手绢洗得干干净净后再还你。”闫明诚没有再拒绝,而是接过手绢小心翼翼的摊开,然后轻轻的擦着脸。 “真乖!”莫雨桐揉了揉闫明诚的脑袋,从小挎包里掏出几颗红虾酥糖放在两个孩子的掌心,温柔的说道“姐姐先走了,等安顿好后再去看你们,还给你们好吃的。” “好的,姐姐,再见!”身后是两个孩子开心的声音,莫雨桐很想回头再看看闫明礼,但是却忍耐着没敢再放肆。 刚才热血冲上脑门,她已经很大胆的用近乎撒娇的语气朝他告过状,甚至还控制不住的扯了他的衣服,可不能再做其他了。 而站在两个小家伙身后的闫明礼看着莫雨桐的背影,心底有连他自己都无法控制的东西在悄悄生长。 “莫知青,我们可足足等了你六分钟。”莫雨桐刚爬到车厢前坐好,身后就传来田小梅的数落“不是我说你,小孩子哪有不打架的,何况是村里,再说小孩子打架能有多大力气,顶多就是破个皮流点血,过两天就能好的事,用得着你去拉架,这不是存心耽误大家的时间……” “不好意思,让大家久等了,我请大家吃糖。”莫雨桐懒得听她滔滔不绝,更不想和她争辩,干脆从小挎包里掏出一把红虾酥糖朝身后几人递去。 “红虾酥糖,这可是好东西,京市百货大楼买的吧!”廖清云第一个拿起糖,迫不及待的剥开蓝色的包装纸,朝白白胖胖的酥糖一口咬了下去,“皮薄酥脆,香甜可口,京市第一食品厂产的糖就是不一样。” 见他吃得香,马新国和连海光也忍不住拿了一颗,而田小梅一听居然是在京市百货大楼买的酥糖,立刻把莫雨桐掌心里剩下的几颗糖全都抓走了。 三个男知青面面相觑,刚还在吧啦吧啦的数落别人,现在见着好东西立马又不客气上了,这脸皮当真是厚! 第19章 解锁空间 小挎包里已经没有酥糖了,原本还想着给杨大叔两颗,没曾想却被田小梅一把给抓没了,莫雨桐决定进空间取点存货。 垂眸假意打开挎包上垂着的长带子,实则把意识沉进空间,迅速在广场上翻找起红虾酥糖。 只是……莫雨桐站在广场把十字街面的店铺都扫了一遍,她记得之前所有店铺头顶的招牌灯都是熄灭的,可是现在好吃街上曹记卤肉店的招牌却亮了起来,而且养生街的药店里也隐隐透出了一点光亮。 莫非这并不只是一个储物空间,莫雨桐的眼睛登时闪闪发亮,立马兴奋的跑到曹记卤肉店前。 刚站在店门前,莫雨桐就闻到一股熟悉的卤肉味,轻易勾起了肚子里的馋虫,记得前世她的闫先生最喜欢吃这家的卤猪耳。 切得薄薄的猪耳朵,整整齐齐的摆在盘子里,夹起一片裹上加了盐、花椒等调料的干辣椒面,然后放进嘴里,当真是柔韧又香脆,鲜香还不腻。 取了一根柜台上小盘子里的牙签,莫雨桐试探着戳了一个油光水滑的卤鸭心塞进嘴里,香辣鲜嫩,好好吃! 忍不住再吃了一个,还是那么的美味,它们竟然真的可以吃! 赚到了!这下是真的赚到了! 莫雨桐把牙签丢进路旁的垃圾桶里,快速朝养生街奔去。 那里还有家药店,在这个物资匮乏的年代,一家药店意味着什么,她可是太明白了。 跑到药店前,莫雨桐急不可待的冲了进去。 药店不大,也就五排双面货架、一台三门的药品阴凉柜,和靠着两面墙的棕红色松木中药柜,以及中药柜前的两个长柜台。 但是麻雀虽小,五脏却是俱全,感冒咳嗽区,眼耳口鼻区,跌打止痛区,护理保健区,心脑血管区,男科妇科区,医疗器械区…… 莫雨桐兴奋的在不算大的药店里转来转去,看着一盒杜蕾斯不好意思的拿了拿。 咦?纹丝不动,莫非空间还是个纯净无瑕的柏拉图空间! 转到一旁的感冒咳嗽区,抓着一盒感冒灵颗粒,还是一动不动…… 此时此刻莫雨桐满脑子的问号,你这啥都跟用502胶水粘在货架上似的,还亮啥灯,继续黑咕隆咚的不香吗? 等等,亮灯,这两个货架上的展示灯可都没亮,那淡淡的灯光是来自,后面的护理保健区。 立刻转向,莫雨桐急忙走到最后面的货架前,抓起一瓶碘伏消毒液,轻轻一拿,消毒液被取了下来,但空的位置并没有补充新的消毒液。 这并不是一个可自动补货的空间,或许可以升级也不一定。 莫雨桐兴奋过后,看着货架上各式各样的护理品和保健品,眼眶却微微的红了。 她想到了闫明礼踩在黄泥砂石路面的那双脚,那些细细小小的伤口,新伤旧痕的累着,几乎找不到一块完整无损的皮肤。 她的闫先生,好想好想在最短的时间让他知道自己有多喜欢他,有多想和他一辈子在一起。 “莫知青,怎么了?”杨大山瞧她一直低头不说话,关切的问道。 听到杨大山的声音,莫雨桐一个激灵,赶紧把意识从空间里剥离出来,然后抓了两颗红虾酥糖放在挎包里。 “杨大叔,只有两颗了。”莫雨桐抬起脑袋望着杨大山,不好意思的摊开手掌心。 “莫知青留着自己吃。”杨大山看她眼圈微红的模样,忍不住勾起唇角笑道。 这小姑娘是在为没能给自己留几颗糖难过呢?可真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姑娘。 “杨大叔,给你,我妈妈给我寄了包裹,应该这一两天就能到,里面肯定有这个酥糖。”莫雨桐把酥糖塞进杨大山的口袋,笑着说道。 “你这孩子。”杨大山也没拒绝,家里的大孙子正是馋糖的年纪,京市的好东西拿回去给他吃,还不知道得高兴成什么样子。 “掇臀捧屁,溜须拍马……”读过初中的田小梅看莫雨桐居然把百货大楼的好东西给一个赶牛车的,立刻从脑子里搜刮出她为数不多所知的成语。 “小黠大愚,不知所谓。”莫雨桐还没开口,只吃到一颗酥糖的廖清云不满的看向田小梅。 “你什么……?”田小梅的意思两个字还没从嘴里蹦出来,杨大山已经“得得”两声把牛朝左边赶了赶,随即又“咧咧”两声让牛朝右边走了走,最后再“稍稍”两声让牛慢慢后退了几步。 一直靠在栏杆前盯着莫雨桐挎包的田小梅,被这几下骚操作给整晕乎了,一个没趴稳,竟重重摔坐在了车厢板上。 “新国哥,我屁股疼。”田小梅揉着被摔得生疼的屁股,眼泪汪汪的望着马新国。 马新国脸色一黑,嘴角忍不住抽了抽,你屁股疼我能咋办?难道还能给你揉一揉? 坐在马新国旁边的廖清云实在维持不住自己的高冷人设,低着头不停抖动着双肩。 哈哈哈~太搞笑了,廖清云觉得未来的日子应该会很精彩。 而马新国对面的连海光则抬起头扶了扶眼镜,说道“田知青,你的裤子破了。” “啊~”震天响的尖叫穿破云霄,惊得大黄牛急冲冲的开始往前跑。 杨大山也被身后的叫声给惊得一哆嗦,还来不及叱责两声,就不得不拉紧牛绳“吁吁”的控制大黄牛停下来。 连海光没料到自己的一句提醒竟会带来这么大的反应,不就是裤腿被车厢旁翘起的木板给刮破了一个小洞?至于像死了爹妈一样开始干嚎,吓死个人了!不,还差点把牛也给吓傻了。 “大家坐好,别咋咋呼呼的,把牛吓出个好歹可是要赔偿的,这是集体财产。”杨大山没好气的瞪了田小梅一眼,这个女知青一看就不是能让人省心的,不知道今后会祸害哪户人家。 田小梅靠着栏杆赶紧坐好,但依然无比委屈的看着马新国,她的新国哥怎么不来安慰安慰自己?她都自告奋勇的申请和他同一个公社了,他就一点都不感动吗? 马新国表示不敢动,确实不敢动。 “驾,驾,驾”在田小梅幽怨的眼神里,杨大山轻甩牛鞭,重新让牛缓慢的朝大队部走去。 第20章 为什么是二嫂 莫雨桐一行人晃晃悠悠朝大队部行去,闫明礼则带着弟弟妹妹疾步往家赶。 他的工还没上完,得赶紧把他们送回去,然后用铁锁锁住大门,以防李铁柱又带着那些小孩子去家里捣乱。 虽说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但奈何如今的他只能被动防范,还没能力做到主动出击。 三双光脚踩在泥巴小路上一路疾行,闫明礼看着两个小家伙光溜溜的小脚丫,问道“草鞋呢?跑掉了?” “掉在毛坡林里了。”走在前面的闫明诚顿了顿,仰起头看着闫明礼,很是自责的说道。 大哥上工已经很辛苦了,却还要照顾他们,现在鞋子跑掉了,大哥又得熬夜给他们编草鞋,闫明诚想着想着,难过的垂下了头。 见闫明诚难过得不行,闫明雪赶紧牵起闫明礼宽厚的手掌,说道“大哥,不怪我们,是李铁柱太坏了,他自己不敢去掏野鸡窝,看到二哥找到野鸡蛋又想来抢。” 闫明雪想到李铁柱蛮横的样子,就很是生气,气得小脸红扑扑的。 “你们不是在北坡挖野菜吗?”闫明礼低眸看向她气呼呼的小脸,微微皱了眉头。 “大哥,野鸡蛋就是在北坡找到的。”闫明诚收起难过,赶紧抬头解释道,他知道大哥是怕他们没听话去了别的地方。 “还不是李铁柱那个坏孩子,他眼馋二哥的鸡蛋,见二哥分了两个给二妮,也想要。”闫明雪说着有些颓然的垂下头。 “本来还剩五个,结果全都摔碎了。”一想到那几个摔在黄泥砂石路上的野鸡蛋,闫明雪就忍不住揉起了眼睛。 “大哥,我想带回来给你吃的,可是…”说着说着,闫明雪再也控制不住的小声哭了起来,那泪珠子就跟滚豆似的一颗颗砸在脚背上。 刚才还想着不能让二哥那么难受,可这下却换自己难受了,闫明雪越哭越难过,一吸一顿的抽噎着。 别家能养两只母鸡,每天都能得一两个鸡蛋,可他们家却什么都不能养,就连上次大哥给她逮的小兔子都被生产队长让人给拿走了。 还说像他们这样的五类分子没有养家畜家禽的资格,他们就应该在苦难里接受思想教育。 可小兔子真的好可爱,兔肉也是真的好好吃! “大哥不喜欢吃鸡蛋。”闫明礼抿着唇,把她的小手握得更紧了些。 这样艰难的日子已经过了九年,他相信不会一直黑暗下去,总有一天他们会见到光明,弟弟妹妹会如他们所愿吃上鸡蛋穿上新鞋,在大冬天穿着棉衣去外面堆雪人。 他们可以自由自在的奔跑在山野里,可以和村里的其他孩子一样去上小学,然后去读中学,或许还能回到村里当一名光荣的小学老师。 “大哥,是二妮去找的你吗?”闫明诚边走边回头小心问道。 闫明诚把野鸡蛋给二妮的时候,就察觉到李铁柱的眼神不对劲。 他当即就让二妮去北坡下的鸭子林找闫明礼,二妮也知道以李铁柱为首的那帮孩子特别讨厌,不仅抢东西,还经常把女孩子欺负哭,立刻收好鸡蛋朝北坡跑去。 而他为了不让那群人去追二妮,才赶紧带着妹妹朝相反的方向跑,然后就跑出了村,跑到黄泥砂石路上去了。 闫明礼看出他是不想明雪一直哭,生硬的在转移话题,也立刻配合着。 “嗯,二妮说你告诉她,你们会往村头去。”闫明礼牵着还在抽泣的闫明雪,低声说道。 妹妹和弟弟不一样,弟弟哭了他还会叱责,说是个男人就别动不动掉眼泪,可妹妹哭了他一向没什么好办法,要么等她哭够了再说,要么就给她好吃的转换她的情绪。 “大哥,我们路过地头的时候,二婶子还说了李铁柱他们。”闫明雪眼眶红红的望着闫明礼,抽抽搭搭的说道。 二婶子一家是村里为数不多对他们好的,只是大哥给他们打过招呼,让他们不能有事没事就去打扰二婶子。 “二婶子心善,我们不能给他们家惹麻烦。”闫明礼赶紧叮嘱道。 这句话他经常说,唯恐他们记不住,他不希望因为他们连累到二婶子一家,所以平日若非必要都不愿轻易劳烦到他家。 “大哥,我知道的。”闫明雪重重点着头,二婶子那么好,可不能像大哥担心的那样被他们牵连。 忽然,闫明雪像想到了什么,说道“大哥,今天那个姐姐也很好。” “嗯,很好。”那个漂亮小姑娘确实很好,能把两个陌生小孩护在自己怀里,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姑娘。 “她喜欢二哥。”闫明雪笃定的说道“肯定是因为二哥长得好看,二哥是村里长得最好看的孩子。” 她听说女孩子喜欢男孩子就会送他手绢,姐姐送给二哥的手绢是她见过最好看的,二哥擦脸的时候她看得可清楚了,手绢上还有红红的梅花,特别特别的好看。 家的两个孩子都肖母,五官生得都极好,若不是长得太瘦,他的弟弟妹妹只会长得更好。 只是她是因为好看才会帮助明诚的吗?明诚确实长得好,但是真的是最好看的吗?那些让他讨厌的女人不是说自己才是整个大队长得最好看的吗?好吧!明雪说的是孩子,自己十九岁了,已经不是孩子了。 “大哥,你说姐姐是不是想做我的二嫂。”闫明雪的话让正在开门的闫明礼瞳孔一震,为什么是二嫂,不能是大嫂?这小丫头早上不是还在找他要个嫂嫂吗? 大嫂?他在想什么?那么软糯漂亮的小姑娘怎么能是自己可以肖想的,自己这是被明雪的话给带偏了。 “我才六岁。”站在闫明雪身旁的闫明诚震惊的看着自己的妹妹。 等自己长到可以娶媳妇的年纪,姐姐都已经长成老姑娘了。 虽然姐姐很漂亮很漂亮,就算是老姑娘也是漂亮的老姑娘,但是自己怎么也不可能娶一个比自己大至少十岁的姑娘啊!哪怕那个姑娘有他从没见过的好样貌。 闫明诚挠了挠头,明雪的话让他生出了几分苦恼。 第21章 想想都带劲 二哥才六岁,可姐姐已经十几岁了,所以姐姐不可能成为她的二嫂,所以姐姐要变成别人的嫂嫂。 “那我不是就没嫂嫂了吗?”闫明雪觉得眼泪又要出来了,她想要嫂嫂,想要香香软软甜甜糯糯的嫂嫂。 “姐姐喜欢的是大哥。”闫明诚语出惊人的说道。 “不许胡说。”闫明礼瞪了口不择言的闫明诚一眼,这种坏姑娘名声的话绝对不能随便说。 “大哥我错了。”闫明诚也知道自己这话说得不对,要是被村里那些长舌妇听到,姐姐的名声就坏了,她们会像骂那些坏女人一样骂她“破鞋”。 “嗯,别坏了莫知青的名声。”他不知道莫雨桐的名字,不过却听见其他知青喊她莫知青。 “大哥,我知道了。”闫明诚很懊恼。 闫明礼却看着他,思绪翻飞。 他不知道明诚是凭什么觉得一个城里来的有文化有背景的姑娘,会喜欢上一个乡下要啥没啥的泥腿子、五类分子。 难道仅凭她害怕的扯过自己的衣服?怎么可能? 况且知青最终都是要回城的,他见过其他村的男知青丢下孤儿寡母回城后的凄凉场景,那些知青走得倒是义无反顾,可受苦的却是留在村里的妇人和孩子。 她们带着孩子,又没有男人帮衬,娘家人又多是嫌弃,最终大多都是走上绝路。 当然也有女知青抛夫弃子回城的,她们走得头也不回,徒留下村里的汉子又当爹又当妈,闫明礼并不想成为被抛弃的那一个。 好像想多了,八字永远不会有一撇的事,他为什么要想那么多? “你们下午就待在家里,大哥做完工就会回来。”闫明礼打开家门,从灶间拿了两个土碗进了卧房。 打开柜子上的锁,从右边的油纸包里掰下一点红糖,然后给每个碗里放了一小点,再给他们用煨在灰坑瓦罐里的水兑了两碗红糖水。 “把糖水喝完,然后把衣服换下来洗了,至于鞋,大哥下工回来再给你们编一双。”卧房床上铺的稻草足够厚,他把靠墙头的那块扯下一层,应该够编两双草鞋。 “大哥,知道了。”闫明雪盯着碗里的红糖水,开心得不得了,还剩下的那点难受已经完完全全被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他的妹妹,果然就没有好吃的搞不定的事。 “明诚,照顾好妹妹。”朝靠谱的闫明诚交待清楚后,闫明礼才重新锁好门,朝北坡走去。 快步走向北坡,见着路旁五颜六色的花儿,闫明礼的脑海里不由想到了那个小姑娘,姓莫的小姑娘,甜甜糯糯的小姑娘。 她有一张他从未见过的漂亮脸蛋,有一双比山泉水还要清澈的眼睛,还有白净得像雪、细腻得像剥壳鸡蛋的手指,和微微嘟起的比手绢上的红梅还要美丽的唇。 那唇很美好很美好,软软的柔柔的,一口咬下去……闫明礼猛的站定,垂在身侧的双手不由紧握成拳。 他好像又想多了,他怎么能想那么不要脸的事,她是天上的月亮皎洁无瑕,而自己是阴沟的烂泥污秽不堪,他们根本就不可能有交集,永远不可能。 疾步而行,到最后闫明礼更是飞跑着奔向牛棚,他需要迎来的风吹散他脑子里的痴心妄想,需要风里的微凉冷掉他身体里翻涌出的炽热滚烫。 奔跑着的矫健身形似一只勇猛的豹子,看得地里的大姑娘小媳妇都直了眼。 就这身板、这力量,嫁给他不知道得多满足,那是家里的汉子给不了的满足,而且他还长得好,是十里八村数得上的俊后生,大姑娘爱俏,试问谁不喜欢长得好看的小伙子。 “难怪何寡妇馋,我也馋。”有上了年纪的妇人说着荤话,惹得地里不断响起放肆的笑声,要是再年轻个二十岁,谁不馋,那劲头,想想都带劲。 “小心你家老头子弄死你。”有妇人杵着锄头打趣道,目光却免不得追着那道身影,年轻就是好,生猛有力。 “他倒是想,可惜没那个劲。”上了年纪的杨大娘嗤了一声,话虽不多,侮辱性却极强,就他家老头子还没开始就能结束的劲,她都懒得费那个功夫。 “都快下工了,这块地怎么还没整完,大家今天是不想要工分了吗?”走在小路边的记分员聂小雨也听到了那些话,瞬间没好气的说道。 “知道了,这就整。”杵着锄头的赵婶子赶紧抡起锄头朝地里砸去。 “哼……”聂小雨昂起头,拿着记分本的手背在身后,挺着腰板朝另一块地走去。 “瞧她那样,真以为大家都不知道她那点心思。”赵婶子边锄地边冷笑道,不就是个记分员吗?拽的跟个小鸭崽子似的。 “你说闫家小子连她都看不上,难不成还想找个城里的。”三婶子也加入了八卦队伍,摇着头说道。 “我看闫家小子不是想找城里的,他是想找个首都的。”杨大娘嗤之以鼻,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成分,也配!有人能看上他就已经是祖坟冒了青烟,难不成他还想祖坟着大火。 “聂家丫头是想他倒插门,小礼怎么可能答应,他入了聂家,小诚和小雪谁管?”二婶子见她们越说越不像话,忙帮腔道。 “都不知道是……”赵婶子原本还想说“谁家的野种”,却被一旁的三婶子用手肘抵了抵,立刻改口道“也就他还护着。” “好歹是两条人命,难不成还丢山里不管?”二婶子也知道她没说出口的是什么,蹙着眉头说道。 “你就是心善,也不怕他们贴上来吸你的血。”赵婶子不赞同的看向她,要不是她时不时的接济,那两个小的能活到现在,破鞋生下来的野种,平白污了他们生产队的名声。 “二婶子家里有个会找钱的,不怕。”眼看着楼就要歪到自家小儿子身上去了,二婶子忙说道“大家快做工,做完了好去大队部还工具,听说今天有新知青要到。” “快快快,可不能让别人又把金疙瘩给弄走,这次好歹得我家了。”原本听得津津有味的杨大娘,一听这话,赶紧把锄头挥舞出了一朵花。 知青啊!金疙瘩啊!谁家轮上,可是有上百块钱的啊! 第22章 你有病 妇人们嚼着舌根东家长西家短聊得不亦乐乎的时候,闫明礼已经跑到了牛棚。 望着牛棚下的空空如也和很明显的胶鞋印,他的拳头捏得更紧了,这些人…… 他记得当时正担着空桶往大粪池走,听二妮说完后立马把桶和扁担放在了牛棚的棚檐下,然后才让二妮先回去,自己则急匆匆的跑去了村头。 可是现在,扁担和空桶都不翼而飞了。 这两样生产工具是他从大队部仓库领出来的,属于集体财产,如果不能还回去,保管员和生产队长肯定会揪着这件事不放,说不定还会面对一场责难。 沿着胶鞋印,闫明礼走到了大粪池,这里紧邻着一条干燥的泥路,路面太干不可能再有胶鞋印出现,而且泥路旁就是北坡上的林子。 如果那人带着空桶和扁担钻进林子,就更难找了,也怪他,没担着桶去找弟弟妹妹,偏要放在这个暂时没人的牛棚。 或者他可以去老木匠那里看看,说不定还能用钱换到两个木桶和一根扁担,就是这钱他该怎么说清楚来路。 闫明礼并不想村里人知道他的钱是靠卖血得的,他害怕那些喜欢搬弄是非的人把话传进弟弟妹妹的耳朵里。 他们还太小,不该承受太多的生活重担,可若是队长借题发挥,他们要承受的或许只会更多。 站在地头思考了一会,闫明礼还是决定去老木匠家问问。 待到闫明礼走远,趴在北坡一块大石后的杨狗蛋才敢把头小心翼翼的冒出来,见他确实没有察觉自己,才提着空桶和扁担大摇大摆的钻进了更深的林子里。 这东西好歹能值几块钱吧!他不要多,两块钱就可以。 正好可以拿着去找二赖子小赌几把,上次他输出去的五块钱这次无论如何要赢回来。 闫明礼并不清楚他离开鸭子林后,杨狗蛋的嚣张行为。 他快步走到老木匠家门前,见门虚掩着,很有礼貌的敲了敲门。 当即里面传出老木匠苍老的声音,“门没关,进来吧!” “叔,我想换两个木桶和一根扁担。”闫明礼推开门,看着院子里站在高长凳旁,正用刨子刨着木花的老木匠,尊敬的说道。 “多大的木桶?”老木匠抬头看了他一眼,既不热情也不鄙夷,平静的问道。 “五十斤的。”闫明礼说道。 “五十斤?六斤鸡蛋一个木桶,扁担四斤鸡蛋。”老木匠没有直接说多少钱一个,而是用鸡蛋暗示价格。 供销社鸡蛋四毛八一斤,两个木桶一根扁担就是十六斤鸡蛋,也就是七块六毛八分钱。 “叔,我可以先把桶和扁担拿走,明天一早把钱给你送过来吗?”倒不是闫明礼不能现在回家拿钱,而是不想被弟弟妹妹看见,他想趁他们睡下后再去床下那个泥洞里取钱。 老木匠沉默的打量着他,好一会儿也不开口,就在闫明礼准备转身回去取钱时,他才缓缓的说道“桶在堂屋,扁担在墙边靠着,桌上有麻绳,自己去取。” “谢谢叔!”闫明礼谢过老木匠,赶紧走进去取了麻绳绑在两个木桶上,然后用扁担担着走了出来,边走边说道“叔,我明天上工前给你送来。” “嗯,地上木屑多。”老木匠应道,继续埋头刨着木花。 “谢谢叔。”闫明礼紧紧握着桶绳,眸子闪烁着微光,这是一点善意就能勾起心底柔软的少年。 老木匠不再回应,闫明礼走出大门,依然如来时轻轻把门虚掩上,而后快步朝牛棚旁的大粪池走去。 还有半个多小时下工,他还能再担几桶,多浇几分地。 只是当闫明礼把满满两桶粪水浇在地里,准备再去大粪池时,却被从林子里窜出的聂小雨给拦住了。 “明礼哥,我有事想和你说。”聂小雨好不容易得了个四下无人的机会,怎么都不想错过。 “鸭子林的地我会浇完。”闫明礼以为她是队长派来监督他工作的,当即说道。 “不是鸭子林的地。”聂小雨见他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连忙扯住桶绳。 “我只请了半天假。”鸭子林的地可是队长当着社员的面说好的,难不成他还想给自己分派其他任务?闫明礼的眸子冷了两分。 “我知道,我……”聂小雨咬着唇,欲语还休的半垂着眸,这人怎么就不懂自己的心意呢! “我才浇了一亩多地,没时间做其他的。”闫明礼见她还扯着桶绳不放,忍不住抓着桶绳朝后一拽,一点她意料之中的怜香惜玉都没有。 “明礼哥,你等等我。”聂小雨哪能这么轻易就放他离开,急忙两三步跑到他面前,张开双臂拦住了他。 “你到底想干什么?”闫明礼看着挡在面前视死如归的聂小雨,眉头越蹙越紧。 “明礼哥!”聂小雨跺了跺脚,低眸羞涩的说道“这种事我一个女孩子怎么好意思先开口。” 可惜闫明礼根本不知道她想干嘛,冷着一双眼瞧着她,满脑子问号。 见闫明礼没有要搭理自己的意思,聂小雨只得鼓起勇气说道“明礼哥,我喜欢你。” “你有病。”没有等来意料之中的答案,聂小雨愣愣的看着闫明礼跳进地里,直接在地垄上一路疾走,再次走到她前面。 “明礼哥,只要你肯入赘,我一定可以说服我爹同意我们的婚事。“聂小雨在小路上追着闫明礼,边跑边说道”而且我还会给明诚和明雪找两个好人家,不会……” “滚!”闫明礼跳上小路,回眸瞪向她,一双如墨的眸瞳里全是彻骨冷意。 弟弟妹妹是他的逆鳞,他从他们那么一点点小养到现在这么大,不是送出去给人糟践的。 “明礼哥。”聂小雨委屈的站在原地,她不明白闫明礼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两个野种而已,根本不值得他浪费自己的精力去照顾,送出去多好。 “离我远点。”闫明礼冷着一张脸急速转身,快步走向大粪池。 这还是他第一次被姑娘拦住表白,但这样的表白却不是他想要的,入赘?把弟弟妹妹送人?亏她想得出来。 第23章 突如其来的幸福感 太阳眼看就要落在山后,最后一波社员也陆陆续续回到了大队部。 从仓库还了工具后,社员们没有急着离开,反而每家每户都留了人,顶着风站在晒谷场,看着从远处慢悠悠晃近的牛车。 莫雨桐一行五人从牛车走下来时,迎面而来的便是社员们火一样的热情目光。 那看向他们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个金娃娃,就差扑上来一人咬一口以确定他们的含金量。 这热情来得实在让人猝不及防,且不知何故。 田小梅害怕的赶紧朝马新国靠去,还不待靠近,却被一个大步插进来的廖清云破坏了队形。 马新国朝廖清云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廖清云淡淡笑道“我比她更需要你的保护。” 那些婶子大娘们的眼神太恐怖了,廖清云觉得自己分分钟能被她们拉走送作堆。 而五人中长得最好的莫雨桐从走下牛车那一刻,就已经被无数小伙子的目光给锁定了。 如果不是有政策摆在那里,他们又见过因为侮辱女知青被抓到局子去的社员,估计会立刻争得头破血流。 心思各异里,夏末的风带着一丝沁心的凉,从山野吹来淡淡的香,淡香轻轻拂过生机勃勃的树叶,温柔经过莫雨桐辫尾的珍珠蝴蝶发夹。 白润滚圆的珍珠粒粒分明的反射着柔光,弯成触角的细铜片在风里轻颤,仿佛立刻就能展翅飞远。 莫雨桐站在连海光和马新国之间,抬起手抚了抚鬓角不听话的碎发。 只是不经意的小动作,已然让四周的景黯然失了颜色,让那些刚排队还完工具的小伙子们看得差点从台阶上摔下去。 这新来的女知青真是个顶顶好看的小姑娘,吹弹可破的皮肤,莹莹水润的眼睛,小巧玲珑的鼻子,红润可口的唇。 这哪里是来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这根本是来供在家里享受祖宗香火的。 看吧看吧!聂洪山看到莫雨桐的第一眼就知道会是这样的情形,瞧那几个眼睛瞪得溜圆没出息的小伙子,他真是恨不能一个鞋底板抽过去。 “各位新来的知青同志们。“聂洪山实在没眼再看下去,赶紧走到站成一排的知青跟前,大声说道”我是坪上大队第三生产队队长聂洪山,我代表第三生产队欢迎各位的到来,感谢各位能和我们一起建设坪上,相信有了各位知青的加入,坪上一定可以向大寨看齐。” 聂洪山刚说完,晒谷场里的社员们立刻热烈鼓起了掌,掌声雷动里莫雨桐等人也赶紧跟着鼓掌。 “队长好,我们一定虚心向社员同志们学习,反骄破满,不骄不躁。”田小梅说完更是上前斜出弓步,做向前冲锋式,喊道“千军万马齐奋战,建设高标准坪上村。” 廖清云看了马新国一眼,那眼睛里情绪百转你这从哪里招惹到的,太吓人了。 马新国回了他一个眼神我怎么知道,莫名其妙贴上来的。 田小梅的这一操作,直接把聂洪山都整不会了,赶紧说道“知青同志们,坪上村苦,坪上村累,但坪上村是个友爱的集体,我们虽然没有知青专用住房,但是我们有热情的社员们。” 没有知青专用住房?也就是说他们五个人要么借住到社员家,要么自己出钱建房子。 这突如其来的幸福感是怎么回事?莫雨桐觉得这是她历经漫长的两天来到这里,听到的最振奋人心的消息。 她的闫先生,她要和他住在一起。 其余四人则是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聂洪山,都说桐子公社苦,坪上大队更苦,但是也没苦到这份上吧! “我们生产队的情况就是这样,各位知青同志们商量一下,要不要借住到社员家。”聂洪山把旱烟锅往鞋底敲了敲,不紧不慢的说道。 这还需要商量吗?没有知青专用住房,不住在社员家,难道去睡牛棚? 四人面面相觑都在思考,莫雨桐倒是想举手表态,但她好歹是个姑娘,得假意矜持一下,哪怕她整颗心都欢呼雀跃得不能自已。 聂洪山见几人不开口,也不着急,慢条斯理的继续说道“大家要是实在不想住在社员家,可以暂时去村西北的牛棚住,那里还能住人。” 暂时?也就是说迟早要去社员家住,不然就只能自己建房子,毕竟没几个月就要入冬了,大家也不可能还住在牛棚里。 话说到这份上,莫雨桐知道该她发言的时候到了,立刻举起右手。 “队长大叔好,请问可以自己选住在哪个社员家吗?”莫雨桐的声音和她的人一样甜甜软软,宛如江南女子带着特有的温软秀气。 见多了知青的聂洪山瞬时觉得骨头一阵酥软,这样娇软的姑娘留在他们生产大队,得霍霍大队里多少年轻小伙子啊! “可以,不过既然住在社员家,占用了社员们的房间,那是不是应该补贴些费用。”聂洪山虽然被莫雨桐晃了神,但是还不至于失了分寸,该说的话一句都没少说。 安置费用?原来是在这里等着他们啊! 难怪那些社员下了工还不急着回家,这是想看看谁家能得到那笔安置费。 莫雨桐知道新插队的知青不仅可以在当地革委会设立的知青办领取480元的安置费,国家还会每月补贴35斤贸易粮和3两食油整整一年。 所以大队长的最终目的其实就是那些安置费和补贴粮吧! 莫雨桐开始假装思考,她不思考不行啊!旁边三个大男人还没回过神来,她得给他们机会。 而且就连田小梅也不举手发言了,估计也处在懵圈中。 就在五人沉默思忖里,闫明礼正担着粪桶从小路走来,他目不斜视的经过晒谷场走向大队部。 在众人晦暗不明的眼神里站在仓库前,把木桶和扁担交还给保管员。 原本最开始他是想多干一会,把地浇个七七八八再下工,然后明早去扫个尾,尽量不耽误大家种秋土豆。 但是有了聂小雨突然而至的喜欢和站在鸭子林纠缠不清的行为,他今晚并不想再去那边。 村里曾有过女人故意往男人身上扑,而让男人不得不娶的先例,闫明礼不想娶聂小雨,更不想被迫入赘聂家。 第24章 我家住不下你 从闫明礼出现在晒谷场开始,莫雨桐的视线就没有离开过他,这是少年时的闫先生,她之前完全没有看够的闫先生。 此时此刻的他不是前世那个事业有成豁达温柔的成熟男人,而是一个带着几分冷漠的坚毅少年,是个让她心疼得不行的挣扎在苦难中的少年。 这不会是真看上人家了吧!马新国还记得牛车旁,莫知青扯住少年衣摆的模样,虽然当时只看到侧影,但那亲昵的姿态实在是让人不得不多想。 而闫明礼虽然感受到了莫雨桐的目光,却没有去寻找目光的源头。 自他年满十六岁起,就会时不时的被大姑娘小媳妇打量,这几年他已经习惯,并不会如当初那般局促不安。 看他担着桶走进大队部的后面,再看他重新走出来,莫雨桐的眼睛在明暗交替里变得亮亮晶晶。 “队长大叔,我申请住到他家。”莫雨桐的声音并不小,晒谷场上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一时还有些喧闹的晒谷场变得落针可闻,社员们无声交流着,多数人的眼里全是不解。 怎么会住到闫明礼家?看他那衣服上全是补丁,连鞋都没有的穷苦样,这漂亮小姑娘也不应该眼瞎的跑去他家啊? 等待“中大奖”的社员们懵了,什么时候五类分子也可以得这天大的好处。 难道一张好看的脸真的可以让人忽略掉所有?就连那踩过泥地满是脏污的光脚也不能阻挡小姑娘爱俏的热情。 这一刻,所有心存幻想的小伙子们都无比埋怨自己的爹妈,没给自己生出一张能勾引到小姑娘的好看脸孔。 而正走在晒谷场上的闫明礼也听到了小姑娘软软的话,熟悉的声音让他几乎是立刻回过了头,很快他就看到了站在不远处正热切望向自己的小姑娘。 熟悉的海魂衫,熟悉的背带裤,熟悉的温温软软,闫明礼不由停下脚步,唇却抿得紧紧的没有搭话,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站在莫雨桐身旁的马新国等人也是一愣,这京市来的姑娘就是大胆,都敢直接提要求住进男人家里了。 廖清云随即把目光投向马新国,无声的说道“佩服!”而后更是指了指左手边的田小梅,“比她还猛。” “应该不会同意。”马新国没有说出是谁不会同意,但是廖清云秒懂,目光掠过聂洪山有些黑沉的脸,轻轻撇了撇嘴。 聂洪山想以权压莫雨桐,怕是要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他就算用脚趾头看,也看得出这个小姑娘家世不俗,绝对不是一个生产队长就可以拿捏的,别说生产队长,怕就是县革委会主任来了都不顶用。 “我叫莫雨桐,我住在你家,好不好?”莫雨桐没有理会大家各异的神色,小跑着站在闫明礼面前,抬头挺胸的望着他。 她的闫先生真是好看啊!下午有下午的好看,傍晚有傍晚的好看,不管是他墨一般深黑的眼眸,还是他山一样挺直的鼻梁都长在了她的心尖尖上,怎么看都是好看。 “不好。”几乎没有思考,闫明礼很干脆的拒绝道。 他不是不想要安置费和补贴粮,而是不能让自己的成分影响到小姑娘。 漂漂亮亮的小姑娘不应该住在黄泥土房里,也不应该睡在硬硬的木板床上,更不应该成为和五类分子纠缠不清的异类。 “为什么?”莫雨桐双手握着双肩包的肩带,满眼疑惑的盯着他。 她的闫先生居然拒绝她了,第一次当真很难受。 “我家住不下你。”他家不是没有房间塞下小小的一个她,而是没有多余的床。 三间黄泥土房,一间是杂物房,一间是妈妈曾经的卧房,里面除了一张桌子外什么都没有,还有一间是他们三人的卧房,卧房里那张床还是用石头和木板搭起来的,而且铺的也不是城里人惯用的棉花褥子,而是稻草。 莫雨桐噎住,差点脱口而出“我可以跟你摞着”,幸好残存的理智拼命压制住了奔腾的想法,让她能够保持清醒的说道“我不占地方,而且我可以打地铺。” 这下换闫明礼噎住了,正想继续拒绝,莫雨桐却直勾勾的看向他,柔声柔气的祈求道“我只认识你,只想住在你家,好不好?” 不好。闫明礼微张着唇,却无论如何吐不出那两个字,只能无奈的望着眼前的小姑娘。 此时的小姑娘或许还不知道,她这副样子落在别人眼里有多么的吸引人,就像一朵娇艳的花儿在晨光里夺目绽放,又像一颗璀璨的星星在黑暗里明亮耀眼。 她那么那么的漂亮,那么那么的美丽,落进他眼里是世间最好的存在。 一个垂眸凝望,一个抬眸仰望,空气凝结,似有春波荡漾,暗泉汹涌。 这还了得!这长得跟画报里电影明星似的小姑娘,难不成真还对闫家小子一见钟情了!那看傻了的小模样当真是让一众小伙子开始情不自禁的心尖颤抖。 而早已蹙紧眉头的聂洪山怎么可能让这样的好事落在闫明礼头上,他家还有个小子没娶媳妇呢?这姑娘一看就出身干部家庭,他儿子正缺这样的助力。 想想他家小儿子要是能娶到她,那以后便是能够吃上商品粮的城里人。 作为儿媳妇,再回娘家活动活动,说不定还能助他这个公爹更上一层楼,毕竟他才四十出头,还是能再掌几年实权的。 况且他虽然不同意自家闺女嫁给闫明礼,但是也不想看到自家闺女结婚前,闫明礼和别的姑娘有牵扯。 因为这会让他觉得,并不是闫明礼这个五类分子求而不得,而是自家闺女上赶着倒贴人家都不要,这个脸面他丢不起。 “他是五类分子,莫知青还是不要和他搅和在一起,否则……”聂洪山黑着一张脸,语气里满是冷凌,甚至还隐隐带着几分威胁。 坪上大队第三生产队向来是他聂洪山的地盘,还由不得她一个小姑娘挑战他的权威,肆意胡来。 第25章 为他遮风挡雨 聂洪山的话清晰传进耳朵,愣怔里的闫明礼快速回过了神。 望着眼前皱了眉头的小姑娘,眸里暗光一沉,轻轻说道“队长说得对,莫知青不应该和我搅合在一起。” 说完竟转身想离开,这是队里其他社员该考虑的问题,跟他不会有什么关系,他就不应该掺和进来。 只是这么娇软的一个姑娘,在心里无奈轻叹,闫明礼又转眸看她,说道“杨二叔家,赵军家,老木匠家都可以去。” 这几家在村里算是条件较好且良善的人,她一个小姑娘去这几家才会稍微好过些,其他社员家她怕是会不习惯。 本以为他会无情走掉,没料到竟然会提醒自己,莫雨桐立刻在心里翘起了小尾巴,扯住他的衣摆开心得直点头,眉眼弯弯的笑道“嗯嗯嗯,你真好!” 那个……我其实不好!闫明礼拿她很是没有办法,小姑娘眸子里的笃信似冬天喝下的一碗热水,一下子就能烫进心里。 片刻,莫雨桐就小跑到了明显含着怒意的聂洪山面前。 闫明礼怕聂洪山说些小姑娘不能承受的话,想离开的脚硬生生折回了原地,甚至还朝前走了几步。 “莫知青身为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的目的应该是建设我们伟大农村,而不是和五类分子牵扯不清。”聂洪山话里的警告意味已经很浓了。 “聂队长,请问他是哪一类五类分子?”他的话让莫雨桐很不舒服,她的闫先生是个很好很好的人,才不是什么五类分子。 顷刻收回笑容的标致脸蛋上蒙了一层凌厉,和初见时甜甜的眉眼半分不搭。 “……”聂洪山正欲开口,莫雨桐却掷地有声的继续说道“年初召开的第二次全体会议的会议精神,聂队长是还没读懂悟透吗?批派系、促安定、保团结,鼓干劲,解决农村领导班子中的五种人……” “……”小姑娘洋洋洒洒的说了一大堆,把整个晒谷场的人都给听晕乎了。 这些字一个个蹦出来他们还感觉自己听过,这连在一起都是个啥意思?不过虽然不懂,但不妨碍社员们深觉厉害,而滔滔不绝的莫雨桐在他们的心里,形象瞬间拔高了很大一截。 如果问为什么?那就是你没看队长都听得一愣一愣的吗?这还不叫厉害,那什么叫厉害! 瞬间不管是社员,还是一同前来的其他知青,甚至是聂洪山都不知该怎么接话。 闫明礼凝眸望着为了他抑扬顿挫说得有理有据的莫雨桐,眼里有晦涩不明的浪涌。 多少年了,他习惯于站在前方破风,而今天却有个娇弱的姑娘愿意站在他的身前,为他遮风挡雨。 心口那块地方流淌着似水温柔,宛如那年母亲轻轻拂过他后背的手,那般的温暖柔和,那一刻他想抓住这或许薄如蝉翼的温柔。 “多做思想教育工作,接受工农兵的再教育,他们是属于多数或大多数可以教育好的那些人中间的一部分。”莫雨桐的结尾铿锵有力,目光如炬的盯着聂洪山。 她可不是十七岁的小姑娘,而是在三十多岁就拥有一家高端美容会所的事业小成者,没点气势她能管理好会所,能震住那些名媛们。 况且莫雨桐知道爸爸会提前为她打点好一切,否则在这人生地不熟的一亩三分地,她还不敢这么莽。 “莫知青,是坚持要住在闫家?”聂洪山有些恼怒,没想到看上去最软糯的人却是五个知青里最不好相与的。 他这是多年玩鹰,反倒被鹰给啄了眼。 当着这么多社员的面就敢让他这个生产队长下不来台,以后他还怎么开展工作,还怎么让那些社员听他派活。 “对,我就住他家。”莫雨桐的性格大致而言是温柔的,却也是有脾气的,她骨子里的小倔强一上来谁都挡不住,前世也只有闫先生的温柔才能安抚住她。 “莫知青,这里是坪上大队,可不是京市。”聂洪山就差明说,这里是我在当家做主,再猛的虎到了这里都只能卧着。 “我知道。”莫雨桐依然倔强,半步不退。 闫明礼知道不能让他们僵持不下,毕竟小姑娘再怎样也得在这里待一段时间,得罪了生产队长,那她以后分到的工活就会很苦很累。 想着立刻朝前走了两步,闫明礼低垂眉眼,感激的看她,“莫知青,我家真的没有多余的床。” “我又不在乎。”莫雨桐摆了摆手,表示她真不在乎,床有没有不重要,我们又不是现在就洞房。 再说多大点事,没床她难道还不能去做一张,最好是做个大大的,能让她和礼哥随便滚。 真是棺材里伸手,冥顽不灵。 聂洪山气结,就在他想再次拿出队长的威严,强行把眼前这个从京市来的香饽饽安排进自家院子时,大队部外的小路上传来了一阵“叮铃铃”的自行车铃声。 正逐渐从震惊里转醒过来的社员们,一致看向了自行车驶来的方向。 是桐子公社的公社书记冉家和,可怜他五十二岁了,还得蹬着自行车十万火急的往坪上大队赶,累得他差点一口气没提起来。 好不容易把车停在晒谷场边,冉家和边把车后撑往下扒拉,边一个箭步的站到路面,把车一靠,赶紧三步并作两步的走向聂洪山。 “冉书记,您怎么来了?”聂洪山见来人竟是公社书记,急忙撇下众知青和闫明礼迎了上去。 冉家和哪里有时间跟他寒暄,立马把他往旁边扯,急切的问道“新到的知青里是不是有个京市来的女知青,姓莫。” 一听这话,聂洪山眼皮猛的一跳,莫不是这个头铁的莫知青还是个大有来头的人物。 “有,就是那个。”聂洪山指了指站在不远处的莫雨桐,莫雨桐见他看过来,母鸡护崽一样挡在闫明礼面前,满脸冷色。 “什么情况?”冉家和也看出了莫雨桐的防备,额角忍不住抽了抽。 莫非他得了消息就紧赶慢赶的骑着自行车一路狂奔,还是来迟了。 第26章 不明觉厉 慌,很慌,非常慌。 冉家和瞧着小姑娘这护犊子的架势,额角已经不能用抽抽来形容,那是拖拉机似的突突,脑门心的每根血管都在蹦跶。 然而就在他好不容易把气给顺平稳了,聂洪山接下来的话却让他只想猛吸一口气憋住,然后厥过去一了百了。 “刚才正在跟我抬杠。”这种被众多社员看见,一问就知的事情聂洪山不可能瞒着,只能用很是无可奈何的语气说道。 他得尽量委婉的表达出自己的意思,他没有强权压人,他只是合理沟通,小姑娘还年轻,难免气盛,但自己作为基层干部,只是坚持了原则,总之一句话,要把责任风险降到最低。 “因为什么?”冉家和觉得越是这个时候,自己越是要冷静,绝对不能自乱阵脚。 其实这件事想想也是糟心,一向兢兢业业、起早贪黑,为了公社发展殚精竭虑的自己,却因为私事突然请假提前离开了办公室,导致出现了严重的信息延误。 本来消息前天下午就该到公社,奈何昨天他亲侄子结婚,前天下午和昨天他都请了假,今天又马不停蹄的赶到县城开会,生生让消息滞后了两天。 当他一个小时前回到办公室,才接到县主任亲自打来的电话,进而知晓了这件事,电话里县主任孙志同可是把话掰烂揉碎了讲给他听的,就差没明说,自己这穷乡僻壤来了一祖宗。 他就不明白全国那么多条件比桐子公社好的公社,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为啥想不开非来这里。 而且好巧不巧的,办公室主任任晓贺居然把人给分到了聂洪山的生产队。 聂洪山的小毛病他是知道的,最喜欢扒拉知青进自己家,他的大儿媳和二儿媳都是插队知青,现在怕是看中了这个莫知青,又想往自己那地扒拉。 聂家老三聂小风十九岁了,还没有开始议亲,不就是打的这个主意吗? 但他也不看看,就莫知青这个脸盘子,和那连仰望资格都没有的背景,岂是他家聂小风招惹得起的,别偷鸡不成蚀把米,反惹一身骚。 “他想住到闫家。”聂洪山看出来了,书记恐怕最终会采纳这个莫雨桐的想法,思及此眸色里瞬间带了几分不情愿。 “闫文……闫明礼家。”冉家和差点冲口而出闫明礼父亲闫文宗的名字,幸好及时刹住了车,忙改口道。 “嗯,小姑娘似乎是看上闫家那小子了。”闫明礼长得俊这点,看他家小闺女和村里那些媳妇寡妇的反应就知道,但是京市的姑娘不该见过更优秀更俊俏的小伙子吗?怎么就独独对他那么感兴趣。 “估摸着是没见过闫明礼这样的,小姑娘好奇,刚开始充满热情,时间一久,就会失去起初的激情。” 坪上大队一向艰苦,极少有干部家庭的孩子吃得了这份苦,就算偶有被分配到这里,也会动用一切关系尽快调回原籍。 十七岁的小姑娘还没什么定性,也吃不了什么苦,说不定过个十天半个月就不想再住在闫家的黄泥土房里了。 “书记的意思让她住到闫家去。”聂洪山低声询问,其实心里已经知道了答案,只是还是有那么一点不甘心。 “去吧!难不成我们这两只胳膊还能拧得过上面的大腿。”冉家和心想,一个小姑娘非得巴巴的跑去和庄稼汉住一个屋檐下,他能有什么办法? “书记,这……什么来头?”聂洪山高低要弄清楚小姑娘的底细,还得交待好三儿,免得他不长眼惹祸上身。 之前接到通知他就承诺过三儿也给他找个如花似玉的知青媳妇,结果哪曾想居然是朵带刺的娇花,还被闫家小子给截了胡,想到这里,聂洪山很是头疼。 闫明礼被自家小闺女惦记,这住在他家的知青又是承诺给三儿的媳妇,这闫家果然跟他八字不合,从闫文宗开始就跟他家犯冲。 或者可以把田知青扒拉到家里,只是这个田知青长得倒还有三分姿色,就是精神状态有些不太好,而且站在他面前,眼睛还一直往那个人高马大的知青身上瞟,三儿应该不喜欢这样的。 “京市的大人物。”冉家和指了指天上,那些人可是他一辈子都够不上的。 大人物?聂洪山这辈子见过的最大人物就是县主任,至于地革委、省革委里的人物他想都不敢想,何况是京市里的大人物。 “行!”聂洪山也能屈能伸,既然她想去那就去,他倒要看看等哪一天小姑娘厌烦了,闫明礼该如何自处? 一个被城里姑娘玩弄后抛弃的乡下泥腿子,别说以后甭想找媳妇,就是脊梁骨都要被社员们指指点点的戳断,想继续在村里立足都是不可能的事。 公社书记把生产队长拉到一旁窃窃私语,这事情怎么看怎么透着不明觉厉的意味。 很快广大的社员们内心都同时升起一个想法,这个姓莫的知青千万不能招惹,不仅嘴皮子厉害能够把队长怼得一愣一愣的,甚至连公社书记都连滚带爬的赶来给她撑腰。 冉家和我哪有连滚带爬,我这不是稍微着急忙慌了一点吗? 只是转念一想这么厉害的姑娘咋就看不中自家儿子呢!队里这么多精精神神、抻抻敨敨(chentou)的小伙子偏偏要看中闫家小子。 社员们脑补着得了小姑娘后的各种吃香喝辣,忍不住低声议论起来。 一直站在原地却不忘看向聂洪山俩人的知青们倒是没有社员们这么暗暗的群情激荡。 马新国和廖清云是早就猜测过莫雨桐可能会有的身份,而连海光则是觉得莫雨桐的身份高低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至于田小梅却有点瑟缩,毕竟骂狐狸精的是她,讽刺挖苦的也是她。 而把闫明礼护在身后的莫雨桐不想知道其他人的想法,她只想知道队长到底同不同意他住到闫家。 因为这不仅仅涉及到住宿问题,还有实打实的利益归属。 这个如花儿般美好的小姑娘来历不凡,这是闫明礼的第一想法。 而第二个想法就是,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第27章 他想干什么 娇嫩的花儿只应该被精心呵护,明媚的阳光只应该被抬头仰望。 那些偶然的交集,仅仅只是命运的玩笑,若拂过艳丽花瓣的清风,若捧住温暖晨光的手掌,停留的只是短短一瞬,留不住的。 闫明礼一声不吭的垂下眼眉,视线落在莫雨桐的头顶,能得小姑娘的相护已经很满足了,再求其他就是不自量力。 “咳咳……”聂洪山轻咳两声后,也不再黑沉着脸,而是换上最初带着三分亲切的笑模样,走到莫雨桐面前说道“莫知青的请求,我代表桐子公社坪上大队第三生产队表示同意,还望莫知青以后和社员同志们一起,为建设第三生产队而努力奋斗。” 我……闫明礼想说自己不同意,可内心冒出来的那节嫩芽又摇摆着努力想同意。 他歇了心思,或许都不用自己反对,小姑娘去了他家,自然就会打退堂鼓。 虽然村里大多数人家住的都是黄泥土房,但是黄泥土房和黄泥土房是有区别的,他家就特别的家徒四壁。 “谢谢队长大叔!”得了聂洪山的应允,莫雨桐的眼眉瞬间变得暖软,扬起甜甜的笑容喊着最初的称呼。 “不用,不用!”聂洪山摆了摆手,巴巴的抽了两口旱烟,小姑娘就是小姑娘,这脸是说变就变,完全没个起伏转折。 “队长已经同意了,你等我,我去跟他们透露下关键信息。”莫雨桐扯了扯闫明礼的衣摆,待看到他轻轻点了头,才喜气洋洋的跑向马新国他们。 有这么开心?社员们眼睁睁看着小姑娘从冷若冰霜,轻易过渡到笑靥如花,一个个都有种找不着北的感觉。 很快莫雨桐就跑到了马新国跟前,对着他低声说道“他说杨二叔家,赵军家,老木匠家都可以去。” “好,谢谢!”马新国赶紧道谢,虽然他没有去查证信息的真实性,但是他愿意相信眼前的小姑娘。 “你们在说什么?”田小梅很想听,奈何被廖清云给拦住了,硬是一个字都没听清楚。 没人愿意和她分享信息,这种矫揉造作、神经兮兮的姑娘还是去祸害其他人吧! 大家很有默契的望向聂洪山,等他开口。 田小梅很是愤愤,却无计可施,心里把所有人都给骂了一遍,包括她的新国哥。 “你们有什么想法可以说出来。”刚才小姑娘明目张胆的动作他都看到了,此刻的聂洪山只想赶紧结束分配工作,各回各家,各抱各媳妇。 身后马新国他们到底说了什么莫雨桐不关心,她“蹬蹬蹬”的重新跑到闫明礼跟前,笑道“走吧!我们回家!” 回家?闫明礼的心不可抑制的颤抖着,这两个字从她嘴里说出,仿佛有无穷魔力,让他不觉勾起了唇角。 淡淡笑意从微微弯起的眼尾溢出,好看得定住了莫雨桐的脚步,也让她的眼里冒出无数星星。 那星光璀璨得闫明礼的耳根一烫,随即转身快步朝晒谷场外走去。 莫雨桐背着背包很快跟在他身旁,欢快得像一只马上要归巢的小燕子,想当初她还在绞尽脑汁的想怎么名正言顺的和她的闫先生住在一起,没想到居然有如此峰回路转的剧情。 自己果然是老天的亲闺女,不仅能回到十七岁,有个半吊子空间,还能这么快就和礼哥同在一个屋檐下。 你的眼神充满期待,我的心中尽是未来,空气之中弥漫着恋和爱…… 傍晚的风吹来微凉,莫雨桐心中回荡着这句甜甜的歌词,至于整首歌,算不得数,她和礼哥一定有个光明的未来。 小跑着亦步亦趋的跟紧闫明礼,莫雨桐一会儿抬头看他一眼,一会儿又忍不住看他一眼。 真好看!怎么看都看不够的少年!他们一定可以谈一场甜甜的恋爱,然后举行一场美美的婚礼,然后再生两个萌萌的宝宝。 这一世她再也不矫情的怕痛到不敢生孩子,她一定要给她的闫先生最完整的家庭,弥补前世没能给他生宝宝的遗憾。 “你有什么想问?”小姑娘一直偷偷的打量自己,就算再迟钝的神经也能感觉得到,何况闫明礼一直是个对周遭充满了防备的少年。 “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莫雨桐弯起好看的眉眼,目光灼热的看向他。 “闫明礼。”闫明礼低声说道。 那声音清澈柔和,乘着晚风的翅膀,钻进莫雨桐的小耳朵里,悸得她整颗心似裹了一层炼乳做成的焦糖糖霜,不仅有焦糖的甜,还有奶的香。 “那我以后叫你礼哥,好不好?”莫雨桐自然的熟稔让闫明礼的脚步微微一顿,但很快又抬脚朝前走去,应道“好!” “礼哥,今天下午遇到的那两个孩子,是你的弟弟妹妹吗?”莫雨桐得了他的应承,立刻软软甜甜的喊道。 甜糯的嗓音里是被她轻轻吐出的亲昵,闫明礼心里的那片海又止不住翻起了浪,“嗯。” “礼哥,他们叫什么名字?”路渐渐变得狭窄,莫雨桐走得有些艰难,不由再次捏住他的衣摆。 “闫明诚,闫明雪。”闫明礼见她微微喘着气,想必走得有些累了,随即放慢了脚步。 “他们长得真好看。”莫雨桐的话让闫明礼一愣,难道真如明雪所说,她是因为明诚长得好看才会护住他。 那自己呢?她是怎么想的? “礼哥,你长得最好看。”莫雨桐说完,不好意思的松开手,往前小跑而去。 她说他好看,自己并没有厌恶,甚至还生出淡淡的庆幸,庆幸还有一张能看的脸入她的眼。 眸里的笑意慢慢浮起,闫明礼突然快走两步把羞涩的小姑娘一把拉住。 刚跑了两步就被闫明礼拽住背包的莫雨桐有些懵,不由回眸看向他。 傍晚的夕阳落在身后,眼前的少年宛如油画里最亮丽的主角,绚烂出世间最美好的梦境,她想用一生的温柔把少年拥抱,看他如一轮朝阳迸发出最夺目的光芒。 少年不语,小姑娘的脸颊渐渐爬上一层浅浅的红晕。 他想干什么?这是在路上,会不会不太好! 第28章 让她着迷 安静的小路上,夏末的微风轻轻拂过,带来淡淡的花香和泥土的气息,蛊惑着并肩而站的俩人。 小姑娘被少年看得不知所措,有欢喜在心尖蹭了又蹭,身体里若有似无的掠过一阵酥麻,让仰望的眸里翻滚起期待和羞赧。 可少年没有收回视线,而是目不转睛的侧眸凝望着她,小姑娘顷刻就红了耳廓红了脸颊,不安的抓紧背带,伴着激烈的心跳声慢慢垂首。 月光的白在余晖里漫着迷人的香,小姑娘羞答答的模样,让闫明礼的唇角忍不住微微上扬,“走错路了,我家在这边。” “啊!哦哦哦……”脸颊瞬间爆红,莫雨桐忍不住抬眸嗔怪的瞪了他一眼。 好丢脸!还以为他会吻自己,结果居然是自己表错了情、会错了意。 小姑娘娇嗔的一眼,时光竟似突然停滞,于心窝里随即生出挠心挠肺的痒,闫明礼眸光闪烁,抿紧唇沉默的望她。 她对他似有与生俱来的亲密,自然而然的亲近着,一颦一笑仿佛最温柔的雨落,浇了心田满满的花开。 “礼哥,回家了。”莫雨桐见他凝眸不动,轻轻扯住他衣摆摇了摇。 若不是怕吓到他,她更想握住他垂在身侧的手,那骨节分明的手指钻进去紧紧扣住,该是多么的温暖。 “好!”闫明礼收回视线,决定暂时把这些奇怪情绪抛诸脑后。 再次走在小路上,莫雨桐依然情不自禁的打量他,她的闫先生变成了她的少年,却依然牵动她的心,只想靠他近一点,再近一点。 然而闫明礼没有再询问她是否有事,而是努力压制住眼里的笑意,任她拉着自己的衣服缓慢前行。 小路不算长,也就几分钟路程,一座有着低矮院墙的小院子便映入了莫雨桐的眼帘。 墙体用黄泥垒了大概一米五的高度,向上用高粱杆再堆了约莫三十厘米。 不过此时大门右侧的高粱杆被扒拉出了一个大大的缝隙,而正对着缝隙的地面还垒着几块平整的大石头,这一看就是有人翻过院墙进了院子。 俩人赶紧默契的快步走近,待离院墙还有七八步距离,莫雨桐已经能清晰听到院子里传出的哭声,和一个小男孩的怒吼。 这怒吼声有些熟悉,莫雨桐正想往前再走几步,听清楚里面到底在干嘛,闫明礼已经快速从腰上把钥匙取下来丢给了她。 “拿着,先别开门!”闫明礼说完,一个箭步蹬上墙下堆得整整齐齐的石头,双腿微曲用力一跃,转瞬间已经攀上墙头,然后在莫雨桐目瞪口呆的视线里迅速消失。 这是她温柔有礼的礼哥?这分明是一头在山野里恣意奔跑的刚刚成年的豹子,动作麻利一气呵成,可见身体有多棒。 莫雨桐抓紧钥匙串的手一紧,赶紧拍了拍滚烫的脸蛋,想多了想多了,她怎么能想那么激情四射的事情。 赶紧朝前,然后停在门边听话的站好,只是小耳朵却忍不住听着院子里的动静。 院子里,正准备对闫明诚挥舞拳头的李铁柱,却在拳头靠近闫明诚脸部还有两指距离的时候被人生生截下。 随即后衣领就被人用力扯起,双脚也立刻悬空,他赶紧扒住领口,怒不可遏的嘶吼,“闫明礼,你这个龟儿子,你赶快把老子放下来。” “啪……”一个巴掌用力抽上李铁柱的屁股,闫明礼瞧着乱糟糟的院子,气不打一处来。 倒在地上的凳子,撒落四处的糖果,还有从柴禾垛里抽出的躺在各处的木柴。 原本鼓鼓的酥糖已经被踩得稀碎,露出里面黑红色的馅,而闫明雪正站在一颗酥糖前巴巴的掉着眼泪。 这是姐姐送给她的酥糖,她一颗都没舍得吃,就被他们给踩坏了,她本来还想等到以后每天吃一小口的。 越想越伤心,闫明雪抽抽噎噎的看着闫明礼,哽咽道“大哥,他们把我的糖踩坏了。” “两个野种也配吃糖,我爹说了,老子是家里的小孙子,什么好的都必须给老子。”李铁柱暴躁的在闫明礼手里不停挣扎。 “啪…”又是狠狠一巴掌抽上李铁柱的屁股。 站在不远处的一群孩子看着闫明礼眼里的冷意,都瑟缩的朝墙根退。 他们其实更想跑出去,奈何大门上着锁,爬墙又不够快。 “闫明礼,你这个……”李铁柱开始破口大骂,脏污的话连续不断的从嘴里蹦出,听得门外的莫雨桐再次结舌。 这是一个小孩子该说的话,颠覆了她前世今生的三观,这到底是怎样的家庭才会教育出的奇葩,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很快,里面就传出了一群人的鬼哭狼嚎,听得莫雨桐心肝直颤。 随即闫明礼的声音也从院子里传了出来,“莫知青,进来吧!” “噢!”莫雨桐赶紧把钥匙插进了铁锁的底部,轻轻一拧,锁立马被打开。 她取下锁勾在指间,在一群小萝卜头的注视里,娇娇嫩嫩的推开门走进了院子。 “姐姐。”闫明雪看到漂亮姐姐居然进了他们家,立刻抹干眼角的泪珠,开心的跑向她。 “他们又来欺负你们了。”莫雨桐暼了一眼被闫明礼压趴在地上的李铁柱,和蹲在地上的一串葫芦娃,微蹙着眉头把闫明雪揽在了怀里。 “姐姐,他们翻我家院子,还抢我的糖。”闫明雪的目光落在长条凳旁,看着被不知道谁踩得粉碎的红虾酥糖,难受得不得了。 “闫明礼,你放开老子,你敢打老子,我爹不会放过你,还有奶奶也不会放过你。”听着闫明雪的控诉,李铁柱鼓着一双眼睛,愤恨的叫嚣道。 “李铁柱,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闫明礼冷着一张脸,光光的脚死死踩住李铁柱的后背。 一而再、再而三,爬他家院墙,欺负他的弟弟妹妹,真当他不敢拿老李家怎样吗? 此时的少年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冷意,看在莫雨桐眼里是与曾经的闫先生截然不同的气质,更让她着迷的气质。 第29章 滚出我家 这是莫雨桐第一次见到少年的狠厉,那双前世柔情似水的眸子里,全是铺天盖地的戾气,如海浪席卷着她。 不知道是什么情结作祟,莫雨桐觉得她的闫先生少年时真帅啊!眼里一瞬生出了崇拜的小星星。 站在不远处的闫明诚看着莫雨桐不加掩饰的情绪流露,百思不得其解,女孩子不是都喜欢斯斯文文的男孩子吗?为什么姐姐喜欢打人的大哥? 莫雨桐我哪是喜欢打人的少年,我分明是喜欢打坏人的少年。 “你是五类分子,老子是贫下中农,你欺负老子,老子要去公社举报你。”李铁柱想从地上爬起来,奈何根本无法挣脱闫明礼的禁锢,只能怒火冲天的吼道。 闫明礼瞳眸一暗,这倒是个不折不扣的事实,这些年他们不就是以这样的理由一次次欺负他和弟弟妹妹的吗? 她的少年,居然被一个熊孩子欺负,士可忍孰不可忍。 莫雨桐身体里护犊子的小宇宙爆发了,“从现在开始,我会住在这里,所以要去公社举报的人不是你,而是我。” 姐姐要住在这里?这是真的吗?靠在莫雨桐臂弯里的闫明雪满眼不可置信的仰望向她。 就是不知道姐姐可不可以变成嫂嫂,她好喜欢姐姐一样的嫂嫂。 而闫明诚也开心的弯了眼眉,只是姐姐为什么要住在这里,是因为大哥吗?姐姐难道喜欢大哥?闫明诚觉得自己真相了。 莫雨桐怀抱着闫明雪,板着一张脸看向李铁柱,说道“你说你爸爸是队里的保管员,那不会不知道公民的人身自由和住宅不受侵犯吧!” 她在说什么?李铁柱表示听不懂,但不妨碍他认定这个女知青是和闫明礼一伙的。 “身为保管员,却纵容亲属触犯宪法,侵犯住宅,那我明天有必要去公社反映反映……”莫雨桐的话还没说完,就见一个30岁左右的青年男人从屋外快步走了进来。 他本就是听说嘴皮子利索的莫知青住进了闫明礼家,赶紧跑过来解救他宝贝儿子的,没想到却听到这么耸人听闻的消息。 他就一个保管员,实在不敢招惹公社书记都让三分的祖宗。 “莫知青,有事好好说,不至于还要去公社……”见到男人,李铁柱立刻化身为一只不停蹦跶的蚂蚱,在地上不停的扭动,“爹,爹,闫明礼帮着两个野种欺负我。” “我们不是野种,你才是坏孩子。”闫明雪从莫雨桐怀里探出个小脑袋,气呼呼的说道。 “野种,你们就是野种,破鞋生的野种。”李铁柱口无遮拦的话差点没把李建设吓死。 这件事可是公社书记严令禁止不许私下谈论的,这个小兔崽子不仅要骂两个小的,还把他大姐给带了进来。 这真是……难道他就没点眼力劲,把闫明礼眼里越来越沉的怒火看个清清楚楚。 好吧!他的宝贝儿子正侧着脸趴在地上,确实看不到闫明礼的表情。 眼看着闫明礼要发飙,李建设赶紧走到他跟前,端出舅舅的威严,说道“明礼,都是一家人,你这未免就太过了。” 说完竟想把闫明礼拉开,好把自己的宝贝儿子牵起来。 奈何闫明礼纹丝不动,冷笑道“可我觉得还不够。” “我可是你的小舅舅。”李建设的脸面被闫明礼当着这么多人给扔在脚下,脸色一下子就黑沉了下去,这个没老没少的报应娃儿,果然和他姐一样令人讨厌。 “九年前你们给我妈写过断亲书。”闫明礼嗤之以鼻,断亲书他们写的那样决绝,秋风他们也打的那样顺理成章,还真是不要脸的药被他们给吃光了。 “那也是打断骨头连着筋。”李建设也知道这件事李家做得太绝,一个十三岁的孩子扶养两个婴儿,他们硬是不闻不问不理,任他们自生自灭。 “是吗?”闫明礼冷冷一笑,忽然从一旁的柴垛子里抽出一根荆条,狠狠抽向李铁柱。 一时李铁柱的嚎叫声震天响起,奈何被闫明礼踩在脚下,只能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朝李建设求助。 李建设这几年做着保管员就没下过地,可比不得闫明礼的力气,根本近不了李铁柱的身,只得喊道“闫明礼,你别太过分。” “说,以后还来不来我家。”闫明礼的动作没停,一荆条一荆条的使劲抽在李铁柱的屁股和后背上。 夏天本就穿得单薄,不多一会儿李铁柱的裤子就被荆条抽烂了,露出里面花花绿绿的底裤。 “不来了,我再也不来了。”李铁柱屁股后背和露出来的手臂上一阵火辣辣的痛。 当他发现不仅那群小孩子救不了自己,连爹都救不了自己时,只能赶紧认错。 “还欺不欺负明诚和明雪?说!”闫明礼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继续抽打着李铁柱。 “不欺负,再也不欺负了。”李铁柱哭得泣不成声,闫明礼怎么越来越凶残了。 爹不是说闫明礼是五类分子,可以随便欺负的吗?爹骗人。 “你们呢?还敢跑进我家,还敢欺负人吗?”闫明礼抬眸冷冷的望着蹲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喘的一群孩子,言辞凌厉。 “不敢,再也不敢了。”小孩子最会看人脸色,以前他们欺负闫明诚和闫明雪,闫明礼顶多小小教训他们一顿,可是今天他们觉得自己要是回答得慢一点,就会遭遇和李铁柱一样的笋子炒肉。 “闫明礼……”李建设怒了,但那又如何,闫明礼根本一个眼风都不想给他,把脚从李铁柱身上移开,冷声喝道“滚出我家。” 李铁柱得了解脱,赶紧连滚带爬的站起来,哭哭啼啼的走到李建设跟前,想告状但又不敢,只能一抽一抽的边哭边嚎。 “闫明礼,你好样的,你等着,看我怎么收拾你。”李建设丢下狠话,扶起被抽得一瘸一拐的李铁柱,赶紧转身离开闫家。 身后跟着一串胆战心惊、蹑手蹑脚的小屁孩。 第30章 妖精的蛊惑 眼看着那群人离开,闫明礼才收回满身戾气,走到门口把大门栓好。 一回头就迎上正愣愣看向自己的莫雨桐,心尖一颤,“吓到你了。” “没有。”莫雨桐赶紧摇头,眼里没有一丝一毫厌恶,只有满满心疼,“你的手,痛不痛?” 刚才抽得那么狠,也不知道手掌有没有被荆条划伤,真想握紧他的手,仔仔细细查看查看。 “不痛。”看她那架势,好像他要是说个痛字,她能立马跑到他跟前给他揉一揉。 小姑娘的手一定很软,不像他满是常年劳作留下的茧子。 等等,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法,闫明礼赶紧把它们通通甩掉。 站在卧房门口的闫明诚若有所思的看向闫明礼,大哥的眼神有些躲闪,他对姐姐好像有点不一样。 闫明诚想不明白那点不一样到底是怎样的不一样,他六岁的小小脑袋瓜就算再聪明,也只能捕捉皮毛。 但这点皮毛显然已经能够支撑他,遂走到莫雨桐面前,抬头看她,“姐姐,你会一直住在我们家吗?” “嗯,你们欢迎我吗?”莫雨桐笑着摸了摸闫明诚的小耳朵,可爱的小男孩,这次她不会让他们再重蹈死在水渠的覆辙。 “姐姐,我欢迎你。”闫明雪赶紧举手,一双明亮的眼睛里满是兴奋。 香香软软的姐姐就要住在她家了吗?怎么有种要被幸福砸晕过去的感觉。 “姐姐,我们都欢迎你,大哥也欢迎你。”闫明诚的话让正在扫地的闫明礼忍不住瞪了他一眼,这个弟弟是要搞事的节奏啊! “我知道。”她的闫先生必须欢迎她,要是不欢迎,她要闹他的。 “还要吗?”闫明礼从地上捡起被踩扁的酥糖,摊在掌心递到两个小的面前。 虽然它们被踩得很碎,但并没有全从包装纸里漏出来,挑挑拣拣还有可以吃的糖渣。 “落在地上的东西,我们不要捡起来吃,有脏东西,会生病。”莫雨桐拉住闫明雪欲伸向闫明礼掌心的手。 “那,不要了。”闫明礼赶紧握紧手掌,默默的把碎渣丢在簸箕里,然后继续收拾院子。 掌心还残留着芝麻馅的黏糊,一如他此刻的心情,如梅雨季节晒在院子里的被褥,裹着一层驱不散的湿闷。 莫雨桐看着他的背影心口透着难受,当即从挎包里又拿出四颗红虾酥糖,递给闫明雪和闫明诚,“一人两颗,不能多吃,对牙齿不好。” “谢谢姐姐。”闫明雪开心的欢呼,拿起糖放在鼻子下嗅了又嗅,却舍不得剥开糖纸。 “谢谢姐姐。”闫明诚接过酥糖,顺势放进衣服口袋里,他得等妹妹吃完了再给她一颗,然后一起品尝。 “吃吧!”莫雨桐见他们都不打开包装,瞬间掠过心疼,温柔的说道“明天姐姐还给你们一人两颗,不用存着。” “姐姐,真的吗?”闫明雪一听,立刻笑开了花。 “雪儿这么可爱,姐姐不会骗你。”莫雨桐轻轻抚摸着她很是毛躁的发,心疼的低声细语。 “姐姐,你真好!”闫明雪瘪着嘴,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样,姐姐怎么能够这么好呢?她都不想姐姐离开了。 莫雨桐微笑的看着她,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一双漂亮的眼睛里都是化不开的温柔。 剥开糖纸,闫明雪伸出小舌头舔了舔,好甜的糖!眼睛里刹时光芒四射,立即狠狠咬了一口。 “姐姐,好好吃。”酥酥脆脆,香甜可口,是她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糖,虽然她长到六岁的一辈子在之前也只吃过供销社一分钱一颗的糖球。 莫雨桐看她眯着眼睛一脸陶醉的可爱模样,忍不住在她额头上重重的亲了一口。 “姐姐。”闫明雪捂着额头,一脸懵懂的看着她,随即眼睛里浮出闪闪的水光。 姐姐的唇软软的,也暖暖的,让闫明雪小小的心脏情不自禁的泛起酥麻的甜。 乖乖吃着酥糖的闫明诚羡慕的看向俩人,他也想被姐姐亲,也想被姐姐揉脑袋。 似乎是看出了闫明诚的想法,莫雨桐半蹲在他身前,刮了刮他小鼻尖上的微尘,然后亲上他的额头,“诚诚也很可爱。” “姐姐!”闫明诚忸怩的撇过小脑袋,红着脸不好意思的抗议道。 对了,还有闫明礼,刚才他转身的背影太过心酸,她不能厚此薄彼。 从挎包里抓出一颗糖,快速剥掉糖纸,莫雨桐走到闫明礼面前,把手里的糖往他嘴边一递,“给你!” 突然而至的阴影让闫明礼本能的往后一退,当看到小姑娘手里剥好的酥糖时,满眼尽是愕然。 “你干什么?”闫明礼用力握紧笤帚,不敢置信她居然会喂他吃糖。 白白的酥糖被她夹在指尖,衬得那糖似都要甜上几分,可是事情不该这样发展,他们的关系不该这么亲密。 “给你吃。”莫雨桐见他站着并没有吃下糖的打算,忍不住把糖往他嘴边再递了递。 酥糖外裹着的薄薄糖衣触到他的唇,闫明礼不禁瞳仁微震,屏气凝神的注视着她。 小姑娘的亲热油然而生,好似他们早已认识多年,曾是世上最亲密的伴侣。 “吃吧!很好吃的!”莫雨桐满脸真诚,哄小孩似的说道“来,把嘴张开。” “我不爱吃。”在她轻哄的语气里,闫明礼不好意思的眨了眨眼睛,随即微微撇过头,这模样倒是和闫明诚有几分相似。 莫雨桐瞧着,心肠瞬间软得一塌糊涂,她的闫先生此刻真像一只惹人怜爱的狗狗,当即语气愈加轻软,“乖,听话!” 鬼神使差里,闫明礼好似受到了妖精的蛊惑,不由张开唇轻轻咬住酥糖,在莫雨桐松开手指之际,把整颗糖卷进了口腔。 一口咬碎外面的糖衣,馥郁浓香立刻席卷而来,甜而不腻、香而不俗,不亏是大城市里的好东西。 “好吃吗?”莫雨桐微仰起头,期待的看着他,仿若他的开心比什么都重要。 “嗯!”闫明礼轻轻点头,目光柔和的看向她。 那一刻,小姑娘脸上绽放出的夺目光彩,让闫明礼觉得整个世界都变得异常明亮,那是久待在黑夜乍见的曙光,温暖如春。 第31章 想喂饱她的闫先生 或许是闫明礼眼睛里的光太过温柔,似极了前世那个把自己抱进怀里的成熟男人,莫雨桐的脸肉眼可见的泛起红晕。 “雪儿,诚诚,你们两个谁带姐姐去把背包放好?”莫雨桐不敢再看他,赶紧转身微笑着朝两个小的问道。 包里的东西虽然大半都在空间放着,但是背了十多个小时,她还是觉得肩膀有些微酸。 “姐姐,我带你去。”闫明雪自告奋勇的举起手,这种能和姐姐亲近的事情她当仁不让。 原本还想牵姐姐的手,却又觉得抓过糖的手有些粘人,即便已经在衣服上蹭过,还是没敢伸出去。 “走,我们一起。”莫雨桐左手牵着闫明诚,右手牵着闫明雪,开开心心的进了卧房。 正把笤帚靠在柴垛子旁的闫明礼,望着小姑娘欢快里带着点小羞怯的背影,微微上扬起唇角。 卧房门边,莫雨桐望着一室的简陋贫苦,心脏似被什么狠狠揪着,生疼生疼的。 这就是她的闫先生少年时居住的地方,搁在床尾的粗糙草鞋,从床单下露出的深黄稻草,脱了漆的斑驳桌椅,和用一根木棍撑开的窗户。 “雪儿,这是你们大哥的房间吧?”那双草鞋一看就是成人尺码,莫雨桐觉得生疼的心口多出一丝羞涩的滚烫。 难道自己的小心思已经暴露,两个小朋友知悉了她的想法,所以才会把她带进礼哥的卧房。 这个…实在是有点让人不知所措啊!莫雨桐内心的小人在疯狂大笑,脸上却控制着淡淡的疑惑。 就算他们知道了,自己也不能承认,实在是第一天就那啥,太不好意思了。 莫雨桐心里的那个小人捂着脸,面红耳赤的扭啊扭。 “姐姐,这是我们三个人的房间。”闫明诚的话戳破了莫雨桐心里冒起来的粉红泡泡。 三个人睡一张床上?这张床目测最多只有两米宽,再加一个她,难不成真要摞着。 “家里只有这一张床?”莫雨桐此刻是震惊的,同时也是心酸的。 她终于明白她的闫先生为什么会说家里住不下,如果只有这张床的确不太能住得下多出来的自己。 明诚点了点头,有些颓然的垂首看着地面自己那双脏兮兮的光脚。 姐姐是不是不想住在他家了?闫明诚不安的抠着脚趾,牵着她的手舍不得放开。 如果姐姐不住在他家,这或许就是他最后的温暖。 “姐姐,我把最里面让给你睡。”闫明雪害怕她会看不起她家,连忙说道“里面的稻草铺得最厚,睡起来很软和。” 她也和二哥一样,都想这个漂亮又心善的姐姐能够留下来,她一定会做个最听话的乖孩子,不给姐姐惹麻烦。 见莫雨桐停在房门口的身影,闫明礼刚洗过手准备走进的身体定格在了房外。 虽然早已想过当她看到家里的情况后会头也不回的走掉,但是当事情真朝那样的方向发展时,内心还是有隐隐的疼掠过。 然而就在三人浮想联翩的时候,莫雨桐小手一挥,笑道“没事,村里不是有木匠吗?明天姐姐就去找木匠打床,几天就能打好一张。” 不就是一张床吗?多大个事,莫雨桐表示这算不上什么。 “姐姐,你不走吗?”闫明雪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难以置信的望向她。 漂亮姐姐不嫌弃她家穷,还要给她家打一张床,姐姐果然人美心善,是个顶顶好的姐姐。 “姐姐舍不得走。”莫雨桐忍不住朝门口站着的那个高大身影暼了一眼,有这么一个人在这里,她怎么舍得离开。 就算真要离开,她也得把他们三人一起带走,去过更美好的生活。 “姐姐,你能做我的嫂嫂吗?”闫明雪看她说得那么的若无其事,突然好想姐姐一直住在他们家,和他们永远在一起。 啊?莫雨桐没想到闫明雪居然会说出她的心声,她好想点头,但是又不太好意思,只得笑弯了眼眉,微不可闻的“嗯”了声。 近在门外的闫明礼没有听到她的回应,却知道她没有反驳。 为什么?闫明礼眸光闪动,心情略微有些复杂,小姑娘似乎比他所想更愿意亲近自己。 莫非这就是那些街溜子、二赖子嘴里常说的一见钟情?小姑娘是真的对自己存了些别样的心思? 闫明礼的脸颊不禁一烫,轻咳两声后走了进来,问道“你们两个,晚上吃东西了吗?” “大哥,糊糊在瓦罐里,我们还没吃。”闫明雪摸着自己的小肚子说道。 要不是李铁柱带着一帮臭小孩翻她家院墙,她现在已经吃得饱饱的了。 “莫知青饿了吗?要不要先吃点东西?”闫明礼不知道他们到底做了多少糊糊,要是太少,他就把自己那份让给她吃,就是不知道她能不能吃得惯。 “好!”莫雨桐突然想到空间里的卤肉店,如果她拿点卤肉出来会不会不合时宜。 管他的,最重要的是要喂饱她的闫先生。 “你等着,我热一下,然后端进来大家一起吃。”闫明礼见她点头,当即转身朝灶间走去。 目送闫明礼出了房间,莫雨桐才依依不舍的收回视线,然后取下背包和挎包,放在那张不大的桌子上。 “马上吃晚饭了,我们先去洗个手。”莫雨桐从背包里取出一块包装好看的百丽香皂,和一个带盖的老瓷香皂盒,对着两个小家伙说道。 “姐姐,这是肥皂吗?”闫明雪只听过肥皂的名字,却从来没见过。 大哥洗衣服都是用皂角,她和二哥因为力气小,只能用清水搓一搓就算完事。 其实村里也有用不起肥皂的人家,他们大多是在河边用洗衣棒槌洗衣服,也可以把衣服洗得干干净净。 当然如果太脏,就会用上皂角、草木灰、澡豆之类的。 “这是香皂,你们闻是不是香香的。”莫雨桐打开包装纸和蜡纸,取出一块椭圆形的浅粉色香皂放在香皂盒里,然后凑到他们面前。 “姐姐,好香啊!”淡淡的花香充斥在闫明雪的鼻尖,她忍不住伸手轻轻碰了碰。 “走,我们去洗手!”莫雨桐把香皂盒放在闫明雪手心里,然后拉着闫明诚走出了房间。 闫明雪捧着香皂盒满脸兴奋的跟在俩人身后,开心得就快要飞起来了。 第32章 应该没误会什么吧 见到几人开开心心的走到院子,闫明礼才从柴垛子里抽了几根木柴进灶间。 他准备生火烧些洗澡水,听说城里的姑娘都爱干净,小姑娘这样漂亮香软的想必更爱干净。 总不能让一个白白嫩嫩的城里姑娘,住进他家后,反而越来越糙了。 闫明礼实在想象不出莫雨桐挽起裤腿,露出一截如玉石般白皙的小腿,和他一起下地扬肥、下田插秧的情景。 那画面太惊悚,让他简直不敢想,总觉得她这样的小姑娘就应该像爸爸嘴里还没讲完的安娜一样,站在彼得堡的广场里气质高雅、风度迷人。 “水缸在灶间外,缸盖上有水瓢,盆就在水缸下放着。”闫明礼的声音从灶间传出来,让莫雨桐的唇角不由微微扬起。 灶间?应该就是厨房的意思吧!莫雨桐牵着闫明礼很快看到了厨房外的大水缸,缸上重叠着两块半圆形的木制缸盖。 只是当莫雨桐见到水缸旁那个大大的木盆时,瞬间竟不知道该如何下手。 就这木盆扎实的盆地,厚实的盆边,怎么也得有个十来斤。 端倒不是端不起,就是过程可能会有点艰辛,莫雨桐暂时还不想在闫明礼跟前丢这个人,随即取了缸盖上的葫芦瓢,舀了几瓢水在木盆里。 然后莫雨桐环视了一圈院子,终于在柴禾垛旁见到了两张矮方凳,随即跑过去端到木盆旁,对着两个小的说道“坐在这里,姐姐给你们洗手。” 说着就把两个小的牵到凳子旁坐好,然后自然的蹲在他们面前,随即握住闫明诚的手,准备用香皂在他的手背上抹一层香香的泡泡。 “姐姐,我们会洗手。”闫明诚害羞的看着莫雨桐,瘦小的脸蛋上浮现着不好意思的红。 小屁孩,想得倒挺多!莫雨桐抬眸看他红红的脸颊,笑道“好,姐姐今天教你们,一种能够把手洗得很干净的方法,你们要不要听?” 莫雨桐的话音刚落,立刻得到了闫明雪的捧场,“姐姐,我们要听。” “真乖!来跟着姐姐,把手放进盆里。”虽然流动的水比固定的水更能清洁干净双手,但是在条件不允许的情况下也就只能将就了。 “啪……”三双大小不一的手放进了盆里,闫明雪还让两只手像鱼儿一样开心的左右摆了摆。 “然后抹上香香的香皂。”莫雨桐笑着拿起木盆旁被闫明雪放在地上的香皂盒里的香皂,把手心手背全都抹上后递给了他们。 闫明诚和闫明雪依样画瓢的照着她做了一遍后,闫明诚便把香皂小心翼翼的重新放进香皂盒。 莫雨桐见他们已经抹好香皂,当即把两手掌心迅速相对,说道“第一步,掌心相对,手指并拢,相互搓揉。” 在莫雨桐细心教导两个小的用2003年11月下发的《医院预防与控制传染性非典型肺炎医院感染技术指南》中推荐使用的6步洗手法洗手时,闫明礼正频繁的进出灶间,端着盛满水的水瓢一瓢瓢往大锅里添水。 虽然每次都只在水缸旁做短暂停留,但是闫明礼却没有错过她温柔的神态。 此刻的她如同一个极有耐性的称职母亲,细心教导着自己的孩子,认真努力的讲解每一个步骤。 “这是最后一步,你们学会了吗?”莫雨桐收回并拢在右手掌心的左手手指尖,边把手放进水盆里清洗,边微笑询问道。 “姐姐,学会了。”闫明雪笑眼微眯的赶紧回答,也把手放进盆里仔细洗掉泡泡。 “姐姐,我去拿帕子。”闫明诚很快洗好,然后起身跑到晾衣杆前,踮起脚尖取下一块白色麻布递给莫雨桐。 “谢谢诚诚,你们先擦。”莫雨桐蹲在木盆旁,笑看两个小的坐在矮方凳上卖力的擦手,眼眉不由更加温柔。 这时闫明诚也已经差不多要把锅里的水盛到八分满,准备再舀两瓢水就可以盖锅盖了。 “礼哥,你怎么不用盆装?”莫雨桐抬头看向迎面而来的闫明礼,不解的问道。 用盆装好满满一盆,然后一股脑的倒进锅里,不是更方便吗?为什么要一趟趟的出来,再一趟趟的进去。 闫明礼正在舀水的手一顿,随即淡淡的说道“只有一个盆。” 意思就是他们三个占用了家里唯一的盆,所以他只能不厌其烦的反复进出灶间,那一刻莫雨桐的心更痛了。 礼哥……莫雨桐盯着他的背影,眼眶渐渐有些酸涩,却又不敢表现得太明显,只能接过闫明诚递过来的麻布,低头胡乱擦起了手。 许是她眼里的情绪遮掩得太快,别说闫明礼没有看到任何不合宜的情绪流露,就是她旁边的闫明诚也没有察觉到任何异样,至于闫明雪那根粗壮的神经,一时半会更不会有任何超脱在吃食和新鲜事物外的想法。 擦干净手后自然要把战场打理干净,但莫雨桐望着面前的水盆却犯了愁,一个空木盆她尚且还得掂量掂量自己的臂力和腕力,放了几瓢水的木盆对她而言更加够呛。 把半个锅盖移到锅上的闫明礼似乎看出了她的踌躇,忙走出来把水瓢放在缸盖上,说道“我来吧!” 说完就在莫雨桐惊愕的眼神里抠住盆边,用单手轻轻松松的将木盆端了起来。 虽然莫雨桐知道一个成年男人的单手臂力通常是50斤以上,但是他如此轻松自若的样子还是把她给看傻了。 “礼哥,你可真厉害!”莫雨桐不得不由衷的佩服他。 正在灶间旁的阴沟边倒水的闫明礼脊背一僵,生怕坐在矮方凳上的闫明雪蹦出惊天之语,让大家尴尬。 然而怕什么来什么,闫明雪不负他望的自豪说道“我大哥可是村里最厉害的男人。” “闫明雪,闭嘴!”闫明礼把木盆重新放在水缸旁,没好气的瞪了闫明雪一眼,这个妹妹真心不太想要了。 “我明明说的是真的。”闫明雪嘟着嘴咕哝道,想不明白大哥为什么会生气,夸他还生气,真是个奇怪的男人! 奇怪的男人此刻的目光正瞥过蹲在地上全神贯注看着自己的莫雨桐,这个小姑娘应该没误会什么吧!应该没有吧! 第33章 想都不敢想的存在 原本的莫雨桐当真是什么都没误会,她理解的意思完完全全就是字面意思,可是当她的少年目光闪烁、耳根微红时,她这个吃过无数遍猪肉的过来人登时明白了那个厉害的深层含义。 没想到淳朴的乡里人竟然可以如此直接,那她以后如果抱了他,吻了他,甚至扑倒了他,和他为人类的延续奋斗一整夜,是不是不会有人说三道四。 毕竟他很厉害嘛!厉害的男人能吸引她靠近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站在灶边侧身对着莫雨桐的闫明礼,在她直勾勾的目光里愈加不知如何是好,这个小姑娘到底要看他看到什么时候? 难道她不知道这样盯着一个男人看,是特别不好的事情吗? 自己该转头狠狠瞪她一眼,让她知难而退吗?万一她像闫明雪一样哭鼻子了怎么办?他可不会哄女孩子。 要不就让她看吧!反正不管看多少眼,自己也不会掉一两肉,就是肌肉绷得有点酸痛。 见她的少年站得越来越笔直,莫雨桐便知道他在紧张,还以为得等上十天半个月才能见到效果,没想到只这么一会儿就能有所收获。 不愧是前世对自己一见钟情的闫先生,不愧是三个月就让自己沦陷的闫先生,他们果然是天生的一对,就该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在闫明诚和闫明雪默然注视礼下的莫雨桐站起身,像突然想到什么似的,一拍脑袋瓜快速跑向卧房。 坐在凳子上的闫明雪本想跟着一起跑进去,却被闫明诚拉住小手,“我们去帮帮大哥。” “好吧!”闫明雪不情不愿的跟在闫明诚身后进了灶间,用木勺搅着瓦罐里受热不太均匀的玉米糊糊。 卧房里,莫雨桐打开背包的刹那意识迅速沉进空间,快步来到曹记卤肉店,熟练的用食品夹取了一张大大的卤猪耳,放在一旁的方便盒里。 又觉得四个人就吃这么一个猪耳肯定不够,随即挑挑拣拣了一个两斤重的脱骨卤猪肘。 东西选好了,只是该用什么不惹人怀疑的东西把它们包好拿出去呢? 莫雨桐站在店门口环视了一圈,终于在拌料区发现了一叠熟食包装纸,应该是给那些想边走边吃的顾客准备的。 立刻把包装纸拿起来仔细看了看,幸好包装纸是这个年代也能见到的牛皮材质,而且上面没有印任何的图案和文字。 这就很棒了!莫雨桐表示以后一定要去京市好好光顾这家店。 赶紧用牛皮纸把卤猪耳和卤猪肘包好,莫雨桐抱着它们兴冲冲的小跑到灶间,把东西快速的往灶台上一放。 “礼哥,我刀工不好,它们就拜托你了。”莫雨桐盯着不明就里的闫明礼,笑着说道。 “什么?”当闫明礼从灶前站起身,见到摊在灶台上的卤猪耳和卤猪肘时,眸色不由一暗。 与此同时,灰坑旁的闫明雪和闫明诚也被肉香吸引得抬起了头,闫明雪更是从灶前站起身,双目炯炯有神的盯着那么大那么大的一个猪肘。 闻起来很香,吃起来一定更香,但是今天已经浪费了姐姐的糖,又另得了姐姐两颗酥糖,不能再吃姐姐的肉肉了。 闫明雪恋恋不舍的重新蹲在灰坑前,努力告诉自己我不馋,一点也不馋,玉米糊糊也很好吃,很好很好吃。 “莫知青,猪肘收起来吧!猪耳我可以帮你切好。”沉默数秒后,闫明礼平淡的说道。 “我们四个人吃,一个猪耳哪里够,快切快切,切薄一点,我去准备点其他东西。”莫雨桐哪里会不知道她的少年在别扭什么。 虽然他不想占自己便宜,但是自己其实还挺想他来占自己便宜的,就是她的少年没有如前世般对自己一见钟情,略略有点惋惜。 望着莫雨桐欢欢喜喜跑走的身影,闫明礼更加沉默,他听说城里人每个月的肉都有定额,绝对不会超过一斤,像她一口气能拿出这么多肉,家庭背景可能是他想都不敢想的存在。 这样的姑娘……闫明礼默默的取过菜板放在灶台上,开始如她要求的那样,切成薄片。 “明雪去看看莫知青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明诚把碗筷拿进卧房去。”闫明礼边切菜,边对着蹲在灶前的闫明诚和闫明雪交待道。 “好的,大哥。”两个小的得令,虽然眼馋灶台上飘着阵阵肉香的卤菜,但还是听话的立刻各自忙开。 “大哥,家里只有三副碗筷。”闫明诚站在单层碗柜前,看着倒扣在底板上的三个土碗,和土碗旁簸箩里晾着的三双筷子,为难的说道。 “你们三个用,我用茶缸子,筷子我等会做一双。”闫明礼已经切完了卤猪耳,正在切卤猪肘。 “明诚,把那个海碗递给我。”两个肉菜就是满满一大海碗,她倒是一点不心疼。 “大哥,我们四个要吃这么多肉吗?”他们家还从来没有一次性吃过这么大一碗肉,比逢年过节还要吃得好。 难怪那些婶子大娘都跟盼什么似的,盼着知青能住进自己家,原来可以偷偷在家大块吃肉啊! “这是莫知青的,我们吃玉米糊糊就可以了,等这趟农活忙完,大哥去县城给你们买肉。” 到时候他或许可以再去卖一次血,给弟弟妹妹添件冬衣,让他们也可以在落雪的时候跑到院子里堆雪人。 “大哥,我知道了。”闫明诚乖巧的点着头,他是个懂事的孩子,不想让大哥为难,更不想让自己喜欢的姐姐觉得自己是个馋嘴小孩。 而此刻闫家外的小路上正走着玩了牌回来的二赖子,当他走到院墙外时,立刻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肉香。 闫家什么时候也买得起肉了,而且这味道一闻就用了很多料,那香味馋得二赖子哈喇子都要流下来了。 忽然他看到大门右边的墙头下居然垒了几块石头,顾不上思考立刻踩在石头上,扒拉开松松散散的高粱杆,直往院子里瞅。 这不瞅不知道,一瞅吓一跳,闫家这是发达了,居然一家三口吃这么大一海碗肉。 第34章 稍微犹豫了半秒 二赖子这一整天都在草垛子吆五喝六的玩牌,根本没去晒谷场,自然不知道闫家住进了一个娇滴滴的女知青。 一张长得还算不错的脸上,一双眼睛溜溜飞转得厉害。 他和附近几个村的街溜子都交好,大家一起蹲在草垛子里玩牌,一起到县城卖血,有着穿一条裤子的深厚革命友谊。 因此他清楚什么营生来钱最快,也清楚在哪里能买到不用票的肉。 闫家是队里抓的典型,一年可分不到多少肉,但偏偏就是这个典型,私底下却能够吃得起这么大一碗肉。 二赖子猜想闫明礼应该是私底下在干投机倒把,比如说打了野猪拿去黑市换钱,比如说打了野山羊没有上交。 他也馋肉,很馋很馋,可惜他那帮兄弟,裤兜一个比一个干净,门道一个比一个逼仄,根本没来钱的途径。 这不他机灵的脑袋瓜子就想着,能不能适当的朝闫家老大示个好,让闫家老大同意拉自己入伙,然后大家一起干。 从头到尾,二赖子就没想过要去告发闫明礼,他很清楚,像他这种被队长钉在生产队耻辱柱上,影响整个生产队生产激情的人,告发别人就等于是在给自己挖坑。 说不定撞到霉运盖顶,到时候闫明礼没啥事,自己反而惹一身屎味,他可不干伤人八百,自损一千的事。 思及此,二赖子就准备从石头上轻手轻脚的下来,然后去敲闫家的大门向闫明礼卖个好,顺便和他建立正式的友好关系。 只是当他正准备缓慢退下石头时,却无意瞥见院墙拐角处的一片衣角,莫不是有人和他抱着同样的想法。 不可能!在村里能和他一样愿意和闫明礼交往的人屈指可数,而那些人根本就不屑做躲躲藏藏这样的事。 难道是有人不怀好意想要告发闫家?之所以有这样的想法,是因为就在刚才,二赖子脑海里也闪过同样的想法。 他倒要看看是谁这么不长眼,想破坏他吃肉的计划。 二赖子没有多做停留,从石头上走下来后,很快就消失在了分叉小路。 待到确定看不见二赖子后,一个三十多岁,长得尖嘴猴腮的干瘦女人才从墙后快步走了出来,然后在高粱杆的遮掩下,踮起脚尖透过缝隙朝院子里瞧。 大碗肉她虽然没看见,但是浓郁的肉香她可是闻见了。 闫明礼,好你个五类分子,居然敢偷偷吃肉,肯定是在山里猎了野物没有交公。 女人兀自想着,一双眸子充斥着愤怒,好似随时都要从眼眶里爆出来。 这么香的肉味,怕不是猎到了一头野猪或者别的什么大型野物。 一想到闫明礼有可能猎到野猪或者别的什么,干瘦女人再也站不住了。 那可是野猪,一头好歹得有一两百斤肉!他闫明礼要是敢独吞,她非得拿出她身为长辈的威严,撕了他的皮。 悄悄掩上高粱杆,干瘦女人怒气冲冲心急火燎的朝分岔路跑去。 一直躲在分岔路大树后的二赖子,清清楚楚的看到了干瘦女人怒不可遏的嘴脸,心里顿时一喜,刚才还想着该怎么向闫明礼卖好,这下不就有个现成的好可以卖了吗? 因为天色已经有些昏暗,着急忙慌的女人并没有看到树后居然藏了一个人,她此刻一心只想尽快吃到野猪肉。 待听不到女人拖沓翻飞的胶鞋声,二赖子才重新趴上墙头朝里张望。 而此刻的闫家卧房,站在长条凳两头的闫明诚和闫明雪正眼巴巴的看着自家大哥。 “大哥,玉米糊糊,舀快一点。”平日大哥舀糊糊舀得可快了,今天怎么感觉舀了好久好久都还没有把瓦罐舀干净。 小馋猫!莫雨桐好笑的看着再次把视线落在海碗上的闫明雪,拿起筷子夹起一片厚薄适中的猪肘肉送到她嘴边,哄道“雪儿帮姐姐尝尝,看好不好吃。” “好的,姐姐。”闫明雪刚才被大哥差遣到卧房帮姐姐了,并没有听到他和二哥的对话,但是也知道这些肉肉都是姐姐的,她可以帮姐姐尝尝,却不能多吃。 一片卤猪肘放进闫明雪小小的嘴里,她慢慢咀嚼,眼睛在口齿间流窜的肉香里瞪得大大的,含糊不清的说道“姐姐,好好吃,好好吃!” 天啊!这是小小的她长到这么这么大,吃过的最最好吃的肉肉,比大哥煮的肥肉片子好吃得多多了。 “诚诚也帮姐姐尝尝。”莫雨桐又夹了一片猪肘肉递到闫明诚嘴边。 “姐姐,我不用尝,妹妹说好吃就一定很好吃。”闫明诚纠结的看着筷子上那片诱惑人的猪肘肉,好想一口把它吞下,但大哥说这肉是姐姐的,他们不能吃。 “妹妹是女孩子,诚诚是男孩子,女孩子和男孩子的口味会有差异,所以诚诚也得帮姐姐尝尝。”莫雨桐开始有理有据的胡诌,满眼都是真诚。 “那好吧!”闫明诚无奈的张开嘴巴,吃下莫雨桐喂进去的大大一块猪肘肉。 香香糯糯的猪肘肉,一进到嘴里,就仿佛在唇齿间化开,细细一抿,肉肉就轻而易举的分离,稍微咀嚼两下,就能滑溜溜的滚进肚子里。 “姐姐,好吃!”闫明诚没有忘记自己的尝菜工身份,忙不迭的点头称赞。 莫雨桐轻轻一笑,随即又夹起一片猪耳,放进用铝制饭盒盖装的半盖辣椒面里。 这辣椒面是她刚才回到卧房,从曹记卤肉店拿出来的,因为没有找到合适的盒子,她只得把妈妈放在她背包里的铝制饭盒拿出来,用上面的铝盖来装。 裹着鲜香辣椒面的猪耳被送到了闫明礼唇边,他抬眸望向双眼明亮的莫雨桐。 大概是有了刚才被投喂酥糖的先例,这次他只是稍微犹豫了半秒,便毫不客气的把猪耳吃进了嘴里。 “礼哥,好吃吗?”莫雨桐仔细看他,前世的他可是极爱这道菜的,有时甚至能吃掉整整一个猪耳。 “嗯,好吃!”不可否认,这卤猪耳是他吃过最好吃的卤菜。 没有有些卤肉怎么去也去不掉的腥味,只有鲜香柔韧的口感,特别是略脆的软骨,吃起来极富口感。 第35章 放在她身旁 闫家,卧房里,闫明礼刚刚品尝完小姑娘夹给他的卤猪耳,很有几分意犹未尽,但少年人的坚持和羞耻又让他做不出再夹一块的事。 好似看出他眼里一闪而过的留恋,莫雨桐双手合十轻轻一拍,笑道“那我们……一起开动!” 只要闫明礼吃得开心,莫雨桐就十分高兴,那眼睛里的星星似能在一瞬铺满整个天空。 闫明礼望着她的眼睛,觉得再看下去,自己或许会在这片星空里彻底迷失自己。 艰难的收回视线,闫明礼把筷子递给闫明诚和闫明雪,“你们快吃,我……” 话还没说完,院子里就传来“当啷”一声,闫明礼把刚端起来的茶缸子往长条凳上一放,快速站起身。 “大哥,是不是李铁柱那个坏孩子又来了?”有了大人在一旁撑腰的闫明雪,已经不是当初李铁柱冲进院子时的小哭包了,她现在有足够的底气横扫一切牛鬼蛇神。 “你们待在这里,我出去看看。”闫明礼把舀得干干净净的瓦罐放在墙根,随即朝卧房外走去。 院子里,一颗小小的石子还在微微滚动,闫明礼抬头目光犀利的盯向那个,他跳下墙头时胡乱扒拉了两下的豁口。 豁口里此时正有一张熟悉的脸在晃动,幸好天还没黑透,否则就二赖子这副鬼鬼祟祟的模样,他非得一个铲子朝他脑门拍去。 “闫老大,我刚才看到李三婶在爬你家墙头。”二赖子并非不懂看人眼色,此时闫明礼的眼里有很明显的怒火,应该是正欢快的吃着肉却被他给打扰了,立刻诚恳的表明态度。 自己绝对不是来和他抢肉吃的,自己就是纯纯来示好想以后有肉一起吃的。 他的话没有让闫明礼的神色有半分松动,依然站在原地冷气沉沉的盯着他,丝毫没有走近的意思。 在队长日以继夜的树典型里,二赖子不是村里的好人,而是教育所有社员的反面教材。 但想想自己除了看到二赖子好吃懒做不上工,玩牌抽烟钻草垛外,确实没见他干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况且在村里人眼里,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人,不仅是五类分子,还是个会欺负小孩的五类分子,尽管自己才刚刚成年,一年前也还只是个孩子。 闫明礼不说话,二赖子可不敢冷场,他怕自己不话赶话的说下去,会在八月的夏末被闫明礼散发出的冷气给冻死。 “她往那边跑了。”二赖子指了指岔路口方向,赶紧说道。 那个方向通往哪里?李三婶朝那边跑又能通知谁?俩人都心知肚明,但都没有挑明。 “谢了。”尽管不知道二赖子为什么会突然示好,但是对不知目的的善意,闫明礼也没想过拒绝。 爸爸曾说人与人之间的交往是一点点建立起来的,如果连打地基的勇气都没有,那么就不可能修整出漂漂亮亮的房子。 “那你们慢吃,我先走了。”二赖子很快缩回脑袋,细心的把高粱杆给拾掇整齐,还把围墙下的石头给抱到了路边。 没有垫脚的家伙,看那些矮脚虾怎么蹦跶着去扒人家院墙。 闫明礼若有所思的再次往李三婶,也就是他名义上的三舅娘跑走的方向望了一眼,然后在柴禾垛里掰了两根细小的树枝。 掰成筷子长短后,再把一头的树皮去掉一指节,露出光滑的木质部。 重新回到卧房,闫明礼见到长条凳上依然摆放整齐的碗和茶缸子,心尖有异样的情绪在翻滚。 他们三人居然都没有提前开吃,而是站成一排齐刷刷的等着他。 那一瞬间,闫明礼扯起唇角,露出一个温暖柔和的淡笑。 “礼哥,快吃饭。”莫雨桐站在长条凳的另一边,赶紧招呼着。 “好!”闫明礼点了点头,把家里唯一的一把椅子提起放在她身旁,“你坐这个。” 说完便端起茶缸子,自然的蹲坐在她的对面。 家里能坐的只有两个矮方凳,一把椅子和这张长条凳。 平日里吃饭,他都会把海碗或者瓦罐放在高高的长条凳上,然后让两个小的坐在长条凳两端。 因为矮方凳实在太矮,坐在上面弟弟妹妹根本看不到海碗或者瓦罐里的菜,而他这么大的个子坐在矮方凳上也很是为难。 至于椅子,因为有靠背和扶手的缘故,太过逼仄,他坐着实在憋屈。 所以每次他都是或站或蹲的吃饭。 他吃饭一向比较快,倒也不存在腿酸脚麻什么的。 “家里还有其他凳子吗?”莫雨桐看闫明礼那么理所应当的蹲在长条凳下,就知道他平日一定也是这么吃饭的,顿时眼眶泛起微红。 “莫知青坐椅子,我蹲着就好,快点吃,等会怕有人会来找麻烦。”闫明礼看出她眸里的难过,沉默一瞬后平静的说道。 “找麻烦?”她才住进来第一天,闫家就要面对这么多麻烦。 莫雨桐不敢想象,过去那么多年她的闫先生到底都经历了什么。 “刚才有人在扒院墙。”闫明礼并没有说是谁,自家的糟心事没必要让莫知青知道。 又扒院墙?不过闫家的院墙确实矮了点,还没她高,稍微来个身材高挑的,轻易就能把整个院子都给看清楚。 “大哥,是不是他们要把肉肉都抢走?”闫明雪有过一次那样的经历,现在回想起来都还难受得不行。 那时她和二哥都好小好小,大哥也没有像现在这么高大。 大哥打了一只特别特别可爱的兔子,灰白色的毛,红棕色的眼睛,她喜欢得不得了。 后来她决定把喜欢的小兔兔吃掉,当大哥费尽心机给她做了一锅兔肉,她欢天喜地的还没吃两口,就被人告发了。 她哭着喊着,可那些人都不理她,她看到愤怒的大哥被他们困住挣脱不出,看到小小的二哥跌倒在地上摔得嘴破血流…… “他们抢不走。”闫明礼知道两年前那件事,在闫明雪小小的心里留下了深深的阴影。 他一直努力修复这道伤口,盼望他的妹妹能够尽量安稳的长大成人。 第36章 前所未有的满足感 闫家卧房,坐在椅子里的莫雨桐对他们简单的对话充满了震惊。 找麻烦?扒院墙?抢东西?这些词汇合在一起已经超出了她的认知,但她始终坚信在这个非常时期,武力并不能解决所有问题。 所谓双拳难敌四手,礼哥再厉害也敌不过一村之力,甚至连一队之力也难敌。 大多数时候需要另一种强有力的非常手段,比如用坚实的家庭背景,让那些趁人之危狐唱枭和、唯恐天下不乱的混蛋玩意知难而退。 况且莫雨桐知道历史的发展轨迹,哪怕她并不是个喜欢看新闻联播,了解国内外形势的人。 但是生在那样的家庭,敏感度和敏锐度仿佛与生俱来。 她清晰的记得,明年十月当那件影响重大的事情发生后,如礼哥这样的五类分子家庭就会渐渐迎来转机,他们会挣脱历史的禁锢,焕然一新的走上属于他们的人生。 所以,莫雨桐内心的小人捏紧了她的小拳头,她要在这段黎明前可能会有的黑暗里,护住她的少年和少年的弟弟妹妹们,谁也不能再欺负他们。 “是因为这些肉吗?”莫雨桐眼睛里燃烧着熊熊烈火,她整理好思绪,稳定住情绪,夹起几片卤猪耳,放进饭盒盖上滚了滚。 明礼没有否认,却也没有多说什么,小姑娘一片好心,他不能让她难过。 “多吃点,过夜就坏了。”莫雨桐把沾好辣椒面的卤猪耳放进他的茶缸子里,语气又变得异常温柔,甚至带着几丝心疼。 “我……”闫明礼想拒绝,却抬眸迎上了她似水的眼眸。 那荡漾的水波仿佛要将他淹没,粼粼的闪烁着世间最迷离的颜色,若温柔月色流淌,若轻柔晓风流连,若心里的桃花开了一季又一季。 他受不了这样的月色晓风,只得赶紧垂眸,把卤猪耳一股脑的全塞进嘴里,然后狠狠扒拉茶缸子里的玉米糊糊。 “诚诚和雪儿也吃。”莫雨桐看着闫明礼耳根上那抹淡淡的粉,好心情的给闫明诚和闫明雪各夹了几块卤猪肘。 “姐姐,你怎么不吃猪耳朵?”闫明雪眯着眼享受卤肉的超级美味,还不忘好奇的询问道。 “你大哥喜欢吃。”莫雨桐的言下之意丝毫不加掩饰,就差明目张胆的说我要全部都留给礼哥。 目测空间暂时不具备自动填充功能,整个曹记卤肉店的卤猪耳一共就十个,吃一个少一个,她当然得给她的少年留着。 “……”闫明礼没料到她会如此直接,一时竟不知道该继续吃,还是该放下筷子。 “快吃,快吃,我这份都是你的。”莫雨桐瞧他局促的模样,眼眉忍不住一弯,继续把拌好辣椒面的猪耳放进茶缸子里。 “你也吃。”闫明礼忽然发现自己完全没办法拒绝小姑娘,她就像上苍知悉了他的苦难,特意给他的希望,充满了神话故事里冥冥之中的各种注定。 “大哥,你的脸为什么红了?”吃肉吃得欢畅的闫明雪没有任何考虑的,又扔出一个不经大脑的问题,炸得剩下的三人呼吸都不禁一窒。 但她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依然兴高采烈得吃着卤猪肘就玉米糊糊,似乎也没想过要为这个问题向大哥要一个答案,她只是单纯的嘴快。 闫明礼捏紧筷子磨着后槽牙,想用筷子头敲敲她的小脑袋瓜,他哪里有脸红,哪里有?但他不敢抬头,怕真有。 “大哥,今早下山的时候,你有被人看见吗?”闫明诚如今才是最贴心的小棉袄,见大哥大有将树枝一折为二的打算,赶紧转移话题。 “只在山上遇到了杨狗蛋。”新的话题稍稍化解了闫明礼的尴尬,微蹙眉头回忆着杨狗蛋最后放的那句狠话。 “肯定是他眼馋大哥能打野兔子野鸡、野山羊野猪,自己又什么都抓不到,才去外面胡说八道,坏蛋!”闫明雪义愤填膺的说道。 “礼哥还会打猎?”莫雨桐的震惊又拔高了一层,在前世他断断续续的诉说里,她以为所谓的“打点野味”就是麻雀斑鸠之类,没想到居然还有野山羊野猪,这也太厉害了吧! 小姑娘眼里的崇拜太过明显,极大满足了少年的虚荣心。 那一刻少年发现,自己也可以被漂亮小姑娘用灼热眼神瞧着,而不会生出一丝自卑,甚至内心还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感。 “大哥打猎可厉害了。”闫明诚适时的推波助澜,让莫雨桐的崇拜更甚,笑着问道“礼哥哪天有空,可以带我上山吗?” “好!”闫明礼不带一丝犹疑的回答,如一把刀扎进闫明雪的心口,她不满的咕哝道“大哥不是说山上不适合女孩子去吗?” “……”忘记曾说过这句话了,闫明礼想补救,可闫明雪只想补刀,“大哥,看到姐姐,偏心!” 嗯……这句话说得很好!莫雨桐想鼓掌,但又怕把她的少年给吓跑。 毕竟这才第一天,她不能表现得太过光芒万丈。 “是不适合未成年女孩子去。”闫明礼说完有些心梗,眼前的小姑娘好像也没成年吧! “我十七岁了。”莫雨桐狡黠的眨了眨眼睛,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大哥你说过,年满十八岁才算成年,对吧?”闫明雪幽怨的小眼神看得闫明礼额角直抽抽,深深深呼吸后,他决定拿出大哥的威严。 “快点吃,吃完了还得给你们洗澡。”闫明礼也不过十九岁的少年,尚不是前世那个游刃有余周旋在商界的大佬,只能生硬的扯开话题。 “……”闫明雪嘟着嘴还准备说什么,院子外传来了激烈的拍门声。 间或夹杂着一个略显苍老的对莫雨桐而言很陌生的男声,“闫家小子,开门,我是魏正茂。” 魏叔?闫明礼以为他那个名义上的三舅娘会去找队长,没想到来的人竟然是魏叔。 这下他不担心了,毕竟魏叔好歹是坪上大队的大队书记,也是曾经受过爸爸恩惠,对他们兄妹照顾有加的人之一。 第37章 微波荡漾 见到闫家三兄妹都明显松了一口气,莫雨桐便知道来人不是聂洪山之流,这是个能让他们放心的人。 “我和你一起去,诚诚和雪儿待在这里。”莫雨桐起身,眸光里是坚定。 她是个娇娇软软的姑娘,但不是个畏畏缩缩的姑娘。 她不想在闫明礼需要自己的时候,坦然看他挡在前面接受责难,而自己却躲在身后直不起腰杆。 “好!”他们接触的时间不长,但闫明礼知道说话温软的她,却是个能把条条款款有理有据说出来的好姑娘。 只是在乡里,讲道理固然能唬住一些人,但更多时候需要拳头解决问题。 乡里人多半没读过书,特别是有些妇人胡搅蛮缠起来让人很难招架,多数时候都是鸡同鸭讲、对牛弹琴,完全讲不通。 比秀才遇到兵更让人绝望,因为这些人自成一套逻辑,并以这套逻辑去约束他人。 一旦他人的行为和这套逻辑相悖,他们就会把这套逻辑从头到尾给你套一遍。 哪怕歪理横生,哪怕三观炸裂,他们也不会觉得有什么问题,甚至还觉得是你思想有问题。 但闫明礼不想给小姑娘泼冷水,这么积极想护着他的小姑娘,他舍不得。 两个小的留在卧房,莫雨桐跟在闫明礼身后来到大门后。 取下门栓,闫明礼带着小姑娘,很有经验的迅速往旁边一退。 如他所料,首先冲进院子差点摔个狗啃泥的,就是他名义上的三舅娘张心莲,也就是村里人口中的“李三婶”。 只见她如离弦的箭般,双腿快速交叠朝前一阵冲刺。 在还没来得及刹住时,脚尖又磕上路面的一块小凸起,随着惯性立刻手脚并用急速爬行。 直到头撞到一个人的大腿,她才赶紧抱住,脑袋却直直撞向那人两腿深处。 李三婶的这一系列操作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她堪堪稳住身体,也戛然而止了中间那波人冲进来的脚步。 他们看到了什么?李三婶居然当着李老三的面抱其他男人的大腿,而且还把头往那男人的裆里钻。 他们在哪里?他们要不要退出去?或者他们要不要把落在最后的李老三给拦住? “你特么的放手!”十九岁的聂小风一直在县城读书,哪里经受过这些,被一个妇人抱大腿,还被她的脑袋顶着裤裆。 聂小风内心是崩溃的,他第二个冲进来只是想见见娘口里的莫知青到底有多漂亮。 因为今天他在同学家,贪玩忘了知青的事,等到想起才心急火燎的骑着自行车朝大队部赶,只是当他赶到时,人早已经散得影儿都没有了。 只有这次来的知青里有个特别漂亮的小姑娘,却看上了闫家小子,死活要住到闫家去的闲话,在他耳边不停回荡。 回家后迎接他的就是娘劈头盖脸的埋怨,说要是他在那里,还有闫家那个臭小子什么事。 那个能让公社书记特意跑到生产队来,打招呼要照顾好的小姑娘,还不是他们聂家的囊中物。 幸好在他忍无可忍准备调转自行车车头,去县城同学家住一晚时,李三婶及时敲响了他家的大门,把他从娘的唠叨声里解救了出来。 虽然李三婶这人他还算熟悉,但也只是住在一个生产队的熟悉而已,还没到可以由着她抱大腿的程度。 聂小风气红了脸,而被闫明礼护在身后的莫雨桐全程目睹了李三婶的动作,也憋笑憋得红了脸。 当然这一操作也成功止住了最后一波不明就里,准备冲进院子的社员们。 然而一切并没有结束,聂小风扯着裤腰气得本能后退的时候,还没彻底稳住的李三婶一着急,免不得抓紧了裤腿。 于是一个人向上提裤腰,一个人向下拽裤腿,一拉一扯之间,裤子在众人瞠目结舌里华丽丽的被拽到了脚踝处。 瞬间一条白生生的腿暴露在了众人眼前,然后就是一条红艳艳的洋布内裤。 “哎呀…”莫雨桐几乎是一刹那快速闪到闫明礼身后,辣眼睛,实在是太辣眼睛了。 小姑娘温热的手背似有若无的蹭着他的后背,淡淡呼吸透过土布背心,带来灼热的温度,烫得他不由挺直后背,避免和她有更深的接触。 这头闫明礼和莫雨桐俩人微波荡漾,那头冲进院子的七八个社员们再也忍不住,放声大笑了起来。 生产队长家和老李家的笑话可不容易看到。 一个平时管着工分,大家有什么都憋着,当面不敢轻易笑话。 一个是还没分家的大家庭,光是壮劳力就能拉出乌泱泱一群,打架是肯定打不过的,所以一般都是能忍则忍。 聂小风此时此刻已经抓狂了,脑子里没有应该见到的莫知青,只有社员们一波接一波的放肆笑声。 一脚踹上李三婶还抓住裤子不放的手,气急败坏的吼道“你放手!贱女人!” 李三婶虽然条件反射的放开了手,但她从来不是省油的灯,被一个不满二十岁的小年轻又踹又骂,站起身立马开始发飙。 “聂小风,我特么草你家祖宗……”李三婶满嘴脏话宛如喷了一场粪雨,从聂家的祖宗十八代一路问候起,每一辈都没落下她满是生殖器官的问候。 直到说到聂小风的爷爷辈,才被实在听不下去的聂洪山给打断了。 “李老三,还管不管得住了。”聂洪山的话音刚落,一个三十出头的庄稼汉子就从人群后面窜了出来。 一巴掌狠狠扇到李三婶的脸上,嘴里还骂道“丢人的贱皮子货,扒男人裤子扒到大家面前来了,我老李家的脸都要被你给丢尽了,给老子滚回去!” 李三婶被李老三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打了脸,哪里能依,立刻顺势坐在地上。 一双腿使劲的蹬着泥巴地面,双手把大腿拍得啪啪作响,上身随着拍大腿的动作一起一伏,脑袋也跟着上上下下,节奏感极强。 “李老三,你这个杀千刀的啊!你打婆娘不是人啊!我咋那么命苦啊!摊上你这么个爹不疼娘不爱的啊!你……” 李三婶越骂越顺溜,就差糊个大花脸搭台唱大戏了,把闫明礼身后的莫雨桐看得一愣一愣的。 第38章 浑身充满了戒备 农村本就没什么娱乐活动,最大的兴致无非是看夫妻打架、看大娘骂街,或者是去捉那些钻草垛子、苞谷林的野鸳鸯。 因此李三婶坐在地上哭天抢地唱大戏时,大家都非常有默契的站在原地,看得那叫一个津津有味,就差摆一排瓜子花生收门票了。 毕竟两口子打架,村里都是默认不管,除非打得狠了,不管就要闹出人命,否则谁会管你给我挠了几道口子,我给你捶了几次拳头。 况且李三婶的战斗力太强,他们还不想领教,贸然上前可能没讨到一分好,还会惹一身骚。 所以他们可以看,可以起哄,但就是不可能上前劝架。 甚至看得很是入迷,似乎完全忘记浩浩荡荡来这里的目的。 或许也不是真的忘记,而是有更大的热闹可看,他们便自动忽略了闫家可能的热闹。 热闹还在继续,李老三又恼又怒,这个贱皮子货还特么来劲了,这是要把他老李家的脸面放在地上踩啊! 李老三气急攻心,顾不得自家婆娘是个窝里横惯了的角色,捏住她的手腕,顺势又是一巴掌,似乎嫌弃这点力道不能保住老李家的面子,遂开始又踢又踹。 李三婶也不甘示弱,平时里对她还算唯唯诺诺的男人,居然敢动手,不把他打服气,以后老李家怕是连自己站的地方都没有。 怒火在李三婶心口熊熊燃烧,瘦弱但灵巧的身体瞬间便朝李老三张牙舞爪的扑去。 片刻李老三和李三婶双双倒地,你用脚踹我的肚子,我用指甲掐你的嫩肉,很快就在地上扭打作一团。 不得不说,不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在莫雨桐单纯的生活环境里,几乎没有遇到过这样一言不合就上演全武行的人。 她所接触的人大多接受过高等教育,有为人处事的基本原则和底线,绝不会像泼妇一样撒泼打滚、脏话连篇。 他们若是要对付某人,向来不会选择醉里挑灯看剑的硬刚,只喜欢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的思谋甚远。 这一刻莫雨桐的思想受到了强烈冲击,她开始很认真的思考一个问题,她身后的那些靠山,在公社县城,甚至是地委省委都有一定的威慑力,但是在大字不识一个的小小生产队里,是不是并没有什么用。 或者应该像身前的少年一般,把那群熊孩子揍得嗷嗷叫,才是这个环境里的生存之道。 围观的社员越来越多,聂洪山早已气得脸色铁青,就连在一旁忙着提裤子的聂小风都不敢朝他靠近,生怕他爹抽起风来,把他一起给殃及了。 唯有大队书记魏正茂,杵着一根拐杖靠在墙边,好整以暇的看着躲在闫明礼身后的小姑娘。 是个眼清目明的姑娘,也是个心里有闫家小子的姑娘,听说小姑娘来自京市,申请表上填的志愿就是桐子公社,明明可以去更好的向阳大队,却偏偏主动报名来这里。 真是个有意思的小姑娘啊! 地上的战斗还在继续,刚才闫明礼领着莫雨桐出卧房时顺手关上的房门,正在被缓慢的轻轻打开。 两张干净的小脸出现在门缝里,闫明雪一手抵着门框一手扶着墙壁蹲在下面,闫明诚则规规矩矩的站在闫明雪身侧,用脚卡住门防止它被妹妹扯出声响。 待门固定好,两个小人才好奇的盯着院子里正扭成两根麻花的三舅舅和三舅娘。 都说三舅娘是李家最彪悍的女人,果然很彪悍,村里有几个女人敢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和自己男人撕扯成这副鬼样子。 就在众人饶有兴趣的持续观战中,被李老三掐住脖子的李三婶发出了一声震耳欲聋的尖叫,把正在思考的莫雨桐彻底拉回了现实。 见战争还在继续,莫雨桐忍不住扯了扯闫明礼的衣摆,轻声问道“她是来给我们表演节目的吗?” 小姑娘的声音不大,在李三婶疯婆子般的攻势里被淹没得一个响都没有,但闫明礼却听到了。 近在咫尺的香软气息,让闫明礼低眉凝了一抹浅笑,用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温柔,说道“不用管她。” “嗯!”小姑娘听话的点头,回给他一个大大的甜甜笑容。 她的少年收了冷冽,温柔得如前世的闫先生,让她的心不由漏跳了两拍。 然而心脏出现暂时功能性障碍的,除了莫雨桐,还有正系着腰带准备离开的聂小风。 刚才高大的闫明礼很是巧妙的把身高还过得去的莫雨桐挡了个结结实实,以至于他居然没看到娘口中的漂亮女知青。 但这下因为莫雨桐和闫明礼的交流,让聂小风终于看清楚了她的长相。 果然很漂亮很标致,是他在县城中学读书的那两年都没有见过的漂亮,一瞬间聂小风有种被晃花了眼的恍惚。 都怪李三婶这个死不要脸的老婶子,当着众人的面扒他的裤子,不然自己怎么会在漂亮姑娘面前丢这么大一个人。 平时里他可是白衬衣绿军裤不离身,今天也不知道撞了哪门子的邪,在同学家把衣服给弄湿了,才借了同学的一身土布衣服穿,不然这裤子…… 聂小风越想越来气,若不是李三婶算得上是他的长辈,他真恨不能再走上前踹她两脚。 不过这个时候最重要的不是踹人,是挽回他在漂亮姑娘面前丢掉的面子。 这个顶顶好看的知青可是爹承诺给他的媳妇,也只有这么漂亮的姑娘才配得上他聂小风高中生的身份。 聂小风提了提怎么看怎么不顺眼的土布长裤,再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头发,以自认为最好的状态朝莫雨桐走去。 望着慢慢走近的聂小风,闫明礼浑身充满了戒备。 他虽然和村里人交流很少,但是也知道聂洪山的大儿媳和二儿媳,都是曾经在坪上大队插队的知青,如今看聂小风一双贼溜溜不老实的眼睛,莫非竟是对小姑娘生出了某些龌蹉想法。 而莫雨桐更是直觉不喜欢这个人,他的笑充满了不怀好意,假兮兮得让人心生厌烦,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第39章 一直甜到心上 随着聂小风的靠近,莫雨桐嫌恶的退了半步,赶紧更加贴向闫明礼。 还是她的少年可靠得多,哪怕是初见,也不会像眼前这个讨厌鬼一样对她露出让人作呕的眼神。 “莫知青,你好!我叫聂小风,毕业于明县第二中学高中部,很高兴能和你成为第三生产队的革命同志,相信在未来的日子里,我们的革命友谊一定可以蒸蒸日上。” 聂小风说得那叫一个慷慨激昂、正气凛然,就差没以向前冲锋式向她表决心。 这人莫不是田小梅的亲戚,这架势、这语气,怕是在第二中学什么都没学会,就天天跳舞去了吧。 仿若没有察觉到莫雨桐的嫌弃,自视甚高的聂小风低下头,对她露出一丝温和得做作的笑容。 这样温和的笑曾经让他在明县第二中学俘获过无数芳心,很多女孩子根本抵挡不了他的笑,每次都能为之羞涩的低下头。 他相信莫知青也会为他的笑而疯狂,进而恨不能整颗心装满他,整个人送给他。 不不不,莫雨桐听了他的话,无比感慨幸亏自己的胃口一向不大,不然这会她得把隔夜饭都给吐出来。 “我不高兴认识你。”什么玩意!刚被扒掉裤子又被李老三媳妇指着鼻子骂时,她还有些同情他,觉得一个大男人也太不容易了,这下同情全没了,变成了深深的鄙夷。 原本因为聂小风的搭话,还有些不太舒服的闫明礼,在小姑娘毫不客气下了聂小风的脸时,心里又熨帖得不行。 那种感觉很奇怪,那是闫明礼活到十九岁从来没有感受过的微甜,就好像小姑娘喂给他的那颗酥糖,能从嘴里一直甜到心上。 还像小姑娘正扯着他衣摆的柔软小手,能轻轻挠到他的心尖,泛起他从未体味过的麻痒。 “二哥,聂老三是不是要抢我们的嫂嫂?”闫明雪气呼呼的盯着聂小风,双手紧紧捏成拳,敢抢嫂嫂的都是坏蛋! “嫂嫂……那是姐姐。”闫明诚无奈的看着妹妹,漂亮姐姐就算对大哥不一样,那不是还没把大哥给搞定吗? “……”闫明雪此时拒绝姐姐,只想要嫂嫂。 “……”聂小风此时却是一脸呆滞,他完全没想到莫雨桐居然会不想认识自己。 怎么可能?自己可是第三生产队长得最好看的男人,她不喜欢自己,难不成还喜欢闫明礼这个五类分子?她眼睛怕不是有问题吧! 难道是因为自己没有穿白衬衣和绿军裤,让她看不到自己的帅气挺拔,所以才不高兴认识。 一定是这样,姑娘不都爱俏吗?肯定是觉得自己这身配不上她,又加上自己刚才委实丢了她的脸面,才让她使起了小性子! 不过以后嫁进聂家可不能再使小性子了,不仅不能使小性子,还得好好的服侍自己。 想想她柔软小手滑过自己的胸膛,想想她娇媚的笑着向自己求饶,聂小风就已然笃定的觉得一定是这样,就该是这样,只有这样才合情合理。 这可是爹事先承诺给他的媳妇,只是因为他今天不在晒谷场,才会被闫家臭小子给截了胡,暂时住在闫家而已。 哎!小姑娘也太不听话了,怎么能和成年男人住在一个屋檐下,就算打地铺也不行,太不讲究了。 迟早得让她从闫家离开,然后住进聂家。 算了,还是不要住进聂家,聂家太小,小姑娘一看条件就很好,最好是在村里建一座砖瓦房给他住。 脑补最致命,而喜欢yy的脑补更致命! 莫雨桐要是知道他这张仅仅算是秀气的脸孔下,居然是如此匪夷所思恶心巴拉的心思百转,估计想从空间药店里取一瓶医用酒精给他灌进去,洗洗他满身的封建糟粕。 原本一群蹲在各自家门口吃着晚饭的社员,被李三婶吆五喝六的带到闫家,本意只为瞧瞧闫家的大碗肉到底有多大碗,看自己能不能分到一两片尝尝鲜。 却没想到居然观一送三,不仅免费看了红内裤下的雪白大腿,还看了一场酣畅淋漓的夫妻大战,现在又看到聂家老三对着莫知青发痴。 社员们顿时觉得自己的眼睛不够用,脑袋更是不够用了,一时也顾不得生产队长和大队书记都在场,竟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于是最初的朴实愿望,在接二连三不间断的冲击里,成功把高楼给歪成了埃菲尔铁塔。 许是聂小风的神来之笔太过突兀,站在一旁的聂洪山气得脸皮都在颤抖,大声喝道“小瘪犊子,你给老子滚回去。” 这一刻聂小风惊愕了,这不是爹给保证的媳妇吗?而且娘也让他来看看啊!看看的意思是什么,不就是只要他看上就可以了吗? “爹,你答应我的,这可是我的……”媳妇两个字还没说出口,一双沾了黄泥的解放鞋直冲聂小风脸门。 “啪……”的一声闷响,鞋底准确无误的给了聂小风右脸一个大大的鞋印,随即又听到聂洪山震天的大吼,“你个瓜娃子,你给老子滚!” “滚就滚!”聂小风本能里还是害怕聂洪山的,虽然不知道爹为什么会突然冲自己发这么大的火,但是血脉压制下还是让他气红了脸,推开众人头也不回的羞愤走掉了。 都知道聂家的不论姑娘还是小子,都喜欢长得好看的,前有聂小雨追着闫明礼跑,现在就有聂小风舔着脸讨好莫知青。 只是聂小风人虽然离开了,但是他说过的话却落在了在场众人的心里。 答应的什么,聂小风没有把话说完,可社员们心里门清,闫明礼也心知肚明,唯一不知道的恐怕只有莫雨桐。 当然聂洪山父子的短暂交锋,还是影响到了地上正在酣战的李老三两口子。 从聂洪山吼出第一声时,他们就停止了战斗,并迅速缩回了踹向膝盖的腿,和挠了几爪子的手。 第二声怒吼,惊得两口子双双顶着一双微肿的眼睛瞅向对方,然后在狠狠啐了对方一口后,迅速爬了起来。 第40章 无论如何应该珍视 第三生产队,闫家院子。 聂小风在聂洪山的鞋底子攻势下,羞愤欲绝的走了。 李建兴和张心莲被迫终止打架,余怒却都还没消,各自挂着血糊糊的彩,扭头互相看对方不顺眼中。 闫明礼依然护着莫雨桐站在柴禾垛旁,盯着院里众人沉默不语,而两个小萝卜头还蹲在门边满眼好奇。 世界似乎被按下了暂停键,只有坪上的风还在头顶吹得树叶子呼呼作响。 夕阳的最后一点余晖也还在山头挣扎,把人们的影子拉得老长老长。 唯有还捧着饭碗的社员,趁着光亮扒拉碗里最后一点杂粮糊糊,或蹲或站在闫家院子里舍不得离开。 “魏叔,你看这事闹得,还劳烦您老人家跟着跑这趟。”聂洪山扶过杵着拐杖的魏正茂,朝院子中间走了两步。 要不是还领着生产队长的工分,他是一点都不想管这档子事,谁不知道李老三的媳妇就盯着闫家薅羊毛,只要闫家有个风吹草动,她保管比谁都跑得勤。 当然这勤快决计不是她想雪中送炭,相反她只想落井下石,而且是恨不能搬起个大石头把井盖给封上的那种。 “不碍事,我这是老毛病,多走动走动也好。”魏正茂不算艰难的缓步走到张心莲跟前,一双被岁月浸染的眸子淡淡的盯紧她。 “猴戏也耍够了,说吧!把我们这么多人喊到闫家,到底想干什么?”魏正茂瞧不上老李家,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来自于李老三的这个媳妇。 身为长辈却全然没有半点长辈样,常年碎嘴的编排自家侄儿,闫明礼的名声这些年都快被她给糟践到泥里了。 虽说是五类分子子女,但国家不也给出了“可以被教育好的子女”这样的思想指导吗? 而且当初那封举报信是谁递到革委会的,还真当他不知道,他当时就已经是坪上大队的书记,怎么可能一点风声都没有收到。 只是那些年运动搞得太过惨烈,不过短短数月就把人折磨得不成样子。 他暗里奔波联系,依然没能救下闫文宗,甚至也没能救得了李香草。 这几年形势日渐明朗、政策也日渐松动,他也才能时不时私下帮衬一下闫家。 “书记,我要举报他们,他们偷偷躲在家里吃肉。”张心莲见终于轮到自己再次上场,也顾不得嘴疼脸疼,赶紧呲牙咧嘴的说道。 “吃肉不在家吃,还端着菜碗上大队部去吃?”魏正茂冷着一张脸,手里的拐杖重重往地面一压,语气里带着明显的不满。 当时张心莲急匆匆跑到聂家,许是见到他在,只着急忙慌的说闫家在偷吃肉,具体是什么肉,多少肉倒是没有细说。 原本聂洪山不想管,毕竟才被公社书记敲打过,余威尚在,怕吃肉的事情跟莫知青有关,是他坚持要来。 一是他不希望张心莲满嘴喷粪,又在村里胡说八道煽动社员情绪;二是他得来给闫文宗唯一的血脉撑一撑,让那些不怀好意的社员稍微收敛几分;三是他也想看看那个执意要来闫家的知青到底怎样。 而张心莲的目的显然不同,她对闫家有恨,准确的说她恨毒了李香草,要不是李香草从中作梗,和闫文宗订亲的又怎么可能会是李香草,而自己又怎么可能设计嫁给千挑万选的李家老三这个怂包货。 她恨,恨不得闫家的人死光死绝,只要能抓住一条闫家可能会有的小辫子,她就绝不会放过,一定会可劲的让他们深陷泥沼,爬都爬不起来。 “她是想闫家小子把肉端到她家去。”院墙下不知道是谁瓮声瓮气搭了个腔,惹得众人一阵大笑。 “哪个龟孙子胡说八道,看老娘不撕烂他的嘴。”张心莲叉着腰,横眉怒视,俨然已经摆出了战斗模式。 谁要是敢应声,她就敢再次扑上去不要脸不要皮的拉扯。 魏正茂听张心莲雄赳赳气昂昂的一声冷哼,脸色很是不悦,但他一个大男人也实在不好和妇人拉扯,随即厉声说道“张心莲,有事说事。” 张心莲赶紧收了斗志,说道“书记,我刚才可是闻到了很大一股肉味,闫家小子肯定又上山打野物了,说不定还是野山羊野猪呢!” “呲……”张心莲的话顷刻间就让院子里,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倒抽冷气声。 野山羊?野猪?闫家小子的能力社员们都知道,别人打野猪他们或许会有疑惑,但是闫家小子打野猪,他们却是百分百的相信。 不过要是闫家小子真整了大家伙却一个人吃独食,那就算说破了天也绝对不行。 逮个野鸡、抓个野兔,大家还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杀只山羊、打个野猪,大家也没法假装看不到啊! 张心莲见众人骤变的脸色,很是满意的继续说道“这山是坪上大队的山,山上的野物是大队的集体财产,他打了野物不上交,就是贪污集体财产,就是犯罪,是要被批斗的。” “大婶,说话要讲证据,没有证据就是诽谤造谣,就是诬告陷害。”莫雨桐从闫明礼身后站出来,一张漂亮的脸蛋上全是寒意逼人。 或许是小姑娘此刻的冷意太甚,闫明礼和魏正茂都默默闭上了嘴,这个时候还是不要插话的好,免得削弱了小姑娘的气势。 虽然在闫明礼心里,并不认为软软糯糯的小姑娘,能够把战斗力爆表的三舅娘怎么样?但是既然小姑娘为了他站出来,他无论如何应该珍视。 这是不同生长环境下,两种思想的碰撞,他们需要不断的磨合,不断的接纳。 就如同前世一样,他们彼此包容,彼此爱护,再彼此融进对方的生活。 小姑娘虽然气场十足,但是张心莲可不管那么多,对她而言什么证据不证据的不重要,她只需要继续蛮横无理就成,遂怒喝道“一个小姑娘,这里没你说话的份,一边呆着去。” 城里的姑娘怎么啦?公社书记怕她,她可不怕她,敢护着闫家臭小子,她就骂得她再也抬不起头做人。 第41章 为了小姑娘 用这招对付脸皮薄的小姑娘,特别是那些家庭条件不错的女知青,张心莲可是百试百灵。 甚至在她难以入耳的污言秽语里,有些小姑娘还被刺激得寻过短见。 “大婶,法律规定谁主张谁举证,既然野山羊野猪是你提出来的,那证据也麻烦你拿出来。”莫雨桐说得那叫一个从容不迫、头头是道。 但实则她是心虚的,因为“谁主张谁举证”这个观点并不是现行法律提出的。 而是几年后,由第五届人大常委会第二十二次会议通过,并在同年试行的《民事诉讼法》第六章证据第五十六条里规定的。 即当事人对自己提出的主张,有责任提供证据。 瞧莫知青有理有据的泰然模样,在场的社员一致表示听不懂,但不影响他们觉得莫知青厉害! 不愧是城里读过书的知识青年,就是比他们这些地里刨食大字不识一个的人会说话。 虽然前面半句话确实是听不明白,可也不妨碍他们对后半句话的理解。 社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后,得出的大致结论便是李老三家的又开始胡扯八道了。 不过大家还是带了点隐隐的盼望,那就是万一闫家小子真的拖回来一只野猪呢! 万一这个词可以给很多人美好的希望,哪怕明知这美好微乎其微,也不能阻挡他们的无限畅想。 默默站着的闫明礼此刻有些蠢蠢欲动,他厌恶三舅娘说的那句话,那是对小姑娘的无礼。 这么娇娇软软的小姑娘,应该每天乐呵呵的幸福着,而不是站在他身前为他据理力争。 他已经成年,是个大男人,不该躲在姑娘身后,况且三舅娘想针对的无非是自己,他得站出来,哪怕为了小姑娘。 “我不知道什么主张什么证据,我就认一个理,闫家小子藏了肉,还不分给大伙。” 张心莲可不管小姑娘振振有词那一套,她就认准一点,闫家藏肉了,还是闻着就很香的肉,他应该拿出来,和大家伙一起吃。 “明礼啊!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聂洪山还在酝酿情绪,准备引用大篇幅语录来丰富自己的语言,却被魏正茂挥手打断,顿时一口气噎在喉咙,憋得老脸微红。 魏正茂懒得看他和李老三媳妇一唱一和,走到闫明礼面前,问道“小礼今天上山了?” “魏书记,我上山了。”闫明礼面对还能念着和爸爸曾经的情分,而不时给予自己帮助的魏叔,并不想撒谎。 “你看,我就说闫家的臭小子是个坏种,这是从根上就坏了的……”张心莲一听,立马咋咋呼呼的喊起来,似乎恨不能立即煽动一群社员,把闫明礼拉到晒谷场上去狠狠批斗一番。 “你不要脸,你才是坏蛋,村里最坏的人就是你。”闫明雪不待张心莲说完,已经像一头牛犊子从卧房冲出来,使劲朝张心莲的小腹撞去。 “哎呀喂!你这个小野种,死女娃子……”张心莲猝不及防被撞得后退两步,扬起巴掌就要朝闫明雪扇去。 这是老李家的传统吗?动不动就往人脸上招呼,而且还特喜欢持强凌弱,专门欺负小孩子。 莫雨桐离得还算近,哪里能看得下去,赶紧十米冲刺般朝闫明雪跑去,把她紧紧护在自己怀里。 闫明礼离得则远了些,且身前有个杵着拐杖的魏正茂,难免会影响行动。 但是无论如何,他都不会让张心莲扇到小姑娘。 只见他快速奔出的同时伸出胳膊一挡,在张心莲巴掌落下的瞬间反手捏住她的手腕,并狠狠收紧力道。 “你放手,你这个臭小子,居然敢打长辈,果然是和你娘一样的不要脸。哎哟!哎哟!你放手!” 面对手腕处传来的剧烈疼痛,张心莲忍不住朝李建兴喊道“李建兴,你这个王八羔子,你还不来帮忙,就看着别人欺负你媳妇,你这个怂包软蛋。” “刚才打架的时候没当自己是媳妇,现在就是媳妇啦!”人群中那个瓮声瓮气的声音再次响起,社员们再次爆发出一阵笑声。 “张心莲,你要是还管不住你那张嘴,就滚回老李家。”魏正茂也是气狠了。 平日里多好脾气的一个大队书记,硬生生被张心莲气得音量都提高了两分。 这实在是不怪魏正茂,来了这里十多分钟,愣是只摸到正事的边,所有时间都在看她撒泼耍横了。 顺了顺气,见李建兴也不上前,魏正茂无奈的对着满眼怒气的闫明礼说道“小礼,好歹是你三舅娘,算了。” 三舅娘?这居然是礼哥的三舅娘,就这苦大仇深的架势说是仇人莫雨桐都相信。 没有放狠话,也没有骂骂咧咧,闫明礼只是冷冷的盯着她,然后一脸嫌恶的丢开她干瘦的手。 “你……”被甩开的张心莲还想叫嚣,却被魏正茂的一个眼神给吓得闭了嘴,边揉着手腕边走近李建兴,对着他的腰就是一阵猛掐。 掐得李建兴在原地扭起了秧歌,左拐一下腿,右挪一下脚,顺便还用手上面挡一下再下面挡一下。 社员们的笑声此起彼伏就没断过,哪怕没有猪肉,今天看的戏也能把他们给看饱了。 魏正茂连个眼风都懒得给耍宝的两口子,继续问道“猎了野山羊野猪?” 毕竟社员们还都待在院子里,他们来就是为了这件事,他得尽快把这件事解决,然后让大家都散了回家。 噫?这句话问得有点意思!莫雨桐眼睛一亮,小脑袋瓜开始快速分析。 首先礼哥今天肯定是在山上打到了什么,因为刚才在屋里闫明诚就暗示过,其次魏正茂是明知道礼哥打了东西,却向着礼哥没有挑明。 因为这句话如果换成“猎了什么?”那依闫明礼的性格估计会老实回答,但是换成这句话,闫明礼只需要回答没有就好了。 “魏书记,没有。”果然闫明礼也明白了魏正茂的意思,很是配合的摇了摇头。 “他撒谎,没有猎到野猪,我怎么可能闻到那么香的肉味。”正掐李建兴掐得兴起的张心莲,听到这个回答瞬间不干了,怎么可能没有,绝对不可能没有。 这下莫雨桐知道该怎么做了,牵着闫明雪的手朝卧房走去。 第42章 她的少年可爱 轻轻推开卧房门,莫雨桐望着站在门边满眼担忧的闫明诚,温柔摸了摸他的头发。 “小孩子别想太多,吃饱长好才是你现在该考虑的。”年纪不大,想得倒挺多,前世的礼哥可不这样! “姐姐。”闫明诚还是不太放心,眸子里全是不符合他小小年龄的愁绪。 “放心,姐姐没事,你大哥也不会有事。”莫雨桐走近长条凳,放开闫明雪的手,轻声说道“雪儿和诚诚待在房间里,这次可不能再干刚才那么危险的事了。” “好的,姐姐!”闫明雪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她刚才好像做得挺不对,害得姐姐差点被三舅娘给打到了。 幸好大哥及时拦住,不然姐姐漂亮的脸上就会留下大大的巴掌印,她也会很难过很难过。 “雪儿,真乖!”莫雨桐拍了拍她瘦弱的肩膀,然后在社员们的翘首以盼里,端了一个还剩下三分之一卤肉的海碗出来,“大婶说的是这碗肉吗?” “队长,你看到了吧!他们真的在吃肉,还是这么大一海碗的肉,这得好几斤吧!他们居然一顿就给吃了一大半,也不怕遭报应啊!” 张心莲又拍大腿又拍巴掌的控诉,天啊!这一看就是顶顶好的猪肉啊! 虽然已经凉透,但耐不住它色泽迷人,香味更迷人。 那薄薄的猪耳,那肥瘦适中的肉片,不仅闪瞎了张心莲的眼,也闪瞎了众社员的眼睛。 不多一会儿,就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吞咽声,和挠心挠肺的咕噜声。 “魏爷爷,这一碗肉应该就是这位大婶,不知道怎么闻到的。”魏书记对礼哥好,她就会尊称他魏爷爷。 三舅娘对礼哥横挑鼻子竖挑眼,就只配被她称为大婶。 小姑娘因为他而有了对旁人的喜恶,闫明礼不由微微扬起唇角。 这是一种被认同,是站在荒野上发现并非独自一人的喜悦,是他这些年未曾得到过的欢愉。 “怎么闻到的?肯定是扒了人家院墙呗!”那个瓮声瓮气的声音再次响起,真是一点面子也没给张心莲留。 不过对张心莲这样的人来说,并不觉得扒人家院墙是什么不好的事。 说不定还会腹诽凭什么村里大多数人家都不修院墙,就你闫家事多非得整个院墙拦着,你不拦着那不就啥事没有吗? 要说这院墙,在川省农村确实很少有人会修,大多是依着山势建房。 在堂屋开一个大门,逢年过节治丧办喜事时才会打开,平日都是从灶间的侧门进。 闫家的院墙是从李香草带着闫明礼搬过来后开始弄的,那时只有他们孤儿寡母两个人,李香草怕村里人会找他们麻烦,才带着闫明礼一桶黄泥一桶碎石垒起来的。 也幸好垒了这道院墙,待李香草撒手人寰后,闫明礼才敢在弟弟妹妹三岁后把他们放在家里。 否则他就要像他们还很小的时候那样,用布条把他们拴在身上,带着他们下地干活。 “他家不修院墙,我会扒?”果然,就不能跟蛮不讲理的人讲道理,张心莲理所当然的态度让人叹为观止。 “他家不修院墙,你怕是要窜人家屋里去。”那人的声音继续从人群里传出来,把张心莲气得吼道“瘪犊子玩意,有种你出来跟老娘单挑。” 若最开始闫明礼还没听出那声音的主人是谁?可是多听几次后,他发现那人好像是二赖子。 奇怪!他为什么会帮自己?先前专门趴墙头提醒他,现在又和三舅娘杠上。 不过对他人散发的善意,闫明礼一向很警惕,虽不至于直截了当的拒绝,但是也不会热情的迎上去。 “小姑娘还记仇。”魏正茂对张心莲的叫嚣不感兴趣,他得了莫雨桐的一声“爷爷”正在高兴中,犯不到为一个泼妇劳神。 不过他虽然高兴,但还是觉得有必要纠正一下小姑娘的称呼,杵着拐杖低头慈祥的笑道“小礼可喊我叔,你确定要叫我爷爷。” “魏叔。”莫雨桐连忙改口,说完还不忘暼了一眼闫明礼。 闫明礼接收到她飘然而至的目光,微微一愣,随即耳根一烫,有些把不准她的意思。 小姑娘这是…闫明礼不太明白,却觉得心脏发出了擂鼓般的响动。 他立刻朝旁不安的退了半步,生怕被小姑娘听出什么。 “小礼,是这碗肉?”魏正茂瞧着海碗里尚存的肉片,也忍不住滚了滚喉咙。 “魏书记,是这碗。”闫明礼目不转睛的看着魏正茂,完全不敢把视线落在小姑娘身上。 总觉得小姑娘一直在看他,只要他转头立刻就能和她目光相撞。 然而没有经验的闫明礼却不知道,他越是刻意回避,莫雨桐就越觉得她的少年可爱,就越是恨不能把目光都黏到他身上。 “你这碗肉哪来的,不就是瞒着大家……”张心莲的叫嚣还没完,就在莫雨桐的话里戛然而止。 “这是我带来的,有问题吗?”莫雨桐瞄了她一眼,又看向聂洪山,笑道“队长大叔,我记得您说过,住在社员家就应该补贴些费用,我拿一碗肉补贴不过分吧!” “不过分。”聂洪山盯着笑魇如花的莫雨桐,努力的扯了扯嘴角。 “既然不过分,队长大叔还是带这位大婶去公社好好学习学习,否则就她这思想觉悟,怕是会拖整个生产队的后腿。”莫雨桐收了笑容,一本正经的说道。 “莫知青说得对,对思想觉悟不高的社员,生产队有责任要求她学习,以得到思想的提升。”聂洪山赶紧应承。 他只是最底层的“官”,公社如果要以此撸了他的生产队长,他虽不至于忍气吞声的认下,但总要伤筋动骨才能保住位置。 “队长,我哪里思想觉悟不高了!”张心莲当即就不依了。 去公社学习就会耽误挣工分,她现在一天好歹能有八个工分,按去年的分红算那就是两毛四分钱,要是学习个十天半个月,那不就是两三块钱没有了。 两三块钱啊!都可以去供销社买上几十颗糖球了,不能去学习,绝对不能去! 第43章 不会是喜糖吧 闫家院子,众社员一听张心莲的语气,就知道她已经开始认怂了。 平时不管多蛮横,一旦牵扯到工分,那也得把尾巴夹着做人,这或许就是生产队长职务不高,却是最能拿捏住一众社员的存在。 在这一毛钱难倒英雄汉的年代,两三块钱可都是会要人命的,搁谁家都得呕出一滩血。 “扒人院墙,污蔑造谣,打人辱骂,煽动群众……”莫雨桐俏目冰冷,脸色微沉,继续说道“哪一条都能说明你思想觉悟低,哪一条都能把你送进公社学习班进行思想改造。” “你……”张心莲又准备搅动她的三寸不烂之舌,开始胡搅蛮缠。 但是莫雨桐在观察这么久后,已经知道她在意的点在哪里,自然不会再惯着她。 立刻转眸望向聂洪山,说道“队长大叔,如果这位大婶再继续辱骂知青,我是否可以向革委会提出申请?是否可以要求她必须进行长达一个月的政治学习?” 莫雨桐虽然句句是在询问,但是句句都颇有扯虎皮作大旗的意味。 魏正茂明白,聂洪山也明白。 革委会毕竟不是个闲出屁的部门,除非发生伤害知青人身安全的重大恶性事件,否则一般没精力管那么宽。 不过就算聂洪山明白,他也不能站出来反驳莫雨桐,甚至还得配合她把这句话坐实。 否则以后他怎么顺势用来威慑其他社员,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在管束社员方面他一向如此。 只是他是队长大叔?魏书记也是魏叔?这什么乱七八糟的混乱称呼! 聂洪山的嘴角抽了抽,随即看着社员们说道“既然事情都搞清楚了,大家也不要揪着不放,赶紧散了回家!” 社员们也是憋屈,这到底是谁莫名其妙开的头,怎么到了队长嘴里,反而成了他们的不是。 “走走走,都回家,以后这种事我们都少掺和。”不知是谁没好气的敲了敲碗沿,以此发泄着内心的不满。 “各位叔叔婶婶,大伯大娘,麻烦大家跑这一趟,这是我从京市带来的奶糖,给各位甜甜嘴。” 莫雨桐也不是小气的人,赶紧跑进卧房,装模作样的从背包,实则从空间里拆了一袋甜乳奶糖装进她的小挎包,然后跑到院子里,给每个社员发两颗奶糖。 只是走到张心莲和李建兴跟前,她却仿佛没看见似的,忽视得坦坦荡荡。 小姑娘这傲娇的小模样,看得闫明礼的眸底涌起点点笑意。 “……”张心莲眼睁睁看着来自京市的奶糖,从她面前头也不回的溜走,气得又想破口大骂。 可惜她只张了张嘴,就被聂洪山狠狠的一瞪眼给生生压下了。 那眼里的警告太明显,她就算再横,也忍不住心尖一颤,不敢放肆。 毕竟不怕县官,就怕现管。 她张心莲可以不怕莫知青的后台,可以不怕大队书记的管制,但是却不得不怕生产队长的怒火,这要是在工分本上给她少记个一两分那还得了。 一天一两分,一年不就是几百分,几百分可就是十几块钱,几块钱都能让她呕血,十几块钱她还不得气个半死。 “听说莫知青是主动申请到这里的。”既然聂洪山愿意管事,魏正茂也乐得清闲,当即看着也给了他两颗奶糖的小姑娘说道。 “魏叔,我是主动申请的。”莫雨桐接收到魏正茂眼里的笑意,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莫知青是个有一双慧眼的好姑娘。”魏正茂把奶糖放进兜里,他得带回去给孙子尝尝。 雨桐知道魏正茂一定是看出她对礼哥的不同,在夸奖她呢!瞬间老脸一红,眼里翻着羞涩。 “谢谢莫知青的糖,城里姑娘就是讲究。”有人道谢就有人起哄,“莫知青,这不会是你和闫家小子的喜糖吧!” 在晒谷场上,莫知青对闫明礼的另眼相待他们可都看在眼里。 这莫知青又是大碗肉,又是大把糖的,怕不是真看上闫家小子了吧! 听到众人的起哄声,闫明礼不由自主的看向莫雨桐,胸口似压了一块石头,堵住心口那道门,等待着小姑娘用巧劲挪开。 “暂时还不是。”莫雨桐甜美一笑,温柔的眼眸里似装了漫天星辰,晃得在场的小伙子们都走了神。 “那以后就是了。”有回过神来的社员满是酸味的说道。 这闫家小子怎么就这么好命!这可是首都来的姑娘啊! 站在人群里的杨大娘此时此刻恨不能抽自己两个大嘴巴子,她今天怎么就好死不死的说了那句话。 “我看闫家小子不是想找城里的,他是想找个首都的。”这下好了,一个五类分子,还真就被首都来的知青瞧上了。 这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脚,存心给自己找不痛快呀! 莫雨桐没有再顺着社员的话接下去,倒不是她不想,实在是怕她的少年一时接受不了。 原本她没想这么快就承认自己的喜欢,但是一听到“喜糖”两个字,她就把持不住奔腾的心意,恨不能昭告天下,这是她的少年。 “好了,戏也看了,糖也收了,大家都散了,赶紧的。”聂洪山此时也有些心塞,他觉得闫家就快脱出他的掌控了。 陆陆续续有社员三五成群的结伴离开,莫雨桐瞧人走得差不多了,才对着魏正茂说道“魏叔,你等等我。” 说完再次走进卧房,出来时手里多了两个牛皮油纸包。 社员们都走了,莫雨桐也把油纸包正大光明的递给魏正茂和聂洪山。 “魏叔,队长,这是我妈给我准备的卤鸡腿,你们带回家给孙子吃。” 这个年代的人普遍结婚都很早,瞧他们的年纪应该都是爷爷辈了吧! “莫知青的心意,我们就收下了。”魏正茂也不矫情,把油纸包一叠,揣进了上衣口袋。 聂洪山原则上是想还回去的,但心理上又舍不得,正犹豫间,见魏正茂收了,也忙不迭的收进了衣兜。 “小礼,走了。”魏正茂转身,聂洪山连忙扶住他,缓步朝院外走去。 “魏书记,队长,我送你们。”闫明礼也不是个不知礼的人,急忙跟在他们身后,目送他们渐渐消失在视线里。 关门,上栓,转身,闫明礼一双墨沉沉的眸子一眨不眨的看着,站在院子里的小姑娘。 第44章 一见钟情了啊 八月末的风不算太热,但被闫明礼一瞬不瞬盯着的莫雨桐却热得发慌,一颗小心脏不可抑制的噗通噗通跳得厉害。 不多一会儿额角便渗了细密的汗,鼻尖也泛了淡淡的光,耳廓开始变得滚烫,最后连小脸也开始变得红扑扑的,可她不愿意低头。 她并拢双腿挺直脊背,紧紧捏住裤子的背带,抬头挺胸的看他。 瞧着小姑娘硬撑的可爱模样,闫明礼的心肠软了软,语气也不觉放低了几分,“刚才为什么不说清楚?” “说清楚什么?”莫雨桐慌张的抠着背带,神情却强装得十分镇定。 他现在是要兴师问罪吗?就因为自己没有反驳那些关于“喜糖”的起哄声。 那刚才为什么不当着社员们的面,直接驳了她的面子?是心有顾忌?还是在意她? “莫知青,我们不是……”剩下的话,闫明礼说不出口,好像一旦把话讲透,他就会失去可能会有的温暖。 “不是什么?”莫雨桐抬眸看他,在少年的犹疑里,内心的忐忑竟在慢慢消失。 她的少年似乎也不若他故意表现出来的那么疏离,居然还知道特意走近她,又刻意在离她两步远的位置停下。 似乎是想用行动表达,不想和她有过深牵扯,却又不自觉的事与愿违。 哼!真是个别扭的少年!莫雨桐忍笑歪头,眸里星光洒落少年眼底,少年微窘,耳根泛红,烫着整颗心甚是慌乱。 少年,你可知道?你当前这副样子挺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跟前世初初见面时的闫先生还挺像。 笑意再也憋不住,莫雨桐莞尔一笑,温柔美好的笑容,如春天早晨透过窗纸洒在薄被上的阳光,满是名为幸福的甘甜。 又似夏盛漫山遍野的花儿,在绚烂无比里紧紧把他抱住,令他沉醉不知归路。 “莫知青……”闫明礼艰难抽离,眼皮微微下垂不敢再看,只轻声低语,恍然如梦。 “礼哥,你相信一见钟情吗?”小姑娘的话惊得他再次抬眸,看去的世界仿佛蒙了一层夏天清晨的雨雾,模糊不清却又充满诱惑。 她眼里的灼热似灶蹚里熄不灭的火,滚烫他狂跳不已的心,他不敢置信,甚至浮出一些困惑和不解。 或许是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样? 来自京市的漂亮小姑娘,怎会和他这么个地里刨食的乡下汉子,谈论这样的问题? 但可笑的是,他内心深处居然存有可耻的期待。 期待什么呢?他蹙眉反复思量,最后摇了摇头,迟疑道“我不信。” “可我相信。”小姑娘朝前迈了半步,笃定的看向他,见他又想退后,忍不住扯住他的衣摆,“礼哥,我……” “莫知青,我们不能这样,对你不好。”闫明礼没有后退却也不敢再听下去,小姑娘怎么可能会对他有那样的心思,不可能的,他有自知之明。 什么一见钟情?不是,那只是她基于自己替她挡住了李铁柱,而产生的不合适的依赖心理,跟“情”一点关系都没有。 就如同村里那些女人,她们只想和他发生不正当关系,然后通过那种关系拿捏住他,或者说胁迫他。 他的反应……莫雨桐疑惑的盯着他红透的耳垂,忽而试探性的伸出手。 娇嫩的指尖不过刚碰到他的手背,他却仿佛被烫到般,顾不得她另一只手还扯着他的衣摆,着急的错开她。 嗯?莫雨桐望着指间的布条,猛的抬头看向一旁局促不安的闫明礼。 薄薄的土布背心沿着侧缝裂开一个大大的口子,露出少年紧致的腰腹肌肉和匀称的结实胸膛。 这也太好看了吧!莫雨桐舍不得移开视线,就那么直勾勾的盯着她的少年,情不自禁的把他与二十年后的闫先生做了一番肌肉线条的对比。 前者是常年劳作的饱满结实,后者是长期锻炼的健壮有型。 “莫知青,我要换衣服。”要是以往他直接把衣服一脱,就能坐在床头开始针脚拙劣的缝缝补补。 可小姑娘一双明亮的大眼睛那么热切的看着他,他除了紧紧把裂缝处给抓牢,竟不知如何是好。 “你换呀!”莫雨桐奇怪的看他,这差不多都看完了,再看一眼不过分吧! “你把眼睛闭上。”闫明礼本来还在为突然甩开小姑娘的手而愧疚,可一接触到小姑娘热情似火的眼睛,就啥愧疚都没有了,浑身上下只有尴尬和难为情。 咦!她的少年在害羞,是在害羞吧!是吧! 莫雨桐仿佛发现新大陆的哥伦布,咧嘴一笑后依着少年用手掌把眼睛给遮住。 待听到少年远去的脚步,才很小心很小心的把手指虚开一条细小的缝。 缝不大,却足以看清一阵凉风习习下,从掀起的布片里露出的少年挺拔精瘦的背脊。 那样迷人的紧实肌肉,在夏天傍晚的微光里反射出好看的光泽。 走到晾衣杆前的少年伸展双臂,脱下撕烂的背心,正准备取下中午洗好晒干的背心换上,却察觉盯住他后背的视线愈加灼热。 他不觉回眸,却见小姑娘藏在指缝间的眼睛一眨,快速把指缝合拢,只是那弯起的唇角很难不泄露她的欲盖弥彰。 这小姑娘……闫明礼无语,但奇迹的没有厌恶,低眸忍不住浅笑,快速穿好背心。 莫雨桐再次打开指缝时,只看到穿好衣服的少年缓慢走向她。 她想伸手扯住少年的衣摆,却听少年无奈的说道“我就这一件衣服了,再撕烂就没得穿了。” “我给你买。”莫雨桐脱口而出,放下挡住眼睛的手温柔的看他。 “为什么?”闫明礼呼吸一紧,轻声问道。 “因为我对礼哥一见钟情了啊!”莫雨桐的语气很是欢快,像世间最悦耳动听的歌,萦绕在闫明礼的耳畔。 他听到了什么?这个他所见过的最最漂亮的小姑娘,说对他一见钟情。 门边站着的两个小的互相看了一眼,当即惊讶的捂住嘴巴。 他们又听到了什么?姐姐喜欢大哥,是的吧!姐姐是这么说的吧! 第45章 爱屋及乌 人间地动山摇,却不及少年脑海里轰然炸开的山炮,震得他的世界在摇摇欲坠里剧烈颤抖,那是之前十九年不曾有过的慌乱。 掌心沁出黏腻的汗,他无措的蹭着大腿,目光却牢牢锁住小姑娘,试图从她眼睛里看出哪怕一点开玩笑的迹象,以此来告诫自己。 可是小姑娘的眼睛那般清澈,没有一丝虚假和伪装,似乎一切都如她所言,她没有撒谎欺骗,她确实对自己一见钟情了。 一见钟情就是匆匆一眼的喜欢,是可以在心里描绘出幸福滋味的温柔,是能够用一辈子时间将之变得浓烈的爱意。 那他该怎么办?闫明礼不是没有被姑娘表白过,小路上拦住他的,地垄旁占他便宜的,晒谷场开他玩笑的,路过故意说荤话的,形形色色多不胜数。 但是却没有一个人如小姑娘般坦坦荡荡,坦荡得他根本说不出任何拒绝的话,只能沉默的无措凝望。 “礼哥,我可以不急。”莫雨桐保持微笑,坦然回望,眸里的喜欢在“一见钟情”说出口后,变得丝毫不加掩饰。 小姑娘其实还是急的,对吗?闫明礼努力使呼吸重新平稳。 用最快的速度手动切换话题,他怕再不切开,小姑娘还能说出惊人之语,他会更加招架不住。 “莫知青要洗澡吗?灶间有烧好的热水。”食指轻轻抠着裤腿,闫明礼强行压下眼里本能的闪躲。 她的少年顾左右而言他的模样真的好想笑,然而她却得憋住,总不能第一天就把她的少年给吓跑了。 “好!”莫雨桐立刻点头,她还是前天晚上睡觉前洗了个澡,算算已经两天没洗了,不说还不觉得,一说就感觉身上都要开始臭了。 “就在右手边的小房间里洗,我去给莫知青端水。”闫明礼急匆匆转身,经过水缸时顺手拿起木盆钻进灶间。 莫雨桐看着少年匆忙消失的背影很是开心,立刻朝站在卧房门边的闫明雪招了招手。 “姐姐,我是不是可以叫你嫂嫂了?”闫明雪像只欢脱的小马驹,就差轻盈的跳跃、转弯、奔跑了。 “暂时还不行。”莫雨桐当然很想,可惜时间太短,她的少年还需要慢慢消化她的主动。 “为什么?”闫明雪原本上扬的嘴角立刻不开心的下垂,抬起的眼眸里有很明显的失落。 姐姐喜欢大哥,大哥没有说不喜欢姐姐,那不就应该在一起吗? 在一起不就应该是嫂嫂吗?为什么还不可以呢!难道姐姐反悔了吗? “你大哥会脸红,会害羞。”莫雨桐很认真的说道。 谁说我会脸红,会害羞,我……明明……不会……有点心虚怎么回事? 端着满满一盆水经过的闫明礼,听莫雨桐郑重其事的语气,差点没把水盆给摔出去。 当莫雨桐听到脚步声回眸望向他时,闫明礼的脸只一刹就爆红如同天边的晚霞。 “姐姐,大哥真的脸红了,他在害羞吗?”闫明雪捂住嘴小小声的说,原来大哥的脸也会红成猴子屁股啊! 没有,我没有脸红,也没有害羞。浑身绷紧的少年一脚踢开杂物房的门,赶紧把木盆放在地上。 看着堆在房间角落里的瓶瓶罐罐,闫明礼的眸色暗了暗,或许他明天可以去老木匠那里再买上一个洗澡桶。 这样小姑娘就可以舒舒服服的泡个澡,不用坐在矮方凳上,用打湿的白布一点点的擦拭身体。 “不许笑话他,不然姐姐会打你的小屁屁。”院子里莫雨桐刮了刮闫明雪的小鼻尖,笑着警告道。 怎么能够笑话她的少年呢!虽然她也很想笑! “姐姐喜欢大哥后就不喜欢雪儿了吗?”刚刚消散的失落又立刻浮上眼尾。 这可是她先发现的漂亮姐姐啊!居然被大哥插了队。 从杂物房走出的闫明礼听到妹妹的问话不由放慢了脚步,他也好想听听小姑娘的回答。 不过当小姑娘义正言辞的说道“怎么会?我只会爱屋及乌。”时,闫明礼恨不能什么都没听到。 赶紧一头扎进卧房,端起一根矮方凳和那把椅子,朝闫明诚交待道“把碗筷和瓦罐收到灶间去,我等会再洗。” “大哥,我去洗吧!”闫明诚边收拾碗筷边说道。 “再给灶蹚加根柴。”闫明礼也没有坚持。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从醒事开始就得学会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我知道了,大哥。”闫明诚点头应道。 卧房外,闫明雪宛如十万个为什么,“姐姐,爱屋及乌是什么意思?” “爱屋及乌就是爱那个人而连带地爱护停留在他屋上的乌鸦。”莫雨桐细心的讲解着。 闫明雪歪着小脑袋思考了一秒钟,立刻说道“可我不是乌鸦啊!” “嗯,雪儿是可爱的小宝贝。”莫雨桐浅浅笑道“引申出来的意思就是,爱一个人连带喜爱与他相关的人或事物。” “姐姐喜欢大哥,所以也会喜欢我和二哥。”浅显直白的回答让闫明雪很快明白了这个成语的意思,她觉得自己真是特特聪明的小孩子。 “真聪明!我的确……”莫雨桐的话突然戛然而止。 只见闫明诚左手勾住茶缸子,右手勾着瓦罐,双手还捧着几个重叠在一起的碗筷,正小心翼翼的从卧房走出来。 “你一个人怎么能拿这么多东西。”莫雨桐见状,急忙拿过他捧住的碗筷,问道“是要拿到灶间去吗?” “姐姐,我可以的。”闫明诚还想重新拿回碗筷,但莫雨桐怎么可能心安理得的让他一个小孩子拿这么多东西。 “我来,你去洗澡,不然等会水凉了。”重新从杂物房走出的闫明礼,把她手里的碗筷接过来,顺便把闫明诚勾住的瓦罐一并提了起来。 “好,谢谢礼哥!礼哥真好!”莫雨桐毫不吝啬的夸奖让闫明礼无奈又脸红。 为什么说完一见钟情、爱屋及乌的小姑娘,会突然热情得让人无法招架? 他该去哪里?他该干什么?哦!他应该继续烧水,弟弟妹妹还要洗呢! 第46章 他的小姑娘 望着少年急切逃走的身影,莫雨桐忽然猛的一拍脑门,差点忘记招呼闫明雪过来的正事了。 “雪儿,厕所在哪里?”莫雨桐有些不太好意思的问道。 一路上她都是靠意念进空间,在广场旁的公共厕所里解决的问题。 可现在住进闫家,总不能都在空间解决吧!这怕不是要被当作牛鬼蛇神抓起来。 虽然知道礼哥不会举报她,但是她也不能仗着礼哥好就给他留下隐患。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又有人扒墙头,刚好撞见不该撞见的呢!她还得稳妥点,不能给礼哥惹麻烦。 “厕所是什么?”闫明雪瞪着一双大眼睛表示自己不懂,从她记事以来的短短三年里,她就没听过这个词。 啊!莫雨桐绞尽脑汁的回忆过去,前世她的闫先生是真的没有告诉她,这里是怎么称呼厕所的。 “就是蹲着,然后方便的地方。”这下应该懂了吧!再不懂莫雨桐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主要是撒那啥和拉那啥,她说不出口。 前世和礼哥没有孩子,她委实缺乏和学龄前儿童沟通交流的经验。 “姐姐,你是想问茅房吗?”从灶间走出来的闫明诚,及时把莫雨桐解脱出了苦海。 幸好幸好,不然她就得厚着脸皮去问闫明礼,想想那场景,她觉得哪哪都不太好。 “姐姐,我带你去。”得到答案的闫明雪自告奋勇,牵起莫雨桐就朝柴禾垛旁,一个挂着半扇草帘子的隔间走去。 打开草帘子下面的一扇小木门,随着“吱呀”一声响,莫雨桐看到了这辈子最简陋的厕所。 两块隔得足够宽的长木板搭在深深的坑洞上,两旁作为墙体的大木板并没有严丝合缝的排紧,木板缝隙里放着十几张新鲜树叶和几根小木棍。 “姐姐,用树叶擦,擦之前轻轻揉一揉,就会很软和了,别用力,小心揉破了。”闫明雪抽出一张树叶现场教学。 莫雨桐看得目瞪口呆,赶紧点头表示懂了,但心里早已拒绝三连,让她拿树叶当草纸用,她不行,真的不行。 还好空间药房解锁的是护理保健区,她能从货架上取各种个人护理用品,不然她怕是只能闪进空间把事情给办了。 不过值得夸赞的是,礼哥真的是个爱干净的少年,虽然家里的东西不多,但是每一处都收拾得干干净净,甚至连厕所都没有什么异味。 很快莫雨桐推开小门走了出来,在闫明雪殷勤陪伴里回到卧房,再从背包里取出换洗衣物。 “姐姐,我带你去杂物房。”闫明雪带着抱上衣服的莫雨桐进了小房间,指着一旁的椅子和矮方凳,说道 “姐姐,你可以把衣服放在椅子里,坐在小凳子上洗澡,就是不能把水洒出来,不然地上会糊泥,脚踩着不舒服。” “好,谢谢雪儿。”莫雨桐把衣服放进椅子,然后把头发盘在头顶,开始生平第一次擦澡。 白色的布荡在温热的水里,莫雨桐拧干再缓慢擦拭上半身,待到差不多后,她决定再洗个头,最后再擦下半身。 杂物房里水声时断时续,灶间的闫明雪却非常开心的蹲在闫明礼身前,满眼欢喜的望着长得好看的他。 “大哥,我和二哥都听到了。”看了长长数分钟后,闫明雪才捧起脸,咧嘴开怀笑道“姐姐说她喜欢大哥。” “别瞎说,会坏了莫知青的名声。”闫明礼盯着烧得旺旺的灶蹚,脸颊似倒映了火光。 “大哥,你要努力啊!”闫明雪很是忧愁的叹了一口气,大哥身为男孩子居然一点不主动,好愁人! “努力?”闫明礼觉得自己这个妹妹,总能听些旁人听不到的八卦,说些旁人想不到的歪理。 “二婶子说,大哥该找个媳妇了,我和二哥该有个嫂嫂了,大哥努力一点,说不定还能三年抱俩。”闫明雪掰着手指头,一条一条的说道。 媳妇、嫂嫂,他都能理解,毕竟他已经十九岁,在农村大部分小伙子在他这个年龄都已经结亲了。 那些没有结亲,甚至连订亲都没有的,多半是家庭成分问题,或者是本人名声太臭,没人敢去说亲。 而他不仅家庭成分有问题,名声也说不上好,自然不会成为村里姑娘的选择。 在那些人眼里,只要能有个女人肯要他,他就该摇着尾巴上赶着讨好卖乖。 可惜他不是没媳妇就不能活的人,哪怕一辈子不结亲,他也不愿做那些没有尊严的事。 只是妹妹说的三年抱俩是不是进展太快,他一个媳妇都没有的人,到哪里去三年抱俩。 “是二婶子说的,还是你想二婶子这么说。”闫明礼无情的戳穿了她。 话肯定是她从村里听说的,但是不是在说他,是不是二婶子说出来的就有待商榷了。 闫明雪还欲从脑袋里搜刮出其他听说的话,但一道温柔的声音却把她当即拉了回来。 “我洗好了。”用翻过来的脏衣服把头发擦了个半干的莫雨桐,抱着一堆衣服站在院子里浅笑盈盈的看着他们。 三个人抬头看去,只见穿着一件白底碎花长裙的小姑娘,披散着一头乌黑的秀发,满脸笑意温柔。 “姐姐,你真漂亮!”闫明雪的惊呼说出了在场三人的心声,特别是闫明礼。 他知道莫雨桐好看,却没料到穿上裙子的莫雨桐会这么好看。 太阳早已落山,点点星光洒落在院中,此刻的小姑娘是一幅绚烂的画、一首瑰丽的诗、一道动人的景。 美好、纯净、温柔、如花似玉,只轻轻一笑,已然勾得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好似能闻到空气里的淡淡清香,那是小姑娘身上的气息,让他的心止不住的剧烈跳动。 “礼哥!”莫雨桐轻轻喊他,清澈明亮的瞳孔似有无穷魔力,吸引着闫明礼不由自主的起身走近她。 “衣服放在长条凳上,等会我来洗。”闫明礼的语气里尽是温柔,仿佛稍微大声一点就会惊着小姑娘。 “有内衣内裤呢!”莫雨桐的话让闫明礼耳廓一烫,忙说道“我让弟弟妹妹洗快点。” 这样她就能用木盆洗衣服了。 “礼哥,那我先回卧房,你早点进来,我一个人有点怕。”小姑娘柔软的手指轻轻扯过他的衣摆,宛如勾在他的心尖。 他晕乎乎的点了点头,目送他的小姑娘一步三回头的走进卧房。 他的小姑娘?自己这是……又开始胡思乱想了吗? 第47章 控制不住的笑 蹲在灶间的两个小的,默默望着站在原地舍不得进来的大哥,捧起脸蛋齐齐一声叹息。 而后勤快的闫明诚非常自觉的把灶蹚里,还没烧尽的木柴退出来,再一把埋进灰坑。 直到木柴上的火星子全部熄灭,才把木柴靠在灰坑最里面等着下次再用。 而坐在卧房矮方凳上的莫雨桐,此时正趴在窗户下,透过窗纸望着站在院子里的闫明礼。 她的少年是不是已经不止心动,是不是已经有了淡淡的喜欢,她再加把劲是不是就能成为他的小媳妇。 小媳妇!想到这三个字,莫雨桐就感觉心脏像是燃了一团火,烧得她心口滚烫,脸颊也滚烫。 等等,少年在靠近她,难道是发现她在偷看,莫雨桐想起身逃跑,但是少年却目不斜视的径直走进了隔壁房间。 被忽视了?庆幸里又带了点小失望,下巴枕在扒着窗台的手背上,莫雨桐垂眸。 却不知她的少年是用了多强的克制力,才能逼迫自己不要转头。 心底的叹息还没冲出鼻腔,卧房窗户前已有了一道高大的黑影。 端着空木盆的闫明礼忍住想揉她一头乌发的冲动,手指紧扣盆边,略显紧张的温柔说道“别怕,我很快就进来,窗边风大,你可以到床上坐一会儿。” “礼哥!我等你。”莫雨桐从来抵抗不了闫明礼的温柔,不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只要他柔声细语,她就会缴械投降。 “嗯!”闫明礼不敢再看她,小姑娘眼里的乖巧听话,甚至比闫明雪和闫明诚还要温顺上几分。 但他见识过小姑娘寒意逼人的样子,知道她是个有主意有想法的姑娘,唯独对他,她的眼里总会浮出全然的信任。 难道这就是陷在一见钟情里的姑娘,面对喜欢的人时,才会有的软糯柔韧。 喜欢的吗?如明雪说的那样。闫明礼弯起唇角,眼里是控制不住的笑。 他的心情突然变得很明亮,像抬头望去的漫天星子,那样璀璨的光芒好似能把世间所有的阴霾肮脏卑劣通通驱散。 两个小的见到闫明礼满脸愉悦的进来,很是默契的对视了一眼。 “大哥,你去陪姐姐,我们自己就可以。”不就是舀水端盆吗?他们两个完全可以做到,就不劳烦大哥了。 况且闫明诚看得出,大哥的心思已经飞远了,他估计恨不能立刻转身回卧房。 “大哥,我们六岁了,可以的。”闫明雪也赶紧打包票,她还等着姐姐变嫂嫂呢! “不行,这是刚烧开的水。”闫明礼没有给他们卖力的机会,端起半盆水走进杂物房。 然后又把锅里剩下的热水,装进洗好的瓦罐里,提了进去。 莫雨桐坐在床沿,视线一直随着窗外那道熟悉的人影来来回回,直到那人推开卧房门。 “礼哥!”莫雨桐抬眸看他,浅粉色的脸颊泛着青春的光彩,夺目迷人。 “我进来给明诚和明雪拿干净衣服。”闫明礼迎上她的目光,喉咙不禁一紧,赶紧别过脸,疾步走向柜子。 柜子正对着床,闫明礼打开左边柜门时,莫雨桐正好能把柜子里的东西看得清清楚楚。 柜子有三层,最上面放着薄薄两摞夏衣,中间估摸放的是冬衣,稍微要厚实一些。 最下面也是最大的一层,放着已经洗得发白的床单被罩和一床薄薄的棉絮。 这么大一个柜子,东西却那样少,显得空落落的,会不会右边也放了衣服? 如此想着,莫雨桐便忍不住问道“礼哥,柜子右边放的什么?” “粮食。”闫明礼从最上面一层把夏衣收在手里,然后拉开了右边的柜门,“莫知青可以把东西放在最上面,放好后把柜子锁上就可以了。” “好,谢谢礼哥!”莫雨桐接过他递过来的钥匙串,看着他离开卧房,才把视线重新落在柜子里。 柜子两边的门都没有关,莫雨桐可以清晰看到左边最上面那层的空空如也。 她的少年过得太苦了,她得尽快把从京市百货大楼买的东西名正言顺的送给他。 下床,把背包放在床尾,莫雨桐装作从背包里,实则从空间广场上取东西。 牙刷牙粉,香皂肥皂,洗发膏,换洗衣服,蜡烛火柴,零零总总一大堆。 似乎是怕太多了会让礼哥起疑,莫雨桐又把暂时用不了的收进空间,然后从空间里取出一瓶碘伏消毒液和一包木条棉签。 等到收拾好背包,莫雨桐才拿起蜡烛和火柴走到桌边。 从火柴盒里取出一根火柴,然后把红色火柴头在侧面的磷层上用力擦划了一下,火柴迅速燃烧起来。 用火柴燎了燎蜡烛底,待到蜡烛有融化的迹象,莫雨桐才“啪”的一下把蜡烛按在桌面,片刻后蜡烛便稳稳的粘立在桌上。 又划燃一根火柴燎化棉芯旁的石蜡,待到棉芯被点燃,莫雨桐才甩了甩手熄灭火柴。 待到洗完澡的闫明雪被闫明礼抱进卧房,看到桌子上居然点了一根蜡烛时,竟开心得想从闫明礼怀里挣扎着下来。 “不许下地,等大哥把草鞋编好了再说。”刚洗了澡,这光脚丫往地上一踩,那不是又得再洗个脚。 家里没暖瓶,重新洗脚就意味着得再烧水,虽然这是夏天,用冷水洗也可以。 但是他听说女孩子能不用冷水就尽量不要用冷水,否则会对以后生孩子有影响。 这年头要是哪个姑娘生不出孩子,可是会被婆家嫌弃到泥里去的。 闫明礼并不希望明雪长大后,会因为他没照顾好,而有了被婆家嫌弃的理由。 “姐姐,这是蜡烛吗?”屁股刚一沾到床,闫明雪就迫不及待的往重又坐回床沿的莫雨桐怀里钻。 “嗯,是蜡烛。”莫雨桐笑着把她抱在怀里,低眸温柔的模样让闫明雪想靠她更近。 站在床边的闫明礼,心口涌起一阵悸动,那是温柔的风拂过心湖荡起的涟漪,软软的裹着一层儿时记忆里的糖。 第48章 最厉害的男人 昏黄烛光里,是抱着妹妹轻哄的温柔小姑娘,似很多年前妈妈抱住他,温柔低语的情景,让闫明礼眼里盛满了怀念。 大哥是被漂亮姐姐给迷住了吗?闫明雪盯了大哥数秒后,再仰头望向脸越来越红的莫雨桐。 “大哥,你把姐姐的脸都给看红了。”闫明雪的话如同一颗炮弹,炸得俩人俱是一愣。 目光不由自主撞上,又不好意思的躲开,余光试探的投向对方,而后又交织在一起。 小姑娘羞红着一张脸,眸光璀璨如星,娇艳的唇瓣被雪白的牙齿轻轻咬着,似抹了一层甜腻的蜜。 闫明礼心跳加速,脸颊止不住的发烫,心情好似被悬在半空中,根本没法落地。 大哥,姐姐,我还在这里呢!闫明雪觉得自己被遗忘了,她急需寻找存在感。 “大哥,二哥在隔壁等你。”闫明雪成功把烛火营造的美好氛围给打破了。 “咳咳咳……”回过神的闫明礼清咳两声,没好气的瞪了闫明雪一眼,急忙走向杂物房。 哇!大哥居然瞪她!闫明雪握紧她的小拳头,气呼呼的低哼,“哼!果然是有了媳妇就忘了妹妹……” 听着闫明雪的小抱怨,莫雨桐眼里的笑意藏都藏不住,抱着单薄的闫明雪倒在床上,笑个不停。 那笑声娇娇软软的飘出卧房,传进闫明礼的耳朵里,好像一把小刷子轻轻挠啊挠,从耳尖一直挠到心口,舒服得他不由按住胸膛。 待到如擂鼓般砰砰作响的心跳声变得平稳,他才深呼一口气,推开了杂物房的门。 杂物房里,闫明诚正规规矩矩的坐在矮方凳上,一双洗得干干净净的小脚丫则湿漉漉的搁在盆边,等着风把它吹干。 “来!”闫明礼伸出双手把闫明诚一提,轻轻松松抱在了怀里。 “大哥!”闫明诚不好意思的把头埋在闫明礼的颈窝,眸子里是忸怩的羞意。 要不是他把鞋跑掉了,也不会这么大了还要大哥抱,真的好丢脸! “嗯!”闫明礼没有像对闫明雪那样温柔轻拍他的后背,而是叮嘱道“你是男孩子,别跟妹妹学。” 闫明诚不是很懂,但还是听话的点了点头,“大哥,我知道的。” 直到被大哥抱回卧房,看到赖在姐姐怀里的妹妹,闫明诚才恍然明白了大哥的意思。 大哥是不想姐姐像抱妹妹一样抱自己吗?就因为自己是男孩子。 闫明诚此刻有了和闫明雪相似的想法,不是忽视,而是赤裸裸的嫌弃。 但他是个聪明又善解人意的小男孩,被放在床头也不会碎碎念的抱怨,而是安静的帮大哥把稻草做成的枕头拿起来抱在怀里。 闫明礼也没耽搁,迅速掀开被洗得织线疏离的床单,从铺着的稻草里取出一大把,再重新把床单铺好。 贴心小棉袄的闫明诚用小手把床单下的稻草抹平整后,才把稻草枕头重新放回原位。 “礼哥,这是要干什么?”莫雨桐好奇的看着坐在矮方凳上,用力搓着稻草的闫明礼。 “编草鞋。”闫明礼借着小姑娘的烛光,很快便搓出两股长长的筷子头般粗细的草绳。 草鞋?莫雨桐看他熟练的把两股草绳对折,各自套进左右脚的大脚趾里,然后微曲膝盖把草绳绷直成四股。 不过一会儿,莫雨桐就完全折服在闫明礼翻飞的灵活动作里,聚神会神的盯着他修长的手指在稻草间上下交替不停穿梭。 难怪以前他总能快速的点燃她,轻易淹没她所有的理智,让她只能跟着他的节奏,坠入无边无际的深海。 穿稻草,压紧实,在收口处多转两圈,把断口处沿着草绳埋进去,才算是把鞋底子给编好了。 收回弯曲的双腿,闫明礼把鞋底子放在并拢的膝盖上,然后继续搓草绳做鞋鼻头。 他搓得很用力,也很认真,宽厚的手掌不停摩擦着稻草,直到又搓出两根草绳,才重新拿起鞋底,仔细的把草绳从旁边穿进去。 许是从床边投来的目光越来越热烈,闫明礼终于无法忽视的扭头看去。 是小姑娘如夏日阳光般炽热而耀眼的目光,如一团热烈燃烧的火焰,朝他猛烈的扑过来。 手下的动作不可避免的一顿,闫明礼的眼眸似一瞬聚了徽州千年的墨,沉沉尽是如漆黑润。 那黑墨的瞳眸看得莫雨桐的眼尾忽而一扬,如黑曜石般熠熠生辉的眸似染了红尘千丈的暖软,又勾了清晨朦胧的迷雾,轻易就摇曳着少年的心。 少年心尖颤抖,数不清的酥痒密密麻麻的袭来,惹得耳尖的烫顺着下颚线一路蔓延。 若不是有烛火做着遮掩,闫明礼觉得整个人都要被小姑娘眼里的火给引燃。 赶紧垂眸不敢再看,继续给草鞋做着最后的收尾工作。 很快一双草鞋就在闫明礼的手里成型,他继续低头重复同样的步骤,开始编第二双草鞋。 不多时,两双修剪整齐的草鞋就被摆在了床边,两个小的立刻开心的滑下床沿,试起新编的草鞋。 “大哥,软软的,很舒服。”闫明雪在地上蹦了蹦,表示大哥很棒,她很满意。 “谢谢大哥!”闫明诚衷心的道谢,刚才他仔仔细细看了大哥编草鞋的整个过程,下次他也可以试着给大哥编一双。 “礼哥,你真厉害!”也就半个小时左右,他就把两双草鞋给编好了,莫雨桐满眼都是崇拜的小星星。 “我大哥是村里最厉害的男人!”闫明雪无比骄傲的挺起胸膛,一副与有荣焉的开心模样。 “我也觉得!”小姑娘意味深长的“觉得”让闫明礼的脸一红,忍不住用剩下的稻草敲了敲闫明雪的头顶,“闫明雪,闭嘴!” “大哥,你要爱屋及乌,不能爱屋不及乌。”闫明雪嘟着小嘴,委屈的揉着她的小脑袋。 姐姐也说了,你为什么不敢打姐姐的头?哼!就知道欺负我! “哈哈哈~~”不行了,太好笑了,莫雨桐捧着肚子,笑弯了腰。 看着小姑娘眉眼弯弯的可爱模样,闫明礼也忍不住勾起唇角,一瞬间眼里就已然装下了整个春天。 第49章 没想欺负小姑娘 夏天的夜,静谧里透出几分热闹,知了和蟋蟀争相奏乐,风儿和草儿相拥而舞,就连那璀璨的星光都来凑趣,在天空铺开一条耀眼的银河。 卧房里笑够了的莫雨桐抬眸,满眼渴望的看着闫明礼,柔声问道“礼哥,我能要一双草鞋吗?” “好!”思考不过半秒,闫明礼就点了头,再次从枕头下取了稻草,重新坐回矮方凳上,开始搓草绳。 不过十多分钟,闫明礼便再次做好一双草鞋,起身递给她。 “这是礼哥送我的第一件礼物,我会好好保存的。”莫雨桐满心欢喜的接过,迫不及待的套在脚上。 “这……”不是礼物。闫明礼想反驳,可在小姑娘开心的蹦跳里,硬是把剩下的话生生咽进了喉咙。 “礼哥,好看吗?”莫雨桐扬起满脸的笑,勾住他的衣摆,脚后跟抵着地面,让他看。 “好看!”小姑娘的脚娇小玲珑圆润诱人,像上好的精致瓷器,白皙细腻到完美无瑕。 “礼哥!”突然的利落直接让莫雨桐小脸通红,却又舍不得松开他,垂眸在原地欢快的反复踮着脚尖。 闫明礼也没拒绝她的拉扯,如一棵笔直的白杨,由着小姑娘欢腾扑棱她的脚丫子。 两个小的见状,默默退出房间,默默抬头望天,再默默走向茅房。 “哎哟!”乐极必然生悲,开心过头就容易被老天嫉恨。 莫雨桐眉头微蹙的盯着草鞋,脚掌好像用力过猛,刮到藏在缝隙里的稻梗了。 “莫知青,是崴到脚了吗?”闫明礼焦急的想握住她的手腕,帮助她站稳,但又怕亵渎了她,只能站在原地一动不敢动。 “礼哥,你是在关心我吗?”莫雨桐弓起脚掌,忍住微痛,专心致志的看他。 “莫知青,你能走吗?”闫明礼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似是不知该用怎样的词语来形容此时的心情。 世人都说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层纱。 曾经他不以为然,觉得不过是那些被追求的男人定力不够好,才会轻易沦陷。 而现在他才明白,从前的自己不是定力有多好,而是那些女人实在太糟糕,未曾入他的眼,更别说进驻他的心。 可眼前的小姑娘,却似上天给他的礼物,易如反掌的勾住他的心绪,搅乱他的心湖。 “礼哥,我可以的。”莫雨桐不想为难她的少年,转身慢慢走到床边,然后脱下草鞋,掰起脚底看了看。 有点划伤,不算太严重,估计是第一次穿草鞋,这双娇生惯养的脚没能适应,产生了抵触情绪。 “痛吗?”瞧着白嫩脚掌上的那抹浅浅红痕,闫明礼懊恼自己没能把草鞋做得更完美。 “没事,一点点擦伤而已,说不定明天早上起来就好了。”瞧他锁住的眉头,莫雨桐赶紧宽慰。 她真的没事,这点划痕连伤口都算不上,是她受不了痛,让他担心了。 “听说得消毒,我去村医那里给你买点药回来。”城里的姑娘细皮嫩肉的,比不得他们皮燥肉厚,万一被感染就不得了了。 “礼哥……”见到闫明礼走近,莫雨桐有些懵,就算要买药,不是应该往门口走吗?为什么反而往床头靠近。 难道礼哥想跟她来个吻别? 思维一旦被打开,便如脱缰的野马在原野上不羁的撒欢儿,又像飞流直下三千尺的瀑布根本挡不住。 莫雨桐看着越来越近的闫明礼,心跳如同鼓点一样有节奏的跳动着,噗通噗通,噗通噗通,仿佛整个世界都凝成了一副期待已久的画。 突然闫明礼弯下腰,俊朗的五官在莫雨桐瞳孔里逐渐放大,她情不自禁用手撑住床铺,身体缓慢的向后退去。 小姑娘在干嘛?闫明礼似懂非懂的看向她,直到小姑娘脸蛋红红的垂下眼睑,他才意识到他的行为让小姑娘产生了怎样的误会。 那个…他其实只是想在床头下面的泥洞里把钱拿出来,然后去找村医开点擦伤口的药,没想…没想欺负小姑娘来着。 “我…没…那么想。”闫明礼被小姑娘的反应弄得有些语无伦次,掌心又开始渗出密密的热汗,手掌更是不安的蹭着大腿。 “那个……”好吧!余光里紧张的闫明礼让莫雨桐的脸瞬间烧得通红,有一种想原地飞升早登极乐的超级尴尬。 可是俩人如果全都尴尬,那就真的会越来越尴尬,总得有个人把脸皮裹得厚实一点,率先走出第一步,装作若无其事的打破尴尬。 而有着四十多年生活经验的莫雨桐成为了,把尴尬抓起来吊打的那个人。 只见她扯起嘴角,努力露出一个微微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礼哥,柜子里有药。” “我去拿。”仿佛得到了解脱,闫明礼毫不犹豫的转身,然后极速走到柜子前。 背对着小姑娘,他才觉得自己再次活了过来,急忙拉开右边的柜门。 当看到柜子最上层琳琅满目的东西时,闫明礼才惊觉自己和小姑娘存在多大的差距。 这些或许是他穷其一生都买不起的东西,可小姑娘却能毫不在意的摆放在柜子里。 “礼哥,棉签旁的那个褐色玻璃瓶就是。”莫雨桐以为他是不知道哪瓶是消毒液,连忙说道。 明礼取了一根棉签,拿起玻璃瓶,安静的蹲在床边。 打开玻璃瓶,沾湿棉签,沉默的擦拭小姑娘嫩滑脚掌上那道细细的伤。 “礼哥!”莫雨桐觉得好痒,不由蜷起脚趾,声音颤抖的喊他。 微抖的嗓音里夹杂着小姑娘软软的笑意,惹得闫明礼的指尖止不住轻颤。 身体里更是窜起一股莫名的陌生燥热,在血液里不停的横冲直撞。 房门外,两个刚从茅房回来的小人,无奈的蹲在地上看着房里的俩人。 “妹妹,要不我们再去趟茅房?”闫明诚提议道。 “二哥,我拉不出来。”闫明雪立马否决了这个提议。 “我也拉不出来。”闫明诚不得不承认事实。 “哎!”两个小的就着星光对视了一眼,齐齐捧着脸轻叹。 第50章 我们处对象好不好 在心绪不宁里好不容易把药擦好,闫明礼赶紧起身想要离开,却被莫雨桐勾住衣摆。 “礼哥,你坐上来,好不好?”莫雨桐拍了拍身旁的床沿,眸光温柔的望向他。 闫明礼不明就里,却还是依她所言拘谨的坐在她身旁,双手放在膝盖上摩挲着瓶身。 “礼哥,把玻璃瓶和棉签给我吧!”莫雨桐从他手里接过消毒液,然后向旁走了几步,端过矮方凳坐在他脚前。 “莫知青,你干什么?”闫明礼双脚无措的朝后一靠,垂眸看她。 莫雨桐眸色更加温柔,轻声低语道“礼哥,我也给你擦药,好不好?” 不,不用!闫明礼的话还没说出口,清凉的药液已经被棉签,轻轻涂抹在了小腿上。 冰冰凉凉的触感让闫明礼瞳孔一震,手指不安的扣住床沿,薄唇也用力抿成一条直线,后背肌肉更是绷得紧紧的,显然他在极力克制。 被放大的感官随着蘸着药液温柔经过的棉签,游离在那些他今天从县城回来,在山上被尖刺刮蹭出的细小伤口旁。 小姑娘时不时用暖暖的气息轻柔吹拂过那些伤口,闫明礼发现他的克制无法让血液安静,它们炽热的鼓噪着。 那一刻大脑里全是混乱,好似有一团乱麻被胡乱塞进身体,他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做才是对的。 曾经他都是让伤口自行愈合,从不觉得它们应该擦药,也不认为有擦药的必要。 毕竟农村到处是常年做着农活、爬坡上坎的庄稼汉,哪个不是一身细碎伤口。 大家习以为常的受伤,习以为常的自愈,从来都是等着伤口在时间里自行恢复。 “莫知青,不用浪费药,我……”他就是个地里刨食的男人,哪里用得上这么精贵的药。 “礼哥,给你用不算浪费。”莫雨桐垂着小脑袋,柔软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细微的颤抖。 下午看过去,只觉得伤口细密得让人心疼,可是当用棉签一点点涂抹时,她才发现腿上的伤远比她见到的还要多。 有些伤痕已经变成淡淡的褐色,一看就是很久很久以前受的伤。 有些还有浅浅皱褶,莫雨桐能够想象那时的伤口有多深,才会在恢复能力极强的孩童时期留下这样深刻的疤痕。 “我不痛。”闫明礼有些慌乱的看她。 他不应该坐在这里享受小姑娘的照顾,他应该去隔壁收拾房间,然后趁着月色把木盆洗干净,让小姑娘可以洗她的衣服。 “可我痛,心痛。”莫雨桐抬头望他,眼眶微红,瞳眸深处是实实在在的心疼。 那样的心疼让闫明礼的心脏狠狠一缩,那是妈妈去世后再不曾体会的柔软。 好似在黑暗里独自摸索艰难前行时,陡然而见的一束光,不过一瞬便填满了整颗心。 “莫知青,我们刚认识,还不到一天。”闫明礼的嗓音有些沙哑,他不懂,不明白,不敢碰触,更不敢靠近。 但他又那么的渴望,那么的想要,那么的期盼,那么的奢求温暖与幸福。 “可我觉得,已经认识你好久好久了。”久到一睁开眼,我就只想来找你,哪怕跨越千山万水,也只想在最快的时间见到你。 “好久是多久?”听小姑娘的语气,似乎曾经的某一年,他落在了小姑娘的心里,让她念念不忘到现在。 但是可能吗?就算是爸爸当校长的那几年,他的印象里从没有过如她这般娇软的小姑娘。 “十年。”她和他相遇,她接受他的爱意,她被他拥在怀里,她被他温柔呵护。 “莫知青,十年前我才九岁,而你才六七岁,我没有离开过明县,而你也没有离开过京市。”闫明礼无奈的望着她,明知她在撒谎,却不忍心苛责。 “……”她的试探没有用,他根本就不相信自己。 也对,在轰轰烈烈的运动后,这些怪力乱神都是要被打倒、被批判的。 那么……莫雨桐顷刻有了新的主意,她不能容忍少年的苦难,她必须改变他的生活。 就在闫明礼松了一口气,渐渐适应了莫雨桐的温柔以待时,她突然目光无比灼热的看向自己。 没来由的闫明礼心尖猛烈一颤,脑子里的弦立刻绷成一条被狠狠拉扯的直线,总觉得小姑娘要搞事。 果然莫雨桐把玻璃瓶封好,靠在撑住床板的石头上,棉签则平放在玻璃盖上。 起身把双手背在身后,莫雨桐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盯着她的少年,一字一顿的说道“礼哥,我们处对象好不好?” “莫知青…”闫明礼惊呆了,他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这是一个从京市来的知青应该对乡下汉子说的话吗?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闫明礼盯着小姑娘,处对象不是随意的事情,一旦决定,那就是长长的一辈子。 “礼哥,我十七岁了,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若不是她的少年太苦太难,她实则是想徐徐图之的。 可是当脚上的伤口那般狰狞的刺激在她的心上,她怎么还能徐徐图之,她恨不能现在就扑倒她的少年。 然后少年红粉共风流,锦帐春宵恋不休,对垒牙床起战戈,两身合一暗推磨。 “你还小。”还没成年的小姑娘,怎么能轻易说出处对象的话,而且还是和他这么个泥腿子。 “我不小了。”莫雨桐挺起胸膛,牢牢的锁住他渐渐泛红的耳根,听他无奈说道“莫知青,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 “那你喜不喜欢我?”小姑娘大胆而直白,如火一般的热情烧得闫明礼简直要疯了。 “我……”他的拒绝还停留在嘴边,一直蹲在门边的闫明雪立刻飞奔进来,站在莫雨桐面前,大声说道“喜欢,我大哥喜欢姐姐,我发誓。” 我处对象需要你一个小屁孩发誓,闫明礼想一个爆栗敲上她的额头。 “莫知青,主席说……”闫明礼想跟她讲讲道理,可惜莫雨桐不想听道理,只想听他说愿意。 “不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就是耍流氓,礼哥是怕我对你耍流氓。” 闫明礼沉默的看她,他的确害怕,害怕待到爱情的甜上了瘾,他戒不掉忘不了,而她却再也不想要他了。 第51章 勾住了小姑娘 沉默是今晚的月亮,是路过的微风,是人间遥远的烟火,是少年不安的心房,和小姑娘温柔的双眸。 闫明礼转过身体,双脚移到床尾,看着有些磨损的草鞋,快速穿好后默默离开了卧房。 他敢吗?他不敢!他害怕吗?他害怕!因此满脑子浆糊的他除了沉默,委实不知该如何回答小姑娘。 走到隔壁的小房间,他端起满满一盆水来到灶间外的阴沟旁,把洗澡水倒进阴沟,又舀了两瓢水到木盆里。 就着洒落的微光,他用白布一圈圈擦着木盆,直到感觉不到黏腻和脏污,才重新舀水清洗干净。 身后传来小姑娘细碎的脚步声,停在他身侧不再向前,他也没有回头,继续从水缸里舀水倒进木盆。 “礼哥,我很想,但我不急!”他安静不语的样子还挺吓人,莫雨桐甚至都不敢伸手去扯他的衣摆。 “莫知青可以把衣服抱出来洗了。”闫明礼低眸不敢看她,端起半盆水放在院子中央,然后又把杂物房的矮方凳拿出来放在木盆旁。 难道自己当真不该这么着急?而是应该像之前所想那样徐徐图之! 可是事已至此、话已出口、水已泼出,她总不能假装失忆当没说过吧! 莫雨桐低着头沮丧的走进卧房,抱起搭在桌边的海魂衫背带裤和内衣内裤,走到柜子前转开铁锁,取出一块肥皂。 “姐姐,大哥肯定喜欢你。”闫明雪很着急,她怕别扭的大哥,把好不容易盼来的嫂嫂给别扭没了。 “姐姐,大哥他只是……”只是什么闫明诚一时也想不清楚,聪明的脑袋里暂时没能解锁情情爱爱。 “我明白,我会把你大哥给搞定的。”在两个孩子绞尽脑汁的安慰里,莫雨桐觉得小小少年的沉默根本不算事。 大不了软的不行,她就来硬的,扑上去亲他一口撒腿就跑,就是不知道会不会像碰他手时一样,顺便把他的衣服给撕烂。 哎呀!想到那件寿终正寝的衣服,莫雨桐就不由想到少年精瘦结实的身体,脸立刻又变得绯红滚烫。 浮想联翩的莫雨桐一改垂头丧气,满身都是风发的意气,和越挫越勇的蓬勃斗志。 看得从杂物房提出椅子和瓦罐的闫明礼眉心一跳,自己都不敢说话了,莫非小姑娘还要搞事? 别过头,闫明礼故意与她错开半步,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被小姑娘晃了神。 莫雨桐也不在意,反而噙着一抹笑,欢快的跟在他身后,边走边说道“礼哥,你是不是在不好意思。” “没有。”少年生硬的应道,把靠在晾衣杆下的搓衣板,斜靠在离阴沟还有段距离的石头上。 “礼哥,那你为什么不敢看我?”莫雨桐把衣服一股脑的丢进木盆,歪着脑袋目光火热的盯着他。 “没有。”他依然倔强的没有回眸,耳垂却染了淡淡的粉,离得近些的莫雨桐看得真真的,立刻衣服也不搓了,坐在矮方凳上托腮看他,“礼哥,可我想看你。” 她的少年,不管怎样都是世上最好看的少年,她好想扑进他怀里紧紧抱住他,像前世一般轻轻蹭着他的颈窝,再咬上一口。 “莫知青,看上我什么了。”终于闫明礼还是转过头,墨眸沉沉的望着满眼迷离的小姑娘,问出了心底的疑惑。 不怪他疑惑,任何一个在泥沼里挣扎多年的人,在见到突然而至的温暖时,第一反应是庆幸,而后就是不敢置信,再然后就是深深的怀疑。 怀疑温暖里是否包藏了祸心,怀疑温暖后是否有更浓烈的黑暗。 “嗯?”莫雨桐还沉浸在前世那些想来便腻得慌的暧昧里,一时竟没有回过神。 “莫知青,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问完这句话的闫明礼很紧张,就好似等待宣判的囚徒,明知会万劫不复却渴望绝处逢生。 “我想要你。”想要你整个人,想要你整颗心,想要你的现在,更想要你的未来,想要白头偕老夕阳漫步,想要永结同心牵手一生。 “要我?”闫明礼愣怔后又是果然如此的了然,眼里的墨黑似乎更加沉重。 小姑娘也和那些人一样的想法吗?她看中的是自己的脸还是身体? 她也想和自己……闫明礼捏紧搓衣板上湿透的衣服,机械的重复着搓洗的动作。 “莫知青,你还小,要爱惜自己。”小姑娘娇娇的,哪里经得住自己…… 他在想什么?手掌在搓衣板上猛的一用力,衣服瞬间发出了清脆的撕裂声。 今天跟衣服是过不去了吗?闫明礼看着被自己撕成两块破布的衣服,突然很是泄气。 “礼哥,别难过,我们补补就好!”发现少年明显颓下去的肩膀,莫雨桐顾不得深究刚才那句话的意思,急忙朝前两步蹲到他身边。 前这个时候有人安慰他吗?没有! 还记得第一次把弟弟妹妹的衣服洗破时,他的无助和绝望,他拿着从二婶子家借来的针线,边抹眼泪边学着缝衣服。 从最开始手指头上全是针眼,到现在他终于可以缝得像那么回事了。 而如今,当他早已失去哭泣的资格时,突然有人在身边温柔的安慰他。 他的心一刹那好似落在了柔软的棉花上,轻飘飘的饱胀着欢愉。 他回眸看她,眼里有他都不曾察觉的柔软,正缓缓的漫溢在眼底,轻易勾住了小姑娘的心神。 “礼哥,我喜欢你。”小姑娘试探的伸出手指,在他布满水渍的手背上戳了戳。 一见钟情?处对象?喜欢?小姑娘这是要循序渐进吗?那下一步是什么? 被她碰过的手止不住一抖,闫明礼不由抿了抿嘴,却不说话,小姑娘似乎很急。 见他不语,莫雨桐只得讪讪的坐回矮方凳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搓着衣服。 许久,闫明礼才装作无意的问道“莫知青准备什么时候回城?” “两年后吧!”莫雨桐在不经意间就被少年给试探了。 所以你的喜欢只是要我陪你两年,待到两年后你再头也不回的把我抛下吗? 心口裹着难受,气氛一时低沉。 好像说什么都是笑话,可若是不在意又怎么会变成笑话。 第52章 好想一亲芳泽 所以闫明礼你承认吧!你对小姑娘生了不该有的心思,你才是那个一见钟情的人。 于是想法蜷缩成一粒种子撒在心间,少年的闫明礼看着它以极快的速度破土抽芽、茁壮成长。 而此时莫雨桐也回过味来了,她扭头望着少年垂下的眼睫。 轻轻扇动的睫毛如两把小扇子,扑扇扑扇在她心尖,“礼哥,我……” “让我想想。”他想拒绝,可终究舍不得,那么好的姑娘,他哪里拒绝得了。 “好,我等礼哥。”莫雨桐太开心了!她的少年马上就要真正属于她了。 对,明天她就去县城,去取妈妈寄过来的包裹,也不知道到了没有? 妈妈的包裹不到,她都找不到合适理由把空间的东西拿出来,总不能都是背包里的吧! 那不成了机器猫的四次元口袋了吗? 他还没答应她就能这么开心,要是自己答应她,那她得开心成什么样啊! 一想到自己的决定能轻易牵动小姑娘的情绪,闫明礼便觉得要更慎重一些。 小姑娘还那么小,余光暼过她被冷水泡得红红的小手,而且还那么娇气。 “你去休息,剩下的我来洗。”见她只有海魂衫和背带裤没有清洗,闫明礼低眸说道。 “礼哥,你真好!”莫雨桐欢快的起身,朝他快步走去,那恨不能扑向他的架势,吓得闫明礼赶紧站起来,朝旁急速的退了两步。 啥意思?小姑娘一腔热情化作了空气,愣神片刻后便斜眸瞪了他一眼。 娇滴滴的眸光,没有半分怒意,只有挠在他心尖上的小埋怨。 刹时整颗心似被放进了糖罐子,裹了一层又一层甜,忍不住扯起嘴角,淡淡的凝出一抹得逞的笑。 这是在笑话她?小姑娘体内的小宇宙爆发了,再也按捺不住蠢蠢欲动的手指,咧开嘴灿烂一笑。 少年目眩神迷之际,小姑娘已经扑到他面前,娇嫩的手指捏在他的唇边,“说,还笑话我吗?” 柔软的温暖疯狂在席卷,嘴唇似能探到小姑娘的指尖,带着浅行的花香直冲鼻腔。 少年愕然,继而在心底翻滚起欢喜,眸色沉沉的望着他的小姑娘,由着她不断揉捏自己的脸,也不恼。 “说,还笑话我吗?”脸颊上的温度烫着莫雨桐的手指,那是与前世截然不同的手感。 满满的全是年轻的胶原蛋白,扑面而来着纯粹干净的少年气息。 就连那淡粉色的唇也被她挤压成了水润的红,如摆在卧室飘窗上艳丽的玫瑰,好想一亲芳泽。 “莫知青,你该去睡觉了。”瞧着小姑娘眼里熊熊燃烧的火焰,闫明礼不好意思的眨了眨眼睛。 垂在身侧的双手已经悄悄握成拳,薄薄的汗湿了掌心,生怕她看出什么,又赶紧摊开沿着侧缝反复擦蹭。 “礼哥,那你快点,我等你。”莫雨桐瞧出了少年的窘迫,笑吟吟的收回手,却又俏皮的朝他眨巴了一下眼睛。 小姑娘真是…调皮!闫明礼无奈的淡淡应道,一双耳垂早已烫得不像话。 莫雨桐轻笑转身,把洗干净的内衣内裤在水里又清了清,才拽在手里拧至半干,只是这没有衣架的晾衣杆该怎么用? 刚蹲下的闫明礼,动作都还没摆正,肩膀就被小姑娘的手指头戳了戳。 “礼哥,我不会晾这个。”虽然提着这俩玩意她有点不好意思,但想到少年会更不好意思,她就释然了。 看着被她提在手里的薄薄布片,轻盈的布料一看就懂的用途,让闫明礼耳根的烫就没散去的时候。 “礼哥…”小姑娘似笑非笑的表情,令闫明礼的牙根泛起一丝痒意。 无奈走到晾衣杆前,闫明礼从其中一根树丫上,解开一根细细的草绳递给她,“用这个。” “谢谢礼哥。”莫雨桐满眼欢喜的接过草绳,非常聪明的从内衣的肩带和内裤的裤头里穿过,然后再把草绳系在另一根树丫上。 “莫知青可以回卧房了。”若是平日的这个时候,他早把衣服洗好晾起了,可今天和小姑娘一起,他连第一道水都还没倒,更别说清衣服了。 “礼哥,快点!”莫雨桐决定不再逗他,来日方长,她可以稍稍晚一两天。 明礼看了她一眼后便极速扭头,重新蹲在搓衣板旁。 莫雨桐盯着他的背影,不舍的缓慢离开,进卧房脱鞋上床,准备和两个小的一起躺好。 “姐姐,你睡这里,软和。”闫明雪非常大方的把床的最里面让给莫雨桐。 “雪儿睡这里,我睡中间,诚诚睡我旁边,给你大哥留个位置。”莫雨桐怎么好意思占小孩子的位置,随即安排道。 “姐姐,你是个香喷喷的好姐姐。”闫明雪见莫雨桐坚持,很顺从的躺在了被窝里。 见莫雨桐也钻了进来,闫明雪立刻开心的往她怀里滚。 就连闫明诚,也微红着小脸,默默往她身边靠去。 小孩子的心最是清澈透明,他们能让人感受到美好纯真,同时也能捕捉到他人的善意。 他们会把这种善意表现为对他人的亲近,进而展示出亲密和信任。 “雪儿和诚诚想听故事吗?”莫雨桐躺在两个孩子中间,很自然的为他们掖好被角。 被子很薄,棉质的白色被里洗得些微泛黄,白底红花的被面上依然栩栩如生着五朵大大的牡丹花。 “姐姐,我们想听。”闫明雪开心的在她怀里拱了拱,探出头来双眸明亮的望着她。 “姐姐,想听。”闫明诚侧过身体,靠在她手臂上,眼睛里满是渴望。 他们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听过睡前故事,大哥每天都很忙,上完工回来还要洗衣做饭烧水洗澡收拾房间,他们都不敢去打扰他。 “那我们今天讲…小兵张嘎。”本来想讲安徒生童话、格林童话,或者是童话大王里面的故事,但是一想到现在是七五年,还是应该紧跟时代,不要太出格。 从目睹奶奶被日寇杀害,到误会罗金宝是汉奸,从打赌耍赖到偷藏真枪,从遇到龟田到斗智斗勇,莫雨桐娓娓道来着一个鲁莽捣蛋的少年成长为一个真正八路军的故事。 第53章 同时计上心来 等到闫明礼晾完衣物返回卧房,只见三人已然陷入梦乡,烛光映照下,三张脸庞泛着淡淡的红晕,都洋溢着淡淡的笑意。 目光落在几乎被弟弟妹妹挤成一小团的小姑娘身上,闫明礼急忙将明诚轻轻拉向一旁。 似乎因身体的舒展而倍感舒适,小姑娘伸手搭在被子上,迷迷糊糊地嘟囔道“礼哥,你讨厌,别弄!” 她撒娇般的口吻,软糯甜美的声音,让闫明礼正要起身的动作瞬间凝固,心中不禁疑惑难道是自己在梦中对她做了什么? 究竟是什么呢?他忍不住好奇地回应道“我没在闹你。” “礼哥……乖……”小姑娘的嘟囔声渐渐变得模糊不清,仿佛陷入了深沉的梦乡。 然而,她的脸庞却愈发娇艳动人,唇边的笑意也愈发妩媚。 看着如此美丽可爱的小姑娘,闫明礼不禁轻声笑出声来,随后小心翼翼地退出卧房,来到了隔壁的大房间。 这所谓的大房间,其实与卧房相差无几,屋内除了靠在最里侧墙边的一张方形桌子外,再无其他家具。 闫明礼从桌子上取了一撮晒干的艾草,环顾四周后,才关好门重新回到卧室。 他借助烛光点燃了干艾,将它们放置在角落。 夏日蚊虫繁多,尽管他在枕头里也塞了不少艾草,但看到小姑娘那娇嫩的模样,他还是决定多做些防备。 做完这些后,闫明礼从床下拖出一张卷好的草席,展开铺在离床不远的地面上。 关好房门,轻掩窗户,他再次看了看小姑娘,才吹灭蜡烛躺在了草席上。 没有枕头,没有被子,他只能平躺着,双手枕在脑后,望着微光中的屋顶。 窗外吹来的风拂过他的脸颊,炽热中夹带着一丝清凉,还夹杂着小姑娘身上那淡淡的甜香。 闭上眼睛,他的脑海中不断浮现着小姑娘的一颦一笑、一言一行。 尽管他们相处的时间并不长,但那些画面却如同烙印般深深印在了他的心底。 不知过了多久,夏虫的鸣叫声此起彼伏,闫明礼才在迷迷糊糊中进入了梦乡。 然而,在宁静的村落中,总有一些不和谐的声音打破宁静,比如此时的聂家。 聂家的两位老人早已睡下,但堂屋里却仍亮着一盏煤油灯。 聂洪山抽着旱烟,坐在一旁的是不断向他使眼色的曾荷花,而聂小雨则歪在桌旁,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你刚才那是什么意思!一见到漂亮姑娘就走不动道的老毛病又犯了!” 聂洪山回想起他那副失态的模样就气不打一处来,用力将烟杆磕在桌沿上。 “爹,那是我的媳妇,你答应过我的!”聂小风梗着脖子。 “让你去晒谷场,你偏偏不听,现在人家已经对闫家小子动了心思。” 聂小风已经毕业两个月,却不安心工作,整天只知道骑着自行车四处闲逛,聂洪山对此十分不满。 “山哥,你觉得…”曾荷花的话尚未出口,就被聂洪山打断,“想都别想,冉主任已经亲自到大队部交待过了。” “爹,那我的事情怎么办?”聂小雨趁机插话,她还存着与明礼哥结亲的想法。 “你这样的,闫明礼除非是瞎了眼才会看上你。”聂小风瞥了一眼坐姿不端的聂小雨,嘲讽道。 “娘,你看三哥他!”聂小雨被气得紧抱住曾荷花的胳膊,使劲摇晃着抱怨。 “你没事说你妹妹干嘛!”曾荷花一连生了三个儿子,才得了这么一个宝贝女儿,自然十分宠爱。 “好了,都少说两句。”聂洪山是家中的权威,他一发话,其他人自然不敢再言语,三双眼睛都转向了他。 “莫知青肯定不能住在我们家,至于你,自己想办法,只要别太过分,爹暂时还能替你撑着。” 背景再厉害也总有鞭长莫及的时候,况且年轻男女的情感纠葛,谁也没法过分苛责,实在不行就娶回家慢慢哄着。 “闫家小子,你暂时就别想了,政策的事谁也说不准,我们家可沾不起这样的人,除非…他愿意写信到革委会,揭露他父母的罪行,并与闫家断绝关系。” 但依闫明礼的倔强性格,写信揭露父母罪行的事他绝不可能做到。 前些年他被拉到晒谷场挂牌示众,都咬紧牙关一声不吭,这几年政策稍有松动,他更不可能去做了。 聂洪山的话看似句句在理,但实则暗藏玄机,聂小风和聂小雨听后眼睛一亮,心中都有了各自的打算。 微风轻拂,闫明礼只觉自己打了个盹,便听到了公鸡的打鸣声。 他虽极不情愿,但还是努力睁开眼睛,揉了揉脸,迅速从地上爬起,将草席卷起放回床底。 然后走到床头,从泥洞里掏出钱来。 本想只取一张大团结,但想到还要买个洗澡桶,又将那张一元的纸币放进小布袋。 他的动作十分轻缓,生怕吵醒他人。 走到床尾,看着整齐摆放的草鞋,本想光脚离开。 但想到昨晚小姑娘红红的眼眶,又立刻穿上草鞋,快步朝老木匠家走去。 此时还早,大部分社员家中还没升起炊烟,只有鸡在鸡圈里咯咯咯、喔喔喔地叫个不停。 走到老木匠家时,院门还紧闭着。 闫明礼犹豫片刻,待听到里面传来细微的脚步声,才轻轻敲门。 很快,门被一个国字脸的年轻人打开。 闫明礼认识他,他是和小姑娘一同来的知青,姓马。 他曾见过马新国在牛车旁保护小姑娘,也见过他在晒谷场上与小姑娘亲切交谈。 “马知青,你好,请问曾叔起床了吗?”闫明礼话音刚落,便听到老木匠的询问声,“马知青,是谁来了?” “叔,是我,闫明礼。”马新国也在打量着闫明礼,他的确是个英俊的男人,难怪莫知青会对他一见倾心。 “进来吧!”随着老木匠的话音落下,马新国也为闫明礼让开了路。 “谢谢!”闫明礼微微点头,快步走向从卧房出来的老木匠。 停在老木匠面前,闫明礼礼貌地问道“叔,我还想再换个洗澡桶,请问需要多少鸡蛋来换?” “七斤鸡蛋,堂屋里就有一个现成的。”老木匠曾铁山是附近有名的手艺人,家里总会备着一两个日常用的木制品。 “加上昨天的,一共是十一块四分。”闫明礼从小布袋里掏出十一块钱递给老木匠,有些尴尬地说道“叔,剩下的四分钱,我一会再给你拿来。” “钱就不用给了,过几天你有空给我打两捆柴就行。”曾铁山摆了摆手,淡淡地说道。 这些钱并不全归他所有,毕竟用的是山上的木材,总要上交一大半作为材料费给大队。 少收闫明礼的钱,也就意味着他要少收手工费。 “谢谢叔。”知道他是好心照顾自己,闫明礼真诚地道谢。 “马知青,你学会烧灶火了吗?”见闫明礼走进堂屋,曾铁山才转头看向一旁的马新国。 “曾爷爷,我学会了。”马新国有种被闫明礼占了便宜的错觉,他称曾铁山为曾爷爷,而闫明礼却只叫他叔? “他爹在村里辈分高,就连聂洪山那个生产队长也只能跟他平辈。”似看出了他的疑惑,曾铁山解释道。 “我明白了,曾爷爷。”马新国并不想在这些小事上计较,他只是不想变成一个小姑娘的晚辈。 很快,闫明礼提着洗澡桶走出堂屋,与曾铁山、马新国打过招呼后,便快步朝家走去。 第54章 我是认真的 赶回家时,三个人还团在被子里没有醒,闫明礼把洗澡桶放在门边,轻手轻脚的从柜子里取了两把大米进灶间。 生火,把米上的浮尘略略淘去,他提起半个锅盖放在一旁,然后舀了几瓢水进大锅。 水在锅里渐渐沸腾,裹着不停翻滚的雪白米粒,慢慢散发出香甜的米香。 随即长长的木勺在米汤里不停搅动,让每一颗米粒都熬煮至软糯。 渐渐地,粥香弥漫在整个灶间,而后又朝院子飘去,不多一会儿,就成功馋醒了还做着美梦的闫明雪。 “姐姐,二哥,你们闻到了吗?是米粥的味道。”闫明雪猛的从床上坐起,使劲吸了吸鼻子。 “是大哥,肯定是大哥在做早饭。”闫明雪兴奋的喊声,惊醒了还做着美梦的莫雨桐。 正梦到和她的少年牵手拥抱在温柔月光下,她的唇正准备吻上他的唇,结果…啪嗒!肥皂泡被无情戳破。 揉着眼睛恍惚的坐起来,莫雨桐摸着闫明雪的小脑袋说道“雪儿,你精神真好!” “大哥熬米粥了,我精神很好!”闫明雪说完看着莫雨桐,不确定的问道“姐姐昨天睡得好吗?” “睡得挺好。”莫雨桐的回答让闫明雪瞬间弯了眼眉,姐姐没有嫌弃她家,真好! “大哥昨晚点了艾草,所以姐姐才能睡得香香的。”闫明雪无时无刻不向莫雨桐宣传她大哥的种种好,就期待姐姐能变成嫂嫂。 “嗯,你大哥最好了。”莫雨桐对少年的贴心很受用,垂眸笑道。 “快起床漱口洗脸,然后吃早饭。”小姑娘的话让刚走进卧房的闫明礼,眸光闪烁心口微麻,情不自禁抬眸朝小姑娘看去。 而莫雨桐与他似心有灵犀般,也正浅笑温柔的看向他。 空气里一刹弥漫着微妙的暧昧,仿佛一阵微风轻轻拂过脸庞,在小姑娘和少年的脸上,抹了一指淡淡的胭脂。 是暧昧不清的风裹了少年的欢喜,才会在微热的天气淋漓一场心雨。 紧张的少年被小姑娘撩起一把火,再热烈的燃烧在雨中,变成浇不灭的光,刹那照耀着他的人间。 “姐姐……”醒过来的闫明诚,揉着眼睛打破了窒息。 “起来刷牙洗脸吃饭了。”莫雨桐收回视线,把被子掀开,和闫明诚一起朝床边移去。 草鞋虽然没法穿出去,但在家里还是可以穿穿,毕竟是真的软和。 闫明礼见小姑娘再次穿上他编的草鞋,心尖不由裹满欢喜,噙着笑转身出了卧房。 跟在他身后的闫明雪,突然在门边来了个急刹车,倏忽瞪大了一双眼。 “哇!好大的洗澡桶,大哥,大哥,是我们的吗?是吗?”蹲在洗澡桶前,闫明雪兴奋的摸摸桶边,又摸摸桶身。 以后她就可以和二妮一样,蹲在大大的洗澡桶里洗香香的澡了。 “嗯,给你们的。”闫明礼低眸看着闫明雪,余光却偷偷打量从卧房缓步走出的小姑娘,不知道她会不会也喜欢。 “礼哥,我也很喜欢。”莫雨桐瞧着少年略显局促的眼神,小跑到他面前站定,一双笑眼俱是柔情。 “嗯!”少年眉眼舒展,耳尖淡红微染,却强撑着不敢软下肩背,似害怕被小姑娘笑话。 “这些给你!”莫雨桐从身后取出一堆东西递给她的少年。 一把白底红花的牙刷,一个红色铁质小圆盒的牙粉,一张崭新的绣着牡丹花的粉色毛巾。 见他不解的看着自己,莫雨桐把脚往前送了送,小小声的说道“礼尚往来。” 这是给她编了一双草鞋,便要得她一堆东西的回礼吗? 闫明礼好笑的看着小姑娘,她这副乖巧的模样当真是戳在了他的心尖尖上。 “姐姐,这枕巾真好看!”还不待闫明礼接过,闫明雪已经从洗澡桶边站起,冲到他脚前,仰头满眼的叹为观止。 “礼哥,好看吗?”小姑娘俏生生的倚门而望,眼底波光流转,似雨后春山如诗如画。 “嗯!”在莫雨桐锲而不舍的拨动的一池春水里,闫明礼轻轻点了点头。 他知道她问的是什么好看,而她也知道他答的是什么好看。 莫雨桐很高兴,牵起闫明雪经过他身边时,又转眸笑道“礼哥也好看!” “嗯!”少年眨了眨眼,心里顷刻饱胀起欢喜,眼尾不觉微弯,眸里是干净纯澈的笑,“瓦罐里有热水,别用冷水刷牙。” 昨晚洗衣服时就见她双手微红,料想小姑娘受不了冷水,所以他特意在瓦罐里煨了满满一罐水。 “谢谢礼哥!”小姑娘是真的很开心,欢欣的把手里的新牙刷递给两个小的。 闫明礼紧跟在他们身后,待他们从碗柜里取了饭碗,才从灶台上端起茶缸子,给他们碗里各舀了半碗热水。 “兑点冷水,去外面把牙刷了。”闫明礼率先走出灶间,用水瓢给他们添冷水,然后再给自己倒了半茶缸子水。 四个人排成一排站在阴沟旁,用新牙刷蘸着牙粉,开始整齐划一的清洁牙齿。 “美好的一天从清新的口气开始!”刷完牙的小姑娘举起牙刷,开心的喊道。 “姐姐努力!”闫明雪是莫雨桐坚定的拥趸,话音刚落便迫不及待的呐喊助威。 “我要努力追求礼哥!”莫雨桐石破天惊的一句话,把正在漱口的闫明礼惊得一口水控制不住的喷了出来。 “咳咳咳……”闫明礼剧烈的咳嗽声,让莫雨桐赶紧转身,举起手想帮他拍拍后背。 却见少年满脸通红的急速后退,捏着牙刷柄的手十分用力,好像她再进一步,他就会绷不住掰断手里的牙刷。 “那个,我一时激动,你别怕!”莫雨桐想到前世闫先生追求自己时,从来都是单刀直入开门见山。 没想到她的少年竟会如此害羞,她就是跑得稍微快了点,追得也稍微紧了点而已。 “……”闫明礼盯着她,心里翻起惊涛骇浪,他不怕,就是有点慌! 小姑娘未免太过大胆,不仅说了一见钟情,说了处对象,说了喜欢,现在还要迈向追求这一步了吗? 转身,闫明礼端起水缸旁的木盆,逃也似的进了灶间。 深深呼吸了几口香甜的米香后,他舀了热水在木盆里,然后把小姑娘给他的那条毛巾放进去,再端到三人面前。 “把脸洗了就可以吃饭了。”闫明礼没敢看小姑娘,急忙转身进灶间,似乎是怕她再出惊人之语。 莫雨桐也不急,把毛巾反复搓洗,保证每一处都沾了温热的水后,才叠好走到闫明礼面前。 “礼哥,给,擦把脸。”小姑娘温软的眸光,自然而然的亲昵,都让蹲在灶前退火的闫明礼有些发懵。 但也只是愣神片刻,他便接过小姑娘手里的毛巾,用力盖在了脸上。 温热的气息从毛孔无比熨贴的进入身体,渐渐的竟红了眼眶。 “礼哥,我是认真的。”莫雨桐也没有催促,只是蹲在他面前,柔软的凝望他。 她的少年,她愿意用最温柔的暖意拥抱他,和他一起面对所有的风霜雨雪,沐浴余生的朝阳暮光。 第55章 被内涵了 少年取下贴在脸上的毛巾,紧紧拽在手里,一双在清晨点点微光里漆黑的眸子,似藏了深海最汹涌的浪。 小姑娘无所畏惧的在浪里颠簸,直到少年垂下眼眉继续拨弄未熄透的木柴,她才收了努力维持的勇气。 “礼哥,我今天想去县城买点东西,你可以陪我一起去吗?”莫雨桐接过他递过来的毛巾,双目灼灼的期待着。 “我还得上工…”但是我可以陪你。 可惜闫明礼的话还没说完,就看小姑娘僵硬的扯起一抹笑,而后失落的说道“哦!没事,我一个人也可以。” “好!”话已至此,闫明礼也没办法再开口,只得把熄灭的木柴靠在灰坑最里。 “那我可以带诚诚和雪儿去吗?”到时候她可以带两个小的去供销社买好吃的糕点,和好看的衣服。 “你要带他们去县城。”理智告诉他,眼前这个小姑娘才认识第二天,基于这些年的生活经验他不该把弟弟妹妹单独交到她手里。 可是小姑娘的眼睛太过明亮清澈,他根本没办法把她归类成村里某些恶毒的女人。 “礼哥…”他的目光带着探究,莫雨桐知道他在审视自己是否值得信任。 这是一个夯实基础的过程,需要时间去把这种信任建立成坚不可摧的城墙。 “坐杨二叔的牛车去,每天上工前会在村口等,两分钱一个人,我等会把车钱给你。” 闫明礼最终还是决定信任他的小姑娘,虽然这九年里,他见多了落井下石,但是因为有二婶子等人的温暖,他依然愿意试着去拥抱人间尚存的那点暖意。 “礼哥忘啦!我还没把安置费给你呢!”莫雨桐朝他眨了眨眼睛,为她的少年给予她的信任而感到欣喜。 “好!”闫明礼没有坚持,总觉得太过计较这四分的得失,会把小姑娘推远,而他并不想。 “礼哥,我把昨晚剩下的卤菜端出去。”莫雨桐得了他的承诺,当即起身走到碗柜前。 这是八月,在渝市这样的高温城市,肉食是很难放过夜的,刚才取碗的时候她就隐隐闻到了异味。 以她和他们相处一个晚上的经验,他们应该是舍不得倒掉这只有一点点异味的卤肉,所以她得站出来把它们及时换掉。 把意识沉进空间,莫雨桐迅速跑到曹记卤肉店,用最快的速度把碗里的卤肉给倒进路边的垃圾桶里,然后换上她切的卤猪耳和卤猪肘。 只是盯着碗里厚薄不一的肉片,莫雨桐有些忐忑,盼望他们只顾着肉的美味,根本察觉不到刀工的不同。 把碗端出灶间,顺便把毛巾递给闫明诚,“你们快把脸洗了,等会我带你们去县城。” “姐姐,你要带我们去县城?”真的吗?这是真的吗?她没有做梦吗? 闫明雪感觉从昨天下午遇到姐姐开始,她的人生就充满了数不清的惊喜,她真是太开心太开心了! “姐姐,大哥同意吗?”闫明诚用毛巾擦干净脸蛋,把它重新洗干净后递给了妹妹。 闫明雪接过,舒舒服服的长长叹了一口气,真是太安逸了啊! “嗯,你大哥同意了,等会吃完饭,我们就去村口坐牛车。”莫雨桐轻笑着把海碗端进了卧房。 “大哥,大哥,我们真的可以去县城吗?”尽管得到了姐姐的肯定,但闫明雪还是忍不住找大哥确认。 “嗯,跟着莫知青要听话,千万不要走散了,遇到陌生人和你们说话,不要理,明白吗?” 闫明礼把放在缸盖上的饭碗拿起,边用冷水冲洗边叮嘱道,弟弟妹妹还小,他总得时不时教会他们一些浅显的道理。 “大哥,我们会一直跟着姐姐的。”闫明诚也很开心,眼睛里全是亮晶晶的星星。 他和妹妹长到这么大,还从来没有去过县城,就连公社也很少去。 这次和妹妹能够跟着姐姐一起去县城,他真的觉得自己好幸福好幸福。 “嗯,把筷子拿到卧房去。”闫明礼看着弟弟妹妹脸上掩饰不了的快乐,眸光不由自主投向卧房方向。 正在卧房摆着高长凳和椅子的莫雨桐,似乎察觉到了他的视线,忍不住抬眸望向敞开的卧房门。 “姐姐,筷子!”闫明雪欢快的声音扑进卧房,当即打断了莫雨桐。 “雪儿真乖!”莫雨桐接过筷子摆在高长凳上,筷子头露出凳面,尽量保持干净。 “姐姐,米粥。”闫明诚双手端着一碗八分满的米粥,也满眼欢快的递到了莫雨桐面前。 “诚诚也乖!”莫雨桐含笑的接过米粥,摆在了海碗和筷子中间。 “快吃饭吧!”紧跟着两人进来的闫明礼,一手勾住茶缸子并一个饭碗,一手则端着另一个饭碗。 “礼哥,给我吧!”莫雨桐连忙走近接过他手里的两个碗,放在了凳子上。 只是当见到他手里握着的,依然是昨晚上那双用树枝做成的简易筷子时,心口还是不由得一痛。 “姐姐,吃饭了。”闫明诚把他端进来那碗最粘稠的米粥,放在了莫雨桐面前。 “谢谢诚诚。”莫雨桐不想拒绝小朋友的心意,当即端起了饭碗。 “这是昨晚剩下的那半碗肉?”闫明礼盯着碗里色泽诱人的卤菜,满心满眼都是疑惑。 颜色不对,刀工不对,就连数量都有出入,小姑娘这是重新换了一碗? 只是昨晚那些肉呢?她又拿到哪里去了? “是啊!”莫雨桐很心虚,却又强装镇定,只要她咬紧牙关不承认,他就不能奈她何。 “嗯!”闫明礼无语,小姑娘这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水平还得练练,真心是一眼就能看穿。 他好像不信自己,那要不要没理也要争三分的据理力争一下。 “大哥,你刀工变差了!”闫明雪夹起三块连成一片的卤猪肘,对闫明礼的刀工提出了抗议。 “嗯!大哥再练练!”闫明礼没有否认,而是虚心接受了妹妹的意见,并帮助她把其中两片肉给扯进了碗里。 呜呜呜……莫雨桐深觉自己被礼哥给内涵了,但是她没有证据,心塞! 第56章 我是你的 一顿早餐吃得极快,特别是闫明雪,要不是米粥还有些烫嘴,她都恨不能把一碗粥直接倒进嘴里,然而那速度依然让人瞠目。 “姐姐,我吃好啦!”闫明雪开心的抿了抿嘴,米粥就是顶顶好吃的东西,可惜不能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雪儿乖,姐姐马上就好。”坐在矮方凳上的莫雨桐赶紧快速扒着米粒。 以前吃粥都是用勺子,这还是她第一次用筷子,速度稍微就慢了那么一点点。 “姐姐,我也吃好了。”闫明诚刻意放慢的速度,在见到莫雨桐快吃完后立刻加快,两三下就把粥喝了个精光。 闫明礼见三人都已经吃好,也赶紧三下五除二,把米粥和卤菜给一扫而光,然后快速收拾起碗筷。 “姐姐,手绢还给你,谢谢姐姐!”闫明诚从撑住晾衣杆的树丫上取下雪白的手绢,递还给莫雨桐。 “诚诚,乖,我换件衣服就能出门了。”莫雨桐接过手绢,不好意思的朝闫明诚和闫明雪笑了笑。 闫明诚秒懂,立刻拉过妹妹的手,退出卧房,顺手还把卧房门给关上了。 待到房门再次打开的时候,站在门边的闫明雪不由发出一声惊呼,引得刚收拾好灶间的闫明礼急忙大步走了过来。 走近不过片刻,闫明礼便被眼前神采奕奕的小姑娘给惊艳到了,心里发出了和闫明雪一样的惊呼。 只见扎着两条麻花辫的莫雨桐,上身是一件军绿色的短袖便装,下身搭了一条军绿色长裤,裤子上扣着一条细细的皮腰带,显得她的腰身更加盈盈一握。 而她脚上穿着一双白色的他从没见过的鞋子,胸前斜挎着一个军挎包。 小姑娘可真漂亮啊!像山坡上最美的花,像山林里最挺俏的松树,像早晨最温暖的太阳,也像夜晚最温柔的月亮。 只是这样的小姑娘真的会喜欢自己,愿意和自己处对象吗? 不自信的种子在心里翻滚,似乎在寻找最合适的土壤。 “礼哥,不好看吗?”见她的少年微皱起眉头,莫雨桐揪着辫尾,竟有些紧张。 虽然她对自己的长相颇有自信,但还是最希望听到他的夸奖。 “好看。”闫明礼不得不承认一点,小姑娘将会成为十里八乡最让人惦记的姑娘。 想到那些可能会出现在小姑娘跟前的小伙子们,他们每一个人的成分都会比他好,甚至其中不乏如聂小风这样读过高中的。 突然而至的危机感伴随着不自信,轰隆隆的闯进闫明礼心里,他竟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礼哥……”小姑娘盯着他晦暗不明的眼眸,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走近他顺势勾住他衣摆,踮起脚尖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在他耳边温柔低语“我是你的。” 我的?如此暧昧的一句话刹时炸得少年的脑子嗡嗡作响,大脑不受控制的反复不停播放那四个字。 “所以礼哥不用担心。”小姑娘松开衣摆,手指搅着辫子,笑脸盈盈的看他。 我是你的,我是你的,小姑娘是他的。 “我,不担心。”少年耳根滚烫,就连脖子都已经变得通红,那被戳穿心思的窘迫让他的声音都低沉了许多。 “……”莫雨桐也不再开口,只一瞬不瞬的看他,似已被她的少年蛊惑。 少年此时刻意压低的嗓音太过磁性,如同醇烈的春酒,哪怕只是浅尝辄止,也能让人沉醉其中无法自拔。 似那些年夜晚不羁放纵的风,缠住她娇艳水润的唇,在一声声低吟浅呓里,唱着小园香径独徘徊。 小姑娘红扑扑的脸蛋里含着闫明诚和闫明雪看不懂,但闫明礼却能懵懵懂懂感知的春情。 在八月末的早光里,心尖涌起了无数从未曾出现过的情愫,晃啊晃!晃啊晃!晃得不自信灰溜溜的走掉,晃得爱意隐约在发芽。 “雪儿,来,我给你梳头发。”莫雨桐率先打破暧昧,朝一旁满眼好奇的闫明雪招呼道。 她怕自己再不开口,她的少年会像蒸熟的螃蟹,全身上下都是红彤彤的可爱。 “姐姐,我也可以梳和姐姐一样的辫子吗?”闫明雪兴奋的冲到莫雨桐跟前,仰起脑袋满眼希冀的望着她。 “可以,不仅给雪儿梳辫子,还给雪儿扎两个可爱的小发夹。”莫雨桐把闫明雪按在矮方凳上,自己则搬了椅子在她身后坐好。 而闫明礼和闫明诚见她要给妹妹梳头,顿时像两个好奇宝宝一样盯着她的手。 闫明诚好奇莫雨桐倒是能理解,礼哥是怎么回事? 莫非少年还在羞涩中,但又不好意思落荒而逃,只能转移视线强迫自己镇定。 不过少年学会梳头发也好,想想雪儿一个可爱的小女孩,每天顶着一头鸡窝,也实在太难为她了! 为了她的少年能更快学会,莫雨桐边轻轻梳着头发边说道“我先把雪儿的头发梳顺,然后捆上橡皮筋。” 说着便从军挎包里取出一把用毛线缠好的橡皮筋,摊在闫明雪眼前,“雪儿喜欢什么颜色?” 望着姐姐掌心里五颜六色的橡皮筋,闫明雪觉得自己的眼睛已经不够用了。 鲜鲜艳艳的大红色,粉粉嫩嫩的水红色,明明亮亮的金黄色,纯纯净净的乳白色,还有和姐姐衣服一样的军绿色。 “姐姐,我想戴这个。”闫明雪指着军绿色的橡皮筋说道。 其实她喜欢红艳艳的颜色,但是她又想跟姐姐一样。 “这次给雪儿用军绿色,下次我们用这个大红色,然后每个颜色都给雪儿用。”莫雨桐低眸笑望着闫明雪,取了两根军绿色的橡皮筋缠在手腕上,然后把剩下的放进挎包。 把头发梳顺,从头顶一条直线分到后颈,将其中一边用橡皮筋系好,然后开始在另一边编辫子。 小姑娘的手指很灵巧的把头发分成三股,然后不停的交叉收紧,很快一条麻花辫就在她手里成了形。 只见她用橡皮筋扎住辫尾,再把辫子对折向上倒扣在辫端的位置,然后抽出辫尾的橡皮筋固定好。 “礼哥,要试试这边吗?”莫雨桐抬头望向闫明礼,看得正专心的他心尖一颤,忙点了点头,说道“好,我试试。” 闫明雪见大哥坐在了身后的椅子里,欲言又止不情不愿。 大哥一点都没有姐姐温柔,她都能预见大哥把自己的头发扯得生疼的场景了。 她想要温柔姐姐,不想要粗鲁大哥。 第57章 心里直痒痒 果然闫明雪就知道,粗鲁的大哥远没有漂亮姐姐温柔,一梳子下来,差点没把她给揪成秃子。 “大哥,你轻点,痛!”闫明雪眼泪汪汪的瘪着小嘴,放在膝盖上的小手痛得捏成了拳。 “好,我轻点。”闫明礼被小姑娘盯着,又被妹妹控诉,一时更加手忙脚乱。 感觉手不是手,脚也不是脚,哪里都不对。 头发也调皮,非要和他作对,偏不让他拢紧,一次次的从手里跑掉。 以前妹妹的头发也没今天这么难梳啊!自己这是怎么了? 难道是被小姑娘那句“我是你的”给惊住了?想到这里,手一抖,头发再次从手里毫不留恋的溜走了。 又失败了?莫雨桐惊着了!编草鞋的时候见他手指挺灵活的,怎么编个辫子就那么难! 莫雨桐都替闫明雪那遭罪的头皮感到钻心的疼,实在是忍无可忍,就着他的手拢紧了闫明雪的头发。 她…托住了他的手背,手指瞬息变得僵硬,不过一霎就好似整个左手都不再是自己的。 “然后像这样,把头发分股。”莫雨桐见他的手指一点都不主动,右手也忍不住盖上他的手背。 柔软小手盖在粗糙大手上,不停在手指间交缠,那些发丝好似月老手中的红线,轻易牵扯住他们。 少年的睫毛微微颤抖,深黑如海的眼眸紧紧盯着那双温柔盖住他的手,白皙柔滑的手是人间最不真实的烟火, 一瞬灿烂,又一瞬消散。 渐渐地,莫雨桐也察觉到了空气里不一样的气氛,交错的手指慢慢停在编了一半的辫子上。 转头凝眸望向咫尺的少年,而她的少年也正全神贯注的看着她。 目光倏忽交织,似被火烧着,又似被碳给烤着,似置身吐鲁番火焰山,又似来到了热辣辣的长江边。 小姑娘在少年深沉的眸光里羞红了脸,但她舍不得挪开目光,仍然傻傻的凝望他。 少年瞳眸微微震动,似隔了山海的电闪雷鸣,在遥远地方撕扯开等待了千年的缘分。 站在一旁的闫明诚看看大哥,再看看姐姐,忽然轻轻举起手指,对妹妹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闫明雪眼睛一睁,想点头,突然意识到头发还在大哥手里,忙伸手捂住嘴巴,使劲眨巴着眼睛。 于是空气安静得有些过分,莫雨桐忍不住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 优美的唇瓣霎时变得水润鲜艳,闫明礼喉咙一滚,轻微的吞咽声不可避免的传进小姑娘耳朵里。 她的少年是想吻她吗?如果他想,自己肯定不会拒绝,就是当着小孩子的面不太好。 “我……”俩人一起开了口,又同时沉默不语,随即又一起说道“你……” 好尴尬,但是心里又莫名其妙的带了点兴奋,这样的情绪让闫明礼更加尴尬,耳尖滚烫的说道“要不,你先放手。” “现在放手,头发又要散了。”莫雨桐不想松开他的手,她想贴紧他,想感受他手背的温度。 “那……”他现在整个人都僵硬得不行,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不觉得自己还能学会。 “就这样,编完吧!”莫雨桐打断了他的话,努力让自己镇定,可惜有点事与愿违。 他身上铺天盖地的少年气息,就是香烟里能对中枢神经系统起到麻痹作用的尼古丁,让人深觉轻柔愉快又兴奋激动。 她忍不住轻轻盖住他的手,温柔且小心的缠进他骨节分明的手指。 这样还能编完吗?剧烈的心跳声已经搅乱了少年的神志,他根本分不清哪是他的手,哪是小姑娘的手,眼前只有白与黑的纠缠。 能的吧!小姑娘沉迷在他修长的手指间,眼神迷离的缓缓做着机械运动。 时间没有尽头,但编辫子总归有尽头,待到辫尾结成,小姑娘便再没理由留住他。 少年缓缓抽出手,蜷缩着放在膝盖上,低垂着眼眉凝望手背,那里有小姑娘柔软的碰触。 小姑娘瞧着少年轻闪的睫毛,好想伸手摸一摸,可惜手里有活,不能欺负到她的少年。 把辫子如刚才一样对折倒扣再固定好,莫雨桐从挎包里取出两个小小的珍珠蝴蝶发夹,一边别上一个。 “莫知青,这太贵重了。”闫明礼急忙拒绝,可小姑娘不听他的,回眸望着他,说道“这是赔礼。” 说完视线便滑落在他的手背上,刹时体内燥热开始不安翻涌,他手指一缩,面上一红,低声说道“歪理。” “我就歪,你就说理不理我吧!”小姑娘瞪着他,满眼娇嗔,看得少年心里直痒痒,无奈的轻轻点了点头。 “咯咯……”小姑娘轻快的笑声荡在少年耳边,烫得少年的耳朵滚了一层又一层胭脂。 少年愈加无措,小姑娘的笑声就愈加明媚,他体内的燥意就更加难耐。 “礼哥的手,真温暖。”忽然而至的软语呢喃耳畔,燥热再也控制不住。 心里乱乱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回一句,莫知青的手,真柔软。 怎么感觉自己像个流氓,在调戏娇娇软软的小姑娘。 还是算了,自己还是闭嘴吧!天知道他要是说出这句话,他的小姑娘又准备了怎样的虎狼之词招呼他。 “礼哥,那我们就先走了。”莫雨桐决定不再刺激她的少年,万一事情脱了缰,少年心里生出了抗拒该怎么办? 那她还不得把自己埋进被窝里哭个三天三夜,少年不来哄她,她就不起来。 “嗯,我把大门锁上,你们回家后到地里来找我拿钥匙。”闫明礼努力让自己看起来自然。 莫雨桐牵着两个一脸兴奋的小朋友离开家的时候,闫明礼还僵硬的坐在椅子里一动不动。 待到他们离开了至少三五分钟,他才赶紧脱下背心快步走到水缸前,狠狠几瓢水从头上一路浇下。 身体里涌起的燥热终于得到平息,他把搭在晾衣杆上的裤子和毛巾取下。 走进卧室,擦干身体,换下裤子,他才觉得呼吸顺畅了不少。 只是卧房里全是小姑娘的气息,让他不得不快速逃离。 把裤子清洗干净晾好,又把洗澡桶洗干放在院子里晒着,闫明礼才锁好柜子和大门,离开了家。 第58章 笑容更加灿烂 迎着早晨清新的风和七八点钟的太阳,莫雨桐三人走在通往村口的路上。 三三两两上工的社员,正从各自的家中往大队部涌去。 大部分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对美好生活的憧憬,这是一个充满希望又勤劳坚韧的年代。 或许物资不够丰富,或者生活很是贫苦,但依然勤勤恳恳为活着而努力。 “明雪!”有小女孩不确定的喊声从身后传来。 “姐姐,是我最好的朋友二妮。”闫明雪牵着莫雨桐的手,朝跑来的二妮使劲挥着手。 “那我们等等她。”莫雨桐低眸浅笑,而后一手牵着闫明诚,一手牵着闫明雪退到路边。 “明雪,真的是你啊!你今天好漂亮!”二妮满眼羡慕的看着闫明雪发辫上的蝴蝶发夹。 这发夹是她见过最最好看的发夹,不仅有白白净净的珠子,还有会动的翅膀,在阳光下发出最最灿烂的光芒。 “是姐姐给我梳的辫子,也是姐姐给我扎的发夹。”闫明雪扬起笑脸,满眼都是小炫耀,惹得二妮很是羡慕。 那可是好漂亮好漂亮的发夹啊!她还是跟着嫂嫂去公社赶集的时候,见到一个穿着的确良衬衫的大姐姐用过发夹。 那个发夹没有珍珠,也不会动,远没有明雪辫子上的发夹好看。 可就是那个很一般很一般的发夹,也收获了好多艳羡的目光。 她记得嫂嫂当时就很羡慕的看了好几眼,可是哥哥没钱,买不起好看的发夹给嫂嫂。 莫雨桐低眸瞧小女孩看着蝴蝶发夹,没有嫉妒只有羡慕的真诚眼神,便知道这是个善良有教养的好孩子。 “二妮,这就是我的姐姐,她是最最好的姐姐。”这小嘴甜得,像灌了一杯纯纯的蜂蜜水,哪哪都熨贴得不行。 “二妮,你好,我叫莫雨桐,是住在雪儿家的知青,你也可以跟雪儿一样叫我姐姐。” 莫雨桐低眉轻笑,温柔的眼波在夏天的早风里如一朵悠然的云朵,飘进了二妮的心里。 “姐姐,你好,我叫赵二妮,我哥哥叫赵军,我还有一个特别好的嫂嫂。” 赵二妮被莫雨桐的笑感染,竹筒倒豆子似的把家里的人全都给她介绍了一遍。 赵军,是昨天下午礼哥给她提及的那个赵军吗?想到这里,莫雨桐的笑容更加灿烂了。 她的少年都觉好的人,那一定是特别特别值得交往的人。 想着便从军挎包里掏出一把甜乳奶糖,递给赵二妮,“二妮,这是给你的奶糖。” “谢谢姐姐,我拿一颗就好,剩下的给明雪和诚哥哥留着。”赵二妮从莫雨桐掌心里拿走一颗奶糖放进口袋,脆生生的说道。 “好!”莫雨桐把糖收进挎包,看着闫明雪忍不住暼向挎包的小动作,笑道“雪儿要留着小肚子到县城,不然就吃不到更多更好吃的东西了。” “明雪,你们要去县城?”赵二妮眼里的羡慕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警惕。 她听嫂嫂说隔壁向阳村的陈三妹就是被人带到县城,卖给了一个傻子做儿媳妇。 不仅不给吃饱饭,还有做不完的活,晚上还要被傻子打得嗷嗷叫。 “明雪,就你们三个去吗?闫大哥不和你们一起吗?”赵二妮很矛盾。 她一边觉得给她糖的姐姐,又漂亮又温柔,不会是坏人。 但一边又觉得万一姐姐把她最好的朋友给卖掉了呢!她便没有可以一起挖野菜捡柴禾的好朋友,也没有可以保护她教她认字的诚哥哥了。 “我和二哥,还有姐姐一起去。大哥要上工,走不开。”闫明雪当然也很想和大哥一起,但是大哥真的好忙。 “二妮不用担心,我们坐杨二叔的牛车去,也会和杨二叔一起回来。” 莫雨桐被小女孩眼里的警惕给整笑了,可又觉得闫明雪有个这么为她着急的好朋友很是难得。 “姐姐,那我下午在村口等明雪。”赵二妮抬头望着莫雨桐,漂亮姐姐你会是个好姐姐的,对吗? “莫知青,你这是要去村口?”迎面走来的廖清云,早已没了最初相见时的疏离,而是含着一抹浅浅淡淡的笑。 “廖知青,吃糖!”莫雨桐昨天就看出这个从沪市来的知青喜欢甜食,立刻从包里掏了一把奶糖给他。 “莫知青,那我就不客气了。”廖清云说完就把莫雨桐掌心里的糖拿了个精光。 剥了一颗迫不及待的放进嘴里,满足得他不由眯起了眼,京市第一食品厂出产的糖就是好吃! “来,张嘴!”廖清云紧接着又剥了一颗奶糖,塞进了赵二妮的嘴里。 “廖大哥,我有。”赵二妮睁大眼睛看着廖清云,从衣兜里掏出那颗糖给他看。 “那是你的,这是我给你的,不一样。”廖清云被糖腻在甜里的心,已经非常非常满意了,少一颗糖根本不在意。 “廖知青也要去村口?”莫雨桐倒是从他的问话里听出了一点端倪。 “去县城取家里寄的包裹,莫知青一起。”廖清云把剩下的几颗糖放进兜里,决定等会在牛车上再吃。 “好,走吧!”莫雨桐牵着两个小的缓步走在前面。 廖清云则吃着奶糖,慢慢跟在他们身后。 “狐狸精!不要脸!”从远处走来的田小梅恨恨的瞪着离开的莫雨桐,打扮成个狐媚子不知又要勾引多少人。 “田知青,难道莫知青还是个不安分的?”听田小梅这明显的怨恨语气,一直站在路旁的杨大娘赶紧问道。 “最爱勾引人,我们这批来的知青,就没一个不被她勾引的。”田小梅愤愤的说道。 要不是她从中作梗,新国哥怎么可能抛下她住进老木匠家,害她不得已只能住进李家。 李家可有足足二十多口人,虽说是给她单独一间房,却是没窗的杂物房,不仅小得可怜,还因为挨着茅房臭得要命。 她昨晚上根本没睡好,今天又让她空着肚子来做工,说是坪上大队不养闲人,她要取包裹得抽个不做工的天去。 简直欺负人! 但她不敢反驳,听说李老四是大队部的保管员,她媳妇又跟公社里的某个干部是亲戚。 要是他们给自己小鞋穿,让自己回不了城那就太得不偿失了。 第59章 怕是真动了心 穿着军便装的莫知青带着两个干干净净的孩子,和新来的廖知青要一起去县城。 听说莫知青不仅和人高马大的马知青纠缠不清,还吊着一看出身就很好的廖知青。 哪里是吊着,根本就是光明正大的勾引啊!当着社员的面,就敢塞那么大一把糖,私底下还不知道亲密成什么样! 那闫家不是她主动要求去的吗?今天还要带闫家那两个小崽子去县城,肯定是看上了闫家小子了。 知青和社员之间的八卦,最是让众人津津乐道,不到片刻坪上大队下辖的六个生产队之间已开始燃起熊熊八卦之火了。 ……………… 闫明礼赶到大队部的时候,虽然人声瞬间低了不少,但他还是隐隐听见他们谈论的对象几乎都是小姑娘。 说小姑娘漂亮好看的有之,说小姑娘招蜂引蝶的有之,猜测小姑娘家境优渥的有之,猜测他和小姑娘关系暧昧的有之。 其实闫明礼在之前就预料到会出现这样的猜测,毕竟小姑娘太漂亮了,亭亭玉立的站在那里就已经是一道靓丽的风景线,更别提她对自己还那么大方。 昨天那碗卤肉怕是已经传得整个大队都知道了,社员们难免会酸不溜叽的说上一两句。 只是说他可以,说小姑娘不行,特别是胡乱编排小姑娘人品就更不行。 转身快步走到还在喋喋不休信口雌黄的二狗子跟前,闫明礼狠狠一拳砸在二狗子脸上。 “我…你家二大爷,你特么的找死……”随着二狗子的怒骂,晒谷场还在交流的众人齐齐噤了声。 一众社员全都看向闫明礼,这二狗子是第二生产队的,而他是第三生产队的,俩人向来井水不犯河水,怎么突然就动起手来了。 “吴二狗,再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我就揍得你满地找牙。”闫明礼此刻的表情凶狠而坚定,好似他敢再乱嚼小姑娘的舌根,他就能揍得他毫无招架之力。 “闫明礼,你特么不会是真把莫知青给睡了吧……”吴二狗抹了抹肿痛的嘴角,流里流气的说道。 只是他的话还没说完,脸上再次被一个重重的拳头砸中。 此时的闫明礼满身戾气,惊得原本想劝架的社员都不禁瑟缩着,呆在原地不敢再动。 “闫明礼,你特么的……”吴二狗的叫嚣在闫明礼渐渐加重的力道里,变成了连绵不断的谩骂。 不堪入耳的话一句句从他嘴里蹦出,全是对小姑娘的侮辱和轻渎,听得闫明礼眸中的暗色愈加浓郁。 那一刻,被压制在血脉里的疯狂,通通聚在拳头里,一拳一拳毫不留情的砸向被他揍趴在地上的男人。 被打冒火的吴二狗忽然使出吃奶的力气,抓住闫明礼的手腕,朝下狠狠一拽。 很快,两个男人在地上激烈纠缠,像两只野兽用着最原始的力量冲向对方。 “好了,这是在干什么?快住手,赶快住手!”二婶子眼看闫明礼就要被吴二狗的拳头招呼到,忙朝一旁的赵军使了个眼色。 赵军会意,当即冲上前抱住吴二狗,“都是一个大队的,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 “你们第三生产队什么意思?欺负我们第二生产队没人是吧!护着个五类分子,也不怕被拉去挂牌子。” 吴二狗本想推开赵军,再煽动第二生产队社员的情绪,让他们帮自己讨个公道。 奈何二十出头的赵军,正是“小伙子睡凉炕,全凭火力旺”的年纪,力气使都使不完,哪能轻易就让他挣脱,再找机会揍闫明礼。 “挂什么牌子,你想挂谁牌子?”闻讯赶来的魏正茂杵着拐杖,大步走到吴二狗面前。 身后跟着第二生产队队长冉山河,和第三生产队队长聂洪山。 “书记,我家可是八辈的贫下中农,可不兴被冤枉。”二婶子当即就不干了,虽然她确实是拉了偏架,但她肯定不能承认。 “贫下中农最光荣。”赵军适时喊了句口号,给二婶子助力。 魏正茂也算是看明白了这两个人的态度,以前他们可都是暗搓搓的帮闫明礼,像今天这样堂而皇之的相助是从来没有过的。 怕不是这俩人得了人家小姑娘什么好东西,想到这里,魏正茂不自在的清了清嗓子,昨天拿回去那个鸡腿可把他家孙子高兴坏了。 他也有幸咬了一小口,那味道真是绝了!难怪张心莲拼死拼活都要去闹一场。 “按辈分,你得喊他一声叔,对长辈都敢挥拳头,我看你是越活越回去了。”魏正茂不等吴二狗开口,就一个帽子给他扣了下来。 “他算哪门子长辈,不就是个五类分子。”吴二狗根本不承认,他满眼血丝恶狠狠的瞪着闫明礼。 闫明礼则冷冷的盯着他,这可是他环视晒谷场一圈后特意挑出来的,目的不过是为了杀鸡儆猴。 他非常清楚名声对一个姑娘有多么重要,如果不在第一天就用雷霆手段把这些给压下去,那么小姑娘只会背负越来越多的流言蜚语。 而他自己,无非是干比以前更苦的工活,得比以前更少的工分罢了。 但马上就要秋收,他是队里的壮劳力,一人顶得过他们一个半人,队长无论如何都不会太过苛刻他,至少每天的满工分必须给他。 如果队长非得不要脸皮克扣他,他再不济还能去卖血。 “说吧!为了啥事?”什么五类分子不五类分子的,这个问题魏正茂自动忽略,盯着吴二狗问道。 “我就说了两句。”吴二狗并不觉得自己说的那些话有什么问题,不就是听了点风声添油加醋了两句,有必要把他揍成这样吗? “杨大山家的,你来说。”见在吴二狗这里得不到什么结果,魏正茂看着二婶子问道。 “吴二狗在编排莫知青,那话说得,我这老脸听了都臊得慌。”二婶子可不准备给吴二狗脸面,昨晚的酥糖是她吃过最好吃的糖,那酥脆、那香甜,真是想想都觉得心里泛起一阵阵的甜。 “吴二狗,知青也是你能编排的。”魏正茂瞬间就明白了打架的导火索是什么? 那样的小姑娘,怕是真让闫家小子动了心,以前何曾见过他这么狠,瞧把吴二狗揍得脸皮肿得都开始泛光了。 第60章 挡不住的臆想 大队部晒谷场,魏正茂的态度决定了事情的走向。 聂洪山暂时不敢苛扣闫明礼的工分。 至于冉山河,他一向不喜吴二狗,也乐得书记帮他处置一回。 “都是年轻人,也都受了伤,我看事情就这样吧!去生产队长那里把工活领了,赶紧去上工。”魏正茂摆了摆手,表示事情到此为止。 “魏爷爷,你不能这样……”吴二狗不依,凭什么一个五类分子能得这么多人袒护。 那几年闫明礼还没成年,他们可没少欺负他 往他后背里塞牛粪,往他头上扔石子,下雨天抢走他的烂草帽,下雪天站在树后抖他一身雪。 看他在雨天里瑟瑟发抖,看他在雪地里咬牙前行,看他从品学兼优人人夸奖的标兵,跌落到腌臜的臭水沟里,他们就感到特别惬意。 虽然随着闫明礼长高长壮,惬意越来越少,但是并不妨碍他们时不时捉弄他。 就像杨狗蛋,不就偷偷捡了他的扁担和粪桶,拿去换了钱吗? “怎么?你还想被告到公社,给你们第二生产队长脸。”魏正茂没好气的杵了杵拐杖,一脸冷意的瞪向他。 吴二狗瞬时泄了气,他昨天下午也围观了冉书记骑着自行车,风风火火连滚带爬赶到大队部的情景。 偏偏他平时碎嘴说荤话惯了,一时没想起闫明礼得了个俏知青,也有人撑腰了。 “第二生产队到这里来领工活。”冉山河赶紧招呼自个生产队的社员们。 都快八点了,还不领着工活干起来,是准备吹壳子到中午,好回家吃饭吗? 聂洪山见冉山河没有生事的心思,也赶紧招呼第三生产队的社员开始领工活。 闫明礼拍了拍衣服上滚出的灰,沉默的站在角落望着挤挤攘攘的社员们。 对领工活这件事他一向没什么期待,反正这些年他干的都是最脏最累工分最少的活,而现如今除了浇鸭子林那片地,他也想不到还能找出哪块地是可以让他去的。 只是他虽然站得极远,却依然在聂小雨的视线范围内,只见她一双眼睛正含羞带怯的望着他,甚至还藏着迷恋和崇拜。 她的明礼哥简直太厉害了,她就知道自己的眼光没问题,现在只差一个契机。 她相信一个肯为了自己揍人的男人,心里一定是有自己的。 男人就应该以拳头论英雄,他们都是打不倒、摧不垮的年轻人,就要敢打、敢冲、敢爱、敢做。 如果闫明礼知道聂小雨疯魔的想法,只会冷着脸再骂她一句有病。 不一会儿聂洪山就念到了闫明礼的名字,居然不是去鸭子林,而是和二婶子母子、赵军一家分到同一块红苕地。 闫明礼有些不敢相信,聂小雨就更不敢相信,怎么就分到红苕地去了呢! 去了红苕地,有那么多社员看着,她还怎么和明礼哥单独聊天,还怎么说服他赶快进她家的门。 还想单独聊天?想得倒是美!但他聂洪山会给自家闺女这个机会吗? 答案是否定的,他怕是脑袋被门给夹了,才会让一个五类分子进自家的门。 随即他还不忘警告的瞪了聂小雨一眼,要是她再敢这么放肆,他就撤了她记分员的活计,让她趁早嫁人。 被吓得一激灵的聂小雨赶紧收回眼里的恋恋不舍,挺直腰板目不斜视的望着远方。 聂洪山满意的抽了两口旱烟,继续分派工活。 “走,去领工具。”二婶子看了闫明礼一眼,赶紧大步朝大队部后的仓库走去。 先分工活就能先挑选工具,先挑选的工具自然都要好使一些,工具好使做活也更利索。 “好的,二婶子。”闫明礼干脆也不再想猜不透的原因,当即跟在大家身后一起朝里走。 在李建设那里做好登记取了工具,一行六人便匆匆离开了仓库。 当着其他人的面,李建设倒没有刁难他,只是在心里分析魏正茂刚才说的那些话。 难道是政策要变了,五类分子要翻身了? 要真是那样,李家恐怕得狠狠吃些苦果子,那些年家里人对闫明礼可不好,做的那些事也很是难看。 想着以前那些乱七糟八的事,整个上午李建设的精神头都不太好,他想趁政策还没完全落实之前,让闫明礼翻不了身。 至于那个知青小姑娘,不过是个图新鲜的,长不了多久。 晒谷场,在闫明礼一行人离开后,社员们再次像水沸腾后气泡翻滚的喧嚣般,议论个不停。 “闫家小子这是要发达了啊!”有人由衷感慨,谁不想一觉睡醒就被馅饼砸中。 “得了个香饽饽啊!”有人羡慕得不行,瞧闫家丫头那梳得整整齐齐的头发,和辫子上金光闪闪的发夹,就知道这个香饽饽有多香! “你看闫家小子,整个人都干净了不少。”以前也不是不干净,就是总感觉不像今天这样,干净得很是…好看。 对,就是好看,瞧自家闺女这都快看直了眼的傻样,她都恨不能自己身高八尺壮如山,好把自家闺女给挡个严严实实。 “我刚刚看见他还笑了,难不成昨晚……”有人见识了吴二狗的惨样,哪里还敢提莫知青的名字。 “就闫家小子那捶死人的架势,怕不是冷笑。”想到闫明礼骤然而起的凶狠,有人止不住打了个冷颤。 “我去过闫家,他家可就只有一张用木板搭的床。”突然而至的话好似拉爆了话匣子。 “那不就是睡在一张床上了。”有第二生产队的人为吴二狗抱不平,这明显没说错嘛! “真是大胆啊!你们说不会真的…”暧昧的话在社员们交头接耳里不停流转。 大家虽然适当收敛了些,但还是抵挡不住某些社员的臆想。 “还有两个小的应该不会吧!”有人听不下去搭了腔。 “嘁!你和你家那口子办事的时候,你家虎子难道不是睡在床那头?”有人嗤之以鼻,这年头老大后面的那一串娃不都是这样有的吗? “还敢乱说,小心和李老三家的一样,被队长送到公社学习去。”有人指了指魏书记。 见魏书记正冷眼看着他们,立即不自在的稍稍分开了些。 “真被送去公社了啊?”有人压低嗓音问道,没这么邪乎吧!不就是在闫家院子闹了一场吗? 这村里头谁还没撒泼打滚闹腾过,再混一点的,能从村头闹腾到村尾,搅得整个村都不安生。 “那还有假,你是没看到,莫知青昨晚可护着闫家小子了。” “张心莲那个碎嘴子,活该!”有人狠狠朝地上啐了一口。 “领到工活的社员赶紧去上工,别杵在这里扯坝子冲壳子。”聂洪山在魏书记的授意下,扯起嗓门冲着那群领了工具,还聚在一起吹牛的社员吼道。 见魏书记黑沉着脸,六个生产队还在逗留的社员们立刻作鸟兽散,拿起工具快步朝各自的田间地头走去。 第61章 不会也被迷住了吧 闫明礼赶到地头做工活的时候,莫雨桐一行四人刚坐上杨大山的牛车。 见到他们,坐在杨大山身旁的连海光仿佛见到了救星,连忙朝他们打着招呼,“廖知青,莫知青,来这里坐。” 廖清云还不太明白斯斯文文的连海光,怎么一夜之间就变得不稳重了。 从几十年后重生回来的莫雨桐,倒是颇有几分同情的看着他。 瞧那些围拢在他身后热情洋溢的大娘们,她就知道连海光这样虽然瘦弱,但明显有文化的人已经被盯上了。 刚才指不定在给他说哪家的大姑娘勤劳踏实,哪家的小闺女美丽大方,哪家的丫头臀大腰圆能生男娃。 先是让两个小的坐进牛车,然后是有过上车经验但还不是特别丰富的莫雨桐,最后是被安排在外面当挡箭牌的廖清云。 不明就里稀里糊涂的廖清云很快实现了他此时此刻的人生价值,被大娘们当作了另一个需要攻坚的对象。 莫雨桐揽住两个小的,如狐狸般低眸一笑,所谓你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应付那些大娘就只能靠廖同志了。 廖清云何曾被几个大娘如此虎视眈眈的盯住过,立刻戒备的看着她们。 只是还不待大娘们开口,从牛车后又急匆匆跑来一个四十出头的中年妇人。 只见她一边气喘吁吁的跑到牛车前,一边对着杨大山喊道“杨二,给我割二两肉带回来。” “二两带不了,只能一斤。”食品公司每天面对全县就供应一只猪,可不会二两半斤的卖。 “那就一斤。”杨大娘连忙顺口说道。 “肥肉还是瘦肉。”杨大山并不觉得她有钱割肉,当即没什么表情的问道。 “一斤肥肉片子,可别整那些瘦不拉几的。”杨大娘说完,还非常鄙夷的瞧了一眼莫雨桐。 莫雨桐正专心和两个小的做着眼神交流,并没有看到杨大娘的表情,否则她只会满头黑线,再赏她一记冷眼。 “七毛八,外加一斤肉票。”杨大山十分不解杨大娘的鄙夷从何而来,有些不悦的说道。 昨晚上接莫知青奶糖的时候可没见她这样,这还真是翻脸无情、狼心狗肺,难怪养出那么个糟心的混蛋玩意。 “我哪有肉票,我知道你门路多,你就给我带一斤肉回来咋的。”杨大娘拦在牛车前,对着杨大山没好气的喝道。 “弟媳妇,你别冤枉我,我可什么门路都没有。”杨大山眸子一沉,这年头说自己有门路,那不就是变相的说自己投机倒把吗?这是妥妥想害自己啊! “杨大河家的,你这都能割上一斤肉啦!”有大娘调侃道。 好像谁不知道他家每天吃糠咽菜似的,明里说的是请杨大山带肉,暗里却钱不给票不给的,只想打秋风。 “狗蛋一晚上都没回来,我不得煮点肉,他闻着味铁定就回来了。” 杨狗蛋从昨天中午吃过饭后就没有回来过,杨大娘就这一个带把的,还是非常担心他有个什么好歹。 “他不是经常不回,说不定又钻草垛子里鬼混去了,你不去找他,拦着我有用。” 杨大山知道她根本不是诚心想买肉,不过是以为他当着新来知青的面不好做驳她面子的事,会勉勉强强答应下来,可惜没那回事。 “杨大山,你怎么说话的,有你这么说自家亲侄儿的吗?”杨大娘叉着腰站在路中间,气急败坏的喝道。 “让开!撞到了我可不负责。”杨大山见最后一个人也坐上了牛车,忙抽出牛鞭挥了挥。 “杨大山,你这个杀千刀的,还真敢撞老娘,你不得好死啊……”杨大娘倒退几步,坐在地上猛拍大腿。 可惜没人理她,牛车“嘚嘚嘚”的朝前驶去,只留给她一个带起微微尘土的模糊风景。 “马知青是去县城取包裹?”廖清云朝旁边让了让,给最后一个上到牛车,跑得直冒汗的马新国腾出个位置。 “嗯,你们也去。”大家都是新来的知青,按规定可以先休息三天,处理好个人事情再开始上工。 “我们都去。”在廖清云的回答声里,杨大山使劲一甩牛鞭,把杨大娘的污言秽语全给甩在了牛车后。 由于马新国被廖清云拉到了身旁,大娘们的目标再次转移,开始对着马新国滔滔不绝的介绍起各家的闺女、侄女、外甥女。 马新国觉得额头上的汗冒得更密了,他生硬的笑着应对那些连续不断的问话。 牛车摇摇晃晃的朝县城驶去,地里社员们也都或忙碌或懒散的做着工活。 聂小雨拿着工分本在小路上来回走动,视线却总是不自觉的暼向正挥舞着锄头努力翻地的闫明礼。 她的明礼哥真是全公社最好看最厉害的男人,就连打架都是那么的迷人。 刚刚在晒谷场,她可是亲眼看到她的明礼哥把第二生产队的二狗子给揍趴下的。 想当初二狗子还对她吹过口哨,惹得一群流氓在她背后笑话她。 如今明礼哥也算是给她报了仇,那一刻聂小雨觉得这么厉害的男人就应该是她的,那个什么知青根本就是他们爱情路上的绊脚石。 “小礼,你是怎么想的?”二婶子抬眸望向聂小雨的方向,边挥着锄头边问道。 “二婶子,我不可能答应她。”闫明礼知道二婶子的意思,但是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他都不可能和聂小雨在一起。 “那莫知青呢?你就不怕她把小诚和小雪给弄丢了?”二婶子自然也知道他绝不会答应聂小雨,但是莫知青…… 虽然她看莫雨桐也不像坏人,但知人知面不知心,万一他们都看走了眼呢! “她,不会的。”想到小姑娘明亮的眼睛,真诚的笑容,闫明礼怎么都没办法把她和坏女人联系在一起。 “小礼,你不会也被莫知青给迷住了吧?”赵军媳妇刚才已经在赵二妮那里听了一耳朵,现在也有些担忧的看着他。 他们都是地地道道的庄稼人,和城里人那就是完全搭不上的两个世界。 第62章 只喜欢你们大哥 我没有,闫明礼想反驳,可话到嘴边硬是没办法说出口。 指间还残留着小姑娘炽热的温度,那么热烈又滚烫,搅得他一颗心全是乱糟糟的线团。 “小礼,我们这样的人…”二婶子语重心长的说道。 “二婶子,我知道的。”二婶子后面说了什么,闫明礼完全没有听清。 他的脑子仿佛成了一团黏黏糊糊的浆糊,只隐约知道二婶子也不赞成他和小姑娘在一起。 “嫂嫂,还有其他人被姐姐迷住吗?”赵二妮在一旁边拔着杂草,边好奇的问道。 “还有聂小风。”这话本不该当着孩子的面说,但赵军媳妇也想借着孩子的问话,说给他听。 昨天晚上那出,谁还看不出来聂家原本是想把莫知青变成他家三儿媳的。 况且就聂小风那腆着脸的样,分明就是看上了莫知青。 只是可惜啊!莫知青当着那么多社员的面,把他拒绝了个彻彻底底。 可是莫知青拒绝了聂小风,也不代表她会和他在一起。 城里的姑娘,长得那么好,背景又是连公社书记都忌惮的强,怎么会自降身份? 就算是她图一时新鲜暂时和他在一起了,某天回城后呢?他该怎么办? 本来成分就不好,又落下个被人抛弃的名声,以后娶媳妇就更难了。 怕是到时只能娶个寡妇,或是二婚头延续香火,否则闫家到他这里就彻彻底底断了。 聂小风也喜欢小姑娘。也,闫明礼握住锄头的手一顿,很快又埋头使劲翻着地。 二婶子望着闫明礼不停向前的身影,忍不住摇了摇脑袋,这小伙子怕是…… 也不知道是幸事还是祸事?瞧莫知青的言谈,但愿她没看走眼,她家那口子也没看走眼。 一直在小路上徘徊的聂小雨,见闫明礼已经把二婶子他们抛到了身后老远,立刻朝四周望了望。 当发现没人能够在短时间赶上他,便假模假样的挺直腰板,把工分本握在手里不停拍打着手掌,小碎步的朝闫明礼走去。 “明礼哥,你这块地没翻好,红苕藤都断了。”聂小雨跳下地垄,指着面前一堆绿油油的红苕藤,没话找话的说道。 “没断。”年纪轻轻,眼睛就不好使了?闫明礼连抬起眼皮看她一眼的意愿都没有,只埋头努力翻地。 “明礼哥,谢谢你!”突然聂小雨双手捏住工分本放在身前,扭扭捏捏的看他。 见他没有停下,反而越翻越起劲,顿时脸颊微红的朝前矜持的小跑了两步,继续说道“明礼哥,谢谢你替我教训二狗子,我知道你心里还是有我的。” “我心里没你。”闫明礼就不明白了,好好的一个姑娘,为什么偏偏要缠着他? 不仅拦着他表明心意,还要自以为是的张冠李戴,果然有病!而且还病得不轻。 “明礼哥,我可听说了,那个姓莫的知青不是个好东西,她……”搬弄是非的浑话在闫明礼猛然抬眸的冷厉里戛然而止。 “聂小雨,我有说过不打女人吗?”闫明礼眼里的寒意,激得聂小雨在八月末的艳阳高照里生生打了个冷噤,瑟缩的摇了摇头,“没,没有。” “那就滚!”闫明礼一锄头狠狠砸在地里,好似凶狠的砸在聂小雨的心上。 她呆呆的站在原地看着越来越远的闫明礼,忽然身体一抖、嘴皮一颤,眼泪瞬间浮上眼眶。 聂小雨就不明白了,她都愿意不计较他的成分和他结亲,他怎么还能不知好歹的说出这样伤人的话。 强忍着难受跳上小路,聂小雨越想越委屈,眼泪很快就不受控制的滚了下来。 怕被社员们瞧见说闲话,传进她爹的耳朵里,她只能抹着眼泪用最快的速度,从小路一路飞奔向大队部。 虽然她自认为做得还算隐蔽,奈何总有些人喜欢捕风捉影,不多时地里就开始交头接耳的传播,聂小雨被闫明礼气哭跑走了。 闫明礼没有听到那些蜚短流长,他只想尽快做完工活,然后去小河边挑水把水缸灌满。 如果还能剩点时间,他再把昨晚不小心撕坏的两件衣服给补好。 很快,体力很好的杨川和赵军就赶上了他,三个男人在一块也不聊天,都只沉默的翻地。 夏天清晨尾尖的风,微热里透着点点凉意,地里的人们在忙碌着工活,坐在牛车上的几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最初闫明雪还有些兴奋,但渐渐有些扛不住了,靠在莫雨桐怀里竟开始昏昏欲睡。 而闫明诚则强撑着让自己保持清醒,他是闫家的小小男子汉,他得替大哥保护好姐姐和妹妹。 忽然一阵“叮铃铃”的自行车铃声从牛车后传来,惊得快睡着的闫明雪一个激灵,立即从莫雨桐怀里探出脑袋朝牛车后看去。 牛车后是穿着白衬衣绿军裤的聂小风,只见他正卖力的蹬着自行车,风驰电掣的朝他们驶来。 而后在靠近大黄牛的地方,把脚踏使劲往前一蹬,来了个倒刹车,刚好停在莫雨桐所靠的车栏旁。 “莫知青,上车,我带你到县城。”聂小风甩了甩头,一副自来熟的语气,差点没让莫雨桐把隔夜饭给吐出来。 这么厚脸皮的男人倒是少见,都说了不高兴认识他,还要惹人嫌的往前靠。 “姐姐…”聂小风的示好让闫明雪像一只护食的小白鹅,瞪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十分不善的看着他。 莫雨桐察觉到了她的担忧,安抚的拍了拍她的后背,说道“我不喜欢他。” 说完还冷冷瞪了聂小风一眼,又朝望着她一脸担忧的两个小的粲然一笑,低着头小小声的再次说道“我只喜欢你们大哥。” “姐姐,大哥是村里最厉害的男人。”闫明雪无时无刻不见缝插针的宣扬大哥的厉害。 “我知道。”莫雨桐的脸微微一红,前世人到中年都那么厉害,今生怕是只会更厉害。 聂小风见他未来媳妇竟然在他的话里,害羞得红了脸,更是满脸含笑的看着她,等待她再次转头娇羞答应。 第63章 我有喜欢的人 牛车还在缓慢前行,聂小风以最合适的速度和莫雨桐保持在一条直线上,直勾勾的盯着她好看的侧脸。 他最喜欢在这个时候去县城,因为他知道沿着这条路会有很多姑娘看到他,并向他投来倾慕的目光,而他非常享受这种倾慕,且引以为傲。 所以他并不觉得莫雨桐昨晚的拒绝是真的在拒绝,他良好的自我感觉对自身的魅力有着无比错误的自信。 这人什么毛病?廖清云惊呆了,忙用手肘抵了抵马新国的腰,问道“田小梅家亲戚?” “不知道。”马新国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刚才还当他好心给自己留位置,结果是把自己往火坑里推。 想到好不容易才平息掉那些大娘的好奇心,马新国就一股浊气哽在喉咙不上不下。 “聂家三小子,我们这牛车上可不止莫知青一个人!”有大娘扒在车栏上起哄。 “你只带莫知青,可是有个什么说法?”有人明知故问的打趣道。 坪上大队的人谁不知道,聂家人只喜欢娶知青做媳妇。 现如今聂家男娃就一个聂小风还没有订亲,那不明摆着在等这波分到第三生产队的知青吗? 莫知青这么出挑,聂小风见了,那还不是苍蝇见到血,使劲的往自家扒拉。 “我自然是看莫知青的。”聂小风把腰板挺得更直了些,看着莫雨桐的眼里充满了手到擒来的泰然自若。 “我对你没兴趣。”莫雨桐抬眸,一双灿若星辰的眼寒芒点点。 那里没有聂小风期待的满眼羞涩,只有冷若冰霜的敬而远之。 那样的气势让原本想讨好聂小风,踢踢莫雨桐白色回力鞋示意她赶紧回话的大娘,立即收回了腿。 “莫知青,你可要想清楚!”聂小风没想到经过一晚,莫雨桐依然敢不给他留面子。 刹时脸上便露出一丝不悦,眼里甚至闪过一丝恼怒,捏住自行车龙头的手使劲收紧着。 “你想多了。”莫雨桐来这里,只想全心全意爱她的少年,只想带着她的少年拥抱更温柔的人间。 她的少年值得这世上最好的一切,前世他白手起家尚能挣下那么大一份家业,没道理今生他们一起努力,还不能提前收获幸福。 “我姐姐不会坐你的车。”有人要来抢嫂嫂,闫明雪怎么能忍,当即捏紧拳头大声说道。 “姐姐要和我们在一起。”闫明诚小小的手紧紧拉住莫雨桐的手腕,生怕她会跟着眼前这个有自行车的聂家老三跑了。 他就算只有六岁,也知道自行车比牛车强很多很多。 整个坪上大队有自行车的人家不超过五家,村里的孩子每每看到有自行车跑过,都会兴奋不已的追着跑,足以证明自行车有多金贵。 “我不会坐他的车,我会和你们永远在一起。”这可是她的少年仅剩不多的亲人,她无论如何都不会丢开他们。 “莫知青…”聂小风还想说什么,却被莫雨桐斩钉截铁的打断,“我不喜欢你,你以后不要和我说那些莫名其妙的话。” “莫知青,你确定?”聂小风的脸色已经变得很是难看,眼里更是闪烁着怒火,她的不识好歹可以说令他无比难堪。 “我不喜欢你,现在不会,以后更不会。”莫雨桐向来不喜欢吊着别人,在她的世界里喜欢就是喜欢,厌恶就是厌恶。 “莫知青,你,好样的!”聂小风的脸色变得铁青,显然是被气狠了。 只见他双唇紧闭,鼻翼不停收缩,胸口不断起伏,紧皱的眉头里全是恼羞成怒。 那样子似一只随时都要暴起的狮子,只想把眼前这个不识抬举的小姑娘撕成粉碎。 最好是把她拖进草垛子里,学那些二流子用尽手段,然后让这颗磕牙的生米变成美味可口的熟饭,看她还敢不敢当着这么多人,不把他的脸当脸。 丢下一个意味深长的冷笑,十九岁的聂小风便蹬着车快速离开了。 只是此时此刻他充满恨意的心里,翻滚起一丝隐晦的兴奋,那是被浅薄欲望冲昏头脑后,产生的罪恶渴望。 牛车上的其他人并没有察觉到聂小风离开时的表情,只有马新国从他最后那个笑里品出了不一般的意味。 但牛车上毕竟还有其他人,所以马新国不打算现在就提醒莫雨桐,一切等到了县城再说。 而大娘们见没好戏可看,也立刻收回脖子在各自的位置上坐好,只是看向莫雨桐的眼神却多了些探究。 毕竟聂小风这人或许在莫雨桐眼里算不上什么,但是在坪上大队,甚至是桐子公社那都是很受姑娘喜欢的小伙子。 他人长得秀气,还在县城读到高中毕业,是桐子公社绝大多数人心里理想的女婿人选。 要是家里再帮着搞些门路,在城里给买个工作,那就是人人羡慕的工人。 再能耐一点,捞个工农兵大学生的名额,怕是聂家的门槛都要被说亲的踏破。 不过即便是现在,说亲的也快把聂家门槛给踏破了。 只是那些人都没能让他娘曾荷花松口,就等着抱个金娃娃回家,可惜他们家相中的这个金娃娃是个心气傲的,看不上他家的宝贝疙瘩。 “莫知青,聂家三小子你都看不上啊!”有大娘在憋了十多分钟后,还是忍不住问道。 “看不上,没兴趣。”莫雨桐抱着两个孩子,抬眸看了大娘一眼,忽而笑道“大娘,我有喜欢的人。” “莫知青喜欢谁?”大娘们的眼睛里立刻升起浓烈的兴趣,这可是坪上大队这么些年最漂亮知青的八卦啊! 立刻人人都竖起了小耳朵,车厢里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看向她,就连杨大山赶车的动作都慢了下来,只有连海光还在专心致志看他的书。 “我喜欢闫明礼。”莫雨桐扬起眼尾,眸里的笑意如春繁夏盛扑面而来,那样绚烂多彩到令人目眩。 仿佛春天最温柔的初阳,明媚着无限春光,在似海的春深里,感受云蒸霞蔚后的万丈光芒。 “闫家小子?”大娘们的表情在呆滞后俱是一愣,瞬间都一副吞下了苍蝇的不适感。 她们不理解,同时也看不懂,每个人看她都仿佛在看世上最傻的傻子。 第64章 我在追求他 她们信与不信对莫雨桐而言并不重要,她只是想让她们知道自己的心意。 同时也让这群喜欢打听的大娘们,在村里四处闲言碎语拉家常的时候,能够清晰传递她的想法,掐断那些可能会影响到她和礼哥感情的蠢蠢欲动小心思。 为了加大“喜欢”这两个字的说服力,莫雨桐决定再抛出一颗重磅炸弹,“我在追求他。” 果然话音刚落,大娘们全都一副张大嘴巴,傻不楞登满脸不信的模样。 她们没听错吧!莫知青说她在追求闫家小子,不是准备,而是正在。 难不成闫家小子靠着那副皮囊,当真把祖坟点着了,正冒着腾天的青烟。 “姐姐…”这是真的吗?她没有听错吗?闫明雪很是兴奋的看着莫雨桐。 姐姐喜欢大哥,姐姐在追求大哥,姐姐很快就能成为她的嫂嫂了。 这一刻连闫明诚的眼睛也变得亮晶晶的,他也会有嫂嫂,而且还是顶顶好的漂亮嫂嫂。 “所以他们是…”马新国看着仰望她的闫明雪和闫明诚,试探性的问道。 而莫雨桐也不负所望,轻轻抚摸两个孩子的后背,笑道“我未来对象的弟弟妹妹。” 话音刚落,一阵猛烈的咳嗽声便在车厢里响起,廖清云边顺着气边朝她竖起了大拇指。 他真心佩服,由衷佩服,现在的姑娘们着实勇敢,果然都是能顶起半边天的巾帼英雄,他一个大男人都不敢这么勇! “……”马新国一时哑口无言。对象?哪怕只是未来对象也足够让人惊讶。 所以这是未来大嫂带着未来的小叔子、小姑子逛县城,以求顺利拿下闫明礼这块高地。 “他还没答应我。”莫雨桐也不顾众人神色各异,继续说道。 可不能让别人误会她的少年。 她的少年还是个会脸红、会羞涩、会不安的可爱少年,暂时还不是前世那个,撩得她面红耳赤、心跳加速,软成一滩春水的成熟男人。 这意思是见面第一天顺利表白,然后第二天展开追求。 莫雨桐的话成功让车厢里的大娘们闭了嘴,毕竟这么劲爆的消息她们还得消化消化。 眼下她们大多失了要去县城的兴致,恨不能立刻让牛车调头,她们好把这个消息散播到坪上大队的每个角落。 让坪上大队上至六七十岁的老鳏夫,下到还在吃奶的小娃娃,全都知道京市来的漂亮知青正在追求闫家小子。 对,还要附带说说聂小风再次被莫知青拒绝的事,那可是聂家三小子啊!莫知青硬是一点犹豫都不带的给拒绝了。 若只是单纯看不起乡下汉子,她们大不了嫉妒的朝地面狠狠啐上一口,再鸡肠狗肚的冷哼一声,城里娇养长大的姑娘就是矫情。 可如今她们只感到迷茫、困惑、摸不着头脑,因为莫知青并不是对乡下汉子不感兴趣。 而是很直接热情的表达了对闫家小子的兴趣,不仅给大碗肉,还扬言要追求他。 她们家的儿子,再不济沾亲带故的侄儿们,哪个不是板板正正的小伙子,那个不比闫家小子强。 许是被莫雨桐惊天动地的话给噎住了喉咙,剩下的时间大娘们都保持了少有的安静。 去县城的路大多是下坡路,因此牛车只用了两个多小时,便到了县城供销社门口。 牛车停在供销社门口的坝子里,杨大山叮嘱大家午后就得回来,否则天黑前赶不回村。 大家答应后便四散开去,因为食品公司、蔬菜饮食服务公司、粮食局的门市部都集中在这条街上。 有想买肉菜米油的都得到门市部前排队,而要买日用品的可以去旁边的供销社,或者是供销社侧门斜对面的百货公司。 莫雨桐没有去门市部,而是牵着乖巧的闫明诚和兴奋的闫明雪,径直朝百货公司走去。 马新国跟在她身后,等到从大门转到了侧门,见不到那群聒噪的大娘后,才走近说道“你多提防一下聂小风,他心思不纯。” “好,谢谢!”莫雨桐回眸淡笑,她不怕聂小风,她相信她的闫先生和她的少年都会保护好她。 “我和廖知青要去邮局取包裹,你要带他们一起去吗?”马新国客气询问道。 “我先带他们去百货公司,等会再去邮局。”莫雨桐牵着两个小的轻笑道。 “那好,等会牛车见。”马新国低眸轻轻点了点头。 “等会见。”莫雨桐拉着两个小小的人儿,快速往街对面的百货公司跑去。 看着三个欢快跑远的背影,廖清云拍了拍马新国的肩膀,挑了挑眉,“你不会也……” 那挤眉弄眼的言下之意,让马新国快速拍掉他的手,顺便丢给他一个白眼,“胡说八道,我有对象。” “田小梅?”不会吧!廖清云不敢置信的看着他,刚才在牛车上,还以为他是为了应付那些大娘想的托词,没想到还真有。 他的眼神刺激到了马新国,只听马新国忍无可忍的低喝道“放屁!” 这是有多不喜欢田小梅,廖清云愕然,随即听到马新国问道“你对象呢?” “我没有对象。”廖清云摇了摇头。 他就是不想和那个整天追着自己跑的丫头处对象才报名下乡的,而且还专门挑了个山高水远的穷苦之地。 “……”瞧他那若有所思的表情也不像没对象啊!难道是有什么隐情? 马新国没想打听,虽然大家是同一批下乡的知青,本应感情深厚,但这不是刚相处吗? 两个大男人很快进了邮局,而莫雨桐则带着两个小孩,走在百货公司前的水泥楼梯上。 大概走了七八步梯子后,眼前出现一个小小的平台,几步走过平台便是不算热闹的百货公司。 百货公司不大,只有两层,但各种商品琳琅满目,令人眼花缭乱。 一楼的自行车、手表、缝纫机、收音机、座钟、搪瓷脸盆、铁皮暖壶等。 二楼的布匹、腈纶衣服、 润肤霜、雪花膏、铅笔、钢笔、纸张,甚至还有小孩子的玩具。 这么多好看得不行的东西,好多都是闫明诚和闫明雪没有见过的。 他们紧紧拉着莫雨桐的手,跟着她一个柜台一个柜台的看过去。 第65章 人傻钱多 百货公司的售货员,在八月末的上午,在满脸的震惊里,看着一个穿着光鲜的小姑娘,牵着两个衣裳破旧的小孩子。 如狂风落叶般扫过鞋类柜台、成衣柜台、日用品柜台、学习用具柜台等若干个商品专柜。 起初她们还能保持基本的职业素养,一脸平和的面露微笑,体现出和供销社柜员截然不同的高素质。 可是当小姑娘选好三双回力白网鞋,三双回力蓝网鞋时,她们就开始不淡定了。 但还是保持微笑接过小姑娘手里的三张大团结,拿过柜台上的算盘,一阵噼里啪啦算好账,迅速写下票据。 将钱和票据用票夹夹好,然后挂到柜台上方的铁丝上,手稍微用力一推,票夹便“唰”地一下滑到收款台。 很快收款台里的工作人员熟练的找好零钱,再把钱和票夹挂上铁丝,滑回鞋类柜台。 取下票夹,礼貌地把余钱如数递还给小姑娘,再微笑的把包好的六双鞋子交给她。 莫雨桐很满意明县百货公司售货员的服务,继续在看中的柜台旁忙碌的买买买。 于是百货公司里,不论是工作人员还是顾客,都不约而同的默默停下手里的动作,将视线整齐划一的投向小姑娘。 让一个“人傻钱多”的传说,永远停留在了明县百货公司的销售历史里。 而闫明诚和闫明雪从莫雨桐启动购物狂模式起,全程再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 最初他们还能摇头拒绝,可是当姐姐在他们拒绝后依然我行我素的买买买后,他们就麻木了。 只不停的微笑点头,继续震惊点头,只能无奈点头,点头点头再点头。 “唰唰唰”收款台滑来一个票夹,“唰唰唰”收款台再滑来一个票夹,售货员们麻了,收款台的工作人员也麻了。 很快莫雨桐一行三人,引起了百货公司主任的注意。 且不说在明县这个小县城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花钱如流水的顾客,就是在市里和省里他也没见过这样的。 小姑娘盘亮条顺气质极好,一口地道的京腔软糯甜腻,一看就出身不凡,要是所猜不错,肯定是干部子女。 秉着多个朋友多条路的想法,钱鹏鲲走到小姑娘面前,见她看着面前一堆买好的东西发愁,当即和颜悦色的问道 “这位顾客同志,我是百货公司主任钱鹏鲲,你看需不需要我们公司给你找个纸箱,把东西给你搬到…你是骑自行车来的还是…” “谢谢你,我需要一个纸箱,请问可以帮我把东西搬到供销社旁的牛车上吗?”莫雨桐瞧着眼前笑容可掬的钱鹏鲲,忙点头应道。 其实她需要的仅仅是一个纸箱,只要把东西装进去再把盖子一盖,她就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把里面的东西统统放进空间。 可是既然钱鹏鲲愿意提供送货服务,她当然不好拒绝。 “小王,找个纸箱,帮小姑娘把东西装好,搬到牛车上去。”在钱鹏鲲的招呼下,一个身材精壮的年轻小伙子提着一个压扁的纸箱,急匆匆的跑到莫雨桐面前。 凭着莫雨桐简单的几句话,钱鹏鲲已经大概猜到了她的身份。 想必眼前这个小姑娘,就是县革委会主任孙志同提及的那个,从京市来的背景颇硬的知青。 前两天他去革委会拜访孙主任,可是亲眼看到他接的电话,那毕恭毕敬的态度让他连大声呼吸都不敢,生怕惊动了电话另一头的那尊大佛。 不到一会,小王就把纸箱弄好,然后帮莫雨桐装好东西,并给纸箱缠上麻绳。 “谢谢钱主任,再见!”随即莫雨桐带着两个还晕乎乎的孩子,以及小王同志一起走出了百货公司。 走到牛车前,除了杨大山和端坐在车前捧着书本看书的连海光,剩下的人都还没回来。 “杨二叔,这是我买的东西,你能帮我照看一下吗?我还想去趟邮局。”因为闫明礼的提醒,莫雨桐把称呼从“杨大叔”成功改正成了“杨二叔”。 “莫知青,快去吧!牛车我看着,不会出问题。”杨大山让小王同志把箱子靠在车厢最里面,而后朝莫雨桐挥了挥手。 “谢谢杨二叔。”莫雨桐开心道谢,然后转头看向小王同志,笑道“王同志,谢谢你!” “这位同志,不用谢,不用谢,我还要上班,就先走了。”小王同志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满脸通红的快速跑掉。 这个小姑娘笑得实在太好看了,差点没把他给笑晕乎,幸好及时想到对象,否则怕是要犯错误。 得了杨大山的承诺,莫雨桐又把两个小的牵到了邮局。 邮局里早已没了廖清云和马新国的身影,估计是去供销社买日用品去了。 “同志你好,请问有坪上大队莫雨桐的包裹吗?”莫雨桐微笑的看着办公桌后的工作人员,问道。 “同志请稍等!”工作人员边回答她,边快速在小纸箱里翻找起包裹单,很快抬头说道“同志,有一个从鄂省汉城寄来的包裹。” “鄂省汉城?不是京市吗?”莫雨桐疑惑的问道。 “同志,确定是汉城,不是京市。”工作人员找出一张包裹单,放在莫雨桐面前的桌子上。 鄂省?汉城?会是谁?莫雨桐接过包裹单,仔仔细细看了地址后,突觉后脊一凉,额角开始隐隐作痛。 当工作人员把一个不算太大的包裹放在她面前时,莫雨桐更是证实了内心的猜想。 这包裹居然是她子承父业,在汉城当兵的六哥寄来的。 想到六哥那个妹控,莫雨桐就觉得一定要尽快把她的少年搞定,否则依六哥的尿性,怕是要对她的少年动粗。 包裹并不大,里面装的东西也不算重,莫雨桐觉得自己慢慢挪,应该可以勉强把它挪到牛车旁。 “姐姐,我和二哥可以帮你。”闫明雪扯了扯她的衣摆,那可爱的小模样像极了莫雨桐。 “好,我们一起把东西搬到牛车上去。”莫雨桐眼尾一扬,笑得很是灿烂。 她的小姑子跟她大哥一样,可爱得让人只想爱个不停。 “姐姐,可以了。”闫明雪见二哥已经做好了搬东西的准备,忙说道。 “走喽!”莫雨桐轻笑着,和两个小的在邮局工作人员善意的目光里挪到了街面。 幸好邮局就在供销社旁边,否则就他们这点力气,怕是根本走不到牛车。 第66章 谁都比不过 好不容易把包裹挪到牛车旁,莫雨桐累得用手扇起了风。 杨大山看她实在是累得有些狠了,便帮她把包裹提起放在纸箱上。 见还有人没回来,莫雨桐决定带两个孩子去国营饭店吃点东西。 国营饭店在上半条街,位于妇幼保健所斜对面,门头上红色的“国营饭店”招牌鲜艳夺目,门两边则贴着“自力更生,艰苦奋斗”的大红字。 “姐姐,这就是国营饭店吗?”闫明雪盯着敞开的玻璃门和门里正在吃饭的顾客,有些怯生生的问道。 现在临近中午,是国营饭店的用餐高峰期,所剩的位置并不多。 “嗯,你们想吃什么?”莫雨桐环视一圈后,牵着他们寻了个靠墙的位置坐下。 怕他们不知道饭店里供应什么,又指着收款台旁挂着的小黑板,说道“这个小黑板上写的是今日供应,有米饭,面条,米粉,包子,馒头,炒肉丝,溜肉片,素菜汤。” “姐姐,我只要一个馒头。”闫明诚识字不多,但数字基本都认识。 看小黑板上的价格,只有馒头最便宜,只要三分钱。 其他的都好贵,他见到一个肉片,就要四毛两分,都可以买好多好多个馒头了。 “姐姐,我也只要一个馒头。”姐姐今天已经花了好多好多钱,她得懂事,不能让姐姐觉得自己是个不乖的孩子。 虽然一个馒头会让小肚子不高兴,但是她会喝很多很多水安慰它,让它也懂事起来。 “姐姐想吃肉包子,我们吃肉包子,好不好?”他们都是懂事的好孩子,莫雨桐不想委屈他们。 “姐姐…好!”闫明诚双手规矩的放在桌面,轻轻点了点头。 “你们乖乖在这里等我!”莫雨桐疼惜的揉了揉他们的小脑袋,起身朝收款台走去。 “同志,你好,六个包子,一份蔬菜汤。”莫雨桐一身军便装,看得收款台后的大姑娘眼睛都直了。 “同志!”莫雨桐敲了敲收款台的桌子,提醒道。 她今天特意穿这一身,就是为了能让百货公司、邮局、国营饭店等的工作人员,不会狗眼看人。 毕竟这年头,军绿色就是最时尚的颜色,而军便装更不是什么人都能买到的。 “大妹子,你这衣服是在哪里买的?能不能给大姐也弄一套。”大姑娘圆圆的脸盘子上尽是羡慕。 莫雨桐微微一愣,这是把自己当成黑市的二道贩子啦! “我在京市百货大楼买的。”这种事情可一定要澄清,她可不想跟黑市扯上关系。 “京市百货大楼?”圆脸姑娘倒抽一口冷气,再仔细回忆她说话时的腔调,态度立刻亲和了不少。 “六个包子三两粮票三毛钱,没有粮票三毛三分钱,一份蔬菜汤不要票八分钱。” “给,三两粮票,四毛钱。”莫雨桐从挎包里取出一叠钱票,从里抽出两张全国通用粮票,和两张两毛纸币放在收款台上。 “六个包子,一份蔬菜汤。”圆脸姑娘朝身后的厨房大声喊道,随即从端菜窗口传出一道中年男人的应和声,“六个包子,一份蔬菜汤。” “同志,包子可以现在端过去,蔬菜汤要等一会。”从京市来的身穿军便装的漂亮小姑娘,圆脸姑娘本能放柔了声调。 “多谢同志。”莫雨桐接过找补的零钱装进挎包,然后从窗口端起一盘包子,又从收款台旁的桌子上取了三双筷子。 走到餐桌旁,莫雨桐把筷子递给他们,说道“吃吧!等会还有蔬菜汤。” “姐姐,你真好!”闫明诚拿起筷子,吃着他记忆以来的第一个包子,满身心的幸福感。 此时他终于明白为什么二妮总会把她的嫂嫂挂在嘴边,原来有嫂嫂可以拥有这样美好的幸福。 “姐姐,我想给大哥留一个可以吗?”闫明雪吞下香喷喷的包子,一脸满足。 这可是包子,她要带回家跟大哥分享,让大哥也尝尝包子的味道。 “我们把盘子里的吃完,等会我会给你大哥买新鲜出笼的。”莫雨桐夹起一个包子,轻轻咬了一口。 别说,味道还挺不错,比起几十年后的包子,肉香味也更纯正,肥而不腻、瘦而不柴,咀嚼之后齿颊留香。 “姐姐,你会一直喜欢大哥吗?”闫明雪的担忧显而易见,她害怕某一天,姐姐会遇到更好的人,就不想喜欢大哥了。 就像聂小风一样有自行车还读过很多书的男人,或者是像村里那些成分好长得又好的男人。 “当然会,在我心里,你大哥是世界上最好最好的男人,谁都比不过。”莫雨桐给了他们一个放心的笑容。 她的少年是她温馨美好的月色,是她甜蜜幸福的糖霜,是她灯火阑珊处的蓦然回首,是她敛尽春山的欲语还休,是她…… “蔬菜汤好了,蔬菜汤。”圆脸姑娘扯着嗓子用力喊道。 “我去端汤,你们慢点吃,小心烫。”莫雨桐把剩下的半个包子放在盘沿上,便起身朝窗口走去。 一碗时令蔬菜做成的汤,没什么油荤,却有淡淡的菜香味。 莫雨桐取了汤勺和三个小碗放在桌上,然后给每个人盛了一碗汤。 吃了一个大大的包子,再喝了一碗蔬菜汤,莫雨桐就吃不下了。 “你们慢慢吃,我去给你们大哥买包子。”莫雨桐重新走到收款台,看着圆脸姑娘说道“我再买十个包子带走。” 说完,便掏出半市斤全国粮票和五毛纸币放在收款台。 “你有带东西装吗?”圆脸姑娘接过钱票,看着莫雨桐微微愣神的样子,便知道她肯定没有带布袋或者篮子。 “我这里有篮子。”圆脸姑娘从收款台下取出个藤编篮子,小声说道“五毛钱,你要不要?” “好,谢谢!”莫雨桐瞬间明白了圆脸姑娘的意思,这是借着国营饭店的招牌投机倒把啊! “你收好。”莫雨桐从挎包里取出五毛钱,递给她。 圆脸姑娘赶紧放进兜里,装作若无其事的对着莫雨桐身后排队的小伙子问道“要吃什么?” 莫雨桐拿起藤篮,从挎包里取出几个大油纸包,把包子分别装好,才放进了藤篮。 第67章 这颗心很慌乱 县城国营饭店,吃了三个大肉包子的闫明雪满足得快要晕过去了。 满脸都是明晃晃的开心,就连那双大大的眼睛都快开心成一条细细的缝隙了。 牵着莫雨桐往街面走,闫明雪觉得自己可以在二妮面前,吹上整整三个月的牛。 “诚诚开心吗?”莫雨桐看向安静的闫明诚,低眉温柔细语。 “姐姐,开心!”闫明诚重重的点头,小手抓住她的挎包,眼里是真挚的感情。 午后的风炽热拂过,经过三人微烫的额角,经过长长远远的山路,经过色彩斑斓的大地,落在正挑着水走在小路上的闫明礼肩头。 阳光炽热的烤着,汗水浸湿着他的衣服,但他依然健步如飞的朝家走去。 把水倒进水缸,他又马不停蹄的取下已经晒干的衣服走进卧房。 打开柜门,小姑娘身上的淡香从柜子里扑面而来,搅得脑袋一阵晕乎。 好似能听到小姑娘在他耳边轻语,我是你的,我是你的。 他的?闫明礼的瞳眸刹时变得温柔,眼尾轻扬,唇角噙着浅浅的笑。 小姑娘还小,许是不清楚这四个字意味着什么?所以才会不假思索的说出那样的话。 原本应该向她说明白,可是清早的风太过诱人,他居然由着懵懵懂懂的情意落在心田,居然生出不该有的奢望。 从柜子里取了针线和顶针,闫明礼抛开纷乱的思绪坐在椅子里,开始低头认真的缝补起衣服。 他先把顶针戴在右手中指的第二节手指上,再把破烂衣服铺平在膝盖,拿出缠绕在线圈里早已穿好的针线,针头用力戳进破缝边。 学了九年,他的针线活始终不是太好,别说远远比不上村里的婶子大娘们,就是有些小姑娘的手艺都比他好得多。 十多分钟后终于磕磕绊绊缝好了衣服,闫明礼把明诚的衣服叠好放进柜子,而他自己的则是随手放在了椅子里。 夏天的温度实在太高,汗流浃背的劳作后他总想洗个澡。 把草鞋脱下靠墙放好,闫明礼脱下背心外裤走到水缸边。 一瓢瓢冷水从肩头哗啦啦流下,顺着结实的胸膛、挺直的脊背,停留在紧致的小腹。 这是一具线条流畅的身体,没有任何多余的脂肪,展现出无与伦比的干净美好。 内裤很快湿透,紧紧贴在皮肤上,勾勒出紧翘的曲线,露出的双腿笔直有力,仿佛蕴含了无穷的力量。 瘦而挺拔的身体如一道优美的风景,沐浴在夏天午后的阳光里,折射出五彩斑斓的绚丽颜色。 “呲……”闫明礼的右胳膊突然一痛,他忙抬起查看,只见手肘靠内侧的地方有一道擦伤,应该是和吴二狗打架时留下的。 做工活的时候没有察觉,现在被水打湿后,竟带了隐隐的痛。 但是伤口并不深,最多两三天就会结痂愈合,在他看来完全不需要理会。 只是脑海里突然掠过小姑娘给他的脚上药时的情景,那么细小的伤口都让小姑娘心疼得红了眼眶,要是让她看到比腿上的伤更严重的伤口,还不知道会怎样心疼! 他在想什么?怎么会想小姑娘心疼自己。 耳根不由泛起浅浅的红,心里也浮出非常不合时宜的想法,不知道小姑娘会不会…… 他既期待小姑娘给自己擦药,又害怕看到小姑娘嫌弃的眼神。 毕竟他打架了,她那么娇娇软软的姑娘,应该很讨厌打架的人吧! 少年突然有些泄气,抿着唇走进卧房,快速换好衣服后,便从柜子里取了一小把玉米碴子走进灶间。 生火煮水熬玉米糊糊,不多一会玉米的甜香就飘散开来。 他把玉米糊糊盛好在碗里后,便走到院子里把衣服洗干净晾好,随后才端起碗把凉好的玉米糊糊快速吃干净。 洗好锅碗,收拾好院子,穿好草鞋,锁好柜子和大门,他再次走向大队部准备领下午的工活。 烈日下,闫明礼挥汗如雨的挥舞着锄头,依然是上午那一大块地,交给的依然是他们六个人。 太阳在渐渐偏西,闫明礼在时不时的看日头,小姑娘怎么还不来地里找自己,难道她已经忘了要找他拿钥匙了吗? “礼哥,礼哥!”胡思乱想里,闫明礼好似听到了小姑娘的声音。 初初还以为是思虑过度产生的幻听,待真真确定是她的声音后,他的内心突然涌起一股莫名的冲动。 他想丢掉手里的锄头,冲上小路,奔向他的小姑娘。 但幸好他还有理智,理智还能克制住他不该有的冲动,然而余光还是不自觉得暼向小姑娘的方向。 穿着军便装的小姑娘,像茅盾先生笔下的小白杨般傲然挺立。 她挺直腰板,迈着坚定的步伐,提着一个不大不小的藤篮,缓缓朝他走来。 看着渐渐走近的小姑娘,闫明礼僵直背脊不敢抬头,似害怕泄露他那点不知所措的心思,惹了小姑娘不喜。 “礼哥,诚诚和雪儿在杨二叔的牛车上。”小姑娘终于还是走近了他,似怕他担心,软软柔柔的说道。 “嗯!”少年低眸,锄头砸在地面再努力举起,好似小姑娘的出现根本没有影响到他。 可是只有他知道,这颗心有怎样的慌乱,慌乱到他都不敢抬头看一眼小姑娘。 “礼哥中午吃的什么?”小姑娘笑眼弯弯的看着他极力掩饰却依然僵硬的动作,语气更加柔软。 “玉米糊糊。”少年听她软若棉絮的轻语,握住锄头的手似被炼成了绕指柔,竟是失了举起来的力气。 “礼哥还在长身体,玉米糊糊不管饱,给,肉包子。”小姑娘快速把放进空间保温的包子重新放进藤篮,然后才掀开盖在藤篮上的红梅手绢。 “我不饿。”闫明礼看着凑在他嘴边的大肉包子,紧张的朝四周望去。 如他所料,从小姑娘出现在地里开始,附近所有正在上工的社员都齐刷刷的将目光投向了他们,每一双眼里都是浓厚的好奇。 甚至连二婶子都满眼促狭的盯着他,让他更加局促不安,想挖个地洞把自己给埋了,又不想错过他的小姑娘。 第68章 诱人的光泽 他的小姑娘举着包子,笑脸盈盈的望着他,迷人的眼睛里是让人面红耳赤的热情。 如记忆里醇烈的酒,被父亲用筷子头沾上那么一点,就能让他像踩到棉花上,欢喜的翻着跟头。 “礼哥,手累。”站在地垄上的小姑娘,一身军绿色和地里的红苕藤交相辉映。 绿油油一片倒映在少年眼里,宛如春深似海里最生机勃勃的茂盛,在阳光下蓬勃着最旺盛的生命力。 “我自己吃。”少年松开紧紧捏住锄把的手,接过小姑娘手里用油纸裹了一半的包子。 “礼哥,刚才是在想我喂你?”小姑娘踮起脚尖,满眼笑意的往他身侧靠去。 快速在他耳畔留下一句让人浮想联翩的话后,又神色自若的站在原地巧笑嫣然的看着他。 “我没那么想。”少年捏着包子,不好意思的垂了眸,在她满眼的期盼里用力咬了一口。 包子皮松松软软,肉馅香香嫩嫩,让人无法抗拒的美味,在味蕾上反复翻滚。 只是很奇怪,包子居然没有冷掉,还是最适宜的温度,像儿时记忆里母亲刚蒸出来,稍微在簸箕里凉过一会儿的温热。 “礼哥,喝水。”小姑娘见他很快就吃完了一个包子,立刻从挎包里拿出一个不锈钢的组合型军用水壶。 这是六哥去年从部队给她寄到京市的,是一款专门为伞兵设计的弧形水壶,装水量可以达到一升。 至于壶里的水,是她在空间卤肉店翻翻捡捡后,好不容易在柜台下的冷藏柜里,扒拉出的半件矿泉水。 她倒了一瓶在水壶里,而矿泉水瓶却舍不得扔,想着哪天用烧好的凉开水把它灌满,以备下次再用。 其实她也想喝一瓶丢两瓶,可惜空间不给力,它不能再生,用一瓶就得少一瓶,这种勒紧裤腰带过日子的事实迫使她,只能掰着手指头节俭持家。 “我…”不渴!好吧!看着小姑娘热忱的眼眸,少年觉得自己要是不渴都对不起小姑娘,他必须渴。 接过水壶,少年在小姑娘目不转睛的凝视里,耳根滚烫的拧开塑料转式瓶盖。 少年微微仰头,修长的脖颈线条流畅,他轻触瓶口,喉咙微微一动,矿泉水便从舌尖跳跃而下,沿着喉咙滑进身体深处。 刹时冰凉席卷全身,那是他从未体验过的清爽,不由微微眯起眼睛,享受这一刻的滋润和满足。 忍不住又喝了一口,这次他小心仔细的品尝,竟在唇齿间寻到一抹微微的甜。 那抹微甜仿佛小姑娘,少年顿时瞳仁一缩,似乎才意识到自己喝过的瓶口,或许小姑娘的唇也曾停留在那里。 微愣的瞬间,一滴水从少年嘴角轻轻滑下,沿着干净漂亮的下颚,随着起伏的喉结在阳光下散发着诱人的光泽。 莫雨桐的视线忍不住随着那滴水移动,从性感的喉结坠进蜿蜒起伏的锁骨,然后留下一道折射着微光的湿痕。 红透耳根的少年,垂下眼眉朝他的小姑娘望去,只见她的眸子似蒙了一层迷雾,在幽远的山水里如梦未醒。 拧紧瓶盖,他轻轻咳了两声,可小姑娘依然一眨不眨的盯着他。 顺着她的视线,少年修长的手指不自在的拂过锁骨,唇边却轻轻勾起一抹浅笑。 只是他的笑意还未来得及散去,便见小姑娘突然朝前走了一步,急切握住他的右手手肘。 肌肤相触的刹那,闫明礼完完全全的懵了,被她手掌握住的地方更是烫得吓人。 她,想干什么?这不仅仅是闫明礼的疑问,更是一直留意着俩人的二婶子和赵军媳妇的疑问。 甚至那些站得远远的,够着脖子有一下没一下锄着地的社员们的疑问。 “你的手怎么受伤了?”莫雨桐满眼心疼的看着他手肘内侧的擦伤,恨不能现在就掏出碘伏消毒液,给他仔仔细细清理伤口。 “没事,一点小擦伤。”闫明礼瞧着她心疼不已的模样,心里的柔软在无限延伸,似乎只要极短的时间,就能把整颗心给包裹住。 “姐姐,闫大哥刚才和隔壁队的吴二哥打架了……”赵二妮不愧是闫明雪的好伙伴,仰头望着莫雨桐大声说道。 “二妮!”赵军媳妇赶紧拉过赵二妮,朝她摇了摇头。 她也有和闫明礼一样的想法,听说首都的姑娘都是斯文有礼的姑娘,万一她因此厌恶闫家小子,那就是他们赵家的罪过了。 尽管她并不看好他们两个,但是也不想成为他们感情路上的绊脚石。 “你还有其他哪里受伤吗?”莫雨桐满眼关切。 没有担心里的责怪,也没有猜测里的厌恶,只有纯粹的没有任何杂质的关心。 “没有。”闫明礼摇头,视线落在她依然握在手肘的柔软双手上。 张了张嘴,想让她放开,可内心却产生了些微抗拒,他不得不承认,他喜欢这样炽热的温暖。 “那个人受伤严重吗?”莫雨桐想知道那个欺负她的少年的人,有没有全身而退。 “闫大哥可厉害了,把吴二哥脸都揍肿了。”赵二妮见嫂嫂松开了她,立刻跑到莫雨桐脚旁,给闫明礼放屁添风。 莫雨桐忍不住一乐,笑眼盈盈的看着她的少年,说道“等会下工后我给你看看。” 看看?怎么看?闫明礼深觉整个人都要热得冒烟了,小姑娘这话说得太吓人。 他完全没办法想象那样的画面,是像昨晚那样从指缝间盯着他看吗?还是…… “我先送你回去。”闫明礼赶紧把脑子里疯了似的画面抛开,把水壶还给小姑娘。 雨桐接过水壶塞进挎包,乖巧的应道。 闫明礼又赶紧朝一直在附近翻地的二婶子说道“二婶子,麻烦你帮我看一下工具,我很快回来。” “快去吧!要是实在回不来也没事,反正你的工活也没剩多少,我们帮着做做很快能完,到时候工具也会帮你还回去。”二婶子笑着朝他们挥了挥手。 二婶子不是不赞成他们在一起吗?这怎么又开始成全他们了。 闫明礼轻轻应了声,慢慢在地垄上走着,而莫雨桐一手提着藤篮,一手扯住他的衣摆,不紧不慢的跟在他身后,走到了小路上。 第69章 两女争一男 见到新来的漂亮知青跟在闫家小子身后,手里的藤篮被闫家小子接过,微风掀起藤篮上的手绢,散发出阵阵面粉的香气。 站在地垄旁的社员们,目光变得更加明暗交错,有上下打量羡慕不已的,有侧目斜视嫉妒不屑的,有纯粹好奇不停张望的。 各种情绪交织、错综复杂,那当真是一句话根本说不清楚的难以名状。 “莫知青,这是买了什么好东西啊!香得我们口水都要流出来了。”有婶子用下巴抵着锄把顶,朝着莫雨桐大声喊道。 “这是曾婶子,队里曾会计的媳妇。”闫明礼说到“媳妇”两个字时,耳尖不觉微微发烫。 莫雨桐听到他的介绍,收回掠过他耳尖的视线,眼尾微扬的朝着曾婶子回应道“曾婶子,是在县城买的包子。” “在国营饭店买的吧!”曾婶子也买过国营饭店的包子,那滋味现在想起来都能馋得她流口水。 “是的,曾婶子。”莫雨桐眼里的笑意就没散开过,只要是她的少年愿意开口介绍的人,她都可以秉承她一贯的礼貌。 “这么大一篮包子,莫知青吃得完吗?”站在曾婶子旁,同样杵着锄头当撑架,却扭着腰身的一个三十出头的女人嗤笑道。 听到女人的嗤笑声,闫明礼的脚步微微一顿,转眸冷冷盯着地里正似笑非笑看向他的何寡妇。 同时感受到她的视线肆无忌惮的从自己身上滑下,停留在那地儿便不再挪开,闫明礼的拳头忍不住捏得紧紧的。 “有礼哥在呢!”察觉到何寡妇恶心的眼神,莫雨桐松开扯住少年衣摆的手,朝前迈了一小步,刚好挡在俩人间。 这明显维护的姿态让少年眸中寒意渐散,心底温着的那朵花,正轻轻破出泥土,勾来阳光的暖。 “闫家小子这体格,饭量怕是不小吧!”何寡妇见状脸色一沉,语气显得更加不客气。 原本离小路尚远还在翻地的社员们,不论男女都似嗅到味的中华田园犬。 地也不翻了,草也不除了,齐刷刷的杵着锄头,望向地里的何寡妇和路上的莫知青。 这是两女争一男的经典戏码啊! 虽然莫知青娇娇软软很是漂亮,特别是笑起来的模样,那是说有多好看就有多好看,十里八乡历年来的知青,没一个能比得上她。 但是何寡妇妖妖娆娆也是不赖,别的不说,那能扭成麻花的柔软腰身,让人欲罢不能的厉害功夫,就不是一个啥事不懂的小姑娘能比的。 就是这男主角让他们倍感憋屈! 一个爹被活活斗死,娘又是破鞋的五类分子,竟能如此好命的被两个女人惦记上。 即便何寡妇只想招夫养子,即便莫知青只想玩玩了事,但是并不妨碍他们实名羡慕闫家小子。 “我可以都给他吃。”莫雨桐笑意不减,越是这个时候她就越不能退缩。 女人的直觉告诉她,这个为老不尊的阿姨想对她的少年老牛吃嫩草。 哼!也不看看嫩草的旁边是什么,那必定只能是她这根画地为牢的藤蔓,哪只老牛来了她都要把攀援的篱笆抬得高高的,以阻止老牛的痴心妄想。 小姑娘呲着牙齿将少年护在身侧,那无形中张开的羽翼让少年的内心涌动着暖流。 似穿透晨雾的阳光,让人瞬间沐浴在幸福里,温暖而深刻。 又似有千万只蚂蚁同时用触角抵在心尖,让他在深深的震撼中酥麻难耐。 “莫知青,你不会是看上闫家小子了吧!”何寡妇说完,还自以为幽默的捂嘴笑道。 她可不信城里来的知青真会看上地里刨食的庄稼汉,哪怕他长得再好看,那不也是个泥腿子吗? 鱼找鱼,虾找虾,乌龟配王八。 乡里汉子就该找个乡里女人,妄想找个城里有学问的姑娘,那还不是大年三十盼月亮,泥鳅还想跳龙门。 “大娘,是的呀!”莫雨桐回眸望向她的少年,眉眼带笑温柔似水,似涨了满池的微波,轻轻荡开着涟漪,在少年的心间。 杵着锄头站在地里看热闹的社员们,全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这也太大胆了!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莫知青是真敢啊!这万一不成,岂不是要被人把脊梁骨都给戳断。难不成就一眼,莫知青就真看上闫家小子了! 大娘?那赤裸裸的年龄碾压,那毫不遮掩的无视,把何寡妇气得嘴唇颤抖。 眼看就要开口大骂,曾婶子却忙制止了她,大声说道“还有个把小时就要收工了,大家赶快做完工活回家吃饭,瞧把我给香得哟!” “就是就是,大家赶紧做,这包子也太香了,今天晚上非得捞几块油渣炒一大盆白菜不可。”有大婶赶紧附和。 “对对对,赶紧把工活做完赶紧回家。”又有中年男人挥着锄头,边翻地边说道。 偶有几个原本想帮腔的男人只得讪讪的摸摸鼻子,继续开始翻地。 毕竟枪打出头鸟,这个时候为一个寡妇冒头,哪怕她是同一个大队的,也难免被人说三道四扯闲话。 他们暂时还不想和家里的婆娘闹,只想钻被窝打一架。 瞧大家都不帮着自己,还四散开去继续做工活,何寡妇就更气了。 狠狠一锄头朝地垄砸下去,地垄毫不含糊的回她一块蹦起的小石子,不偏不倚正好砸在她脚趾头上。 疼得她哼哼唧唧好不柔弱,可惜那些愿意和她钻草垛子的男人们,只能黑灯瞎火的逞英雄,可不敢青天白日的给她搭一把手。 于是在何寡妇欲哭无泪的喊痛声里,莫雨桐带着闫明礼拐进了小路。 只是走了小十几步后,她的少年便停在林子边沉默的望着她。 眸子深处是不停翻涌的海浪,蕴藏着暴风雨袭来时的猛烈。 “礼哥,怎么了?”莫雨桐转身,看着她的少年,眸底依然是温柔的情意。 “……”真的看上自己了吗?他勇敢的小姑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表达着对他的喜欢和维护。 此刻风很轻很轻,阳光透过树叶斑驳在地面,而他的心却再次被搅成乱糟糟的一团。 第70章 你不能欺负我 少年沉默心乱如麻,如陷入突然而至的黑暗,找不到出路在哪里? 小姑娘还那么小,如果当真和自己在一起,那她将会永远困在这贫瘠的小山村里。 而他怎么能因为那一点渴望,就自私的毁掉她的人生。 可是小姑娘又那么温暖,似一团热情的火燃烧着他,心底的贪恋便会在这把火里不时的冒出头。 他害怕终究会管不住这颗心,终究会欺负了他的小姑娘。 少年眸色沉沉,如泼了一砚浓墨在莫雨桐心底,她双颊烫得犹如天边的火烧云,一双眸子似装了满湖的水,涟漪荡漾。 沉默愈加炙热,而她想要打破寂闷,想要她的少年不必担心未来。 于是莫雨桐扯了扯他的衣摆,秀挺的鼻子微微耸动,嘴角泛起一丝顽皮的笑意,一字一顿的问道“刚才那个大娘,是看上你了?” 寡妇虽然让人憎恶,但闫明礼并不想欺骗他的小姑娘,抿着嘴轻轻点了点头。 “她想和你…嗯…欺负你?”莫雨桐掐断了自己快要蹦出口的“发生关系”,赶紧换了一个更含蓄的字眼。 可是哪怕再含蓄的词,在这个年代也算是惊世骇俗了。 闫明礼瞪大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她,手足无措的站在那里,整张脸都涨得通红,尴尬的飓风在身体里疯狂席卷。 “……”不回答她是几个意思,难道…那个大娘真的欺负过她的少年? 这下莫雨桐不淡定了,她的少年才刚满十九岁,那个大娘居然敢荼毒祖国未来的花朵,太不要脸了! 生气,莫雨桐很生气,她嘟着嘴,鞋尖不断踢着地面凸起的小石子。 “没欺负到。”闫明礼心里“咯噔”一下,小姑娘生气了? 那她会嫌弃他吗?会不会不想喜欢他了,会不会想从家里搬出去不愿再见到他了? 莫雨桐抬眸,只见她的少年双眼闪烁着紧张,额头上更是渗出了细小的汗珠,手掌则紧紧包裹住藤篮的手把。 好似一棵立在苍凉荒原中孤独的树,再回首时只能看到无边无际的寂寞和忧伤。 “以后只有我才能……”莫雨桐勾起唇角步步向前,眸光一瞬不瞬的定格在他身上。 若不是有个藤篮挡在彼此之间,闫明礼觉得她是想扑进自己怀里,眼睛轻轻眨了眨,耳廓红晕明显,不好意思的应道“嗯。” 自己的话还没说完,居然就听到了他的回答,莫雨桐扬起嘴角,狡黠一笑,“我才能,欺负你。” 到她的笑,闫明礼只觉呼吸一窒,机械的点了点头。 小姑娘这是又不生气了吗?刚刚见她那样,还以为…… “而且你只能答应我。”莫雨桐眯着笑眼,眸里似映了红尘万丈欢喜。 明礼继续点头,突然意识到不对,又赶紧匆忙补充道“不是,我没有答应你,你也不能欺负…” “欺负什么?”莫雨桐越走越近,娇软的甜香好似就在咫尺,只要轻轻伸出手,就能把这抹香留在怀里。 明礼在小姑娘灼灼逼人的眼神里,感觉整个人都热得不行,全身上下就没有一处地方不滚烫。 “咯咯…”莫雨桐忍不住低声轻笑,望向他的眉梢眼底全是缱绻情意,郑重承诺,“现在不欺负,以后,不保证。” “……”她在说什么?这怎么能是姑娘该说的,不是应该他来说吗? 心里软软的泛起酸酸的甜,望着她竟是无措的眨了眨眼睛。 “而且你也不许答应别人。”莫雨桐目光温柔,一寸寸勾勒着她的少年,直看得他羞红了脸,局促的轻声应道“嗯。” “我是你的。”莫雨桐眼眉间俱是温软笑意,似沉了漫天的星光,“你也只能是我的。” 短几分钟,闫明礼觉得自己仿佛过了百年,他的小姑娘步步紧逼,而他却毫无招架之力。 “知道刚才我为什么,有那么一点点一点点生气吗?”莫雨桐伸出右手,俏皮的把拇指和食指并拢,朝他眨着眼睛。 “为什么?”闫明礼疑惑,刚才那是只有一点点一点点生气吗?那她很生气很生气的时候自己还能活着? “因为我在吃醋。”莫雨桐名不正但言很顺,一副理不直气却壮的模样,看得闫明礼心肝一颤,嘴角不禁微微上扬。 “不过我特别高兴,因为你讨厌她。”莫雨桐踮起脚尖,身子朝前一倾,唇贴在他耳边,柔声说道“我昨晚说的都是真的,我喜欢你。” “嗯!”如果说第一次是错愕,那么这一次就是甜蜜。 如蜂巢里细细流下的蜜,用指腹沾上小小的一点,便是甜透心扉,那浓郁持久的甜,能让人如醉深海仰望星空。 “好想……”吻你啊!我的少年! 莫雨桐怎受得了他如此迷人的眼神,如墨坠在雪地里,渐渐凝成美丽的霜花,吸引着她、诱惑着她。 “不想。”闫明礼虽然不知道她到底要干什么,但是本能还是着急的告诉他,小姑娘“不安好心”。 小姑娘从首都来不知道轻重,但他得知道,不能做出让小姑娘后悔的事。 “你知道我想干嘛!”莫雨桐歪着小脑袋,好笑的看着他,她的少年这反应…莫非自己表现得太猴急了。 “不知道。”他之前确实不知道,可看到她的表情,他好像有些懂了,但是这懂了让他觉得还不如不懂。 “那你躲什么?”见他朝旁退了退,满是想走又不能走的无奈,莫雨桐赶紧拉住他的衣摆。 “你想干什么?”闫明礼望着慢慢走近的小姑娘,紧张得面红耳赤。 “我在县城买了很多东西,我们去牛棚一起搬回家。”莫雨桐调皮的望向他,似笑非笑。 这是故意在逗他,闫明礼更加无奈,只得说道“要是我不和你一起回来,你准备怎么办?” 瞧她刚才那样,分明是忘记了还有搬东西这回事。 “我那不是被美色诱惑,忘记了吗?”莫雨桐振振有词的说道。 美色诱惑?你可真敢说! 闫明礼转身,在心里长长叹了一口气,扬起唇角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莫雨桐开心的走在他身侧,时不时望他一眼,再望他一眼。 第71章 真要疯了 她的少年真好看啊!不管怎么看都看不够,那长长挺翘的睫毛,那优秀挺拔的鼻梁,那轮廓清晰的下颚线。 他的小姑娘可以不看他了吗?耳根的红已经沿着颈侧疯狂向下蔓延,他都不知道该怎么走路了。 太阳炽热烤在头顶,错开不远的俩人安静行走在路上,只是彼此的内心都有个小人在疯狂叫嚣。 偶尔路过的风似乎怕惊扰他们,悄悄掠过树梢,掠过他们温柔漫溢的眼尾。 终于走到村西头的牛棚旁,闫明礼大大松了一口气,迎面却撞上了闫明雪幽怨的眼神。 “大哥,你和姐姐是不是把我们给忘了。”闫明雪坐在地上望着俩人,瘪着小嘴不开心的说道。 “……”莫雨桐干笑两声,看着她的少年。 而少年却不敢把目光落在她身上。 “既然你们来了,那我们就先走了。”一直守在牛棚的马新国朝他们走来。 “谢谢马知青。”闫明礼赶紧朝前走了一步,在莫雨桐还没来得及开口前,挡在她面前更快的向马新国道着谢。 莫雨桐见状,忍不住好笑的垂眸,唇角上扬起好看的弧度,她的少年真是…口是心非的男人。 “有谢礼吗?”欲走的廖清云,终究还是恋恋不舍的看向莫雨桐的军挎包,几颗奶糖总可以吧!或者几颗酥糖也行,他都能接受。 雨桐知道他喜欢吃糖,连忙从挎包里摸出一大把奶糖递给他。 廖清云急忙兴高采烈的接过,此时此刻他觉得自己申请下乡的地方还挺不错的,虽然穷苦了一点,但挡不住有好吃的糖啊! 马新国和廖清云走了,闫明礼看着地上那么大一个纸箱,和小小的一个包裹,把藤篮递给小姑娘。 莫雨桐伸手接过藤篮,而他自己则双手一搂,轻轻松松的把纸箱和包裹抱了起来。 “姐姐!”闫明诚和莫雨桐在一起大半天后,对温柔的她更加依恋了。 “我们回家。”莫雨桐一手牵着闫明诚,一手被闫明雪勾住手肘,大步朝家走去。 而闫明礼则跟在他们身后,眸光温柔的看着他们,特别是他的小姑娘。 此刻的她像一个慈爱的母亲,牵着自己的孩子漫步在乡间小路上,周围是因她而变得微凉的风,还有那沁人心脾的花香。 “姐姐……”闫明雪摸了摸小肚子,刚才等了好久,小肚子都开始唱歌了。 “先吃个包子垫垫肚子。”莫雨桐从藤篮里掏出两个用油纸包好的包子,分别递给闫明雪和闫明诚。 “谢谢姐姐。”闫明诚没有像以前一样拒绝,他非常开心的接过,小口小口的吃了起来。 而闫明诚的态度让莫雨桐相信,她既然可以让两个小朋友接受她,也一定可以搞定她的少年。 加油!莫雨桐,你可以的!心里的小人欢快翻腾,那是对美好未来的无限向往。 回到家中,闫明礼把东西搬进卧房,而莫雨桐则在里面慢慢倒腾,把东西一件件分门别类的放进柜子里。 当然免不了夹带私货,把空间里的东西拿出来一些,比如说给闫明礼买的衣裤鞋袜。 只是准备离开去上工的闫明礼,却在走到院子里时,被闫明雪拉到了阴沟旁。 “大哥,姐姐买了好多好多东西!”闫明雪比了一个夸张的手势,要不是她长得不够高,她估计想比到天边去。 “嗯?”所以呢?闫明礼不明白他的妹妹是想表达什么,他虽然把他们带到这么大,但有时候是真不懂他们在想什么。 特别是闫明雪,小女孩的心思当真难猜。 “大哥,你怎么都不问我买了什么?”大哥真是太笨了,难怪还不能把姐姐变成嫂嫂。 “那是莫知青的钱票,她想买什么不用告诉我们,同时我们也不能去打听,这不礼貌。” 闫明礼一本正经的教育口吻,差点扼杀了闫明雪极力想聊天的欲望。 “大哥,你真的不想知道吗?”闫明雪瘪着嘴,没有好奇心的大哥不是个好大哥。 “不想。”闫明礼轻易终结了话题,闫明雪觉得这大哥不能要了,还是姐姐好一些。 可是她的话没有说完,心里憋得慌啊!忽略掉大哥暼向她的淡淡眸光,闫明雪还是妥协道“大哥,我悄悄告诉你。” “什么?”闫明礼在她强烈的暗示下,只得勉为其难的问道。 “姐姐说她在追求你。”闫明雪飞扬着眼尾,满脸的志得意满。 果没有小树林里的那段插曲,听到这句话的闫明礼决计不会信。 然而经过她那么热烈的表白,他相信这话是小姑娘能说出口的。 “大哥,你为什么没有说,别胡说!”闫明雪惊愕,大哥不按常理出牌,她接不上话啊! 闫明礼一噎,这妹妹也不能要了。 在俩人彼此“嫌弃”的目光里,闫明诚赶紧站出来,弱弱的举手示意。 “二哥,快告诉大哥,我说的是不是真的?”闫明雪当即把闫明诚拉进了自己的阵营。 闫明礼虽然相信闫明雪,可还是想听听,立刻看向闫明诚。 在大哥逼人的眼神里,闫明诚小心脏扑通扑通一阵乱跳,赶紧说道“姐姐在牛车上,当着肖大娘她们说的。” “她还说了什么?”闫明礼额头一阵抽抽,总觉得接下来的话会挑战他强劲的心脏。 闫明诚沉思了一小会,回忆道“姐姐说我喜欢闫明礼,我在追求他,他还没答应我……” 疯了,闫明礼觉得自己是真要疯了,可还不待他从翻腾的血液里缓过神来,闫明雪又接腔道“姐姐不止说了这些,姐姐还说我们是她未来对象的弟弟妹妹。” 要命!闫明礼忍不住扶住额头,以为在小路上的那些话已是惊世骇俗,没曾想还有牛车这桩事,他都能想象到明天地里该是怎样的热闹了。 整理好纸箱和包裹的莫雨桐,走出卧房便看到蹲在阴沟旁的三个人。 只是少年的背影充满了生无可恋,不,明明还有点小窃喜。 而两个小的像招财童子般一左一右的侧蹲在他身旁,双眼炯炯的看着他。 许是听到了她的脚步声,三双眼睛刹时都定在了她身上。 莫雨桐好笑的看着他们,“你们都看着我干嘛?” “姐姐好看!”闫明雪说着便起身朝莫雨桐扑去,莫雨桐赶紧把她抱住,低眸笑道“雪儿也好看!” “我去上工了,你们把门栓拴好。”闫明礼起身快速逃离,他怕再不走,沸腾的血液会把他整个人烧起来。 关上门,院子里响起小姑娘欢快的笑声,他不由扬起满眼的笑。 抬头望去,阳光温暖,处处充满了希望。 第72章 掉福窝窝里了 时间仿佛被人拖慢了,居诸不息似被分针和秒针困在了原地,最后半小时的工活,闫明礼做得度日如年。 但能明显感觉到社员们对他态度的转变,他们不再冷漠的无视他,而是渐渐试探着和他搭腔,甚至还能善意的调侃上一两句。 他知道产生这些细微变化的原因,都是因为他的小姑娘。 来自京市的知青,被公社书记特意交待照顾的小姑娘,在穷山恶水的乡里,体现着另一种地位和权威。 他们愿意重视她说的话,愿意相信她的判断,连带着他们也愿意试着向自己,散发最基本的善意。 “平时看倒不觉得,现在再看闫家小子,好像是比村里那些大小伙子长得好。”全程目睹了莫雨桐维护闫明礼的社员,啧啧叹道。 “能被首都姑娘看上的小伙子,你说能差到哪里去。”有上了年纪的社员感慨道“当年他爹…刚来这里时,不也迷倒了一大片大姑娘小闺女。” “那是,想当年…不得了哟!”有社员跟着开始忆往昔,仿佛当初那个挺拔帅气温和儒雅的男人,依然站在大队部的晒谷场上,笑得淡然自若。 “人家可是首都来的知青,了解政策得很,知道他是五类分子,还敢住在他家,还敢说看上,那不就很能说明问题。” “说明什么问题?”有社员不解的问道。 “人家小姑娘又不傻,难不成还真敢往火坑里跳?”有社员睨了那人一眼,眸底掠过一丝对他智商的鄙夷。 “这有个什么说法吗?”又有社员充满了疑惑。 大家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节衣缩食的庄稼汉,哪里能看懂这些七弯八拐的道道。 以前队长家娶知青媳妇,那是人家厉害,根正苗红的贫下中农,又有在县里吃商品粮的亲戚。 可闫家小子不一样,他就是个五类分子,而且还穷得叮当响,狗进了他家都得嫌弃,贼摸进家门都得倒洒一把灰。 也就李家那一大家子人,见天的不做人,仗着人多尽欺负几个孩子,这不遭报应了吧! 这样的人就该送进学习班好好学习,最好一家人都进去。 “说法?”那社员指了指天上,故作高深的说道“听广播了吗?” “就晚上那叽里呱啦,一说说老久的东西,我可听不懂。”有人摇头,那东西听得脑瓜疼,都恨不能冲进广播站把它给砸了。 “哪是队里的广播,是县里的,一个铁皮盒子里转出来的,说得可比村里杆子顶上那些厉害多了。” “都说了些啥!跟闫家小子有什么关系。”有社员朝闫明礼的方向努了努嘴,问道。 “听说开了个啥会,有个啥指示,什么一学四批五大讲,还跟教育有关,闫…不就是因为那…才被挂牌子的吗?” “小姑娘肯定是得了内部消息,不然绝对不敢,说不定公社书记也是得了消息,给队长通了风,不然队长能让一个挑粪的去翻地。”有人立即头头是道的分析了起来。 “就是,翻地可比挑粪舒服多了,工分也要高两分。”有人赶紧附和,觉得就是这个理。 “一天两分,新历一个月有的能有三十一天,一个工分三分钱,一个月就是…”有人掰着指头又挠着脑袋,最后只能无奈放弃,朝旁边人求教道“你给算算,多少来着?” “闫家小子,每天多两个工分,那一个月能多多少钱?”有社员直接扯起嗓子朝闫明礼喊道。 “大月一块八毛六分,小月一块八毛,二月今年不闰一块六毛八分。”闫明礼稍微愣了愣神,随即大声回道。 “闫家小子就是厉害,瞧算得有多快,我这数字都还没扯清楚,他答案就出来了。”有人忍不住感叹。 “年轻人,脑子就是好使。”一道年轻声音突兀的插进来,惹得另一道中年声音不屑的说道“你倒是年轻,脑子好使了吗?跟装了一脑袋豆腐渣有什么区别。” “我那一样吗?我读书那会成绩又不好。”年轻男人心虚的嘟囔道。 “那倒是,人家闫明礼科科第一,年年第一,你倒是给老子考了个第一。”中年男人地也不翻了,扭过头斜斜的瞅了他一眼。 “我考了啊!你那时不是还挺高兴的吗?”年轻男人梗着脖子忿忿不平。 “倒数第一,你说老子高不高兴。”中年男人直起腰,瞪大眼睛满眼怒火。 “倒数第一不是第一啊!”年轻男人盯着已经开始发火的中年人,连忙朝四周望去。 “小兔崽子,你还敢跟老子犟!”中年男人丢下锄头就朝年轻男人跑去。 年轻男人早有防备,立刻也丢下锄头,朝刚才寻找好的逃跑路线一路狂奔。 “你给老子站住。”中年男人脱下解放鞋,使劲朝年轻男人的后脑勺扔去。 “我又不傻。”年轻男人揉着后脑勺,跑得更快了。 望着地里追着跑的两父子,闫明礼眸里闪过一抹暖光。 虽然大家都没明着说什么,但是那种愿意和他聊上一两嘴的行为依然让他开心。 “闫家小子,莫知青香不香啊!我听说首都的姑娘天天用那个什么膏、什么皂的,放个屁都是香的。” “蒋老二,你这听谁吹的壳子,屁还有个香的啊!那怕不是个画里出来的。” “人家那叫雪花膏,涂在脸上的,跟放屁有什么关系。” “雪花膏听说贵得很呢!上次我去供销社看见隔壁村有大姑娘在买,散装的都要二毛七一两,贵死个人嘞!” 有社员惊得使劲摇头,二毛七分钱,干个什么不好,白天往脸上涂,晚上还得洗掉,硬是不把钱当钱哟! “闫家小子,你晚上是不是还能吃大肉包子呀!”有社员砸吧了一下嘴巴,刚才他离得近,那包子的香味差点要了他的命。 “赵大叔,我不知道。”他原计划是给自己煮碗粗米粥,给他们三个做掺一把玉米碴子的大米粥,但是现在小姑娘买了包子回来,应该就是吃包子吧! “昨天下午那碗肉可把我眼睛都看绿了,今天又吃包子,你这是掉福窝窝里去啦!”有社员打趣道。 “那都是小…莫知青的东西。”闫明礼被众人的起哄声闹得脸微微一烫,差点说成小姑娘了! “人家莫知青可说了,她可以都给你吃。”社员话音刚落,地里便响起了一阵欢腾的笑声。 不同于以往充满了嫌弃的鄙夷,而是多了几分鲜活的温度,烫得他眼眶微润。 第73章 一串“馋鬼” 太阳缓缓向西落下,浅浅霞色染就的云铺陈在天际,橙红色的光芒描绘着诗画景致,绚烂美丽得让人忍不住沉醉其中。 莫雨桐望着远方,好似能看到在地里辛勤劳作的少年。 温柔的眉眼里瞬间带上了淡淡笑意,她把木盆里最后一件清洗好的衣服拧干,挂在了晾衣杆上。 而后对着在阴沟旁冲洗,她新买回来的盘盆碗筷的闫明诚和闫明雪,说道“诚诚,雪儿,已经洗得很干净了,拿给我端进去吧!” “姐姐,我来端。”闫明诚赶快起身,双手捧着一叠碗走得小心翼翼。 “雪儿,你把碗柜里这两颗白菜拿出去,放在盆里洗干净好不好?”莫雨桐看着满眼期盼的闫明雪,赶紧给她布置任务。 “好的,姐姐,我一定把每一片叶子都洗得干干净净的。”闫明雪欢快的钻进灶间,抱起白菜又开心的窜到阴沟旁。 把白菜丢进木盆,然后舀上几瓢水,闫明雪蹲在地上,开始做一个勤劳的洗菜工。 “诚诚,姐姐不会烧火,你可以帮姐姐烧火吗?”莫雨桐把干净的盘盆碗筷放进碗柜,侧身半蹲在闫明诚面前,擦着他湿漉漉的小手,温柔说道。 “姐姐,我会把火烧得很好很好的。”闫明诚红着脸蛋,不好意思的眨着明亮的大眼睛。 “嗯,我相信诚诚和雪儿,是最棒最可爱的小朋友。”莫雨桐好笑的看着他羞红的脸,忍不住轻轻捏了捏。 “姐姐,我是最棒最可爱的,二哥第二棒、第二可爱。”在木盆旁一直留意灶间动静的闫明雪,赶紧补充道。 她要做姐姐心里最可爱的人,大哥都不能有她可爱! “好,我们雪儿是最棒最可爱的。”莫雨桐笑着从碗柜里拿出仅有的几颗青椒,开始在灶台上慢慢切起来。 一时灶间充满了欢愉和喜悦,空气里满是温馨和舒适,闫明诚和闫明雪仿佛置身在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而姐姐就是所有温暖的来源,她是那样的温柔,又那样的美好。 时间缓缓流淌,半个小时很快过去,社员们在一传十、十传百的转告声里,扛起锄头一窝蜂的往大队部赶。 在各自生产队的记分员那里登记好工分,又在仓库盖手印还了工具,便三五个同路的社员邀约着回家。 只是今天和以往不太一样,闫明礼还好工具走出大队部的时候,身后竟缀了一条谈笑风生的长尾巴。 原本以为大家是有什么聚会,才会和他走在同一条路上,毕竟这条路是从大队部出来,回各自家的唯二路中的一条。 可是当大家跟着他拐进小路后,他便不淡定了。 这条小路很偏,且尽头只有他家一处院子,平时根本没什么人会走进去。 “赵大叔,你们是要去哪里?”闫明礼看着刚才在地里和他聊了几句的赵明,内心有些忐忑的问道。 前些年的阴影一直都在,说实话他是有些害怕的,怕当初那些挥舞的拳头,会再次义愤填膺的砸向他的家人。 那时年幼,他没能护住爸爸,也没能护住妈妈,现在他成年了,他想拼尽全力护住弟弟妹妹,还有…他的小姑娘。 “我们去林子里弄点柴禾。”赵明似看出他的防备,老实巴交的脸上随即扯出一个憨厚的笑容。 这条小路旁确实有个林子,不过因为太小,对于喜欢成群结队的社员们来说,实在算不上一个可以闲扯淡的好地方,所以大家一般不会到这里来打柴。 可是今天这里不仅有人来了,而且还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这让闫明礼免不得多想。 但面上他还是选择相信赵大叔,“赵大叔,那我就先回家了。” “去吧去吧!”赵明连忙挥了挥手,让他赶紧走。 尽管他说是来这里弄柴禾,但是后面这群人却是纯粹好奇的想来看看,京市的知青今天又会给闫家什么好吃的。 大碗卤肉,大篮包子,他们可都眼馋得很,但他们也都知道分寸,不会说去讨要,他们就是单纯的想过过眼瘾。 这年头家家户户都过得紧巴巴,哪家煮了肉都能馋得周围的人蹲在那家墙角,就着肉香喝糊糊。 他们来看看,也算是给自己画个饼,然后止止渴,免得这肚子都快要造反了。 许是得了众人的殷殷期盼,空气里忽然飘来一股馋死人的肉香,那肉味足得啊!四周顷刻响起一片此起彼伏的吞咽声。 就连闫明礼也忍不住看向肉味飘来的方向,那味道似从他家里飘出的,小姑娘这是在炒肉吗? 她居然会做饭?在他的认知里,小姑娘娇娇软软,一双手白白嫩嫩,一看就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姑娘。 “这是哪家在炒肉?”有社员终于耸着鼻翼,朝香味的方向走去。 “还能是哪家?肯定是闫家啊!”有社员羡慕得差点捶胸顿足。 昨天他为什么就不努力争取、努力表现,说不定莫知青就能看中他了呢! 失策太失策!后悔很后悔! 怎么就偏偏让闫明礼捡了这么大一个便宜,这么大啊!大得他恨不能一头撞死在旁边的树上。 “这肉闻着就是香啊!”有社员紧随其后,循着香味大步流星的朝闫家院子走。 看不到这做的是啥肉,他不安心啊!估计饭都要少吃两口,这没胃口吃饭,不就便宜了家里的懒婆娘,那怎么行! “就着这香味,我都能扒两碗米饭。”香,实在是太香了,那味道也是绝,真绝! “你可真敢想,就算是分了粮,我也不敢一顿扒两碗米饭。”那可是大米饭,国营饭店一碗白米干饭可是要三两粮票六分钱。 “我这不就是想想吗?”那人底气不足的说道。 这过过嘴瘾而已。 真让他一顿吃掉两大碗白米饭,怕是会被自家婆娘拿着擀面杖,从村西头一路追到村东头,不把他揍得嗷嗷叫,她婆娘不得让他上卧房的床。 于是闫明礼在走到家门口时,身后已出乎他意料的跟了一串鼻头耸动的“馋鬼”,让他都不知道该不该把门给推开。 第74章 播下一颗种子 隔了两道门的灶间,闫明诚正通红着一张小脸,规规矩矩的坐在灶前烧火。 闫明雪则蹲坐在木盆旁,一片叶子一片叶子的仔细淘着白菜。 而莫雨桐此刻已经把炒断生的青椒,和切成片的卤猪头肉炒好。 趁两个孩子没有关注到她,立刻从曹记卤肉店的佐料台,取了少许生抽老抽鸡精白糖,扬起锅铲翻炒几下后,又放了点切好的葱段。 她的刀工在闫先生日以继夜的娇宠里丢得惨不忍睹,唯有做菜在她强烈要求的偶尔为之里还残留了两把刷子。 “姐姐,好香啊!”淘菜的闫明雪被香味刺激得使劲耸了耸鼻子,直起腰够着脖子朝灶间看了又看。 “很快就能吃了!”莫雨桐向斜后方一仰,刚好和闫明雪的视线对上,当即给了她一个大大的笑容。 闫明雪随即开心得咧嘴一笑,满心期待的努力淘菜。 “诚诚,可以转小火了。”莫雨桐歪着脑袋看向闫明诚。 “姐姐,我听到门外有脚步声。”闫明诚边从灶蹚里退出两根烧了一半的柴禾埋进灰坑,边说道。 “肯定是你们大哥回来了。”莫雨桐开心的把菜铲进大海碗里,然后舀了一瓢水进锅,准备等会洗洗再炒下一个菜。 随后她便欢喜得如离弦的箭一般,急匆匆的从灶间跑到了大门后。 听着从里传来的松门栓的声音,闫明礼十分庆幸自己没有推门,否则还不知会被社员们怎样调侃。 “礼哥,你回来啦!”莫雨桐边拉开大门,边扬起一脸明媚的笑,看向站在门口的少年。 少年在她热情洋溢的亲近姿态里,勾了一抹浅笑在眼底,这是他的小姑娘! 礼哥?这样熟稔的称呼,这样亲昵的语气,果然处处透露出让人浮想联翩的亲密。 社员们愕然,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原以为聂小雨这个在县城读过初中的姑娘已经够大胆了,没想到首都来的姑娘更生猛! 这样温温软软的亲热,试问哪个汉子抗拒得了,能抵抗住的怕都是身有隐疾,心有余而力不足的。 听着身后此起彼伏的惊叹声,闫明礼回过神,略略不自在的半敛了眉眼,紧抿着唇轻声嗯了嗯。 听着少年低沉的鼻音,莫雨桐忽觉心尖像被猫儿给挠了一爪子,颤颤巍巍的烧出几分悬浮在半空的眩晕。 那般的痒,惹得心跳飞快而急速,脸颊也腾腾的燃起来,交织出奇妙的美好。 美好温柔凝驻,那是小姑娘看向他的眸光,让闫明礼心里的那根弦绷到极致,又噔的一声裂开。 耳垂随即一烫,整个人从里到外滚了一层热浪,无奈的轻声说道“有人呢!” 莫雨桐一愣,才反应过来眼前除了她的少年,还有一群乌泱泱的社员。 而她开门瞬间,满心满眼都是她的少年,竟是没有发现他们的存在。 此刻社员们眼里均是饶有兴趣,仿佛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目光反复在俩人身上滑过,打趣的意味越来越浓。 撇开那些时代浪潮下的波诡云谲,只单论这个人情高于物质的年代,庄稼人大多淳朴友善勤劳踏实。 或许他们因为某些原因曾群起而攻之过,但心底的善良和柔软并没有丢掉,在权威心理的影响下,他们也会跟风的清晰表达善意。 “各位叔叔婶婶,大哥大姐好!”迎向他们打趣的目光,莫雨桐的老脸不禁一红,但却没有垂眸逃避,依然大大方方的打着招呼。 “莫知青你也好!这是做了什么好吃的给闫家小子啊!”有社员习惯性的从门的缝隙往院子里张望。 当看到晾衣杆上晒着的满满一排衣服时,瞳孔不由放大到了极致。 这些衣服全是暂新暂新的,就算只用脚趾头猜,都能知道是眼前这个漂亮知青,刚从县城买回来的好东西。 如果只晾着大人的他倒也不用这么惊讶,偏偏他清清楚楚看到了一件红色小裙裙,和一套小孩子的海魂衫套装。 而且最重要的是,这两件衣服居然都是短袖,乡里人家轻易可不会做短袖。 一般都会做成长袖,夏天的时候可以卷起衣袖当短袖穿,冬天的时候又可以当里衣。 但联想到今天早上闫家小丫头扎的好看辫子,和辫子上别的蝴蝶发夹,又免不得再次痛心疾首。 “也没做什么,就把昨天剩下的卤肉和辣椒一起给炒了。”莫雨桐微笑说道。 倒不是她不想说实话,只是在这个物资贫瘠、不患寡而患不均的年代,她需要循序渐进稳打稳扎的高调。 让知青们久等了,她就一人两颗糖当作赔礼;礼哥名义上的舅妈耽搁了社员们吃饭休息,她就再拿出糖来堵住社员们可能会有的迁怒。 她要她的少年吃得好、穿得好、过得好,而这样的好,她希望能逐渐深入到坪上大队每一个人的心里,然后让那些人习惯,并觉得理所当然。 闫明礼听到她的话,眸里翻涌的墨色渐浓,小姑娘这是在刻意的保护他。 而他呢?有一天也能将他的小姑娘护在羽翼之下吗? 这一刻,少年的心里播下了一颗名为“未来”的种子,那里有他终将绚烂的人生。 “难怪有股卤肉味?”有社员后知后觉的接了话,那可是肉啊!而且还是卤肉! “说得好像你吃过卤肉一样。”有社员斜睨了那人一眼,猛吸了两下鼻子,调侃道。 “昨天不是闻过味吗?”那人赶紧解释,昨天那味道再加上今天的,他觉得自己能够记一辈子。 “闻过味你都记得啊!”有社员打趣后,大声笑道“不过我也忘不了,哈哈哈~” 随着那人的放声大笑,众社员忍不住也笑了起来。 闫家院子外顷刻响起了久违的笑声,惊得闫明诚和闫明雪对视一眼后赶紧跑到门后,朝院子外担心的望去。 见到大哥和姐姐都好好的站在门边,他们才重重的松了一口气。 笑够后赵明拍了拍闫明礼的肩膀,“走了,你也快回去吃饭,别让莫知青等急了。” 闫明礼俊脸一烫,嘴唇微微动了动,“赵大叔,各位慢走!” 社员们闻足了肉味也不多逗留,朝来时路边走边说道。 “魏书记昨晚说过,这是可以被…什么来着。” “可以被教育好的子女。” “对对对,被教育好的。” “……” 渐渐地,社员们远去的背影纷纷钻进了小树林,再也听不到任何交谈声。 第75章 不是小姑娘的对手 大门外,莫雨桐鲜明可爱的笑容里是藏不住的揶揄,直勾勾盯着她的少年。 少年哪里受得了她这样滚烫的眼神,脸颊火辣辣的烫,如站在大热天中午的地里,被太阳无声的炙烤着。 “快进来,别让我等急了。”莫雨桐双眸温柔语调轻缓,伸出纤细手指轻勾住他的衣摆。 宛如月光下柔声吟唱“蒹葭苍苍,白露为霜”的魅,如诗如画、如梦如幻,美丽又迷人,心动而不已。 明明不过一句重复他人的话,从她鲜艳欲滴的唇瓣间溢出,竟令人生出沉醉的迷恋。 闫明礼刹时只觉喉咙干紧、唇舌燥热,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在烈火焚身中苦苦煎熬。 迟早是要疯掉的,如野草、如飓风、如铺天盖地的暴雨! 将他的世界摧毁,再在废墟里起一座高楼,然后悠然轻唱“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歌声温柔,止于黑暗,锤炼坚强。 如于黑暗里行走太久的人总渴望光明,一直故作坚强的人总想拥抱柔软。 在漫山迷雾里挣扎的少年,也想调皮的摘一捧野花送给他的小姑娘,也想好奇的遵从心意拨动那根心弦。 于是少年用黑眸一瞬不瞬的盯着小姑娘,缓慢抬起右手,修长手指离她鬓角,不过半指距离。 莫非她的少年开窍了?莫雨桐望进他深如海的眸,只觉滚烫的热浪扑向脸颊,来势凶猛、声势浩大。 似有干燥温热的触感从鬓角划过,和三千烦恼纠缠成丝,悸动她整颗快要迷失的心。 手指还在缓慢滑动,莫雨桐紧张的捏紧双手一动不敢动,只眸光如春日柳絮,纷纷扰扰的缠向她的少年。 气氛暧昧,空气似被扯得稀薄,眼前只有如墨的黑,再看不到别的。 一直站在门后的闫明诚赶紧拉过闫明雪,一双小小的手掌体贴的捂住了她的眼睛。 谁让你捂,我要看。闫明雪气急败坏,双手抓住闫明诚的手掌使劲朝下掰。 “别闹!”闫明诚少见的严肃,气得闫明雪只能在心底不停咆哮凭什么你可以看,我不可以看。 “我是你二哥。”永远不能超越的血脉压制哽住了闫明雪,被迫被二哥挟持,然后像做贼一样背对着大哥和姐姐往灶间溜去。 “我以后要做姐姐。”闫明雪捏紧小拳头,气呼呼的在闫明诚眼前摇晃。 “做不了,我先出生。”闫明诚从水缸里舀起一瓢水倒进锅里,对她不合理的诉求不予理睬。 如此反复舀了三次水,才被妹妹拉着乖乖坐在灶前,一边拨弄灶蹚,一边等待着。 而门边早已热得满脸通红的莫雨桐,在无边的期待里,忽听耳畔传来一声轻轻的笑音。 那笑似心湖被扁平石块打过无数个水漂,水花不停被激起、洒落、涟漪荡漾。 少年浅浅的气息掠过耳廓,耳朵好似被火石烫了一下,粉嫩的红沿着颈侧往锁骨疯跑。 她的少年这是在撩她,是吗?是的吧! 那她要不要反撩回去,要吗?要的吧! “叶子。”还不待莫雨桐做出反应,一枚深绿色的阔叶出现在少年的指间,她的眼前。 莫雨桐傻傻接过,再傻傻看着她的少年错过她走进院子,然后站在晾衣杆前发愣。 若此时她跑到他面前,应还能见到他唇边消散的那抹少年得逞的笑。 不过此刻,闫明礼被小姑娘撩拨而起的勇气正在慢慢散去,他的目光一遍遍掠过,被大太阳暴晒了大半个小时的新衣服上。 这些都是小姑娘买给他们的吗?他…怎么能… 闫明礼握住满是补丁的背心衣摆,眸里交织着少年的自尊与倔强、欢喜与感动。 见他站着不动,与他相处十年的莫雨桐,心底泛起浓浓的酸涩。 若不是相处的时间仓促,她一定会从身后紧紧抱住她的少年,然后温柔的告诉他,她是专门来找他的。 他曾予她温柔和安稳,而她想给他温暖和美好。 小步跑到他面前,莫雨桐仔细的看他,他也仔细的看着他的小姑娘。 她的眸光清澈,又似藏了山高水远的人间,人间烟火璀璨,只有他们俩人。 “我去里面看看。”闫明礼的心乱了,他不敢再看小姑娘,转身就要往灶间去。 可莫雨桐却急忙拉住他,着急的说道“等等,你别动,你先看看衣服干了没?干了就叠好收进柜子里。” 闫明礼看向小姑娘握住他小臂的双手,没有提醒她放开,而是轻声说道“刚洗的,还是多晒一会吧!” “今天太阳这么大,还有风,肯定干了,你快点收进去!”莫雨桐不许他往前,执拗的要他收衣服。 “好!”小姑娘这理直气壮指使他干活的架势,真是……像极了村里那些指使自家男人干这干那的小媳妇。 自家男人?小媳妇?闫明礼收衣服的动作一滞,唇角不由勾起一抹独属于少年的羞涩浅笑。 “礼哥,真乖!我等会给你上药。”看着少年变得通红的耳根,莫雨桐在他耳边快速留下一句话后,便雀跃的朝灶间跑去。 好吧!他不是小姑娘的对手! 趁着闫明礼进卧房,趁着两个小的蹲在灶前,莫雨桐赶紧把卤肉店里的盒装米饭,倒了五盒进瓦罐。 用饭勺迅速戳散压实,又手忙脚乱的把盖子盖好后,莫雨桐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刚才可太吓人了!要是礼哥没有在晾衣杆前稍作停留,要是她没有及时回神,灵机一动让他去收衣服。 她可就要华丽丽的穿帮了! “还要做什么,我来吧!”走进灶间的闫明礼看着小姑娘,问道。 “还炒一个白菜就可以了。”莫雨桐指了指木盆里洗好的菜,然后把一个黄色的小搪瓷盖盆推到他面前,“这里是油。” “好!”闫明礼揭开搪瓷盖盆,看着三分之一盆的清亮菜油,忍不住抬眸看向她。 这么多油?小姑娘这是去黑市了,闫明礼觉得非常有必要,和她好好谈谈黑市的危险。 第76章 比了一个大大的心 搪瓷盖盆是新买的,油也是上好的菜籽油,灶台靠里还放了一大海碗辣椒炒肉。 辣椒和白菜是中午挑水时二婶子塞给他的,说是不能白拿小姑娘几颗糖。 那时他才知道小姑娘不仅给了二婶子奶糖,还给了杨二叔酥糖。 至于肉是和昨晚今早一样的卤肉,很香很有嚼劲的肥肉,怕是得有一斤。 一斤肥肉在食品公司要卖上七毛八分钱,还要一市斤肉票,黑市倒是不要票,却得一块二毛钱一斤。 而且他还闻到了从瓦罐里传出的米香,闻着浓郁的香味,就知道熬的不是粥,大概率是煮的干饭。 小姑娘到底去黑市买了多少东西?闫明礼内心隐隐有些不安,边掰着木盆里的白菜,边用余光打量着他的小姑娘。 她的少年在看她,眼睛里的光不一样,就好像她做了什么坏事,被他逮了个正着。 莫名的,莫雨桐有些心虚,但却强撑着迎向他探究的目光。 但少年的眼神好似洞察了一切,渐渐地她竟不敢再看他,身体随即离他远远的,背对他蹲在灶前,拿起一根柴禾拨弄灰坑。 心里碎碎念道没事没事,不就是从卤肉店的佐料台上把油全倒进盆里了吗?不就是顺便拿了一块猪头肉吗?不就是倒了几盒饭到瓦罐里吗?不就是…… 啊啊啊~~内心黑熊暴躁、土拨鼠尖叫,一想到她的少年,她总会忘记循序渐进、稳打稳扎。 怎么办?少年在看她,不行她得支楞起来,随即挺直脊背,若无其事的继续拨弄灰坑。 只是她越是把背挺得直直的,闫明礼便越能察觉到她的心虚。 把掰好的菜放在筲箕里晾水,闫明礼揭开锅盖看着一小锅快要烧沸的,还浮着油星子的水,额角抽了抽。 “你们是想做白菜汤,还是炒白菜?”他记得小姑娘明明说的是把白菜给炒了,但是又放了这么多水,他有些拿不准。 “我只想洗锅啊!”莫雨桐起身望着锅里的水一脸懵,只知道水越烧越少,没见过水越烧越多的。 “姐姐只舀了一瓢水,剩下的是我舀的。”灶前的闫明诚赶紧举手,耳尖红红的说道。 “你舀这么多水干什么?”闫明礼不解的看着自己的弟弟。 “我以为你们还要站很久…”闫明诚的话瞬间如滚滚热浪,猝不及防的烫了闫明礼一脸。 他承认刚才脑子被水给淹了,让他做出了回想起来还会让全身血液沸腾的事,甚至还让他的弟弟产生了误会! “哼!二哥还遮住我的眼睛,不让我看。”闫明雪紧随其后,嘟着嘴不开心的告状。 “嗡嗡嗡…”闫明礼只觉脑袋抽得更厉害了,脸也更加滚烫,但还是强装镇定的岔开了话题,说道“那我们还是煮白菜汤吧!” “好啊!礼哥!”被闫明雪成功转移了闫明礼的视线,莫雨桐瞬间轻松了不少,也能盯着她的少年调侃了。 “你…”听着她故意拖长的尾音,瞧着她笑得像只偷到油的老鼠,闫明礼无奈的把白菜全都丢进锅里。 “礼哥,我们家有菜地吗?”为了不让她的少年过于尴尬,莫雨桐好心转移话题。 我们家?目光暼向小姑娘,闫明礼眸里刹那光彩流转,勾起一抹淡淡的笑,说道“有,但是没有种菜。” 不是他不想种,实在是费心种好后总是会被人偷走,渐渐的他也失了种菜的心思,只在每次赶集的时候打些柴禾去换。 许是看出了小姑娘的疑惑,他又接着说道“辣椒和白菜都是二婶子给的,说是谢谢你的糖。” 想到昨晚发出去的那些奶糖,莫雨桐心口一暖。 这还是第一个给她回礼的人,虽然辣椒白菜都是二婶子家自己种的,但是在城里却需要到蔬菜饮食服务公司的门市部才能买到。 莫雨桐深知,在这个重视人情的年代,有来有往才能让感情长久。 “那要不要给二婶子送点辣椒炒肉?”莫雨桐从碗柜里取出一个汤盆放在灶台上,很自然的征求闫明礼的意见。 “不用。”闫明礼立即摇头,爸爸曾教过他,人情往来秉承不占便宜、不主动索取的原则,而且往来双方也应该保持足够的尊重。 小姑娘给了几颗糖,二婶子还了一篮菜,要是再送碗炒肉,那二婶子又该还什么。 然她的少年说不用,那就不用!莫雨桐眼尾一扬,干脆的答道。 “糖已经很惹眼了,再送肉会有人眼红。”闫明礼看她全然信任自己的模样,心尖滚出一丝温暖和悸动。 “行,我都听你的。”莫雨桐见他开始舀汤,很自觉的把碗筷从碗柜里取了出来。 “你也不必什么都听我的。”闫明礼边舀汤边垂眸小声说道。 “我相信你,我想听你的。”莫雨桐前世就足够信任她的闫先生。 在她眼里,闫先生是一个聪明厉害的男人,他总能情绪稳定的解决所有问题,不论是鸡毛蒜皮的琐碎,还是具体事件的详尽。 而能成长为闫先生的少年,必然也值得她信任。 “……”抬眸望向小姑娘,闫明礼眸里闪过一丝疑惑。 “喜欢就应该足够信任。”莫雨桐扬起下巴,朝他眨了眨眼睛。 “……”疑惑瞬间被无语替代,闫明礼不明白他的小姑娘,不论说着什么,都能把话题引回到那件事上。 “信任都没有的喜欢,不过是被皮相暂时迷惑了,算不上喜欢。”莫雨桐头头是道的说道,一双眼睛闪烁着动人的光。 “歪理!”闫明礼瞧她微仰起的小下巴,眸里不由浮出几分笑意。 “所以…”莫雨桐快速踏着小碎步,朝他的方向靠拢然后站定,一本正经地说道“我不仅喜欢你的脸,还喜欢你整个人。” “……”他果然不该开口,他就应该继续保持沉默。 “礼哥,喜欢你哟!”突然莫雨桐并住双脚,身体往左一弯,双手高举在头顶给他比了一个大大的心。 “嗯!”这是他们认识的第二天,可小姑娘的喜欢却越燃越烈,闫明礼觉得要不了多久,他就会在小姑娘面前丢盔弃甲。 只是他又有些不懂,她根本不了解他,怎么会有那么强烈的喜欢。 他的过去,他的家庭,他父母所背上的那些骂名,还有他看不到光明的未来,小姑娘真的不在意吗? 第77章 我会对你负责 全程默默无言坐在灶前的闫明诚,非常懂事的再次拉走一脸抗拒的闫明雪,走进卧房准备摆好椅凳。 站在一旁的莫雨桐看闫明礼已经舀好了汤,便快步跑到灶前想取下瓦罐舀饭。 “我来,它很烫。”闫明礼见状,赶紧把端起的汤盆重新放回灶台。 本想先她一步把瓦罐取下来,奈何还是晚了,莫雨桐被瓦罐耳朵一烫,快速缩回手,不停朝手指吹气。 “是烫到了吗?”或许是清早曾触碰过她柔软的双手,或许是内心的坚冰已被她的热情融开一条小缝,闫明礼几乎是不假思索的握住了她的手,语气里满是担忧。 “……”莫雨桐垂眸目不转睛的盯着他宽厚的手掌,那里有一层层薄薄的茧子,似岁月烙下的时光痕迹,诉说着曾经的辛劳和勤苦。 “是不是很痛?”见小姑娘垂眸不语,闫明礼更加担忧,眉头紧锁的问道。 “……”莫雨桐轻轻摇了摇头,她一点儿都不痛,甚至还因为他的触碰,产生了兴奋的愉悦感。 那是一种酥酥软软的感觉,既有闫先生的熟悉,又有少年的陌生,仿佛触电般令心跳加速。 瞧小姑娘颤抖手指,低头强忍痛楚的可怜模样,闫明礼知道她该是痛得狠了,又逞强的不敢和他明说。 “跟我来。”担心在眸里不停翻转,闫明礼拉起莫雨桐,急匆匆的走到水缸边,舀起一瓢水后停在阴沟旁。 “……”莫雨桐一路没有说话,只抬眸偷偷看向她的少年,看向他眼里不加掩饰的忧心。 忍不住低下眼眉遮住瞳眸里的笑意,随即很是开心的微微扬起唇角。 “没事,淋点冷水就不痛了。”闫明礼边握住她的手淋冷水,边安慰他的小姑娘。 望着从指尖不断滚落的水,莫雨桐的心就像泡在了蜜罐里,处处都是腻腻歪歪的甜。 她的少年就该是她的,哪怕重来一次,他们之间也有剪不断的情缘。 一次次的试探,一次次的靠近,哪怕时间匆匆,他们也可以彼此吸引和喜欢。 实在是忍不住,实在是不能忍,她的少年即便蹙紧眉头,也能把她迷惑得神情恍惚。 于是被少年温柔迷惑得神志不清的小姑娘,微微歪过脑袋,色泽娇艳的唇轻轻贴上了他的下巴。 “哐当……”水瓢重重砸在了地上,少年的耳朵、脸颊、锁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通红成一片。 正趴在卧房门边朝他们张望的闫明诚和闫明雪,也在一瞬间睁大了眼睛。 姐姐居然亲了大哥,他们没看错吧!天啊!姐姐好厉害! 被莫雨桐吓住的两个小的,把嘴巴张得大大的,惊讶得根本合不拢。 而闫明礼则是彻彻底底的懵了,大脑在一刹变成一片空白。 他愣在原地不知所措,全身的肌肉好似一下子变得无比僵硬,连挪动一下都很是费劲。 他的心脏激烈跳动,如晴天打下的惊雷把每个毛孔都轰得嗡嗡作响。 他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可眼里却是失了焦,只觉有绚烂多彩的烟火炸在天空。 他想说什么,唇却张张合合的发不出一丁点声音,只能感觉到小姑娘的唇,那么柔软,那么诱惑,勾住了他的心魄。 此时此刻,身体无法移动,可感觉却如同踩在云朵上,置身在美妙的梦境中,一切变得轻飘飘的。 时间停滞,世间唯一的声响便是彼此的心跳,“砰砰砰”“嘭嘭嘭”如鼓不断用力敲打。 渐渐地,神志回了笼,莫雨桐轻咬下唇,脸蛋嫣红如三月纷繁的桃花,眸子里更是水波荡漾,潋滟着夏日粼粼晖光。 缓缓的,肌肉终于得以放松,闫明礼望着眼前羞红了脸的小姑娘,眼底沉着大海最激烈的浪。 他的小姑娘居然敢吻她,她知不知道这样有多么危险。 男人怎么能随意的亲吻,万一热血沸腾模糊了双眼,他做了欺负她的事,她后悔都来不及。 “礼哥,我会对你负责。”正弯腰拾水瓢的闫明礼,被她这句话气得差点一个踉跄栽阴沟里去。 “你想对我怎么负责?”少年把水瓢往缸盖上一放,目露一丝凶光。 小姑娘大概是被保护得太好,还不知人间险恶,所以才敢轻易说喜欢,才敢轻易亲吻他,才敢对一个乡下汉子说负责。 他应该教会她,让她明白什么是恶?什么是需要付出的代价? “处对象?”小姑娘望着少年完全不同于闫先生的凶狠表情,心尖尖上竟颤栗着从未体会过的别样兴奋。 “……”少年不说话,只恶狠狠的盯着她,如一只伺机而动的豹子。 “结婚也……”小姑娘在少年的目光里,双手颤抖得更加厉害。 那是控制不住的本能,对所爱之人的原始臣服,身为猎物的血脉沸腾。 小姑娘的话没能说出口,目露凶光的少年已经把她用力扯进了怀里,然后朝着她的唇压了下去。 他是要吻自己吗?莫雨桐漂亮的脸蛋上满是娇媚的红晕,眼里也是止不住的期待。 小姑娘居然没有害怕,甚至一双眼眸还闪耀着灼热的滚烫,烫得他故作凶狠的眼眸深处闪过一抹坐立难安的慌乱。 可少年没有退缩,此刻他是绷在弦上的箭,不得不前进。 望着越来越近的脸,英俊帅气无与伦比,小姑娘羞涩的闭上了眼睛。 要亲了吗?他会先亲哪里?是她的上唇峰,还是她的下唇谷。 而她该怎么回应他?像前世一样彼此青涩的纠缠,还是由她来教会她的少年。 离唇不过一寸之距,已能看到小姑娘颤抖的睫毛,一阵阵扇来火焰山的热风。 小姑娘很紧张,抵住他胸膛的拳头微微颤抖,随即竟摊开紧紧贴住他。 终究…还是被打败了,闫明礼没有继续往前,收回眼里的凶狠,满脸爆红的松开她,扭头朝灶间走。 第78章 小小少年不解风情 咦!居然就这样走掉了?莫雨桐睁开眼,盯着少年泻了一身勇气的背影,抿着唇控制不住的抖动着肩膀,而后低眉笑得一脸狡黠。 “礼哥,我来端菜。”欢快的步伐洋溢着青春活力,莫雨桐蹦跶着跳进了灶间。 听着她蹦蹦跳跳的脚步声,闫明礼不禁回眸望向她,顷刻间,小姑娘眼瞳里闪烁的夺目光彩,几乎要晃花他的眼。 她很高兴,特别特别高兴,是因为自己…那突然而起的冲动吗? 那基于身体最原始的血脉贲张,在八月末的傍晚呼啸而过,让他对小姑娘差点做出更不好的事。 他想让他的小姑娘见识到人间险恶,于是便险恶的抱住了她。 她的腰身那么柔软,似春风里摇曳的柳枝,勾得他恨不能把她揉进自己的身体。 她的眼睛那么柔情,似夏夜里流淌的月光,点点温柔裹住他被世情伤得千疮百孔的心。 她的嘴唇那么迷人,似一朵最娇艳的山茶花,可以让世间美丽都失了颜色。 耳尖一烫,少年不好意思的眨了眨眼睛,默默转眸,端起灶台里的大海碗,放在了她面前,竟是不敢再看她一眼。 “礼哥在害羞?”小姑娘唇角微甜,惑住的何止是他的眼睛,还有他滚烫的耳朵。 “不许闹。”闫明礼无奈抬眸瞥向她,额角疼得厉害。 小姑娘就不能消停点?她可以不逗自己,可以不看自己吗? “明礼哥哥,好!保证,不闹。”小姑娘双腿一并,右手高举与眉同高,给少年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大声说道。 军便装,上体正直,右手臂与肩同线,本该庄严肃穆的姿势,硬是被小姑娘俏生生的灿烂笑容给带偏了路。 一个巴掌拍上脑门,闫明礼要疯了! 他退一步,小姑娘就进一步,他凶,小姑娘就软,他沉默,小姑娘就津津乐道,他说一句,小姑娘就有一肚子的古灵精怪等着他。 “快,该你回答我了。”莫雨桐得了他一个霸道凶狠的拥抱,神经正处在亢奋中,十分自然的想亲近他。 “回答你什么?”闫明礼把瓦罐从挂钩上取下来,只是这重量却出乎他的意料,小姑娘到底做了多少饭? “你说,雨桐妹妹,好!”莫雨桐的话如平地一声雷,炸得少年提着瓦罐的手差点松开。 幸好他反应够快,及时勾住了瓦罐耳朵,才没有暴殄天物,把一罐米饭砸在她脚下。 妹妹?她知道在明县,妹妹这个词代表的是什么意思吗? 除开血缘关系上的称呼,只有叫自己媳妇时才会亲昵的喊妹妹,这是和堂客、婆娘一样的亲密昵称。 “我,不说。”少年耳根滚烫的提起瓦罐,端好四个空碗并四双筷子,如狼撵般急匆匆的逃离灶间。 望着他惊慌失措到很快消失的背影,莫雨桐端起大海碗“委屈”的瘪着嘴。 她还没有和她的少年把该说的话说完呢! 前世这个时候她还会说明礼哥哥辛苦啦! 而她的闫先生则会回答她为雨桐妹妹服务! 然后他会抱紧她,深耕厚植、笃行致远。 哎!小小少年不解风情,莫雨桐很“苦恼”,也很“忧伤”! 院子里,端着海碗的小姑娘和空着手的少年狭路相逢,而胜利的勇者只能是小姑娘。 “拿着。”小姑娘拦住少年,把海碗自然的递给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 少年接过,警惕的看了她一眼,然后急速转身,让小姑娘原本欲说出口的话,被生生的重新憋了回去。 刚才的凶狠呢?霸道呢?都跑哪里去了!这是完全不准备给她机会啊! 莫非需要她再亲一口,才能打开隐藏在他身体深处的基因锁。 闫明礼再一次回到院子时,见小姑娘还呆站在原地发愣,忙说道“你快去吃饭,我去端汤,很快就进来。” “不要,我要等你一起。”莫雨桐转身跟在他身后,像一条甩不掉的小尾巴。 听着身后的脚步声,闫明礼的眼眸里是止不住的笑意,但他却紧闭双唇强忍着,可惜那上扬的眼尾泄露了他的心思。 “手还痛吗?”余光暼见她蜷缩的手指,已经走到灶台前的闫明礼,还是忍不住问道。 刚才的触感那般柔滑细腻,与他的粗糙截然不同,如今回想起来,掌心都还烫得慌。 “我不痛,是你太紧张了。”她只是被瓦罐的温度吓得本能的瑟缩了一下,倒是他的紧张出乎了她的意料。 原本以为至少还要再努力几天,才会见到这般好的效果,没想到这么快就能让他动了那么一点点心。 小姑娘很快乐,眉眼里都是散不去的笑意盎然,急速的渗进他心底,他想自己是喜欢小姑娘的。 否则刚才就不会揽住她的腰,更不会想要亲吻她的唇。 虽然到最后是理智占据了上风,但是他不得不承认他的内心其实是非常想非常想的。 他已经十九岁了,他也想要一个喜欢的小姑娘,曾经他没有可以想象的对象,而现在他觉得自己有了。 “你说得对,我太紧张了。”闫明礼没有再沉默不语,也没有面红耳赤的说“歪理”,他只是端起汤盆垂眸错过她。 她没听错吧!莫雨桐愣愣的随着他移动着视线,直到他消失在灶间。 啊啊啊啊~~~莫雨桐想叉一会儿腰,然后仰天大笑,但最后只是无比兴奋的在原地蹦跶了两圈后,便跑向了她的少年。 “那你要不要和我…处对象?”在卧房外追上她的少年,莫雨桐完全止不住唇边灿烂的笑意,就连那黑亮的发丝都开心得似乎要飞起来了。 “吃完饭后,我们谈谈。”闫明礼被她的笑感染,不觉也扬起了唇角。 他是个十九岁的成年男人,而她还是个不满十八岁的小姑娘,他应该更主动些。 “好!”好开心!这是很重要的一步,莫雨桐表示她能因为他这一句话,多吃半碗饭。 “礼哥,舀饭,我胃口好!”坐在矮方凳上,莫雨桐朝坐在椅子里的闫明礼递过去自己的饭碗,笑得春光明媚。 “好!”他人高马大的坐在椅子里其实并不舒服,但依然还是满心欢喜,他知道这是小姑娘特意留给她的,就跟今早一样。 坐在长凳一头也想舀饭的闫明雪,默默抓紧了准备递出去的碗。 第79章 你的样子真帅 见他把饭碗接了过去,莫雨桐立即起身跑到院子里,从晾衣杆上取下了毛巾。 卧房里揭开瓦罐盖的闫明礼,有些愣怔看着粒粒分明又粘糯白净的大米饭。 这是小姑娘的一片好意,他不该不识好歹,可低垂的眼眸里还是闪过了更深的担忧。 匆匆跑走的莫雨桐很快跑了回来,手里还拿着一张打湿的毛巾。 “给,把手擦干净再吃饭。”说着便把毛巾递给离她最近的闫明诚。 “谢谢姐姐。”闫明诚接过毛巾,认认真真的擦着小手。 拿着碗正准备舀饭的闫明礼,抬眸温柔的看向他的小姑娘。 这或许就是村里那些汉子们,想早早结亲的原因,女人总比男人要心细。 像他想得最多的无非是,如何让弟弟妹妹活下去。 至于个人卫生、家庭清洁这一块,他只能做到尽量,却不能面面俱到。 “雪儿,也把小手擦一擦。”莫雨桐又把毛巾递给了闫明雪。 “谢谢姐姐。”闫明雪快速把手裹进毛巾里胡乱搓了几下,便着急的递还给莫雨桐。 “礼哥,要我帮你吗?”毛巾翻到另一面叠好,莫雨桐把它递到专注舀饭的男人面前。 “我自己来。”闫明礼把饭碗递给一直虎视眈眈盯着他的闫明雪,而后从小姑娘手里接过了毛巾。 “哇!”闫明雪接过饭碗的瞬间,开心得差点从长凳上蹦下去。 这可是大米饭啊!不是玉米糊糊,不是土豆团团,不是杂粮野菜粥,更不是烂菜棒子汤。 “小心点!别摔着了!”莫雨桐见她太激动,急忙扶住她的后背,和差点翻地上的汤盆。 “六岁了,怎么还毛毛躁躁的!”闫明礼眉心一沉,边擦着手边表情严肃的看着闫明雪。 “大哥好凶!”闫明雪委屈的咕囔,接着说道“还是姐姐温柔。” “你们六岁了?”莫雨桐惊讶的看了眼闫明雪,又看了看闫明诚。 她记得清楚,他们是在六岁这年冬天出的意外,也就是说还有几个月他们就会出事。 眸光瞬间落在闫明礼身上,她不想看到她的少年伤心难过、绝望痛苦。 他一手养大的弟弟妹妹不该成为他背负了一生的愧疚,他们应该平平安安的长大,应该健健康康的成长。 “姐姐,我们会长高长壮的。”闫明诚赶紧挺直腰板,眼神慌乱的看着漂亮姐姐,以为她是嫌弃自己太瘦小了。 甚至在她愣神的时候还端起饭碗,努力扒了两口饭,把小嘴塞得满满的,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她。 “慢点吃,小心噎着!”回过神的莫雨桐当即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以安抚小朋友内心的不安。 闫明礼则无声打量他的小姑娘,他倒不以为小姑娘是因为两个孩子瘦小才惊住,她眼睛里流转的情绪分明是有其他原因。 但不管是什么原因,他都相信小姑娘绝不会嫌弃他的弟弟妹妹。 这样的信任让他恍惚,又让他的内心更加坚定了几分。 心里隐约升起一个念头他想他的小姑娘真的成为他的小姑娘。 不过他的想法莫雨桐并不知道,待看到闫明诚眼里的慌乱消失,她便接过闫明礼手里的毛巾走出了卧房。 望着在日光下依然亮堂的院子,莫雨桐不懂为什么他们不在外面吃饭。 可是当她看到墙头晃动的高粱杆,和从高粱杆的阴影里,探出的一个看不太清的脑袋后,她立刻仿佛明白了。 这动不动就有人扒墙头偷窥什么的,谁还敢在院子里支起桌子吃饭? “礼哥,有坏人。”莫雨桐的惊叫声还没完全冲出喉咙,闫明礼已经从卧房里窜了出来。 而趴在墙头的那人也惊得一哆嗦,心慌意乱的想往墙根溜,可惜越心急越慌乱,越慌乱脚底板就怎么都够不到地。 就在他心急如焚的时候,三步并两步冲到围墙边的闫明礼,已经狠狠一拳朝他眼睛砸了过来。 “哎哟!”听到熟悉的叫唤声,闫明礼当即连大门都不想打开了,只把高粱杆朝中间拢了拢,转身朝小姑娘说道“你进去吃饭,毛巾拿给我洗。” 小姑娘刚才已经沾了冷水,不能再让她碰冷水,否则以后会影响…生孩子。 生孩子?闫明礼耳根刹时一烫,眸光也不由开始闪烁,他好像想得太多了点。 她的少年是从毛巾想到了什么?为什么会耳朵爆红?难道……莫雨桐想…… 算了,不逗他了,不然菜就该凉了,她的少年还是应该多吃热菜。 不能像前世一样,一忙起来总是忘记吃饭,然后就扒着冷饭随便对付,杨助理也劝不动他。 还是他们结婚后,她强行要求他按时吃饭,并且不许他吃除了卤菜外的冷饭冷菜,他的胃才算是慢慢养好了些。 “不用管他吗?”听着墙外依稀可辨的呻吟,莫雨桐把毛巾递给了他。 “不用管他,他不敢乱说。”身为血缘上的三舅舅扒亲侄儿墙头,就算自己是个五类分子,他也不敢到处嚼舌根。 既然少年说不用管,莫雨桐自然不会多管闲事,立刻笑盈盈的说道“礼哥,你跑出来的样子真帅。” 刚才她不过才把“礼哥”两个字喊出口,他就已经冲到了院子里。 前世她的闫先生在意她,今生她的少年也那么的在意她,真好! “……”这话闫明礼接不住,只能无奈的转过身,走到水缸旁舀水洗毛巾。 莫雨桐看了他一眼,转身笑着走进卧房。 坐在矮方凳上,莫雨桐端起饭碗一小口一小口的吃着饭菜。 很快,闫明礼晾好毛巾,也回到了卧房。 见他坐下,莫雨桐赶紧夹起一块切得厚薄不均的猪头肉,放进他端起的碗里,“尝尝好吃吗?” “好吃。”小姑娘明显用了心,肉只有一点点辣味,虽然他喜欢更辣的口味,但却适合弟弟妹妹。 “知道你喜欢吃辣,多吃点,”莫雨桐立刻如受到鼓舞的小燕子,欢喜的给他夹菜夹肉夹辣椒。 “姐姐怎么知道大哥喜欢?”闫明雪欢快的吃着辣椒炒肉,一心二用的问道。 闫明礼也很想知道,为什么小姑娘会清楚他的喜好。 第80章 心动不止一点 眨了眨眼睛,再眨了眨眼睛,莫雨桐绞尽脑汁想词。 可被她的少年一双墨黑的眸子盯着,思维有些跟不上竟卡壳了。 好不容易憋出一句,“川省人不都爱辣吗?” “嗯!你说得对。”闫明礼承认这里的人大多喜欢吃辣,有些甚至能就着生辣椒喝玉米糊糊,但小姑娘的反问却像极了急中生智。 总觉得少年这句话别有深意,但莫雨桐偏偏不敢刨根问底,怕把自己给搭进去。 在他面前,她最是没有定力,轻易就能被内心砰砰直跳的小鹿乱撞出熊熊火焰。 那火焰烧得热烈,若沉溺在橘色深海里的落日,若沦陷在玫瑰春野里的飓风,她神魂颠倒不知归途。 前世她单身三十六年,似乎就是为了站在原地等待他靠近,然后在茫茫人海与他携手。 “姐姐是大哥肚子里的虫子…”闫明雪的话还没说完,闫明礼立马瞪着她说道“吃饭的时候不许说这些。” 听到这话,莫雨桐不由想到小时候的惊悚经历,十颗甜甜的宝塔糖,一条白白胖胖的虫子。 画面太美不敢回想,有种全身汗毛都竖起来的可怕。 “他们杀过虫吗?”得了个顺竿爬的机会,莫雨桐赶紧转移话题,也顾不得这话题适不适合在饭桌上讨论。 “去年分粮后给他们买过宝塔糖吃。”在照顾弟弟妹妹这件事上,闫明礼都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 “姐姐,宝塔糖可好吃了,但大哥不准我多吃。”闫明雪告状精持续上线,“我才吃了七颗,二哥却吃了十颗,大哥偏心!” “宝塔糖一年只能吃一到两次,要是吃多了会生病。”见雪儿微瘪着嘴,莫雨桐当即为她的少年解释道。 心口倏忽滚了一锅热水,烫得心尖不停颤抖,少年盯着他的小姑娘,眸光愈加柔和,眉眼愈加温软。 “我会很难受很难受,会起不来床吗?”这是闫明雪唯一能想到的生病后的痛苦症状。 “会头痛、恶心、呕吐、腹痛、腹泻,甚至还有可能会在全身起大块大块的红疙瘩。”莫雨桐每说一个症状,闫明雪就瑟缩一下。 直到她说完,闫明雪才急忙说道“我听姐姐的,只吃七颗,绝对不多吃。” 闫明雪发誓,她以后再也不和二哥争宝塔糖吃了,她一点儿都不想生病。 瞧她摇成拨浪鼓的脑袋,闫明礼愕然。 去年给她宝塔糖时,因为体重不够只能吃七颗,她还大大的哭了一场。 他费心解释后,总算让她明白数量跟体重有关后,她又扑进自己怀里小小声道歉。 不过看现在这样子,她怕是早忘记了他的话,只记得比明诚少吃的那三颗宝塔糖了。 “雪儿真乖!”莫雨桐瞧了一眼闫明礼,又继续看向闫明雪说道“礼哥很爱你们,你们也要爱他。” “像姐姐爱大哥一样的爱吗?”闫明雪觉得就应该是这样的,姐姐每次看大哥,眼睛都亮晶晶的,好像天上漂亮的小星星。 什么爱不爱的?闫明礼简直想原地爆炸! 他的小姑娘教育孩子时也不老实,当真是个调皮的小姑娘。 “吃饭!”眸光扫过三个只端碗不吃饭的人,闫明礼用筷子头敲了敲汤盆口。 “好咧!礼哥是一家之主,我们都听他的。”莫雨桐把“一家之主”几个字咬得重重的,只听得闫明礼耳朵都要冒烟了。 没好气的瞪向她,可惜小姑娘不吃他这一套,嬉皮笑脸的给他夹了一块肉,软软的说道“一家之主不要生气,我给你夹菜!” “我也给大哥夹菜!”闫明雪紧随其后,赶紧从汤盆里夹出一块白菜帮子,丢进闫明礼碗里,然后又夹起一片肉轻轻放进莫雨桐碗里,“姐姐也吃。” 看着碗里明显的区别对待,闫明礼竟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 她的小姑娘那般明目张胆表达对自己的偏爱,亲昵的靠近自己,炽热的灼烫自己。 在明县炎热的夏天里,在风吹过来的暮光下,他只觉熨贴而舒展。 而他养了六年,一把屎一把尿带大的妹妹,那胳膊肘已经要开始往外拐了。 “礼哥多吃点。”莫雨桐继续往他碗里夹肉。 眼尾迎着他飞扬起好看的弧度,如冬深雪霁天晴的暖阳,熨平心上每一道被凛冽寒风吹皲的裂口。 “嗯!”闫明礼弯起嘴角,眼瞳深处柔光一片,似海面粼粼而起的微浪,摇啊晃啊! 晃得小姑娘的心轻轻扬起又落下,脸颊上的红晕沾染又散开,而那甜甜的笑容就没停过,直到…晚饭终于结束。 待到闫明礼把最后半碗菜汤泡饭扒拉进肚子里后,他也顾不得小姑娘灼烫的目光,立即叠起碗筷,提起瓦罐迅速奔出卧房。 莫雨桐抿着嘴笑得眉眼弯弯,和两个孩子一起把椅子和凳子搬到院子里,用白布擦干净后让它们在晚风里晾着。 灶间,闫明礼已经用刷把洗干净了锅碗瓦罐,也重新生了火,正烧着满满一大锅水。 “锅里烧着水,等会要去洗个澡吗?”少年走到站在夕阳余晖下的小姑娘身边,低眸凝了一抹浅笑。 “礼哥也要洗吧!”小姑娘回眸迎上他的笑,软软的腔调里是粘糯的柔和。 “嗯!”瞧小姑娘忽而笑弯的眼,少年忍不住补充道“我最后一个洗。” “咯咯咯…”小姑娘不明就里的笑,让少年满脸通红想要后退,却见她踮起脚尖,在他耳边娇娇说道“礼哥放心,暂时不和你一起。” “你…”小姑娘大胆的话烧得少年浑身滚烫,就连指尖都烫得发了麻,无奈低语,“别胡说,对你不好!” “只和你说。”小姑娘轻轻歪头盯着她的少年,眸里映着绯红的烟光。 那烟光轻薄,却又藏着落霞的景,似秀绝的山水蒙了一层深紫的雾气。 “我,也暂时不能说。”少年眸光微乱,却没有逃避小姑娘的眼神,只用手小心摩挲着裤缝,以缓解内心涌动的紧张。 没有拒绝得彻彻底底,所以她的少年心动了不止一点,或许她只需要再往前一步,就能拥抱住她的少年。 第81章 把他弄来给你 见少年紧张得不停用手磨蹭双腿,小姑娘柔软的眼尾凝了一抹桃花颜色,在暮色渐浓里灼热且滚烫。 “礼哥要和我谈谈吗?”莫雨桐满眼期待的望向她的少年,见他轻轻点头,眸里光芒更加璀璨。 “你们去灶间看着火,水烧开后喊我,我给你们倒洗澡水。”闫明礼低眸吩咐,一直好奇看着他们的两个孩子。 “大哥,我们保证不打扰你和姐姐。”闫明雪这件小棉袄,漏风漏得都快成坎肩了。 憋着笑,莫雨桐没有抬眸看向她的少年,只笑望着频频回首的闫明雪,朝她伸出两根手指,比了一个“胜利”的手势。 走到灶间外的闫明雪眼睛顿时一亮,虽然不懂这个手势是什么意思,但是不妨碍她扒着门框依葫芦画瓢的兴奋比“耶”! 闫明礼安静的站在小姑娘身旁,见她和明雪互动结束,才把椅子放在她身侧,“累了就靠一会,暂时别坐,还没干透。” “好!”小姑娘乖巧点头,红润的脸颊像早春含苞待放的桃花,粉嫩嫩的煞是好看。 少年望着眼前温温柔柔、娇娇软软,眸光温柔落在自己身上的小姑娘,手指微微颤抖着蜷缩成拳。 小姑娘面上很是镇静,内心却疯狂交织着不好意思,但她不能露怯,至少不能影响到她的少年。 “你对我一见钟情?”少年耳尖泛红,晖色落在他眉梢,似镀了一层蛊惑人心的光。 第一个问题就这么单刀直入?果然不愧是她的闫先生,一点反应的缓冲时间都不给。 姑娘被少年的直接整得心跳加速,在神魂颠倒、不能自持里用力点头。 “你喜欢我?”见她神情逐渐迷离,少年耳廓也渐染了晚霞的红,眼底暗色轻浅溢出,勾得小姑娘一颗心悸动不已,娇声应道“喜欢!” “你想和我处对象?”霞色终是染上了耳垂,少年的话让小姑娘的眼睛里,一霎迸发出夺目的光芒,她使劲点头重重应道“嗯嗯!” “那你不许去黑市。”许是被小姑娘眼里的明亮给闪耀到了,少年眸里的暖意如滔滔江水围着青山萦萦而行。 “嗯…我没去黑市。”她怎么会去黑市那么危险的地方,她肩不能挑手不能扛,而且还跑不快,遇到红袖章不是妥妥的等着被抓吗? “不许去。”少年眸光一沉,语气严厉,见她眼底有水光浮动,又赶紧缓和了语气,柔声说道“很危险。” “你是要管我吗?”小姑娘委委屈屈的看他,看得他一颗心七上八下,似被呜咽的小兽软软的肉掌拍在了心尖尖上,脱口而出,“我能管你吗?” “是我对象就能。”小姑娘因势利导的用话赶着话,内心却充满了忐忑,也不知她的少年会不会打蛇随棍上,给她想要的答案。 然而少年却沉默的抿着唇,深邃而炙热的眼眸紧紧盯着他的小姑娘,似要把她给融化。 “我懂,我不急。”小姑娘坚定的看着他,继续说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我会打动你的…心。” 说完,白皙娇嫩的食指轻轻顶上他的心口,再急速的背在身后。 一刹那,紧张的心跳声擂鼓般疾速敲击着胸腔,少年的心脏似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他呼吸急促的望着小姑娘,全身绷成了一棵笔直的青松。 “别去黑市…我会担心。”后半句话少年说得极小声,带了点不自信的忐忑。 “你放心,我保证,绝对不去。”尽管小姑娘并没有听清最后几个字,但她还是很认真的举手发誓。 “你不去我就…”少年的话还没说完,小姑娘就兴奋的朝前迈了小半步,目光灼灼的望着他,接话道“答应我?” “……”少年顿时语塞,看着小姑娘急切的眼神,脸颊红红的征求她的意见,“我考虑几天,可以吗?” “几天?”小姑娘又朝前迈了半步,迫切的可爱模样让少年抿了抿嘴,弱弱的答道“一个月?” 小姑娘瘪着嘴,垂眸不说话,但那小小的身影明显透着大大的委屈。 少年心口一紧,哪里见得了她这副样子,当即退步道“半个月?” “不要!”小姑娘小小声抗议,捏住他的衣摆卷起又散开,再卷起再散开。 偶尔小手指的指尖,会划过他敏感的腰腹,肌肉便会禁不住颤抖,而后紧紧绷住。 “十天?”少年的呼吸有些紊乱,却舍不得掰开小姑娘不经意作乱的手指。 小姑娘不说话,依然勾着他的衣摆,卷啊卷!再挠啊挠! “七天,也给你一点时间,万一…”你发现并没有那么喜欢我,并不想和我在一起,你还能了无牵挂的离开。 “没有万一,上辈子,这辈子,下辈子,我都只想喜欢你。”小姑娘打断他的话,抬眸坚定的看着他。 这世上有千千万万种万一,唯一没有的就是她的爱。 一个在最后时光里没有嫌弃她,依然深爱她,愿意陪伴她,如常宠着她的男人。 她有什么理由不爱他,又怎能不给予他此生足够的爱呢! “嗯!”转瞬间少年的眼眸似打翻了盛满温柔的灯盏,闪闪四射着明盛的光。 “这是第一天,我记着呢!”小姑娘眼里的喜悦无法忽视,那么明亮,那么灿烂,比天边的霞光还要刺眼。 “嗯!”少年抬起手指,情不自禁抚上小姑娘的额角,“不要去黑市,想要什么告诉我,我去给你弄。” “我想要,一个叫做闫明礼的少年,也能弄到吗?”小姑娘抬起迷蒙的双眼,眸底是对他深深的迷恋。 “七天后,你如果还想要,我把他弄来给你。”红晕已蔓至脖颈,少年温柔拂过小姑娘柔软的发。 “要是……”小姑娘眨了眨眼睛,少年手指一顿,缓缓收了回去,眼里墨光轻凝,轻声低语,“要是不想要了,也没关系。” “谁说我不想要了!”小姑娘紧张的握住他的手,不允许她的少年退缩,“礼哥,你要对我负责的。” 那个吻虽然是她主动,但是此刻她只想耍无赖。 “只要你愿意,我会对你负责。”少年的话炸得莫雨桐双眼一愣,抓住他的手猛的收紧。 这话是她以为的那个意思吗?不是说还要七天吗?莫非这七天不是给少年准备的,而是给她准备的? 第82章 拨动他心弦 幸福来得这么突然的吗?她的少年,她前世的闫先生,莫雨桐仰望着他,美目里聚了一池的春水。 而闫明礼则笔直的站在原地,温柔凝望着他的小姑娘,那眸中神色如冬日夏云,添了一缕温和亲近的气息。 “二哥,水烧开了。”站在灶边,频频往院子里探头探脑的闫明雪,扯了扯刚跑到门边小心朝外张望的闫明诚的衣摆。 “我知道了。”闫明诚说完,蹑手蹑脚的走到水缸边,慢慢舀起一大瓢水,再轻手轻脚的回到灶间。 然后把一瓢水全都倒进大锅,在闫明雪疑惑的眼神里,非常肯定的说道“还没开。” 这也行。闫明雪瞪愕的眼睛里充满了不敢置信,二哥…不愧是二哥,好厉害! 这莫名其妙的崇拜烧得闫明诚小脸微红,挠着头不好意思的抿嘴笑了笑。 “水烧开了,我去拿新买的暖瓶。”被少年看得垂下了眉眼的莫雨桐,余光刚好瞥见溜进溜出的闫明诚,忙说道。 “嗯!”闫明礼盯着小姑娘似扫了一层细腻胭脂的脸颊,知道她正不好意思,当即轻轻点了点头。 莫雨桐如蒙大赦,赶紧转身跑向卧房,很快抱出一个绿色的铁皮暖瓶。 双手笔直的伸到他面前,一双如秋水般清澈明亮的眼睛定定的看着他,软软的说道“先用温水洗一洗,就可以装水了。” 明礼接过暖瓶提在手里,望着他的小姑娘,心底刹那涌动着一股暖流。 它从心脏里蓬勃而出,快速流淌进每一根血管,渐渐温热了眼眶。 莫雨桐哪里受得了他的少年微红眼尾,那样的神色仿佛盛夏暴雨天,打在窗玻璃上的雨点,用力击打着她的心。 “礼哥,向后转,往前走。”莫雨桐连忙转到少年身后,双手握住他的肩膀,隔着一层土布转过了他的身体。 原本她想握住他的胳膊,这样力气会好使一些,但他穿的是背心,她怕自己捏上去,她的少年会吓得把暖瓶给砸地上。 百货公司限购暖瓶,她就买了一个,砸坏了她还得重新去买。 小姑娘做得随意,可闫明礼却很是慌乱,像一叶在湍急河流里颠簸的小舟,摇摇摆摆无法自控。 从小姑娘柔软的手握住他肩膀的那刻起,他的肌肉就不可抑制的绷得紧紧的。 她那么自然的亲近着自己,仿佛自己是她认识多年的人。 她不断靠近,不断坦露她的喜欢,不断…走进他的心里。 思绪翻涌,步履艰难,少年绷紧着肩背被小姑娘一步步推着往前走。 直到…一阵歌声响在他耳畔。 “哥哥你大胆地往前走呀!往前走莫回呀头…”见他没有逃开不许自己碰,甚至还在自己的轻推里慢慢朝前走,莫雨桐不由在他耳边笑着唱道。 小姑娘的嗓音软软糯糯,哥哥两个字被她勾勒出了无穷魅力,惹得闫明礼的眸瞳不觉一缩,唇角微勾起一抹略带宠溺的笑。 目光微转,似想打量身后与他自然亲昵的小姑娘,却感觉到她的呼吸离他越来越近,仿佛须臾就会触到他的耳垂。 脸颊瞬间就是一热,睫毛更是止不住的轻轻颤了颤,底气不足的偏头说道“不许调皮!” “偏要!”莫雨桐盯着他线条分明的耳朵,那饱满精致的耳垂此刻红艳艳的,在晖光下像极了一颗美味的樱桃。 “我肩膀痒!”扑向耳垂的滚烫气息,如在火光炽热的柴禾堆里浇了一盆油,焚天的烈焰凶猛无比的蔓延。 “你不是只有腰才怕痒吗?”许是被少年的羞窘迷了神智,莫雨桐望着他的侧脸,轻笑着说道。 少年停在原地,眼底瞬间翻涌起惊天巨浪,他缓慢转身,仔仔细细凝望着他的小姑娘。 她是怎么知道的?少年的心里充满了疑惑。 她知道他喜欢吃辣,她知道他哪里怕痒,那她还知道什么? 脑子里似有一团纷扰的线,又似有一缕捉不到的风,草蛇灰线般隐约可见,却又找不到答案,只能看见重重迷雾,一层又一层遮住了远方的景。 完蛋!一时兴奋忘了此时的他不过初见,还没亲密到可以滚来滚去,然后轻易发现他哪里怕痒的地步。 惊慌的垂下眸,莫雨桐快速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随即强装镇定的抬头,努力扯出一个自然的笑容,然后推了推他。 “你快点把暖壶洗了,我去给诚诚和雪儿把换洗衣服找好。”说完就想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你先洗,不然头发干不了。”瞧她转瞬即逝的惊慌失措,闫明礼默默把疑惑藏进了心里。 他的小姑娘似有秘密,可他却不想打探,他害怕刨根问底后他的小姑娘会离他远去。 而他应该会伤心难过的吧!这是可以拨动他心弦的小姑娘啊! “好,我去找衣服。”莫雨桐赶紧溜走,直到冲进卧房,才惊魂未定的拍了拍胸脯。 吓死个人!幸好她的少年没有追问她,不然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这个打倒一切牛鬼蛇神的年代,重生这样的事太过匪夷所思,弄不好会被挂牌子的。 趁着小姑娘去准备换洗衣服,闫明礼走到水缸边给暖瓶灌了半瓶水,又走到灶间用热水把暖瓶灌至八分满。 上下摇晃几下暖瓶后,闫明礼才拔了木塞把温水倒出来,然后用热水再次灌满。 把暖瓶、椅子、毛巾等提进杂物房,又把浴桶提出来拿到阴沟边。 倒了冷水在浴桶里,用白布细致的抹了一遍又一遍,就怕不干净让小姑娘洗得不舒服。 待到确认浴桶被他洗得干干净净后,才端进灶间舀了半桶热水进去。 而后又兑冷水把水温调到合适,闫明礼才满意的抬起大半桶水进了杂物房。 莫雨桐抱着衣服从卧房出来,不敢看她的少年一眼,只头也不抬的慌忙冲了进去。 不多时,杂物房里便响起了一阵水声,轻轻的裹进闫明礼红红的耳朵里。 他靠着卧房的门框,沉默望着远处连绵起伏的山峦,似小姑娘婀娜多姿的美好。 第83章 想握住他 太阳还没完全落山,云彩还被映照得五彩斑斓,如绚丽多彩的锦缎华丽的在天边铺开。 莫雨桐很快洗好,边用毛巾擦着头发,边打开杂物房的门,准备走到院子里晾晾。 只是门打开的瞬间,却刚好和倚在墙边转头看向她的少年,目光撞了个正着。 或许是刚才的谈话很成功,少年的视线没有如往常般移开,反而站直身子耳根泛红的望着他的小姑娘。 刚洗完澡的小姑娘,如一朵摇曳在早风里,含苞待放的美丽花朵。 红扑扑的可爱脸蛋,水润润的明亮眼眸,轻咬住的娇艳的唇,每一处都让他心动不已。 迎着少年不再掩饰的直愣眸光,小姑娘握住毛巾的手一顿,不好意思的羞红了脸。 望向小姑娘羞涩动人的小模样,少年的嘴角微微上扬,眸里的光盛过天边最灿烂的霞。 “暖瓶里的水我用了小半瓶。”莫雨桐轻轻开了口,少年回给她一个浅浅的“嗯”,便微笑着错过她走进杂物房。 退到卧房门口,莫雨桐很快就见她的少年抬起浴桶,从杂物房里轻松走了出来。 胳膊凸起的肌肉,线条是那样的清晰好看,随着每一次走动,在阳光下散发着男性诱人的力量。 强烈的阳刚之气气势汹汹的扑向莫雨桐,她红着脸庞敛声屏气的紧盯着她的少年。 看他弯下挺直的脊背,看他绷直矫健的双腿,看他倾下木盆任水声哗啦作响。 那一刻,莫雨桐只觉整颗心砰砰的跳个不停,就连呼吸都变得急促了几分。 “在看什么?”直到一张英俊的脸放大在她的眼前,她才如梦初醒般微张着唇,讷讷说道“在看你。” “呵…”耳边传来一声浅浅的笑音,烫着她耳朵一阵滚热,随即有些恼羞成怒的推开他,嗔怪道“你讨厌。” 莫雨桐快速奔回卧房,徒留门外一道愣怔的身影,久久没有回过神。 小姑娘这是在和他撒娇!闫明礼抬手按住被她碰触过的胸口,那里正激跳着他的心动。 许是觉得逃走的自己太过狼狈,莫雨桐站在柜子前小声掩饰道“我给诚诚和雪儿找衣服,没有不好…意思。” “我知道。”闫明礼站在门边眸光一片柔和,眉眼含笑的轻声应道。 “那你还不快去给诚诚端洗澡水。”莫雨桐回眸,气呼呼的瞪了他一眼,语气里是满满的娇嗔。 眼神,那语气,勾得闫明礼身体一阵酥麻,唇边的笑意压都压不住。 莫雨桐看着他转身离开的背影,一张脸烫得不行,赶紧用手背冰了冰脸颊,企图冷却翻滚的热浪。 可惜持续高温无法阻挡,她把找好的衣服放在床尾,坐在床沿把脸埋进了掌心。 “我没笑话你。”一道低沉磁性的声音落在她耳侧,她一惊,原本不想看他,可还是忍不住偷偷抬头,从指缝看向她的少年。 “还说没笑。”看着他明显飞扬的眼尾,小姑娘放下手,红着脸满眼控诉。 “嗯?”见她这模样,闫明礼眸底的笑意更浓,但又不知该怎么哄她,只得说道“我进来给明诚拿衣服。” “这里。”莫雨桐收了心慌意乱,微微嘟起嘴,拿起一叠海魂衫套装递给他。 随后又取了一双暂新的尼龙袜和一双蓝网鞋放在衣服上,“在百货公司我已经教会他们系鞋带了。” 明礼目光柔和的望着她,手里的东西似有千钧重。 小姑娘不仅对他好,对他的弟弟妹妹也极好,他有些无以为报。 “快去,我要去洗衣服了。”看他的样子莫雨桐便知道他在想什么,不希望他想太多,她赶紧催促道。 “你把里面穿的衣服洗了就好,其他的我来洗,记得用温水洗,冷水对姑娘不好。”闫明礼说完,似怕他的小姑娘会说什么让他脸红的话,抱着衣服急匆匆的走开。 还以为他已经勇敢到无所畏惧,结果依然是落荒而逃,莫雨桐扑进被子里笑得肩膀不停抖动,待笑够了才抱起衣服出了卧房。 给弟弟端洗澡水,闫明礼便没有给暖瓶,他怕把弟弟给烫着,而水也只盛了半桶,怕弟弟会不小心溺水。 待到闫明诚开心的跑进杂物房洗澡的时候,莫雨桐已经把内衣洗好晾在了草绳上,随后她便站在院子里,望着她的少年。 少年凝眸含笑,缓缓向他的小姑娘走近,挺拔的身躯如世间最伟岸的高山,烫进小姑娘的心房。 难得的悠然时光,俩人并肩站在院子的高长凳旁,看着远方起伏的群山。 日落夕微的风拂过微扬的发梢,带着花的淡香直扑少年的鼻尖。 少年侧眸,目光撞向同样看着他的小姑娘,一瞬间,俩人的眉眼里都溢出了浓甜的欢喜。 傻傻的相视而笑,俩人又都微红着别开了脸,看向眼前的黄泥围墙。 谁都没开口,好似红尘所有的糖霜,在这一刻都尽数藏在俩人的眼中。 直到少年耳尖的红蔓延至锁骨,直到小姑娘沿着那红轻挪着视线,直到视线落在少年垂在身侧的手上。 那双手骨节分明,修长而充满力量,炽热而满是温暖,她想握住他,想穿过指缝与他十指紧扣。 似感受到了小姑娘危险的想法,少年的身体瞬间僵硬,却没有后退半步,内心涌起一丝悸动,那里是期待的小紧张。 手指沿着凳子的边缘向她的少年偷偷靠近,见他似有察觉又赶紧停下,望着围墙细数着高粱杆的数量。 片刻又假意挪了挪双脚,让身体靠她的少年更近一些。 少年赧然不语,余光却不自禁的落在小姑娘身上,见她装作若无其事的靠近自己,又忍不住勾起唇角眸光流转。 手指继续前进,靠近一点,再靠近一点,希望就在眼前! 似终于察觉到小姑娘的意图,少年不由把微汗的手掌松开了一些。 试探的碰了碰他的手指,见他只是小小瑟缩了一下,小姑娘立刻弯起左手小指,轻轻勾住了少年的小手指。 少年没有挣脱,但若抬眸看去,定能看到少年红透的耳根和颤抖的睫毛。 第84章 泛了层微酸 温暖手指牵住彼此,从微曲指节传来小姑娘细腻的触感,宛如晨光里轻抚过花瓣的微风,软软柔柔的裹挟。 少年低眸浅笑温柔,那颗被厚重泥土埋葬了多年温暖的心,被小姑娘绽放的热烈光芒烘出一条裂缝。 昨天或许只是微不可见的小小缝隙,阳光穿不透,微风吹不过。 而今天这条缝隙却足够播下一把种子,足够这把种子破出泥土,长出一排名为“希望”和“未来”的小苗。 勇敢柔软的小姑娘,勾住的哪是少年修长的手指,那是在落日余晖里轻轻摇晃的美梦。 似一个无声的承诺,心照不宣着彼此的喜欢。 忽而小姑娘转过身,歪着脑袋站在少年跟前,朝他咧嘴一笑。 少年微愣,随即宠溺回望,勾起的唇角噙了一抹浅笑。 浅浅如早光微暖的笑,落进小姑娘明亮的眼睛里,她直勾勾的看着他,轻柔描摹他俊朗的五官。 这是她的少年,每一分每一寸都长在她心尖尖上的少年。 被小姑娘愈加炙热的目光望着,少年起初还羞赧得眼神躲闪。 渐渐地,便放弃了抵抗,抿紧唇由着她打量,感受她每寸目光的灼烫。 直到她伸出手欲靠他更近,他才松开勾牵得滚烫的手指,忙不迭的退后半步,眸色暗沉的盯着她。 “不许动手。”少年颤抖着睫毛,一双眸子如冬天清晨,偷偷透过窗纸洒在被面的暖阳。淡淡的羞窘,浅浅的忐忑,和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的柔和温暖。 “偏要。”小姑娘故意很慢很慢的朝前伸手,似笑非笑的表情里是逗趣的兴头。 “不许摸我脸。”少年望着近在咫尺的白皙手掌,明知警告无效,还是无可奈何的警告道。 “就要摸。”双手迅速贴上他温暖的脸,莫雨桐轻轻摩挲,柔声说道“礼哥,你的脸好烫。” “你放手。”闫明礼被她一次次靠近给刺激得浑身滚烫,想扒拉下她不安分的手,又贪恋这样的温软。 他羞红着脸,也羞红了一颗想疯狂占有小姑娘的心,“不许…” “不要…”手掌缓慢移动,手指从优秀的五官一寸寸掠过,撩拨得少年热血沸腾。 “你就不怕我…”控制不住吗?少年只觉眼前一片花海,绚烂的颜色似在火里,烧成漫天诱惑的星星。 “不怕,我相信你。”要不是他们都还没到法定年龄,她都想立刻去公社把结婚证领了。 “你…”少年一时无言,不敢置信的看着她。 连他都不敢相信自己面对小姑娘时,能有极好的自制力,可她却说相信他。 若他真能巍然不动,之前也不会粗鲁的抱住她,更不会松开手掌让她轻松勾住自己。 “你刚才抱我的时候,可凶了,还霸道。”小姑娘忽而捏住他的耳垂,笑得不怀好意。 “……”可我现在没凶啊!是你太凶猛,还尽欺负人,我都快招架不住了。 “但是我很喜欢。”小姑娘踮起脚尖步步紧逼,势要把她的少年勾得心乱如麻。 “……”姑娘不都喜欢斯文的小伙子吗?像聂小风一样,听说连隔壁村书记的姑娘都想和他结亲。 想到聂小风,就不由想到昨晚他令人震惊的直言不讳。 一时内心风雨交织,有被冷雨浸湿的自卑,有被春风拥抱的自信。 眸色刹时明明暗暗,如夏天突然而至的太阳雨,忽而晴空万里,忽而细雨绵绵。 “我给你擦药,好不好?”见他神色微变,莫雨桐望着他轻柔低语。 原本他回来时就该擦药的,结果被一群人、一个吻和一段谈话给耽搁在了脑后。 “等会还要洗澡。”闫明礼听她软糯轻音,似听一场淋漓春雨,打湿着他强忍的冲动。 “那洗完了再擦,给你好好擦。”莫雨桐越说越起劲,粘糯的语气若置身江南六七月的雨季,黏黏糊糊、湿湿腻腻。 “嗯,好!”拒绝是拒绝不了的,少年只得自我安慰,小姑娘还小,大概是不懂! 噫!居然说了两个字,这进步很大嘛! 莫雨桐决定再接再厉,或许少年被她撩得不需要七天呢!或许立刻马上她就能抱得美人归! 想到能名正言顺拥抱她的少年,莫雨桐实在忍不住的笑开了花。 这狐狸一般笑眯了眼的模样,让闫明礼的心禁不住抖了抖,总觉得七天的时间,小姑娘要搞出无数的事。 要不答应她得了,说不定还能压一压她,可自己压得住她吗?闫明礼表示有那个心,但不敢有那个力气! 随即又转念一想,还是不能太过草率应承,小姑娘现在一心扑向自己,无非是觉得自己好看,等那突然而起的冲动散去,或许会认为自己不过如此。 不过如此吗?眸光渐渐黯淡了下去,闫明礼心尖一疼,他真的动心了吧! 想到可能会离去的小姑娘,他居然会难受,和当年看到妈妈离去时一样的难受。 “姐姐,我洗好了。”闫明诚讪讪的轻喊声,把两人的思绪同时拉回了现实。 莫雨桐回眸,只见一个有着精致五官的小男孩,正干净整洁的站在卧房门口,带着一点小害羞的神态,可爱到让她眸子陡然一亮。 “哇!我家诚诚长得可真帅!”莫雨桐兴奋的跑到闫明诚身边,心痒手也痒的捧起他的脸,用力亲了亲他绯红的小脸蛋。 “简直是整个明县最好看、最可爱、最无敌漂亮的宝贝儿。”虽然瘦了些,但是耐不住底子好,就这颜值拉到后世,妥妥童星一枚啊! “姐姐。”闫明诚不好意思极了,热情的姐姐让他有些怕怕的,但心里又开心得不得了。 “诚诚这么可爱,我都要爱上你了。”忍不住用额头轻轻抵了抵他的额头,又笑着刮了刮他红红的脸蛋。 “咳…”一道轻轻的咳嗽声传来,莫雨桐回眸不解的看向她的少年。 少年抿唇默然不语,但眼中神色却分明泛了层微酸。 你喜欢的人不是我吗?你才刚说了一小会儿,怎么能又对别人说“爱”这么亲密的字眼? 第85章 令人目眩神驰 姐姐的唇很香很柔软,贴在脸上很舒服,可大哥的眼神很奇怪,看得他的小心脏莫名抖得慌。 闫明诚一脸惊慌失措,强烈的求生欲让他当即使劲摇头,“姐姐,你不能爱我,我还小,处不了对象。” “哈哈哈…你怎么这么可爱!”莫雨桐忍不住捏了捏他瘦瘦的脸颊,弯起眼尾说道“我可不跟你处对象,我最爱你大哥,只跟他处对象。” “最爱?”“爱”这个充满责任和压力的字,让闫明礼不禁问出了声,随即又在小姑娘的逼视里,红着脸把目光投向了别处。 “唯一的,只爱你一个。”莫雨桐哪里肯放过这样好的机会,立刻小跑到他面前,温柔细语,眼神坚定。 “……”这还差不多。闫明礼不说话,唇却止不住的上扬,凝出的笑似裹在蜂箱里,沁出蜜样的甜。 等等,他在想什么,真是疯了,难不成他还吃自己亲弟弟的醋。 “姐姐,那我呢?”从灶间跑出的闫明雪终于可以见缝插针的说话了,眼睛里装着明晃晃的渴望。 她也想被姐姐夸奖,被姐姐亲亲,甚至还想抱住软软的姐姐,听她讲好听的故事。 “雪儿也是可可爱爱、漂漂亮亮的小宝贝。”夸人的话莫雨桐张口就来。 听她夸自己,闫明雪立刻开心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随即又不好意思的钻进莫雨桐怀里,幸福的喊道“姐姐!” “身上都是灰,澡也还没洗,洗干净了再抱。”还不待莫雨桐伸手,安抚的拍拍她的后背,可怜的闫明雪已经被闫明礼一把提溜到了身边。 闫明雪气鼓鼓的蹬着小短腿,妄图逃脱大哥的辖制,可惜身量太小、力气不够,只能被无情碾压。 “姐姐,大哥他嫉妒我?”见挣脱无望,闫明雪立刻朝莫雨桐告状,小脸上满是萌翻天的忿忿。 “嫉妒你什么?”不止莫雨桐好奇,闫明礼也很好奇,自己到底嫉妒她什么,她到底有什么可以被自己嫉妒的。 “嫉妒我可以被姐姐抱。”闫明雪幼稚淳朴、天真烂漫的话顿时噎住了俩人。 莫雨桐看着少年,朝他眨了眨眼睛,羞得他一个没忍住,轻斥道“不许胡说。” “对对对,我们要赶紧洗澡,然后穿漂亮小裙裙。”莫雨桐赶紧接话,乐不可支的抱起闫明雪,心情愉悦的朝杂物房走去。 闫明礼先她们一步端出洗澡桶,洗干净后重新装了半桶温水。 见他端着温水回来,莫雨桐才走进卧房取来换洗衣服和鞋袜。 袜子依然是这个年代风靡的尼龙袜,鞋子则是配了一双白网鞋。 本来百货公司还有塑料凉鞋卖,但莫雨桐实在不喜欢那粉不粉、绿不绿的颜色,和那能把人后脚踝磨破皮的鞋帮。 杂物房,闫明雪一脸兴奋的蹲在浴桶里,使劲搓着嫩嫩的皮肤。 她要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然后穿她从来没有穿过的漂亮裙子。 灶间,闫明礼正把木柴退出灶蹚,等会就该他洗澡了。 不知道他的小姑娘会不会夸他好看,会不会也抵着他额头亲吻他的脸。 “咔嚓…”握在手里的木柴竟被他掰下了一小块,锋利的毛刺扎进手掌,带着微颤的疼。 他脑子里的东西似已脱离掌控,太多粉色小泡泡正咕噜咕噜的冒个不停。 右手小手指不由轻轻划过下巴,那被小姑娘吻过的地方,正被她牵过的手指勾出滚烫的热度。 他的小姑娘,他的雨桐妹妹! 妹妹,缠在舌尖的两个字,似被闪电狠狠劈中,麻木得竟一时没了知觉。 他浑浑噩噩抬眸,视线落在未知的远方,那里有他期盼已久的小姑娘。 此时他的小姑娘正盘腿坐在床边,对面是躺在床上一脸紧张的闫明诚。 “别怕,不会剪到你的小肉肉。”莫雨桐的安慰显然作用不大,闫明诚还是紧张得不行,就连放在身侧的小手都不由自主捏成了拳。 “不把脚指甲剪了,可是会戳破袜子的…”莫雨桐的话还没说完,闫明诚立刻视死如归的说道“姐姐,你剪吧!我不怕!” “我们家诚诚是勇敢的小小男子汉,才不怕剪指甲。”莫雨桐边温柔细语的说着,边把闫明诚小小的脚板托在掌心。 “来,放松,我轻轻的。”刚洗完澡的指甲软软的极好剪,也不费指甲钳。 “诚诚真乖,你看我们已经把这只脚的指甲剪好了,是不是一点都不疼!”莫雨桐的语调一直温温柔柔的。 如打在芭蕉叶上的繁密雨点,在微微蜷缩的叶深处,晃晃悠悠的滑落一捧如诗眠音。 “姐姐,不疼。”在如此温柔的声音里,闫明诚觉得整个人都像陷进了一场美妙的梦里,困意开始席卷向他的小脑袋。 “那现在我们要把这只小脚丫,也剪得整整齐齐的。”莫雨桐低眸,凝一抹温柔在瞳底。 落在站在房外的闫明礼眼里,若世间最精致美丽的画。 画里的小姑娘像春天早晨的熹微,又像秋天日落的云烟,美得令人目眩神驰。 “我们家诚诚的小脚丫已经剪干净了,那要不要继续把手指甲也剪干净啊!”莫雨桐把闫明诚抱在怀里,轻柔的说道。 靠在她温暖的怀抱中,闫明诚有最稳当的安全感,似过往那些恐惧害怕都已不再存在。 他放松的把手掌摊在她手里,看她一点点的把手指甲剪成圆圆的可爱形状。 虽然他从没感受过母爱,但是此刻在他心里,姐姐就像梦里的妈妈一样温柔。 “指甲剪干净了,再给诚诚铺点爽身粉。”说着莫雨桐就从身旁拿起一个绿色铁皮圆盒。 旋开盒盖后,从里取出白色的厚厚粉扑,把爽身粉扑到他脖颈上。 她的动作很温柔,轻轻的如和风细雨,闫明诚实在坚持不住,竟在她怀里昏昏欲睡起来。 待到粉扑离开他的后背,莫雨桐才发现怀里的小人儿已经靠着她睡着了。 小心翼翼的把他平放在床上,又给他肘窝里扑了些爽身粉,莫雨桐才拍了拍他的后背,轻声滑下床。 拧紧盒盖,莫雨桐突觉眼前有道阴影,抬眸看去,只见少年不知何时已站在了床尾。 因为背着光,莫雨桐看不真切他的表情,却能感受到他柔和的眸光,正温温软软、轻轻柔柔的落在她身上,心瞬间狂跳不已。 第86章 小姑娘想搞事 被他缠缠绵绵的目光一动不动的盯着,饶是无所畏惧如莫雨桐也有点顶不住了。 俏脸微红、目光微闪,想假装镇定自若,可最终还是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双手背在身后,手指不停的纠缠搅动。 瞧着小姑娘羞涩的可爱小动作,闫明礼眸中神色更加温柔,唇边笑意也更加和暖。 忍不住揉向她毛茸茸的小脑袋,如锦缎般闪着光华的黑发,流淌在她柔弱的肩膀上,更显得小姑娘娇小纯净。 许是揉得用力了些,闫明礼觉得掌心一片濡湿,才猛然想到小姑娘刚洗了头,而自己则刚退了灶火。 虽然出灶间的时候,他已经往裤腿上把灶灰拍了又拍,但还是没有完全掸干净。 刹时闫明礼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误,脸上闪过一抹尴尬的笑,仿佛冬日雪晴后的薄冰,微弱而短暂。 似乎害怕被小姑娘察觉,自己抚了她一头顶的浅浅灶灰,闫明礼赶紧收回手垂在身侧。 真不勇敢!她的少年什么时候才能在揉完她的脑袋后,再勇敢的把她紧紧抱在怀里。 重生不到一个星期,她已经开始想念闫明礼的温暖怀抱了。 抬眸见他不敢直视自己,且目光闪躲到无处安放,莫雨桐以为她的少年正在不好意思。 实际上的闫明礼,只是在为刚才的失误默默尴尬。 “害羞?”莫雨桐相机而动,放开快纠缠成麻花的手指,靠近半步笑眯眯的看着他。 “没有,我给你擦头发。”视线碰上小姑娘的视线,闫明礼快速扭头,不敢再看。 他只想趁小姑娘没发现前赶快擦掉灶灰,否则小姑娘怕是会伺机“报复”他,她的那些大胆言行,实在是让他有些难以招架。 万一小姑娘又动手摸他脸,或者动嘴亲他下巴,他估计会在夕光微笼里,让热血冲上天灵盖,然后发狠的还回去。 望着少年急匆匆逃走的背影,莫雨桐错愕又不解。 她的少年突然如此上道,她有些不习惯啊! 莫非刺激是有效的,那要不要再接再厉、一战到底。 跑到院子里的闫明礼在夏天的傍晚,在太阳还没完全落下的余热里,不禁打了个冷颤。 脑海里不觉掠过一个疯狂的想法,他的小姑娘想搞事,而且想搞大事。 快速洗了手,又拿了块干净白布,闫明礼把脑袋里乱七八糟的想法丢掉后,才急匆匆回到卧房。 不待莫雨桐反应过来,一块白布已经毫无章法的罩在了她的头顶。 她眨了眨眼睛,忍不住抿嘴偷笑,想象着她的少年如前世她的闫先生一般,小心翼翼的捧起她的头发,再细细抚摸、轻轻擦拭。 但不过两秒钟,幻想的肥皂泡被现实无情戳破,头顶传来隐隐的疼,唇边的笑有些维持不住了。 而此刻的闫明礼正专心致志的使着劲,不停在小姑娘的头顶揉啊揉、揉啊揉,企图把灶灰全都抹掉。 “……”这已经不是有点痛,已经是很痛了啊! 少年!请问你确定是在给我擦头发,而不是想让我聪明绝顶? 在泪水即将从水汪汪变成淅沥沥之际,莫雨桐终于结束了痛并幸福的爱的蹂躏,真是谢天谢地! 可闫明礼显然从揉头发里找到了乐趣,还准备把白布叠了叠,继续把她的头发揉成一团鸟窝。 少年!我谢谢你!真心的谢谢你!莫雨桐慌张的朝柜子的方向一退,随即轻声打开了柜门。 摸了摸被扯痛的头顶,莫雨桐望着木柜格子里叠得整整齐齐,薄薄的一层衣服,把瞳仁溜溜一转,说道“礼哥,我给你拿换洗衣服。” “嗯!”见小姑娘摸完头顶,并没有发现异常,闫明礼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小姑娘对他太过不见外,常常勇猛得让他有种自己在哪里,自己在干嘛的错乱感。 没听见少年反对,莫雨桐立刻假装取衣服,实则从空间广场取了一支黑色的钢丝发夹,把顶端的薄漆蹭掉。 再把略显锋利的钢片,沿着衣服的侧边轻轻勾拉,细细的缝线很快被钢片磨断。 满是补丁的土布背心,在小姑娘的不懈努力里,轻易变成了几块被细线牵扯,摇摇欲坠的布条。 “哎呀!怎么办?衣服被我给扯坏了。”莫雨桐扒着隔断小小声的惊呼,随即捂着嘴不好意思的看向她的少年。 “……”闫明礼凝视她眼睛里散不去的狡黠,沉默不语。 小姑娘,但凡你眼里的笑不那么明显,我都能假装相信你。 不过即便是很明显,我也可以适当配合,你开心就好! 少年没有制止,而是放任她的表演,如前世的闫先生,对她总能无限包容。 “哎呀!不好意思,裤子也被我扯坏了。”莫雨桐如法炮制,继续对他的裤子狠下黑手。 “……”看着被她提溜在面前,裤裆残缺成两个大洞的裤子,闫明礼的唇角不觉抽了抽。 想扯烂它其实很容易,真不必非得往那地儿下手,这很难不让他生出点别样心思。 “对不起,都怪我下手没轻重,害你没衣服可换,我赔你一套衣服,好不好?”莫雨桐仔细观察他的神色,轻声问道。 她绞尽脑汁无非是想保护少年的自尊心,希望他看到的是她费尽心思的爱,是渴望对他好的热烈喜欢。 毕竟衣服和吃食、日用品不一样,前者是独属于一人,而后者是大家共享。 “……”看着衣柜隔断边缘的一点黑漆,和小姑娘略微紧张的神色,闫明礼眸底暗色翻涌。 有说不清难道明的情绪,在喉咙里进退哽咽。 他的小姑娘,为了顾及他可怜的自尊,当真是费心了! 轻轻点头,小姑娘如释重负,眸里瞬间掠过的轻松,让闫明礼眸色一暖,渐渐滚烫出灼热。 欢喜的轻声打开右边的柜门,莫雨桐捧出早已准备好的海魂衫、黑色工装裤、尼龙袜、蓝网鞋。 这年头衣服的样式实在是少得可怜,满大街都是撞衫的灰黑蓝,海魂衫、军便装、运动服、的确良已经算是走到了潮流前沿。 第87章 少年节节败退 小姑娘为他准备的居然是海魂衫,这是他以为这辈子都不可能再穿上的好东西。 记得小时候爸爸在百货公司,给他买的第一件衣服就是海魂衫。 没想到十多年后,他还能再次拥有。 突然好想抱住她,在她耳边轻声说一句谢谢你!我的小姑娘! 可理智却让他站在原地,默不作声的温柔凝望着她。 “礼哥!”小姑娘的双手又朝前递了递,弯起好看的唇角,说道“衣服是六哥寄给我的,应该是寄错了,我穿不了。” “鞋子和袜子是在百货公司买的,你脚上有伤,暂时别穿草鞋了,我会心疼。” 小姑娘笑容里毫无保留的情感,如汹涌澎湃的波涛卷起数丈高的浪花,顷刻把少年裹在其中。 那湍急奔腾、翻滚起伏的浪涌,以一种震撼人心的力量击打在少年的心上,他捏紧手中湿润的白布,努力克制住眸底的热烈。 “谢谢!”少年没有戳穿她漏洞百出的借口,微红着眼尾,伸手接过衣服。 试想哪个做哥哥的会在给自己妹妹寄衣服时,寄错成自己的。 且不说男女装的细微差别,就是身量也有明显差异。 按小姑娘的说法,她的六哥与他体型应该差不多,可他比小姑娘高出了一个头,且也要壮实得多。 想必这些都是小姑娘在百货公司买的,怕他会多想,才不得不想出的托词。 不过当少年把衣服接到手里,看到放在海魂衫上面,被鞋袜压着的内裤时,耳根免不了又是一烫。 扯坏的是背心和外裤,倒也不必连内裤一起准备,而且谁寄包裹会连内裤也一起寄。 “你对我这么好,我…”真怕以后会不习惯。受小姑娘的东西越多,闫明礼越觉不安,挤出一抹笑,认认真真的看着他的小姑娘。 “以后都对你好,天天对你好。”眼看着小姑娘又想亲近他,闫明礼这次却没有躲开。 理智的弦已然绷断,情感的歌声悠扬婉转,直到下巴快速贴上一抹温热,又转瞬即逝。 “相信我吗?明礼哥哥!”被小姑娘柔柔糯糯叫出的名字,拨乱了少年的心。 红晕急速扩散,从耳朵、锁骨,一路烫到胸膛,他垂眸凝望,轻柔低语,“信,雨桐…妹妹。” 软软的“妹妹”撩得莫雨桐整颗心,似被泡进了陈年老酒里,熏得她整个脑袋晕乎乎的。 而少年也被自己脱口而出的话吓到了,脸颊红得不行,就连胳膊都似被沸水给狠狠烫了一下。 “我可以把衣服缝好,还能穿。”少年慌不择路的冲进死胡同,妄想从一时冲动造就的窘境里逃脱。 可小姑娘哪能让他继续补丁摞补丁,盯着他的背心,视线从缝线处一一滑过,开始寻找最好下手的位置。 小姑娘想干嘛?那极具攻击性的眼神,看得少年节节败退。 捧着衣服实在不好也不敢反抗的少年,在小姑娘的步步紧逼下,卡在柜子和墙壁间的角落里,手足无措。 似笑非笑的仰望满眼惊慌、呼吸急促的少年,小姑娘纤细的手指紧紧捏住他的衣摆,假模假样的勾住线头,作势就要用力撕扯。 少年惊得心跳加速,思绪一片混乱,身体靠着本能在逼仄空间里偏开。 如昨晚的悲剧再次上演,只是这次更加惨烈。 中午刚缝好的衣服在作用力与反作用力下,被撕开一条更大的口子,甚至不再局限在侧边,而是扩大范围直逼肩头。 望着挂在肩头,仅靠着一根细线勉强连接在一起的两片布料,莫雨桐大惊失色。 自己的力气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了,不过是装腔作势了一番,也没怎么用力,就撕成这样了? 少年把捧住的衣服朝中间一拢,用单手提住,另一只手则赶紧把挂在肩膀的布片捏紧。 他知道这怪不得小姑娘,是他的针线活不够好,针脚缝得不够密实,才导致衣服再次被轻易撕坏。 只是小姑娘后知后觉的眼神会不会太过炽热?看得他整颗心似被万马奔腾而过,根本无法平静下来。 肌肉控制不住的绷直,少年立在木柜旁,无比戒备的看着他的小姑娘。 可是少年不知道,此时此刻他满脸通红,如揣着一只小兔子的紧张神情,有多么的无辜无助。 勾得小姑娘仿若遭了一瞬春风拂面,落了一地纷繁乱花。 在狭窄的空间里,少年的呼吸早已紊乱,捏住布片的手指也越绷越紧,直到绷断了肩头最后的支撑。 前襟滑下,重力牵引里,另一根肩带也渐渐滑下肩头,露出少年精瘦有力的结实胸膛,和棱角分明的紧致腹肌。 震撼来得猝不及防,这是她能看的吗? 昨晚离得远又在隐约间,倒也还好!可是现在如此近距离的直面爆棚的男性荷尔蒙。 莫雨桐觉得体内的多巴胺,正在发疯的边缘来回拉扯。 眼前的少年就是刚出炉的面包,散发着诱人的香气,只想一口把他吞下,而后沉醉不知归路。 猛的抬手捂住眼睛,却又让如火如荼的目光从指缝间挣扎而出。 小姑娘掩耳盗铃的动作刺激着少年,片刻间全身已燥热难耐,似被一团火紧紧裹住。 以前在田间地头做活,一群男人热惨了,谁不是把背心一脱,随手扔在田坎地垄上,然后继续劳作。 那时并不觉袒露上身有什么问题,可是此刻被小姑娘直勾勾的看着,闫明礼觉得整个人都快要被烧成了灰烬。 慢慢的小姑娘放下遮住眼睛的手,明目张胆的任视线从上到下,再从下到上,一遍遍细细的张望。 “别看!”少年伸出手,再次捂住了小姑娘的眼睛。 小姑娘没有扯下他的手掌,只轻轻眨啊眨,很是乖巧,也不防备他,在他掌心里安静站着。 于是又密又翘的睫毛便扑扇在少年的掌心,痒痒的麻麻的,惹得少年的手指不停的颤抖。 没有小姑娘灼灼逼人的视线,少年的心渐渐平静,看向她的眸光闪烁着醉人的温柔。 只是已经开始搞事的小姑娘,是让人既头疼又无奈的小姑娘。 第88章 真心顶不住 小姑娘竭尽全力的搞事,撕坏他的衣服,找拙劣的理由,不过是想名正言顺送他东西。 少年知道的,小姑娘只是想对他好。 “明雪马上出来,我该洗澡去了。”少年放开蒙住小姑娘双眼的手,袒露胸怀任小姑娘目光灼灼的打量。 虽仍然有些不好意思,耳根、脸颊都还滚烫着红晕,但又渴望看到小姑娘迷恋的眼神。 哪怕她的迷恋只是针对他这张脸,和这具精瘦年轻的身体,他也觉得有丝丝的甜在心口搅动。 那是和村里其他女人完全不同的感觉,能让他真切想要沉溺的迷恋。 他知道这样的情感来得太迅速,可公社里大多夫妻不都是见过一面后立刻结的亲吗? 他和小姑娘应该也是…可以在一起的吧! 人都擅长自我说服、自我攻坚,只要有一条可以顺势而为的理由便足够。 重见天日的小姑娘,终于得以把视线重新落在她的少年身上。 这是她好看得不行的少年!如一幅赏心悦目的画,在夏天傍晚的微光里,灿烂而温暖。 忽而内心似有一团火瞬间燃烧了起来,从心脏喷涌而出的热浪翻涌上鼻腔,有热乎乎的暖流迅速滚出鼻子。 随即一滴血珠悬在鼻尖,快速砸在裙子的领口处,碎花长裙突兀的染了一抹红,仿佛一朵炙热又鲜艳的花。 原本准备离开卧房的少年,被小姑娘这突如其来的状况搞懵了。 赶紧把衣服往床尾一放,顾不得还赤裸着胸膛,也顾不得撕烂的背心还挂在手肘上。 把手里的白布迅速一卷,立即捂上小姑娘的鼻子,同时快速说道“头前倾,不要慌,拿布压住鼻头,我去舀冷水。” 说完,便急匆匆的飞奔出去,很快就听到院子里传来了舀水声。 莫雨桐低垂着头非常郁闷,她万万没想到,自己居然会看他看得流了鼻血。 前世她可从来没有在闫先生面前如此丢脸过,莫非是少年人的身体更加敏感,受不得如此血脉贲张的刺激。 这真是…丢人丢到她只想挖个坑,把自己埋得死死的。 听话的捏住两侧的鼻翼,听少年的脚步声急速而至。 随即头发被少年一点儿不温柔的拨开,冰凉的水被手掌带起,用力拍打着她的颈椎骨。 这迅猛的架势,让莫雨桐怀疑自己要被他拍到泥里去,当即颤抖的抓住他。 腰间传来手指的温软,闫明礼拍打的动作一顿,视线落在抓紧他裤腰的小手上。 心底很快涌起紧张,他并拢双腿、夹紧裤子,心想就算她会一往无前的扒他裤子,他也能及时提溜起来。 “这里太热了,我还没适应。”被少年一阵猛如虎的操作,莫雨桐的鼻血渐渐止住,为了挽回丢掉的脸面,她立即为自己解释道。 明礼顺着她,点头应承。 “你不许瞎想。”莫雨桐把白布往鼻头上一抹,羞颜可掬的盯着他。 “我没瞎想。”之前他当真觉得小姑娘是水土不服,还没有适应明县的高温天气,才会流鼻血。 可是当小姑娘说完这句,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话后,闫明礼想不瞎想都难。 所以,他可爱到云娇雨怯的小姑娘,是看自己看得流鼻血的! 这样令人张脉偾兴的认知,让闫明礼的唇角不禁一扬,眼里瞬间聚满了高兴的光。 那光芒灿烂盛大,如一滴水滚进沸油,炸出一朵朵绚丽的花,急速烙进莫雨桐眸底。 要命了,要命了,这样目不斜视看着自己的少年,莫雨桐表示真心顶不住啊! “你不许这样看我,不然这辈子,我都好不了了。”小姑娘轻喃软语,在闫明礼心尖戳下一个又一个温软浅窝。 “不许瞎说。”闫明礼没好气的瞪着她,小姑娘这是止住了鼻血,又要开始搞事情了? 而莫雨桐则一双眸子滴溜溜的上下转动,不停在他身上扫来扫去,娇娇软软的说道“你去洗澡,我自然就能好。” “你…调皮!”小姑娘眸里的娇嗔挠得他整颗心痒痒的,但又不敢对她做过分的事,只得生生憋着。 “真的,你这么好看,可是会……”莫雨桐眼波流转,似一汪春水流淌进少年心间。 少年无奈,转身要走,却被突然冲进卧房的闫明雪拦了下来。 只见闫明雪双臂平展,仰头疑惑的看着大哥手肘上挂着的破衣服,和姐姐衣领上明显的血迹。 她刚才就洗完澡了,原本满脸期待的准备接受姐姐的夸奖,可是却看到大哥没有穿衣服,姐姐还在流鼻血。 她吓得立刻停在门边,满眼震惊的看着他们,不够用的脑子开始努力思考可能发生的故事。 “大哥,你是不是被姐姐欺负了?”闫明雪本想大声呼喊,可看到正睡得香的二哥,又小小声的问道。 这是闫明雪绞尽脑汁得出的答案。 温柔姐姐原来也可以好凶啊!都能把大哥的衣服撕成这样。 难道姐姐说的喜欢,就是喜欢撕大哥的衣服?那她以后难道也要撕别人的衣服? 小小的眼睛里有着大大的困惑。 闫明雪一脸认真的模样,让闫明礼的脑门抽抽的疼,淡定的说道“莫知青没欺负我。” “对,我绝对绝对没有欺负你们大哥。”莫雨桐抿嘴一笑,非常负责任的说道。 顶多就是偷偷亲了两口,比起前世的闫先生,她那根本不能叫欺负。 取下手肘上挂着的破衣服,闫明礼默默叠好。 既然他的小姑娘说这不是欺负,那就不是吧!反正他虽然震惊,却又还挺…开心的。 虽然他们不承认,但是聪明的小孩子应该有自己的判断。 小小纠结后,闫明雪还是握住了闫明礼的手,说道“大哥,就算姐姐欺负得你很痛,你也只能揍一下,一下就好。” “你打女人?”这下换莫雨桐震惊了,前世的闫先生温和儒雅、风度翩翩,从来没听说他对哪个女人动过手。 就算是男人他也基本不会动手,从来都是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 实在遇上只有动手才能解决的事情,他身边的杨助理也会在事后处理得干干净净。 第89章 先保护好自己 天知道小姑娘此刻眼里的震惊有多灼人,少年都不敢说自己真的动过手。 “我……”闫明礼底气不足的嗫嚅,愣是没有把话说下去,他不想骗小姑娘,又不想被小姑娘嫌弃。 “都打过谁?”莫雨桐看他微红着耳朵,放柔了声音问道。 “何寡妇…”他真正动手打过的女人也就何寡妇一个,因为她做得实在太过分了,老想占他的便宜。 “她不好,欠揍!”何寡妇看少年的眼神,饶是她都觉得恶心。 能把一个日后温和的少年逼到动手,何寡妇就是欠收拾。 瞧小姑娘贴心维护的模样,闫明礼松了一口气,浅浅笑道“嗯,我知道。” “快去洗澡!”小姑娘笑盈盈的神色,让他很是开心,拿起床尾的衣服,和那张染血的白布转身走到隔壁。 把换洗衣服整齐叠放在椅子里,又在阴沟旁洗干净桶兑好洗澡水。 闫明礼再次回到杂物房时,一个倒扣在地面的瓦罐底上,正竖着一根点燃的蜡烛。 小姑娘是怕他看不清楚吗? 抬眸望向窗外的天空,夕阳已经西下,院子里已经瞧不太清了。 垂眸眼底瞬间暖意融融,闫明礼很快蹲坐进洗澡桶,温热的水包裹住他,犹如小姑娘热情的气息。 想着小姑娘,他便觉燥热难耐,刚才强压在小腹的胀痛直往下冲。 他迅速把头埋进水里,强烈的窒息感淹没了不该有的冲动,他才觉得整个人好了不少。 水渐渐凉去,闫明礼没有加热水,也没有急着起身,他还需要点时间,才能消去心底那团无所顾忌的火。 微风轻拂,此刻的卧房,莫雨桐正把昏昏欲睡的闫明雪抱在怀里,温柔轻拍着后背。 不管是脚趾甲还是手指甲,都已经剪得干干净净,也在脖颈和手腕处扑了爽身粉。 今天去县城坐了那么久的牛车,两个孩子都累极了,洗了香喷喷舒舒服服的澡后,都是很快就开始打起了瞌睡。 “姐姐,好困!”闫明雪一整天都很开心,而现在是她最最开心的时候。 虽然姐姐好像忘记了夸自己,也没奖励自己亲亲,但是她如愿的被姐姐抱了。 姐姐的怀抱很柔软很柔软,身上的味道香香甜甜的,像颗好吃的水果糖,不是,像他们从县城回来时,姐姐塞进她嘴里的奶糖。 “困了就睡一觉,乖!”莫雨桐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柔声说道。 “姐姐…”闫明雪闭着眼睛,开心的弯起唇角,姐姐夸她“乖”,姐姐还亲了她,她觉得好幸福好幸福啊! 幸福得她在这个温暖的怀抱里安稳睡去,而后被莫雨桐小心放在了床铺最里面的柔软处。 闫明礼洗好澡收拾好杂物间,把大家换下来的衣服一并清洗干净挂在晾衣杆上,又把暖瓶灌满热水后,才慢慢走回卧房。 见小姑娘正半坐在两个孩子中间,温柔轻哄的唱道“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宝贝……” 这一刻无疑是温暖的,那种透进骨子里最扎实的温暖,让闫明礼不由放低了声音,温柔问道“都睡着了?” “嗯!怎么洗了这么久?”小姑娘回眸看他,熟稔的口吻似小媳妇问着自家男人,神色自然而亲昵。 “我把房间收拾好了,衣服也洗干净晾好了。”闫明礼侧坐在床沿,望着从小姑娘裙底露出的白皙小腿,呼吸不觉一紧,随即移开了视线。 或许小姑娘并不清楚此刻的她有多么诱人,那双交缠叠起的长腿,好似要缠住他,然后逼得他溃不成军。 “礼哥,真棒!”小姑娘郑重其事的夸奖,臊得闫明礼抿紧了唇。 刚才还在想为什么小姑娘看到自己,都不欢喜的夸奖自己,难道是觉得自己没有弟弟长得好看吗? 没想到是在这里等着。 瞧他想笑又忍着不笑,微抬着下巴的神情,莫雨桐心里就是一乐。 想到曾经,她的闫先生偶尔也会求她夸奖,那时的她总会假装看不懂,看他小傲娇的佯装生气。 而她就会在身后紧紧抱住他的腰,用脸轻蹭他的后背,直到他再也忍耐不住把她压在身下。 随即就是拉灯后的颠倒乾坤大作战。 “过来!”莫雨桐朝他招手,他微愣,身体还是听话的靠了过去。 “我家明礼哥哥真好看!”莫雨桐坐直身子,贴在他耳边轻声笑道。 “没有雨桐…妹妹好看。”和软气息扑向耳垂,他红着脸,眸光全是温柔。 “躺这里。”莫雨桐轻轻拍了拍床尾,依然笑得一脸温软,只是眸底分明闪过一丝暧昧。 “不行。”他赶紧站起身,他们还没有…不能做那样的事,而且小姑娘还那么小,他…会伤害她的。 “给你擦药,想什么呢!”小姑娘拉住他的衣摆,笑得打趣道。 “我,没想什么!”重新缓缓坐下,闫明礼无奈的望着她。 她那明显含有深意的眼神,和累累的前科,自己能不多想吗? “好好好,我家明礼哥哥害怕,那就不躺,坐着,坐着就好!”莫雨桐似笑非笑的揶揄道,那语气就像在哄弟弟妹妹一样哄着他。 “我又不是小孩子。”闫明礼很轻声的弱弱抱怨着,可那唇角却扬得无比顺滑。 莫雨桐滑下床,从木柜里取出碘伏消毒液和棉签,抬起他的手臂,小心翼翼的擦拭那道不算深的伤口。 娓娓动听的念道“痛不痛?痛的话,一定要告诉我,我再轻一点。” “不痛!”这道伤或许比脚上的伤严重,却也只是看着吓人而已,远不到很痛的地步。 “以后打架,要先保护好自己。”小姑娘抬眸看了他一眼,继续喋喋说道。 “好!”闫明礼心里甜丝丝的,小姑娘没有不许他打架,只叮嘱他要多保护自己。 她最关心的果然还是他,最喜欢的果然也是他。 果然?闫明礼被自己大胆的想法烫了一心口,看着小姑娘的眼里多了更深的欢喜。 “伤口不深,暂时不用吃四环素。”小姑娘动作轻柔,偶尔还会吹吹伤口,仿佛是怕他痛。 可他不痛,他心里只有痒,酥酥麻麻的痒,从伤口烙印进心里。 “咚咚咚…”院子外突然传来敲门声,这个时候会是谁? 第90章 谁欺负谁还不一定 有节奏的敲门声,一声声敲在闫明礼心口,他迅速收起眸中欢喜,警惕的听着院门外的动静。 那样小心谨慎、警觉周围,丝毫不敢放松的模样,让莫雨桐的心仿佛被许多细细密密的针扎中,生出更多的心疼。 今天在牛车上,她从大家偶尔透露的信息里,大概知道了少年一家的现状。 也知道那几年,她的少年曾被推到晒谷场的高台上,被迫接受过大家的批评。 她无法想象一个十几岁的孩子,是怎样在夹缝里努力求生,并带大弟弟妹妹的。 那得有多强大不屈的内心,多坚韧不拔的力量,才能一步步走到今天。 “我去开门,你先把房门关上。”闫明礼起身,轻声叮嘱道。 尽管这两三年没人那样欺辱过他,甚至还有人时不时隐晦的向他表达善意,但是他依然不敢松懈。 如果门外是那些人,那么他就必须保护好弟弟妹妹,同时不能让小姑娘看到他狼狈的模样。 “你小心点!我会一直陪着你!”莫雨桐跟在他身后,站在门边满眼担心。 现在是七五年八月,不是七八年四月,上面还没有批准那份请示报告,那些帽子还没办法全部摘掉。 但莫雨桐也知道,在七八年前有可以摘掉帽子的途径,只是需要费点功夫。 她今天在百货公司买了纸笔,正准备给家里写信报平安,或许可以借机会委婉的问问。 或者明天也可以去公社邮局给京市肉联厂打个电话,先提前和爸爸沟通沟通。 莫雨桐在心底默默给自己加油打气!她得照顾好她的少年,不能让他再被欺负! “嗯,不会有事。”闫明礼见她很是担忧,犹疑片刻后,还是安抚的揉了揉她的脑袋。 就算有事,我也会把你撇清,不会让你受到伤害,你可是我的小姑娘! “头发都快被你揉成鸟窝了!”莫雨桐被他这么一搅和,情绪瞬间不连贯了,摸着头顶顺了顺揉乱的头发。 “鸟窝也很好看!”见她这般模样,闫明礼紧绷的神经陡然一软,眸里的神色一瞬柔和了不少。 “花言巧语!”少年的眸色温软而柔情,莫雨桐轻声低喃,直到敲门声再次响起,她才赶紧说道“我守着诚诚和雪儿。” “好!”闫明礼走出卧房,听到身后传来上门栓的声音,才大步走到了院门后。 仔细听了听门外的动静,没有听见骂骂咧咧声,也没有锄头铁锹砸地的声音。 他才稍微收了收眸中冷意,淡淡的问道“这么晚了,是谁?” “闫大哥,我是二妮,我和廖大哥一起来的,我们来找莫姐姐。”听着赵二妮熟悉的声音,闫明礼随即打开了门栓。 门打开的瞬间,廖清云只觉有扑面而来的帅气,想要闪瞎他的双眼。 看着眼前焕然一新、不可同日而语的男人,他不得不承认莫雨桐的眼光是真得好! 果然人靠衣服马靠鞍,就这明亮利索劲,就这挺拔的身高,哪个小姑娘看了不被迷得神魂颠倒! “不好意思,这么晚了还来打扰你。”廖清云望了一眼从卧房透出的烛光,提了提手里的网兜,“沪市特产,谢谢莫知青的糖。” “闫大哥,明雪和诚哥哥呢?”从可以漫山遍野跑开始,赵二妮就得了嫂嫂叮嘱尽量不要来闫家。 如果她想和明雪一起玩,可以约在外面,所以她们都是在坡上的大树下汇合,然后一起挖野菜、掏野鸡蛋。 今天因为要给廖大哥带路,她才被允许一起,想到可以见到诚哥哥和明雪,她就很开心。 “明雪和明诚已经睡下了,莫知青在卧房,我去叫她,你们先坐!”闫明礼说完,随即指了指院子里晾着的两张矮方凳,示意他们坐着等会。 没有接过网兜,闫明礼转身走到卧房前,敲了敲房门,“莫知青,是廖知青来找你了。” “莫知青?”莫雨桐打开门似笑非笑的瞅了他一眼,少年眉心一跳,轻声说道“有外人在,不许胡闹。” 外人两个字显然取悦了莫雨桐,借着阴影趁机勾了勾他的小手指,见他羞窘不安才快速错开他走向了廖清云。 蜷缩起小手指,闫明礼唇角微微上扬,噙着一抹淡淡的笑,轻轻拉上了卧房门。 廖清云见她走近,忙起身把网兜递给她,“梨膏糖、五香豆,礼尚往来。” “多谢!”莫雨桐也不矫情,接过网兜顺手交给站在她身侧的闫明礼,温声说道“拿去放到柜子里,明天再吃。” 明礼柔声应道,提起网兜进了卧房。 和廖清云同时起身的赵二妮,好奇的看看闫大哥,又好奇的看着莫姐姐,眼里充满了疑惑。 闫大哥和莫姐姐好像大哥和嫂嫂啊! 而此时因为和莫雨桐隔得比较近,廖清云清楚看到了她领口上的血迹。 眼里立刻泛起惊诧,在申请下乡前,他听说有些落后的公社,有欺负下乡知青的恶性事件,特别是女知青。 莫知青长得漂亮,家里条件又好,又是寄住在年轻的男社员家。 要是这男社员心生歹意,莫知青这么一个娇娇弱弱的小姑娘,哪里是身强力壮的闫明礼的对手。 那还不分分钟被闫明礼狠狠欺负,身为同一批下乡知青,廖清云觉得自己有义务提醒一下,经常给自己糖吃的小知青,人心叵测需时时提防。 要是莫雨桐知道眼前这个眉头紧锁的廖知青,居然在担心她会被少年欺负,那她铁定会大手一挥,呲牙咧嘴道谁欺负谁还不一定呢! 于是在闫明礼把网兜里的小零嘴放进木柜,又提着空网兜走到杂物房后,廖清云立刻小声说道“莫知青,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 “什么事?”莫雨桐不解的看着他,这刚来生产队,还没开始上工呢!能遇到什么事。 “莫知青,有事一定要说,我们几个是同批知青,理应守望相助。” 本想问是不是闫明礼欺负你了?但转念一想,对方是个女孩子,可不能胡乱猜测。 莫雨桐眼里的疑惑更深了,什么事还需要守望相助了。 第91章 得给少年留面子 顺着他的视线,莫雨桐低眸看向衣领的那滴血迹,突然很想一巴掌拍上脑门。 他这是和闫明雪产生了一样的怀疑,认为自己被礼哥给揍了! 她的少年这是招谁惹谁了!莫非是肌肉太扎实,才让人产生了误会! “天气燥热,水土不服,流了点鼻血。”莫雨桐赶紧解释,她的少年可不能被人误会。 “渝市确实太热了。”廖清云瞧除了那点血迹外,没见明显的伤痕、淤青,才放下心顺嘴应道。 “渝市肯定比沪市热上不少。”莫雨桐礼貌的笑道。 “沪市七八月份是一年里最热的时候,但也要比这里凉快。”廖清云说完,从兜里掏出一颗大白兔奶糖,剥开糖纸放进了嘴里。 随即又低头看着赵二妮说道“小孩子不能吃太多糖,不然牙齿会被虫吃掉。” “廖大哥,我不吃。”望着廖清云的赵二妮,非常认真的摇了摇头。 她今天被廖大哥喂了一颗糖,已经很幸福了,至于兜里莫姐姐给的这颗,她是要悄悄放在嫂嫂枕头下的。 而且她看廖大哥并不是因为自己想吃糖,她只是好奇沪市来的知青哥哥,为什么会这么喜欢吃糖。 “廖知青很喜欢吃甜食?”借着机会,莫雨桐也淡笑着岔开了,关于少年和鼻血的话题。 “确实很喜欢。”廖清云点了点头,余光瞥见了从杂物房走出的闫明礼。 看他把搬来的椅子放在莫雨桐身后,垂眸示意她坐下说话。 而莫雨桐则回眸看向他,笑得满眼温柔,随后更是自然的坐了下去。 这俩人之间肯定有猫腻啊!瞧那含羞带怯的眼神,瞧那温柔迷人的微笑,把他这个没对象的人都看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腻歪劲,怕不是第一天就看对眼了! 果然村里怎么能没有知青点,这不是妥妥给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创造条件吗? 说不定莫知青流的那点鼻血,还是因为看闫明礼太帅气给看出来的。 廖清云突然想到沪市的那个小女孩,也不知道她是不是还趴在被窝里哭得肝肠寸断。 哎!温温柔柔的小女孩,为什么一定要看上自己呢?廖清云有些烦躁! 果然渝市的天气就是热,这才刚坐了一小会儿,都还没开始说正事,他就有些压不住翻腾的血液了。 “廖知青是不是经常肚子疼,还特别爱长口腔溃疡?”移开看向闫明礼视线的莫雨桐,显然要正儿八经得多。 一听这话,廖清云立刻不淡定了,重新坐在矮方凳上的身体不由朝前,朝莫雨桐的方向倾了倾,使劲点头,答道“对对对。” 瞧廖清云惊讶的表情,闫明礼也震惊了,他的小姑娘莫非还会给人看病? 他上辈子到底是做了什么天大的好事,这辈子才会被小姑娘喜欢,又被小姑娘要求处对象? 七天?今天才第一天,还有那么漫长的六天时间。 心底莫名涌起一股懊恼,他应该只说三天,或者直接答应她,这样就可以牢牢拴住她。 不,他不能这样做,他应该尊重她,而不是像村里有些汉子一样,打骂嫌弃还欺负。 望着坐在身前淡定从容的小姑娘,站在椅子后的闫明礼,眸中柔情似一汪微波荡漾的春水。 “应该是因为肠胃上的炎症,影响了维生素b的吸收,进而导致了舌炎和口角炎。”莫雨桐指了指自己的嘴角,廖清云那里有一颗小小的嘴疮。 “那跟我爱吃糖有什么关系?”廖清云不由拉了拉矮方凳,要不是考虑到男女有别,他都想最大限度的靠近莫雨桐。 实在是这个还挺困扰他的,一个大男人在街上走着走着,突然掏出一颗糖塞嘴里,怎么看怎么跟他的气质不符。 他时常怀疑小女孩喜欢自己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因为自己兜里随时都能掏出糖来。 看廖清云一点不知道避嫌,闫明礼默默把住椅背的两头,悄无声息的把整个椅子轻轻抬起,再缓缓朝后移了两步。 坐在椅子里的莫雨桐,被少年的操作给逗笑了,可她不能在外人面前笑,她得给少年留面子。 于是莫雨桐努力抿紧唇,把想要上扬的嘴角使劲压了下去,继续说道“体内缺乏维生素b会出现糖的转化不足,然后就会很想吃糖来补充身体需要的糖分。” “那怎么办?主要是嘴角这个,痛死个人了!”廖清云目光灼灼的看着她,今晚他力排马新国的议,来送东西果然是对的。 瞧瞧,他不就趁此机会,知道自己爱吃糖的原因了吗?他可不是贪甜,他这是缺乏维生素。 “多吃鸡蛋、豆腐、白菜、橘子、猪肝…”莫雨桐每说一样东西,廖清云的眉头就皱紧了一分。 “鸡蛋可以,其他的…还是算了吧!”没一样东西他喜欢吃,勉勉强强能接受的也就是鸡蛋了。 果然每次吃饭他爸都会想揍他是有道理的,他挑嘴都挑出病了。 “鸡蛋最好是吃蛋黄。”莫雨桐的话音刚落,廖清云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看得出廖清云家的条件很不错,否则在这个年代,哪个家庭能允许孩子这么挑嘴。 “莫知青这么厉害,是卫校毕业?”不怪廖清云奇怪,普通高中毕业可会不了这些东西。 以莫雨桐的年龄,这些知识应该是在中等职业卫生学校学习到的,毕竟这些学校培养的是医学类专业的初级型人才。 “不是,我是南新华街中学毕业的。”爸爸一直希望她能读完高中,然后再推荐去读大学。 原本最初她是要读京大附中的,奈何那几年运动激烈,特别是京大附中和清大附中,简直成了风暴的中心地带。 她在教育部任职的三伯,仔细斟酌后让她在以前叫师大附中的南新华街中学里读到了高中。 以三伯的话说,她从小被长辈哥哥们呵护着长大,不知人心反复,不懂人情世故,去了怕是每天不是文就是武的折腾人。 看着小姑娘说着毕业学校的淡定模样,闫明礼心里升起了浓烈的向往。 他多想坐进教室学习更多的知识,然后凭借学到的知识,带弟弟妹妹过上好一点的生活,再好好养着他的小姑娘。 第92章 娇羞不语 少年眸里暗光微动,小姑娘有所察觉的回眸看他,眼底有柔软情意流转,瞬间少年心里摇曳的那点微痛渐渐消失。 小姑娘这是在安慰他吧!少年抿唇温柔凝望,眸底光彩胜过世间万千灯火。 一个没读过卫校,就能看出问题的小姑娘,廖清云由衷佩服。 本想对她伸出大拇指,只是看着旁若无人的俩人,他默默把拇指收了回去。 正嚼着糖的牙根瞬间酸得厉害,一句夸奖的话硬是被他说得干瘪瘪的,“那莫知青也太厉害了!” “还好。”莫雨桐赧然收回和少年胶着的视线。 她这算什么厉害? 不过是前世开美容会所,与时俱进的请过一两个营养师。 听过她们几节课,粗浅知道一些基本常识罢了。 要是再高深点,她也只能两眼一抹黑,啥都看不懂。 忽而安静的赵二妮扯了扯廖清云的衣摆,惹得他诧异的低头看了看她。 猛然想到他来这里除了还礼,还有正事要说,要不是赵二妮提醒,他差点给忘了。 “对了,刚才马知青来赵家通知我,说是曾会计让我们明天上午去公社领安置费,你要一起去吗?” “去啊!”听到可以领安置费,莫雨桐瞬间连害羞都忘了,这笔小钱钱可是要给礼哥的,她怎么可能不去。 “那七点半我们在村口集合,坐杨二叔的牛车去公社,不过得自己走回来。” 公社八点半上班,他们把事情处理好,太阳应该还不那么热。 慢慢走回来问题不大,就是不知道莫知青走不走得动。 “行,那我们明早见。”莫雨桐点了点头,走回来就走回来吧! 虽然腿可能会酸痛,但那也是没办法的事。 要不买辆自行车?这样还可以坐在少年身后,趁机搂住他的腰。 一想到能够名正言顺的和少年亲密接触,莫雨桐表示她此刻只想买买买。 等会进空间翻翻她的饼干盒子,盒子里除了爸爸给她的钱票,还有六哥寄过来的钱票,应该有自行车票和工业券。 小姑娘这是想到了什么?为什么迎上她的视线,闫明礼有种后脊背发凉的感觉,莫不是她又想搞事? “明早见,我们先回去了。”廖清云听懂了莫雨桐的逐客令,连忙起身向她告辞。 “闫大哥,莫姐姐,明天见。”赵二妮也立即跟着站起身,朝俩人拘谨的挥了挥小手。 莫雨桐也起身,和闫明礼一起把俩人送到了门边。 闫明礼把一直揣着的网兜还给廖清云,目送他们消失在岔路口才关好院门,和小姑娘一起慢慢朝卧房走。 卧房里两个小孩睡得正香,干净的小脸在烛火映衬下,泛着粉嫩的微光。 “礼哥,我们要睡觉吗?”小姑娘站在小桌旁,明亮的眼睛紧紧盯着少年。 我们?少年愕然,喉咙不由滚了滚,刹那似有热浪烫进身体,脸颊轻易的便被烫了一抹红。 “我给礼哥…”小姑娘柔软的手指勾上了少年的手指,那低眉顺眼、羞人答答的模样看得少年不知所措。 我…你…不行。少年惊慌得喉咙轻咽,硬是吐不出一个字,却见小姑娘放开她的手,低声笑道“我给礼哥冲杯麦乳精喝!” 又逗他?少年瞧着小姑娘欢快跑进灶间的身影,食指微曲抵着嘴唇,把将要溢出口的笑音压进了喉咙。 不到片刻小姑娘拿着搪瓷缸,和一把长柄木勺走到了他面前。 眼尾一挑,顺利勾住他的小手指晃了晃,笑着走到了木柜前。 “礼哥,等我一会儿,很快就好。”小姑娘打开柜门,从里面抱住一个印着“营养丰富、滋补饮品”的红白铁皮圆罐。 一手环抱住铁罐,一手用力去扯中间的圆盖子,奈何力气太小,盖子纹丝不动。 “我来!”闫明礼接过圆罐轻轻一提,盖子轻松被打开。 “礼哥,你果然是村里最厉害的男人。”莫雨桐接过圆罐,毫不吝啬的夸奖道。 “不许瞎说。”闫明礼耳根爆红,在小姑娘明媚的笑容里,只觉得整颗心都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而垂在身侧的掌心更是浸了一层湿湿的汗。 小姑娘这是还小,不明白话里的其他意思!等她懂了,估计就不敢这么说了! “不瞎说,大实话!”莫雨桐垂眸轻勾唇角,舀了两勺麦乳精放进搪瓷缸里。 “……”闫明礼不敢搭腔,有些害怕他的小姑娘又蹦出要人命的大实话,那他刚才那个澡算是白洗了。 莫雨桐也不计较他的沉默,只冲了热水进搪瓷缸,用勺子慢慢搅拌。 待到淡黄色颗粒全部溶解,温度也不再烫手,莫雨桐才把搪瓷缸并勺子递给了他。 “给,全部喝掉,不许剩。”小姑娘软软糯糯的强势,惹得少年忍不住轻笑。 “我不爱喝,你自己喝。”少年知道小姑娘对自己好,虽然他不是很明白小姑娘如此热烈的喜欢到底从何而来。 “骗人,必须喝光。”小姑娘盯着少年,见他没有伸手的意思,忽然扬起一抹俏丽的笑,问道“要不我喂你?明礼哥哥!” “不用!我…只是想留给你喝。”被逼急的少年,急不择途的说出了心里话。 “有这么大一罐呢!你还怕我喝不到啊!等你喝了我再给自己冲。”莫雨桐欢喜的看着他,眼里毫不掩饰对他的迷恋。 “好!”少年再没法拒绝小姑娘的温柔,接过搪瓷缸,压住勺子,仰起头咕咚咕咚的喝着微烫的麦乳精。 甜甜的麦香、奶香,和糖香在唇齿间辗转,仿佛小姑娘软甜的轻语,暖暖熨贴进胃里,同时也烫进他的心里。 很快大半缸麦乳精便被少年喝得精光,小姑娘接过搪瓷缸,顺势给自己也冲了小半缸。 鲜艳的唇轻轻印在少年碰过的地方,小姑娘抬眸笑望着少年,直到麦乳精被喝光,她才抿了抿唇娇羞不语。 “轰隆隆…”少年的脑袋里刹时炸了一串炮仗,以排山倒海之势、雷霆万钧之力搅动着他的世界。 “咚咚咚…”院门再次被敲响,暧昧的气氛再次被打破。 第93章 最温柔的秘密 少年从旖旎春光里惊醒,和小姑娘对视一眼后,齐齐朝院子里望去。 今天这是怎么了?这么热闹! “你呆在屋里,我去看看。”闫明礼抿紧唇,眼里立刻布满了警惕。 “我看着诚诚和雪儿。”莫雨桐抱紧搪瓷缸,忙不迭的点头。 转身关好卧房门,闫明礼才大步朝院门走去,低声问道“谁?” “是我,杨峰。”门外传来一道熟悉的年轻男声,是二婶子家的老三,也是观音庙黑市“有名”的二道贩子。 “杨二哥,是有什么事吗?”闫明礼听见是杨峰的声音,立即打开了门。 同样的震撼扑向杨峰,哪怕光线黯淡,但也不妨碍眼前的小伙子闪闪发光。 那帅得哟!像一棵临风的玉树,枝桠茂盛得能甩他一脸的绿叶子。 “啧啧啧!这是真的发达了啊!”吊儿郎当的杨峰摸着下巴,啧啧称赞。 昨天早上见时还是破衣烂裤,这才一天多不见,就改头换面得让人面目一新了! 瞧瞧这崭崭新的海魂衫,这一个补丁都没有的工装裤,还有这几块钱一双的蓝网鞋。 果然苦尽必定甘来,雨过总能天晴,时机到了,那运气挡都挡不住,马不停蹄上赶着就来了。 长闫明礼一岁,却比闫明礼矮了一个头的杨峰,忍不住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是莫知青…”或许是受杨二叔和二婶子的影响,杨峰对他一直算不错,所以闫明礼倒也没那么防备。 “听我爹说了,京市里来的漂亮知青,扬言说喜欢你,还要追求你。”杨峰会意,立刻朝他一阵挤眉弄眼。 “还是个小姑娘呢!”闫明礼不好意思的勾了浅笑,却突然感受到一道灼热的视线,从身后传来。 他侧眸回望,便看到正趴在窗边,露出颗毛茸茸漂亮小脑袋的小姑娘。 “没事吧?”小姑娘睁着圆圆的大眼睛,红嘟嘟的唇一张一合,缓慢无声的问道。 “没事!”少年轻笑,也学着她无声回应着。 “好!”小姑娘得了少年的回答,立刻放宽了心,蹑手蹑脚的关上了窗户。 “哟哟哟!这还怜香惜玉上了!”杨峰抿唇一笑。 “没有。”见闫明礼被自己说得都有些不好意思了,杨峰快速切换了话题。 “杨大娘还在队长家闹腾,说是杨狗蛋两天没回家了,队长让大家伙去晒谷场集合,然后到山里找找。” 杨峰这话说得没什么温度,按理说杨狗蛋是他堂哥,杨大娘他好歹得喊一声三婶。 可惜那俩长辈不做人事,从十三年前大伯过世,他们闹着分家开始,自家和大伯家是能不和他们来往就绝对不来往。 “好!我给莫知青说一声。”闫明礼下意识的反应把杨峰给看笑了。 咋滴?这是当成媳妇要提前报备啊!临出个门还得交待下去向,否则不给进屋? “行,你去吧!”杨峰挥了挥手,生怕他进去后磨磨蹭蹭半天,忙又补充道“快点!” “嗯!”闫明礼微红着脸,赶紧转身大步走向了卧房。 轻轻推开卧房门,见小姑娘正站在桌边望着他,心肠陡然一软,低声说道“村里有人两天没回家了,我们得去山里找找。” 这年头出门得有介绍信,否则会被当作“盲流”给抓起来,所以如果有人两天没回家,大概率就是出事了。 “好!把皮带系好再去!”莫雨桐说着,便从木柜里取出一根棕色的人造革武装带,边说边往工装裤的裤耳上穿。 这根武装带不是在百货公司买的,而是她偷偷从家里带出来的,就想着怎么给她的闫先生穿上。 闫明礼垂眸望着埋首在他胸膛前忙碌的小姑娘,那柔软手指不时滑过他的腰,带来酥痒的微麻,招惹着体内似有火在烧。 “别动,我都找不到裤耳了。”小姑娘靠他越来越近,双手环住他的腰,隔着扎进裤子里的海魂衫不停摩挲。 刚才因为想着等会就要睡觉了,扎着皮带肯定会睡得不舒服,所以她就没给他。 现下要出去找人,不把皮带扎紧,裤子松松垮垮的,翻山走路会不舒服。 “我自己来。”闫明礼沙哑着嗓音,猛的握住了小姑娘的手腕。 照小姑娘这个系法,今晚是找不了人的。 莫雨桐抬眸,只见少年漆黑如墨的眼睛里,正翻涌着最幽深的浪。 那浪一波波朝她袭来,带着夜黑风高的窒息感,仿佛下一秒就要把她淹没。 “好!”知道他有正事做,莫雨桐倒不是存心勾他。 只是多年养成的习惯让她忘记了,眼前的少年还没有成为她的闫先生。 往外抽了抽手腕,却没有抽动,莫雨桐用另一只手戳了戳他的手背,“你先放开我的手,有点痛!” “嗯!对…”闫明礼赶紧心慌意乱的放开她的手,只是落在唇间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柔软的手指压住了嘴唇。 “没怪你的意思,不用抱歉。”小姑娘柔柔软软的眸光,轻轻落在少年的心上。 “嗯!”闫明礼轻声应着,微耸的鼻翼带动嘴唇轻颤,唇峰仿佛蜻蜓点水般,碰了碰小姑娘的手指。 温软的触感惊得莫雨桐指尖一缩,不好意思的蜷成一团,讪讪的收回背到身后。 小姑娘这是害羞了?原来勇敢的小姑娘也会有难为情的时候。 闫明礼似发现了最温柔的秘密,含笑凝望着她努力看向自己不停闪烁的大眼睛。 好想捏住她的手,再轻轻触一触她的指尖,好想…… “咚咚咚…”站在门外吹风的杨峰,实在忍不住的再次敲了敲门。 不就进去打声招呼吗?怎么还不出来?莫非还要腻腻歪歪、黏黏糊糊一阵! 要不要考虑一下他的感受?他也还没结亲好吧! “我走了。”闫明礼利索的穿好皮带,然后把皮带扣用力一压,精壮的腰身立刻显露出来,整个人像一座静谧的山峰,煞是迷人! 惹得莫雨桐差点就扑了上去,她的少年真是好看啊! 闫明礼被小姑娘直白的眼神,看得心脏突突狂跳,忙转身欲走,却被她拉住了裤耳。 第94章 三年抱俩 看着拉住自己的小姑娘,闫明礼有些紧张的害怕,又有些羞涩的期待。 “你等会。”莫雨桐见少年停下,立即松开裤耳,从木柜里拿出一支长长的铁皮手电筒,示范道“这里是开关,前面调节光线强弱,电池是刚上的新电池,拿着。” “谢谢!”迎上小姑娘温软的目光,闫明礼的内心充满了感激。 双手接过手电筒,按照她所说操作了一遍后,才轻声说道“学会了。” “礼哥,真厉害!”见他俊脸微红的聪明模样,莫雨桐勾起唇角笑得更加软和,“小心点!注意安全!” 听着小姑娘温柔的叮咛,闫明礼心口似淋漓了一场春天的细雨,滋润着欢喜茁壮成长。 不觉把语气放得更加轻柔,小心叮嘱道“我会把门锁好,你早点睡。” 听他语气里带上的关切,莫雨桐当即点了点头,柔声说道“好!快去吧!别人还等着呢!” 目送少年大步离开,听着院门轻声关上,莫雨桐才从院子里搬了椅子进卧房,推上卧房门后坐在了小桌旁。 锁好院门,闫明礼把钥匙放进裤兜,瞧着还有些微光的路面,没有着急打开手电筒。 早已等得不耐烦的杨峰,看着姗姗而来的闫明礼,赶紧走上小路,“你这话别得够久的啊!都快赶上一段‘胸有朝阳’了。” “……”闫明礼看了他一眼,没有开口,而是大步向前走去。 他看过胸有朝阳,是样板戏《智取威虎山》里的唱段。 去年县里的文艺宣传队来公社演出,唱的就是《智取威虎山》。 那时他带着弟弟妹妹偷偷蹲在大树上看过,演得好,唱得也好! 他还记得里面的唱词虎山果然是层层屏障,明堡暗地道处处设防。 “莫知青给的?”走到他身侧的杨峰,瞧着被他握在掌心的手电筒,默默捏紧了苎麻杆,打趣道。 “嗯!”听他提及小姑娘,闫明礼眸里暖意如春,扬起的唇角泄露着他心底的小秘密。 “这是看对眼了?”杨峰感慨,短短一天功夫就物是人非了! “十七岁的小姑娘,哪里懂!”话虽是这样说,但闫明礼眼底的欢喜却藏都藏不住。 “十七岁不小了,村里都能当娘了。”杨峰哪里看不出他眉眼间的爱意,这分明是被他嘴里的小姑娘勾了魂。 虽然婚姻法规定,男二十岁,女十八岁,始得结婚。 但是村里可不兴这些,只要说了媒,看了地方,办了酒席,那就算结亲了,是可以钻被窝滚床尾,生娃造人的。 “她还小,我不急。”总得给小姑娘足够时间考虑,说好的七天,虽然刚才动摇了那么一下,但还是应该一天都不能少。 而且七天以后,他也不能狠狠欺负小姑娘,最多…还回去!绝不欺负更多! “行啊!小伙子,够男人!”杨峰竖起大拇指,佩服道。 听娘说莫知青长得水灵得不行,漂亮得就像从画里走出来的。 不仅聂小风明着说想和她交朋友,就连村里其他生产队的小伙子都想着,怎么在她面前露露脸。 而同住在一起的闫明礼,居然能忍住不生歪心思,杨峰除了佩服他,实在找不到更好的词。 “……”闫明礼抿嘴轻笑,不置可否。 小姑娘娇娇软软,撩得他一颗心扑通直跳,他哪里是不想,而是不敢,害怕一旦回应,就会一发不可收拾。 要是做出伤害小姑娘的事,那可是不管怎么后悔都挽不回的伤害。 见闫明礼凝笑不语,杨峰还有什么不明白,虽算不上过来人,但也无意撞见过,处对象处得干柴烈火忍不住的。 那阵仗,差点把他的尿给吓憋回去。 胡同深处,黑灯瞎火,真是饿得太狠了。 “昨天没被发现吧!”少年人的感情是没法聊下去了,杨峰只得问到别的事。 “没有。”没有聊到小姑娘,闫明礼明显放松了不少,只是眼里的柔光也跟着散了不少。 “我记得昨天你没拿麦乳精啊?”杨峰说着,还耸了耸鼻子,左一下右一下的使劲在空气里嗅了嗅。 “没拿。”就他卖血那点钱,哪里买得起麦乳精那样奢侈的东西。 以前听供销社的工作人员说,强化麦乳精不含可可粉,特别适合小孩子吃。 那时他就很想给弟弟妹妹买一罐,可是一罐800克的要40块钱,454克的要26块钱,他实在是买不起。 后来听说沪市出了款50克袋装的,只要三块五分一袋,可惜明县的供销社一直没有货,他也就没能给弟弟妹妹买来尝尝。 “那我怎么一直闻到一股麦乳精的香味?”杨峰刚才在院门口就闻到了麦乳的甜香,还以为是莫知青给自己冲的。 可走了一路还能闻到,那不就是漂亮知青喜欢帅气小伙的最直接表达吗? 这可是麦乳精!自己吃的时候都恨不能把勺子抖了又抖,哪里舍得拿给没有血缘关系的别人吃,能给的估计都得是别有用心。 比如莫知青想追求闫老大,就拿着海魂衫、工装裤、蓝网鞋、麦乳精、手电筒,还有酥糖、奶糖、大碗肉、大肉包子等等。 令人“痛心疾首”的糖衣炮弹加以腐蚀,动摇他坚定的革命意志,迫使他屈服在漂亮小姑娘热情洋溢的喜欢里,然后…三年抱俩! 哎!杨峰面露惆怅,这人怎么不能是自己呢!他也想被漂亮姑娘的糖衣炮弹腐蚀! 但是当他的目光触及到闫明礼挺拔如松的身姿,和仪表堂堂的样貌时,他立刻歇了不切实际的心思。 “嗯,喝了出来的。”闫明礼抿了抿唇,忍不住轻笑出声,那双温和的眸子分明是想到了小姑娘。 “这么金贵的东西,莫知青买的吧!”刚按下去的酸泡泡立刻又冒了出来,真是造孽哟! “嗯!”闫明礼不假思索的点头,仿佛给杨峰胸口扎了一刀。 “小伙子,你还能坚持多久?”杨峰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道。 “杨二哥,你只比我大一岁。”这…杨二哥自从去了观音庙做二道贩子后,就越来越吊儿郎当了,说话也神叨叨的没个正形。 也不知道这次回村,有没有被二婶子揍? 第95章 引起轰动 听了闫明礼的话,杨峰胸口被一道不上不下的浊气梗着,差点没噎死。 比自己小一岁,却已经有漂亮姑娘扬言喜欢、大胆追求了,可自己呢?居然连亲都还没订! “知道我这次回家是要干嘛吗?”两个年龄差不多的男人独处,特别是在处对象这件事情上,气势绝对不能输。 “马上要秋收了,杨二叔让你回来帮忙的吧!”没有旁的那些落井下石的人,闫明礼的话明显也要多得多。 就是在小姑娘面前,他显得笨嘴笨舌的,想说什么时,总能被小姑娘一双柔柔媚媚的眼睛看得方寸大乱。 “嗯?”杨峰一噎,他说得好有道理,他要怎样才能反驳! “杨二哥不是回来帮着秋收的吗?”闫明礼不解的看着他。 翻完红苕藤就要开始割稻子,然后就是挖红苕种秋土豆…农忙季节工活多得做都做不完。 “那是顺带,主要是我娘让我回来相亲。”杨峰撇了撇嘴,好似满不在乎。 但眼里分明有很浓的期待,好像是想告诉闫明礼,他也是可以随时有对象的人。 “那先恭喜杨二哥了。”闫明礼瞧他那眼神,笑着推开了手电筒的开关。 隐在树影里的漆黑小路立刻被照亮,杨峰瞧着远处隐隐的火光,料想是其他社员走到了他们前面。 “也得我看得上,听说是四队牟家的那个小丫头。”几年前他见过,瘦不拉几、干瘪瘪的,委实不咋样。 “二婶子的眼光一向不错。”因为生产队不同,干工活的田地不同,闫明礼并不认识牟家小丫头。 “我娘现在哪里还会挑拣,只要是个女的,我娘就觉得能行。” 不过听娘说现在牟家小丫头出落得很是不错,也不知道是不是娘想他回来胡诌的。 “二婶子总不会害杨二哥。”一个对像他这样的五类分子,都能伸手帮一把的好人,更不会害自己的孩子。 “八字还没一撇,瞅了再说吧!”杨峰假意摆了摆手,实则心里还是很想看看,当年那个哭兮兮的小丫头,到底长得有多水灵。 “……”闫明礼把手电筒的光往杨峰那边移了移,笑笑没再说话。 奈何杨峰是个闲不下来的,很快就开启了新一轮聊天。 “听我爹说,聂小风骑着自行车,想搭莫知青去县城,可是被莫知青当场给狠狠下了脸。” 杨峰用手肘抵了抵闫明礼的腰,满眼都是赤裸裸的揶揄。 还有这一出吗?他倒是不知道,弟弟妹妹回来也没说,不过听得出来是小姑娘的性格。 “莫知青不喜欢他。”小姑娘怎么会喜欢那种华而不实的人?她喜欢的是…… 想到那个呼之欲出的答案,闫明礼的脸颊不由烫得厉害,幸好现在是晚上,杨二哥看不见他烫红的脸,否则还不知怎么打趣他呢! “是,人家莫知青都说了,她喜欢的可是你,还要追求你。”杨峰故意捏着嗓子,模仿姑娘的声音说道。 “……”听着他男不男女不女的声音,闫明礼满头黑线。 只是想到小姑娘,不由再次弯起眼尾,低眸勾起一抹淡笑。 手电的光映上他脸庞,多出了一种让杨峰牙酸的幸福滋味。 一时无言,只剩俩人快速翻动的脚步声,和隐隐的呼吸声。 闫家院子里,莫雨桐进空间解决好个人问题后,便就着烛火趴在小桌上给爸妈和六哥写信。 亲爱的爸爸妈妈,见信好! 身体健康,生活愉快,工作顺利! 我昨天下午到的桐子公社,分到了坪上大队第三生产队。 因为大队没有知青点,我们五个知青被分别安排到了不同的社员家。 我借住的这家有个很大的院子,还有两个特别可爱的六岁双胞胎。 一个活泼可爱的女孩,一个安静秀气的男孩,他们都喊我姐姐。 是什么子女,不喜欢帽子,爸爸妈妈有办法吗? …………………………………… 我现在很好,爸爸妈妈不要担心! 永远爱你们的女儿。 拉拉杂杂写了两三页信纸,隐隐提了提五类分子子女摘帽子的问题,却绝口不敢提她想和少年处对象的事。 莫雨桐想着,怎样也得等少年答应,然后她才敢在信里隐晦的提一嘴,待探了口风后再确定怎么开口。 毕竟前世的爸爸看任何想追求她的男人都不顺眼,总觉得她这颗白菜不该被猪拱。 再加上她那时确实也没遇到能让自己心动的人,所以生生拖到三十六岁,直到遇见了她的闫先生。 那颗沉寂多年一直没办法悸动的心,仿佛一瞬间被勾起阵阵天雷,急需要他这样的地火才能镇住。 拍了拍红扑扑的脸蛋,莫雨桐忙重新拿了张信纸,开始给六哥写信。 写给六哥的信明显要简短得多。 六哥,见信好! 寄的东西已经收到,非常感谢!要是能多些渝市的地方票就更好了! 我在坪上大队很好!六哥千万不要担心! 好好训练,做一个光荣的伞兵!争取更上一层楼! 为你骄傲的妹妹! 写完信,莫雨桐把信纸叠好,分别装进事先买好的信封里,然后放进了军挎包。 就在莫雨桐写好信的时候,闫明礼和杨峰已经走到了晒谷场。 不知道是谁发出了一声不大不小的惊呼,随即晒谷场上的众人纷纷回头看向俩人。 当然杨峰很有自知之明,明白自己只是顺带,这些人想看的无非是闫明礼。 天啊!这个闪闪发光的男人,还是闫家那个小子吗? 杨峰叔,闪闪发光的是手电筒,不是这个男人? 哎哟喂!这高大挺拔得啊!怕是要把十里八乡的小姑娘大闺女都给迷得七荤八素的哟! 杨峰叔,倒也不用担心,就我们公社这小姑娘大闺女的水平,喝过麦乳精的闫明礼估计看不上! 瞧瞧,不愧是闫家的孩子,生得就是好,这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的,就是俊啊! 杨峰叔,你这话让我怀疑,自己的眼睛是鼻子,鼻子是嘴巴! 哎!本就是个能招惹人的好相貌,如今还穿起了让人羡慕的海魂衫,还不知道要勾走多少女娃子的心。 杨峰一群大老爷们闲言碎语起来,当真没大娘大婶们啥事。 闫明礼之前已经猜测到大家可能会有的反应,只是没想到会这么的“轰动”。 关掉手电筒没有搭腔,而是如往常一样,他安静的站在角落,等待着陆续赶来的社员。 只是这次他不是独自一人,他的身边多了一个杨峰。 第96章 秀恩爱、撒狗粮 杨峰站过去的时候,早早赶到的杨大山并没有多话,他整日赶着牛车,多少也听了一些上面的政策,知道天在变。 况且昨天公社书记可没阻止莫知青住进闫家,这样明显的信号,杨大山相信村里看懂的不止他一人。 否则昨天那碗肉就讨不到好,更别说把李老三家的给送进公社的学习班里去。 听人说那个学习班有整整二十天,那好歹得到下月中去了,正赶上秋收,李老三家的怕是要怄出一口老血。 杨大山的想法闫明礼不清楚,他只低眸默默望着武装带的装饰扣,那里似还有小姑娘温软的气息。 闫明礼可以安静,但杨峰不行,他那张嘴根本不能停下来,不能说话那就得抽烟,总归要做点什么。 “给…”杨峰从裤兜里掏出一个绿色烟盒,在苎麻杆上抖了抖,抖出半截香烟递到闫明礼面前。 “我不会。”闫明礼好奇的看着烟盒上鲜艳的“战斗”两个字,轻轻摇了摇头。 “男人怎么能不会抽烟,拿着!”这年头除了学生,十个男人里七个半都抽烟,不会抽烟算不上真男人! “味大,闻着难受。”闫明礼此时不过少年,也会对新鲜事物产生浓烈的好奇,甚至也想冲动的伸手抽一根叼嘴里试试。 可是不知为何,他突然想到了小姑娘,那么干净柔软的人儿,应该不会喜欢香烟的味道吧! “是莫知青不喜欢吧!”杨峰点燃香烟使劲吸了一口,瞬间满足得眯起了眼睛,然后朝着闫明礼一阵吞云吐雾。 “……”瞧着故意吐向自己的烟雾,闫明礼无奈的朝他身后退了退。 杨峰也不管他,自顾自的享受起香烟的美妙滋味,让浓郁的烟雾在肺部弥散,再从鼻腔里慢慢腾出。 站在晒谷场上的众人见着,也纷纷掏出兜里每月定量供应的香烟,开始吞云吐雾起来。 不是一毛九分还要票的“战斗”,而是由生产队统计抽烟的社员名单,造册后报到户口管理部门审定,然后统一到供应部门购买的九分一包的“经济”。 当然这些并不需要烟票,而且因为渝市有国营卷烟厂的缘故,社员们每个月能有整整一包香烟的定额,远比某些地方一个季度得五支香烟,安逸舒服得不是一星半点。 不过香烟不是公社福利,秋收后都是要从社员的分红里扣出来的。 有了香烟的加持,社员们趁着等人的空隙,七嘴八舌的摆起了龙门阵,话题中心俨然不是杨狗蛋,而是安静沉默的闫明礼。 有社员庆幸来的都是队里的壮劳力,要不然这人还真没法找了。 试问要是来的都是小姑娘大闺女,那还不全瞅着闫家小子看,谁还有心思摸黑进山林。 社员们虽有羡慕不已的,有嫉妒冒酸话的,但因为有自知之明,尚还能稳定住情绪。 可站在一侧,也在寻人队伍里的聂小风,却满眼怨毒的瞪着闫明礼,嫉妒得面目都快扭曲了。 那崭新的海魂衫、工装裤,还有蓝网鞋,这些明明都该属于他,是闫家这个早该死在斗争里的五类分子,勾搭走了他的媳妇。 京市来的知青,他怎么敢肖想,怎么敢光明正大接受他根本不配拥有的好东西。 他就应该穿着打满补丁的破衣烂裤,光着脚踩在田地里,干着最苦最累的工活,领着最低最少的工分,低声下气、苟延残喘的活着。 而不是光鲜亮丽的站在众人面前,夺走本该属于他的羡慕眼神,那些夸赞应该是属于他聂小风的。 当年在晒谷场,那块砸向他脑门心的石头,自己怎么就没有挑一块更大的呢!怎么就没有活生生的把他砸死呢! 深深的怨恨如同汹涌的激流,翻涌着最狂躁的浪,又如无边的黑暗,吞噬着充满诅咒的深渊。 紧握着手电筒的聂小风,把筒身捏得死死的,眸底不见平日的如沐春风,反而添了几分阴沉的冷意。 闫明礼转眸朝聂小风的方向看去,因社员们都节约着苎麻杆,没有点燃,他看不清聂小风的表情,却能感受到他的恨意。 不过他并不在意,从几年前聂小风恶毒的举起石头砸向他的那刻开始。 他就知道他的这位同班同学,因着老师同学对他的夸奖,有多么的憎恶他。 那时因为每次考试他都能稳在第一名,所以他成了整个公社别人家的孩子。 也成为那些父母教育子女的榜样,因此也是某些孩子心目中的假想敌。 他们大多憎恨他,总觉得要不是他的存在,他们或许根本不会挨大人们那么多的揍。 收回眸光,闫明礼不再看他,而是望向整个晒谷场唯一的光亮来源。 那是聂洪山勾握着的手提马灯,从玻璃罩里透出的昏黄光亮。 还有社员在陆陆续续赶来,聂洪山的表情也渐渐舒缓了不少。 像这种临时集合,体现的可是他作为生产队长的号召力和凝聚力,也是他能继续留任生产队长的衡量标准之一。 很快第三生产队五十多个青壮年,基本上全部聚集到了晒谷场。 至于那些还没来的聂洪山也没准备再等,只在心里默默记下了那些人的名字。 “进山!”聂洪山亲自带队,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往山里走。 为数不多的几人打着手电筒,其余社员则是捏碎了手里一直握着的苎麻杆,用火柴点燃后当作火把照明。 不到几分钟,大家便都抄小路进了山,然后几人一组分散着寻找杨狗蛋。 说实话要不都是一个生产队的,抬头不见低头见,还顾及几分面子情,社员们打心眼里不想来。 就杨狗蛋那个好吃懒做的街溜子,工活不干四处游荡,年尾却还能分到人头粮,谁看了心里不憋着气。 凭什么他三天打鱼半个月晒网,还能活得那么潇洒自在,他们却要为了那点工分,拼死拼活的干。 不患寡而患不均,社员们大多淳朴,讲究的也就是个公平公正,不比较还好,一比较那深觉不公的怨气就越积越深。 闫明礼和杨大山杨川杨峰父子,并二赖子、赵军俩人准备往另一条路去,看往上寻寻能不能找到人。 可偏偏聂小风要带着何寡妇的儿子曾石头一起跟过来。 都是寻人,哪条路不是寻,偏要凑一堆,杨峰瞅了瞅俩人,撇了撇嘴。 闫明礼倒没什么意见,反正他和那俩人一年也说不上几句话。 推开手电筒的开关,闫明礼和杨峰打头阵,并肩往山上走。 起初的路比较宽敞,渐渐的变得狭窄起来,闫明礼和杨峰不得不一前一后继续往前走。 走着走着,落在杨峰身后的聂小风,突然三步并两步窜到闫明礼身侧。 “闫明礼,莫知青是我聂小风的媳妇,你最好别惦记。”聂小风阴恻恻的盯着闫明礼,语气不善的突兀说道。 没了姑娘们崇拜得一路追随的眼神,面对完全不屑一顾的情敌,聂小风也没必要装腔作势。 “她搭理你了吗?”闫明礼冷冷瞥了他一眼,继续往前探路。 媳妇,他也好意思说?自以为是的家伙,小姑娘拒绝得难道还不够彻底,他脸皮咋那么厚呢! 这片都是些羊肠小道,加上前几天下了雨,并不好走,闫明礼怕弄脏鞋,走得很是小心翼翼。 “闫明礼,你别以为自己可以近水楼台先得月,休想!”聂小风瞧他盯着路面,生怕弄脏鞋的谨慎模样,气就不打一处来。 他就不明白,这几年的政策为什么偏偏要松动,要是前些年,他非得找个理由让爹把闫明礼压到晒谷场上去不可。 晚饭前他探过爹的口风,说是现在全国的重点是“农业学大寨,工业学大庆”,大力搞生产建设。 收敛一点!这是爹给他的警告,可他凭什么收敛,为什么要收敛? 这是他的漂亮媳妇,却被闫明礼这个五类分子抢了先,他着实咽不下这口气。 且聂小雨也是个蠢笨如猪的,连一个闫明礼都搞不定,表白不成,难道被窝也不会钻? 灌几杯高粱酒,生米难道还做不成熟饭? 到时候聂家的人全都围拢来,把他堵死在床上,还压不死他,还不能让他倒插门? 吃了那么多好东西,也穿了那么多好东西,还送到县里读了初中,结果这点小事都办不好,简直是个废物! “按辈分,你该叫我一声叔。”闫明礼也不急,握着手电筒在草丛树影里反复查看。 听到闫明礼的话,走在他们身后的赵峰忍不住笑出了声,咧着嘴说道“那岂不是也得称我一声赵二叔。” “有你小子啥事,少添乱!”从身后急急喘着粗气终于赶上的杨大山,没好气的一巴掌拍上赵峰的后脑勺。 想他都四十五岁了,还得跟在一帮小伙子身后找人,真怕人没找到他先给累趴下了。 “爹,面子,好歹给一点。”杨峰揉着后脑勺,无奈的望着他爹。 “老子揍儿子,天经地义,一边去,别挡着路。”杨大山从他身旁走过,身后跟着拿着苎麻杆的杨川。 “小礼,你这是手电筒吧!看着就是比麻杆好使。”走到闫明礼身旁的杨大山,看着那射出亮光的手电筒,别提多羡慕了! 如今村里能用上电的也就这玩意了,至于城里人用的电灯电话啥的,那是想都不敢想的金贵玩意! “杨二叔,这是莫知青给的。”闫明礼承认就在这一刻,他的内心冒出了不该有的小小炫耀。 那是面对聂小风这样的情敌,产生的一种秀恩爱、撒狗粮的少年心思。 第97章 彻底乱套了 噗呲,杨峰想笑,但他却生生憋住了,生怕老爹冲下来,又把巴掌朝他后脑勺招呼。 本来就不够聪明,再拍几下还不得成傻子,他可还要相看媳妇的。 “小礼啊!莫知青很不错!”杨大山欣慰的拍了拍闫明礼的肩膀。 “杨二叔,我知道的。”闫明礼开心的把手电筒朝上移了移,杨大山脚下瞬间被照得更加亮堂。 突然有些想念他的小姑娘了!闫明礼满心迫切,只想早点找到人,早点收工回家,早点见到小姑娘。 临出门时他没来得及给她点一撮干艾,也不知道那些讨人厌的山蚊子,有没有把小姑娘叮得满头包。 白白嫩嫩的小姑娘,要是被叮上一个个红红的蚊子包,怕是要痒得哭鼻子。 他得快些回家,给她涂些薄荷汁才行。 闫明礼眼底生出的温柔情意,如一道响亮的耳光狠狠拍向聂小风,刹时一口牙齿都快要被他给咬碎了。 “闫明礼……”聂小风挫着后槽牙的愤愤声,被闫明礼转眸的一记冷刀,给硬生生憋了回去。 “聂小风,几年前的事我还记得。”他冷冷的看他,眸里寒意逼人。 想趁乱要他的命?可惜他命大,阎王爷不敢收,他至今还活得好好的。 “那是我媳妇。”聂小风满眼愤怒,咬牙切齿的低吼。 其实要说他有多喜欢莫雨桐,喜欢得非她不可,那倒也不是。 毕竟一个被众多姑娘常年殷勤讨好着的少年,大多不屑那种需要自己放下身段,上赶着献殷勤的姑娘。 或许昨晚上初初见她,惊艳的样貌让他生出了些蠢蠢欲动的征服欲,以至于昏了头,在众社员面前丢了人。 今早意气风发的搭讪又让他气不过的丢了脸,甚至还冒出了些残忍的念头。 那晚上见到闫明礼,自然就转化成了非得到不可的愤怒。 凭什么一个对自己爱搭不理的知青,会喜欢上一个五类分子。 如果是因为自己太差劲,那他也就认了,可偏偏不是这样。 他自认样样都比闫明礼好,不论是成分、学历,还是身材、样貌。 他哪一样比不上闫明礼,又有哪一样不是被公社里的大婶大娘们夸出花来的。 可京市来的知青偏偏眼瞎得厉害,居然认为一个五类分子要比自己好。 不仅住在一个屋檐下厮混,还下贱到上赶着的倒贴。 想到下午他骑着自行车回村听到的那些话,他就恨不能冲进闫家,怼到莫雨桐面前,让他好好看看自己,然后幡然醒悟的只能迷恋自己。 至于自己,怎么可能要她,必定是玩腻了再一脚踢开。 当然要是她能有大用,他也可以勉为其难原谅她的愚蠢,并给她喜欢自己的资格! “老子是给你脸了!”闫明礼陡然提高的音量不仅把聂小风吓愣了,也把前面走着的杨大山父子,和身后的几人给吓住了。 只听说翻身农奴把歌唱,没听过五类分子还能把贫下中农给吃干抹净的。 不过要是莫雨桐在这里,她估计会双眼亮晶晶的喊上一句礼哥,真帅! “你……”聂小风多久没被他看不起的人,这么直接怼过了,少年人的怒火瞬间控制不住的往上冒。 “哎哟…”还不待杨峰抬起的脚落下,一道矫健里透着股酸爽汗臭的身影,突突窜到了聂小风面前。 “干嘛!干嘛!有啥话不能好好说!”二赖子挡在闫明礼跟前,横眉冷对着聂小风。 虽说他也不喜聂小风那拽得跟只斗鸡似的二五八万样,但形势比人强。 他爹好歹管着他们队百来号人,闫明礼要真跟他对上,那不是等着被鸡蛋里挑骨头吗? 原本准备往回走的杨大山和杨川,见有人站出来便同时停下了脚步。 站在下坡的赵军则是捏紧苎麻杆,寻找有利位置,想着该怎样尽量不动声色的帮到闫明礼。 来之前媳妇在他面前,可是狠夸了莫知青一番,还给他看了二妮放在她枕头下的奶糖。 不管是为着那几颗糖,还是为着二妮和闫家丫头之间的情谊。 或者是为着莫知青那让人仰望的厉害背景,他也不能由着聂小风仗势欺人。 “给老子滚一边去。”一个街溜子也敢和五类分子站拢成一堆,还想跟他对上,聂小风觉得聂家在生产队的权威受到了挑衅。 他怒火中烧,身体里像有一头野兽在猛烈撞击,眼珠子都要被烫红了。 “哟!这是给脸不要脸是吧!”二赖子一个没爹没娘,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主,光着一双脚莫非还怕聂小风这个穿鞋的。 真要耍起横、比起无赖来,他认整个公社第二,谁特么都不敢认第一。 有时候连他爹聂洪山都得让三分,何况他这个毛都还没长齐的蠢货。 “你…”聂小风确实暂时拿他没办法,他的那些手段对付老实人可以,但对付像二赖子这样的委实不够看。 “……”这明明是他和聂小风之间的事,怎么就变成二赖子和聂小风杠上了。 闫明礼不想牵扯进别人,正准备说点什么,却被走上前使着眼色的杨峰给劝住了。 二赖子是公社有名的街溜子,他愿意帮闫明礼出这个头,不管是什么原因,他都先不要有任何心理负担的受着。 至于他到底想要什么,大不了事后问清楚就是,村里左右不过那么点事,再糟糕能比得上五类分子的成分糟糕。 “我特么……”聂小风的忠实狗腿子曾石头,看见自己引以为傲的老大居然吃了瘪。 哪里还忍得住,跟个窜天猴似的扑腾上来,挥着拳头就要朝二赖子脸上招呼。 “曾石头,你这个瘪犊子玩意,也敢爬你熊大爷头上拉屎拉尿了。” 本名熊远的二赖子眼睛一瞪,忙伸手挡住他的拳头,作势就要还回去。 乱套了,彻底乱套了,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眼瞅着俩人这架马上就要干上,不远处的林子里突然传来呼喊声,“人找到了,快点来人,人找到了,来人!” “二赖子,你给我记住,可不是我曾石头怕了你。”曾石头借坡下驴的收回拳头,昂起下巴斜睨向二赖子。 “嘁!德行!”二赖子懒得看他那跟聂小风如出一辙的死样子,转身朝左边的岔路跑去。 而闫明礼一行五人早在刚才,就已经朝喊叫的方向大步走去了。 当他们一行人赶到的时候,昏迷不醒的杨狗蛋正被人抬起,放在就地取材临时搭成的简易担架里。 聂洪山提着马灯瞅了瞅脸色,也探了探呼吸,发现除了胳膊有两道寸长的伤口外,并没有在其他地方发现受伤的痕迹。 确定还活着,并且受伤不严重后,聂洪山便找了两个还算老实本分的年轻小伙子把人往山下抬。 乌泱泱围拢过来的社员太多,加上又有老爹在,赶过来的聂小风生生把火气暂时给压了下去,和曾石头一起随着人流飞快往山下走。 很快社员们都下了山,该把人抬去卫生站的就朝大队部方向走,其余的则是各回各家。 在微光里慢慢朝家走的社员们,继续着刚才没有聊完的天。 窃窃私语里此起彼伏着惊呼声,那故意放低音量的话里话外都是羡慕或嫉妒。 别的不说,就闫明礼那身衣服也得有个小二十块钱吧! 得做多少满工分才能得二十块啊!这砸下来的馅饼未免也太大张了,也不怕噎死! 那些人的羡慕嫉妒,闫明礼并不想知道,他现在唯一想的是赶紧回家见他的小姑娘。 “杨二叔,杨大哥,杨二哥,赵大哥,我先回去了。”闫明礼朝四人打了招呼,当即打开手电筒,急切的大步远去。 估摸着已经远离了众人的视线,闫明礼再也控制不住的飞跑了起来。 显然他忘记了自己还打着手电筒,于是在他身后的一行人,眼睁睁看着一道光嗖嗖的冲进林子,再嗖嗖的消失在小路尽头。 “就这还能顶得住。”杨峰对他能跑这么快,表示叹为观止,忍不住感慨道。 “他顶不顶得住我不知道,我觉得你怕是要顶不住了。”杨大山扬起手,眼看巴掌就要落上杨峰的后脑勺。 小兔崽子,真是啥事都敢掺合,想他和善老实,怎么就生出个想把天捅破的小儿子? “爹,爹,算了,还在外面呢!好歹给小弟留点面子。”杨川忙拉住杨大山的手,边劝边朝杨峰使眼色。 “大哥,你就是我亲大哥。”苎麻杆的火光晃花了杨峰的眼,他根本看不见大哥使得都快抽筋的眼色。 “他是你亲大哥,那我呢?难不成还能捡个爹?”杨大山怒目以视,觉得一辈子的好脾气都快被眼前这个小兔崽子,给消磨殆尽了。 “亲爹,必须是亲爹!”见杨大山又要扬起巴掌招呼他,杨峰立马转身,动作麻溜的窜进林子里,先跑为敬! “……”就你这欠揍样,大哥也帮不了你,等爹回家,你自求多福吧! 就在杨峰飞奔向家时,闫明礼已经打开铁锁,轻声推开了院门。 第98章 让你看个够 站在院子里,望着从卧房窗户透出的温暖烛火,闫明礼只觉有炽热暖意在心间滚烫。 小姑娘在等自己回家,那一瞬间的感动,是世间万物生长都无法比拟的温柔。 这一刻,心底生出一枚孱弱的嫩芽,它摇摇晃晃的告诉他人间有一盏灯火,无论岁月如何变迁,都只为他而亮。 卧房里听到门声却迟迟不见人进来的莫雨桐,忍不住拉开了卧房门。 “傻站着干嘛?怎么不进来!”浅浅烛光映衬出小姑娘温柔美丽的半张面容,而另一半在黑暗里也被勾勒出了美好的轮廓。 “你也不怕是坏人,就敢开门出来!”闫明礼朝前快走几步,直到停在小姑娘身前。 她长长的睫毛好似染了一层浅粉的金色,光洁的侧颈优美柔和,宛如莹白细腻的玉石,说不出的清雅端丽。 “知道是你,我不怕。”莫雨桐微笑凝眸,眸底有盈盈水波轻漾。 “傻姑娘!”少年的心肠一瞬间软得一塌糊涂,温柔眸子一瞬不瞬的看着她。 这是他的小姑娘!喜欢他、相信他、认定他的小姑娘! 许是离得近了,空气里悬着淡淡的烟草味,并不算刺鼻,但确实不怎么好闻。 “你抽烟了?”莫雨桐不禁耸了耸鼻尖,抬眸疑惑的看着他。 前世的闫先生并不抽烟,身上永远是干干爽爽的味道,所以她也不确定这味道是不是少年抽烟留下的。 “没有,我不会。”闫明礼赶紧否认,眸里带了丝庆幸,他还是干干净净的男人,没有被烟草裹挟。 “没怪你,只是抽烟对肺不好。”莫雨桐轻笑,没说许与不许。 “嗯,我知道。”也不知他知道的到底是哪句话,不过少年的目光很真诚,似许着承诺。 莫雨桐低眉凝笑,转身走回床边,想继续刚才没有做完的活。 卧房里两个孩子睡得很香,床尾放着一条蓝布裤子,裤腰上还挂着一根长长的针线。 此刻小姑娘正抱起裤子,坐在小桌旁的椅子里,握着缝衣针缝着裤腰。 “你会缝衣服?”闫明礼满眼惊讶的看着她,就算没有凑近看,他也能看出小姑娘的针线活很不错。 际上十七岁娇生惯养的她并不会这些,但前世成年后的她却会很多东西,但精通的却不多。 见他依然有些惊讶,莫雨桐笑道“这是你的裤子,我把裤腰改紧些,你穿起来舒服点。” “这是我的?”闫明礼的心软了又软,他也想如赵峰一样问问自己他还能坚持多久? 随即又转念想到,小姑娘改紧的是裤腰,也就是说她知道自己的尺码。 她怎么知道的?难道靠临出门前她摩挲过的那短短时间吗? 纷乱的思绪带着他,直奔小姑娘柔软的手,敏感的腰腹突然烫得厉害,他不由绷直脊背,目光灼热闪烁。 “只准备了两套夏装,等过段时间,我们一起去县城再多买几套。”莫雨桐瞧了他一眼,又低下头把最后几针缝完。 小姑娘看来的那一眼异常温柔,勾得闫明礼一颗心似落在搪瓷缸里,被温热的麦乳精泡得甜滋滋的。 世上怎么会有她这么傻的姑娘,放着那么多好条件的男人不要,偏要喜欢自己。 “我够穿了,不用再买。”以前都是两套破衣服换着穿,如今这样已经是天大的福气了! “我现在可是在追求你!这才第一天呢!”莫雨桐挽着线结,低眸浅浅的笑。 “我…”就不该说七天。闫明礼不敢想象接下来的六天,小姑娘还准备了哪些东西追求他。 但随即又想,幸好小姑娘没有同意一个月,否则他只能举白旗投降,任她为所欲为了。 为所欲为?闫明礼的耳根瞬间泛了红,他想到了喂进他嘴里的那颗糖,握住他双手的那抹柔软,吻在他下巴的那双唇,摩挲在他腰间的那双手。 还有小姑娘盯着他的炽热无畏的视线,和随时准备把他扑倒的滚烫目光,脸颊一刹也不由红透了。 “礼哥别怕,我不吃人。”瞧少年局促无措的样子,莫雨桐用小剪刀把线头一剪,抱起裤子走到他面前,轻笑出了声。 “不许胡说。”闫明礼红着脸无奈看向她笑得无比娇媚的脸,终于败下阵的移开了目光。 “咯咯咯…”小姑娘低声笑得欢畅,踮起脚尖直勾勾的望进他的眸,“礼哥,真可爱!” “我十九岁了。”不是六岁的小孩子,倒也不必这样夸我!闫明礼的脸红了又红。 “我知道,礼哥已经成年,可以……”莫雨桐欲语还休,闫明礼俊脸通红。 摇曳的炙热烛火,摇曳着滚烫的心,少年捏紧双手,克制的说道“不许闹。” “不闹!”把手里的裤子递给他,莫雨桐笑得柔媚,“明天是第二天,明礼哥哥!” “莫知青…”迎向小姑娘佯嗔的俏模样,闫明礼忙羞红着脸改口道“雨桐妹妹。” “刷牙洗脸,然后…睡觉。”睡觉两个字被莫雨桐轻轻卷在了舌尖,听得闫明礼的心尖颤抖得激烈。 “我去刷牙洗脸。”闫明礼绝口不敢提睡觉,落荒而逃的转身出了门。 只是脑子里胡乱闪烁着,太多暧昧不明的画面,都是娇软的小姑娘。 闫明礼动作迅速的蹲在阴沟旁刷起了牙,而莫雨桐则提着矮方凳端坐在他身侧,亮亮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 “阴沟旁蚊子最多,你回房等我,我很快就进来。”小姑娘细皮嫩肉的往这里一坐,那不是在帮他吸引蚊子吗? “我想看着你。”莫雨桐用裙摆包住腿,笑看着他。 “回房让你看个够。”话音刚落,闫明礼就恨不能咬掉自己的舌头。 赶紧洗了毛巾盖脸上,以挡住小姑娘看向自己的打趣眼神。 “礼哥,我会慢慢看的。”小姑娘的轻笑声传进耳朵里,羞得他真想丢下毛巾拔腿跑开。 可少年人不服输的心理,又让他又不得不硬着头皮顶住小姑娘的视线。 “回房!”把毛巾一拧,闫明礼僵着背脊大步向前,小姑娘跟在他身后抓耳挠腮。 好像低估了山蚊子见缝插针的顽强拼搏精神,她的胳膊、小腿和脖子都好痒。 第99章 浓烈的爱宠 听着身后小姑娘整出的动静,那痒得低呼出的声响,想必是被蚊子给咬狠了。 “以后太阳落山后,不许去阴沟旁招蚊子。”走进卧房就着烛火,见她胳膊上起的红疙瘩,闫明礼满眼心疼。 “我都被咬成这样了,你还凶我。”莫雨桐嘟起嘴,软软糯糯的撒着娇。 “没凶你,我就是…”心疼。奶猫一样的小姑娘向你撒娇卖乖,任何男人怕都顶不住。 反正闫明礼觉得垒在心口的那道墙,已经快要塌成粉碎了。 “就是什么?”小姑娘奶凶奶凶的咄咄逼着人,闫明礼不禁轻笑,“乖,不闹,我去拿点艾草和薄荷。” “可是好痒,都快痒死了!”莫雨桐原本想说柜子里有花露水,可是听见他说要拿艾草薄荷后,立刻把话咽进了肚子。 “别抓,小心抓破了留疤。”见她痒得厉害,闫明礼赶紧冲到隔壁取了艾草和薄荷,又进灶间拿了擂钵。 哎!美色果然误人,就出去了这么一小会儿,居然会痒成这样! 匆匆走进卧房的闫明礼,忙把艾草搓成的草绳点燃靠在墙角。 又把取来的薄荷叶放进擂钵里,用擂捶使劲的碾,待到碾出了汁液,才递给她,“给,有点凉!” “礼哥不帮我擦吗?”莫雨桐可怜兮兮的看着他,可他不为所动,只沉默不语。 “好吧!我自己来!”接过擂钵,莫雨桐坐在椅子里,弯腰涂着小腿上的肿包。 却没见到闫明礼眸里碎玉般的星光,他哪里敢给小姑娘擦,那洁白的腿,那细腻的胳膊,他不敢的。 “礼哥,脖子这里看不到。”小姑娘满眼柔弱无助,少年哪里还撑得住,瞧着她耳下颈侧的红疙瘩,心疼道“我给你擦。” “好!”她偏过脑袋,只用余光打量他。 少年一手托着擂钵,一手沾了薄荷汁,温柔涂上她的颈侧,他那么认真,看得莫雨桐渐渐红了耳朵。 视线里除了红艳艳的疙瘩,就是小姑娘红透的可爱耳垂,少年的心像被勾子狠狠勾住,忍不住越靠越近。 温热呼吸扑在颈侧,全是少年温暖干净的气息,莫雨桐只觉好热,热得她一动不敢动。 忽而感受到了后知后觉的凉意,她不由瑟缩着脖子,轻轻嗯了嗯。 软软的轻哼似解开了某把尘封的锁,少年瞳仁微震,手指越擦越慢,粗糙的指腹贴在小姑娘细嫩的皮肤上,烫得吓人。 迎着撩人心弦的滚烫,莫雨桐脸颊更加绯红,站在那里乖巧得像一朵软乎乎的。 少年极力克制着体内翻涌的热烈,几乎用尽了所有自制力,才没把这朵给吃进肚子里。 “可以了。”少年喉咙干涩、呼吸急促,怕被小姑娘发现端倪,转身狼狈的夺门而出。 反应过来的莫雨桐哪里还能捉到少年的背影,只能把滚烫的脸颊埋在掌心,待到温度散去才爬上床躺下。 风一般的少年此刻站在院子里,默默的吹着冷风,直到身体里的燥热完全散去,才敢走回卧房。 躺在两个孩子中间的小姑娘,见他进来特意抱住闫明诚往里挪了挪,给他留出位置。 他脸一红,刚平息的燥热眼看又要冒头,赶紧低眸默默走到床头。 莫雨桐以为他是要上床,当即羞红了脸,把被子拉在下巴处,不好意思的看他。 弯腰,余光无法控制的瞥向她,一时心旌荡漾,赶紧从床下拖出草席,快速铺在地上。 “我睡地上,凉快!”似乎是怕小姑娘多想,闫明礼又特意补充了一句。 “你昨晚也是这样睡的?”心口涌起的疼泛着一丝苦涩,那滋味让莫雨桐微微红了眼眶。 “嗯,我怕热。”闫明礼见她这样,只得赶紧给出最合理的解释。 难怪她今早起来,看到他们三人就把床铺占得满满当当,一点缝隙都没留。 还以为是他早起给挪的,没想到他根本就没上床睡觉。 原来他说的我家住不下,是真的住不下! 也不知道下午拜托给马新国的事,什么时候才能办好,她好想立刻马上拿到那些家具。 然后让她的少年睡最舒服的架子床,盖最柔软的舒适棉被。 “其实……”莫雨桐还想争取一下,让少年睡上来,隔着闫明诚,她保证不闹他。 闫明礼看出了她的想法,急忙打断她,冷声道“不许瞎想,睡觉。” 哼!居然凶她,他居然又凶她,士可忍孰不可忍,莫雨桐坐起身“横眉冷对”的看着少年。 可惜她的气势不足,那模样跟气呼呼的闫明雪区别不大。 松开武装带的闫明礼打开柜门,无意看到放在最上面一层的花露水,不由转眸望向小姑娘。 她明明有更好驱蚊的花露水,却偏偏要自己擂薄荷汁给她擦。 忍着痒和凉,只为了和他有更亲密的接触。 她到底有多喜欢自己?有多想跟自己在一起? “我忘记了。”聪明的小姑娘读懂了少年的眼神,气也不敢生了,赶紧闭起眼睛钻进被窝,不再看他。 年关上柜门,吹灭蜡烛,安静的躺在草席上。 他盯着屋顶毫无睡意,脑子里全是小姑娘热情的喜欢。 不多一会儿,传来小姑娘软软糯糯的声音,“礼哥,你睡了吗?” “乖,别说话!”黑夜会生出很多东西,比如说勇气,闫明礼望着小姑娘的方向,眉眼里俱是浓烈的爱宠。 听他温柔里带了几分宠溺的语气,莫雨桐心口倏忽一软,“礼哥,晚安!” 我有好多悄悄话,想和你在梦里说。 听着小姑娘渐渐平稳的呼吸声,闫明礼也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努力睡着。 夜深人静,除了树叶的沙沙声,夏虫尖锐而持久的鸣叫声,就只剩下民兵巡逻时偶尔路过的脚步声。 静谧的苎麻林旁,站了一小会儿的男人,待看到民兵小队走远,才闷闷敲响了何寡妇家的侧门。 因为拉肚子暂时脱离了队伍的民兵崔胜利,刚从一旁的林子里钻出来,就看见一道黑影闪进了何寡妇家。 第100章 儿大不由娘 关于有人进何寡妇家这件事,崔胜利早已见怪不怪,虽然没瞧清是谁,却不妨碍他好奇心爆棚。 随即身手利索的翻到屋后,熟门熟路的找到何寡妇的房间,然后一脸兴奋的蹲在窗户下,把步枪放在地上,贴着墙根听着里面的动静。 不多一会儿,崔胜利就听到重物砸在床上的闷响,和女人忍痛的低吟。 还不待他反应过来,高歌猛进的撞击声,木架子床摇晃的吱呀声,就此起彼伏的响了起来。 那阵仗大得不管是蹲在窗下的崔胜利,还是睡在隔壁的曾石头,都觉得一阵燥热难耐。 “烦死了!”曾石头烦躁的拉起被子把头盖住,可依然挡不住隔壁男人有些熟悉的低吼声。 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婆娘这么没本事,连自家男人都拴不住,还要急哄哄的钻一个半老徐娘的被窝。 声音越来越大,毫不避讳的钻进他耳朵,曾石头更加烦躁,伸手从被面缝隙钻进去,扯着里面薄薄的棉花。 在狠狠的拍打声,和何寡妇带着哭腔的求饶声里,曾石头终于扯出两团棉花塞进耳朵。 虽然依然有隐约的声音传来,但世界还是清静了不少。 自从爹走后,娘的房间里总是隔三差五的传出男人的声音。 最初他还小,也哭过闹过,甚至冲进去打扰过,可被娘扇过几个大嘴巴子后,他就麻木了。 越长大他就越不在乎娘到底被多少男人睡,反正只要有好吃的给他就成。 想到好吃的,曾石头就想起明天约了风哥去县里,兜里没钱可不行,那些漂亮姑娘铁定不会搭理他。 他得搞钱,还得搞多多的钱! 扯下棉花,听着隔壁渐渐弱下去的声音,曾石头忽然计上心来。 只是还不等他开门出去,凶狠的男人已经折腾够本,提起裤子走人了。 “废物!也不知道多留一会儿!”曾石头怨恨的盯着隔壁,眼里没有一丝尊重。 好不容易缓过气来的何寡妇还不待穿好衣服,窗户外传来了敲击声。 随即一道熟悉的男声贴着窗纸,低语道“让我进来。” “五斤玉米碴子。”何寡妇知道来的是谁,也不废话,立刻就地开价。 “再加一斤鸡蛋,明天晚上一起送来。”听了这么久的墙角,崔胜利正憋得慌,觉得明晚还能再来。 “栓取了,进…”何寡妇的话还没说完,崔胜利已经急不可耐的攀窗跳了进去。 上衣都来不及脱,着急忙慌的把裤腰带一解,就不管不顾的开始整起来。 谁特么下手这么狠!当看到满后背的青紫,崔胜利兴奋了。 以前他不敢太放肆,现在有了前辈指点,他瞬间敢了,于是开始毫无章法的尽往她软肉上掐。 知道隔壁一时半会结束不了,曾石头悄悄打开窗户,探出脑袋朝地面望去。 果然地上躺着一把半自动步枪,和一个鼓鼓囊囊的子弹袋。 他轻手轻脚的翻出窗,把步枪和子弹袋一裹,重新爬回了房间,再把东西扔到床底,用木箱子挡着。 折腾了大半宿,就在曾石头快要睡过去的时候,隔壁房间传来开门声。 曾石头立刻翻身站起来,假装刚被吵醒的打开房门,顺势堵住了崔胜利。 瞧着崔胜利瞬间慌乱的眼神,曾石头也不多话,只摊开手掌说道“一块钱。” “啥?”崔胜利震惊了,不敢置信的看着他。 “还想白给你干啊!没钱我可就要告诉嫂子了。”曾石头从他衣兜里抽出一支香烟,又拿出火柴点燃,慢条斯理的抽了起来。 “一块钱,以为自己是黄花大闺女啊!”崔胜利望着嚣张的曾石头,气得不行! 难不成这是故意给自己下的套?起先那个男人早看到自己落单,所以特地整的这一出? “你晚上不是还想来,我提前把钱收了。”曾石头的厚颜无耻把崔胜利震惊得无以复加,硬是一个字都蹦不出来。 晚上还来?他是棒槌,还是冤大头,晚上他还敢来吗? “给不给,不给我就上你家要去。”曾石头斜眼睨他。 平日里这些民兵一个个拽得都要上天了,拿着一把步枪就敢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现在落在他手上,还不得敲一闷棍。 “好你个曾石头,以后别求到你崔爷爷头上。”崔胜利气得从裤兜里掏出一块钱,用力扔在地上。 “求你?谁求谁还不一定呢!”想到床底的那把步枪,和那一堆子弹,曾石头就莫名一阵兴奋。 “何寡妇,你这儿子可真行!”崔胜利冷着一张脸,气急败坏的推开门,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开了。 隔壁房间一直没有说话的何寡妇,听到远去的脚步声,才期期艾艾的哭了起来。 曾石头瞥了半开的房门一眼,把钱往兜里一塞,“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哭得正起劲的何寡妇一噎,生生把断断续续的抽泣声憋住了。 他是她唯一的孩子,以后可是要他养老送终、披麻戴孝摔盆的。 以前被撞见她还能拿出娘的架势,揍得他不敢在外乱说,可如今被撞见,她也只能尽量装委屈扮愁苦。 要让他知道自己做这些都是为了他,都是想要他好好活下去,绝不是因为自己。 可惜儿大不由娘,很明显他根本不为自己着想,甚至还想靠自己捞钱。 得了一块钱,又得了步枪子弹的曾石头睡得很安稳,天亮时甚至还能神清气爽的走出房间,朝着灶间正在忙碌的何寡妇问道饭做好了吗?我都饿了!” “马上就好!”何寡妇昨晚没有等来想要的同情,今早便有些讨好。 “快一点,我和风哥约好了要去县城,你别耽误我的事。”曾石头拿起水瓢,从缸里舀了半瓢水灌了个软饱。 “吃玉米碴子粥。”闻着从灶间飘出的味道,曾石头撇了撇嘴,“给我煮个白水蛋。” “家里没蛋了。”何寡妇的话没有换来曾石头半分同情,反而鄙夷道“昨晚不是来了两个吗?前面那人没带鸡蛋。” “没有。”何寡妇听着,只觉一阵心寒。 “没鸡蛋,你还叫那么大声。”曾石头瞪了她一眼,没好气的说道“难吃,走了!” 曾石头踏着晨光离开,决定去公社国营饭店吃两个大肉包子的时候,闫明礼正挑着空水桶走在小路上。 第101章 一丝意犹未尽 昨晚光线太暗,看得不是很清楚,但被早晨的阳光这么一照,人竟是比昨天还要耀眼夺目。 要不是和聂小风打小学就穿一条裤子,曾石头都得承认,即便是挑着水桶的闫明礼,也是能勾走小姑娘魂的帅小伙。 就他高大帅气的样,要是往县城电影院门前一站,不知多少漂亮姑娘巴巴的想请他看电影。 不过因为和聂小风是兄弟,他也只能冷着一张满是鄙夷的脸经过他身旁,再走到足够远的地方不屑的哼上一声。 闫明礼对又怂又爱惹事,柿子专挑软的捏的曾石头完全无感。 无视他继续朝河边大步走去,因为起得早,遇见的社员并不多,但也不妨碍零星的几个社员瞪大了眼珠子。 这是闫家老大?刚才担着水桶的那人是闫明礼?我这大清早的眼屎擦干净了的吧! 难怪我家那口子昨晚回来,那张嘴就不停的叭叭叭,我还当他在吹牛皮,结果还真是这么回事! 众人的惊叹嘀咕一直持续到闫明礼走到河边,至于也在河边打水的那些妇人,又有多少惊得把水桶掉进了河里,他并不感兴趣。 挑起满满两桶水,他健步如飞的往前赶,眼看要与巡逻结束的民兵小队撞上。 按理说这个时间点民兵早已收队回家,没想到居然还能在这里遇见。 闫明礼连人带水桶靠在路边,等到这群人与他擦身而过后,他才大步流星的继续往家走。 八月末的山间槽坝,晨起暮落的风已微微透着凉,莫雨桐伸着懒腰软软哼唧着醒过来时,曦光正透过窗纸温暖的洒在床尾。 眼睛里有一瞬间的小迷糊,随即又坐起望向床侧的地面,那里已经没有了少年的身影。 他起得可真早啊!莫雨桐揉着眼睛,踩着白网鞋,打着小呵欠,走进了灶间。 灶蹚里烧着小火,正煮着锅里的小半锅水,水已经快要烧开,冒着白腾腾的热气。 打开碗柜,取出放在最左侧的牙刷和牙粉,莫雨桐决定先把洗漱一条龙搞定,再给大家做早餐。 就在莫雨桐洗漱完毕,站在卧房的柜子前盲涂雪花膏的时候,院外响起了“吱呀”的开门声。 她往后轻退几步,探出脑袋看去,见是闫明礼一头薄汗的挑着水回来了。 “礼哥,我帮你。”莫雨桐小跑到灶间外,把半个缸盖子提起来,放在了另半个缸盖上。 “明诚他们还没起?”闫明礼看着朝气蓬勃的小姑娘,笑着把紧桶绳轻轻一歪,水便哗啦啦的流进了水缸。 “还没有。”见他满头是汗,莫雨桐又小跑着取来毛巾,擎起手臂给他擦汗。 “我不累,可以自己来。”闫明礼不好意思的看着她,但胸口之下却开心的荡了一圈又一圈涟漪。 “知道礼哥厉害,biubiubiu,爱心发射!”眯起右眼,右手摆出手枪形状,莫雨桐对着他的心口一脸娇俏的做着可爱手势。 “你…调皮!”闫明礼哪里见过如此萌萌的小姑娘,红着俊脸低眉宠溺一笑,忙把空桶和扁担放进柴棚。 “礼哥,你起来得太早,我还没来得及给你说早安呢!”把毛巾洗好拧干重新搭在晾衣杆上,莫雨桐挡在他面前笑眼盈盈。 “……”话里不是有早安两个字吗?难道还需要郑重其事再说一遍,小姑娘真是花样百出,件件不重复。 “早安!明礼哥哥!”就在闫明礼不明所以的时候,莫雨桐已经踮起脚尖,柔软嘴唇温柔印在了他的下巴上。 其实她很想再往高处前进那么一点,但是这显然需要某人配合。 否则就算她把脚背绷成一条直线,也够不上他条件反射下本能抬高的脑袋啊!可恶的身高!哼! “早安!雨桐妹妹!”温柔已经离去,闫明礼却生出了一丝意犹未尽。 凝眸含笑瞧着小姑娘盯着自己嘴唇,蠢蠢欲动的模样,耳垂不由微微一烫,庆幸自己比小姑娘足足高出了一个头。 “活力满满的一天从美好的早安吻开始。”小姑娘伸直右手,笑得一派生机勃勃。 “嗯!”听着小姑娘的话,闫明礼觉得耳朵更加滚烫,心口也更加柔软,温柔说道“我去做早饭。” “我来吧!想亲手做给礼哥吃。”小姑娘软软乎乎的语气,闫明礼是一点都拒绝不了,只得轻轻点了点头。 转身跑进灶间取了海碗,又欢快的轻声走进卧房,莫雨桐从柜子里取出四个鸡蛋,想想又多拿了一个。 跟进来的闫明礼温柔凝望着他欢快可爱的小姑娘,眸里是艳阳高照都融化不了的情意。 以前的每一天早晨他都很忙碌,生火做饭、挑水砍柴,然后匆匆忙忙吃饭,着急忙慌往大队部赶。 如今小姑娘来了,他陡然有了种无比轻松的惬意感,那是在身体里不停流淌的快要忘记的舒适。 待看到小姑娘端起鸡蛋,像只快乐小鸟般的跑进灶间,闫明礼才走到床边,开始叫两个孩子起床。 闫明诚倒是不用多费心,喊几声就能自己爬起来坐好,就是还有点小迷糊。 闫明雪却是千呼万唤都不愿起来,只抱着被子在床上滚来滚去,就是不肯睁眼。 “裙子滚皱了。”闫明礼狠戳心窝子的话把闫明雪吓得一个激灵,赶紧从床上站起来。 “大哥,大哥,裙裙皱了吗?哪里皱了?”摸着漂亮裙摆上的皱褶,闫明雪难受得眼眶都红了。 “妹妹不哭,姐姐肯定有办法。”已经穿好鞋的闫明诚赶紧安慰道。 “我去找姐姐。”闫明雪立即滑下床,穿好网鞋就朝灶间跑。 灶间的大锅里隔水煮着白水蛋,瓦罐里煨着热水,而莫雨桐正把意识沉进空间,去拿昨天她放在卤肉店的包子。 “姐姐,姐姐。”冲进来着急抱住她腿的闫明雪,差点没让她把端着的包子给重新丢回空间去。 忙装作若无其事的把包子放到盘子里,低眸笑道“先去刷牙洗脸,等会就可以吃了。” “姐姐,裙裙皱了!”闫明雪仰头,一脸泫泪欲泣。 “没事,等会吃完饭后,姐姐有办法把雪儿的裙裙给弄平整。”莫雨桐揉了揉她的脑袋,微笑着说道。 “姐姐,你真好!”闫明雪得了莫雨桐的承诺很是开心。 随即收了快要掉出来的泪水,奔到阴沟旁和闫明诚一起刷牙洗脸,准备吃好吃的早饭。 第102章 关心则乱 灶间,莫雨桐把装着肉包子的盘子,放在锅里正隔水煮着鸡蛋的搪瓷缸上蒸着。 一两分钟后她便揭了锅盖,朝着灶间外喊道“礼哥,可以把火退了!” “嗯!”一直留意灶间的闫明礼,听到小姑娘的喊声立刻走了进去。 见小姑娘试探着却一直不敢伸手端锅里的盘子,闫明礼两手一探,就准备往锅里去。 “小心烫手。”急忙拉住他的胳膊,莫雨桐嗔怪道。 锅里的水还沸腾着呢!也不怕伤到。 “我手糙得很,不怕。”望着抱住他胳膊的小姑娘,闫明礼眉眼一软,忍不住低了嗓音。 锅里的水真心不多,才堪堪淹到搪瓷缸的一半,哪里能烫到他,是小姑娘太紧张了。 否则她自己又怎么敢伸手去端盘子?她啊!不过是关心则乱! 想到此,闫明礼眼眉间的温柔更甚。 只是当小姑娘抓起他的手,快漫溢而出的温柔还是被吃惊替代了。 “礼哥的手一点也不糙,很温暖,很安全。”莫雨桐才不许他这么说自己,就算他的手因为常年做活粗了些,她也是喜欢的。 “我先退火。”小姑娘的直直落落臊得他脸颊一热,心尖似涂了一层甜蜜的糖浆,浆汁流淌,很快包住了整颗心。 “好!”莫雨桐恋恋不舍的松开手,看他垂眸蹲在灶前退着柴火。 此时的少年无比柔软,垂下的眼睫好看到不行,每眨一下都似在她心底扇了一缕暖风,摇晃着心湖里茁壮的水草。 退好灶火,闫明礼起身自觉把盘子端到灶台上,只是这盘包子她从哪里拿出来的? 昨天他收拾灶间的时候并没看见,还奇怪藤篮里的包子去了哪里。 不过昨天他没有问,今天也不会问,哪怕心里疑窦重重,他也半个字不敢提。 “鸡蛋先舀两个起来,那三个再煨一煨。”莫雨桐从碗柜里拿出一个崭新的饭碗递给他。 “嗯!”为什么不一起舀出来?闫明礼心底隐隐有猜测,但又不敢相信,小姑娘怎么会知道他的喜好。 “这两个白水鸡蛋是专门给你煮的,半熟的溏心蛋。”小姑娘的话印证了他的猜想,闫明礼端着碗的手不可抑制的轻轻抖了抖。 “谢谢!”他没敢说太多,只目光柔和的凝望他的小姑娘,眸中暖色浓烈得似要把她给融化掉。 “把早餐端出去,还有暖瓶也提进去,我一会儿就来。”转眸看向他,莫雨桐止不住脸颊滚烫。 少年的眼神怎么突然这么炽热,吓得她差点咬到舌头。 明礼轻声应着,端起盘子饭碗,又提上暖瓶,领着弟弟妹妹进到卧房。 而莫雨桐则把剩下的三个鸡蛋用饭碗装好,再拿上四双碗筷并一个木勺走出了灶间。 卧房里碗碟早已摆好,两个孩子规规矩矩坐在长凳两头,等着她开饭。 见她进来,闫明礼忙接过她手里的空碗,听她吩咐道“摆到小桌上,我去拿麦乳精。” 抱出马口铁罐子,自觉递给闫明礼打开,然后给每个碗里舀了两勺,再倒热水冲泡开。 瞬间浓浓的麦香、奶香充斥在整个房间,馋得两个小的不停朝小桌望去。 莫雨桐怕两个孩子烫到,用勺子搅拌到麦乳精完全融化且温度适应,才端起大半碗麦乳精递给他们。 “小心烫,慢慢喝。”小姑娘的温柔宛如冬日里洒在脸上的暖阳,融化着孩子们心底微薄的那片雪。 “谢谢姐姐!”两个孩子异口同声的甜甜嗓音,让莫雨桐的眉梢弯了又弯。 “给你!”闫明礼端起麦乳精较多的一碗递给她。 “礼哥也快吃!”莫雨桐也不客气,接过碗坐在了矮方凳上。 等会还要去村口和廖知青他们汇合,她得吃快点。 一顿饭每个人都吃得饱饱的,闫明雪更是用力的打了两个饱嗝,然后就眼巴巴的看着莫雨桐。 “雪儿等着,我去端半缸热水。”莫雨桐原本想顺便把碗碟收拾一下,却被闫明礼给制止了,“这些我和明诚收拾,你去端水,小心烫!” “好!”莫雨桐欢喜的从灶间端了半搪瓷缸热水进卧房,然后把门栓一上,说道“雪儿把裙裙脱下来,然后进被窝里躺着。” “好的,姐姐!”闫明雪把鞋带一解,脱掉裙子“滋溜”钻进了被窝。 莫雨桐把裙子铺平在小桌子上,然后用搪瓷缸压住裙摆,慢慢顺着布料往下烫。 “这个办法雪儿暂时不能用,会烫到手,知道吗?”莫雨桐边烫着裙子,边细心叮嘱道。 “姐姐,我知道了!”从被窝里冒出个小脑袋的闫明雪,使劲点着头。 “可以了!”莫雨桐提起裙子抖了抖,然后放平在床沿。 闫明雪开心的钻出被窝,不算很利索的穿着裙子,而莫雨桐则站在一旁温柔的看着她,并没打算帮忙。 小孩子需要一个学习的过程,大人只能给他们领路,却不能帮他们走路。 “姐姐早上要去公社办事,不能带着你们,你们在家玩,可以吗?”莫雨桐打开木柜,取出海魂衫和藏蓝色工装裤换上。 “姐姐,我和二哥经常待在家,我们可以的。”闫明雪坐在床沿,边穿鞋边说道。 “姐姐争取在中午前回来。”莫雨桐从柜子里拿出昨天在百货公司买的两个铁皮青蛙,递给她一个。 “谢谢姐姐,好漂亮!”昨天她看到这个可爱玩具的时候,就喜欢得不得了。 可是大哥教育过他们,不能随便要东西,所以哪怕很喜欢,她也不会向姐姐伸手讨要。 “这个给诚诚。”打开卧房门,看着站在门边的小小身影,莫雨桐把铁皮青蛙放在了他的掌心里。 “谢谢姐姐!”闫明诚小心翼翼的捧住他生平第一个玩具,眼尾有晶莹的水光闪烁。 忽而脑袋上传来温柔的抚摸,像梦里的妈妈,他抬眸便看到了世上最好的姐姐。 第103章 温柔的笑音 没有说任何煽情的话,莫雨桐只眼神柔软的凝望他,待他羞涩的低下头,才朝闫明雪招了招手。 “雪儿,过来,姐姐给你编辫子。”听到姐姐又要给她编辫子,闫明雪非常自觉的拖来椅子和矮方凳,乖乖的坐在她面前。 “礼哥要学吗?”莫雨桐似笑非笑的看着红晕飞上少年的脸颊,然后听他强装镇定的应道“不用!” 他不怕学,就怕小姑娘手把手教,她今天还有正事要办,自己不能耽搁她的时间。 “姐姐,蝴蝶发夹。”闫明诚从枕头下把蝴蝶发夹递给莫雨桐,昨天是他帮妹妹取下的。 “诚诚真乖,今天我们用红头绳编麻花辫。”莫雨桐从兜里掏出两根长长的红头绳,朝闫明诚笑了笑。 拿起一根红头绳对折好,围着头发扎两圈后便作为分股,和分成两股的头发一起编三股辫,随后用红头绳固定好发尾,并打出一个好看的蝴蝶结。 因为没有教少年的缘故,莫雨桐编得极快,不多一会儿,两根缠着红头绳的麻花辫就荡在了闫明雪的胸前。 “姐姐,这个红头绳好漂亮啊!”闫明雪对辫子上的蝴蝶结爱不释手,忍不住摸了又摸。 “姐姐小时候最喜欢的就是红头绳,姐姐的妈妈能用红头绳梳各种好看的发型。” 莫雨桐对自己的手艺表示很满意,而闫明礼却把她无意的话记在了心里。 “我要走了,不然就得迟到了。”莫雨桐说着便走进卧房,挎好她的军挎包。 “我送你去村口。”从他家到村口抄小路也要走二十分钟,她一个小姑娘他实在不放心。 而且他还想把今早编好的东西送给她,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喜欢。 “好!”莫雨桐怎么会错过和少年独处的机会,肯定是顺着杆子狠狠一阵爬。 和两个小的告别后,闫明礼便锁好院门,领着小姑娘抄小路往村口走。 莫雨桐见这条路和昨天走过的完全不同,也不多问,只任由他带着往前走。 很快他们钻进了一个小树林子,闫明礼在前面开路,莫雨桐跟在他身后走得缓慢。 俩人在林子里沉默的走了五六分钟,闫明礼突然慢下脚步,把一直捏在手里的草帽递到她面前,“给,挡太阳。” “这是专门给我编的?”草帽干干净净,没有一点脏污和磨损,接头处也修得特别平整,一看就是新编的。 这么大的惊喜突然砸向她,莫雨桐有些反应不过来,都忘了伸手接下它。 这几天一直是她上蹿下跳的主动,就连那双草鞋都是她求来的。 虽然她相信他最终会在自己超脱这个时代的热烈追求里答应,甚至也感觉到了他的些微动摇,但是依然没敢奢望幸福来得这么快! “一早起来编的,不是很好看。”见她迟迟没接草帽,闫明礼因为紧张而滚烫的心,渐渐冷却了温度。 心口突然泛起陌生又熟悉的痛,如钝刀割肉般一寸寸轻磨。 他紧抿着唇沉默无言,收回草帽紧紧捏住,步履艰难的继续往前走。 小姑娘不喜欢他编的草帽,他的草帽配不上他的小姑娘,就像他也…… “礼哥,你真好!”忽而小姑娘欢快的声音钻进了他的耳朵。 他有些恍惚的回头,便见着他的小姑娘扬起灿烂的笑容,正目光灼灼的盯着他。 “你喜欢就好!”须臾之间仿佛春回大地,色彩斑斓的世界迸发出最盎然的生机。 那是绿草如茵的湖畔,欣欣向荣着万物复苏的繁华。 “喜欢,我很喜欢!”再也克制不住内心翻涌的波涛,小姑娘心花怒放的扑向她的少年。 少年莞尔,心底的寒冬被长明的星河驱散,眼里只有扑过来的柔软小姑娘。 小姑娘软软的,发辫上有淡淡的花香,白皙的手臂紧紧环住他的腰,一颗小脑袋不停磨蹭着他的胸膛。 “好看吗?”小姑娘许是蹭够了,从他手里取过草帽戴上,满眼羞涩的望着他。 “好看!”少年沙哑着嗓音,低眸温柔注视着她,一双黑亮的眼眸仿若两颗黑曜石,充满着勾人心魄的无穷魅力。 “礼哥,真要七天吗?”莫雨桐觉得自己才会是那个先败下阵来的,就他这撩人的模样,她真心快抵挡不住了。 “那你想几天!”少年轻轻的笑,温柔的笑音荡在她耳边,烫得她耳朵似要被烤化。 那声音如此的动听,像逗猫棒般在她心尖挠了又挠,撩拨得她胸口发麻发烫。 “还是七天吧!”有个时间限制,她好歹可以缓缓,否则怕是真要不管不顾的扑倒他。 “不许胡思乱想。”少年偏头凑近她耳边,温热烘着她,干净的嗓音包裹着她。 她困在原地动弹不得,有些结巴的说道“不,胡思乱想,没有。” “那抱够了没?”少年眸光流转,潋滟的何止一池微波荡漾的春水,那简直是要把小姑娘活活溺毙的弱水三千。 “没有。”小姑娘醉在他深如海的眸子里,完全不想离开,她只想抱住她的少年,紧紧的抱住他。 “再不松开,要迟到了。”少年温柔低语,如春风拂过满树繁花,透着柔和的温暖。 “那,快走吧!”小姑娘不舍的松开手,正了正草帽,企图遮住饱含春情的眼睛。 “嗯!”被小姑娘拥抱过的少年,勾起唇角,眸里一片温软。 待走出小树林,见到不远处停着的牛车,少年才掏出兜里的钥匙递给她。 “你回来得应该比我下工早,就不要来地里了,太阳正大,小心热坏了。” “知道了。”莫雨桐不敢看他,低着头接过钥匙,着急的往挎包里塞。 “刚才那么勇敢,现在倒是不敢看我了。”闫明礼满目柔情,低声笑道。 “谁说我不敢!”被激将法激出一身豪情的莫雨桐,迎上少年柔和的视线,不好意思的扯了扯帽檐,娇嗔道“讨厌,我走了!” 心情愉悦的看着她上了牛车,闫明礼才转身往大队部走去,胸膛上似乎还残留着小姑娘朦胧的香。 第104章 凤栖梧桐 深夏早晨的风,微凉里带着灼热,坐在牛车上的众人看着依依话别的俩人,都瞪大了眼珠子。 这是要整一出十八相送啊!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黄鹤,要一去不复返呢! 明目张胆的京市知青,倒是比以前那些知青要…大方得多! 上到牛车的莫雨桐在廖清云揶揄的眼神里,从包里抽出两分钱,递给了杨大山。 赶着牛车的杨大山把钱装进小布兜,笑着挥了挥牛鞭。 见杨大山径直往公社去,牛车上有人不干了,嘟嘟囔囔的埋怨“这不是耽误大家的事吗?” “五个人都只坐单面,肯定要送到公社。”杨大山看了那人一眼,耐着性子解释道。 除了田小梅,其他四人可都是给的两分车钱,杨大山当然愿意做个顺水人情,多拐一段路。 田小梅也在?说实话处在兴奋中的莫雨桐,当真没看到被两个大娘夹在中间,一直在小鸡啄米打着瞌睡的田小梅。 这…昨晚在梦里偷了牛?怎么一副精神不振的萎靡样,连马新国都不能让她亢奋了。 “……”那人一听,立刻不说话了,只一路上哼哼着发泄她的不满。 牛车晃晃悠悠朝公社去,红苕地里闫明礼一行人继续翻着红苕藤。 只是今天这地里多了杨峰和二赖子。 俩人都不是喜欢做工活的,二赖子是懒惯了,杨峰则是只每年秋收回来凑数。 要不是怕人说闲话,他连秋收都不想回来。 割稻子,挖红苕,种土豆,哪有钱票香? “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居然也来上工,这锄头你还扛得动吗?”杨峰吸了吸鼻子,没有昨晚那股子酸爽味,他还能跟他唠两句。 “我这不是想来跟闫老大搞好关系吗?”二赖子突然朝回眸看过来的闫明礼,咧嘴露出一口黄黄的牙齿。 “你确定?”杨峰愕然,只听过攀高枝的,没听过攀歪脖子树的。 闫明礼也觉得不可思议,前天晚上他用三舅娘的事做了敲门砖,今天莫不是真想和他把关系处好? 他脑袋怕不是被门给夹了吧!自己可是五类分子,虽然他的名声也好不到哪里去,但好歹身份那一栏上填的是贫下中农。 “你不懂,少插嘴!”二赖子没好气的瞪了杨峰一眼。 见闫明礼挥着锄头飞快勾着藤翻得利索,很快甩开他们老大一截,赶紧铆足劲追上去。 杨峰一看平时被生产队当作偷懒典型的二赖子竟然比自己还勤快,哪里还敢躲懒,锄头舞得那叫一个快。 看得不远处的二婶子一脸欣慰,小儿子就该跟着小礼这样的好孩子多学学,瞧人家这红苕藤翻得,那当真是又快又准! “闫老大,要不你先歇会,我来帮你。”二赖子无比狗腿,那口常年吸烟的大黄牙,在烈日里闪着刺眼的光。 “不用。”闫明礼拒绝得斩钉截铁。 瞧他翻的这陇地,红苕藤东偏西倒得就像被霜给打了,让他帮忙,闫明礼怕自己还要倒给生产队钱。 “你这无事献殷勤的劲,别说闫老大看着害怕,我也挺害怕的。”追赶上来的杨峰,把锄头往地里一压,靠着锄把喘气道。 “我找张瞎子算过,日月当空,凤栖梧桐,闫老大可是能让我翻身的贵人。”二赖子瞧了瞧四周,见没人注意这边,才小小声的说道。 “啥?”闫明礼和杨峰俩人都震惊了。 在这个“打倒一切牛鬼蛇神”的年代,你告诉我们你找人算过,怎么?生怕那块牌子落不到自己身上是吧! “别一惊一乍的,反正以后我就跟着闫老大混了。”二赖子说得掷地有声,那脸笑得简直没眼看。 “你…随意。”被小姑娘拥抱后,心情一直很好的闫明礼懒得管他,继续埋头翻红苕藤。 只是内心还是翻起了点点波涛,凤栖梧桐?是说他是凤凰,落在了小姑娘这棵梧桐树上吗? 这头闫明礼挥汗如雨的做着工活,那头莫雨桐一行人已经赶到了公社。 公社知青办的负责人依然是上次那个叫任晓贺的中年男人,招呼他们很是热情,“各位同志,里面请!” “多谢任主任!”廖清云和马新国对视一眼,都深觉这热情百分百是因为身旁的莫知青。 公社书记亲自下生产队打招呼的知青,身为办公室兼知青办主任怎么会没收到点风声。 很快一行人就进到了办公室,任晓贺也不拖泥带水,取了“领款花名册”就让他们签字。 可是当莫雨桐看到,他们名字对应的“生活补助费”一栏竟然写的是个“8”时,一时愕然得傻了眼。 “任主任,文件上不是说安置费是480块吗?”四百八和八这差得可不是一点半点。 在这个学徒工月工资14块钱,八级工月工资104块钱的年代,四百多块钱那可是很大一笔钱了。 “对!还有472块钱去哪里了,是不是被你们给贪污了!”一路上连马新国都没力气勾搭的田小梅,突然狠狠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怒视着任晓贺。 “这位知青同志,身为公社干部,我有权向常驻公社的公安特派员,讨论一下你刚才的诽谤行为。”任晓贺把笔往桌上一放,黑着脸盯着她,语气冷厉。 “主席说了,我们各行各业的干部都要努力精通技术和业务,使自己成为内行,又红又专。” 看不懂脸色的田小梅愤然起身,双手高举做颂扬状,铿锵有力的表示她对红太阳的忠诚信仰。 任晓贺差点没被她给气个倒仰,这是在说自己不够红不够专?要给自己扣一顶天大的帽子? “这位同志,你自己看,好好看!”任晓贺从放在桌角的一大堆文件里抽出一份薄薄的纸,拍在她面前的桌上。 “我不看,政治路线确定之后,干部就是决定因素。”田小梅把手往身后一背,斜睨向任晓贺。 那眼神仿佛他是个尸位素餐的黑心汤圆,根本不配与她说话。 这人…好像比两天前更疯了。 事情因她而起,莫雨桐也不想任晓贺为难,忙拿过那叠纸,“任主任,我看看!” 见莫雨桐态度还算不错,任晓贺的脸色才好了些许,微微点了点头,示意她慢慢看。 第105章 闪闪发光的快乐 当把手里这份薄薄的《关于拨发城镇知识青年上山下乡安置经费的联合通知》看完,已经是十分钟以后了。 顺手把通知递给了离自己最近的廖清云,莫雨桐总算是明白,为什么只有八块钱的生活补助费了。 安置费虽说有480元,但却包含了分别留用在省、市革委的6元和4元的特殊开支费。 留用在县革委的20元旅运费、学习材料费、重大疾病医疗费。 留用在公社的200元建房补助费。 留用在大队的50元农灶具购置费、医疗卫生费。 而除开这些各级政府留用下来的费用外,剩下的200元生活补助费,也不是一次性发放到他们手里。 第一年补助120元,每个月领8元,其余的作为取暖补助由生产队掌握。 第二、三年共有生活补助80元,由县革委统一调剂,根据自给程度酌情补助。 酌情两个字的意思莫雨桐明白,除非困难到食不果腹、衣不蔽体,那基本上就是没有。 不过因为她是女知青,大队会从留用的资金里每月多拨五毛钱的卫生费给她。 “莫知青,你和廖知青、连知青是跨省下乡,所以可以多领20元的路费。”任晓贺把“领款花名册”再次推到了莫雨桐面前。 “任主任,那我一共领28块五毛钱是吧!”莫雨桐得到任晓贺的点头确定后,便立即在花名册上签了字。 “签完字就可以拿着光荣证去出纳那里领钱了。”任晓贺把花名册又递给了廖清云等人,接着说道 “以后的这一年里,每个月末可以凭证到大队部的粮站,领取每月的粮油补贴,粗粮27斤,细粮8斤,包括4斤大米、4斤面粉,菜油3两,煤油半斤。” “公社供销社有商业部设置的专柜,凡下乡知青凭证每人可以免票供应棉絮一床,棉花2市斤,棉布23市尺,单人纱布蚊帐一床。” 看任晓贺没有再继续说下去的意思,他们几人忙起身告辞,莫雨桐得去领她的二十八块五毛。 而田小梅至始至终都梗着脖子背手而立,一副“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模样,看得莫雨桐满头黑线。 丢下她,和马新国、廖清云、连海光一起往财务室去。 从出纳那里领了钱,还不见田小梅出来,四人对望了数眼后,最终决定先在公社把各自的事情办完后,再来喊田小梅。 莫雨桐要去邮局寄信,马新国三人则准备在公社逛逛,大家相约在供销社碰头,便各自散开。 邮局离公社政府不远,几分钟的路程,莫雨桐很快就走到了。 “同志,麻烦两张八分的邮票。”莫雨桐把两毛纸币放在柜台上,对着里面的工作人员客气的说道。 原本还满脸不耐烦的工作人员,在看到漂亮小姑娘身上穿着的海魂衫,挎着的军挎包时,立刻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同志,是要往哪里寄信啊?”三十出头的工作人员边撕着邮票,边好奇的打探道。 “京市和鄂省。”莫雨桐接过邮票,从柜台角放着的浆糊瓶里取出一根宽木片,在邮票背面刮了刮,便各自按在了两封信的右上角。 “首都啊!”工作人员满眼惊叹,难怪长得这么漂亮,原来是京市来的知青啊! “这封是寄往部队的?”工作人员更惊讶了,部队是啥?那可是吃饭不愁、穿衣不愁、娶媳妇更不愁的好地方。 “嗯,部队。”莫雨桐明白这个时代的人,边界感会差一些,也不是说他们有多坏的心思,而是普遍没有尊重隐私的意识。 “是军官吧!”工作人员接过信,拿起邮戳用力盖在了邮票边缘。 哥莫鑫垚十五岁特招入伍,十八岁被提为排长,今年他十九岁,好像已经是副连长了。 见工作人员还想继续聊下去,莫雨桐忙从包里拿出一张写着电话号码的字条递给她,“我想给京市肉联厂打个电话。” “每分钟一块一,从转接开始算。”这年头打电话的人少,打长途电话的就更少,一层层转接下去,还未必能接通,所以大家宁愿写信,也不愿意花这个冤枉钱。 “行,多谢!”莫雨桐不在乎那几块钱的电话费,她在乎的是怎么委婉的向爸爸提及礼哥的事情。 “等着,接通了给你。”工作人员说着走到最角落的桌子边,用钥匙打开了一个铁皮盒子。 盒子里俨然是一个保护得很好的转盘电话机,工作人员很快拨出了电话,然后就是长久的转接等待中。 直到三分钟后,肉联厂的电话才被幸运的接通,莫雨桐连忙接过话筒,有些小激动的问道“您好!同志,我是莫雨桐,能请莫厂长接电话吗?” “是雨桐啊!莫厂长不在厂里,到食品公司开会去了,估计一时半会回不来,你看要不明天再打来?”电话里是一道熟悉的男声,俨然是爸爸的秘书何文光。 “何叔叔,那麻烦您转告爸爸,让他多注意身体,我下个月再抽空给他打。”莫雨桐忙客气的说道。 关于礼哥的事,她也不可能让爸爸的秘书转告,只得等以后有机会来公社再说。 付了四块多的电话费,莫雨桐略带遗憾的快步走出了邮局。 望着头顶渐渐炽热的太阳,她忍不住摸了摸头顶的草帽。 幸好她的少年心细,还知道给她编一顶草帽,不过为什么昨天没有编呢?难道是和自己不熟? 昨天不熟悉,今天就熟悉了! 想到那个早安吻,想到那个拥抱,想到她喜欢的少年,莫雨桐不禁低眸浅浅一笑,心里全是欢喜雀跃。 于是街道上为数不多的社员们,便看着一个漂亮俏丽的小姑娘,蹦蹦跳跳的往不远处的供销社跑去。 那飞扬的发辫像两只在空中飞舞的蝴蝶,洋溢着闪闪发光的欢乐。 第106章 继续买买买 桐子公社供销社,卖的东西虽然不能和百货公司比,但也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围着墙的一圈货架上,有各种零星的日用品,如牙刷、牙粉、脸盆、火柴、雪花膏之类。 最尾端的货架里则放着锄头、镰刀、木桶等生产用具。 货架前是一排一米高的柜台,柜台后面每隔四五米有个售货员。 不过或许是此时的顾客不多,售货员们都在吹牛聊天,或者干着自己的私活。 莫雨桐倒也不在意这些人是否招呼自己,她在意的是角落里居然摆着两辆自行车。 想到马上就能坐在后座上,抱住少年精壮的腰,再把头轻轻靠上他的后背,让他带着自己一路疾驰,莫雨桐就开心得不得了。 仔细在包里假模假样的翻找了一圈,发现自行车票和工业券都有,而且管够,莫雨桐就更加开心了。 然而就在莫雨桐准备把其中一辆凤凰自行车据为己有时,廖清云也两眼放光的走了进来。 凤凰自行车!没想到在这么山高路远的桐子公社,还能见到凤凰自行车卖。 廖清云在心里默默盘算着他的小金库,认为自己完全可以拥有。 骑着自行车潇洒自若的回村,可比扛着一袋乱七八糟的东西头发凌乱的回村,更符合他的气质。 一见廖清云这窃喜的表情,莫雨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如果是买来自用的东西,她看在同一批下乡知青的份上还是能大大方方让给他的。 但是这可是她想买来送给少年的东西,那她只能非常抱歉的说一句绝对不行。 立刻把一百六十八块钱,凤凰牌自行车票,十五张工业券全拍在了柜台上。 “同志,麻烦开票。”莫雨桐这气势如虹的架势,把柜台里正吹得热火朝天的几人震得一哆嗦,纷纷抬头震惊的望着柜台上那一堆钱票。 这是哪里来的送财童子,那凤凰自行车放在角落都快起灰了也没人买得了,不是缺钱就是缺票,要不就是始终凑不齐那十五张工业券。 小姑娘倒好!二话不说就是一通砸钱砸票砸券,把她们眼珠子都快看愣出来了。 “这可是二八大杠,女孩子骑可费劲了。”唯一的一辆啊!廖清云表示他也很想要。 这是俩人争起来了? 售货员们天也不聊了,私活也不做了,全都树桩子似的站在柜台后,兴致勃勃的盯着俩人,甚至还分析到底是谁最后胜出。 “我不怕费劲。”送给礼哥的东西她费什么劲!她以后可只坐在后面抱人。 当然如果能斜坐在前面,被少年抱在怀里,她也可以接受。 “要不你买那一辆红旗自行车,车轮直径比凤凰少了两英寸,特别适合女孩子。”廖清云盯着莫雨桐,说得口沫横飞。 恨不能把红旗自行车,夸成一朵倾国倾城的牡丹花。 可惜莫雨桐根本不为所动,态度无比坚决的就要这辆,甚至还笑得花儿一般的说道“这可是我送给礼哥的定情信物。” 定情信物?正喝着水看戏的某售货员忍不住喷出一口水,幸好幸好,没有把柜台上的那堆钱票打湿。 一边擦着柜台一边观察着小姑娘,真是大胆的小姑娘啊!把追求男人说得这么堂而皇之,要是自己的孩子,她非得抽死她不可。 莫雨桐的话不仅把廖清云噎得说不出话来,就连随后赶来的马新国和连海光都是一愣,这莫知青还真是什么话都敢说! 难道她就没看到柜台里,那些震惊到瞪大眼睛,合不拢嘴巴的售货员吗? 也不知道是怎样的家庭,才能教育出她这样热情直接的姑娘,不过想想,她来自京市,且背景不俗,马新国等人也就可以理解了。 “彩礼不是男方出吗?”莫雨桐敢说,廖清云也真敢接。 怎么就扯到彩礼上去了!虽然这个年代大家结婚,都想尽量把“三转一响”置办齐整,但想和能毕竟是两码事。 漂亮小姑娘不会是要招倒插门姑爷吧!否则实在解释不通一个女孩为什么会豪横到送男人自行车! 不是想男人倒插门,就是自己是个二傻子! “开票!”莫雨桐转眸看着好不容易合拢嘴巴的售货员,敲了敲柜台的玻璃台面。 “嗯嗯!”售票员在小姑娘凌人的气势下,赶紧数钱、数工业券,然后把票据交给了她。 对售货员反应过来后的速度,莫雨桐表示很满意。 不过显然廖清云不太满意,且还有些郁闷,他的凤凰啊!还是飞到了别人家! “你去商业专柜领蚊帐了吗?”一直默默看着的马新国,待见到她已经买好了自行车,立刻问道。 “还没有。”莫雨桐摇了摇头,又说道“我今天只想领蚊帐,棉絮那些我准备下次和礼哥一起来公社的时候再领。” 听莫雨桐那甜蜜里透出丝骄傲,欢快里溢满了幸福的语气,身后几人的牙根全都止不住一阵发酸。 这糖衣炮弹的攻势就是厉害,想必闫明礼已经缴械投降到无力反抗了吧! 转身,莫雨桐带着不想说话的三人,来到了商业专柜前。 拿出各自的光荣证,再在花名册上物品的所属栏里签了字,便领走了各自的东西。 但是大家都没领完,实在是没运输工具,着实不想大太阳底下扛着走一个小时。 把东西用供销社提供的草绳捆好,莫雨桐又在三人麻木的眼神里继续买买买。 八毛八一个的刮胡刀,金色的长方形盒子,里面还镶嵌着一片小小的镜子。 想到今早吻住少年下巴时,那细细的小胡渣,莫雨桐觉得不仅要买,她还要亲手给少年刮。 两个搪瓷脸盆,一个牡丹花的洗脸,一个红鲤鱼的泡脚,买! 两刀粉色的卫生纸,比白色那种要细腻一些,纸灰也没白色的多,适合他们一家人用,必须买! 还有3元一斤的大白兔奶糖来两斤,一毛四一斤的食盐、三毛九一斤的白糖各来半斤,三毛五一包的美味肉蓉面来五包…… 第107章 跟着有肉吃 一阵买买买后,莫雨桐终于意犹未尽的收了手,再不收手她怕自己推不动自行车。 不过很显然她高估了自己的实力,哪怕仅仅只是这些东西,用草绳绑在自行车上后,她推着依然是纹丝不动。 最后还是马新国看不下去,把自己的东西往自行车上一放,决定帮她推回闫家院子。 还能这样的吗?廖清云一看连忙有样学样,把东西也挂在了自行车上。 而连海光在踌躇不决里,被廖清云自作了主张,卷起东西扔上了自行车。 于是一辆满载供销社战利品和知青补贴的自行车,被高大的马新国缓缓推出了供销社。 “我们去看看田知青还在不在吧!”马新国看着街对面的公社办公楼,犹豫片刻后说道。 “可以,走吧!”莫雨桐买了这么多可以和少年分享的东西,正是心情无比舒畅的时候,也不在意田小梅曾骂过她“狐狸精”。 没有杨二叔领路,也没有任主任出来迎接,他们甚至都没能进到公社大门,就被岗亭的民兵给拦了下来。 出示了上山下乡光荣证后,民兵才答应替他们进去问问。 两三分钟后民兵便再次回到了岗亭,告诉他们田小梅在他们走之后就离开了。 人走了?可是也没见她去供销社领补贴啊! 但基于她是个成年人,大家也没有再多管,和民兵道谢后,便大步往坪上大队走去。 莫雨桐三人在前面走,马新国一人推着自行车跟在他们身后,四人谈笑风生还算惬意。 一个小时后,他们沿着大路终于有些疲惫的回到了村口。 廖清云、连海光朝莫雨桐和马新国两人道了谢后,便扛起各自的补贴回了家。 “马知青,我想去曾叔家再买点东西。”莫雨桐见离中午下工还有一两个小时,忙看着马新国说道。 “你还要买?”马新国是真要被这姑娘的豪横劲给整麻了,一脸惊愕的问道。 同时也有些不自在的轻咳了一声,曾叔?他就知道! “嗯,暂时再买个脸盆架和床架子。”至于其他的慢慢添置吧!她和礼哥还有大把的未来,不急! “那行,走吧。”马新国推着自行车大步走在前面,莫雨桐则小跑着跟在他身后。 很快就到了曾铁山家,莫雨桐瞧着院子里散了一地的木料,和正在钉木楔子的老爷爷,甜甜的打着招呼,“曾叔好!” “是刚来的莫知青吧!你也好!”曾铁山抬眸打量站得笔直的莫雨桐,微愣后立刻扬起了灿烂的笑容。 曾叔?这是跟着闫家小子一起喊,小女娃子,还挺有意思的! 只是自己多久没见过这么水灵的小姑娘了,听他家当会计的大儿子说。 这可是首都来的知青,刚瞧了闫家小子一眼,就死活要住进闫家。 刚听的时候还以为是个行为放荡、没羞没臊的轻浮大小姐。 可这乍一眼看过去,分明是个甜甜软软的糯米小汤圆,那眼睛清澈得都快赶上清溪沟的水了。 “曾叔,我想再买个脸盆架和床架子,不知道有现成的吗?”莫雨桐看着一脸慈祥的曾铁山,笑得也更加软绵。 “换,我这里的东西可只能换。”曾铁山笑望着她,慢悠悠的往堂屋走。 “曾叔,我明白,我们只换。”莫雨桐赶紧上前扶住他。 “你这小女娃子哟!”瞬间曾铁山对她的印象更好了。 马新国看着走进堂屋的两人,默默把自己的东西从自行车上取下来,然后放进了旁边的卧房。 很快莫雨桐就选好了一个孩子能够到的脸盆架,和一个需要木楔子组合起来的床架子。 想了想,又选了一张可以收起来的小圆桌,并四张小圆凳。 买的时候豪情万丈,搬的时候眼冒金星,她此时非常想念几十年后的送货上门服务。 “马知青,你帮莫知青把这些东西,用独轮车送到闫家去。”收了钱,曾铁山瞧着那堆一个女娃子明显带不走的东西,朝卧房喊道。 “好的,曾爷爷。”马新国也不推辞,利落的把东西一捆,放在了柴棚旁的独轮车上。 “谢谢!”莫雨桐赶紧道谢。 “这些东西也放在独轮车里吧!我等会一起送到闫家,你先骑自行车回去把院子腾出来。” 马新国边把自行车上的东西卸下来,重新捆在独轮车上,边说道。 “好,那我先回家收拾。”莫雨桐也不矫情,边把自行车推出院子,边朝曾铁山打着招呼,“曾叔,我先走了!再见!” “再见!”曾铁山往前走了两步,见她蹬上自行车,不久就消失在了拐角处。 微热的风经过帽檐,扑向莫雨桐粉嫩的脸颊,她轻盈的穿梭在小路上。 正是上工时间,路上的社员并不多,只有偶尔几个,急匆匆钻进一旁的林子解决个人问题,再满脸惬意的慢慢走出来。 二赖子好不容易得空躲了一会懒,正准备从裤兜里掏支烟出来抽抽,就见一个漂亮姑娘骑着自行车从他身旁一脸青春洋溢的过去。 “这女娃也贼漂亮了!”二赖子点燃香烟,目光顺着那道起伏的绰约背影越看越远,恨不能黏上去,随着她拐弯拐弯再拐弯。 咦?这条路上去不是…我去! 二赖子把只抽了两口的香烟,赶紧在树干上杵熄,重新装回烟盒后,头也不回的往地里跑去。 他就说嘛!跟着闫老大有肉吃! 瞧瞧,瞧瞧!这可是自行车,一百多块钱还要票的自行车。 莫知青说买就买,骑着那叫一个飒爽英姿! 正顶着大太阳弯腰翻着红苕藤的闫明礼,听到小路上传来的震天动静,忙抬头望去。 只见二赖子风驰电掣的朝他冲过来,嘴里还不停喊道“闫老大,不得了了!” 闫明礼眉心一跳,直起腰盯着气喘吁吁的二赖子,问道“有话好好说,怎么了?” “你快回去看看,莫知青买了……”二赖子跳下小路,兴奋的喊道。 只是他的喊声还没结束,眼前就闪过一道模糊的身影,然后…… 闫老大不等他的话说完就提着锄头跑了!让他把要喊出口的话生生憋在了喉咙里。 第108章 别怕,我在这里 难道闫老大早就知道莫知青会买自行车,所以才会比他还要兴奋! 瞧把他开心得连锄头都忘记放地里了!好赖让我们看着,总归又不会丢! 想想也是,那可是自行车啊!一百六十多块的二八大杠啊!那不得不带喘气的激动个七天七夜。 把他卖了都不值这个价的自行车,他也很想拥有一辆,或者骑着得瑟一圈也成。 “出啥大事了?小礼怎么跑了?”离得最近的二婶子把锄头一收,赶紧拉住二赖子问道。 “确实出了大事!”二赖子把眼里的兴奋劲一压,一本正经的说道。 “说人话!”急忙跑过来的杨峰,一脚踹上他的大腿。 这都啥时候了,还卖关子? 要是真出了了不得的大事,该上大队部搬救兵,还是该上公社找靠山,他得立马转身飞奔过去啊! 我…看着杨峰着急的神色,二赖子忙把脏话落回肚子里,揉着大腿说道“莫知青买了辆自行车,漂亮死个人了!” “那你把话说一半留一半的。”二婶子没好气的扛起锄头,朝正在远处翻地的大儿子杨川靠了过去。 杨峰则白了他一眼,一锄头砸在地垄上,很是不爽,“下次再说不清楚话,我弄死你!” “……”本来还有点点不好意思的二赖子,将衣服往裤子里一扎,杀气腾腾的扑了上去。 都是年轻气盛烈火燃烧的年纪,加上太阳的光芒太过炽热毒辣,于是体内的燥热变得更加难耐! 彼此的拳头控制不住的朝对方脸上,毫不客气的砸了过去…… 地里闹腾的事闫明礼不清楚,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恣意疯长的害怕和恐慌。 是李家的那些人又欺负上门了吗?是表弟们又开始抢他家东西了吗? 那么娇娇弱弱漂亮温柔的一个小姑娘,哪里是那些人的对手? 是磕着碰着了,还是受伤见血了…… 不能想,不敢想,只恨不能再跑快一些,跑得更快一些。 想到小姑娘会痛会疼会流泪,哪怕太阳底下跑着,他也只能感觉到一阵冰凉。 心口像压着一块巨大的石头,压得他在微微颤栗里竟有些喘不过气来。 他的小姑娘千万不能出事,绝对不能出事! 只要她好好的,他什么都答应她!处对象也好,什么都好! 闫明礼还在路上疾速狂奔着,而刚送走马新国的莫雨桐,正把两个好奇宝宝牵进卧房。 用小碗装了半碗梨膏糖和五香豆放在小桌上,莫雨桐叮嘱道“院子里乱,你们暂时不要出去。” “姐姐,我们可以帮你。”闫明诚牵着她的手,无比乖巧的仰望着她。 闫明雪则拉住她另一只手,虽然很想尝尝碗里那些她从来没有吃过的东西,但她是个可爱的孩子,也可以帮姐姐做很多事。 “诚诚和雪儿都是乖孩子,不过姐姐也做不了多少,那些东西还得等你们大哥回来才行。” 她顶多就是把小东西归纳整齐,其余床架子、蚊帐之类的,必须得礼哥来,她可搬不动。 “乖乖的,姐姐很快能弄好。”莫雨桐揉了揉他们的脑袋,转身出了卧房。 院子里,莫雨桐把擦干净的脸盆架在灶间外摆放好,又把新买的搪瓷盆一上一下放整齐。 从空间里取了张新毛巾做洗脸帕,以前那张则用来擦手,都规矩的挂在架背上。 随后又把小圆桌支开,把小圆凳摆放整齐,用抹布擦拭干净。 微微有些累的坐在圆凳上,莫雨桐不禁想象着和少年相邻吃饭聊天的情景。 那样的欢喜愉悦,让她忍不住双手平展把住桌边,额头抵住桌面,轻抖双肩,无声的轻笑了起来。 不是不想放声大笑,实在怕两个孩子以为她脑袋被驴给踢了。 莫雨桐趴在桌上欢畅的偷着傻乐,终于跑到家的闫明礼见大门紧闭,提着锄头二话没说就跃上了墙头。 看着倒在桌上抽搐的小姑娘,闫明礼只觉脑袋里顿时嗡嗡一阵乱响。 可越是这个时候他越是不能乱,他要是也乱了,小姑娘该怎么办? 她才十七岁,还是个软软糯糯,会向他撒娇卖萌的小姑娘。 快速跳下墙头,把锄头靠在墙边,闫明礼急促走到小姑娘身后。 其实从闫明礼跳上墙头的那一刻,莫雨桐就听到了动静。 但是她一个女孩子,外加两个孩子,面对入室不知意图的歹人,最好的办法就是静观其变,寻找有利时机。 比如这个时候,略微有些紧张的莫雨桐,眼看着就要一个手肘,朝身后人的小腹顶去。 却在千钧一发之际,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那是属于少年的温暖,正逼近她的鼻腔。 莫雨桐赶紧收回手,但还不待她抬头,就听到一道颤抖的声音在身旁响起。 “没事,我回来了!别怕,我在这里,让我看看哪里受伤了?” 受伤?我没受伤啊!难道是回来的时候被蹭破的那点皮?可现在应该都看不到了吧! “乖,让我看看好吗?要是不想让我看,那我背你去卫生站上药。”望着始终不肯抬头的小姑娘,闫明礼内心满是自责。 她可以生气,可以对他恶言相向,甚至可以不要他,但是不可以赌气不去卫生站,不可以有伤却拖着不治。 “礼哥,我没事,不用去卫生站。”莫雨桐察觉到了不对,立马抬头看向他。 却见少年眼眶红红的,眼里是深深的担忧,那么强烈的刺进她的心脏,搅得她心口一阵疼。 少年是在担心她吗? 回想刚才的话,她的少年似乎误会了什么? “你真没事!”闫明礼俯身仔仔细细把他的小姑娘看了又看,生怕错过任何一寸。 “我真没事,新买的桌子,我刚擦干净,就抱着躺了一会。” 被他这样反复不停的打量,莫雨桐瞬间羞红了脸,忍不住轻轻推了推他。 见她确实不像有事的样子,闫明礼才觉得那颗一直提起的心,终于被安稳的放回到了胸腔里。 第109章 飘得厉害 许是刚才跑得太急,缓下来后便不禁淌出了一身的汗,可他又怕汗味会熏到小姑娘,不由朝后退了两步。 见他这样,莫雨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的少年是个心里有她的少年。 刚才他眼里翻涌的担忧心疼,她都看得明明白白。 起身走到脸盆架前,兑了半盆温水,然后为他拧了一条温热的毛巾。 “给,擦擦汗!”莫雨桐把毛巾递给他,却绝口不提刚才的小误会,只问道“礼哥还要回地里吗?” “要回去收尾,不过我做活快,留半个小时就好。”闫明礼接过毛巾边擦着脸边答道。 听她这话便知道她是有事要自己去做,小姑娘的要求,他势必要应承下来的。 同时也庆幸小姑娘没有对刚才的事刨根问底,现在回过神来想,真是太丢脸了! 他居然没把二赖子的话听完,就心急火燎的往家跑,还想了那么多匪夷所思的情景。 最丢人的还是看到趴在桌上偷乐的小姑娘,他居然会乱想成她身受重伤到抽搐。 还有那些脱口而出的话,什么“别怕”,什么“背她”,真是羞耻得他想原地爆炸! 幸好,小姑娘没提,他还能假装她什么都没听见。 “那你处理一下那堆东西呗!”莫雨桐指了指柴棚下放着的那捆长短不一的木条,想接过他手里的毛巾。 闫明礼怎么舍得把满身的汗臭味放进小姑娘手里,拿起毛巾走到脸盆架前。 “都是你搬回来的?”闫明礼远远瞥了眼那捆木条,边用力搓洗着毛巾边问道。 “不是!”莫雨桐摇了摇头,把他洗了几遍才拧干的毛巾挂好,说道“是曾叔让马知青帮我们送过来的。” 走上前翻了翻木条,发现居然是个床架子,而且旁边还放了一团蚊帐。 “艰巨的任务就交给你了,明礼哥哥,加油!”莫雨桐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又朝他捏了捏拳头。 “好,我很快就弄好!”闫明礼二话不说,抱起木条就朝卧房走。 只是临前还是不觉瞥了瞥,靠在木条后的自行车,这可是凤凰牌的自行车。 小时候他就常常揪着爸爸的衬衣,坐在后座上一路颠着去学校,只是后来…… 闫明礼进卧房钉床架子,闫明诚便牵着闫明雪出卧房往灶间走,而莫雨桐则拿起木楔子,站在他身旁为他搭把手。 “你还买了辆自行车?”闫明礼举起一根粗大的木棒,把木条夯实进了泥地里。 这可是二八大杠,虽说以小姑娘的身高也能骑,但却比骑着红旗费力得多。 “嗯!我是专门给你买的,喜欢吗?”莫雨桐双眼晶亮的看着突然回眸的他,满眼都是对他的期待。 望着小姑娘晶晶亮的眸子,闫明礼的心口烫得厉害,抿了抿唇,艰难的说道“我不会骑自行车。” 这句话并不是托词,而是他真心不会。 小时候家里有自行车时,他还没来得及学,爸爸就出了事。 再后来就再也没机会碰自行车了,更谈不上骑自行车! 他居然不会!她的少年居然不会骑自行车,那简直太好了! 莫雨桐觉得离自由自在拥抱少年的日子已经不远了。 倏忽眼睛一亮,她忙不迭的说道“我会,而且骑得还不错,我可以教你。” “木楔子!”闫明礼朝她伸出手,她赶紧把紧握在掌心的楔子递给他,“我会是个好老师,绝对不会假公济私。” 画蛇添足的小姑娘,没有最后那句话他也就勉为其难的信了,可有了那句话,闫明礼觉得教学之路,肯定充满了无穷无尽的坎坷。 可老师是小姑娘,是让他揪心了一路,又担心了一路的小姑娘。 “好!你教我,我会是个好学生。”闫明礼眸光温柔的看着她,就连语气也透着说不尽的温柔。 只要她没出事、没受伤、没流血,至于其他怎么都好! 少年突然没有“嗯”也没有“好”,而是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让莫雨桐颇有些受宠若惊。 “放心,我一定会手把手的教好你。”果然小姑娘的最终目的就是手把手教他。 “好,我相信你。”少年温柔的应着,浅浅鼻音似亘古敲响的鼓,低沉着沙哑的性感。 莫雨桐觉得自己有点不争气的想晕过去,这可是轻易就能让她沦陷的男人啊! “刚才那张桌子你看见了吗?以后我们一家人可以坐在院子里吃饭。”莫雨桐恍惚得有些手足无措,生硬的扯开话题。 “好!我们以后就坐在院子里吃饭。”一家人?小姑娘以后都会和他是一家人!闫明礼勾起唇角,眸底更是一片暖春温柔。 “那个脸盆架还有个小镜子,是不是很漂亮?”介绍完圆桌,还不得再介绍介绍脸盆架,虽然这介绍词有点不太行。 “漂亮,很漂亮!”闫明礼似瞧出了小姑娘的微窘,满目柔情的看了看她。 只是那意有所指的话,却让莫雨桐瞬间绯红了脸颊,垂下头不好意思的勾着脚尖。 “木楔子再给我一个。”闫明礼站到小姑娘面前,轻笑着说道“乖,别走神!” “我,才没有。”莫雨桐抬起头努力睁大眼睛看他,可那双小鹿般闪烁的瞳孔里分明是满满的羞意。 “嗯!没有。雨桐妹妹!很漂亮!”闫明礼微笑着从她手里拿过木楔子,转身继续钉着木架。 他说什么?他居然…莫雨桐突然有种双脚踩在棉花上的错觉,整个人飘得厉害! 只条件反射的递东西,直到他把蚊帐也一并弄好,她才回过神来。 突然想到她今天去公社的目的,忙又从木柜的挎包里拿出一叠钱塞到他手里,“礼哥,这是我领的安置费。” “不用给我,你自己留着。”于情于理,这些钱他都不应该要。 “要给的,我看柜子里的鸡蛋快没了,礼哥帮我买几斤。”见他还想还回来,莫雨桐忙说道。 “鸡蛋只要四毛八一斤。”闫明礼知道这不过是小姑娘想要他收下钱努力找的借口。 “……”莫雨桐还想找点其他的说辞,只听他又说道“钱放我这里不一定留得住,放你那里才安全。” 他的话让莫雨桐想到了几天前那个跋扈的小孩子,和那个撒泼打滚的中年妇女。 第110章 寸寸的慢慢往前 他说得好有道理,可是了解他的莫雨桐不信,真要留不住,昨天早上就不会拿那么大一个洗澡桶回来了。 所以少年…我是不会被你给善意欺骗的… 既然软的不行那就只能来硬的了,当即把小手往前一伸,下巴微微一抬,俏目一沉睨着他,道“必须拿着,不然…” “不然要干嘛!”瞧小姑娘佯装生气的俏模样,少年的心好似刚出锅的豆腐脑,软得一塌糊涂。 “不然,我哭给你看!”小姑娘嘴巴一瘪,俨然就要开始酝酿眼泪了,少年赶紧接过摊在她掌心里的钱,无奈的说道“耍赖!” “我就耍赖,还要耍一辈子。”小姑娘见他拿走了钱,立刻把双手一背,眉开眼笑的朝他靠过去,歪着脑袋望着他说道。 瞧这变脸的速度!少年莞尔一笑,重重点头道“好!” 一辈子,我的小姑娘。 少年那么温柔的看她,小姑娘哪里扛得住,再次红透了耳根,羞涩的往后退了半步。 突然又有些想笑,他们俩这还挺有意思的,要么她进他慌不择路的逃,要么他上她羞红了脸的退。 “礼哥,那个…”缓过劲来的莫雨桐,忽而轻轻戳了戳他垂在身侧的手背,说道“我家没自留地,平时吃菜怎么办?” “可以去社员家里换。”闫明礼望着她作乱的柔软小手,忍着酥酥麻麻的痒意,任由她肆意。 “拿什么换?”莫雨桐似乎戳上了瘾,竟沿着他手背上微微凸起的青筋,寸寸的慢慢往前戳啊戳! “鸡蛋,或者钱。”小姑娘这是想招惹他吗?闫明礼强压住身体里翻涌的澎湃热血,耳垂烫得不行。 那不就是拿钱买的意思?钱她有啊!妈妈给的,爸爸给的,六哥给的,买了那堆东西后,她还有一千多呢! “你想吃什么?我去二婶子家换,中午下工后可以带点回家。”小姑娘的手已经戳上了他的手肘,瞧她那架势莫非是还想继续! “土豆、辣椒、四季豆、豇豆、黄瓜、西红柿,都可以。”每说一种蔬菜,莫雨桐就在他鼓鼓囊囊的肱二头肌上戳一戳。 “乖!不闹!”闫明礼只觉体内的血液奔涌得厉害,小姑娘再戳下去,他怕再也没法控制自己,赶紧朝身侧跨了一步。 “戳痛了?那我给你揉揉。”小姑娘说着就要上手,闫明礼哪里敢让她再碰,急忙朝房外走去,“明天赶集,也可以去集市上换。” “赶集?我还没赶过集,有意思吗?”莫雨桐追着他的脚步,也走到了院子里。 他这是在怕她!咯咯咯…… “都是社员们把家里用不上,或者吃不完的东西拿出来置换,蔬菜会多一些,也有米粮鸡蛋之类的。” 闫明礼突然停下脚步,望着同样停下脚步的小姑娘,幽深的眸子里是能让人沉溺的海。 小姑娘是在笑话他,他看出来了! “礼哥,明天要去吗?”莫雨桐没想到他会突然停下,赶紧收回腿站得笔笔直直,咧开嘴笑看着他。 “明天逢九,是大集,公社允许社员们请上午半天假。”闫明礼瞧着她傻乎乎的可爱笑容,顿了顿,继续说道“你想去的话,我可以陪你。” “礼哥,你真好!”小姑娘开心得不行,目光灼灼宛如夏夜最璀璨的星。 这算不算他们的第一次约会,她和少年走在公社的集市上……突然好期待,好想赶快到明天! “我去上工了。”迎着她灿烂无比的笑容,闫明礼只觉心脏跳得激烈,“轰轰轰”如万马奔腾。 “快去快回,中午给你做好吃的。”得了少年承诺,莫雨桐欣喜若狂,恨不能原地来一段热情奔放的踢踏舞。 “好!”看着欢喜四溢的小姑娘,闫明礼也满心欢喜,随即扛起锄头高兴的朝院外走。 身后传来小姑娘愉快的歌唱声我有一只小毛驴,我从来也不骑,有一天我心血来潮骑着去赶集,我手里拿着小皮鞭,我心里正得意,不知怎么哗啦啦啦啦我摔了一身泥。 听着如此童趣的歌词,闫明礼忍不住笑出了声,眼底哪里还有刚才飞奔回来的半分焦急,只有无尽的愉悦。 站在木柜前的莫雨桐,望着隔断上小小的几个粮食袋,终究还是把意识沉进了空间。 在卤肉店有限的食材里一阵翻找,决定做一个卤藕烧卤牛肉,再炒一个卤豆干,至于米饭还是用盒饭吧! 粮食袋里的大米拢共也没几斤,她都舍不得动,还是空间里的东西,动起来没有压力。 用油纸包了满满几大包食材,莫雨桐大步走向灶间,接下来就是考验她刀工的时候了。 “噔噔噔…笃笃笃…”莫雨桐切牛肉坨坨的技术还不错,看得灶前烧火的两个小的一愣一愣的。 “香吧!”莫雨桐挑起眉笑得如初升的太阳,温暖当空照。 “香!”两个小的异口同声的夸赞,让莫雨桐笑得更加的花枝乱颤,夹起两坨比较小的牛肉塞进他们嘴里,“烧火的奖励!” “谢谢姐姐!”嚼着香喷喷的牛肉,两个小的瞪大了眼睛,满眼欣喜,太好吃了! 一时灶间满是欢快的笑声,随着吹来的风路过小树林,路过田间地头,落在闫明礼的眉梢心间。 心情愉悦的回到地里,却在看到杨峰和二赖子俩人肿起来的嘴角时,愣在了原地片刻。 “这是撞锄头上了?”闫明礼边继续翻着他不剩多少的地,边问着两个相隔数米却卯着劲要超越对方的男人。 “这哪是撞锄头上了,分明是撞脑门上了。”从地尾翻回来的二婶子气得不行,说道“多大个人了!一会不看住就要上天!” “娘!你少说两句!面子!”正和二赖子齐头并进赶生产的杨峰,忍不住小声说道。 “你还想要面子。”二婶子听他说话显然更来气,啪啪几巴掌就朝他背上招呼。 杨峰也不敢反抗,就由着她老娘揍他,反正他娘只是阵仗大,一点儿也不疼,几巴掌过后也就消气了。 果然二婶子很快抽累了,狠狠剜了他一眼后,操起锄头继续翻她的红苕藤。 “我今天中午去你家凑合一顿?”他娘虽然没有再跟他计较,但杨峰知道依照老杨家的惯例,今天的午饭铁定没他的份。 “……”小姑娘说中午要做好吃的给自己,闫明礼不想杨峰去。 见闫明礼在无声拒绝他,杨峰当即说道“顺便给我一个见见弟妹的机会。” 弟妹两个字明显触到了闫明礼的神经,他抿了抿唇,忍不住笑道“可以,不过得带点蔬菜过来,我家没菜了。” “行!”得了闫明礼的应承,杨峰上工的心情也没有了,就想赶紧回家搜蔬菜瓜豆。 他听说了前天的大碗肉,昨天的大肉包子,那今天他好歹得多拿点,不然下次他都不好意思再去。 第111章 别扭的少年 正上着工的李建兴很郁闷,被闫明礼捶痛的眼睛,今天肿起来老高。 不仅昨晚被一脸恹恹回家的婆娘给讽刺了很久,今天在地里还被不知道多少人给看了笑话。 本来因为婆娘去学习班的事,他在整个大队就已经丢尽了脸面,结果还被闫家的小兔崽子给摆了这么大一道。 自己的婆娘,还能在床上把她狠狠整治得只剩哼哼唧唧。 可他那个狼崽子一样的侄儿,说句心里话,他现在看他是真有点发怵。 越想越气的李建兴,也没兴趣上工了,不顾众社员更加嘲讽的眼神,扛起锄头跳上地垄就扬长而去。 快步走到大队部,把锄头往李建设的办公桌上一放,手印也不按,就大摇大摆的走出了仓库。 李建设望着他的背影,无奈的在归还栏里按下了自己的手印,然后把锄头规矩的靠在生产工具区。 见还不到下工时间,李建兴也不急着回家,学干部一样背着手,迈着四方步,走在人烟稀少的小路上。 一双眼睛滴溜溜的转动着,东瞅瞅西望望,见着个树林子,不论大小就往里钻。 只可惜他运气不好,硬是没遇到一个钻小树林的,这些人莫非是都钻草垛子去了。 看没得看,溜达得也差不多了,李建设准备转身回家吃饭。 忽然有浓郁的肉香味从不远处飘来,那香得哟!李建设觉得自己活了大半辈子,就没闻过这么香的肉! 就只闻闻这味,他都恨不能把舌头给吞下去。 “呼呼呼…”此刻的李建设跑得那叫一个健步如飞,生怕跑慢了,闻味都没他的份。 只是当视线落在低矮围墙上扎紧的高粱杆时,他顿时觉得另一只眼睛也开始抽抽的疼起来。 然而食物带来的巨大诱惑,还是让他克服了内心的些微惧怕。 从旁边费力搬来石头,李建设试探着动了动高粱杆,随时准备跳下石头跑路。 没有等来担心里的大拳头,李建设急忙扒开高粱杆,趴在墙头朝里张望。 我的那个亲娘耶!那个随意放在柴棚边的是自行车吧!是那个他每次去公社都必去供销社偷偷摸一摸的自行车吧! 造孽啊!老李家二十大几口人都没有一辆自行车,他一个五类分子居然还敢有,这简直是要反了天了! 等等!那是什么?小圆桌、小圆凳、脸盆架、毛巾、搪瓷盆,每看一样李建设就感觉太阳穴用力的跳动了一下。 好像有血液直挺挺的往他头顶冲,冲得他眼珠子都快被嫉妒给染红了。 这是一个五类分子应该拥有的东西吗?这些好东西就应该搬到老宅,孝敬他们这些长辈。 不懂事的混账玩意!李建设骂的既是闫明礼,也是瞎了眼的莫雨桐,还有蠢笨如猪的田小梅。 同样是知青,为什么别人就能买这买那,她田小梅却掏一块钱都扣扣搜搜得要命。 不过莫雨桐不是想追求闫明礼吗?没他们这些长辈同意,他们可成不了! 李建设转着红眼珠把院子里,新添置的好东西看了一遍又一遍。 突然他的视线定格在了晾衣杆上,那里挂着一块白布,在微风里飘来荡去好不快活。 只是那块白布上分明有一块红红的血迹。 白布?血迹?李建设仿佛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满眼兴奋。 小兔崽子,还以为你有多正经!没想到也是个如饥似渴的。 就在李建设兴奋得嘴角疯狂抖动时,莫雨桐从灶间走到了水缸旁,拿起水瓢准备舀水。 微微前倾的身体刚好绷直了脖颈,颈侧的皮肤暴露在了阳光之下。 一道隐约的红印刺进李建设的眼睛,他被刺激得更加的情绪激昂。 一出香艳的掀起被子打架的场景,便被他在自己那颗满是臆想的脑袋里,活灵活现的具现了出来。 “谁?”缩回脖子准备狂奔向老宅的李建设,被莫雨桐的喊声惊得,差点一个趔趄摔个狗吃屎! 幸好他及时刹住车,才避免了嘴唇磕上石头的悲剧,否则他真就要成坪上大队今年最大的笑柄了。 看着那在风中微微摇晃的高粱杆,莫雨桐轻轻皱了皱眉,这围墙确实是太低了,根本防不住人。 “姐姐,是有人扒墙头吗?”从灶间快步跑出的闫明诚,环视了一圈墙头,问道。 “不知道,或许就是风大了点,走吧!把水倒进锅里,等会就可以开饭了!”莫雨桐并不想把焦虑这种情绪给到小孩子,遂安抚道。 “好的,姐姐!”闫明诚赶紧点头,走进灶间帮忙拿碗筷。 就在莫雨桐准备让闫明雪把火给退了的时候,院子里传来了推门声,她忙不迭的迎了出去。 “礼哥,回来啦!先洗把脸!”莫雨桐把温水兑好,正想取下毛巾,却被他更快的把毛巾丢进了盆里,“我自己来。” 哪里能每次都让小姑娘给他拧毛巾,弄得就像他是她男人一样。 她的男人!闫明礼摊开毛巾用力搓脸,想把脸颊上那火烧火燎的燥热给擦去。 这是还傲娇上了!别扭的少年,不过怪可爱的! “等会二婶子的小儿子要过来吃饭,顺便给我们家带点蔬菜。”燥热终于散了些许,闫明礼取下毛巾,边清洗边说道。 “好,不过我只做了两个菜,要不我再去做个蛋花汤吧!”趁着柴火还没退,锅里也还烧着水,正好烧个汤。 “我来做,你歇一会!”小姑娘忙活了半天,哪里能让她再折腾,还是他去吧! “好!那礼哥去,我可就等着开饭了。”莫雨桐也乐得轻松,坐在小圆凳上静等饭来。 反正五盒米饭她已经按平在了瓦罐里,其他的也都准备好了,没什么需要她从空间里拿出来的了。 走进灶间的闫明礼看着灶台上那两大碗菜,心里再次泛起波涛。 牛肉、藕块、豆干,没有一样是能够轻易买到的东西,但是小姑娘不仅弄到了,而且份量还这么多。 猜测再次蜂拥而至,又再次被他使劲压下。 “咚咚咚……”院门被急促的敲门声敲响,莫雨桐猜测应该是二婶子的小儿子来了,忙起身去开门。 “莫知青,闫老大呢?”提着一口袋蔬菜的杨峰站在门边,不由倒抽了一口冷气。 我的那个观音菩萨哟!这小姑娘简直太好看了,难怪能勾走闫老大的魂! 这…不是杨助理吗?年轻时的杨助理? 走出灶间的闫明礼,见着莫雨桐看愣的表情,心尖猛的一颤,唇不由抿得紧紧的。 第112章 还吃上醋了 他不敢胡乱猜测,更不敢出声提醒,只捏紧双手沉默的站在小姑娘身侧,眸光闪烁的望着她。 站在门外的杨峰突然就在艳阳高照的盛夏天里,感受到了来自咫尺的凉飕飕的冷意,提着一袋蔬菜僵硬得一动不敢动。 这啥情况?他有点懵啊!俩人吵架了?还是谈崩了?他要不要离开等会再来? 似察觉到了少年的异样,莫雨桐回过神望向杨峰,礼貌性的笑道“杨…哥,请进!” 她记得杨助理比闫先生大一岁,那她喊杨哥应该没问题吧! 杨峰不敢进,把目光投向闫明礼,见他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才咧嘴笑道“莫知青好!这东西我提进灶间。” 说着便大步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徒留闫明礼和莫雨桐俩俩相望。 不说话只盯着她看是几个意思?莫雨桐还没完全反应过来! 小姑娘为什么看了杨峰那么久,难道是自己不好看了吗? 少年有些忐忑不安! 小姑娘的喜欢来得太过猛烈,少年的心充满了欢喜,同时也暗藏了胆怯! 晒谷场上匆匆一眼,小姑娘就赖上了他,少年明白她最先看中的是他这张脸。 和她相处了几天,得到了她大胆的表白,但是他的内心依然有着不安宁。 她可以因为这张脸而无所顾忌的追求自己,那么是不是也会因为这张脸而毫不留情的放弃自己。 他有点难受!不,是很难受!他不想放开他的小姑娘。 可是他们没有处对象,更没有结亲,只是暧昧不清的试探着、纠缠着,然后用一个七天的承诺把彼此困住。 “礼哥,你怎么了?”莫雨桐往前走了半步,离他更近了些,眼里俱是担忧。 虽然不清楚少年到底想到了什么,才会让难受划过那双好看的眼睛。 但是作为喜欢他、想和他共度一生的人,她还是希望他能拥有最多的幸福快乐。 “没事,我们进去吧!”望着她眼里真切的忧心,闫明礼把那些不合时宜的想法通通压了下去,随即笑望着她。 “好!”莫雨桐见他似乎好了很多,也瞬间轻松了不少。 然而站在灶间的杨峰此刻正风中凌乱得厉害,当他望着灶台上摆着的三个菜时,瞬间有一种自己是来吃白食的感觉。 这年头,大家都遵循着最基本的人际交往规则,绝不空手到别人家吃饭。 他原本想着莫知青顶多也就炒个肉,蒸个鸡蛋羹,再做个蔬菜汤啥的,那他这袋蔬菜勉强也能凑活上饭钱。 但万万没想到,莫知青做的居然是牛肉,倒不是说牛肉有多贵,在县食品公司它的价格,甚至比一等猪肉还要便宜上4分。 主要是在耕牛为主要畜力的川省,这玩意难弄,就算是城里吃商品粮的,一年笼统也没多少供应。 只听说在北方某些省份的回民区,可以每月每人供应一斤。 现如今在黑市就这海碗里的牛肉,没一张大团结根本拿不下来。 “闫老大,你家这是住进了一个小仙女啊!”杨峰忍不住感慨道。 就这能弄来牛肉的能耐,到哪个黑市都是可以被人供起来的财神爷啊! 杨峰心思百转,好想别开闫明礼和莫知青好好谈谈,可是…… 算了!闫老大苦成那样都打死不碰黑市,能看上他这头犟驴的莫知青估计也不会碰!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闫明礼瞳孔一震,他的小姑娘不就是个小仙女吗? 不仅能够拿出那么多好吃的,而且还会把东西藏到连他都找不到的地方去。 “我下午再给你拿点好东西,亏不着莫知青。”杨峰见他沉默,立即拍了拍他的后背。 这是还要来他家蹭饭的意思,想到小姑娘看他的眼神,闫明礼每一个毛孔都透着不乐意。 “礼哥,要我帮忙吗?”莫雨桐见两个小的都出来洗手准备吃饭了,饭菜却迟迟没有端出来,当即走进灶间问道。 “不用,我们马上就出来,你坐着就好!”闫明礼说完就开始指挥杨峰,“你把牛肉和豆干端出去,汤和米饭碗筷我来端。” “好咧!”马上就能吃到买都买不到的好东西,杨峰很是积极,不过是端两个菜,硬是让他端出了如虹的气势。 很快五人就围着小圆桌坐了一圈,莫雨桐四人自然是坐小圆凳,而杨峰只得憋屈的坐在椅子里,把腰板挺得笔直。 第一次坐这么漂亮的小圆凳,闫明诚和闫明雪都很是高兴。 但因着有杨峰这个外人在,倒是没有表现得特别兴奋,只是悬空着小脚脚晃晃悠悠。 五碗喷喷香的干米饭摆上饭桌,杨峰再次被震惊到了! 他家在坪上大队的条件已经算不错了,也不敢这么煮大米饭吃。 就算是拿到整个明县,那也极少有人煮干饭时只放大米,绝大多数都是一捧大米一捧玉米碴子,简称糙饭。 舀了两勺汤进饭碗,杨峰捧起朝莫雨桐说道“莫知青,你是个能耐人,我杨峰以汤代酒敬你一碗。” “杨哥,我不能耐,都是礼哥厉害!”莫雨桐直言不讳的夸奖把闫明礼闹了个大红脸,但又不能怪小姑娘,只能端起饭碗瞪了杨峰一眼。 “哈哈哈哈,莫知青可真有意思!”杨峰视而不见闫明礼眼里小小的怒火,笑得无比欢快! 一顿饭吃得很是宾主尽欢,不论是饭、菜都被一扫而光,就连烧牛肉的汤汁都被两个男人泡了饭吃。 “弟妹,走了!”吃饱的杨峰朝莫雨桐挥了挥手,莫雨桐微微一愣,随即笑道“诶!杨哥慢走!” 莫雨桐欢喜雀跃的应承声,让送杨峰出门的闫明礼不禁脸颊一烫。 “就多看了我两眼,你还吃上醋了啊!瞧瞧弟妹多大方!小伙子,惜福吧!”杨峰老气横秋的瞅了瞅闫明礼,拍拍屁股转身走人。 哈哈哈哈~~也不知道闫老大到底积了几辈子的福气,才得了这么一个又漂亮又能耐的姑娘哟! 第113章 几分不怀好意 听着从远处传来的肆无忌惮的笑声,站在院子里的俩人都突然有点无所适从的小尴尬。 莫雨桐顶着少年如芒在背的目光,觉得自己的脚好似被钉在了原地,微微不知所措。 “你别当真,他胡说八道的。”闫明礼艰难开口,眼睛却一瞬不瞬的看着她。 既渴望她承认,又害怕她拒绝,交织的复杂情绪仿若一张网把他牢牢困住。 “可我…”听他急于解释的紧张语气,莫雨桐转眸望向他。 他屏息静气抿唇不语,蜷缩的手指紧紧抵着掌心,就那么安静的看她走到面前,而后仰望着自己,柔声说道“明礼哥哥,可我当真了。” 倏然一阵电闪雷鸣后,在不久前还忐忑不安的心海之上,奏响了一曲雨过天晴、天光乍破的暖曲。 她不介意吗?她那么欢喜应该是不介意的吧!她…还是喜欢自己的对吧! 没有名分羁绊,少年总是患得患失! “嗯!”闫明礼低眸抿唇浅笑,微微扬起的眼尾流露出少年人的小窃喜。 僵硬手指终于得以缓缓松开,呼吸也渐渐变得平稳,轻声低喃,“我比他好看!” 嗯?莫雨桐一愣,想到吃饭前他突然的闷闷不乐,莫不是…少年吃醋了。 就因为她认出了杨峰,失神多看了几眼! 哎呀!她的少年怎么这么可爱,莫雨桐忍不住笑开了花,勾住他的手指,“必须的,我家明礼哥哥最好看!” “嗯!”闫明礼显然被狠狠安慰到了,一颗心蹦蹦跳跳很是欢腾,笑容也变得无比灿烂。 见少年笑得喜逐颜开,莫雨桐眸子里忽而闪过一丝敏黠,“礼哥,我给你看样东西!” 不待闫明礼反应过来,小姑娘已经风风火火的跑进了卧房。 卧房里,闫明诚和闫明雪正蹲在地上,不亦乐乎的玩着铁皮青蛙。 莫雨桐和他们打了招呼后,忙从木柜里拿出一个金色的小盒子,背在身后飞奔向少年。 “送给你!”见摊在眼前柔软手掌上的熟悉长方盒,闫明礼的内心仿佛被一股温暖笼罩,感动在眸底微微荡漾。 “礼哥,会用吗?要不要我帮你!”莫雨桐微瞪起大眼睛,眼眸中闪烁着明黠的光芒,弯起的唇角带着几分不怀好意的浅笑。 “……”闫明礼被她恍惚了神志,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莫雨桐见他不回答也不气恼,端起半盆热水放地上,又拿来毛巾和香皂。 然后坐在椅子里,豪情万丈的拍上大腿,抬起下巴笑道“来,躺着。” 闫明礼看着一脸得意洋洋的小姑娘,好似看到了一根快翘上天的小尾巴。 紧紧盯着她数秒后,遂错过她朝卧房走去。 咦?这是玩脱了!少年生气了! 莫雨桐坐在椅子里,身体和目光都不由随着少年移动,然后眼睁睁看着他头也不回的走进卧房。 这个…那个…她本来只想逗逗他的! 双手扒着椅背,莫雨桐有点小忧伤,只是忧伤还没来得及从微微撅起的嘴里溢出叹息,少年再次走了出来,手里多了一张矮方凳。 闫明礼一路走,莫雨桐的眸光就随着他一路跟,看着他把矮方凳放在面前,再耳廓通红的坐下,然后红着脸仰面躺在了她的腿上。 那个…这个…这下真玩脱了! 她其实想要的不多,就只想近距离摸摸少年的下巴,吃一口少年版闫先生的豆腐。 但现在这么大一块豆腐砸向她,她竟然有些噎得慌!心跳得跟刚跑完1200米接力赛第四棒似的。 “嗝…”莫雨桐想打饱嗝,赶紧闭紧嘴巴把丢脸丢到家的声音,给生生憋回了肚子里。 咋办?少年突然乖顺得不像话,她捏着刮胡刀盒子的手竟不争气的开始微微颤抖。 “我,躺好了!”闫明礼凝望着小姑娘细腻白皙的脖子,目光温柔。 她是那样的美,美得他心神一阵荡漾,只能轻声慢语的呢喃。 “好!”莫雨桐稳住心神,在心里不断的给自己加油打气。 不就是睡个大腿吗?以前又不是没睡过,她到底在慌什么? 稳住!心不要乱!特别是手,千万不要抖! 微颤着打开手里的长方盒,从镜子镶嵌层的背面取下刀片,再从盒底取出刀头,莫雨桐开始把刀片压进拆卸好的刀头里。 “小心,别伤着!”许是小姑娘掩耳盗铃强装镇定的模样,让闫明礼的心里生出了无边的欢喜,语气里竟多了一丝顽皮的少年心性。 “再说!我可要谋杀亲夫了!”将刀头中间的凸起部分插入刀柄空间内,然后旋转刀柄固定好刀头,莫雨桐在他眼前用力抖了一下刀头,满满的都是威胁。 “呵呵…”亲夫吗?少年止不住的轻笑,靠在她大腿上的后脑不停摩挲着,勾得她的手颤抖得更加厉害。 那不停起伏的性感喉结,那随之颤抖的长长睫毛,那低沉得要溺毙她的笑音。 莫雨桐感觉自己耳朵烫、脸颊烫,全身都在烫,烫得她简直要疯了!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艰难别过脸,莫雨桐把安装好的刮胡刀放在盒面,拧干盆里的热毛巾,快速搭上少年英俊逼人的脸。 世界安静了,心跳平稳了,莫雨桐觉得自己又活过来了! 没有少年灼灼耀眼的目光逼视,她再次开始不安分了! 隔着毛巾,一双手肆无忌惮的在少年脸上游走。 一会儿摸摸脸颊,一会儿摸摸鼻梁,一会儿划过柔软的唇,一会儿勾起撩人的下巴。 而全程闫明礼都没有吭声,默许着她的肆意妄为,只是当毛巾掀开的那刻,莫雨桐仿佛看到了一整片银河。 那是少年璀璨的瞳眸,似无边无际的宇宙,吸引着她不断靠近。 可她哪里敢靠近!那被揉得鲜艳的唇分明是在控诉她的罪行,还有那红红的脸颊也透着说不尽的委屈。 “我,很快,你别急!”莫雨桐赶紧把毛巾浸泡在热水中,拧干后再次敷在了他的脸上。 “我不急!”少年沙哑的声音撞进了莫雨桐的心里,她低眸看他,眼底眉梢都是挡不住的汹涌迷恋。 这第一刀她到底该从何下手! 第114章 坚定的信念 按住毛巾,任温热的水汽烫在上唇和下巴处,随后取下毛巾拿起香皂。 “不许说话,小心泡泡进到嘴里。”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更有说服力,莫雨桐努力板起脸。 只可惜,小姑娘长得太过娇软,对少年又实在严肃不起来,那模样反而多了几分娇俏。 “嗯!”闫明礼配合着轻声应道,看小姑娘用满是香皂泡的手搓向自己的下巴。 她的动作很温柔,如顺滑柔软的细腻丝绸,又似和煦软暖的晨朝春风,满满当当的都是珍视与喜爱。 他想他是醉了,醉在了宛如盛夏的炽烈里,醉在了小姑娘充满爱意的柔软情浓里。 迷人的幽香在鼻息间萦绕,柔软的手捧住他的脸,他离她更近了。 真的好近!莫雨桐盯着近在咫尺的少年,用力捏住刀把,不停告诉自己别看眼睛,只看下巴,刮完就跑! 可脑袋根本做不了眼睛的主,她意志坚定的移开,嘿!它立刻飞快的又移过去了!简直跟生了反骨似的。 还能不能好了!不能!眼睛叛逆得直哼哼。 “礼哥,你把眼睛闭上好不好?不然我下不了手!”莫雨桐只能投降,让少年不许再看她,只是那话说得…怎么听怎么不对味! “嗯!”少年瞧着她羞红的脸颊,睫毛不禁轻颤着,笑意更是盈盈卧在眼尾,随即缓缓闭上了眼睛。 世界再次安静了,颤抖的手终于淡定了,她又是一条生龙活虎的“好汉”了! 可是闭上眼睛的男孩子,比睁开眼睛的少年更加乖顺,莫雨桐只觉那唇也迷人、鼻梁也迷人,好想亲下去。 手指忍不住摩挲,又极力的克制,终于在反复交战中能够握紧刮胡刀了。 保持30度左右的角度,顺着小胡渣生长的方向,从上往下轻轻剃着。 为了少年的皮肤不受到刺激,莫雨桐甚至不敢反复刮同一处。 终于…剃须完成,她赶紧拧干毛巾做清洁,将香皂泡和污垢彻底清洗干净。 “礼哥,可以起来了!”莫雨桐边拆卸清洁着刮胡刀,边红着耳根轻声说道。 “嗯!”闫明礼直起上半身却没有离开,而是坐在矮方凳上温柔的看着她,刚才她是想亲自己吗? “看我干嘛?”莫雨桐被他看得实在是不好意思极了,忙把手里敞开的长方盒递给他,“放在通风的地方晾干,不然刀片会受潮生锈。” “好!”闫明礼接过长方盒,没有急着离开,而是突然俯下身,在小姑娘愣怔的目光里贴近她的耳朵,轻笑道“看你好看!” 要命!莫雨桐被他撩得感觉整张脸都能烫熟鸡蛋了! 趁他背对自己,忙把脸埋进掌心,企图让温度迅速的降下来! “不笑话你!”少年回来得比她想象中的快,莫雨桐慌忙抬头,恼羞成怒的一爪子挠他下巴上,“过河拆桥是吧!” “只过河,不拆桥。”闫明礼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呼吸急促而紊乱,那眸子深处分明是清晰的情动。 “你放开!大白天的让人看见了不好!”这理由找得好牵强,撩拨过少年无数次的莫雨桐都忍不住吐槽自己。 小姑娘还怕被人看见?她勇猛的时候可比张飞还要吓人!撩得他节节败退! 不过既然她开了口,他还是放开了她的手,笑道“有围墙挡着,看不见!” “你回来前还有人在扒墙头呢!”莫雨桐噘着嘴,抬起下巴点了点刚才高粱杆震动的地方。 “那人有没有进屋,有没有伤到你?”闫明礼眼里的笑瞬间消逝,紧张的上下打量她。 “没有!他跑得很快,我都没看清是谁?不过…”莫雨桐努力回忆着,想了想说道“我好像看到一道青色的淤青,不过不确定。” “好,我知道了!”听小姑娘所描述的,闫明礼大概知道是谁在扒他家墙头了。 今早在晒谷场领工活的时候,他可看到了李建兴眼睛上那道重重的淤青。 老李家的人当真是阴魂不散,爸爸在世时上赶着巴结讨好,爸爸被挂牌子后立马和他们撇清关系! 九年前逼着妈妈在断亲书上按下手印,六年前更是对他们兄妹三人落井下石。 这些年总是逮着机会的欺负他们,他沉默隐忍过,也愤怒暴揍过,可是他们依然如茅坑里的蛆虫一样,时不时爬出来恶心人。 今天他们趁他上工扒墙头,那么以前呢?在弟弟妹妹单独在家的时候,他们又扒了多少次他不知道的墙头。 从来没有哪一次像这次般,让闫明礼的内心充满了无比坚定的信念。 那些十六岁前在挣扎中被按下去的倔强,和这三年来横眉冷对里的愤怒火焰,开始疯狂的交织席卷。 他想为小姑娘,为弟弟妹妹,为自己,再努力挣扎一次。 “礼哥,我们要不要请人把房子整一整,把院墙再加高点。”莫雨桐看着眼前眸色晦暗的少年,不觉放柔了声音。 “过两天要开始秋收了,等秋收后大家都闲下来,我再找人来弄。” 虽说以前这院墙是妈妈带他垒起来的,但主力却是妈妈,他那时年少也就只能打打下手,所以他并不会修整院墙。 而且村里修整房子都是以各家各户帮忙为主,请匠人为辅。 可是他家怕是要反着来,所以他得筹钱,墙洞里那十块钱可修整不出两米高的院墙。 至于小姑娘交给他的那摞钱,他根本就没想过要动用。 “都听你的!”小姑娘的全然信赖让闫明礼的神色更加坚定,端起地上的搪瓷盆说道“我等会要去上工了,你在家不要怕,那些人不敢欺负你。” “好!”莫雨桐拿起香皂跟着他走到脸盆架前,随即想到了什么,放好香皂后又急忙跑回卧房。 在阴沟旁冲洗搪瓷盆的闫明礼刚直起腰,就迎上了小姑娘递向他的水壶。 “这个带上,我放了糖和盐,可以维持体内的电解质和水平衡,补充能量缓解中暑症状。” “谢谢!”莫雨桐望着接过水壶挎在腰间的少年,眉眼带笑的说道“晚上还给你做好吃的!” “杨峰晚上要来,不用做得太好吃!”闫明礼说完,自己先不好意思起来。 他的语气里为什么会有浓浓的酸味?他好像应该或许是在吃醋吧! “好,晚上吃面条,不做饭!”莫雨桐顺着少年的话,宠溺的说道。 那宠孩子一样的温柔语气,让闫明礼的耳根瞬间滚烫,脸也红得厉害,赶紧转身夺门而逃。 第115章 记忆力真好 少年走了,小姑娘也不闲着。 刚收拾那袋蔬菜的时候,她发现里面有一大碗绿豆。 现下这天气正好可以做一锅清热解暑的绿豆汤,然后给少年送去。 和两个孩子一起坐在圆桌旁,仔细挑拣合格的绿豆,挑出坏豆和有虫眼的扔掉,余下的则用水浸泡在海碗里。 绿豆大概需要泡两个小时,而两个孩子也没有睡午觉的习惯。 因此莫雨桐决定趁这点时间,教两个孩子一些语数基础知识。 卧房,莫雨桐坐在椅子里,而两个孩子则规规矩矩坐在她正对面的矮方凳上。 “诚诚,雪儿,你们会数数吗?”在莫雨桐的认知里,小孩子最先接触数学都是从数数开始的。 “姐姐,我们会数数,可以从1数到20,大哥教过我们的。”闫明雪眼睛晶亮的看着莫雨桐,满满的骄傲。 “哇!你们真棒!”莫雨桐为他们鼓掌,闫明雪得了夸赞喜不自胜,忙说道“大哥还教过我们菜根谭,不过我听不太懂。” “姐姐,我们还会写自己的名字。”见莫雨桐目光柔和的看向自己,闫明诚放在膝盖上的小手一紧,立即说道。 “你们可真厉害!”莫雨桐由衷称赞道。 现在虽然大多实行的是中小学九年一贯制,但根据 “学制要缩短,教育要革命” 的要求,各地区基本都是自行其事。 总的来说就是愈短愈好,愈乱愈革命,再加上学龄就学率爆增,导致很多地方暗里规定八岁以上才能开始读小学。 而他们两个不过六岁,却已经会数数,会认字,会背菜根谭了。 “是大哥厉害!”闫明诚语气坚定的说道。 “大哥可是村里最厉害的男人!”听到二哥的话,闫明雪立刻无比自豪,与有荣焉的昂起了下巴。 “对,你们大哥最最厉害!”听着他们的童言童语,莫雨桐想的那些竟有点偏离时代,耳根微热的抿嘴轻笑道。 “阿嚏……”正在烈日炎炎下翻地的闫明礼突然猛打了几个喷嚏。 “肯定是莫知青在念叨你,我娘念叨我的时候就这样。”杨峰凑上前,一本正经的说道。 前半句话还能听,后半句话是个什么逻辑? 闫明礼白了他一眼,扯过腰上的水壶,细细品尝着小姑娘特意为他准备的糖盐水。 一点淡淡的咸,一口满满的甜,闫明礼觉得自己似能嗅到小姑娘唇上的香。 “这是伞兵专用水壶!”杨峰盯着他手里的军用水壶,眼睛都要绿了。 这玩意儿他就见黑市的茂爷搞过一个,听说当天就出了手,好厚一叠大团结呐! “不知道。”闫明礼把壶盖拧紧,继续扬起锄头翻地。 “莫知青家里有人在当兵?”听说能当伞兵的,要么素质过硬、要么背景过硬,就莫知青这样的,杨峰觉得她两手都很硬。 “不知道。”他记得小姑娘说过,这是她六哥给她的,所以她的六哥是伞兵? 这样的小姑娘喜欢自己,闫明礼明白他必须做点什么,否则就算小姑娘不嫌弃自己,他也得嫌弃死自己。 “你这啥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杨峰喉咙一梗,心口噎得慌。 “……”锄头被闫明礼使得飞快,很快就留给杨峰一道无声沉默的背影。 一直打量着俩人的二赖子没有插嘴,而是默默的翻着红苕藤。 直到一道高大的身影停在他身旁,他才侧过头望去,见是闫明礼还有些意外。 “明天早上老阴山。”丢下一句话后,闫明礼继续弓着背奋力的往前翻地。 “诶!”二赖子在他身后开心的应道。 这是什么?这是拉近彼此关系的第一步,二赖子决定一定要把这一步给走好。 翻地还在继续,莫雨桐的教学也接近尾声,闫明雪拿着粉色卫生纸高兴的跑向了茅房。 不得不说,少年给两个孩子的基础打得极好,莫雨桐教起来还算轻松。 短短两个小时,不仅教会了他们数从20到1的倒数,还教会了单数和双数。 就是在0的特殊性这里,闫明雪在双数和偶数上纠结了很久。 让她一度怀疑是不是自己搞错了,幸好在背诗上重新回到了正常教学中。 三字经,千字文、弟子规在这个时间段,肯定是不能教的,没得被人捏了小辫子。 文字简炼明隽、兼采雅俗的菜根谭已经有少年教过了,她也不用重复教他们。 思前想后,她决定教他们一首绝对不会被这个时代的某些人抓小辫子的诗。 虽然刚开始连读起来都显得费劲,但是十几遍后俩人都能背下来了。 闫明雪还有些磕磕绊绊,可闫明诚却背得顺畅得不行。 这孩子记忆力可真好! 教学完成,绿豆也泡得差不多了,三人转战灶间,开始齐心协力熬绿豆汤。 闫明诚在灶前生火,闫明雪自告奋勇的去洗新买的暖瓶,莫雨桐则专心熬汤。 绿豆入锅,加水烧开后,莫雨桐就让闫明诚转了小火。 待煮到绿豆开花,又继续煮了几分钟,莫雨桐便放了几大勺白糖进去。 等糖完全化开,闫明诚在她的示意里随即退了火。 撇开表面浮沫,莫雨桐将汤色青绿的绿豆汤舀进搪瓷盖盆里冷却。 随即让两个孩子先离开灶间,去卧室玩一会铁皮青蛙,而她则留下把东西准备好。 闫明雪欢天喜地的跑向卧房,而闫明诚则若有所思的望了一眼站在碗柜前的莫雨桐。 待到两个孩子离开,莫雨桐才忙把搪瓷盖盆放进了空间卤肉店的冷藏展示柜里。 这是她刚刚突然想到的办法,还不知道天马行空的结果是好是坏。 最坏的无非是根本不能冷却,那也不过是大太阳底下喝温的绿豆汤而已。 但是如果真能成,那空间的逼格明显上升了不止一个档次。 所幸十分钟后,莫雨桐端出的是一盆凉凉的绿豆汤。 也就是说空间能够通过自身,改变外来事物的状态,使之与空间里的东西达到一定程度上的和谐统一。 有了这个认知,莫雨桐的眼睛登时一亮,兴奋的把绿豆汤全部装进了暖瓶。 又用藤篮装了碗,因为不知道和少年在一起做活的有多少人,莫雨桐索性把10个刚买的新碗全部都装了进去。 第116章 我也在意 夏天的风仿佛醇烈的美酒,它拂过大地的每一个角落,带去一片让人陶醉其中的清凉。 平滑轻快的嗡嗡声在这片清凉里,伴随着一辆缓慢驶来的自行车映入了社员们的眼里。 地里正翻着红苕藤的,正吹牛躲懒的,正抽烟歇息的,全都站直了身子,齐刷刷的朝小路上看去。 戴着草帽穿着海魂衫的小姑娘,正半站在自行车上用力蹬着轮子,而她的身前和身后各坐着一个小孩子。 踮起脚尖,把手平放在眉上仔细看去。 侧坐在后面穿着粉色裙子白网鞋,怀里单手抱着藤篮的不是闫家的那个黄毛小丫头吗? 那前面横杠上坐着的,穿着海魂衫抱着暖瓶的不就是闫家老二? 我的那个天爷耶!有人猛拍大腿,有人死掐胳膊,随即恨不能跳起来瞧得更仔细。 “莫知青,来给闫家小子送东西啊!”有人见着两个孩子手里抱着的东西,忍不住问道。 “姐姐,那是赵婶子。”坐在莫雨桐怀里的闫明诚红着脸,轻声提醒道。 “诚诚记性真好!”莫雨桐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用帽檐浅浅碰了碰他的草帽。 闫明诚不好意思的垂下眼眸,抿紧唇很是乖巧的抱紧暖瓶。 “赵婶子,是的呢!”莫雨桐侧眸望向赵婶子,笑着大声回应道,那甜甜糯糯的嗓音真是好听得很! 甜得站在地里的社员们,仿佛吃下了一碗甜水鸡蛋。 “这又是暖瓶又是藤篮的,莫知青都送了什么好吃的啊?”不怪赵婶子好奇,实在是这首都来的知青对闫家小子太大方了。 “绿豆汤。”莫雨桐也不藏着掖着,大大方方的回道。 绿豆汤?这绿豆可是好东西,城里吃商品粮的每月一人才供应一斤的量,还要同市斤的粮票。 而村里社员自留地里有种的,又都舍不得拿出来吃。 不为别的,就为绿豆是购销倒挂的粮食,统购的价格比售卖的价格要高。 收购站里每斤可以给到两毛七分钱,而粮食局门市部里却只能卖到两毛三分五厘。 这样可以给家里带来实打实收益的好东西,哪户人家舍得霍霍。 自行车很快蹬出了这片地的视线范围,徒留下一群慢慢缩回脖子亢奋莫名的社员。 “你们说,这首都来的漂亮知青不会真在和闫家小子处对象吧?” “我看是这么回事,你是没听见牛车上说的那些话哟!我这耳朵啊!都不敢听!” “莫知青还真喜欢闫家那小子?聂家那个…还不得…”说话那人翻了个白眼,做出一副快被气死的表情,惹得周围的人一阵大笑。 “这又买衣服又送绿豆汤的,不就是在追求闫老大。” “要是我,我肯定立刻就答应了。” “你咋知道闫老大没答应,说不定早就好得不能再好了哟!” “这莫知青大方哟!不仅对闫老大好,就是对闫家老二和闫家丫头也好得很。” “对对对,那两身衣服肯定是在县城买的!没个一两张大团结可不得卖!” 众人越说越起劲,兴致勃勃得地也不想翻了,甚至还提议让人去看看到底是不是送了绿豆汤。 只有站在地垄上的聂小雨,望着自行车消失的方向咬牙切齿。 不要脸的狐狸精,居然光天化日勾引她的明礼哥。 送衣服还不算,还要送绿豆汤,她倒要看看这只狐狸精是怎么露出狐狸尾巴来的。 “闫老大,快看,快看!”正靠在锄把上休息的杨峰,激动得猛拍闫明礼弯下的肩背。 那架势当真是恨不得代替闫明礼冲上小路,迎向那个不知道装了什么好东西的暖瓶。 拍下杨峰的手,闫明礼顺着风的方向,眺望向他的小姑娘。 亭亭玉立的漂亮姑娘,正扶着自行车眉语目笑的注视着自己。 “大哥,大哥!”车尾的闫明雪蹦跳着扬起右手,使劲朝闫明礼挥舞。 闫明礼放下锄头,大步走向凝注自己的小姑娘,似走向跌落在人间的最美好。 他的小姑娘,是万千灯火里独属他的迷人温暖,是他想拥抱住的往后余生。 而此时的少年在莫雨桐眼里,犹胜最温柔的红尘烟火,那被阳光镀了一层浓色的眼眉,英俊得让人心驰神往。 见闫明礼走近,闫明雪急慌慌的牵住他的手,叽叽喳喳的说道“大哥,大哥,姐姐做了好好吃的绿豆汤,说要和你分享。” “这么热的天,怎么不在家里呆着,我下工回家吃也一样的。”闫明礼低眸凝望,毫不遮掩满目的柔情。 “不一样。”在他干净温暖的少年气息里,莫雨桐的耳边泛起了一片嫣红颜色。 “呵……”浅浅溢出的笑音醉了她的心,她目光所及之处只有他明亮的眼睛,弯起好看的弧度。 “我想见你,所以我就来了!”被少年的笑迷得晕头转向的小姑娘,说着动人心弦的情话。 “……”这是世间最炽烈直接的热情,烧得闫明礼整颗心如百爪抓挠、悬悬而望。 “大哥,给,可好吃了!”急于得到大哥称赞的闫明雪,倒了满满一碗绿豆汤,迫不及待的递到他面前。 闫明礼笑着接过,当即喝下了大半碗,凉爽的舒适瞬间钻进身体,整个人如置身在清凉的风里,满满都是享受。 “很好喝!”闫明礼的回应让闫明雪开心不已,立即说道“大哥,这些豆子我们挑了好久,坏的和有虫子的我们可都没要。” 不待闫明礼顺着她的话问上一两句,闫明雪又接着说道“姐姐说,不能让大哥吃坏了肚子,姐姐可在意大哥了!” 雪儿小朋友,最后一句话倒也不必说出来! “我也在意。”闫明礼突然而至的话,如爆竹一般在莫雨桐心里噼啪作响。 她难为情极了,却又不想垂眸错过少年眼底的温柔,只羞得满脸通红的凝望他。 这微风吹得心儿颤,这明光惹得心儿乱,这热烈似火的年华,如诗如画如梦如烟! 第117章 想入非非 少年也不好意思,但更多的却是雀跃开心,越靠近小姑娘,越会被她漫天盖地的明媚热情所感染,越加想靠她更近些。 “我煮了满满一瓶绿豆汤,还带了十个碗过来。”莫雨桐望他,那意思分明是在征求他的意见。 如果食物能够带来和谐,那么她不介意在保证少年吃好后,适当的和他人分享。 不过决定权在他,升米恩、斗米仇,只有少年清楚哪些人值得交往,哪些人就是那喂不熟的白眼狼。 小姑娘的好意闫明礼懂,却无法理所当然的接受。 她对他好,对他弟弟妹妹好,现在又要对给予他善意的人好,那么他呢?又该怎样才能用尽全力对她好! 感情从来该是相互的,虽不能保证一分深情换一分暖意,但万万不能无功受禄、坐享其成,寒了对方的心。 见少年犹疑,莫雨桐知道他纠结的是什么,无非是不想占她便宜,不想用她的东西去为自己做人情。 “算你欠我,以后…还我!”反正债多不愁,她会让他债台高筑到只能以身相许,到时候… 嘿嘿嘿嘿…小姑娘的内心充满了得意的笑,又得意的笑,笑看红尘人不老! 咳咳咳咳…收敛!得意忘形可是容易乐极生悲的,万一少年抵死不从,莫非她还能霸王硬上弓! “好,还你。”用一辈子可好,我的小姑娘。 他灼热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即便已退到了树荫下,且还戴着草帽,她依然觉得很热很热,像被火烧着、烫着那样的热。 “去叫他们来歇息,顺便喝绿豆汤。”被少年这么看着,莫雨桐的胡思乱想哪里还能继续,只得戛然而止。 为了不让他看出自己在对他想入非非,她还轻轻推了他一把,示意他赶快。 瞧小姑娘心虚的神情,闫明礼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遂轻声一笑顺势转身,快步走下了地垄。 少年的笑在耳边荡啊荡,那看破不说破的意味深长让莫雨桐更心虚了,脸颊滚烫得厉害,忍不住低嗔道“讨厌!” “姐姐,我以后也还你。”安静的闫明诚忽而鼓起勇气般拉住她的手指,黑黝黝的眼睛里有一束破开云深的光。 “别瞎想,和你大哥开玩笑呢!哪里需要你来还。”莫雨桐赶紧收了眸中嗔怪,捏了捏他软乎乎的小手,眼里流转出温柔。 那温柔从她双眼里流淌出来,犹如雪霁天晴时的暖阳照进闫明诚心间,烫得他整个人暖融融的。 “姐姐,你真好,我喜欢你。”扬起一脸灿烂的笑,闫明雪勾住她曲在身前的小臂,身体东偏西倒的晃悠悠。 “姐姐也喜欢你们。”两手都不得空的莫雨桐,任温和眸光划过他们的脸庞,最终定格在不远处的那道挺拔身影上。 地里的众人得了闫明礼的邀请都很开心,特别是二赖子,他完全没想到居然还有自己的份,一时有些愣怔。 “走不走,不走我可连你那份一起喝了!”经过他身侧的杨峰,用手肘抵了他一拐子,没好气的说道。 “你敢!嘴上的印还没消全乎,又想打一架!”二赖子回神瞪了他一眼,大步流星的越过他,一个跨步跳上了小路。 比自己高半个头了不得是吧!不就是稍微高一点的堡坎吗?难道自己还上不去! 助跑宛如刮起一阵飓风,腾空仿佛自己是条越过龙门的鲤鱼。 砰的一声,漂亮落地!堪称完美! 杨峰赶快爬起,拍了拍膝盖上的灰,抬起下巴斜斜睨向二赖子。 那眼神怎么看怎么欠收拾! 啪的一巴掌,二婶子扬起手呼上他后脑勺,指着旁边一步远的斜坡。 “你吃饱了撑得慌!那边有路不走,非要和裤子过不去。”瞧瞧膝盖上蹭得,好好一条蓝布裤子都蹭出毛了。 “娘,面子!”他也想,这不是正较着劲,不能丢了他的脸吗? 结果没想到还是低估了身高在跳高运动中所起到的作用。 “懒得看你!”二婶子没好气的别过脸,接过闫明礼递来的碗,又笑容满面道“这汤熬得不错,莫知青的手艺真好!” “二婶子尝尝。”莫雨桐笑着把倒好的绿豆汤递给闫明礼,让他看着先给谁。 闫明礼明白小姑娘的意思,这是在给他努力铺一条有人同行的路,如那些奶糖,如那两个鸡腿。 或许这些人并不能与他并肩同行到最后,但若能在途中释放哪怕半分善意,也足够他再撑一段路,直到春繁花盛。 “莫知青熬的这汤可真甜,都甜到心窝窝里去了。”手艺好,又舍得放料,二婶子相信京市的小知青是真心喜欢闫家小子的。 “二婶子,姐姐的汤是最甜最甜的。”闫明雪比了一个大大的手势,很认真的说道。 喝着绿豆汤的众人瞧她那模样,端起碗都不由大笑了起来。 那笑声传得远远的,勾得地里的社员们完全无心上工,全都盯着那方向。 即便隔得远只能辨出个模糊的人影,也不妨碍他们发挥极致的想象力,争相猜测他们这群人到底在说什么。 能那样舒舒服服的站在树荫下,喝着香香甜甜的绿豆汤,又笑得一团和气欢喜,真是让人羡慕不已。 赵军媳妇仔细品着绿豆汤,这甜到人心里的好滋味,也就首都来的知青能这么大方了。 赵二妮站在她身旁,再喝了一口甜甜绿豆汤后,一脸认真的看着闫明诚,“诚哥哥今天好好看!” “是姐姐的衣服好看!”闫明诚被她看得不好意思,抿嘴笑道。 “我的小裙裙也很好看!”二妮可是她的好朋友,怎么能先夸二哥。被忽视的闫明雪赶紧跑到她面前转了一圈。 粉红色的裙摆在斑驳的树影里蓬出好看的圆形,像一朵娇艳盛放的夏花。 “明雪的裙裙好漂亮!颜色漂亮,花花也漂亮!”赵二妮实名羡慕,那白色的圆弧前襟,那绣在前襟的蓝色小花无一处不漂亮! “都是姐姐买的。”虽然闫明雪是来求夸奖的,但当赵二妮那么认真的夸奖她时,她又羞得红了脸。 以前遇到这种事,闫明雪都会第一时间钻进闫明礼怀里,然而这次伸出手的闫明礼却眼睁睁看她投向了小姑娘的怀抱。 见少年略尴尬的收回手,莫雨桐不觉抬眸。 少年似有感应,也侧目而视。 视线相撞,两人俱是一愣,随即她弯起眉眼,他扬起眼尾。 第118章 滚烫得厉害 波湛横眸,霞分腻脸。 小姑娘眼神明亮而含着温柔情意,若湖面粼粼波光横亘在俩人之间。 说不出的柔媚粉嫩、温柔婉约。 有风吹过,暧昧的不清离得稍稍远了些,却依然有粉红泡泡嘶嘶的冒出来。 站在一旁的二婶子等人噙着笑不好打扰,可小孩子却没那么多的顾忌。 闫明雪见大哥盯着姐姐目不转睛,又见赵大哥和杨家两个哥哥似笑非笑,急忙从莫雨桐怀里钻出,牵起大哥的手摇了摇。 “大哥,大哥,你知道姐姐今天教了我们什么吗?”闫明雪一脸骄傲的仰望他,在他手里使劲摇来摇去。 “教了什么?”闫明礼被妹妹摇醒,不好意思的轻咳了两声后,问道。 小姑娘在家不过短短两三个小时,感觉似乎做了很多事。 二婶子等人却是满心好奇,莫知青居然愿意教两个孩子,听闫明雪的语气,教的怕还是些厉害的东西。 “姐姐教我们数数,还教我们背诗。”闫明雪满眼都是求夸奖的小炫耀。 她不仅有全村最厉害的大哥,还有同样厉害的漂亮姐姐。 “小诚和小雪都会背诗了啊!”喝完绿豆汤的杨川,叠起二婶子、杨峰的碗放进了藤篮。 数数倒是不稀罕,但背诗这件事就厉害了,那些来村里演出的文艺队,那诗背得一个比一个溜。 见不仅杨川面露期待,赵二妮也满眼向往,还有地里走近的叔叔婶婶们也都好奇的看着她,闫明雪内心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 扯了扯闫明诚的衣服,她想得到更多的从来没有过的夸奖。 迎上妹妹渴望的眼神,闫明诚没奈何的轻轻点了点头。 于是就见两个孩子笔直的站在树荫下,大声背诵着改诗赠父亲 “孩儿立志出乡关,学不成名誓不还。埋骨何须桑梓地,人生无处不青山。” “啪啪啪…”鼓掌声此起彼伏接连不断,甚至还有偶尔的叫好声。 这阵仗大得完全超出了闫明雪的预期,牵着二哥的手竟然有点小紧张,随即得了二哥捏紧小手的无声安慰。 “你教得真好!”站在小姑娘身侧的闫明礼,目光炯炯的看向她。 他明白若不是有小姑娘站在这里,这些社员是不会为弟弟妹妹叫好的,他们的成分能劝退所有人。 “我说过的,我会是个好老师!”莫雨桐别有深意的瞥向少年的手掌,笑得那叫一个波光潋滟晴方好。 少年无奈勾唇,眼尾噙着一抹桃花颜色,好看得不行。 瞧瞧!瞧瞧!众目睽睽之下竟然敢眉目传情,跟着社员们过来却没有急着上前的聂小雨可谓是妒火中烧。 “你们可真厉害!”赵军也收了三人的碗放进藤篮,满眼惊愕的看着俩人。 这两孩子比二妮可大不了几天,这就会背诗了,瞧她家二妮还是闫明诚教了好久,才学会的写自己名字。 但就是那样,当时也把他给高兴坏了! 看着众人毫不吝啬的夸奖,赵二妮羡慕极了,抬眸望向嫂嫂,她也想学数数、背诗,还想像诚哥哥一样认识很多的字。 赵军媳妇瞧着赵二妮期待的眼神,微笑着点了点头。 以前她不准孩子去,也有她的顾虑。 一来闫家成分不好,她一个啥都不懂的妇道人家,只想家宅平安不想惹祸上身,暗里帮一把已是极限,明里是万万不敢的。 二来赵家是外来户,没亲没戚没人帮衬,顶事的只有赵军,真要惹出啥事他们家就完了。 不过自从莫知青住进了闫家,她发现大家对闫家的态度有了很明显的变化,就连赵军都敢明着站拢堆了。 自家男人都帮衬着,她当然也不会拧着干。 “明雪,我过两天能去你家,找你和诚哥哥玩吗?”赵二妮得了嫂嫂的应承,立即跑到闫明雪跟前,高兴的拉过她的手。 “好啊!好啊!”闫明雪听二妮居然要来家里找她玩,忙开心的应下。 “我们可以一起数数,顺数、倒数、单数、双数,姐姐教了我和二哥好多东西。” “我还可以把姐姐给我买的铁皮青蛙拿给你一起玩,可好玩了!它会自己跳,跳好远好远!” “我们还可以一起编小辫子,还可以……”闫明雪越说越兴奋,恨不得马上就把二妮拉回家,分享自己所有的好东西。 见围过来的社员越来越多,二婶子的眉头几不可见的皱了皱,招呼道“走走走,大家都上工去了!” 二婶子作为村里的长辈,男人又是管着村里牛车的杨大山,加上平日待人和善,在社员们心里还是有些分量的。 她开了口,大家也乐得有个现成的借口,一个两个很快扛起锄头重新回到了地里。 “莫知青,谢谢你的绿豆汤,小礼,你歇会…陪陪人家姑娘。”二婶子的话让原本想跟着一起回地里的闫明礼脚步一顿,脸瞬间爆红。 “对,你好好陪莫知青,活我们先干着。”赵军拍了拍闫明礼的肩膀,不顾他烫红的脸,笑着跳下了堡坎。 “走走走,别打扰人家两口子。”杨峰顺势拿过二赖子手里的碗塞进藤篮,一巴掌拍向二赖子的后背,吆喝道。 差点没让二赖子把刚喝下的绿豆汤给吐出来,要不是二婶子还在这里,他估计不是狠狠一眼瞪向他,而是重重一拳揍向他。 “小兔崽子,你会不会说话。”一巴掌呼上他的头发,二婶子眼睛一瞪,杨峰本能的跳到地垄上,拔腿就朝锄头跑去。 和和气气的二婶子这辈子唯一和气不起来的人,就只有这个来报仇的小儿子了。 路旁的大树下,闫明礼被杨峰临走前抛下的话闹得,不仅脸颊滚烫,就连眼神也滚烫得厉害。 那炽热如火的眼神直看得莫雨桐一颗心扑通扑通蹦上蹦下。 取下草帽抓住帽檐,她使劲给自己扇着风,妄图驱散掉少年招惹而来的热浪。 “我给你扇。”闫明礼哪里能让小姑娘费那个劲,拿过草帽轻轻的扇了起来。 站在不远处的聂小雨,看着少年那双落在莫雨桐身上的温柔眸子,几乎要被嫉妒烧得发疯! 第119章 露出锋芒 狐狸精,狐狸精,不要脸的狐狸精! 躲在树后被嫉妒烧红了眼的聂小雨,想到前天晚上爹说的那些话,深觉不能坐以待毙,她得为自己争取幸福。 否则她的明礼哥就要被京市来的小狐狸精,吃得连渣都不剩了。 下午四点多的太阳,能把人的影子拉得老长老长,譬如树后那个自以为藏得极好的人。 “风大点!”靠在自行车横杠上的莫雨桐,余光瞥过那道人影,朝身侧的人眨了眨眼睛。 “好!”闫明礼收到,自觉把风速调高了一个档,摇着草帽笑得一脸眷宠。 闫明诚见状,忙领着妹妹蹲在树荫底下的草丛旁,用小树枝扒着蚂蚁洞。 “小点小点!”莫雨桐捋了捋鬓角飞扬起的碎发,娇嗔的瞪他。 闫明礼也不恼,只配合她表演,再次把风速手动调低。 “大点,热死了!”莫雨桐继续恃宠而娇,把闫明礼指挥得团团转。 “小点,发型都乱了!”小姑娘调皮得很,少年顺着她半分不愿都没有。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树后那道影子动了,莫雨桐朝少年使了个眼色,他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手里的动作却没停。 “莫知青,有些东西可不能乱教。”穿着的确良衬衣的聂小雨,把工分本抱在身前,从树后慢悠悠的走出来。 聂小雨?闫明礼不太痛快了,他还以为是聂小风。 莫雨桐痛快了,的确良,工分本,这是那个觊觎少年多年未果的聂家小女儿? 牛车上,她可没少听见婶子大娘们假装压低声音,实则特别想她知道的那些话。 聂小雨走出两步后,却站在斜坡上不动了,而是昂起下巴鄙夷的俯视她。 那眼神让闫明礼扇风的手一顿,目光倏忽如箭一般,凌厉的射向聂小雨。 昂头挺胸的聂小雨手指一抖,差点拿不住工分本,隐隐透着血丝的眼睛里满是忿忿。 正不亦乐乎玩着蚂蚁的两个孩子,随即抬起头朝她望去,这个总用厌恶眼神看他们的姐姐,他们一点儿都不喜欢。 慢慢回到地里准备继续翻地的社员们,见到聂小雨居然出现了,立马把锄头朝地里一压,靠着锄把直往他们那处张望。 “热,别停!”莫雨桐才不管聂小雨的眼珠子有多红,眸光千娇百媚的流转,娇娇的睨了他一眼。 见她这般娇媚动人,闫明礼喉咙一紧,哪里还能不软软乎乎的听命行事,继续做一台人形电风扇。 她的明礼哥,她从小就喜欢的男人,为了孩子被娇娇媚媚的狐狸精指使,委屈求全得话都不敢多说一句。 她的男人什么时候这么软过,他明明凶悍到能和二狗子干架,厉害得能让她心肝乱颤。 她的明礼哥太惨了!聂小雨觉得好心疼好心疼! “莫知青!”聂小雨的声音陡然提高了两度,把正用小棍子和蚂蚁做着对抗赛的两个孩子吓得一哆嗦,急忙站起来靠向莫雨桐。 “别怕,姐姐在呢!”莫雨桐把两个孩子护在怀里,沉着脸不悦的盯着气呼呼冲下斜坡的聂小雨。 咋滴?她还想干架不成! 见聂小雨来势汹汹,闫明礼当即朝前迈了两步,虽依然给小姑娘扇着风,但却把他们三人紧紧护在身侧。 瞧少年挡在身前的伟岸身躯,那绷紧的下颚线,那抿成一条直线的唇,莫雨桐眸色温柔的说道“我不热了,你也别紧张,没事的。” “嗯,我会护着你们,不会让你有事。”少年替她戴好草帽,眼里满是坚定和温柔。 不同于平日被她撩拨后的羞涩柔软,此时的少年多了几分在逆境里成长起来的锋芒。 仿佛一把锐利明亮的冷刀,破开柔软外壳,露出刚劲刀刃。 又如一把历经磨砺的利剑,闪耀着绝不屈服的坚韧。 她的少年倏忽之间,似变成了顶天立地的大男人,挺拔的脊背如世间最巍峨的山峰,势要为她抵挡即将到来的狂风骤雨。 这样的男人不仅让莫雨桐的心一阵小鹿乱撞,更是让聂小雨的眼底泛起了痴迷。 聂家丫头这是来找莫知青的茬了,这是所有人的共同认知。 有些社员甚至已经扛起锄头,时刻准备着再次奔向第一八卦现场。 二婶子见社员们大有围拢过去的架势,立刻招呼杨川杨峰两兄弟赶紧上前盯着点,可不能让聂家那个丫头把人给欺负了。 杨川杨峰随即扛起锄头跑得飞快,身后跟着同样扛着锄头的赵军和二赖子。 这个时候不站拢堆,刚才那碗绿豆汤岂不是白喝了,他们可没那么不要脸。 “作为敢闯敢干的无产阶级,我们应该向旧世界宣战,应该拿起笔作刀枪,绝不传播这些早该被打倒的旧思想、旧文化、旧风俗、旧习惯。” 见社员们渐渐的重新围了过来,聂小雨仿佛受到了巨大的鼓舞,把手里的工分本扬得高高的、握得紧紧的。 梗着脖子说得那叫一个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好似正在大礼堂口沫横飞的做着演讲。 那装腔作势、惺惺作态的劲看得莫雨桐额角直抽抽,她想笑但她得憋住。 有些人既然上赶着来找死,自己当然必须得给她一个出尽风头的机会,否则怎么看她酣畅淋漓的表演何为登高必跌重。 “姐姐!”闫明雪要哭不哭的望着莫雨桐,都怪她非要拉上二哥炫耀,她会不会害了姐姐,害了二哥? “姐姐。”闫明诚也担忧的望向莫雨桐,聂小雨话里话外的意思都不是什么好意思。 见两个孩子都很是担心,莫雨桐连忙安抚道“别怕,纸老虎而已。” 许是她眼里的神色太镇静,两个孩子都不约而同的松了一口气。 而她的少年也在听到她的话后,绷紧的脊背略略放松了小许,但还是不放心的回眸瞧了她一眼。 见少年望来,小姑娘立即咧嘴一笑,那完全没把聂小雨当回事的不以为然,看得他不禁一乐。 眼眉间蕴着的凛冽冰霜瞬间消弭,瞳眸顷刻变得温和柔软。 这个时候他们居然还敢眉目传情,聂小雨简直要被气个半死! 要不是此刻她高大的形象不适合做出太掉份的事,她都想学村里某些妇人,在地上撒泼打滚耍无赖,控诉闫明礼在鸭子林那片地里是如何如何欺负她的。 第120章 绝非有意为之 她堂堂一个生产队的记分员,破旧立新的卫兵同志,怎么可能去学无知村妇那一套! 呸!狐狸精!都怪她,差点带偏了自己崇高的思想! “莫知青,就你这样的思想觉悟,组织绝不会放任你荼毒我们广大的贫下中农。” 围拢过来的社员们无疑给了聂小雨莫大的勇气,那绷得直直的脖子仿佛一只被捏住喉囊的鸬鹚。 莫雨桐懒得说话,只静静看她表演。 只是她的沉默到了聂小雨眼里,那就是赤裸裸的心虚。 面对被自己打压住的敌人该怎么做?那必须是乘胜追击,把她按死在地里,让她一辈子翻不了身,让她再也不敢肖想她的明礼哥。 “身为公社的记分员,我有责任也有义务,对你这样的行为提出强烈的谴责,并要求你就这样的行为向被你残害的群众同志们做出深刻的书面检讨。” 这高度拔得莫雨桐叹为观止,还谴责,还残害?她怕不是疯了! 早已扛着锄头赶到的杨峰,瞧聂小雨那样就气不打一处来,握住锄把的手蠢蠢欲动。 要不是与闫明礼来了个稍安勿躁的眼神交流,他非得一锄头抡聂小雨脚脖子旁不可。 二赖子也想动,这可是个挣表现的好机会,反正他就是个街溜子,也不怕吃亏,不过他瞧瞧杨峰,还是暂时给按捺住了。 而杨川和赵军俩人一向沉得住气,倒不急着上前,而是把围过来的社员都看了个遍。 从刚才起就跟在人群后的聂小风瞧着气定神闲的莫雨桐,却没有聂小雨那么乐观,他眉心猛的狂跳,总觉得事情大概率要糟! “不如各位社员同志们下工后直接到晒谷场,都听听京市来的知青是如何幡然醒悟,如何痛改前非,如何改邪归正融入广阔的农村天地中来的。” 聂小雨那情绪慷慨激昂得,莫雨桐都怕她一个脑充血给撅过去。 见气氛营造得差不多了,莫雨桐从少年身后走出来,笑望着她,道“听说聂同志是初中生,不会连这首改诗赠父亲都没听过吧!” “听听,社员们都听听,同志们都听听,这可是诗,还是改诗!”聂小雨兴奋了,那双眼睛亮闪闪,迸发着幸福即将来临的璀璨光芒。 “打倒一切封建糟粕!”闻风而来的田小梅听到这里,激动得从人群后一路挤到最前面,擎直右臂握紧拳头,使劲嚎了一嗓子,那架势更像聂家亲戚了。 “这位同志还写了很多诗,要不我再给你们背一首。”莫雨桐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们两人,眸里隐有寒光乍现。 那样无所畏惧的眼神刺激到了聂小雨,自己是不可能被她打败的,这是绝对不允许的,绝对不行。 “冥顽不灵的人应该接受血与火的洗礼,应该受到人民群众的批判和监督。”聂小雨说得抑扬顿挫,很是激动。 狐狸精就应该被挂着牌子压在长条凳上跪着反省,就应该被义愤填膺的社员们砸到头破血流,就应该跌到泥里永不翻身。 瞧她瞪着眼睛,鼻翼不停收缩起伏,略厚的嘴唇被燃烧的火气熏得都脱了皮。 莫雨桐淡淡一笑,念道“横空出世,莽昆仑,阅尽人间春色。飞起玉龙三百万,搅得周天寒彻。夏日消溶,江河横溢,人或为鱼鳖。千秋功罪,谁人曾与评说?” 随着莫雨桐念出的半阙词,隐在人群里的聂小风,脸色一瞬变得极为难看。 身为工农兵接班人,这首《念奴娇·昆仑》他也曾高举红宝书学习过无数遍。 特别是下半阙抒发的伟大抱负,在队伍里可是人人都会的经典。 废物!还以为他这个妹妹再不济小聪明还能有一些,不想却是个彻头彻尾的蠢货。 本还准备借势挺身而出,护住这个不识好歹的知青,让她见识见识自己的能耐。 再顺便鼓动这些社员们起哄架秧子,然后逼她嫁给自己,结果…… 废物!蠢货!猪都比她聪明的傻子! 聂小风不想惹一身骚,黑着一张脸转身挤出人群,朝何寡妇家走去。 站在小姑娘身侧,一直默默护着她的少年瞥了眼那道离去的背影,心里的某个猜想竟突兀的冒了出来。 盯着还没回过神的聂小雨,莫雨桐勾起唇角继续念道“而今我谓昆仑不要这高,不要这多雪。安得倚天抽宝剑,把汝裁为三截?一截遗欧,一截赠美,一截还东国。太平世界,环球同此凉热。” 这……这不是……聂小雨的脸一下子变得煞白,她刚才是不是说了封建糟粕,是不是说了痛改前非、改邪归正? 见她突然变化的脸色,社员们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怕是偷鸡不成蚀把米,把自己给弄栽了。 他的小姑娘可真厉害!不过几句话就能把聂小雨吓得变了脸。 姐姐好棒!姐姐吓傻了坏人!两个孩子看向莫雨桐的眼睛里满满的崇拜。 “这不是主席同志的诗吗?”田小梅又是一声惊呼。 好嘛!一时竟不知她在帮谁! “不…我…”难怪自己听着熟悉?难怪她如此肆无忌惮? 不对,这是她故意做的局,是她特意设下的圈套,是一个针对自己的阴谋,她想把明礼哥从自己身边抢走! 一定是这样的,绝对是这样的! 狐狸精,不得好死的狐狸精! 她的明礼哥怎么就这么糊涂啊!放着她这个根正苗红的黄花大闺女不要,非得要一个看上去就不是什么好东西的知青! 瞧她气红了眼的模样,莫雨桐只能说一句当真是顺势而为,绝非有意为之。 选那首诗是因为要教两个孩子,特地挑的一首简单易懂又琅琅上口的。 不过后面这首词,却是她从三十七首里精挑细选出来的。 “闹够了没?滚回去!”适时出现的聂洪山,把时间掐得分秒不差。 “爹,她故意整我,她不要脸,她勾引…”我的明礼哥。最后几个字在聂洪山冷厉的目光里,被聂小雨使劲按回到了肚子里。 “大家都赶紧回去上工,后天就要开始秋收了,这两天必须把红苕地翻完。”聂洪山敲着旱烟锅,朝一众不愿散去的社员板起了脸。 见聂洪山想把事情轻轻放下,莫雨桐怎么可能答应? 第121章 难道在恼他 既然已经高高举起,且势也已经造好,那便万万没有轻轻放下的道理。 莫雨桐不是个爱计较的性子,但也不能任人搓圆捏扁。 若她菩萨心肠到连心存歹意的“情敌”都放过,那以后岂不是谁都能在她面前蹦跶,她可还得在这里至少待上两年。 为了避免日后可能会有的麻烦,那最好的办法就是在麻烦出现前,把即将萌芽的种子扼杀在摇篮里,断掉某些人的小心思。 当然若不是教养使她骂人的词汇贫乏,她也想出口成章掀了他聂家的棺材板。 回眸给了少年一个安抚的笑,示意他别说话,这件事由她来解决。 微微点了点头,闫明礼表示他明白,毕竟他的成分只会让原本占理的事情,变得毫无道理可言。 得了少年的回应,莫雨桐不慌不忙的朝前走了半步,心平气和的说道“队长,我们还是先把事情说清楚再上工也不迟。” “对,说清楚再上工!”二赖子第一个出声,闫老大未来媳妇的场子他必须给撑起来。 有了二赖子这只出头鸟,社员们也跟着把秧子架得高高的,反正红苕地就那么多,翻了这么多天也不差这一两个小时。 “莫知青想说什么?”若是平日里,聂洪山少不得要抬出生产队长的身份压一压这些人。 但今天不一样,事情若是闹大了,他这个生产队长怕是都要受到牵连。 “队长,聂记分员刚才的话,我们大家可都听见了。”莫雨桐不急,这事的轻重聂洪山懂。 “咯噔…”果然今天没法善了,这莫知青看起来软软糯糯,骨子里也是个和闫家小子一样倔强的主。 “对,我们大家都听见了,还听得特别清楚。”二赖子捏紧拳头再次出声。 他要给莫雨桐留下深刻的印象,然后期待她时不时的给闫老大吹吹枕头风! 莫雨桐连枕头边都没碰到,还枕头风?小伙子,你想得太多了! 杨峰忍不住睨了二赖子一眼,可以啊!这么快就想利用裙带关系上位了!有前途! “莫知青是有文化的知识青年,不像我们都是地里刨食的农民。”聂洪山抽了口旱烟,不疾不徐的说道。 不管结果怎样?在舆论上他得尽量降低对聂小雨,或者是对聂家的影响。 “身为插队知青,我和大家一样,都是坪上大队的一份子。”想挖坑给她跳,她不傻! “莫知青是高中生,红宝书学得透,知道得也多。”言下之意就是聂小雨只是个初中生,偶尔记不住也该是不知者无罪。 “小学五年初中两年,该学的都能学会。”这时流行手抄本,特别是在学生中,那首改诗赠父亲哪能没读过。 挖坑行不通,舆论带不动,威胁又不行,聂洪山决定来软的。 狠狠的剜了聂小雨一眼,又抽了口旱烟,“莫知青是个大度人,想来也不会和孩子计较。” 孩子?杨峰瞬间瞪大了眼睛,你管那个看起来比莫知青还大的姑娘是孩子?这话说得可就太不要脸了。 “我去…”他娘的二大爷!二赖子撇着嘴发出一声嗤笑,臊得聂洪山老脸一红。 莫雨桐不知道聂小雨到底多大,但十六七岁有的吧!三岁零一百六十个月的孩子? “听说聂同志还没订亲,那确实是还小。”莫雨桐面上不急不恼,垂在身侧的手却忍不住朝后一伸,快速挠了一下少年的腿。 嗯?闫明礼瞬间绷直身体,耳根也随之滚烫起来,小姑娘这别有深意的话和动作,难道是在恼他? 我…去!杨峰瞧着俩人的小动作,无可奈何的推了二赖子一把,用两人还算结实的身躯挡住了社员们的视线。 她什么意思?已经没敢吭声的聂小雨直觉自己的一番深情,被狐狸精给深深的践踏了。 她为什么不订亲?不就是在等她的明礼哥吗?只要他点头,她随时可以和他订亲。 “……”聂洪山心梗,但整件事是聂小雨不占理,那他就不能用曾经的那些办法来处理这件事。 “聂同志身为记分员,最该一视同仁。”明里莫雨桐似乎只是不满聂小雨,想让她也当着大家的面做出书面检讨。 可聂洪山却知道她这看似简单的话,最经不住社员们瞎琢磨。 要是有人再借机煽个风点个火,那聂家绝对会迎来铺天盖地的质疑。 毕竟记分员手里的笔杆子可关系到社员们的钱袋子,万一每次给划拉少一分,长年累月下来可有的算。 这次是他大意了,如果他刚才没有因为聂小风突然离开而犹豫那么一下,或许就能抢占先机,把问题控制在可控范围内。 “这次是她的问题,不该一心想着履行职责,却把没有调查,没有发言权给忘了。”聂洪山还想挣扎挣扎,至少要把同情牌打出去。 他聂洪山的女儿可不是为了男人才和莫知青杠上的,而是为了实现记分员的岗位价值,才犯了点急昏了头的错误。 “容易忘掉必然是没有学好,多学习学习就可以了。”莫雨桐笑容可掬的看着聂洪山,学习班里只有张心莲一个人想必还是寂寞的。 “……”他的意思是进学习班吗?他的意思明明是夸奖自己的女儿一心为公。 “她会给出交待,不会让莫知青受委屈。”聂洪山咬着牙说道,但凡他这个闺女争气,自己何至于向一个知青低头服软。 第122章 晚上单独教 “不用给我交待,像聂同志说的那样,给大家一个交待就好!”坚持群众路线,做好群众工作,这题她也会。 “你休想。”还不待聂洪山开口,聂小雨已经开始暴跳如雷,那火气当真是压都压不住。 什么叫给大家一个交待?不就是想让她去晒谷场上当着所有社员的面做检讨吗? 没门!她不会去,死也不会去。 这惊天动地的一嗓子嚎得,差点没让一众看戏的社员,把下巴给磕锄把上。 莫知青和聂队长你来我往得有十个来回了吧!瞧聂小雨的反应,那不就是半分好都没讨到! 莫知青不愧是首都来的知青,这也太厉害了! 就是不知道闫家小子压不压得住! 这有啥压不住的,男人嘛!你懂的! “报县革委吧!这么多人看着,总不至于冤枉了她。”不去就不去,条条大路通罗马,还能把她给难住。 县革委?那地方一个姑娘家能去?就她说的那些话去了还能好,恐怕不死也得脱层皮。 以后还怎么嫁人,难不成还让家里养她一辈子,他聂洪山丢不起这个人。 不过固然有错的她,但最有错的却是田小梅,要不是她嘴快,事情也不至于弄到如此地步。 主席同志的诗词社员们懂个啥,就算真有几个懂的,只要不挑在明处,谁还不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毕竟他可是生产队长,管着他们的钱粮工分,这点面子大家还是要给的。 聂洪山越想越不是滋味,隐隐的竟有了点迁怒的意思。 随即似做了决定,把旱烟锅往腰上一别,扬起厚实的巴掌,“啪…”的一下狠狠甩上了聂小雨的脸。 那声音响得,听着都觉得腮帮子疼,但也成功把所有人都搞愣住了。 聂小雨也惊呆了,她爹居然打她,还当着这么多社员的面打她,她不活了!她不活了! 捂住痛得麻木的脸,聂小雨在众目睽睽之下,青天白日之时,揣着工分本抛下目瞪口呆的众人,羞愤欲绝的跑了。 这……仿佛看戏看到高潮部分,女二说没就没了,那他们这些群众演员咋办?这口不上不下的气该往哪里走? “聂小雨的事不是聂家的私事,身为第三生产队的队长,我绝不会连累到大家。”聂洪山见聂小雨配合着跑掉了,很是松了一口气,随即一脸无私正气的说道。 瞧他这样,莫雨桐也算是明白聂小风和聂小雨朝着谁长了。 “我们都相信队长的大公无私,更相信队长一定会秉公处理,绝不会拿整个生产队的未来开玩笑。” 既然如此,那她就顺着他的话把戏台子高高搭起,然后就静等他接下来要怎么做了。 反正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 在这出个门都得靠介绍信的年代,十六七岁的姑娘再能跑,又能跑到哪里去?顶多也就跑坡上哭两鼻子,最后还不得回家。 “对,我们都相信聂队长!”二赖子继续紧跟莫雨桐的步伐,把戏台子搭得更高了些。 “我们相信队长!”小小的激动荡在社员们的心间,他们不禁跟着振臂高呼。 这秧子架得,没个纵云梯他下不来! “广阔天地大有作为,大家赶紧回地里,继续为祖国的建设添砖加瓦。”聂洪山能怎么办?他只能随大流给大家鼓舞士气。 社员们看饱了戏,又得了生产队长的鼓励,觉得生活更有奔头了,扛上锄头三三两两的往地里走。 见众人陆续离去,聂洪山长舒了一口气,这事算是暂时撇过了。 随即又瞧了闫明礼、杨峰等人一眼,吧唧一口旱烟后,大步流星的转过了小路。 “热不热?”看人走得差不多了,闫明礼立即垂眸看着小姑娘,柔声问道。 “不冷也不热,刚刚好!”热的是聂洪山,冷的是聂小雨,她二十四度非常舒适。 这俩人是完全不把他们几个当外人呀!好歹得等他们回地里吧! 年轻人就是沉不住气,哪像他杨峰。 在闫明礼耳边嘀咕了两句后,杨峰就准备撤回红苕地里了。 “你教的诗我也没听过。”小姑娘懂得多,不像他连小学都没读完。 “以后我连你一起教,每天晚上单独教。”莫雨桐眸里含笑,潋滟波光粼粼了少年涟漪荡漾的心湖。 正在转身撤退的杨峰,听到最后几个字,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给噎死! 每天晚上?还单独教?不敢想不敢想,大热天的对身体太不友好! 为了不让更多人听到,杨峰赶紧拉过二赖子,“你今天这风头出得更多了,走走走,翻地去。” “老子还没出够呢!”这人说话就好好说话,怎么喜欢动手动脚,个头不高点,还非得揽肩膀。 “没锄够,那敢情好,这片地都归你,慢慢锄。”杨峰指着闫明礼剩下的那片地,比划道。 “……”我是这个意思吗?好吧!他是这个意思! 扬起锄头,二赖子默默的翻着地。 第123章 蓝颜祸水 嫉妒得眼珠子疼的聂小雨并没有跑远,她只是捂着脸无地自容的跑回了家。 门打开的一瞬,她头也不抬的栽进从灶间走出的曾荷花怀里,哭得稀里哗啦,好不可怜。 “小雨这是怎么了?”曾荷花一头雾水,但作为母亲还是紧紧抱住了她,并轻轻拍打她的后背。 哭够了的聂小雨终于被安抚好,却还是控制不住的抽噎道“娘,爹打我!他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打我!” “你爹打你!他为什么打你?”曾荷花惊呆了,但理智还是告诉她要问清楚缘由。 毕竟虽说是个女儿,却是唯一的女儿,从小到大聂洪山还是很疼她的。 “娘,你瞧我的脸,都被爹打肿了。”聂小雨抬头,指着自己肿起来的半边脸发着脾气,微怒道“肿成这样,我明天还怎么去上工,这个记分员我不当了。” “那就不当了,以后也都别当了。”推门进来的聂洪山把旱烟杆往桌上重重一放,冷着一张脸说道。 正愁不知道怎么解决这件事,眼下正好,下地干活去,免得整天想些有的没的。 “你说真的!”曾荷花见他当真有这样的想法,忙起身泡了一搪瓷缸老鹰茶递给他。 “不然呢!”聂洪山端起搪瓷缸抿了一口茶。 “到底怎么回事?”见自家男人这样,曾荷花也急了。 这要是不当记分员,就得下地干活,和村里那些待嫁的姑娘可就没两样了。 她还想给宝贝闺女说一门城里吃商品粮的亲呢!记分员丢了还怎么说亲! “你先问问她,我为什么打她?”聂洪山盖好搪瓷缸,随即用力放在桌面。 “我……”聂小雨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 知女莫若母,自家闺女是个什么心思她怎会不懂,想必又是和闫家小子有关。 和聂洪山对视一眼后,俩人都是同样的想法这闺女得赶紧说亲,好收了那些乱七八糟的歪心思。 而此时路旁树荫下,瞧见杨峰傻样的闫明礼,待到他们走远,才红着耳根低声说道“姑娘家不许瞎说。” “我可没有瞎说,是你在瞎想。”莫雨桐笑望着他越来越红的耳朵,歪着脑袋说道“在想什么,说来听听!” “你不在意吗?”闫明礼紧张的蜷起手指,一眨不眨的看她,眸中有期待,也有慌乱。 卸了一身冷厉的少年,依然是那个柔软的少年,牵动着她的心也变得异常柔软,“在意什么?蓝颜祸水。” “不许胡说。”什么蓝颜祸水,小姑娘尽想着欺负他。 “从瞎说变胡说啦!”莫雨桐轻声笑道,眸里是星星点点的爱宠。 她可没那么小家子气,吃这种飞醋。 情敌嘛!不该留在爱人的心里,而该抛在爱人的脑后。 偶尔提及是情趣,也是感情的催化剂,常挂嘴边那可就是刺,是一生不忘的朱砂痣了。 他的心不用给其他女人留位置,只装她一个人就够了。 “你知道的。”眸里似敛了红尘云烟微光的少年,温温柔柔的注视着他的小姑娘。 “不在意。”见他愣怔里带着淡淡的失望,莫雨桐轻轻笑道“礼哥喜欢她?” “没有!”闫明礼不及深想立刻否认,他怎么可能喜欢个有病的,臆想也是病,得治。 “连情敌都算不上,我没必要放在心上。”要是连这样的人都能在她心口戳一刀,那前世被不知道多少女人惦记的闫先生,岂不是能让她伤痕累累。 只要他的心始终如一的爱她,那些女人算老几! “嗯!”就这一瞬,闫明礼觉得自己格局小了,他居然把聂小风放心上了。 “我不过是不喜欢她看你的眼神,好像你是她的。”莫雨桐微微撅起嘴,一副我不是很开心的样子。 “我是你的。”说完瞬间,闫明礼就不想再说话了。 “那当然,你只能是我一个人的。”眼里顷刻绽出一抹得逞,莫雨桐勾起唇角笑得狡黠。 “还有我!还有我!”闫明雪突然举手,在他们眼前蹦了蹦。 “哈哈哈~~”倏忽之间,莫雨桐便被她的童言童语给逗笑了。 心不在焉做工的社员们,听到传来的愉悦笑声,心底只有一个想法京市来的姑娘,心就是大。 最开始瞧聂小雨冲下去的劲头,还以为两个姑娘要为个男人大干一架,结果莫知青念了一首诗,就把聂家丫头给打跑了。 这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让对方夹着尾巴落荒而逃的能力,他们除了佩服外,也好想拥有。 “你去上工吧!我先带他们回家。”他待得够久了,也该回地里做工了。 “我和你们一起回去。”闫明礼把两个孩子抱上自行车,又提起暖瓶和藤篮。 “你可以提前下工?”不怪莫雨桐疑惑,她记得如今的上工时间,就跟几十年后的上班时间一样,是固定时间上下工。 “偶尔一次可以。”以前他绝对不会提前下工,首先是工活太重时间不允许,其次是没人帮衬他根本走不开。 但今天杨峰给他出了主意,说他剩下的工活不多,二赖子会帮他做完,让他安安心心去陪小姑娘。 “那不如我们找个地方学自行车去?”家里院子不大,学自行车还得找个宽敞点的地方。 “去晒谷场吧!”那地方平整,而且够大!村里为数不多几家有自行车的人家,学车的时候都是去那里。 “好!听你的!”莫雨桐推着自行车龙头,闫明礼推着自行车后座,慢慢走在微风吹来的路上。 风虽然热,却透着说不出的轻松,少年望着小姑娘令人心动的优美背影,忽然觉得天好蓝好蓝。 好像那些年吃过的许多苦,就是为了遇见人世间最甜的她。 第124章 起了兴致 昨晚累了一宿,一觉居然睡到了日上三竿,没有赴曾石头约的聂小风正走在苎麻林旁的小路上。 早知道出个门会遇见被莫雨桐步步紧逼到屁滚尿流的聂小雨,今早他就不该假装没听到曾石头蹲他卧房窗下的敲打声。 说不定这个时候,他已经在县城,和那几个厂区里的女工们打成一片了。 走过苎麻林,一如既往白衬衣、绿军裤的聂小风,熟门熟路踹开了何寡妇家的侧门。 立刻,一个沾了泥灰和苎麻浆的解放鞋鞋印,清晰印在了黄黄的木门上。 “风哥,你可算来了。”曾石头一听门响就知道是聂小风来了,立马从凳子上站起来。 “怎么?这是有好事?”曾石头的性格聂小风了解,要是没抓心挠肺的大事,他不得顺手反锁上门。 “风哥,你先坐。”曾石头拍了拍凳子上不存在的灰,很是殷勤的搬到他面前,这可是在县里都说得上话的风哥。 今早去聂家敲窗,没听到他的回应,曾石头就知道肯定是昨晚寻人寻累了还没起。 这不还特意去公社饭店买了大肉包子,在家里等着他来。 “嗯!说吧!什么事?”聂小风很享受曾石头的讨好,端起架子理着衬衣,问道。 “给,吃了再说事。”曾石头翻开桌上盖碗的盘子,把大饭碗递到他面前。 白白胖胖的大肉包子,还是两个,聂小风也不客气,拍了拍手抓起一只就开始吃。 冷是冷了点,但抵不住肉香的诱惑,曾石头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这个给你,我在家里吃了煮鸡蛋,喝了麦乳精出来的。”瞧曾石头那口水滴答的样子,聂小风瞬间没了食欲。 “谢谢风哥,还是风哥仗义!”曾石头一把捏住包子皮,三两口就把一个大肉包子给吃了个干净。 吃完后把海碗和盘子一叠,立即献宝一样的从床下拖出一把56式半自动步枪,递到他手里,“风哥,你看。” “枪!”饶是聂小风自认已经足够沉得住气,当看到枪时还是吃了一惊。 这可是五六式半自动步枪,他曾听爹说过,这枪的调拨价可要135块钱,比五六式冲锋枪还要贵上7块。 而且公社民兵连里,除了24个班、排、连正副职干部是配备的五六式冲锋枪以外。 86个民兵里只有42名基干民兵配五六式半自动步枪,剩下的8名基干民兵配班用轻机枪,36名普通民兵只能扛铁锨。 “这好东西你从哪里弄来的?”聂小风随即不再嫌弃曾石头,甚至管不了手上还沾有油渍,急忙拿起半自动步枪,来回不停摩挲。 他一直渴望拥有一把枪,但又受不了基干民兵的训练强度,毕竟基干民兵是一类预备役,是民兵中的骨干力量。 不仅每年秋收后要进行一场为期半个多月的集训,而且每天晚上还要轮流巡逻大队,实在是太辛苦了。 “昨晚有人掉在我家的!”曾石头想到崔胜利那怂样,就乐得不行,真想知道当他发现枪丢了会是个什么反应。 “昨晚?”聂小风手一顿,低垂的眸里泛起一股冷意,按住扳机的手指不由微微弯起。 “崔胜利,说是今晚还要来。”曾石头满脸鄙夷,一个二十出头的男人居然会钻三十多岁女人的被窝,也不知道咋想的。 “曾婶…”聂小风欲言又止,握住扳机的手慢慢松开了。 “放心吧!她不知道。”曾石头从头到尾就只想着,天知地知风哥知和我知就够了。 “你想怎么弄?”这种算得上是秘密的事,当然越少人知道越好。 “听风哥的。”曾石头大手一挥,对聂小风那是完完全全的信任。 “刚丢的东西不好脱手,过段时间再说。”他虽然喜欢枪,但这东西烫手,万一被发现了,解释不清楚可是要蹲鸡圈的。 除非他成为基干民兵,拥有了绿皮猎枪证,那他才敢堂而皇之的借名头到县里去,然后找到下家出手。 “风哥,要不今晚我们上老阴山。听说闫家那个可经常上山逮野物。”即便是刚吃了大肉包子,曾石头依然想大口吃肉。 “听谁说的?有人见到吗?”聂小风瞬间起了兴致,要是能抓到闫家的把柄!看他还敢不敢恬不知耻的离自己媳妇那么近。 “吴二狗说的,肯定有人见到他上过山,不然也传不出来。”曾石头见他很感兴趣,心里也乐开了花,仿佛实现了人生价值一般。 “他跟闫家的刚干了一架,没人信的。”即便是事实,也会有蠢笨的社员觉得,一定是吴二狗在栽赃陷害。 “那我去打听打听,看还有谁见过。”曾石头看得出聂小风对闫明礼,那可是恨到骨子里的恨,尽管他表现得还算平和。 “今晚我们上老阴山试试。”秋收在即,正是野物觅食储粮的时候,他得挑选动物反应慢的晚上,说不定还能猎到野猪、野山羊之类的大型野物。 到时候偷偷摸摸运到县里,那可是一笔不菲的收入。 “行!”曾石头见他答应,也很兴奋。 晚上的老阴山,那就是他们的地盘,有枪在手,他谁也不怕。 第125章 哪里还站得住 下午五点的太阳,已没了中午的嚣张气焰,微热的晒在后背上,竟带着几分融融的暖意。 一行四人来到晒谷场时,偌大的坝子上空无一人,显得特别的安静。 许是自行车轮与地面的摩擦声打破了宁静, 大队部办公室窗户里探出了几颗脑袋。 全都好奇的打量着他们,以及那辆崭新的自行车。 把藤篮和暖瓶放在墙根,闫明礼又把两个孩子抱下了自行车。 莫雨桐倒不耽搁,立刻开始了她自信满满的教学。 “骑自行车前要先学会溜车。”莫雨桐迈出左脚踩上脚蹬子,右脚脚尖轻轻往下探到地面,然后向后蹬一下、两三、三下。 待到速度起来后,右腿迅速跨过横杠成功落在右脚蹬上,“能不能溜车成功,最重要的是取决于你什么时候抬腿。” 随即使劲抡起双腿来回蹬了几下,转回闫明礼身旁说道“保持刚刚的速度,跟不上的话容易摔地。” “嗯!”闫明礼笑望着认真教学的小姑娘,眼里蓄满了深深的柔情。 她倒是一点不含糊,果然是个好老师! “先把水壶放进来,然后你去试试,找找感觉。”莫雨桐停稳自行车,翻身下车走到他面前,敞开挎包说道。 “好!”在三双眼睛的殷殷期盼里,闫明礼扶着自行车往前滑了两步。 速度起来,再一脚蹬上踏板,另一只脚快速跨过横杠,身体朝前一倾,双脚使劲蹬了起来。 不放心的莫雨桐重新挎起军挎包,小跑着追上他,“其实应该找个下坡路,容易有感觉一些…” 好嘛!瞧他一套动作做得行云流水,车轮子转得差点飞起来,哪里还需要找感觉,简直应该直接拉到奥运会上去为国争光。 闫明礼越蹬越利索,竟是沉浸在了骑车的乐趣中欲罢不能。 伴随着偶尔响起的轻快铃声,他的心里充满了轻松和欢快。 转了一圈、两圈、三圈,少年的身影如同一道流光,让每一个动作都蕴藏着满满的活力,和青春蓬勃的力量。 随后他顺利的停在小姑娘面前,那张沁着薄汗的脸上洋溢着少年人生机勃勃的自信,和面对喜欢的姑娘时发自内心的小小骄傲。 瞧他满眼写着的“快夸我,快夸我”,莫雨桐不禁打趣的笑道“你学得这么快这么好,让我满腔热血白沸腾了啊!” “是你教得好。”闫明礼俯身望她,不好意思的抿嘴一笑。 小姑娘就站在车前,离他那么近,好像不需要费什么力气,就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香。 “你再多转几圈,小心点!”见他因运动而变得神采奕奕的双眼,莫雨桐细心叮嘱道。 “嗯!”闫明礼得了她的贴心嘱咐,深觉有炽烈在体内横冲直撞,让他还可以生龙活虎的再骑个十几圈。 少年继续沿着晒谷场的最外圈骑行,阳光透过树叶洒在他身上,充满朝气的身影在光影里穿行,是那样的闪闪发光。 大队部里渐渐有穿着干部服的人走出来,有莫雨桐见过的魏正茂,也有很多她完全不认识的生面孔。 “莫知青,这是在教小礼学自行车。”魏正茂一双手背在身后,微微俯身看着她,笑得很是和蔼可亲。 “魏叔,您好!是的呢!”莫雨桐牵着两个孩子,捏了捏他们的小手,微笑着礼貌回应。 “魏叔叔好!”得了莫雨桐的友好提醒,两个孩子立刻异口同声的甜甜喊道。 “好好好,都是好孩子!”瞧这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可爱模样,说是城里干部家的孩子都是有人信的。 “魏叔,您的腿没事了吗?”莫雨桐记得几天前见他时,他还杵着拐杖行动缓慢。 “叮铃铃…”自行车铃声在远处响起,莫雨桐几乎是立刻转过了头,微微踮起脚尖朝少年望去。 虽然知道他聪明厉害,学得快骑得好,但还是会担心,时不时的总想瞥向他,就怕他一个没抓稳给摔水泥地上了。 瞧她这紧张样,魏正茂知道这个来自首都的知青是真心在意闫家小子。 “我这是老毛病,晴个几天就好了。”中元节那两天下了场暴雨,他这腿才发了痛。 少年很快又得了一圈,望着离得越来越近的小姑娘,唇角不觉飞扬起灿烂的笑容。 她被这笑容闪得微微一愣,随即还给了他一个更加灿烂明媚的笑。 那笑明媚得啊!就像在朝阳里盛放的桃花,娇艳似火、灼灼其华。 手止不住一抖,龙头随之一偏,轮子歪来扭去的晃悠个不停。 莫雨桐一看,哪里还站得住,急忙放开两个孩子,冲向了少年。 第126章 一闪而过的慌乱 可惜哪怕小姑娘已经很努力的奔向了少年,她的速度依然跟不上自行车摔倒的速度。 眼睁睁看着少年摔下自行车,膝盖在地面蹭出一小段距离,而后稳稳停在车旁。 “怎么样?摔到哪里了?疼不疼?”莫雨桐顾不得自行车,赶快跑到少年面前,满眼都是心疼和担忧。 “年轻就是好啊!”魏正茂摸着两个孩子的小脑袋,语气里全是追忆和向往。 “我们年轻那会儿哪里敢靠这么近。”魏正茂身侧一个有些严肃的中年男人,看着不远处的俩人感慨道。 “年轻人嘛!热情些也没什么不好,就是不能太热情,万一把持不住犯点错误,那可就不好了!”一个三十岁左右的高大男人,老气横秋的说道。 “小姚说得对,还是得注意影响。”治安主任肖春荣和民兵排长姚俊坤,一向穿的是同一条裤子。 魏正茂和站在他身侧的曾和平都不由侧眸瞧了他们一眼,又同时回头望向闫明礼俩人。 不远处,莫雨桐望着从地上站起的少年,把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个遍,“你没事吧!快,让我看看。” 眼看小姑娘就要动手,闫明礼不好意思的错开她,轻声说道“车没事。” “车有没有事不重要,我只要你没事。”就算车摔得稀碎又如何,大不了再买一辆,可要是人磕破点皮,她还不得心疼死。 “我也没事。”心口倏忽就是一暖,要不是有人正看着,他真想用力抱住他的小姑娘。 当然那只能想想,就算一个旁人也没有,他暂时也是不敢的。 昨天?那是他冲动了!他总不能随时都在冲动的边缘徘徊吧! 嗯?就是这样的,口是心非的少年,耳尖烫了又烫。 “真没事?”瞧他膝盖处蹭上的老大一块脏污,可不像没事。 小姑娘又想动手,还想掀他裤子? 闫明礼赶紧退后一步扶起自行车,以掩饰内心的慌乱,同时说道“我真没事。” 随即又弱弱的加了一句,“魏叔他们都看着,不好!” “哪里不好!摔坏了才不好,快,让我看看!”莫雨桐说着便要蹲下身去卷他的裤腿。 “我…自己来!”要是真让小姑娘动手,怕是挨不到明天,流言蜚语就能淹得她喘不过气来。 “你在怕我。”见他后退得这么利索,便知道他伤得不重,随即戏谑的朝他眨了眨眼睛。 那模样精怪得,闫明礼的耳尖烫得更加厉害了,垂眸不语,只弯腰卷起了裤腿。 瞧着膝盖上蹭破的一点点皮,他很是松了口气,料想就这么一点点,小姑娘应该不会朝他动手吧! “看着不严重,但是天气这么热,还是要处理一下,不能感染了。”昨天就没能及时处理,今天绝对不行。 眼看小姑娘又想伸手碰自己的膝盖,少年赶紧再次避开,“都看着的,我不痛!” 那么多双眼睛目不转睛的盯着呢!小姑娘还…他直觉快顶不住了。 “有一种冷叫老妈觉得你冷,有一种痛叫媳妇觉得你痛。”嗯?!嘴瓢了!莫雨桐尴尬起身,朝他咧了咧嘴。 “……”怎么就媳妇了! 少年愕然,红晕从脸颊随即滚到脖颈,情不自禁的在心里默默跟着念了句媳妇! 一刹那,身体深处有遮天盖地的热浪滚滚而来,他局促的蜷起手指,似怕被小姑娘察觉,不敢再说半句话。 “自己擦!”莫雨桐从挎包里取出一瓶,刚从空间拆了包装的碘伏给他。 这…?他刚才装水壶的时候瞅过一眼,包里可没有任何药,那么这瓶药是怎么来的? “嗯!”他满心疑惑却没敢多问,只接过拧开瓶盖,用手指在瓶口处沾了点药液,轻轻涂在小小的破皮处。 莫雨桐见他如此自觉非常满意,接过碘伏随手塞进了挎包。 可是当她见到挎包里放着的水壶时,猛的愣住了。 这水壶是他之前刚刚放进来的吧!他知道包里没药,他什么都没说。 放下裤腿,闫明礼盯着愣怔的小姑娘,明白她是意识到了问题。 那么她会怎么说?或者什么都不说… 不知为何,他突然很慌很乱,他不需要她说什么,一点都不需要。 随即急切的说道“我想再骑一会!” “那你慢点,再摔我可就要亲自动手了。”莫雨桐望着他眸中一闪而过的慌张,扬起唇角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笑容。 “嗯,知道了!”小姑娘的笑似有安定人心的力量,那转瞬而至的心慌竟渐渐远去。 一如嗒嗒嗒远去的车轮滚动声,伴随着少年再次穿梭在温暖阳光里。 第127章 压不住的戾气 四五圈后,满脸阳光的少年再次停在了小姑娘面前,目光灼热的盯着她。 “要回家吗?”少年温柔轻语,似早春的杨柳拂过小姑娘心尖。 “好,回家!”莫雨桐莞尔,少年好似比之前多了几分热切。 “大哥,你学会骑自行车了啊!你真厉害!太厉害了!”急哄哄跑来的闫明雪,毫不吝啬她的夸赞。 “……”闫明礼结舌,每次听明雪这样夸他,他总觉得特别的羞耻,当即岔开话题,说道“明天我们一起去集市。” “那我可要…预定后座。”小姑娘那仿佛勾了刀子的前半句话,差点没让他的心从嗓子眼里蹦出来,幸好后半句话又让他的心安安稳稳呆在了原地。 只是她不时瞄向自己腰腹的热情眸光,让脸颊的炽热滚了又滚,无奈笑着,宠溺说道“好,都依你。” 反正就算自己不同意,她不也要努力让自己同意吗?她努力的样子太让他心慌了。 “大哥好棒,大哥最棒了!”闫明雪好开心,明天她可以和大哥姐姐一起去赶集,嗯,还有二哥,可不能落下了。 “我们去和魏叔打声招呼吧!”闫明礼低眉瞧她,见她点头,才推着自行车走向台阶上唯一还站着的魏正茂身前。 至于其他人,早在他站起身继续学自行车的时候,陆陆续续回了办公室。 “魏叔,我们先回去了。”闫明礼走近,魏正茂忍不住拍了拍他的肩头,笑道“小礼,好样的!” “魏叔,我知道的,再见!”听着魏正茂意有所指的话,闫明礼抿唇一笑。 “魏叔,再见!”莫雨桐跟在少年身侧,浅浅笑着,和两个孩子一起和魏正茂挥手告别。 “再见,再见!”望着一行四人远去的身影,魏正茂的眼眶竟微微有些湿润,随即转身慢慢走回了办公室。 回去的路,闫明礼从推着车走,到试着载人骑行,只是他骑得很慢,小姑娘抱着明雪坐在后座,前面还有明诚,他害怕摔到她们。 只是刚拐弯上到岔路口,一声大喝突然从旁边的林子里传出来。 幸好他有晒谷场上摔倒的经验,及时控制住了车头,否则他们非摔个结结实实不可。 侧身,目光冷厉的望向小树林方向,闫明礼冷声喝道“谁?滚出来!” “这自行车是你买的?”从树林里走出的聂小风,理了理衬衣领子,盯着莫雨桐质问道。 骑着自行车去给别的男人送绿豆汤,他能忍,但背着他在晒谷场上教别的男人学自行车,他忍不了。 刚才他已经大度不计较了,现在他特意堵在这里,她必须给自己一个交待。 “跟你没关系。”他自以为是的眼神让莫雨桐极其不舒服,脸色立刻沉了下来,眼神不喜的瞥向他。 “什么叫没关系,你可是我们聂家看中的媳妇。”聂小风见她如此,脸色也很是不好看。 “你说谁是你媳妇?”闫明礼“腾”的从座位上站起,稳住自行车翻身立在脚蹬旁,恶狠狠的瞪着聂小风。 聂家的人怕不是都有什么大病,一个个自鸣得意得都快忘形了。 还媳妇,他聂小风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啥德行,真以为穿个白衬衣绿军裤解放鞋就能上天了,那么厉害,咋不去与太阳肩并肩! “怎么?你一个五类分子还想打人不成!”聂小风趾高气扬的斜眼睨向闫明礼。 他堂堂生产队长的儿子,明县第二中学的高中毕业生,岂是他这样的人可以打倒的。 “你确实是在找打!”此刻的闫明礼没有面对小姑娘时的柔软羞涩,反而像一头蛰伏许久的猎豹,锐利里蓄着森冷的寒霜。 “礼哥…”滑下后座的莫雨桐牵起两个孩子,退到自行车龙头旁,小声叮咛道“保护好自己!” 她没有说不许他打架,毕竟“媳妇”这个词从别的男人嘴里说出来,是个正常男人都得火冒三丈。 “嗯!”虽然昨晚小姑娘对他说过同样的话,但事后的安慰和事中的支持,却是完全不一样的感受。 “莫知青,我们风哥能看上你,那是你八辈子修来的福气…”曾石头那一丘之貉的沆瀣之气还没冒完,肚子上已经结结实实受了一脚。 “老子揍你那也是你的福气!”第一次当着小姑娘的面爆了粗口的闫明礼,骨子里是压都压不住的戾气。 不知为何看着目露凶光的少年,莫雨桐体内的多巴胺竟然诡异的变得异常兴奋,横行霸道得她管都管不住。 此一刻,她的耳边竟突兀的响起了一段旋律当我看见左肩破损的战衣,盔甲后你的表情带着笑意,想要对我说,外来的袭击即将离公主远去。 第128章 逗得一乐 “我草…”聂小风即将出口的腌臜语言还没能狂飙到嘴边,就被闫明礼狠狠一脚给踹回到了肚子里。 “滚!”眼神里充满了凶狠和暴力的少年,如荒野中呲着獠牙的孤狼,竟让人不寒而栗。 “莫雨桐,你可别后悔!”被曾石头搀扶起来的聂小风满眼通红的瞪着莫雨桐。 “我,说,滚!”少年一字一顿的说着,每个字都带着凌厉的寒意,在这样大热的天里,刮得脊梁骨森森的冷。 “我们走!”好汉不吃眼前亏,聂小风捏紧拳头,忍着疼痛,带着同样忍痛的曾石头消失在了小树林里。 莫雨桐低眸看了闫明诚一眼,后者立刻心领神会,很乖觉的拉过妹妹,看地上正齐心合力搬着蝉蜕的蚂蚁。 趁两个孩子正专注于动物世界里,莫雨桐忙走到少年身边,在他绷紧的下巴上,蜻蜓点水般的快速啄了一口,“消消气。” “……”这…火气更旺了。 少年随即低眸看她,眼底还来不及散去的狠意如锋利的刀,割得她不禁一颤,软软糯糯的手拍向他的胸膛,“不气,不气,气死自己没人替。” “……”未消的余怒像被戳破的气球,“噗”的一声消失不见,闫明礼被她逗得不禁一乐,面色顷刻柔和了下来。 见他又是个温温柔柔的小小少年了,莫雨桐扬起小脸,小手用力一挥,笑道“走了,回家!” “嗯!回家!”闫明礼招呼上两个孩子,推着自行车,和小姑娘并肩往家走去。 小路上,微风轻拂,阳光斑驳洒落,星星点点的光汇成一片。 莫雨桐不时望向身侧的少年,在不知道第几次后终于撞进了少年幽深的眼眸里,忙说道“我就是想问你,后天就要上工了,我可以用钱抵工分吗?” “有我在,你不用上工。”闫明礼回答得不假思索,仿佛这就是件天经地义的事。 小姑娘娇弱,一天顶多半个工,而他随随便便就能做一个半的工,所以小姑娘的工活交给他就好。 少年说得随意,莫雨桐却听得满心感动,忽然贴近他问道“你想养我?” 小姑娘的话太过直白,少年的心跳得激烈,沉默数秒后还是轻轻点了点头,“我会努力的!” “那我们现在是在处…”小姑娘双眼亮晶晶的看着他,那模样要多可爱有多可爱! 闫明礼眸色一软,却故意硬声硬气的说道“今天才第二天,不许淘气!” “哼!”莫雨桐望着出现在视线里的院门,和倚在门墙边正抖着烟盒的杨峰,嘟起小嘴冷冷一哼,甩给少年一道重重的鼻音。 少年轻轻一笑,推着自行车走向百无聊赖到只能抽烟的杨峰。 “你们再不回来,我都想冲进广播室,用村里的大喇叭寻人了。”抖着烟灰,杨峰忍不住吐槽。 “把烟灭了再进来。”闫明礼盯着他夹在指间的烟,皱着眉头说道。 “我这才刚点上。”见他眼里都是坚持,杨峰依依不舍的在墙上杵熄烟头,抱怨道“哎!宠媳妇的男人惹不起啊!” 幸好小姑娘已经开门带着弟弟妹妹进了院子,并没有听到他的话,否则…… “别装,知道你心里正偷着乐!”杨峰踢了踢脚边的布口袋,毫不留情戳破了他低劣的伪装。 白了他一眼,闫明礼提起口袋靠在墙角,随后站在阴沟旁清洗暖瓶和藤篮里的碗。 “以后我让二赖子去找你。”闫明礼的话让陪他一起站阴沟的杨峰一惊,不禁扭头多看了他两眼,“你这是想通了?” “我是个男人。”他总不能老用小姑娘的钱,也得有来钱的路子。 以前他不敢碰黑市,宁愿去卖血也不愿走上那条危险重重的路,就害怕有一天出事,弟弟妹妹会失了依靠。 可是现在有了小姑娘,他想听杨峰的话博一次,毕竟他从来没出过事。 人最擅长自我攻略,当决定做某事时,从前那些不被认可的理由,通通变成了驱使他奋勇向前的小马达。 “对,不能让莫知青跟你过苦日子。”杨峰接过他洗好的碗,重新放进了藤篮里。 “我们不是你想的那样,别瞎说。”他们还没有结亲,什么叫跟着他。 “我想的是迟早都会发生的事,现在全大队谁不知道,莫知青喜欢你得很。” 杨峰见他不说话,继续说道“你难道没瞧见,只要你在的地方,莫知青那一双眼睛就没离开过你。” 是吗?仔细想想,他每次看向小姑娘时,几乎都能捉到小姑娘望着他的温柔眸光。 “你就从了人家吧!啊!”杨峰提起藤篮,满眼揶揄的拍上他的肩膀。 “胡说……”闫明礼正欲抬手抚开他,却见莫雨桐从灶间探出头,“礼哥,我不会生火。” “我来!”闫明礼立刻丢下杨峰,头也不回的进了灶间。 都这样了…从了难道不是迟早的事? 第129章 不会辜负你 小姑娘不会生火,但灶间还有弟弟妹妹在,他们可是会的,那她把自己叫进灶间,应该是有其他的事。 诚如闫明礼所想,莫雨桐确实有事交给他,且还是关于绝对信任的重要事。 “我刀工不好,你把这几个鸡腿的肉剔下来切成丁。”莫雨桐把一个装着六只鸡腿的大海碗推到他面前的灶台上,一瞬不瞬的盯着他。 小姑娘这是连藏着掖着都不准备有了。 低眸迎向她清澈明亮的眸光,闫明礼的眼瞳深处一阵暗色翻涌。 小姑娘喜欢他,无条件的信任他,甚至愿意同他分享自己的秘密。 这样的认知让闫明礼的身体里涌动着,想要一辈子保护好她的疯狂想法。 扭头让两个孩子去卧房后,他走近小姑娘,目光温暖柔和的看着她。 直看得莫雨桐一颗心悸动不已,软着嗓音佯装镇定的嗔道“你要干嘛!” “你还小,要学会保护自己。”闫明礼瞥了眼鸡腿,不放心的叮嘱道。 “我会的。”莫雨桐也想低调行事,可她更想她的少年尽量吃饱吃好。 要不是她还没有摸清空间的规则,不知道该怎样点亮其他店牌,她都想冲进所有店铺拿拿拿了。 “不要随便拿东西出来。”虽然不懂她是怎么做到的,但不妨碍他忧心。 在这个米面肉油限量供应的年代,吃食所带来的巨大诱惑足以让某些人铤而走险。 他害怕小姑娘因此受到伤害,害怕自己哪怕用这条命也终究护不住她。 “只在你面前拿,好不好?”小姑娘没有承诺不拿,勾了他的手指轻轻晃啊晃,软软柔柔的模样让他的心一软再软。 “就那么信任我啊!”柔软的少年不禁温柔浅笑,那颗心好似醉在了小姑娘甜甜的笑涡里,有微醺的酒气软着他,他寸步难行。 “信你。”仅有的两个字似无穷无尽的星光闪烁在心间,点亮着往后余生最温暖的那盏灯。 “不会辜负你…”的信任。少年的话还在齿间徘徊,小姑娘已经抢过话茬,用力点着头,高兴的说“嗯,我记住了,你也要记住。” 他明明……不是那个意思。算了!小姑娘高兴就好! “礼哥,是喜欢我的吧?”见少年没有再说“不许胡说”“不许瞎想”“不许…”,小姑娘立刻得寸进尺的问道。 嗯?闫明礼不说话只静静的看她,不知该不该许下喜欢,这关乎一生的承诺。 见她嘴唇微微撅起,眸光渐渐黯淡,他的心脏倏忽一疼,哪里还能思考,赶紧说道“喜欢,我喜欢你。” 他听到了什么,提着藤篮和暖瓶的杨峰恍恍惚惚不知所措。 真不是他有心撞破,主要是谁能想到不过是做个晚饭,都能说上情话了。 “不好意思打扰了,你们继续,继续!”顶着闫明礼不满的眼神,杨峰赶紧放下藤篮和暖瓶,慢慢朝灶间外退去。 不料却被迎面一个筲箕给拦下了。 “去把菜洗了。”条件反射的一把抱住筲箕,杨峰扭头就跑。 欲求不满的男人惹不起,还是溜之大吉的好! 瞧着跑出去的杨峰,莫雨桐忍不住笑出了声,不由想到前世那个出门排场比礼哥还要大的杨助理。 “在想什么?”闫明礼取出一个鸡腿按在菜板上,细心的剔着肉,状似不经意的问道。 “在想是给你做汤面还是拌面。”莫雨桐从碗柜里取出两个大搪瓷盖盆,放在灶台上。 “都可以。”侧眸看了眼小姑娘抿紧的唇,眉眼不由一弯,笑道“我想吃拌面。” “男人不能说都可以,必须选一个。”盯着少年弯弯的眼尾,莫雨桐也不由勾起了唇角。 “那我选你。”说完自己先不好意思起来,垂眸专心致志的切着剔下的鸡腿肉。 少年有长进啊!不错不错!学习能力棒棒的! “给你做双椒鸡腿拌面。”既然少年想吃拌面,那她必须得满足他。 “好!”把切好的肉丁用菜刀送进海碗,又把剔得干干净净的骨头丢进灶旁的撮箕里。 “这些骨头是要拿去喂狗吗?”莫雨桐不解的问道。 “大队里没狗,养不久,会被偷。”这年头人人馋肉,狗对他们而言不过是食物的一种,而且人都吃不饱,哪里有余粮养狗。 以前魏叔家倒是养过一只,还没养大就被人偷走了,至于结果…不用想也知道。 “这些我明天一早扔山里去。”村里处理垃圾,大多是扫进粪坑让它们自然降解,那些没办法降解的则是直接塞灶蹚里烧掉。 但骨头这东西很难降解,烧起来味道也难闻,他以前要么挖坑埋在院子里,要么丢到远远的鸭子林、毛坡林里。 第130章 闹出人命? 是因为她拿出的东西,他才需要专门跑一趟山里吗? 见小姑娘眼里有懊恼,闫明礼赶紧安慰道“别想太多,我明早要去山上看陷阱,顺便带去扔。” “你明天要去打猎?”懊恼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兴致盎然。 “这次我没准备,下次带你去。”前天答应她的,他没忘。 这还差不多,莫雨桐心里饱胀着愉悦,正想说点什么,忽听灶间外传来杨峰试探的喊声,“菜洗好了,我进来了。” 如此赤裸裸的提醒当真是让人哭笑不得,莫雨桐推了少年一把,“去把菜接进来。” “嗯!”闫明礼应得爽快,转身却没好气的瞪了站在灶间外的杨峰一眼。 杨峰瞧他这样,直觉自己肯定打扰了他的好事,把筲箕往他怀里一塞,咧着嘴连连后退。 懒得看他的傻样,闫明礼回到灶间,非常自觉的按照小姑娘的要求,把筲箕里洗好的菜通通切好,分别装进不同的碗里。 “你去陪杨峰聊会天。”见少年生好了火,莫雨桐便洗锅放油,准备炒料了。 毕竟是客人,总不能真丢在院子里,让他孤零零望天吧! “他一个大男人哪里需要我来陪。”并不是那么想去,只想和她待在一起,就算不说话也行。 “礼哥,怕我走了?”小跑到少年面前蹲下,她一本正经的说道“不走,我可舍不得。” 这舍不得的是谁?小姑娘的眼睛里明晃晃写着他的名字。 “我去喊明诚和明雪进来盯着火。”闫明礼没奈何的起身,居高临下的盯着她,微红着脸说道“我也舍不得。” 看着少年离开的背影,莫雨桐唇边的笑意越来越明显,最后只能抖着手炒拌料。 垂涎欲滴的诱人香气从灶间飘出来,本该不停咽口水的杨峰此时此刻大脑一片空白。 站在晾衣杆前,望着那张随着微风轻轻飞扬的白布,他简直傻了眼。 在县城多年的他,远比闫明礼这个小白懂得多,黑市里那些糙汉子们荤话说得飞起,即便他还没结亲,但该懂的他都懂。 这么明显的东西,难道还不是自己想的那种关系? 只是就闫老大那盯两眼就能红透耳根的样,也不像和莫知青有那啥情啊? 可能吗?不可能吧!真的不可能?在内心一连串的自问自答后,杨峰紧锁眉头,抿直双唇,一脸纠结的忍痛表情。 “你这是要干嘛?”看他这一副欲言又止的便秘样,闫明礼眼神复杂的盯着他。 “……”然而杨峰的眼神更复杂,不仅把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还唉声叹气得就差没捶足顿胸叹老天不公! “茅房在那边。”这是憋不住了?闫明礼指了指柴棚方向。 “我没那意思。”什么乱七八糟的,他的表情是那个意思吗?他分明是…羡慕嫉妒,和一点小小的恨。 “那你什么意思?”闫明礼有时是真跟不上他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想法,跳跃性太大。 “你和莫知青…”杨峰含含糊糊、躲躲闪闪,看得闫明礼直皱眉,“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不怕闹出人命?”瞧他那傻样,杨峰只觉头疼,读书时挺聪明的一个人,怎么长大后这么笨呢! “人命?”闫明礼没懂!他和小姑娘,还能闹出人命? 他不会以为自己会对小姑娘动手吧!怎么可能?那么娇软的一个姑娘,他温言细语哄着还来不及呢! “收起来,赶快收起来。”见他那样就知道他根本没明白自己的意思,简直没眼看啊! 这抽的哪门子莫名其妙的风,闫明礼被他塞了满满一堆衣服,一肚子疑惑的抱着回了卧房。 已经炒好拌料的莫雨桐,正把煮到七分熟的挂面捞起泡到冷水里。 而后走到灶间外准备喊少年进来端面,结果却没寻到人影。 站在院子里的杨峰一向有眼力劲,立刻小跑到莫雨桐面前,“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弟妹让我来就成!” “礼哥呢?”莫雨桐瞧他紧张兮兮的模样,很是不明就里,这是突然之间被雷给劈岔气了? “闫老大在卧房,弟妹辛苦了,这些都交给我!”昨晚上他们两个都辛苦了,他必须支楞起来。 “就煮了面而已,不辛苦!”一头雾水的莫雨桐完全没听懂他话里的深意。 “辛苦,辛苦!”怎么会不辛苦?听说第一次可累了! “那麻烦你把面捞起来,我去卧房看看。”莫雨桐也不客气,把收尾工作交给了他。 “行!”杨峰就差拍着胸膛保证了。 这人…到底哪根筋没搭对,前世他也没这么神叨叨的啊! 第131章 紧得难受 摸不着头脑的莫雨桐走进卧房,见到少年居然在叠衣服,连忙走近和他一起叠。 “怎么这个时候收衣服?快开饭了。”拿起一条裤子平铺在床上,她弯腰把两条裤腿同时往上叠。 “杨峰让我收的。”想到他那饱含深意的眼神,和自己真心听不懂的话,闫明礼也很无奈,完全不知道他在抽什么疯。 “他还说什么让我不要闹出人命?”闫明礼摇着头把叠好的衣服放到一边,语气里全是不明所以。 “因为打架的事情?”难道他看到了?那个小树林离家不远,看到也不奇怪。 “应该不是,我今天只踹了他们两脚,不至于出人命!”衣服很快叠完,闫明礼继续叠着那块白布。 脸盆架上已经有了两张毛巾,这张白布就不用再挂到外面了。 只是布上的血迹居然没洗干净,阳光透过窗纸这么一照,反而更清晰了。 看着那块被少年高高举起的布,莫雨桐恍然大悟的红透了脸颊。 人命?杨峰的意思不会是自己想的那个意思吧? 哎呀!这还真是要人命了! 见小姑娘一霎爆红的脸,再深思杨峰的话,闫明礼也陡然反应了过来。 手里的白布瞬间变得极其烫手,他慌张的往床上一丢,随后用衣服死死盖住。 “那个,你别多想。”手足无措的少年满脸憋得通红,眼神飘忽,想看又不敢看他的小姑娘。 “我知道的,没多想。”见少年紧张到睫毛都在颤抖,莫雨桐哪怕再不好意思,也急忙柔声安抚道。 那轻轻柔柔的声音似山间流淌的清澈泉水,将少年内心的紧张一一抚平。 少年抬眸,眼尾的红若桃花诱惑,冥冥之中,似有海南的风拂过冬季的云,凝了一场雪微的霜,勾得那颗心如沾了冰又滚了火。 冰火两重天的滋味并不好受,小姑娘悠悠忽忽得只能目不转睛的盯着他。 “你放心,杨二哥不会乱说。”少年鼓起勇气,红着脸一瞬不瞬的回望她。 他还是很相信杨峰的,虽然看着不太靠谱,但是嘴却很严实。 “嗯!”莫雨桐努力调整呼吸,用力点了点头。 有前世做背书,杨峰的人品她信得过,不过…她望着少年说道“礼哥,中午有个扒墙头的。” “他要是敢乱传,我……”听着小姑娘的话,少年眼中的羞涩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闪而过的凶狠。 似乎怕吓到小姑娘,又心慌的垂下睫毛遮掩。 “礼哥觉得他会乱传什么?”小姑娘看他,眸里有着打算。 “不好的话。”少年也看她,生怕从她眼里读出不好的情绪。 “传我和你钻被窝。”突然而至的大胆言辞让少年的脸再次爆红,随即无奈说道“不许胡说!对你不好!” “我觉得挺好的。”莫雨桐瞧他愣愣的模样,忍不住轻声笑道“以后就没人烦我了。” “……”那不就和他永远绑在一起了吗? “而且你也不用吃醋!”走近他,勾起他的手指,她笑得如春早的晨光,温暖里透着脉脉情意。 “我…以后尽量不吃。”他没有否认,在她深情的眸光里,任滚烫从耳根一路往下。 “我,是,你,的!”小姑娘胆子大得竟捏住了他的下巴,柔软的手指更是轻轻摩挲着他滚烫的皮肤。 “我,不是!”再听那四个字,心口滚烫得仿佛被扔进了油锅,热滚滚的沿着胸膛直冲小腹,他紧得难受。 “你不能不要我了。”软软糯糯的甜甜嗓音,勾得他动弹不得,只能本能的点头,“我不会。” “既然如此…”莫雨桐踮起脚尖,捏住他下巴的手顺势往上一滑,勾住了他的脖颈。 “你干嘛?”颈侧挨着小姑娘光滑手臂的地方,热浪一波波涌来,他不敢丢开她,只得俯身配合她。 “亲爱的明礼哥哥,你什么时候才……答应我啊!”她歪头笑得勾魂夺魄,温热的气息冲向他耳垂,他觉得自己要疯了! 柔柔媚媚的笑声犹在耳侧,他的大脑一片空白,竟不由自主把肩膀俯得更低了些。 空气好似不再流动,攀上他脖颈的手臂往里收了收,唇缓慢的靠近他。 好像能闻到他鼻息间停住的热浪,近在咫尺,醉着彼此。 “吃饭了……继续,继续,当我没来过。”再次撞破他们好事的杨峰,吓得拔腿就跑。 这两人怎么就不知道关门呢!瞧把他给惊得,鞋都差点跑掉了! 还有那门槛,简直不做人,都被砍平了,居然还能差点绊他一跤! 第132章 旁若无人 招呼两个孩子正襟危坐在圆桌旁,杨峰现在是哪儿都不敢去,只能三人大眼瞪小眼,沉默是金。 不多时,满脸通红的俩人珊珊而来,那脸蛋红得,杨峰都不好意思看。 “吃面吃面,我们三个都快饿死了!”杨峰本想缓解气氛,不料却得到了闫明雪的点头赞同,“大哥,肚子饿!” 好不容易平静的心情倏忽又荡起了涟漪,坐在杨峰旁边的闫明礼,看着斜对面的妹妹,额角抽得迅速。 见少年无语到尴尬的表情,莫雨桐立刻推着一个搪瓷大盖盆到他面前,咧嘴笑道“我们吃甜辣,你和杨哥吃双椒。” 闫明礼一愣,眸底笑意随之一荡,“好,我不会,你教我。” “教你!”莫雨桐笑得温柔,似春天早晨洒在眉梢眼底的暖光。 瞧着垂眸开始拌面的小姑娘,闫明礼亦步亦趋的学着她,把冷掉的面条挑进拌料里,不停的搅拌。 “拌面多泡会儿,会更好吃!”瞟见他学得认真,莫雨桐教得更加仔细。 俩人旁若无人的亲密,看得杨峰在心底长长一声叹息。 娘不是说要给他安排相亲吗?秋收前不安排,莫不是还要等到秋收后? 这天天的,看得人抓心挠肺的! 拌好了面,给每个人各挑了满满一碗,大家便忙不迭的吃了起来。 别说,用卤鸡腿做拌料还挺不错的,其中尤以闫明雪最捧场,那眼睛亮得跟夜空中的星星一样。 “姐姐,好好吃!好好吃!”闫明雪好吃得忍不住闭起眼睛,又用力的大大睁开。 活灵活现的表演了一个回味无穷、齿颊留香,逗得众人不禁相视而笑。 又添了一碗面,杨峰有种再次吃白食的错觉,这里面的肉未免太多了点。 这姑娘为了闫老大也是真舍得,就这肉和挂面的份量,必须是真得不能再真的爱了! “弟妹以后要想买点什么,我可以帮忙。”不做点啥,他有些于心不安。 “我不能帮忙。”闫明礼没有纠正他的称呼,而是卷着面条抬眸瞄了他一眼。 “明白,明白!”你媳妇,必须你亲自来,别人那都是斑鸠,敢占鹊巢的都得一巴掌呼远远的。 “……”莫雨桐侧眸瞥了一眼闫明礼,那嘴角扬得根本停不下来。 可以啊!小伙子!你这一句话说出来,人家姑娘是半个字不敢吐啊!这是把人家吃得死死的了。 杨峰眼里的意思闫明礼看懂了,立即瞪着他,无声的说道不是你想的那样。 不是吗?杨峰反复挑着面条就是不放进嘴里,只抿了抿唇,再抿了抿唇,继续抿了抿唇。 “轰隆隆…”脑海里立刻浮现出娇艳欲滴的柔软,那好似轻轻一碰就能触到的美好。 可惜原本唾手可得的美好被杨峰给戛然而止了,闫明礼微烫着耳尖,并不想看他。 杨峰的小动作和闫明礼的小怨念,被莫雨桐尽收在了眼底,她微微一笑,隐晦的说道“杨哥是在…市场上吗?” “嗯嗯!”听她的语气似乎有点想法,杨峰立刻放下筷子,满眼放光的盯着她。 这可是能弄来牛肉的能干人,但凡他斗志有那么一点不昂扬,那都是对大团结的不尊重。 小姑娘应该不止一点想法,闫明礼也饶有兴趣的看着她。 “政策会变。”莫雨桐点到即止,有些事情说得太详细,可是会惹祸的。 “弟妹的意思是?”知道政策走向,那就不是上面有人这么简单了,背后的怕是一尊佛。 见俩人都很好奇,莫雨桐也没有卖关子,“收紧,不会超过11月底。” 现在是八月底,也就是说最多三个月,但为了安全,两个月就得把事情处理好。 闫明礼注视着杨峰,目光凝重。 杨峰会意,“都是熟人短期内不好推脱,两个月倒是足够了。” “……”莫雨桐微笑不语,埋首继续吃碗里剩下的一点面条。 各自有了心事,剩下的时间便没人再开口说话,几分钟后大家都放下了碗筷。 杨峰收拾碗筷,闫明礼收拾灶间,莫雨桐洗了抹布擦桌子,两个孩子则是一人拿笤帚一人拿撮箕打扫院子。 没一会儿,闫明礼和杨峰就从灶间走了出来。 现下已经七点,杨峰也不可能再待,随即朝莫雨桐告辞。 “我送他出门。”闫明礼朝小姑娘打了招呼,把布口袋往杨峰怀里一塞,不顾他满眼的不情愿,揽过他的肩膀并肩朝院门走。 “你要干嘛!”这生怕勒不死他的架势是要送他出门,还是要送他上西天? “我来跟你聊聊人命的事?”闫明礼朝他咧开一口白牙,走得那叫一个健步如飞。 可怜比他矮了快一个头的杨峰,只能抡起双腿着急忙慌的被迫跟着,嘴里还不停说道“不用聊,完全不用聊。” “必须聊。”闫明礼揽着他快速钻进小树林,然后一把将他按在树上,“事情能处理好吗?” 杨峰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你想避开弟妹明说啊!瞧把我拽得,鞋底板差点没抡出火星子。” “她说的那些话你要放心上,别到时候真进去了。”闫明礼懒得跟他贫嘴,提醒道。 “放心吧!我心里有数!”他虽然在黑市呆了好几年,也积攒了一点人脉,但是他也清楚当真大难临头,那些人是不会搭理他的。 生意场上利益搏杀里的称兄道弟,哪里比得上从小一个锅里搅马杓的情谊。 尽管这些年闫家遭了难,他们瞧着关系是疏远了不少,可彼此心里都清楚他们的感情并没淡。 眼看这两年政策好了,自己每次回家也敢明目张胆往他家跑了。 “就算有杨大叔的余荫,毕竟过了这么多年,有些人未必还愿意保你。”他只是杨大叔的过房儿,并不是亲生儿子,别人能给几分薄面都已经算得上不错了。 “别说我,说说你!有没有…”杨峰浑不在意的挑起眉头一脸促狭。 “……”闫明礼不想说话,扭头要走,却听杨峰在身后兴奋的问道“有没有那啥?” 听着那紧随其后的“吧唧”声,闫明礼转身一脚踹上了他的屁股。 “我错了,闫老大,你就是我真老大。”杨峰捂着屁股闪到树后,双脚错开,随时准备绕着树跑。 听着不远处传来的嚎叫声,莫雨桐笑着走进了卧房。 第133章 时间缓缓,夕光淡淡 夏天的夕阳落得很晚,已经七点,天空却依然一片金红色,仿佛一幅美丽的油画,在田野之上静静的铺开。 莫雨桐从卧房走出来时,手里拿着一盒彩色铅笔、两个图画本和一把削铅笔的小鱼刀。 两个孩子安静的坐在圆桌旁很是乖巧,当看到她,目光立马落在了那个红红的长方形纸盒上。 把盒子和图画本放在桌面,莫雨桐又从柴棚边取来撮箕放脚旁。 “这是彩色铅笔,姐姐削好后,你们可以在本子上练字、画画。”莫雨桐打开盒盖,从里面抽出一支朱红色的铅笔,用小鱼刀慢慢削着,这刀锋利,她得稳着点。 “谢谢姐姐!”两个孩子开心的注视她,姐姐就像仙女一样,什么都有。 “来,谁先用!”莫雨桐把红笔放在俩人中间的桌子上,又抽出一支深蓝色铅笔削起来。 “妹妹,给,你先用。”闫明诚将红笔压在图画本上,推到闫明雪面前。 “二哥,你真好!你是全公社最好的二哥。”闫明雪欢天喜地的接过,快速打开图画本的牛皮纸封面。 “……”被妹妹这么一夸,闫明诚羞涩的搅着手指,眼睛眨啊眨,那模样倒是跟少年有几分相似,看得莫雨桐的心不禁一软。 “来,给你。”忙把削好的铅笔递到他眼皮下,他害羞接过,垂首开始在图画本上认认真真的写着字。 莫雨桐继续削淡棕色的铅笔,时不时抬眸瞧上他们一眼,见他们都写得很是认真。 忽而院门被推开,闫明礼背了一身夕光走进来,那英俊的眉眼落进莫雨桐眼里,嘴角忍不住扬得更起来了些。 “你没怎么他吧!”眸色温暖的漂亮小姑娘,抬眸望着迎面走近的俊朗少年。 那画面仿若一首错彩镂金的隽永诗文所描绘的瑰丽世界,裹着铺锦列绣的华美。 “没有,就是踹了他屁股一脚。”隽永悄然离去,闫明礼抽出剩下的三支铅笔,坐在她身旁,用脚勾起撮箕放在自己身前,“剩下的我来削。” “行,那我可就什么都不管了哟!”小姑娘朝他俏皮的眨了眨眼睛,那模样分明带了几分“居心不良”。 然而没有意料之中垂眸避开、满脸羞涩的少年,只有凝望着她的深如大海的眼眸,那里有浪涌动着,一波又一波。 许是因为那个未完成的吻,他看她的眼神比以前更加明亮炽热。 莫雨桐被他盯得俏脸一红,赶紧转头看向两个孩子,好像怕被他的目光灼伤,又曲起手撑住额角,试图阻挡他烫人的视线。 低沉而温和的笑音轻轻荡开,闫明礼削着铅笔好笑的瞄向小姑娘越来越绷直的后背。 原来勇敢的小姑娘,只需要更勇敢就能让她不知所措。 可惜他经验不足,很多时候只能败下阵来,所以他还得多向小姑娘学习学习。 拍了拍她的肩膀,她没有回头,而是扭着甩开他的手,继续撑着额角看向两个孩子。 “笔削好了,我去烧洗澡水。”起身把铅笔和小刀放在她面前,闫明礼端起撮箕笑着进了灶间。 “哼…”莫雨桐轻轻一哼,眸里却是满满的温柔浅笑,耳边似还萦绕着少年迷人的笑音,勾得她心口热了又热。 “姐姐,你看我写的字。”闫明雪献宝似的把图画本递给莫雨桐,眼里闪烁着灿烂的光芒。 “雪儿已经会写这么多字了啊!可真棒!”莫雨桐接过本子,看着规规矩矩的十多个字,由衷赞叹道。 随即又指着其中一个字,说道“这个春字上面是三横,我们再写几遍,把它写正确。” “好的,姐姐!”闫明雪红着脸颊拿回本子,一笔一划的写着“春”字。 “姐姐,给!”闫明诚也把本子递给了她。 莫雨桐看着本子上的字一下子惊呆了,他居然把那首改诗赠父亲给默写了出来,而且一个字都没有错。 “诚诚,你可真厉害!”这孩子必须得好好培养啊!就这记忆力要是不读书,那简直是妥妥的扼杀人才。 “是大哥厉害!”闫明诚被她炽热的眼神烫得小脸通红。 “你们都很棒!姐姐以后每天都教你们。”两个孩子都是好孩子,她一定会好好教他们,同时也会好好照顾他们,不会让他们重蹈前世的覆辙。 “谢谢姐姐!”两个孩子齐声说着,那扬起的甜甜笑容简直戳进了莫雨桐心里。 时间缓缓,夕光淡淡,院子里只有孩子们落笔的沙沙声,和风偶尔路过的窸窣声。 闫明礼走出灶间时,看到的便是这一幅温馨至极的画面,和他梦里的那个家像极了。 眨了眨眼睛,掩去眼角的湿意,他走到桌旁让闫明诚先去洗澡,又让闫明雪准备着,顺便把本子和铅笔都给收进了木柜。 趁弟弟妹妹洗澡的洗澡,准备的准备,闫明礼点了艾草把蚊帐里来来回回熏了个遍。 因为明天要去赶集,莫雨桐则开始为大家准备换洗衣物。 闫明雪是棉布白底红边圆领衬衣并粉色长裤,闫明诚则是浅灰底蓝领的劳动服并深灰色长裤。 而她的少年,她挑了一件的确良白衬衣并一条蓝布裤子,至于鞋子则是重新拿了一双白网鞋。 待大家都刷完牙、洗完头澡后,夜幕已经被星子重重的拉了下来。 闫明礼端起一盆衣服从杂物房出来的时候,孩子们早已进入了梦乡,只有灶间还有小姑娘忙碌的身影。 闻着飘来的浓郁奶香,闫明礼从脸盆架上取了肥皂,又舀了半盆水,便准备蹲在阴沟旁把衣服洗了。 “给你泡的,还有些烫,等会再喝。”莫雨桐吹熄灶台上的蜡烛,端起他的搪瓷缸走出了灶间。 “好,你放灶台上,我把衣服洗了再喝。”手里还端着木盆,他实在腾不出手来端。 “我陪你。”莫雨桐双手捧着搪瓷缸,不断地朝里吹着气。 孩子们都睡了,现在可是他们的二人世界,她很珍惜!恨不能时间长长久久不要轻易溜走。 小姑娘要陪他,闫明礼没有拒绝,而是端起木盆从阴沟旁挪到了晾衣杆下。 总不能让小姑娘辛苦陪他,却顶着一头蚊子包吧!昨天那些红疙瘩都还没完全消掉呢! 第134章 下不了手 夜的光温柔洒下,世界安静着最缠绵的情意,抱着木盆缓缓蹲下的少年,身旁跟着一个笑得满眼星星的小姑娘。 “别蹲着,腿容易麻!”小姑娘小跑着端来矮方凳,放到他身后。 “好!”见她正全神贯注的看着自己,少年耳尖微红,连忙应承着坐下。 “你喝。”小姑娘微微弯起手臂,将搪瓷缸凑到他嘴边。 “……”少年眼神温柔,带着三分春色撩人的浅笑,身体微微朝前,就着她微倾的力道,小小的喝了一口。 甜甜的麦乳精,是比今早还要香的甜,宛如小姑娘随时都能扬起的笑容。 “你的我特意多放了一勺,甜吧!”小姑娘明目张胆的偏爱,让他笑得双眼更加的明亮亮,好似烟火璀璨夜空。 “再喝一口!”歪过身子继续凑他嘴边,小姑娘眉眼弯弯乐在其中。 少年侧眸继续看她,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睛,仿佛看到了春早最繁盛的花。 耳根渐渐如被烧灼了一般,燃着炽热的火,他颤抖着眉睫,却没有拒绝,再次小小的抿了一口。 似乎比刚才那一口更甜了些,一直甜进了他心里。 就这样小姑娘慢条斯理的喂,少年浅尝辄止的喝,每次只浅浅一抿。 她盼着他慢慢喝,便能多陪他一会。 他喝得极慢,就想着能让她多喂几次。 你来我往,看透对方心思的俩人互不拆穿,只低眉望着彼此,温柔的腼腆的笑! 莫雨桐觉得此一刻她醉得厉害,空气里好像有迷人的酒香,熏得她只想用尽所有力气拥住可爱的少年,然后慢慢的慢慢的吻住他的唇。 她那么想了,低低的呢喃便溢出了齿间,“我们刚才是不是还有事没有做完?” 粉红舌尖勾过嘴角,她魅惑得宛如深山古庙里成精的花妖,引诱着进京赶考的书生。 “什么事…”闫明礼被她看得浑身止不住的燥热,陌生又熟悉的感觉胀得他难受,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定格在她反射着微光的唇上。 小姑娘的唇很湿很润,若星光里泛着的潋滟春色,要是咬上一口,该是多么的香甜软糯、欲罢不能! 他屏息凝视,似怕打破了这场梦,然而梦里的小姑娘仿佛更加撩人了,她弯了唇角又勾了眼尾,正用灼灼眼神烫着他。 奔腾的血液疯狂冲上脑门,脸颊瞬间烫得吓人,身体里似有火烧火燎的热风呼呼的吹,源于人类最原始的本能恣肆着想要冲破牢笼。 “我想亲你。”莫雨桐的话好似按下了千军万马奔腾的按钮,他的脑袋被轰隆隆的马蹄声占据。 衣服从掌心滑落,溅起的水滴扑向他的裤子,他止不住一颤,轻轻应道“嗯!” 嗯?呼吸蓦地一滞,望进他凝着的一眸沉沉墨色里,莫雨桐轻颤着嗓音,道“你把眼睛闭上。” 乖乖的闭上了眼睛,双手蜷缩着放在膝盖上,他缓缓转过身子面朝着她。 啊!如此软乎乎的乖巧少年,莫雨桐竟第一次有了纠结犹疑徘徊,和下不了手的罪恶感。 仿佛自己是一头伺机而动的老牛,正咂吧着嘴想要一口吞下这棵鲜嫩多汁的春草。 然而春草看上去真的太鲜美了,她怎能抵挡得住如此刺激的诱惑? 况且眼前这棵草是她重生的全部缘由,是她十年时光里最美好的存在。 谁怕谁?不就是一个吻吗? 刚才她能行,现在她依然能行! 豁出去的莫雨桐伸出了罪恶的双手,用力捧住了他俊得天怒人怨的脸。 少年的睫毛颤啊颤,却始终没有睁开,他把自己完完全全的交到了小姑娘手里,任她温软手掌缓缓摩挲着他的下颚线。 她的手那般软、那般柔,似在安抚,又似在撩拨。 他的心颤抖得厉害,整个人紧张得不行。 忽而眼前一黑,似小姑娘站起了身,他随着她仰起头,把通红的脸彻彻底底暴露在了星光之下。 英俊干净的少年努力配合着自己,如一株渴望雨露的鲜草散发着诱人的美好。 莫雨桐哪里还忍得住,手指梳进他茂密的头发,掌心托在他的后脑勺,唇慢慢贴向他。 被动的少年想伸手拥住咫尺的柔软,却终究只捏成拳头生硬的放在膝盖上。 他的勇气全来自小姑娘,她进他则依样画葫芦的进,她若不曾做,他便不敢轻易触碰。 “今天怎么这么乖?”停在离他唇不过一指的距离,莫雨桐用鼻尖轻轻触了触他的鼻尖。 “不想失去你。”闫明礼睁开双眼,眸里有赤裸裸的喜欢,和渐渐浮起的一丝留恋。 少年的话在莫雨桐心口使劲一戳,那颗本就柔软的心变得更加柔软,“礼哥,我真的好喜欢你。” “我知道。”他们都说小姑娘喜欢他,而小姑娘也丝毫不遮掩她的喜欢。 不过几天,他尝到了人间最汹涌澎湃的爱意,从山高水远的地方席卷而来,短短时间已将他淹没。 “礼哥,说好的一辈子呢!”少年的眸子温柔得如春酒,拉着她似要一起沉溺。 “嗯,一辈子。”他低语呢喃,似怕惊扰了近在唇畔的艳丽。 她是要吻自己了吗?他还从来没有吻过任何人,不知道她会不会嫌弃他的笨拙! 可她说过会是个好老师,所以她不仅可以教他骑自行车,也可以教他如何留住她的唇。 他很聪明,一学就会,肯定不会让她失望。 学会了自行车可以载她,学会了吻也可以一遍遍吻她。 柔软快速贴上他的嘴角,他瞪大眼睛还不待细细品味,柔软又飞快离开,他眨着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今天才第二天!不能胡闹!”盯着他眼里的欲求不满,莫雨桐好笑的捏了捏他的耳垂。 少年噎住,石头砸上脚的滋味不太好受。 垂眸转过双腿,俯低身子开始搓衣服,忽而唇边凑来一个搪瓷缸。 “一口喝光,都快冷了。”小姑娘贴着他笑得温软,他无奈顺着她喝了个精光。 “我刚也喝了一口,我们算不算间接…”莫雨桐指了指他喝过的地方,狡黠一笑。 “我想直接。”少年眼神炽热,莫雨桐一哽,慌忙起身,“我去洗缸子,你快点洗衣服,不许胡思乱想。” 下次小姑娘再撩他,他就要…用力搓着衣服,少年心想我也不是总那么软的。 第135章 来路有问题 夜又黑沉了几分,隐约的星光洒在院子里,远处有各种昆虫的鸣叫,怡然自得的响个不停。 一切温馨得宛如一场梦,梦里是温柔凝望小姑娘的少年,和噙着笑回眸看来的小姑娘。 直到一阵急促低沉的敲门声打破了这份温馨,正晾着衣服的俩人才齐齐看向院门方向。 “我去看看。”闫明礼甩了甩手上的水珠,朝院门走去。 这几天也不知是怎么回事,总是不消停。 “嗯!”莫雨桐抖了抖从他手里接过的最后一件衣服,搭在了晾衣杆上。 取栓开院门,闫明礼盯着站在门外一脸焦急的杨峰,还没开口询问,就听他说道“你们没干嘛吧!” 下午打扰了他们两次,他还是很有心理阴影的。 “在晾衣服,有事?”瞧他皱起的眉头,闫明礼知道这是又有事情找上门来了。 “杨狗蛋醒了,杨大娘领着他在队长家发疯!我爹让我先跑来告诉你一声。” “他发疯,我能管。”这怕是又想往他头上扣屎盆子了吧! “听杨大娘的意思,他们杨老三家那宝贝蛋子是被你给揍晕过去的。” 杨峰已经说得很委婉了,听他爹说,杨大娘嚎得可是闫家老大要杀了他们家狗蛋。 “我没那闲工夫。”就杨狗蛋那怂样,他还需要动手,一根烂树枝往他眼前一戳,他跑得比兔子还快。 “我信你,但别人不信啊!”他们打小一块长大,他自然是信他的,但他一个人信没用,至少要队里大部分人信才行。 而且他最担心的是聂洪山借这个由头,往他身上栽一堆有的没的。 这好不容易得个又漂亮又有钱的媳妇,别被这些人给搅和黄了。 “我知道了。”闫明礼转身欲往里走,却被杨峰一把给拉住,“先别急,我话还没说完。” 这难道不是他在急?莫非这会又不急了! “我爹说曾会计漏了一嘴给他,让我问你那天你是不是去曾叔家买了桶?” “去了。”闫明礼并不否认。 这钱虽说每月初都要上交一部分到队里,但曾会计现在漏这一嘴明显不是账面上看到的,而应该是从他爹曾铁山那里听说的。 “你那天还买了那么多东西,怎么来的?”杨峰是真的急,他没跟自己开口,想来也不会向其他人开口,那他这个钱是从哪里得的? 现如今家家的钱都有定数,谁吃了啥用了啥,这只要一合计就能知道是不是有别的门路。 所以在村里,他放在明面上的幌子都是自己在县城做临工,至于私下那些人想怎么揣测,他管不着。 闫明礼不说话,卖血来的钱,他没法说。 见他不愿说,杨峰无奈一叹,也不逼他。 “杨大娘那人你知道,惯会撒泼打滚,没理都能争出三分理,得理更是不饶人。” “我前两天确实和杨狗蛋起了争执。”今晚或许会有人借此发难,他倒不怕那些蛮不讲理,却不想连累到弟弟妹妹和小姑娘。 “你去山里了?打了东西?”前天逢六,赶小集,难道他拿野物去集市卖了钱,正好被杨狗蛋撞见? “一只野鸡,他想抢我没给,当天中午就炖了。”闫明礼说得云淡风轻,左右最坏的结果不过就是泼他一身脏水。 “下午出了那事,我怕聂洪山挟私报复。”杨峰提醒道。 聂洪山这个生产队长当得太久了,又加上和大队,甚至公社的某些干部沾亲带故,对待普通社员就愈发的目中无人了。 “挟私报复?”闫明礼眸光一沉,似想到了什么,垂在身侧的双手不觉握成了拳。 “你赶紧去给弟妹打声招呼。”杨峰朝他挥了挥手,这个时候自然要把莫知青带上,好震慑住聂洪山,最好是让他收敛点。 “好!”闫明礼反身回院子,立刻就瞧见了正站在晾衣杆旁等着他的小姑娘。 “我好像听见了杨峰的声音,是又出什么事了吗?”莫雨桐赶紧迎上去,关切的问道。 “出了点事,我得出去一趟。”闫明礼也不知道这一去会是个什么情况,因此也不能随便给小姑娘承诺。 “很严重?”见他快步往卧房走,莫雨桐也急忙跟了进去。 闫明礼站在木柜前愣了愣,轻声说道“不严重,你别担心!” 随即迅速把那身已经缝好的烂衣服找出来。 要是迫不得已动手,他也不怕会弄坏这身新衣服。 他把那身衣服拿出来干什么,莫雨桐上前,一把将衣服抱进怀里,微愠的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杨狗蛋醒了,他们让我去一趟。”小姑娘突然的强势举动,让闫明礼完全没法再遮掩。 “他醒了,让你去?”这逻辑说不通啊! “乖,杨二哥还在外面等我。”他想拿回衣服,却被她重新放回木柜,并挡在柜门前板着一张俏脸,说道“你把事情说清楚。” 看着小姑娘眼里的坚持,闫明礼没奈何的把事情长话短说了一遍。 “买桶的钱哪来的?”相似的问题得到的是同样的沉默,闫明礼不说话。 莫雨桐不由微微蹙起眉,不说话就代表钱的来路有问题。 是黑市?她想到了杨峰。 至于偷抢之类的她是想都没往那处想,她的男人她了解,做不出那样的事。 “我知道了。”如果真是黑市,那么就一定不能让人揪着钱的来路不放。 这可涉及到了投机倒把,而且还极有可能把杨峰给牵扯进来。 所以她得让社员们把目光放在别处,比如说到底是谁揍昏了杨狗蛋,又是谁把他丢在了树林里,还有他是因为什么事被揍的。 莫雨桐的脑子在不停飞快运转着,思考她能尽可能做到的有利于少年的事情。 小姑娘这是生气了吗?闫明礼从未见她把眉头皱得这样紧过。 “生产队的事情一般有哪些人会到场?”莫雨桐想知道大队部的人会不会参与进来,她能怎么操作。 “生产队长,记分员,社员。”他们生产队不大,并没有副队长和专门的会计。 按理说每个生产队长都是半脱产干部,是要下地干活的,可聂洪山却是正副队长一肩挑,免了下地的劳累。 而聂小雨又担着汇总工分的活,导致第三生产队几乎是聂洪山一个人说了算。 但幸好他在村里辈分不高,还有人能用辈分压一压他,否则这一百多号人怕不都被聂家拿捏得死死的。 第136章 不要他了 队长是聂洪山,记分员是聂小雨,难怪聂小风敢那么嚣张。 “各生产队的事都是生产队内部解决,除非有大事,一般不惊动大队和公社。” 不惊动就意味着大队书记不会插手,那么让魏正茂出面这个办法就行不通。 当然如果她去找他,碍于她知青的身份他不会不给面子,但面子就是人情,而人情则需要往来。 只来不往就会成债,债这个东西背得越久需要付出的代价就越大。 不过是滴水之恩,却不得不涌泉相报。 “杨狗蛋平日和谁交好?”事情是因杨狗蛋而起,她或许能从这里找到突破口也不一定。 “我不是很清楚。”闫明礼有些抱歉的看她。 这些年他的精力都放在养活弟弟妹妹上了,虽然偶尔听嚼舌根的胡咧咧过,但是知道得并不全面。 “我送你出门。”莫雨桐拿出手电筒反身往屋外走,没有让他换成衣服。 他垂眸看她若有所思,也不再提及衣服的事情,只跟在她身后默默走着。 在院外等得无比心焦又不能抽烟发泄的杨峰,像只要抱窝的母鸡般,正围着门槛外的两块石板瞎转悠。 待见到和闫明礼前后脚走来的莫雨桐,眼睛里的光倏忽一亮,很是松了口气。 “杨哥,你知道杨狗蛋平时里,和哪些人关系不错吗?”莫雨桐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问道。 “街溜子能和谁关系好?二赖子,吴二狗,曾石头…”一连说了八九个名字,都是各生产队里数得上号的“人物”。 里面有几个名字,她在牛车上听婶子大娘们提过,特别是吴二狗,她极有印象,应该就是赵二妮嘴里和少年打架的吴二哥。 见她站在院内,丝毫没有踏出院门和他们一起走的意思,杨峰心里不免咯噔一下,忙抬头朝闫明礼看去。 弟妹啥意思啊?这是不愿站拢堆! 闫明礼眸色暗了暗,垂下眉眼只望着他的小姑娘。 逃避?不敢看自己?那就是事实。想来莫知青后悔了,不想沾染上闫家了! “莫知青不和我们一起。”杨峰的眸里隐隐带了怒意,语气已经没之前那么客气。 见闫老大长得好看,就风风火火的扑上来,又是大胆告白,又是好吃好看的供着。 现在不过瞥见一点点对闫老大不好的苗头,立马就要划清楚河汉界了是吧! 城里的姑娘当真是一个比一个现实,一个比一个会明哲保身。 “别听他的,你一个姑娘不用去。”闫明礼眉头紧锁的瞪向杨峰,又尽量舒展眼眉温柔凝望着她。 “我不和你们去。”她本来也没打算和他们一起去聂家,她还有其他事要做。 这大难还没来,知青同志就迫不及待想要和闫老大各自飞了。 杨峰气结,又不好当场发作,毕竟人家也没义务帮一个五类分子。 况且闫老大还那么护着,生怕他说句重话吓到了他心心念念的姑娘。 “好,你在家等我回来。”闫明礼的眸色愈加暗沉,却依然语气温柔的叮嘱道。 这种事本来也没想过把她牵扯进来,她不去更好,免得看到让她难过的情景。 “你把钥匙留下。”她的话让他一愣,不知为何竟想到她会趁他不在离开,随即有些艰涩的说道“没带走,柴棚上挂着的。” 听他语气里隐约的难过,莫雨桐心尖一拧,看来事情比她想象的更难缠,她得尽快找到那个人。 “拿着,保护好自己。”把手电筒递给他,莫雨桐郑重其事的交待道。 她的面容沉静如水,似乎正在做着某个决定,那模样让闫明礼竟不由自主的想到了诀别。 “能帮我照顾好弟弟妹妹吗?”他不怪她,她还是个小姑娘呢! “好!”她点头,脑子仍在有限的信息里疯狂转个不停,力求让即将发生的事情最大可能的少些漏洞。 闫明礼深深的看了他的小姑娘一眼,似要把她刻进心里,幸好刚才她没有吻他,不然…他这一生都不可能忘掉她了。 扭头缓慢关上院门,如同重新关上心门,闫明礼和杨峰一起,渐渐消失在了夜色里。 离开院子,借着手电筒的光,杨峰忍不住开了口,“莫知青这是不想蹚浑水。” 他原本还兴高采烈的想着闫老大能借借她的势,结果一盆冷水浇了他一个透心凉。 现在看来只能靠闫老大,和他们这几个蹦不出啥花样的癞蛤蟆了。 闫明礼没说话,盯着路面的手电光艰难的朝前走,此后狂风暴雨里又只剩他一人了。 他的小姑娘……不要他了。 哎!杨峰瞧他那样,哪里还敢发泄不满,只长长叹了一口气。 那口气仿佛叹进了闫明礼心里,小姑娘的选择,才是一个正常人该有的选择不是吗? 他被这几日的热情冲昏了头,以为是上天的眷顾,不料却是他的痴梦。 唇紧紧的抿成一条直线,他不敢想下去。 没关系,只要弟弟妹妹好好的,她好好的,他怎样都没关系。 而此时的闫家院子,莫雨桐在院门关上的那一刻就已经快步走进卧房,并轻轻拍醒了闫明诚。 “姐姐。”迷迷糊糊醒来的闫明诚,完全搞不清状况。 “嘘!”莫雨桐赶紧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小声说道“我要帮你大哥办点事,可我不认识路,诚诚能带我去吗?” “姐姐,我能。”闫明诚一听是要帮大哥,眼睛立刻睁开,翻身起床赶紧穿鞋。 “要不要叫醒雪儿,告诉她我们出门了。” “不用,妹妹瞌睡大,除非有好吃的,否则就算打雷也叫不醒。” 刚说完,蚊帐里传出闫明雪含糊不清的梦话,“好吃的,鸡腿…呵呵呵呵!” 这孩子……莫雨桐一头黑线的背上挎包,看着正系鞋带的闫明诚,再次确定道“吴二哥是不是吴二狗?” 明诚赶紧抬头,答道。 “你知道他家住在哪里吗?”这人是关键,她得去找他,不过她不能直接去。 “知道!”闫明诚点了点头。 “我们先去魏叔家,赶快!”少年已经出门,她得赶紧把人带去聂家。 吴二狗是街溜子,她不可能愚蠢到以身犯险,带着一个六岁的孩子半夜三更上门,她需要一个有分量的第三者在场。 扯下挂在柴棚里的钥匙,莫雨桐锁好院门,让闫明诚坐在自行车横杠上打手电带路。 而她则使出吃奶的力气,风驰电掣的往魏正茂家赶。 第137章 嚎得惊天动地 手电光从坡上慢慢下来,势有沿着苎麻林向右转的架势。 正站在自家坝子边抽烟的曾石头,瞧着远远的光亮,瞳眸一缩,没想到崔胜利那个呱怂居然还敢来。 看来他今晚又可以趁机再敲一竹杠了,只是不等他畅想好明早要去公社饭店吃啥,那道光却下道快速朝村口远去。 “草…”曾石头烦躁的啐了一口,把烟头狠狠丢地上,使劲用鞋尖碾了又碾。 风哥也真是的,说好今晚上老阴山,结果到现在了还不来,满肚子埋怨的曾石头简直要烦死了! 想转身回屋打个小瞌睡,不料却撞上刚出茅房的何寡妇,闻着她身上浓浓的桂花香,讥讽道“你不会还在等吧!你觉得还会来?” 何寡妇听他这阴阳怪气的腔调就来气,但又不想和他起争执,就怕他又犯病,伸手朝她的相好们要钱。 “不是我要来这一块钱,你不白被搞了?”见她不说话,曾石头越说越起劲。 “我是你娘,有你这么跟自己娘说话的?”何寡妇气得扬起巴掌,劈头就要朝他脸上抽。 说好的今晚送米送蛋,结果都这时候了连个人影都没看见,她还气呐! “嘁!娘!哼!”曾石头冷冷一笑,用力甩开她的手,一脚踹开侧门进了屋。 望着隔壁半敞开的房门,他探头冷眼打量,待看到小桌上放着的半瓶头油,忽然计上心来。 丝毫不管头油在供销社是几块钱才能买到的好东西,拧开瓶盖用力一抖,压床木的角落立刻被淋上了厚厚一层。 随即拍拍屁股跟个没事人似的回了卧房,鞋也不脱的倒在床上,把胡乱团在床尾的被子往上一扯,蒙头开始睡觉。 待到何寡妇进屋,闻着满屋子的桂花香,忍不住气急败坏的大喝“小兔崽子,你个败家玩意儿!尽知道糟蹋好东西……” 曾石头把被子裹得更紧,根本不理她的破口大骂。 骂就骂呗!他又不会少块肉,反正自他长大,她再也没打到过他。 小路上,沉默不语的闫明礼恍惚听到了自行车的声音,抬眸望去,只见一道疾驰而过的光正消失在不远处。 当莫雨桐骨腾肉飞赶到魏家的时候,魏正茂已经熄灯睡下了。 听到急促的敲门声,他立刻掀开被子,趿着解放鞋快速开了门。 看到门口站着的莫雨桐和闫明诚,魏正茂愣了愣神,忙问道“怎么了,这是?” 莫雨桐也不耽搁,快速把事情和她的打算摘捡能说的那部分给说了。 不怪她信任魏正茂,首先是少年说起他时的语气,其次是前天晚上他的帮衬,和今天在晒谷场上释放出的善意,他都是她目前为止值得信任的村里人之一。 “杨狗蛋这是在攀扯,我陪你们走一趟,看看他们到底要干什么?”活不好好干,人不好好做,干起这些背时的事儿倒是得心应手。 “魏叔,队里的事您暂时不用出面,就是吴二狗那里得你亲自出马,我怕自己去了连门都敲不开。” “行,吴二狗那兔崽子,我铁定要他交待清楚。”魏正茂见她这样说也松了口气。 倒不是他不愿帮闫家,这些年若不是他每在关键时刻伸一把手,闫家小子也不可能安稳活到现在。 但他也有难处,他身后可有一大家子人,他不可能头脑发热,和政策明刀明枪的对着干。 跟家里人打了招呼,魏正茂骑上自个的自行车跟在莫雨桐身后,朝吴二狗家奔去。 而此时闫明礼俩人已经赶到了聂洪山家。 聂洪山家门口的坝子上人头攒动,生产队里喜欢家长里短的那群人一个没缺席。 在人群里已不知哭诉了多久的杨大娘,眼尖的瞥见正走上斜坡的闫明礼,立刻往地上一坐,双腿一蹬,嚎啕大哭了起来。 “杀千刀的啊!我杨家的独苗差点被个五类分子杀死了啊!” “那么大的两刀啊!骨头都要见到了啊!这是杀人,是要进鸡圈的杀人!” 似乎对这样的撒泼谩骂早已习惯,闫明礼走到她身旁沉默不语的盯着她。 “闫明礼,杨狗蛋胳膊上的伤是不是你弄的?”被莫雨桐狠狠下了面子的聂洪山,可算是逮到了机会,极其不客气的怒斥道。 “不是。”穿着的确良衬衣的少年,站在众人高举的火把里,淡淡的应道。 哪怕他正在被攻击、被斥责,也依然压不垮他挺拔的脊梁。 听他居然敢不承认,杨大娘嚎得更加惊天动地,双掌使劲拍着夯实的黄泥地,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控诉。 “哎哟哟,这可怎么得了哟!五类分子要骑到贫下中农头上了啊!这是要把我们这些根正苗红的当畜牲一样糟践啊!” 跟着来的杨峰眼看就要出头,却被闫明礼扫过来的眼风生生摁在了原地。 连带着赶来的赵军杨川等人也只能站在一旁干着急。 “莫知青呢?怎么没跟着一起来。”杨川扯过杨峰,低声问道。 那可是首都来的知青,她只要愿意往那儿一站,这些人好歹得掂量掂量。 “飞了。”杨峰没好气的说道。 “什么?”杨川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什么叫“飞了”。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呗!”杨峰的话让杨川沉默了。 这终究不是夫妻,莫知青审时度势不愿掺和也说得过去,只是她不出来镇场子,闫家老大怕是要被聂洪山揪着往死里整。 这几年虽然没前些年斗争那么激烈,但是毕竟没有结束,他们始终不能明着做太多。 “闫明礼,我问你,你是不是在曾木匠那里换了两个粪桶,一根扁担?”聂洪山义正言辞的问道。 “对!”闫明礼话音刚落,杨大娘又开始嚎疯上了,唱得愈发的抑扬顿挫,“我的儿啊!你怎么这么惨!贫下中农却要被一个五类分子欺负,我们要地儿申冤,申冤!” 站在一旁捂着胳膊的杨狗蛋抽了抽嘴角,他娘嚎得好像他已经被捅死,就等着择个好日子埋地里了。 “整整十六斤鸡蛋…”聂洪山的话还没说完,杨大娘继续唱道 “十六斤鸡蛋,那可是十六斤鸡蛋,我们贫下中农要从鸡屁股里抠半年才能有,他一个五类分子居然说拿就能拿出来,说拿就能啊!” 第138章 瞬间炸了锅 刚得了消息从家里兴奋跑出来的曾石头,听到这几句嚎,还不待站稳立刻擎起右臂,振臂高呼。 “五类分子为什么能够拿出来?必须严查严惩!必须挂牌子戴高帽!” “我去…”他这暴脾气!杨峰觉得体内的怒火正直冲天灵盖。 他奶奶的曾石头,这是看热闹不嫌事大,非得把闫老大往死里整是吧! 明里不能帮衬,暗里他必须得做点什么。不然他都快急死了! 朝后一拧双腿,杨峰转身退出包围圈,往坡上曾石头那地靠去。 身后跟着个同样猫着腰的二赖子。 杨大山朝杨川使了个眼色,杨川会意,和赵军一起也猫腰退了出去。 曾石头振臂呼的这一嗓子,让社员们的想法瞬间多了起来,一时窃窃私语不断。 “对啊!闫家小子去年分的钱粮可不多。” “难不成是抢了杨家小子的?” “杨家能有几个钱,不成倒挂户,都是杨大春还护着他们。” “听说杨家那不成才的天天学人打牌,莫不是那天赢多了,被闫家小子见着了,才…” “没听说闫老大还干杀人的勾当啊!” “那句话怎么说,知人知面,不知心。” “对,知人知面不知心,五类分子能是什么好货色,这种东西就应该被批斗!”曾石头继续上蹿下跳四处煽风点火。 二赖子一看这架势,立即率先往人堆里钻,把楼一歪,说道“你们说杨大河当初为啥想不开,非得和杨大春和老牛头他们闹分家。” “为啥,还不是怕养着杨大春孤儿寡母一家子,自己家吃糠咽菜呗。” “现在人家杨春山可是妥妥的工人,他杨狗蛋还钻草垛子呢!” “杨春丽也嫁得好,现在也就一个杨春海还没上路了。” “就连老牛头那老三不也沾着杨大春过房儿的光,在县里当临时工吗?” 隐在阴影里的杨峰没想到话题会扯到自己身上,没好气的瞪了二赖子一眼你就不能用别人家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歪楼。 杨狗蛋可是你堂哥,不扯你们杨家,难不成还说我们熊家。二赖子回了他一个白眼。 “老牛头那闺女快生了吧!” “上次赶集我见着,那肚子尖得,这次铁定能生个带把儿的。” “连生了三闺女,再生不出儿子,李家那老娘们的脸怕不得垮地上去。” 杨峰就知道,这些人铁定要扯上他二姐,眉头不觉一皱,李家那老婆子就是招人烦,幸好他姐夫是个不错的。 一直站在人群外留意社员动静的聂小风,听他们越说越偏,当即在曾石头耳边嘀咕。 曾石头连连点头,再次大喊道“资本主义的余毒,在残害我们广大的社员同志,我们要坚决打倒,绝不姑息。” “坚决打倒,绝不姑息!”做工活的时候大家要死不活没啥精神,但喊口号那精神头高涨得,恨不能震耳欲聋到把隔壁队的都吵醒。 站在人堆里始终不曾多说一句的闫明礼,沉着双眼静听四周的喧闹。 他没有做徒劳无益的口舌之争,因为他很清楚,社员们的偏见他消除不了,更无法改变他们的想法。 哪怕他有理有据的解释,在那些人眼中也不过掩饰,是他为了逃避罪责撒下的谎。 “五类分子多吃一口,我们大家就少吃一口,五类分子敢有十六斤鸡蛋,我们大家就得一个月吃不上鸡蛋!” 曾石头照搬聂小风教给他的那些话,继续煽动社员情绪,要不是聂小风反复叮嘱,他都恨不得跳进去踹上闫明礼几脚。 他风哥的媳妇也敢抢,这下就要让他知道风哥不是吃素的。 还踹他们,还让他们滚,现在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看他还敢不敢仗着有个喜欢他的首都知青得瑟! “风哥,怎么没看到你媳妇?”曾石头一贯唯聂小风马首是瞻,既然风哥说莫知青是他媳妇,那她就必须是他媳妇。 就算她暂时不同意,他们也有的是办法让她同意,到时候…还不是寻死觅活的求着风哥要她,就跟县里的那几个女工一样。 “毕竟是京市来的知青,哪能真看上一个五类分子,难不成还想惹一身骚。”聂小风扬起下巴,冷冷哼道。 “那是风哥的媳妇,哪是他一个要进鸡圈的五类分子能想的。”曾石头赶紧附和。 “就他那沾沾自喜、自鸣得意的样,也配有个知青媳妇。”聂小风不屑的看着站在坝子中央的闫明礼,满眼都是鄙夷。 “打倒五类分子,打倒偷鸡蛋的贼。”曾石头继续无中生有,编排罪名。 偷鸡蛋的贼?这句话可谓一石激起千层浪,社员们瞬间炸了锅。 “我家那两只老母鸡平时天天下蛋,这半个月硬是隔三差五才有一只,不会被偷了吧!” 有人义愤填膺,两个鸡蛋可得一毛钱,半个月她岂不是少了一块多,这还得了! “我家那两只鸡下蛋也不勤快,难不成也是被闫家小子给偷摸走了。” “我家也是…”“还有我家…” 人最经不得瞎琢磨,这事吧!哪怕是母鸡在产蛋期后进入了正常的休息期,但在社员们心里,这就是闫明礼偷摸鸡蛋的罪证。 为啥别家的鸡还能两天凑合一个蛋出来,偏偏就他们家的鸡三天才挤出一个,不是闫明礼偷拿了,还能有谁。 而且他不偷,买桶的鸡蛋哪来,谁家会放十六斤鸡蛋在家里,铁定就是闫家小子手脚不干净。 社员们眼珠子都红了,那可是鸡蛋,是比钱票还要金贵的硬通货,一家子换油换布换盐全靠它。 “闫明礼,鸡蛋的事情你必须交待清楚,否则…就算我念在同个生产队的情分不计较,那些丢了鸡蛋的社员们都不能答应。” 聂洪山非常满意的扫视了一圈义形于色的社员们,正义凛然的腔调里带着恰如其分的痛心疾首。 而趴在堂屋小窗户旁的聂小雨,正满眼兴奋的看着被众人围攻的闫明礼。 只要明礼哥被爹彻彻底底踩到泥里,她才能挺身而出站在他面前保护他,为他抵挡社员们情绪激动的指责。 想必那时他一定会感激涕零,她再半推半就的和他…那他可不得对自己负责。 到时候什么莫知青,什么弟弟妹妹通通给她滚蛋! “对,我们不答应,必须交出鸡蛋,必须拉出去割资本主义的尾巴。” 此时此刻某些社员的眼里只有滑溜溜香喷喷的鸡蛋,完全忘记了曾铁山那里没有鸡蛋可以用钱去贴的事实。 第139章 待宰的羔羊 听那些生拉硬扯的言论,杨峰等人简直要被气笑了。 他奶奶的,他这双腿更不想站在原地了,可肩上传来的重压还是让他乖乖没敢放肆。 “急什么,不过是说两句。”杨川白了他一眼,继续压低声音说道“等会要是动起手,我们再拉偏架也不迟。” “大哥,听你的。”杨峰忍不住朝他竖起了大拇指。 还是大哥一语中的,说两句而已,他们不能先把立场给失了。 “我没有偷鸡蛋。”闫明礼望着群情激奋的社员们,里面不乏今天下午恭维羡慕他的,这才半天,这些人又开始围攻他了。 “可怜我家狗蛋,居然被一个贼娃子欺负,不得好死,不得好死。”杨大娘啪啪拍地,活像哭丧。 “会不会是杨狗蛋想阻止…” 无意间飘来的猜测仿佛为杨大娘打开了一扇窗,她立刻麻溜的从地上爬起来,拉起一旁的杨狗蛋就往聂洪山跟前凑。 那好几天没洗头的馊味直冲聂洪山脑门,他借着在手腕上磕旱烟锅的功夫,往后避了避。 “队长,你可要为我们贫下中农做主,肯定是我家狗蛋发现了五类分子的阴谋,才会被打击报复的。” 杨大娘哭得涕泗滂沱,硬是把杨狗蛋塑造成了一个和阶级敌人斗智斗勇的英雄人物。 听到这儿,聂洪山心里的小九九不由打得啪啪作响,这可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莫雨桐没有跟来,意味着她不想蹚这趟浑水,那么闫明礼就借不到她的势。 不过就算她来,在拿不出证据证明闫明礼无辜的情况下,也只能给社员们留下仗势欺人的印象。 而一旦有这么大一根刺卡在社员们心里,他能做的文章就多了去了。 正好今晚他约了姚排长和肖主任来家里,谈谈自家闺女辞掉记分员后的工作安排。 现在完全可以请他们出来做个见证,顺道坐实闫明礼的反革命偷盗罪行。 要是能再运作运作,给他安上个投机倒把罪,让他吃上两颗枪子,那也算遂了心愿让闫家绝户了。 “各位社员们,请听我说两句…”聂洪山把旱烟杆别在腰带上,双手向下虚压。 待社员们安静后,才继续说道“不论是桐子公社,坪上大队,还是我们第三生产队,对偷盗这种挖社会主义墙脚的行为,绝对是严打击、零容忍。” “人民群众是什么,是生产队的基础,是公社的力量,是国家的未来,是民族的希望。”聂洪山慷慨激昂的挥舞着拳头。 随即又嫉恶如仇的咬牙道“可是今天,有人却妄图颠覆无产阶级专政,复辟资本主义,偷盗人民群众的血汗,欺压残害贫下中农子女。” “闫明礼,你这个五类分子还不坦白罪行,以祈求得到组织的宽大处理吗?”聂洪山疾首蹙额的问道。 “队长想要我坦白什么罪行?”闫明礼挺直脊梁站在那里,如一棵傲然屹立的小白杨,不惧雪压霜欺,也不怕风雨如磐。 没有任何证据,只凭猜测论罪,却逼迫他认罪伏法,他绝不会答应。 “冥顽不灵,当真是冥顽不灵!看来我这个生产队长已经压不住五类分子的一身反骨了,好好好!”聂洪山苦大仇深的愤愤说道,目光却不由瞥向侧门。 正靠在侧门旁看好戏的肖春荣、姚俊坤俩人,瞧着聂洪山瞟过来的眼神,顿觉今晚这顿饭吃亏了。 一顿饭处理两件事,他聂洪山这算盘未免打得太精。 姚俊坤的脸色瞬间不是很好看,年长一轮的肖春荣倒是处变不惊的清了清嗓子,慢慢从阴影里走了出来。 这事他看得比姚俊坤远,自然能从中嗅到一丝别样的意味。 “肖主任,姚排长,我实在是…愧对组织对我的培养。”见俩人一前一后走出来,聂洪山也松了口气。 今天这事他一个生产队长未必能摁住,但多了治安主任和民兵排长那就不一样了,至少政治意义就不同。 “聂队长说笑了,有的人从骨子里已经烂透,哪是你能左右的。”姚俊坤既然站了出来,那他的立场就要鲜明。 “肖主任、姚排长,这事还需要你们主持才行。”聂洪山望着他们,眉眼里俱是诚心实意的笑。 大家在基层多年,深知其中弯绕,闫明礼这事操作得好,未尝不是政绩。 牺牲一个五类分子,或许能换很多人前程光明。 毕竟若聂洪山往前走一步,那他前面的人必定也会进一步,层层递进、填位补缺,跟着受益的人可就多了。 想到这一层,姚俊坤当即冷肃着一张脸,说道“主席同志在二十五年前提出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还年轻,别走上了不归路。” “我没有偷鸡蛋,也没有要杀杨狗蛋。”闫明礼凝眸看他,坚定的说道。 这些硬扣在头上的罪名,他一个都不能认。 听了看了这么久,他大概清楚他们的想法,无非想通过逼迫他,捞足够的好处。 而他没权没势、没钱没人、没好成分,在他们眼里只能是待宰的羔羊。 这下连杨川都有些急了,刚才只有聂洪山一人还好,左右事情出不了生产队。 可现在突然钻出两个大队干部,这不是妥妥想闫老大死吗? 眼看姚俊坤摆明了态度,肖春荣也不急不缓的走到杨大娘面前,耐心说道“这位同志,请放心,我们是人民的公社,会为社员们做主。” 见大队干部都来给她儿子撑腰,杨大娘的腰杆瞬间硬了,急忙拉过肖春荣的手紧紧握住,哭诉道“同志,你是不知道啊!” “亏得我家狗蛋命大,跑到林子里才捡回了一条命。” “也幸好是三婶子家男人发现,要是被闫家这个小瘪犊子玩意发现,我家狗蛋还能活命?” 姐姐…刚站在树后的闫明诚,无声的看着莫雨桐,紧紧拉住她的手。 没事,有姐姐在。莫雨桐轻轻捏了捏他有些冰冷的手,把他交给同样隐在树后的魏正茂,朝前走了几步。 “你说谁是小瘪犊子!”正听得不住点头应和的肖春荣,突然被一道冷冽软糯的女声惊住,忙抬头朝斜坡望去。 沉默的闫明礼蓦地绷紧脊背,瞳孔不住的剧烈震动,他缓缓转身,不敢置信的看着从人群外走进来的小姑娘。 第140章 那么耀眼夺目 莫雨桐来了,她居然来了。 当真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杨峰等人自然是喜上眉梢,聂家众人却是暗暗咬碎了牙齿。 至于一心等着看好戏的李家人,气得都快没了看下去的兴致。 小姑娘不是不想要他了吗? 如青松挺直站立的少年,目光灼灼的追随着她,看她勾起唇角从隐隐火光里,坚定不移的走到他身旁,眼眉间的笑意始终暖软。 “你不是说莫知青飞了吗?”瞧见莫雨桐没有丝毫犹豫的径直走向闫明礼,瞬间轻松的杨川猛的一脚踢上杨峰的腿肚子。 早知道安排得有这出,他刚才也不用干着急,瞧把他给吓得,后背都汗湿了。 “还不兴飞回来啊!”穿花衣的小燕子还年年春天来这里呢!莫知青一个大活人还不能出门遛个弯! “下次爹再揍你,我保证不拦着。”杨川气愤的瞪了他一眼,转眸看向莫雨桐。 而此刻的聂小风,眸子里是淬了毒的寒意,莫雨桐的出现无疑让他颜面扫地。 想到刚才说过的那些话,他的脸好似被鞋底狠抽了几个大嘴巴,牙根生疼。 偏偏曾石头突然没了眼力劲,哪壶不开提哪壶,“风哥,你媳妇,那个,绿帽子。” “闭嘴!”聂小风面目狰狞,仿佛一只被激怒的野兽,正在崩溃的边缘徘徊。 绿帽子?这臭娘们敢给他戴绿帽子!他不会放过她,绝对不会放过她。 曾石头瞧他凶相毕露的样,瞬间不敢说话,僵硬的扭过头,心不在焉的盯着人堆。 本想在肖春荣之后再发表几句斗志昂扬的高大上言论,不料却被个漂亮得不像话的姑娘弄得哽在了喉咙,姚俊坤的脸瞬间黑了。 “这位同志,难道还想和偷盗集体财产的反革命分子站在同一条阵线,你要知道,你现在的行为也是犯罪,是极度藐视政策的犯罪。” 莫雨桐回眸看了少年一眼,见他衣服整洁、头发柔顺,没有一丝与人发生过肢体冲撞的痕迹,遂放下了心。 一直凝望她的闫明礼,没有忽视她望过来时眸底浓烈的关心,被覆了一层寒雪的心脏骤然又多了几分滚烫。 “姚排长,请问闫明礼同志,是推翻、破坏、勾结了,还是策动、勾引、收买了,是资敌、策谋、窝藏了,还是挑拨、煽惑、鼓动了。” “如果都没有,请问姚排长是以反革命条例里的哪一条,适用在闫明礼同志身上。” “对反革命分子,任何人均有向人民政府揭发、密告之权,但不得挟嫌诬告。”说到最后几个字,莫雨桐的目光变得异常凌厉。 那周身散发出的气势,逼得姚俊坤这个民兵排长的瞳仁竟忍不住颤了颤。 今天这是碰上顽固分子了?姚俊坤也被激出了几分火气! 身为女同志不在家生娃带娃,却跑到男人堆里来翻嘴皮子,还真当自己顶得起半边天。 “知青同志,有广大的人民群众作证,有受害者胳膊受伤这样铁一般的事实,你却还为五类分子说话,分明是…” 姚俊坤本想说分明是为虎作伥,只是他的话还没出口,就听到肖春荣的清咳声。 有肖春荣如此明显的暗示,姚俊坤立刻机警的收了声。 但又很是不解,可惜肖春荣没想过解释,只背手望着前方,默不出声。 “既然姚排长说到证据,请问是有了充分的人证,还是确凿的物证,或者你所谓的铁一般的事实已经有人供认不讳了。” “如果都没有,那么我再次请问姚排长,到底是谁在歪曲事实,又是谁在煽动群众,更甚者是谁把可以被教育的子女放在了人民群众的对立面。” 被莫雨桐一番连珠炮似的询问,又被突然安静的肖春荣弄得紧张兮兮,姚俊坤打起了退堂鼓。 “只有坚持专项工作与群众路线相结合,才是制胜的法宝。”见姚俊坤没再咄咄相逼,莫雨桐的态度也缓和了不少,气定神闲的缓缓扫过聂洪山三人。 那从容不迫的劲看得周围的人一愣一愣的,至于说的啥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一句也没听懂,只知道莫知青厉害! 不得不说,莫雨桐此刻震慑住的不仅有围观的社员们,还有一直目不转睛望着她的闫明礼。 这是他的小姑娘,让人目眩神迷不能自拔的小姑娘,他想留住她,想赖上她,想与她如鱼似水如胶似漆。 但她又是那么的耀眼夺目,他到底何德何能得了她的喜欢,他又该怎样才能配得上她。 他的小姑娘啊! 少年目光灼热,莫雨桐却不敢看他,生怕被他给闪了神。 只在心里反复念叨第一步以政策条例压人,第二步用身份背景造势。 整理思绪,莫雨桐转眸似笑非笑的望向杨大娘,那意味不明的眼神硬是被杨大娘看出了几分阶级斗争的残酷。 莫雨桐酝酿的话还没出口,杨大娘已经干脆利落的坐在地上哭嚎了起来。 “城里资本家的小姐要为偷鸡摸狗的五类分子说话,这可是人民的公社,是无…专政的公社…” 突然卡壳,无论如何想不起来的几个字,让杨大娘的嚎叫明显弱了气势,但并不妨碍社员们听到她对莫雨桐身份的质疑。 垂在身侧的双手紧紧握成拳,闫明礼可以容忍他们栽赃污蔑自己,却不能忍受他们胡乱攀扯小姑娘。 见他拧紧眉头,手背上隐有青筋暴起,莫雨桐急忙侧眸看他,示意他一定不要冲动,她会处理好。 得了小姑娘的安抚,闫明礼微不可见的点了头,默默收回准备踏出去的脚,挺直腰杆安静的站在原地。 “魏叔。”满眼担忧的闫明诚,忍不住看向身旁的阴影。 “放心,你这个姐姐厉害着呢!”魏正茂俯身,在他耳边小声说道。 闫明诚重重点头,幼小心灵里树立起了坚定的人生理想。 他要听姐姐的话,学很多很多知识,长大后要跟姐姐一样厉害。 这一颗洒在闫明诚心里的小小种子,正在急速吸收营养,疯狂的向光生长。 “杨大娘,当着众社员的面,你就敢污蔑下乡知青是资本家的小姐,那么我有足够理由怀疑你也曾以此污蔑过他人。” “你个小娼……”杨大娘眼看就要破口大骂,肖春荣突然厉声喝道“这位同志,满口污言秽语可要不得。” “我……”杨大娘对肖春荣忽然转变的态度,充满了疑惑。 大队干部不是向着他们贫下中农的吗?怎么又开始为五类分子说话了。 第141章 断人财路 肖春荣倒也不是向着谁,他只是有一杆自己为人处事的秤。 聂洪山觉得事情大有可为,那他便可以抓住时机,推波助澜的捞点好处。 莫知青句句以政策条例说事,他也能迅速做出自认为更明智的决定。 环视众人各异的表情后,莫雨桐从挎包里掏出一个红皮小本,高高扬在手里。 “上山下乡光荣证,京市革委会盖章签发,杨大娘是在质疑革委会对我工人身份的政审认可?” “工人?知青不是在城里找不到工作,只得来我们乡下的吗?”要是这些知青在城里有工可上,哪里还需要下乡,他们可门清。 听了社员们的话,才赶到的马新国、廖清云只沉默不说话,他们可都是自愿申请下乡,跟没有工作一毛钱不搭。 “我响应国家号召,怀抱广阔天地大有作为的理想,毅然辞掉肉联厂的厂委干事工作,自愿下乡支援农村建设,可不是某些人嘴里的资本家的小姐。” 莫雨桐一字一顿,句句戳进众人的心窝,惊得社员们再次沸腾起来。 “肉联厂?那可是吃肉管饱的好地方! “厂委干事,我的天爷!怎么那么能耐!” “这么好的工作,莫知青说不干就不干咧!” “这哪是工人,这可是干部!” 瞧桐子公社办公室里坐着的那几个干事,一个两个那尾巴可是要翘到天上去的。 再看人家莫知青,骂人连脏字都不带一个,不仅能骂得你还不上嘴,还能骂得你听不懂人话。 “公社学习班氛围浓厚,杨大娘莫非还想给第三生产队再长一次脸。” 这话说得,仿佛朝正在人群里够着脖子张望的李建兴脸上,狠狠呼了一巴掌,疼得他脸皮不住的抖动。 我的那个乖乖!李老三家的刚被莫知青送进去,再加一个杨大娘,他们第三生产队的脸都要丢到清溪沟去了。 瞧杨大娘颤抖着泛白嘴皮,却一个字蹦不出来,莫雨桐知道目的已经达到。 随即转身看向肖春荣三人,当着他们的面把光荣证塞进挎包。 “肖主任,姚排长,聂队长,不知道我可不可以问杨同志几个问题?” 虽然聂洪山和姚俊坤两人,在处理闫明礼的事情上丑态毕露到令人作呕,但是莫雨桐依然不会丢掉理智。 明面上的尊重她会给,至于私底下就是后话了,她可不会大度到任人欺辱她的少年。 聂洪山眉心一拧,吧嗒着旱烟不说话,瞧她意思分明想越过他这个生产队长向上处理。 越级可是官场大忌,是对他工作能力的最大质疑,是赤裸裸的打脸。 但人是他特意请出来的,所以这个亏还得他装成哑巴硬生生的咽下去。 “你有什么资格…”眼看觊觎闫明礼的计划要落空,聂小雨头脑一热冲出堂屋,站在莫雨桐面前气得跳脚。 “聂同志,下午的事还没完。”莫雨桐一个眼刀狠狠扎向聂小雨,让她把未出口的话生生憋了回去。 聂洪山冷冷剜了聂小雨一眼,老大不小的姑娘,是一点儿沉不住气。 但凡她能有莫雨桐半分从容,何至于闫明礼连看都不看她一眼。 而且她难道没看见肖主任的眉头都嫌弃的皱了皱,没眼力劲的东西! “莫知青思想觉悟高,是我们学习的榜样,自然想问什么都可以。”肖主任微笑着,一脸慈祥有爱。 肖春荣开了口,姚俊坤自然不会揪着不放,虽然心里很不舒服,但面上已缓了不少,“莫知青,问吧!” 左右不过那点问题,只要聂洪山不松口,底下的社员们咬死闫明礼,他不信一个娇生惯养的小姑娘,还能把黑的说成白的。 聂洪山没有说话,又吧嗒了两口旱烟,从鼻腔里带出一声闷闷的“嗯”。 没有管聂小雨的莫名其妙,莫雨桐走到杨狗蛋对面站定,瞧着没再被他捂住的胳膊,也不急着开口。 在她打量的目光里,杨狗蛋心虚的再次捂紧胳膊,梗起脖子绷紧下巴,斜斜的睨着她。 首都来的知青了不起啊!肉联厂的工人了不起啊!就还挺了不起的,反正不是他能攀上的人物。 自知之明杨狗蛋有,但骨子里依然不服气,凭什么闫明礼一个五类分子能攀上。 自己除了没他好看,做活没他行,哪点不如他,所以自己未必不可以想一想。 “杨同志没包扎没缝针,只擦了红药水,嗯!伤得不重。”莫雨桐勾起唇角,淡淡笑道。 “小伤,不重!”已经准备好和她杠上的杨狗蛋,听她话里的淡淡关心,黑咕隆咚的脸罕见的飞起一抹红。 这人怎么不按牌理出牌!莫不是觉得闫明礼这个脸皮白的没啥意思,看上自己这够味够种的了,杨狗蛋一瞬抖擞了精神。 “卫生站擦一次红药水多少钱?” “诊费五分,上药五分。”莫知青问他钱,是想帮他出了这次看伤的花销? 他应该多说点的,杨狗蛋一阵惋惜。 听说莫知青有钱着呢!去闫家才几天,大把的奶糖,大碗的好肉,好看的新衣服。 对,还有老大一辆崭新的自行车,那可是他想都不敢想的好东西。 “一毛钱,我有。”莫雨桐看着他眼底一闪而过的算计,唇边的笑意更浓了,“一斤鸡蛋多少钱?” “四毛八,还要票。”问鸡蛋,难道还要赔鸡蛋给他们。 这下不止杨狗蛋兴奋了,就连杨大娘也溜溜转起了眼珠子,甚至刚才那些说自己丢了鸡蛋的社员们都开始打起了如意算盘。 躲在聂洪山身后的聂小雨不免嗤之以鼻,还以为能有什么高招,结果是想用赔钱这样愚蠢的办法息事宁人。 可自己怎么能让她如意! “哼!以为谁都和你一样做派,区区几个钱就想腐蚀无产阶级,社员们的眼睛可是雪亮的,没门!” 那个聂同志,你不爱钱可以不说话,用得着断他人财路吗? 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是要天打雷劈的! 他们不怕腐蚀,他们只恨不得莫知青用大团结砸死他们。 于是眼睛雪亮的众社员索性当作没听见,不开半句腔。 还等着社员们山呼支持的聂小雨气得不行,转眸委屈的看向闫明礼。 可惜她的明礼哥正一瞬不瞬温柔凝望着莫雨桐,连一个眼风都没分给她。 聂小雨更气了,余光不由瞥向爹,然而聂洪山也正皱紧眉头看着莫雨桐。 当然他要是知道聂小雨这个时候还惦记着闫明礼,估计会一个大嘴巴子抽走她所有的不开心。 第142章 下套,变故 问红药水价格,问鸡蛋价格,难不成真想用钱票换闫明礼的平安? 听她丝毫搭不上边的闲聊,聂洪山直觉事情不简单,但一时又理不清头绪。 “十六斤鸡蛋,每斤四毛八分,十个算一斤,那就五分一个吧!”莫雨桐兀自盘算着,抬眸瞅向杨狗蛋。 五分一个,莫知青是真有钱!杨狗蛋搓了搓双手,激动的说道“我家丢得不多,就丢了二十多个。” “我家丢了三十多个…”“我家丢了四十多个…”“我家可足足丢了七八十个…” 莫雨桐扯过挎包背带慢慢看向众社员,许是苎麻杆上的火在风里闪烁不停,照得她眨了眨眼睛。 见她眼睛似有些不舒服,闫明礼赶紧朝火光方向挪了挪,替她挡住最刺眼的光。 “你们家母鸡是长了多少个屁股,一天下七八个鸡蛋,那赶紧送公社戴红花,给它们评个下蛋先进、母鸡标兵。” 二赖子毫不遮掩的嘲笑声,把社员们越来越浮夸的攀比给压了下去。 他们不过是想趁机发点小财,有必要把窗户纸捅破吗? 反正是莫知青给钱,跟他有什么关系!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 “二十多个鸡蛋哪里够,在食品公司还换不到两斤一等肉。”见杨狗蛋愈加激动,莫雨桐说得更加云淡风轻。 又扯上一等肉了,瞧把杨狗蛋激动得,莫知青到底安的什么心? 越是看不出个子丑寅卯,读不懂个甲乙丙丁,聂洪山就越心慌意乱忐忑不安,那种“要遭”的感觉又开始冒头。 “肉贵,还要票。”杨狗蛋兴奋得两眼放光,好似已经看到满满一碗大肥肉片子摆在了面前。 莫知青是肉联厂干事,那是不是说……她这样照顾自己,他不得不瞎想了。 “输了多少?补上钱好买肉。”莫雨桐趁他想入非非之际,继续气定神闲的说道。 刚才在吴家坝子,她从吴二狗嘴里简单了解了杨狗蛋,知道他好赌,也知道那天晚上他们的确一起打了牌。 嗤…廖清云和马新国俩人对视一眼后,不禁挑了挑眉,莫知青这是旁敲侧击引君入瓮。 杨狗蛋在莫雨桐刻意营造的语言环境里当局者正迷,可肖春荣几人却是旁观者清。 特别是姚俊坤,他是基干民兵出身,这些年没少逮过人,甚至还配合武装部出过勤,从旁观习过不少审讯。 要遭!莫知青刚才是在下套子,而现在怕是要收套子。 “两斤肥肉片子就够了。”杨狗蛋眼睛一亮,立即狮子大开口。 有肉不吃,那是棒槌! 完蛋!聂洪山真想一个旱烟锅砸昏杨狗蛋,吃吃吃,这下怕是要把自己给吃进圈里去。 后面半句不过试探,前面半句才是敲击的重点,显然沉浸在鸡蛋钱肉三重诱惑里的杨狗蛋,根本没把前面那些话裹进耳朵。 明知莫雨桐“居心叵测”,但肖春荣三人谁都没开口提醒,刚才那一通输出他们还是心有余悸的。 万一莫知青又搬出这个条例那个政策,把他们高高架起,那今天不摔个四仰八叉,他们别想全身而退。 况且肖春荣没开口的意思,姚俊坤和聂洪山俩人就谁也不能率先开这个口。 “偷牛棚里的,桶卖了多少钱?”莫雨桐弯起眼尾,淡淡笑道。 “两块…”杨狗蛋顺嘴一答。 莫雨桐满意的朝身侧的少年勾了勾嘴角,少年凝眸含笑,眸光流转着最简单的暖意。 这是他的小姑娘,聪明的小姑娘! 话音刚落,人群里立刻爆发出此起彼伏的嚷嚷声,这是贼喊捉贼,拿他们当猴耍呐! 小婊子故意挖坑给他跳!他娘的,看他弄不死她。 杨狗蛋眼睛一鼓,铆足了劲朝莫雨桐撞去。 闫明礼怎么可能连小姑娘都保护不了,右脚用力踹上杨狗蛋的屁股,左手环住她的腰,往后一退,快速把她带到一旁的屋檐下。 杨狗蛋本来去势就猛,又被闫明礼一脚踹出了加速度,控制不住的沿着斜坡一路往人堆里栽。 瞧他来势汹汹的劲,社员们唯恐避之不及,通通朝两边手忙脚乱的退,生生给他挤出了一条跌跌撞撞的道。 “杨狗蛋,老子昨天下午没把你弄死,你现在就急着要把老子撞死,去你娘的!”阴影里突然传来一声怒喝,伴随着杨狗蛋的惨叫声。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把众人全都搞懵了,这谁啊!听声音不像他们队里的人啊! “吴二狗,你这龟孙子敢伤你爷爷,老子弄不死你。”杨狗蛋也跟着一声怒喝,骨肉相撞声随即传来。 附近社员们的火把立刻全都转了个方向,把地上正扭打成一团的俩人照了个明明白白。 “这才真是狗咬狗一嘴毛。”扑腾过来的杨峰这会隐约明白了点啥,但好像又更迷糊了。 弟妹是怎么知道杨狗蛋的伤是吴二狗弄的,又是怎么把吴二狗说服带来的。 此刻不仅杨峰满肚子疑惑,闫明礼也不解的看着小姑娘。 她刚来大队,按理说是搞不明白社员间千丝万缕的关系,可他的小姑娘本来也不能用常理看待不是吗? “先放开,回家再和你慢慢说。”莫雨桐忍不住捏了捏放在自己腰上的手,快半分钟了,这下倒是不怕被人看见。 “好!回家再说!”闫明礼瞳眸一暖,耳根烫了一抹红,恋恋不舍的松开手。 幸好社员们大多都在看坡下打得难舍难分两个人的热闹,一时倒没人注意他们。 当然这只是闫明礼的自以为,譬如聂家几人早把他们从头到尾看了个眼冒凶光。 特别是聂小风,那淬毒的眸子全是阴冷的恨意。 “吴二狗,你这小兔崽子,瘪犊子玩意,你给老娘撒手,撒手。”杨大娘几个箭步冲下斜坡,跳着脚想把他们拉开。 可杨大娘再凶悍,再会撒泼打滚,始终是个中年妇女,怎么也不可能是两个血气方刚的小伙子的对手。 打红眼的俩人哪里是她说两句就收得了手的,不仅打得越发不可开交,还波及到她也被狠狠抡了几拳。 打得杨大娘眼冒金星,只能捂住额头坐在地上不停叫唤,再也不敢上前。 于是就见两个人在坡下的泥地里滚来又滚去,一群看热闹的随着他们有规律的左移两步,再右移一步。 势必要将战斗画面从小卷山水画,逼至千里江山图。 第143章 必须不可能 估摸着俩人干架干得差不多,周围看热闹的也看得差不多了。 肖春荣才不慌不忙的站出来打圆场,招呼社员们赶紧拉架,“这像什么话,还不快把他们分开。” “肖主任,刚才的话我们都听见了,东西是杨狗蛋偷的,人是吴二狗伤的,跟闫明礼同志一点关系也没有。”趁社员们把俩人分开,莫雨桐果断转向肖春荣,说道。 “明明是闫家那个瘪…”杨大娘听她这话瞬间不依了,也顾不得额头痛,一骨碌爬起来就要开口大骂。 却在莫雨桐生冷的眸光里,讪讪收回了卡在喉咙的脏话。 “闫家小子伤了我儿子,他必须赔偿我们二十斤鸡蛋,还要两斤大肥肉。” 杨大娘可不管吴二狗说了什么,她就认一个理,莫知青有钱,莫知青要赔钱,还要赔蛋赔肉。 她要是敢不赔,就别怪她使出用了十年,依然好使的杀手锏。 “肖主任,非国家工作人员侵吞、盗窃国家财物,我们是否应追缴其违法所得。” 现在是七五年,还没有正式的刑法典,在定罪方面依据的都是政策和条例。 “当然应该追缴。”肖春荣被莫雨桐这么一问,哪怕为难,也只能据实以告。 “为掩饰偷卖集体财产的罪行,杨狗蛋嫁祸诬陷他人,已属情节特别严重,应报公管委,予以刑事处分……” 公管委杨大娘不知道是啥,刑事她也没听懂,但是处分两个字她可听见了,当即嚎着就要往莫雨桐身上扑。 杨大娘不懂,但肖春荣懂,公管委全称公安机关军事管制委员会。 八年前受风暴影响,为了稳定局势,对要害部门、重要单位,派出军队实行军事管制。 直到三年前八月,参加军管的军人除少数干部转业留在了管制单位,其余的都陆陆续续撤回了部队。 但在去年公管委已经改名为公安局,她不会不知道,那就是故意提及。 突然,肖春荣想到她塞光荣证进挎包时,那个被放在角落的不锈钢水壶。 这水壶跟一般的军用水壶不同,它是特制的,独属于伞兵。 管制?转业?伞兵专用水壶?电光火石间肖春荣就得到的各种信息,脑补出了莫雨桐惊人的背景。 小姑娘这是在向他秀肌肉。 “聂队长,拦住她!”虽然想了很多,但也不过弹指之间,肖春荣赶紧朝离杨大娘最近的聂洪山喝道。 聂洪山立刻条件反射的大步踏前,当即拦住了杨大娘。 原本还想嚎上两嗓子的杨大娘,瞧拦住她的居然是黑脸的聂洪山,立刻噤了声,但还是一脸忿忿。 “集体财产不可侵犯。爱护和保卫集体财产是每一个社员的义务。”莫雨桐眸色清冷。 “小……”横惯了的杨大娘正待怒骂,莫雨桐却打断了她的话,冷声道“盗窃生产队粪桶扁担是侵占集体财产,污蔑诬告栽赃他人是破坏社会稳定。” 听不懂的杨大娘不由看向聂洪山,这话啥意思? 聂洪山没看她,只在心里琢磨,杨大娘不是管会用杀手锏吗?怎么这次倒不急着用了? “根据第三生产队的惯例,对这样的破坏行为,难道不该在大队部开大会?” “队长,我们八辈儿贫农,可不能挂牌子戴高帽啊!”不就是卖了两个桶一根扁担吗?至于就要拉到晒谷场! 她家狗蛋是老杨家的独苗苗、宝贝疙瘩,这眼看就要说亲了,绝不能被批斗。 瞅着杨大娘又要拉着自己一通哭诉,聂洪山急忙往后退了退。 队长是不想掺和了?杨大娘有些傻眼,但并不惧怕,她是有靠山的人,就凭一个莫知青动不了她。 瞧她眼里的志得意满,莫雨桐再次把脑子转得飞快,这是有她不知道的大树在庇护? “吴二狗,到底怎么回事?”肖春荣虽说是治安主任,但却是第六生产队的社员。 所以对吴二狗的印象,多停留在他是个打架斗殴、不务正业的街溜子,而和他本人接触得并不多。 “杨狗蛋输了钱想赖账,我不得讨回来。”吴二狗越说越气,反正大队党支部书记他得喊一声魏爷爷,他怕个锤子! “老子说了过几天就给。”杨狗蛋也气,又不是不给,犯得着刺他两刀吗? “过几天给!”吴二狗把他上下一阵打量,啐道“拿什么给,再去偷两粪桶来给,哟!老子忘了还有根扁担。” 如果说莫雨桐刚才的话并没有完全让社员们相信,毕竟谁不知道她向着闫家小子。 但吴二狗说后,社员们瞬间变得深信不疑。 倒不是街溜子的话可信度更高,而是就在昨天早上,他们亲眼目睹了吴二狗和闫明礼干架。 试问两个有矛盾到大打出手的人,会专门跑来为对方说好话吗?那必须不可能! 没趁机踩上两脚,那都是被莫知青一大堆听不懂的道理给镇住了。 “老子是偷拿了桶,可闫老大也买了新桶,他买桶的钱怎么来的?肯定是投机倒把来的。” 杨狗蛋捂住被揍肿的脸,忍痛大声叫嚣道。 小婊子想让他死是吧!那老子就拉闫明礼一起死,看看是我偷卖粪桶要蹲鸡圈,还是你投机倒把要吃枪子。 刚才不是说鸡蛋吗?怎么这会又是钱了?钱是什么那是纸啊!还没鸡蛋好使。 “到底是蛋还是钱,能给个准话不?”有社员气不打一处来。 苎麻杆都烧掉几根了,事情还没扯清楚,这下更是蛋钱都搞不明白!去他娘二大爷的! 下次再扯半天头花,他可就不凑热闹了,还不如在家里,和自家婆娘扯被子玩。 “肯定是投机倒把,这可是挖社会主义墙脚,是要拉出去割资本主义尾巴的。” 曾石头再次逮到能在聂小风面前表现的机会,立刻大声喊道。 聂小风瞄了他一眼,眼里的戾气轻了两分,让曾石头一直绷紧的神经稍微缓了缓。 莫雨桐来之前已经想到了这一层,知道该来的终究会来。 诚如她之前所想,这件事最关键的两个点,一是杨狗蛋的伤,二是少年的钱。 如今杨狗蛋的伤在她一步步的引导里,已经合理呈现在了社员们面前。 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哪怕有那么一点点不合理,在社员们逐渐疲惫的兴奋期里,也会更大程度的去接受,并为此找足够理由盖章定论。 她铺垫那么久,等的无非是这个时间段。 第144章 确实是一伙 小姑娘将要做的事闫明礼并不清楚,但听到这里,他却还是本能的离她远了两步。 投机倒把是重罪,一旦认定至少五年,严重的甚至会直接吃枪子。 民兵排长姚俊坤在,要不了多久民兵们也会巡逻到第三生产队。 他再怎么会打架能打架,也打不赢装备了冲锋枪、轻机枪和半自动步枪的基干民兵。 如果事情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不得不发生肢体冲突,他怎么也不能让小姑娘受到伤害。 大不了他束手就擒,任他们泼一身脏水,押他在每个大队的晒谷场上,接受那些人无休止的批斗。 只是弟弟妹妹,就要拜托小姑娘照顾一段时间了,闫明礼神情凝重。 这是害怕溅自己一身血?她的少年怎么这么可爱!莫雨桐不禁眉眼一弯,慢慢走近他。 天,这能看!杨峰蹙眉眯眼、抿唇收下巴,身子更是朝左一偏,摇着头不忍直视。 怎么过来了?大家都看着呢!他不可能再退,不然小姑娘成什么了。 危险。闫明礼没说话,可那双眼睛传递出的却是浓浓担心。 有我呢!莫雨桐勾起唇角,嘴唇微动,淡淡笑意在眸底流转。 她绕这么大一圈,是为了让最后出场那人尽量合理化,可不是为了把少年置在危险中。 “割资本主义尾巴?这是要重新给老子起个外号!”二赖子叼着一根草,骂骂咧咧的从人群里走出来。 眸里冷光微闪,睨着曾石头哼道“曾石头,你想污蔑老子投机倒把?” 不是在说闫明礼吗?怎么又扯上二赖子了?社员们自觉脑袋有点不够用,这完全转不过来是怎么回事! “二赖子,你凑个屁的热闹。”曾石头从人群里窜出来,大声喝道。 “来来来,你闻闻老子的屁,热不热闹!”二赖子把草往地上一扔,歪起屁股用手拍了拍。 “二赖子,我草你…!”人争一口气,树争一张皮,曾石头被众人盯得,硬着头皮嗷嗷扑了上去。 “老子昨天晚上没揍到你,到现在你皮还痒着!”二赖子也不含糊,身子一偏就朝他腰上重重擂了一拳。 眼看俩人扭打起来,社员们的眼睛又直了,这是第几场好戏了! 今晚真够可以的,热闹一场接一场,估计隔壁队的街溜子,都是被吵醒了过来的! 从二赖子冒头,杨峰就品出了点意味,又听他这样暗示,立马会意,把闫明诚交给杨川,一个猛子扎进了人堆。 添油加醋的把昨天差点打起来那事,竹筒倒豆子般向社员们抖了个干干净净。 嗡嗡嗡…聂小风如何如何给脸不要脸,曾石头如何如何拉屎又拉尿。 喳喳喳…闫明礼又是怎样的挺身而出,二赖子又是怎样的劝说阻拦。 常说三个看客抵不住一个说客。 杨峰充分发挥了矮个子的优势,在人群里一阵东窜西跳,直搅得社员们的脑子仿佛被塞了浆糊,越转越迷糊。 刚才说啥了?闫老大是无辜的。哦哦哦哦,对,无辜的,都是误会。 那现在要干嘛?我咋知道,反正就热闹就看,没热闹就撤。 “赶紧把人拉开。”曾石头说投机倒把时聂洪山还暗自窃喜,结果喜悦还没涌进眼睛,就被二赖子给扇碎了。 生产队长发了话,社员们自然也不推脱,有年轻力壮的把苎麻杆交给身旁稍微年长点的,立刻抱腰的抱腰,拽胳膊的拽胳膊。 当然拉架这种事吧!它也有讲究。 譬如你跟谁交好,那就得抱紧对方,给自己人再踹几脚的机会,嘴里还要念念有词,彰显自己只是为了排除困难解决纠纷。 所以杨峰三人非常默契的摁住了曾石头。 都是每天抡锄头挥铁锨的庄稼汉,再不济也是扛着几十斤米粮到处窜的二道贩子。 那劲使得哪怕曾石头拧成了麻花,也没能挣脱半分,还被二赖子又狠狠踹了几脚,疼得他再次破口大骂。 “二赖子,当着社员的面把话说清楚,买桶的钱跟你有什么关系?” 聂洪山连着在莫雨桐这里栽了几个跟头,也学聪明了,没有立刻指责闫明礼,转而向二赖子发难。 但看小姑娘稳如泰山不动摇,闫明礼也想知道自己卖血得来的钱,能怎么跟二赖子扯上关系。 “我借给闫老大的,怎么?不行!”二赖子拍了拍破衣服上的灰,傲慢地斜眼看他。 得了闫老大媳妇提点,他现在底气正足,队长算个啥,能有张瞎子算的签厉害。 聂洪山被二赖子挑衅,脸色瞬间黑如锅底,当真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你一个二赖子,能有钱借给他,你们肯定是一伙的。”杨大娘可算又逮到一个由头,顾不得额头疼,抡起双腿就朝二赖子冲去。 虽然我们确实是一伙的,但是你觉得我会傻到承认,老子又不是杨狗蛋! “嘿!老子借钱给谁还得给你打申请,人不咋样,佐料够多!”二赖子白了她一眼,朝旁让了两步,望着她踉跄的背影,讥笑道。 杨大娘没撞到人还想再来,却在社员的大声质问里收了腿,“二赖子,你借了多少钱给闫老大!” “三十!”二赖子脸不红气不喘的说道。 三十?闫明礼忍不住蜷了蜷手指,他也真敢说! 我的天爷!社员们倒抽一口冷气,这都快赶上二级工一个月的工资了。 “这么多钱二赖子说借就借,他可真敢!” “喏!今个不是还在地里看着闫家小子吗?” 白天见着二赖子下地的社员们,一瞬间恍然大悟。 “也是,这万一跑了,可咋整?” 听社员们交头接耳,二赖子眼珠子一转,不耐烦的说道“秋收快到了,闫老大答应替我做半天工,我才答应借他钱。” 编,继续编?要不是他是当事人之一,闫明礼都快信了他。 “我们队能用钱抵工分,我不出一分钱,白得几天半工分,傻子才不答应。”二赖子不屑的“嘁”了声。 可以啊!这演技看得莫雨桐不由在心里给他点了个赞,她果然没看错人,压轴好戏还得他来。 “二赖子说的是真的吗?” “都是街溜子,凭什么信二队的吴二狗,不信我们三队的二赖子。” 平时老实不爱说话的赵军,突然憋句话出来还是很让人信服的。 吴二狗瞥了瞥众人,朝天翻了个白眼老子做错了啥?要给二赖子当垫背的。 第145章 借坡下驴 有吴二狗的背书,二赖子的话竟变得十分可信,甚至往日痞赖的形象都高大了不少。 “看不出二赖子倒是个热心肠。” “以前小看了。” “也不怂,还敢站出来,不错。” 听着社员们算不上窃窃的私语,二赖子突然有些眼眶发热。 闫老大果然是他的贵人,他都多少年没被人夸过了。 都是托了闫老大的福。 二赖子眼神炙热的望向闫明礼闫老大,我以后就跟定你了,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 闫明礼大可不必!你这样我承受不起!小姑娘会不开心! “你哪里来的钱?”杨大娘眼瞅众人居然夸起一个街溜子,哪里能依,再次跳了出来。 这战斗力,莫雨桐看得简直叹为观止。 “你管我,要不连我裤裆一起给管了。”二赖子叉开腿,顶着胯就往杨大娘身前拱。 这没眼看的,刚才的夸奖白给了! 闫明礼眼皮一抽,赶紧挡住小姑娘的视线,辣眼睛的还是不要看了。 嘿…莫雨桐忍不住一乐,盯着那道挺拔的背影,好想挠上两爪子。 “小流氓,迟早要挨枪子!”杨大娘脸皮一抖,急忙往坡上退。 “你这样的,我流氓不起来。”二赖子混不吝的把她上下一瞅,不屑的哼道。 “小兔崽子,你他娘的找打。”身侧就是斜坡,坡下一群大老爷们,杨大娘可不敢退,这要是摔下去还不得牵扯不清。 “我不是闫明礼,没有不打女人的好脾气。”二赖子胡乱抓起一张长凳,作势要砸她。 好嘛!膈应人还不忘给少年拉一波好感,会来事,这人真心找对了。 “没爹没娘的野孩子就是有娘生没娘养。”看长凳就要砸向自己,杨大娘顿时慌得错了脚,一个后仰往坡下倒去。 在斜坡另一边的杨大河父子,完全没办法拉住她,只能眼睁睁看她往男人堆里砸。 看热闹正起劲的李建兴,被突如其来的女人砸了个满怀,本能用手一接一抓,一时竟忘了撒手。 别说,除了身上的味实在大,屁股上的肉还是很软和。 她被人摸屁股了,杨大娘愣怔两秒,反手一个巴掌,重重扇上李建兴左脸。 可怜李建兴眼睛的淤青还没消下去,脸颊又迅速肿了起来。 总不能当着这么多社员的面打回去吧!而且不远处有个随时准备暴起的杨狗蛋,和品不清楚是个啥眼神的杨大河。 正积着满腔怒火往聂家冲的张心莲,原本只想看看李建兴这个老东西是不是在看热闹。 结果不看不知道,一看火冒三丈,这是和杨大河家的搞上了,当着众社员的面就敢摸屁股了。 她就知道狗改不了吃屎,喜欢钻草垛子的男人哪怕不中用了也想占点便宜。 “好你个李建兴,老娘还没死呢!”张心莲蛮横的推开众人,拧起李建兴耳朵就往外拽。 “你轻点,掉了,耳朵要掉了!”腮帮子还疼着的李建兴,耳朵根也疼得不行。 “耳朵掉了怕什么,那玩意没掉不就行了,给老娘滚回去!”窝了几天火气的张心莲,劈头盖脸朝李建兴一通输出。 随着越来越远的叫骂声,糊里糊涂的社员们齐齐松了口气。 这张心莲到底在学习班学习了啥玩意,怎么越来越凶,真是半点面子不给李老三留。 “你有教养就管好杨狗蛋,偷鸡摸狗的坏种。”二赖子见社员们再次看过来,怒气冲冲的把板凳往地上重重一放。 你他娘…杨狗蛋气得想说出那天早上撞见闫明礼抓鸡的事。 但原本就怂的他,一想到莫知青更怂了。 板上钉钉的事都能让她把钉子通通给拔了,那只无人看见的野鸡,说出来怕是半分好讨不到,还会被认定他在诬陷。 望着社员们有些懵逼的脸,隐在树影里的魏正茂觉得事情也该结束了。 “看来是弄清楚了。”从阴影里走出的两道身影落在了社员们眼里,那是疼得呲牙的吴二狗,和被吴二狗扶着的魏正茂。 而闫明诚小朋友则被杨峰牵着,和杨川赵军站在了一起。 “魏书记,你什么时候来的?”瞧着走上前的俩人,姚俊坤当即一愣。 魏书记来了多久?他怎么一点没察觉,莫不是灯下黑了。 “有一会儿了。”魏正茂淡淡瞥了眼肖春荣后,才把目光落在姚俊坤身上。 这是该听到的都听到了?姚俊坤眉头微不可察的一拧,“魏书记怎么不…?” “生产队的事队里自行解决。”魏正茂不咸不淡的一句话却让几人心尖一抖。 这是在敲打他们! “魏书记,你看这件事怎么处理?”肖春荣顶着所有人的目光,趋前注视着魏正茂。 “聂队长觉得怎么好?”魏正茂拍了拍肖春荣的肩膀,颇有几分安抚之意。 一旁的姚俊坤瞧见这一幕,眸底划过几分若有所思。 “莫知青觉得该怎么处理?”哟!这是把皮球踢给她!我倒是敢说,但是你敢用吗? “我的意见只是参考。”莫雨桐可不会托大,淡淡笑道。 听她这么说,肖春荣等人齐齐松了一口气。 他们不怕别的,就怕莫知青跟他们讲道理。 “杨狗蛋!”聂洪山朝坡下正梗着脖子,和二赖子隔空对峙的杨狗蛋喊道。 “哼!”杨狗蛋甩给二赖子一记白眼,扭头往坡上走。 “德行!”要不是他得了闫老大媳妇的交待,他非得按住杨狗蛋一顿猛揍。 “偷卖集体财产,肯定要到公安局走一趟,魏书记、肖主任、姚排长都在,你有什么话说。”聂洪山也不废话,直接把结果甩给他。 都要抓杨狗蛋了,他不信杨大娘还不拿出杀手锏,只有她拿出来,他们这几个人才能借坡下驴,平息了这件事。 实在是落地的梯子太难找了! 叫他上来是要给他定罪!杨狗蛋懵了!这叫啥?自投罗网! 杨大娘一听哪里能乐意,三两步冲到众人面前,就地一坐,立马嚎上了。 听,社员们一定要认真听!聂洪山恨不能把广播室里的喊话筒放她面前。 “他大伯当年为了打那些阿三猴子牺牲了,我家狗蛋是他大伯的亲侄儿,为了两个粪桶一根扁担,你们就要把烈士家属往死里逼!还有没有天理了。” 这是她的大招,他们杨家的免死牌,不到万不得已她不得轻易拿出来用。 又来这招?杨峰忍不住猛翻白眼,用了十年她也不嫌恶心人。 第146章 翻了个小船 当年要死要活闹分家的是她,后来时不时用大伯出来给杨狗蛋擦屁股的还是她。 烈士家属?也不知道她算哪门子的烈士家属,当真不要脸! 从始至终沉默的杨大河,站在人群里依然沉默,那张沟壑纵横的愁苦脸庞上,是一双被生活摧残得麻木的眼。 烈士家属?这是莫雨桐完全没料到的,但愿这个变故不会打乱她的计划。 聂洪山却是早料到杨大娘最终会拿杨大春说事,立即顺着搭好的梯子往下爬。 “对烈属我们大队一向厚待,我做个主,公安就不报了,闫家老大受点委屈,让杨大河家的赔偿十块钱,怎样?” 厚待烈属、受点委屈这样的话都说出来了,他们难道还能说,我不想受这委屈! 莫雨桐看向闫明礼,后者沉吟不语,只淡淡看着杨狗蛋,不一会轻轻点了头。 这是让闫明礼把这个闷亏给咽下,不追究杨狗蛋了! 聂洪山的决定让暂时安静的社员们又开始不安静了。 不过想想,高高拿起轻轻放下不就是他聂洪山的一贯作风吗? 闫家小子请假是这样!浇鸭子林那片地是这样!聂小雨检讨批评是这样! 对!还有聂小风觍着脸想结交莫知青时也是这样! “队长,我没钱。”杨狗蛋斜斜瞅了眼闫明礼,又瞅了眼吴二狗。 钱都被他输光了,不然也不会因为欠着吴二狗一块两毛钱,被他在林子里给刺了两刀。 “十块钱,我们上哪里去找,这是要逼死烈……”杨大娘还想用杨大春的功勋,把十块钱也抹去。 但聂洪山好不容易把梯子架好,怎么也得把事情摆平,随即没耐心的冷下一张脸。 “不赔钱也可以,去公社通知特派员,让武公安把杨狗蛋带县里去。” “我去通知!”二赖子立刻自告奋勇的举手,拔腿作势就要跑。 “别去,别去,我给,我给!”杨大娘连忙从地上爬起来,对着二赖子使劲招手。 百试百灵的大招翻了个小船,杨大娘急得很,这怎么还不灵了! 武执特派员她见过,一米八几的大高个,身体壮得跟头牛似的。 每天挎着两把匣子手枪,很是威风凛凛,就是一脸的严肃认真,让人看了腿肚子打颤。 她家狗蛋万万不能落到他手里,那可是能把人活活脱掉一层皮的阎王爷。 “既然杨大河家的愿意给闫明礼补偿,那事情就…”聂洪山瞅了一眼魏正茂,见他没什么要说的,立刻说道“那事情就…” “等一下。”正准备打起火把走人的社员们,被莫雨桐的三个字又给定住了双腿。 这还没完?社员们忙朝坡上几人瞅去。 “队长,这钱什么时候给,别到了秋收都还给不出来!”莫雨桐不在意那点钱,她要的是一个对少年赔礼服软的态度。 “老娘难道还会欠了你?”杨大娘眼看又要跳脚,莫雨桐却不惯着她,冷声说道“那可难说。” “三天之内给不了,就划36个满工分到闫明礼账户上。”聂洪山愈加不耐,烦躁的挥了挥手。 “队长!”杨狗蛋想说划就划,反正不是他上工,谁料聂洪山不等他说完,就气得大喝道“不想划就去公社!” 我也没说不想划啊!杨狗蛋被他吼得,不觉缩了缩脖子。 瞧他那怂样,吴二狗和二赖子都深觉他完全不配和他们相提并论。 虽然都是不被待见的街溜子,但是街溜子和街溜子之间还是有很大不同。 洪亮的吼声同样惊住了社员们,大家急忙举着苎麻杆转身,打着呵欠往家走,今晚这热闹算是看饱了。 只是有些猜测却免不得在社员们间流传。 譬如 闫明礼不打女人,也不偷鸡摸狗,是个好小伙子。 莫知青居然是肉联厂干事,难怪能吃上那么大一碗肉? 二赖子要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听说秋收也要去地里。 聂小风癞蛤蟆想吃天鹅肉,都厚颜无耻的把莫知青当成自己媳妇了。 还有杨大娘!屁股被李老三摸了,还被张心莲撞了个正着。 ……拉拉杂杂,说得那叫一个口沫横飞。 待到社员们走得七七八八了,魏正茂才看着肖春荣,拍了拍他的肩膀,“做得不错!” 说完也不待肖春荣回应,转身便往坡下走,吴二狗见状赶紧扶住,“魏爷爷,我扶你。” “嗯!”魏正茂点头轻哼。 他在阴影里站了许久,也转过许多想法,其中排除万难的就是,他想趁闫明礼这事在姚俊坤和肖春荣之间扎进一根刺。 现如今大队部里的干部,多是革委会主任兼大队长孙成宏提拔起来的,他这个党支部书记已渐式微。 虽然他没几年就要退了,但那不是还有几年吗?他还是得给自己多留几条退路。 肖家是村里的大姓,要是他能把肖春荣拉到自己这边,那在和孙成宏掰手腕上他又多了几分底气。 望着坐在自行车后座上,被吴二狗带走的魏正茂,姚俊坤不由眉心微蹙。 他是被人摆了一道! 想必肖春荣早就看到了魏书记,却故意不出声提醒,就等着挣表现。 只是挣表现无可厚非,却万万不该把他当跳板似的踩,这是拿他这个民兵排长不当事。 姚俊坤散发的不满,让肖春荣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魏书记当时站那么远,且还是在阴影里,他又没孙猴子的火眼金睛,哪里可能看得见。 他之所以特意清咳了声提醒他,是察觉到了隐隐的不对劲,难道自己还提醒错了! “走了。”姚俊坤的脾性他了解,所以也不准备当场解释,从柴棚下推出自行车,蹬着就往坡下冲。 这是心虚?姚俊坤脸更黑了,招呼也懒得和聂洪山打,骑上自行车闷闷的离开了聂家。 当事人之一的杨狗蛋和同样愤愤不平的杨大娘,也不管坡下等着的杨大河,头也不回的急匆匆往家走。 “聂队长早点休息。”莫雨桐微笑着朝聂洪山打了招呼,便扯过少年走下斜坡。 “再敢把心思放在闫明礼身上,小心我打断你的腿!”待人都走了,聂洪山才转身盯着还往坡下瞧的聂小雨,劈头厉声呵斥道。 “我就喜欢明礼哥,就喜欢他。”聂小雨捂着脸,根本不顾聂洪山黑沉的脸,径直奔回了堂屋。 “就你这样的,莫知青一个指头就能把你摁死。”还喜欢,喜欢个屁! 聂洪山转眸望着小路上隐约的自行车影,敲着旱烟杆也进了堂屋。 第147章 荡漾的春情 八月末的夏天,微风拂面的夜晚,推着自行车的少年,侧眸温柔凝望他的小姑娘。 小姑娘转眸一笑,似如水月光洒在少年心上,他眸底笑意更浓,她眼里欢喜更深。 坐在横杠上呵欠连天的小朋友,一会儿看看笑得一脸缱绻的姐姐,一会儿看看勾起满目温柔的大哥。 这难道就是喜欢吗?闫明诚垂眸很认真的思考。 “弟妹!”一路小跑窜到闫明礼身后的杨峰,不好意思的挠着头,“那个,我向你道歉。” “道歉?”莫雨桐摸不着头脑的看向少年,却见少年的眸里也牵出一丝歉意。 忽而想起她刚到聂家他见到自己时的反应,莫雨桐算是回过了味,没好气的嗔了少年一眼,“我回家再跟你算账。” “怎样都行,我听你的。”闫明礼看她,瞳眸深处溺着不尽的柔情,是他误会了,小姑娘怎么做都不过分。 “嘿嘿…”杨峰瞧着俩人,忽觉有万千冷风呼呼在吹,吹得他有种孤家寡人的拔凉感。 一走了之吧!事情没问清楚心里憋得慌,不走留下吧!这俩人也太不把自己当外人了。 “哼!我看上的,可不能便宜了别人。”莫雨桐微微噘起嘴,朝少年浅浅哼了哼。 少年凝眸,眸中爱意如潮水般涌动,也就她才会觉得自己抢手,那些人只恨不得他死。 “那是,必须不能便宜别的女人。”杨峰顺嘴一说,逗得莫雨桐不禁乐道“杨二叔在前面,你不跟过去。” “我认得路。”又不是小孩子,难道还会怕一个人走夜路? 这条路左边是还没抽穗的玉米地,右边是刚翻完藤的红苕地,视野开阔一目了然。 呸!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弟妹,你怎么知道是吴二狗弄伤的杨狗蛋?” “我不知道。”这回答不仅杨峰愣住了,连闫明礼都是一愣。 倏忽有一个荒唐的念头闪过,闫明礼沉思片刻后笃定的看着小姑娘,“你想要的不是事实,而是结果。” “礼哥真聪明!”莫雨桐知道她的少年或许当时想不到,但事后一定会反应过来。 要是他当真傻乎乎的转不过那根脑筋,前世也不会积累起那么多财富。 “所以真相不重要,得有人担下这事,而这人最好和我有过矛盾。” 当事情扯出那根线头,再沿着线理清千丝万缕的联系,那么所有疑惑也迎刃而解了。 “二妮昨天提起,你和吴二狗打了架,他还是隔壁队的。”莫雨桐意味深长的话让闫明礼不觉弯了唇角。 隔壁队的就意味着不受聂家掣肘,可以不管不顾聂洪山的脸面,甚至事后也不会轻易被刨根问底,免了后顾之忧。 “弟妹这脑袋瓜可真好使。”杨峰瞠目结舌,目光落在莫雨桐黑黝黝的后脑勺,好想伸手敲一敲,听听是个啥声音。 “想什么呢!”闫明礼不悦的瞪着杨峰那双冒着绿光的眼睛,手掌温柔盖上小姑娘的脑袋,轻轻揉了揉。 “头发都被你揉乱了。”莫雨桐一把压住他作乱的手掌,不许他再动。 殊不知俩人的亲密举动,已然看呆了杨峰,饶是他见多识广也忍不住红了脸。 “回家给你梳。”闫明礼也不急着抽回手,单手稳稳的推着自行车。 “那也得你会。”莫雨桐抬起下巴,佯嗔的瞄了他一眼。 “你教我。”想到小姑娘教他编辫子的情景,耳根瞬间滚烫,却又舍不得移开视线。 “不教。”别过脸,莫雨桐抿唇偷笑,一双漂亮的眼睛溢满荡漾的春情。 “喂喂喂!就算你们当我是死的,好歹那还坐着个孩子,影响,注意影响!”杨峰委实看不下去了,急忙跳出来阻止。 “杨二哥,你说什么?”闫明诚一脸迷茫的扭头看他,还用手揉了揉困顿的眼睛。 “小孩子太聪明了不好!”杨峰无奈的瞥了他一眼,有个聪明的闫明礼压了他小十年,再来个闫明诚,村里的孩子还过不过日子了。 “……”听着杨峰语气里的郁闷难平,莫雨桐低眸笑得合不拢嘴。 那笑意温温柔柔,勾得云后的星子都不由探出头,望着这温暖的人间。 而此时玉米地旁的杨大河家,却隐隐飘出女人的咒骂声,断断续续听得并不真切。 佝偻肩背坐在卧房长凳上的杨大河,听杨大娘拍着压床木的污言秽语,只沉默抽着旱烟。 许是想到什么,杨大河开口说了今天的第一句话,“我们和大哥家早分了。” “分家咋了,分家狗蛋就不是杨家人了,分家他杨大春就不是狗蛋大伯了。” 杨大娘一听这话不乐意了,怒喝道“她庹明雅敢不认狗蛋,我就敢到县印刷厂去闹,看他杨春山的脸往哪里放。” 整整十块钱,都快要了她的命,她还不能骂几句! ……杨大河抽着旱烟不说话,劣质烟草的味道在房间里弥漫。 “都怪你,你这个窝囊废,怂包蛋,跟着你我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杨大娘气得从床上跳下来,扯起杨大河薄薄的汗衫,拼了命的打他。 肩背上传来啪啪的巴掌声,杨大河仍然不说话,只随着她的动作不时摇晃着。 走在自行车后的杨峰不过消停了半分钟,那张嘴立马又闲不住了。 “弟妹,最后那场戏,你怎么不安排我上?白便宜了二赖子。”杨峰扼腕叹息,多好的机会居然生生错过了。 “你上,现在或许已经进去了。”闫明礼白了他一眼,一个在黑市蹦跶的二道贩子,居然还想出风头,这是嫌坟头草长得不够快! “二赖子那混不吝的,万一搅黄了…”毕竟是村里榜上有名的人物,杨峰可信不过。 “怎么说话的!”突然一道人影从旁边的岔路口窜出来,没好气的瞪了杨峰一眼。 随即又朝闫明礼笑道“我一路跟着,确定没其他人。” “也就是说你听了一路。”杨峰回瞪二赖子,眸色暗沉。 “我可是自己人。是吧!小嫂子。”自得了莫雨桐委以重任,二赖子深觉和他们已经是一个锅里搅马杓的好兄弟了。 雨桐没纠正他的称呼,抿唇笑道。 “我说你比闫老大足足大了三岁,这声嫂子你是怎么喊出口的。”杨峰费力勾上二赖子的肩头,仰着脖子说道。 “我这不特意加了个小字吗?”二赖子掰开杨峰箍住他脖颈的手,就他那重量难道不该有点自知之明。 “你家到了,滚滚滚!”眼看到了三岔路口,杨峰没好气的朝二赖子挥手告别。 二赖子朝闫明礼和莫雨桐打了招呼,揉着发疼的脖子快步没进黑暗里。 见二赖子离开,杨峰赶紧朝前走了半步,“弟妹,你真是肉联厂干事?” 见他这样,闫明礼哪能不知道他想干嘛,忙说道“你少打歪主意。” “我这哪是歪主意?”放着这么好的门路不用,那不是二傻子吗? 杨峰小小的个子在自行车后蹦来蹦去,却屡屡被少年高大的身影拦住,那模样看得莫雨桐笑得不行…… 第148章 情难自禁 推开院门,闫明诚非常自觉的溜下自行车,轻手轻脚进房,三两下爬上床。 他的困意不是假装,他是真困! 待闫明礼停好自行车进去查看时,小小的一团已裹在被子里睡着了。 烛光隐约透出灶间,有纤细的影子在光里不停移动,闫明礼缓步走近,正好看见小姑娘弯腰把暖瓶放在墙根。 见他过来,莫雨桐指了指脸盆架,“盆里倒有温水,你快去洗把脸。” 聂家坝子旁那么多火把,又燃了那么长时间,脸上不知落了多少草木灰。 “嗯!你先擦!”闫明礼拧好毛巾递给她。 “要不礼哥给我擦!”小姑娘背起双手仰起脸庞,眸里有肆意跳跃的星光,和一点点小小的得意。 似料定少年不敢动手,甚至把脸仰得更高了些,那小模样看得闫明礼忍俊不禁。 “好!”可惜少年没有如她此时所愿,左手屈指抬起她的下巴,右手认真温柔的擦着她娇嫩的脸颊。 这样的姿势危险而极具诱惑,那水润润的薄唇,红艳艳的脸蛋,无一不是世间最醇烈的春酒。 盯着逐渐放大的英俊脸庞,莫雨桐不禁踮起脚尖,掩耳盗铃般一把蒙住少年的眼睛。 闫明礼低低柔柔的笑,动作却愈加柔缓,轻轻说道“乖!先把脸擦干净。” “是谁不乖?”明明是他破坏规则,居然来真的,莫雨桐咬牙,娇嗔的放手。 “好,是我!”少年低沉迷人的笑音荡在她耳尖,瞬间似滚了层热油,烫得吓人! 他怎么越来越…勾人了! 莫雨桐红着脸,决定一分钟之内绝不理他,抽走脸盆架下层的鲤鱼搪瓷盆,她挺直脊背傲娇的进了灶间。 瞧着小姑娘羞窘却强撑的背影,闫明礼弯起眼尾眸里暖光微漾。 迅速擦干净脸,再顺手擦了擦头发。 边清洗毛巾,边抬眸凝望站在水缸旁,兑冷水进盆的傲娇小姑娘。 “你为什么会相信二赖子?”似想逗小姑娘开口,闫明礼挑了个她愿意回答的问题。 “因为你相信他。”不假思索的答道,莫雨桐咬唇满眼懊恼。 还没到一分钟吧!嗯?必须给自己一个大大的差评! 把毛巾挂上脸盆架,闫明礼走到她身侧,俯身说道“我表现得有那么明显。” “你请他喝绿豆汤了。”被他喷在耳垂的热浪一烫,莫雨桐斜睨着他。 又来?这是想勾引她犯罪!那就别怪她不客气了哟! “呵……”真是可爱的小姑娘!闫明礼舒展眼眉轻声一笑。 嘿嘿嘿…少年,你完了! 莫雨桐体内倔强的小宇宙爆发了,她决定磨刀霍霍向少年! 冲动只在一瞬,但蓄谋的冲动却可以持续不断疯狂输出。 端走搪瓷盆,提起暖水瓶,胳膊上搭一张擦脚巾,莫雨桐拍了拍小圆桌,挑眉示意少年,“过来!” “好!”闫明礼噙着抹温柔笑意,大步走近小姑娘。 他走得坚定有力,裹在白衬衣里的挺拔身躯如伟岸高山,看得莫雨桐眼睛都直了。 这男人长得真要命! 但她不能怂! “你要我做什么!”他笑,弯了眼尾,勾起唇角,哪哪都是温柔。 “坐下!”少年配合她规矩坐下。 “脱鞋!”少年听她话乖乖脱鞋。 “把脚放进去!”少年笑着照做。 “现在该我表演了!”莫雨桐在他对面坐下,三下五除二脱掉鞋袜。 不待他起身走人,一双如玉石般细腻晶莹的脚已经踩上了他的脚背,甚至还故意前后蹭了蹭。 搪瓷盆不大,氤氲热气里,两双叠在一起的脚,宛如巫山最缠绵的云雨,赴着人间最美好的约。 闫明礼虽知道小姑娘势必要调皮,却没料想会是如此荡人心魄的调皮,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视线从少年绷紧的双腿渐渐往上,落在他滚烫的英俊脸庞,小姑娘圆润的脚尖顿时欢快的在他脚背上不停起落。 如被苗家世代相传的蛊毒迷惑了般,闫明礼的眼睛里,只有这双白白嫩嫩的脚。 那秀美动人的脚,每在脚背轻点一下,他的心脏便会被撩得骤停三秒。 “今天你怀疑我了。”双手撑在膝盖上,莫雨桐托腮望着垂眸羞涩的少年,眼里是得逞后的嗔怪。 “对不起!”少年思索片刻,才眨巴着无辜的眼睛望向她,眸里闪过一丝宠溺。 “对不起没用。”小姑娘摇头。 “那你想怎样!”少年凝笑看她,眼里是绵绵不尽的宠爱。 “我想怎样都行!”小姑娘露出狐狸般的笑,脚尖起落得更加欢快。 “说吧!我听着!”这是他的小姑娘,能够和他站在一起享受阳光、抵挡风雨的小姑娘。 “要不以身相许。”她狡黠的眨了眨眼,静等他爆红着脸说不许。 “你确定?”他没有不应,只眸色沉沉如徽州的墨,裹了一层又一层如漆的黑。 “……”少年不讲武德,居然反问她。 她该怎么回答? 虽然三秒钟足够爱上一人,八分钟足够处一个对象,十三小时足够领着红本本名正言顺的被翻红浪。 但是她那不是笃信少年不敢应吗? “等你长大,我再以身相许。”少年眼眸深邃,如崖边青松充满了时光的力量。 那是让人为之倾倒的始终不渝,是让人无法自拔的一如既往。 她深深沉进他黑色宝石般的眸子,软糯香甜的唇吻上他微凉柔软的唇。 唇彼此碰上的那刻,血液喷涌而入大脑,她的双手不自禁攀住他的脖子。 她仿佛听到了彼此的心跳声,轰隆隆的带走所有思想,只剩本能。 少年愕然,又转瞬释然,唇瓣试探的厮磨,沿着她美好的轮廓温柔游走。 如细丝轻掠,如蜻蜓点水,引得酥麻电流在身体里窜来窜去,大脑空白又聚着满满的快活。 经历过一瞬天堂、一瞬地狱的人,相处时间的长短不过托词,而他此刻只想随心。 他探索着,情难自禁的深深吻入,如流星划破天际,点燃最璀璨的烟火。 慢慢地俯身,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梳过她的发丝,本已松散的辫子彻底缠在他的指间。 热烈的、霸道的吻,她被交织得几近缺氧,好似那短暂却又漫长的等待都融化在了这炽热的渴望里。 环住他脖子的双手再也攀不住,指甲沿着锁骨的曲线轻轻刮过,少年止不住颤栗。 随即是春深开到极致的花儿,被一场晨露滋润,那藏在温软少年骨子里的强势,一如多年后他在商界搅动风云时的勇悍。 她呼吸急促,全身软软糯糯,已不知何时竟偎在了他怀里。 第149章 不敢再碰她 暧昧的氛围在云霄之上弥漫,几声类似小奶猫的呜咽声断断续续地从闫家院子传出。 穿过苎麻林的缝隙,最终淹没在何寡妇房间传来的凄厉惨叫声中。 那声音让人毛骨悚然,巡逻的民兵们都不禁打了个寒颤。 “我们要不要去看看?”年仅十八岁的赵涛眉头紧锁,身为同一生产队的社员,他总觉得不能对此事置之不理。 “这声音都听了快两个月,你还没习惯?”副班长冉茂林手中的冲锋枪微微晃动,他转过头看向赵涛。 “万一撞破了别人的好事呢?”跟在冉茂林身后的李兵回头,挤眉弄眼地调侃道。 “说不定何寡妇就喜欢这样,她也没上报,我们也不能随便闯进去。”民兵们的话题被打开,开始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 “那就没被……”赵涛想说没被挂牌子吗?但话还没说完,就被李兵打断,“这种事得抓现行。” “好抓不代表能抓!”李兵用枪轻轻碰了碰赵涛的大腿,眼中闪烁着深意。 “行了行了,说这么多干嘛!”班长姚俊龙皱着眉头,不耐烦地打断他们的对话。 民兵们的脚步声渐渐远去,何寡妇的惨叫声也慢慢变得沉闷,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嘴。 隔壁的曾石头感到烦躁不安,他不禁心想,风哥怎么还不来找自己? 或许是他的烦躁终于引起了某种回应,窗外突然传来了不耐烦的敲窗声。 曾石头立刻从床上跳了起来,光着脚快速跑到窗边。 窗户被推开,一股甜腻的桂花香扑鼻而来,紧接着是聂小风敏捷地跳进房间的身影。 此时正值八月,桂花盛开,苎麻林旁的小树林里就有几棵桂花树。 因此,曾石头对这股香气并不感到意外,只是随口问道“风哥,你是从小树林绕过来的吗?” “小树林?”聂小风疑惑地看了他一眼,然后问道“东西准备好了吗?” “都在这里!”曾石头拍了拍床沿,那里靠近床脚的地方放着一个布袋子。 “好,上山!”聂小风一声令下,抄起布袋子旁的步枪便扛在肩上。 “风哥,你的衣服怎么脏了?”曾石头注意到聂小风的白衬衣上有一团浅黄色的污渍,从裤子里滑了出来。 “可能是不小心沾上了什么吧。”聂小风不以为意地瞥了一眼,然后又把衬衣扎进裤子里。 曾石头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眼中闪过一丝隐晦的光芒。 “看什么呢?走!”聂小风不满地瞪了他一眼,拉开门朝侧门走去。 “风哥,我们还是从小树林走吧,免得被人看见。”曾石头拉住他,率先朝坡上的小树林走去。 小树林里的桂花树开得正盛,金黄色的花朵散发出浓郁的香气。 曾石头却没有看到桂花树旁应该留下的脚印,他暗自握紧拳头,但随后又无力地松开。 而在小树林旁的闫家院子,一个被吻得晕乎乎的小姑娘,正满眼春色地望着眼前的少年。 “我的头发都乱了。”小姑娘羞红着脸,将头埋在他的胸膛里,低声说道。 “我帮你梳。”少年第一次品尝到这种柔软的滋味,任由她紧紧抱住自己。 “礼哥!”莫雨桐抬起头,波光粼粼的眸子紧紧注视着少年。 她没想到,这个羞涩的少年竟然比前世的闫先生还要热情如火。 他的吻几乎让她喘不过气来! “乖,别动。”少年被小姑娘身上散发的淡淡香气所包围,他轻柔地抚摸着她的头发。 那个吻仿佛打开了一扇全新的大门,为他展现了一个风光无限的世界。 此刻,他闻着小姑娘身上的香气,感到每个毛孔都燃烧着一种陌生又熟悉的炽热。 如果不是他有着足够的自制力,恐怕早就抵挡不住小姑娘的热情了。 “水凉了,先把脚擦干好不好?”他温柔地哄着她,眼中满是爱意。 一个吻,仿佛解开了他们之间的枷锁。 那是从小刻在骨子里的认知。 他吻了她,他们有了亲密的接触,他就应该爱她、宠她,并努力变得更强以保护她。 “礼哥,你给我擦!”她听出了他语气中的宠溺,立刻娇娇软软地要求道。 也不拒绝,托起她的腋下,将她送回凳子上,然后抬起她的脚,用擦脚巾轻轻包裹住。 他做得非常认真,每一寸肌肤都不放过。 等两只脚都擦干后,他才温柔地看着她,轻声说道“雨桐,去睡觉吧。” 雨桐迷迷糊糊地踩上鞋子,被他推进了卧房。 当她躺在两个孩子中间时,还有些没回过神来。 “睡觉只温热的手掌轻轻盖在她的眼睛上,她颤了颤睫毛,没有丝毫抗拒地闭上了眼睛。 不一会儿,小姑娘清浅的呼吸声便在房间里响起,而少年却始终站在床边,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忽然,他扬起唇角低声笑了起来,那微颤的眼尾分明藏着满满的欢喜。 此刻的他兴奋不已,毫无睡意。 他想冲进老阴山放肆地奔跑,他想爬到最高的山顶大声呼喊。 他想告诉全大队的人,他闫明礼有对象了,是一个漂亮、可爱、聪明又软糯的小姑娘。 转身走出卧房,闫明礼拿起笤帚开始打扫院子。 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发泄这股用不完的精力,只能找些事情来做。 他将柴棚里的柴禾重新按大小码放整齐,将院子里凸起的黄泥土包修理平整,甚至还将曾经埋在深处的骨头渣重新挖了出来。 因为怕吵醒房间里的人,他做得非常细致且轻声。 直到天边露出鱼肚白,他才惊觉自己居然就这样在院子里忙碌了一整夜。 回到房间看到熟睡的小姑娘,他忍不住偷偷在她的唇上印下一个吻。 晨风中,他的身体涌动着最原始的本能,欲望像卷起的海浪一般汹涌,仿佛轻易就能让他陷入疯狂。 他胀得难受,却不敢再肆意触碰她。 他竭尽全力转过身,迅速将布袋装满昨日的鸡腿骨和院中的骨头渣,随后将院门锁好,急匆匆地奔向老阴山。 选择穿过小树林的捷径,闫明礼仿佛被深沉的爱意深深环绕,眼中洋溢着满满的喜悦。 然而,当他抵达那条必经之路的山脚时,却意外地发现,原本应该在此的二赖子竟然不在。 “闫老大,我在这!”从树后探出身子的二赖子,急忙向一路走来的闫明礼挥手。 “你等了很久?”闫明礼注意到他卷起的裤腿上带着些许湿润的痕迹。 “没多久。”二赖子侧耳细听,随后迅速将闫明礼拉入树后隐蔽起来。 闫明礼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小路尽头缓缓走来的正是聂小风和曾石头,而聂小风的身上背着一把枪。 第150章 寻找攻击机会 枪?整个第三生产队,除了赵涛这个基干民兵,哪里还有枪?聂小风这枪究竟是从何而来? 树后的闫明礼眉头紧锁,但耳朵依旧在捕捉着小路上的每一个声响。 渐渐地,聂小风的不满之声传入耳中,“枪法不准还非要逞能,白白浪费了那么多时间。” “你摔倒是小事,居然还把野猪给吓跑了,受了那么重的伤还能跑掉,你可真行。” 聂小风心中充满了愤怒,他觉得如果是自己出手,一定能猎到那头野猪。 然而现在,就因为曾石头的失误,却使得他白白努力了一个晚上。 昨晚也不知道他究竟在发什么疯?非要追着野猪满山跑,任他怎么拦也拦不住。 好不容易追到林子深处,本以为野猪已成囊中之物,怎料他还会突然失足跌倒,野猪瞬间跑得没了影。 眼看要到手的野猪就这么没了!聂小风满腔怒火。 “我这腰被二赖子给揍了,疼得不行,不然那头野猪肯定跑不掉。”曾石头捂着被二赖子捶中的腰部,小心翼翼地赔着不是。 “你就拉倒吧!”聂小风环顾四周,嘴角勾起一丝嘲讽的笑意。 虽然现在还早,但难保不会遇到其他社员,还是小心为上。 “风哥说得是。”曾石头紧握拳头,眼中闪过一丝怨毒,但很快便消失不见。 看着两人迅速离去的背影,闫明礼向二赖子投去一个眼神,二赖子点头会意,随即跟随他走进山林。 “你有没有办法将野猪运到县城?”闫明礼大步朝着聂小风出现的方向走去。 原本他打算前往陷阱查看,但既然遇到了野猪,他自然不愿错过这个机会。 “有!”这是要猎那头受伤的野猪,捡聂小风的现成好处。 “那就快走!”闫明礼带着紧随其后的二赖子,快步前行。 随着越走越深,树木也愈发茂密,淡淡的雾气在林间升腾。 微弱的阳光时而藏匿于浓密的树叶后,时而又从叶缝间斑驳洒落。 “嘘!”闫明礼向后摆了摆手,二赖子立刻随着他缓缓蹲下。 几丛矮木后,传来野猪低沉的“哼哼”声,似乎能感受到它的痛苦与残存的野性。 透过树叶的缝隙,二赖子看到一头体型庞大的野猪,少说也有两百多斤重,他的眼睛一瞬亮得吓人。 这么多的肉能卖多少钱啊! 许是感觉到了危险,不远处的野猪抬起头,坚硬的鬃毛根根竖起,那双充满凶狠和冷酷的眼睛怒视着他们的方向。 它身受重伤却依然暴躁凶悍,令二赖子心生畏惧,双腿不由自主地竟开始颤抖。 这可是野猪,两百多斤的庞然大物,要是朝他冲来,他这身板还不得被它那长长的獠牙给对穿对过。 “上树。”闫明礼推开他,捡起一根早已瞄好的拇指粗的树枝,毫无畏惧地紧盯着野猪。 树林中,野猪发出狂暴的吼声,迅猛地冲向半蹲着的闫明礼。 就是这个时候,闫明礼猛的朝前奔跑,树枝戳向一旁的树干,借力向一旁躲避,目光锐利地扫过野猪身侧,用力将树枝刺向前方。 树枝扎进野猪本就受伤的腹部,痛得它嘶吼着,发疯似地东冲西撞。 “闫老大,接住!”二赖子哪里能安心待在树上,赶紧从旁边找了根树枝丢给他。 闫明礼全身的肌肉绷得紧紧的,在接住树枝的瞬间,再次如离弦的箭般冲向野猪,寻找最佳的攻击机会。 突然,瞅准时机的闫明礼,一个飞跃扑向野猪,长长的树枝再次刺进同一个伤口。 鲜血汩汩涌出,野猪跌跌撞撞的摇晃了几下,终于体力不支的重重摔倒在地。 糟糕!他尽量避开了,但裤脚上还是溅到了几滴血,得赶紧回去洗掉,不然小姑娘会担心的。 “先把野猪拖到陷阱里。”血腥味太重,万一引来其他猛兽,他未必还能应付。 “好好好!”二赖子立刻就地取材,快速搓了几根树藤,将野猪五花大绑起来。 两人合力将野猪拖进闫明礼以前挖好的布满尖利木刺的深坑里,又扯来杂草青苔做伪装。 “找两个靠得住的人和你一起,去观音庙的银杏树下找杨峰。” “好,我一定找两个嘴巴严实的。”二赖子搓着手,满眼感激。 他知道杨峰是黑市上最公道的二道贩子,但奈何他只做熟人生意,而自己和他并不算熟悉。 而现在,闫明礼为他指明了道路,只要他们小心行事,未来的日子一定会越过越好。 说不定今年冬天还能置办一身新棉衣。 “请人办事也不要吝啬,每人留五斤肉。” “好,我保证给他们每人留五斤大肥肉。” “行,我先回去了!”闫明礼也不耽误时间,迅速朝山下奔去。 不知道小姑娘醒了没有。 而此时,曾石头已经从窗户翻回卧房,将步枪藏在了床下。 他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继续睡回笼觉,而是一脚踹开了隔壁房间的门。 房间里并没有何寡妇的身影,曾石头走到床尾,望着压床木上浅浅的一道痕迹,眼中闪烁着暴戾的火光。 他扭头走向灶间,果然看到何寡妇正在做早饭。 还没熬煮好的玉米糊糊正在锅里翻腾,随着她搅拌的动作不停翻滚。 曾石头低头看向她因为弯腰而露出的半截腰身,那上面有一个个圆形的烫伤。 他知道那是烟头留下的痕迹。 他一脚踹翻了灶前的矮凳,恶狠狠地盯着何寡妇。 “一大早的,你发什么疯!”昨晚被折腾得够呛,今天好不容易爬起来,她也没什么好脸色。 “老子以后不吃鸡蛋了。”曾石头的目光冷嗖嗖地落在她脸上,随即转身快步回了卧房。 “不吃鸡蛋,未必你还想吃肉!那也得我能弄来!”何寡妇搅着玉米糊糊,抱怨道。 尽管闫家和曾家只隔着一个苎麻林和小树林,但闫家却早已煮好了鸡蛋,正放在海碗里晾着。 从梦中醒来的莫雨桐,听着有规律的“笃笃”和“噼啪”声,起身轻挽头发,缓步走出卧房。 院子里,闫明礼没有穿白衬衫与蓝布裤,而是身着土布裤,光着膀子奋力劈着柴,身旁已堆叠起不小的木柴堆。 一根木材,他只用几斧头便利落劈开,凸起的肌肉线条清晰,充满着无穷的男性力量和魅力。 晶莹的汗珠更是顺着他的脊背流淌,在晨曦中闪耀着迷人的光彩,散发出一种干净而令人心动的气息。 第151章 果然惹不得 小姑娘被少年深深吸引,缓慢地停下了挽头发的动作,静静地伫立在卧房门口,目光凝聚在他那矫健有力的肩背上。 “笃笃”和“噼啪”声仍在空气中回荡,伴随着少年的呼吸声,给予她一种安心的宁静感。 “礼哥,擦擦汗吧!”莫雨桐轻柔地走到他身旁,递给他一条温热的毛巾。 闫明礼转过头,看见她脸上洋溢着柔和的笑容,而那眼中闪烁的幸福仿佛能温暖整个世界。 他接过毛巾,随意地擦了擦脸,又迅速递还给她。 还有几根木柴,他很快就能劈完,“碗里有刚煮好的鸡蛋,你…” 然而,莫雨桐并没急着离去,而是绕到他的身后,轻轻地替他擦拭着后背的汗水。 她的动作如此细致,仿佛在对待一件精致的工艺品,顺着肌肉的线条缓缓上下移动。 他站在那里,呆若木鸡,完全无法动弹,所有的感官仿佛都被唤醒,只随着毛巾的起伏而波动。 毛巾随着腰背的曲线轻轻游走至他身前,他的脸颊已滚烫得不像话,就连呼吸都急促而炽热。 他垂下眼眸,注视着她,而她则认真地为他擦汗,那心无旁骛的乖巧令人心动不已。 可莫雨桐知道她内心有多乱,即便隔着毛巾,她也能感受到少年如海浪般激烈的心跳。 她的手掌抚过他结实的胸膛,耳朵却不由自主地变得滚烫,但她却强撑着保持镇定,没有退缩着离开。 随着小姑娘的手越擦越慢,那原本只是简单的擦拭,到最后逐渐成了撩拨。 少年紧盯着她,终于无法忍受,扔掉手中的斧头,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雨桐,别擦了,我难受!”他的声音里充满了压抑,某个部位已经胀得几乎要爆炸,但他又不想伤害她。 “礼哥……”她并非不懂世事的小姑娘,此刻脸颊也红得如同熟透的苹果。 原本只是出于好意,却没想到会让两人都陷入如此尴尬的境地,似放在火上炙烤。 “雨桐,雨桐!”少年不敢再看她的眼睛,猛地将她拉入怀中。 他其实只是想隔绝如潮水般涌来的热浪,却不料这举动却让他们更加深陷。 她滚烫的脸颊紧贴着他赤裸的胸膛,体内的燥热瞬间如同脱缰的野马般横冲直撞。 他努力压制膨胀的欲望,紧紧抱住她,不让她乱动。 然而事与愿违,越是接近她,那淡淡的少女香气、那不忘的诱人唇瓣,越是让他感到难以忍受。 他紧咬着唇,与身体的本能抗争着,试图用理智压制住血气方刚的冲动。 莫雨桐毕竟是个经历过世事的姑娘,能感受到他的极力克制,因此也不敢再乱动。 时间缓缓流逝,少年的拥抱越来越紧,莫雨桐感觉自己仿佛要被他淹没。 她轻轻推了他一下,少年瞬间惊醒,匆匆松开双手,狼狈地冲到阴沟旁。 不等莫雨桐回头,只听哗啦啦的水声从身后传来,仿佛不会停歇。 她转身看向少年,他正握着水瓢大口喘着气,胸膛剧烈起伏着,随后又渐渐恢复平静。 “我去换衣服,你去叫醒弟弟妹妹。”少年从脸盆架上取下另一条毛巾,以及晾衣杆上挂着的衬衣和蓝裤,匆匆走进了杂物房。 他忍受得极为辛苦,生怕那冲动会淹没理智,伤害到她。 随着杂物房的门关上,莫雨桐才红着脸庞走进了卧房。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纸,洒在屋内简陋的陈设上,木柜、小桌、矮凳,还有垂下的蚊帐。 或许是昨晚睡得还算安稳,莫雨桐没费多大力气就叫醒了两个孩子。 待他们刷完牙、洗好脸,她又给闫明雪编了两根精神抖擞的麻花辫。 为了与少年保持一致,莫雨桐也换上了白色的棉衬衣和一条蓝布裤子。 虽然以后世的眼光来看,这裤子显得有些肥大,不太美观,但她还是搭了一双白网鞋。 “出来吃饭!”收拾妥当的闫明礼顶着一头湿润的发,清爽地站在卧房门口,目光紧紧盯着她。 “妹妹,我们走!”闫明诚自觉拉起闫明雪的手,快步离开了卧房。 “我去拿麦乳精。”莫雨桐避开少年那深邃而复杂的目光,脸颊再次变得滚烫,她赶紧转过身去。 “我来吧。”闫明礼走到木柜前,轻松地取出麦乳精,低头笑道“别怕,我不欺负你。” 压制住欲望的少年又回到了之前的状态,只是似乎多了点很是不同的东西。 “谁怕了!”莫雨桐抬头瞪了他一眼,差点挥舞起小拳头。 “真的不怕?”闫明礼俯身凑近她,一双眸子里满是笑意,桃花颜色甚是好看,仿佛能轻易勾住小姑娘的魂。 “你想干嘛!”大白天,她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心理障碍的。 “都说了你还小。”闫明礼伸出手指,轻轻弹了弹她的额头,“快吃饭,吃完带你们去赶集。再晚点就收市了。” “闫明礼,你打我!”小姑娘嘟着嘴抱怨道。 她本只是想撒个娇,不料额头上却传来一阵温软的触感,那是他的唇瓣在她额头轻轻亲吻,就在手指弹过的地方。 果然解除封印的男人惹不得! 一个吻就把他的技能啪啪啪全给解锁了,他居然都敢主动吻她的额头了! “你……”莫雨桐之前那股勇猛的气势瞬间消失无踪,她羞红着脸轻轻推开他,慌乱地跑向院子。 被吻得娇软的小姑娘,让他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喜悦,微笑望着她逃离的背影。 他取了碗,给每个人冲了大半碗香气四溢的麦乳精,然后坐下剥着温热的鸡蛋壳。 “给,慢慢吃。”第一个鸡蛋就递给了小姑娘,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他,“先给雪儿吧。” “要我喂你?”少年带着一丝戏谑的笑容问道,莫雨桐一时愣住。 这语气,这态度,居然和结婚后的闫先生一模一样。 难道少年因为一个吻,就把她当成老婆了? “不用,我自己吃。”她赶紧接过鸡蛋,大口咬了下去。 小孩子总是特别敏感,闫明雪看着两人之间的互动,眼睛里闪烁着好奇的光芒。 她发现大哥和姐姐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以前是大哥的脸红得像猴子屁股,现在换成了姐姐的脸红得像天边的云霞。 “给!”一个鸡蛋成功转移了闫明雪的注意力。 而莫雨桐则不敢再说话,只埋头喝着麦乳精,闫明礼看着埋头苦干的小姑娘,眼中笑意更浓。 第152章 还没抱够呢 吃完早饭,闫明礼收拾好碗筷进了灶间,莫雨桐这才如释重负地吐出一口气。 她偷偷瞥了闫明诚一眼,见他脸颊上那道淡淡的擦痕还在,心中不禁一阵心疼。 “姐姐,上过药,很快就能好,我不疼。”闫明诚感受到了她的目光,忙说道。 “嗯,我们诚诚最勇敢了!”莫雨桐温柔地揉了揉他的头发。 “姐姐,我也很勇敢!”闫明雪赶紧拉住她的手,她也想被姐姐摸头。 “雪儿也很棒!”可爱的小女孩谁人拒绝得了,莫雨桐如她所愿的抚摸上她的发。 当闫明礼回到院子时,见到的便是三人其乐融融的场景。 他笑着走进卧房,从墙洞里满心喜悦地掏出那张大团结,仔细叠好放进裤兜。 然后他又拿起木柜里的挎包和水壶,准备出门了。 推着自行车走出院子,关门上锁后,闫明雪双手握住车把,闫明诚则和她一同坐在横杠上。 而莫雨桐在少年的温柔注视下,抱着挎包稳稳地坐在了后座。 在清晨柔和的风中,阳光斑斑点点地洒落在身后,骑着自行车的少年一身轻松与喜悦。 坐在身后的小姑娘,趁着自行车驶向斜坡,终于环抱住了少年坚实的腰身,感受那份专属的温暖与安全感。 早已期盼多时的少年,嘴角一瞬上扬,脚蹬踩得更加有力,那矫健的身姿似要飞起来。 于是不多时,路上的社员们便听见一串欢快的车铃声,从远方疾速靠近。 紧接着,映入眼帘的是赏心悦目的好看少年,他脸上洋溢着夺目的灿烂笑容,英俊的脸庞令人眼睛不觉一亮。 社员们情不自禁地踮起脚尖,想要多看几眼车上的几人。 然而少年的身影却已迅速冲进树荫里,只留下一抹白色的背影,在晨光中渐行渐远。 “这闫家小子和莫知青,真是越看越配!” “这莫知青喜欢闫家小子得不行。” “那是,昨晚护得可紧了。” “要不是莫知青…啧啧……” “那嘴皮子厉害得哟!” “我家男人回来,说他一句都没听懂,就知道厉害了!” “哈哈哈哈~我家男人也没听懂!” “我家男人倒是听了个一知半解,最后只说了一句让我少惹莫知青,你说我一个半老婆子,惹她一个小姑娘干嘛!” “我家男人也说了,莫知青可是肉联厂干部。” “闫家小子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嘘…你也不怕…” “走走走,我们这脚力再不走快点,集都要散了。” ……………… 在社员们兴致勃勃地吹牛、步履匆匆地奔向集市的途中,闫明礼骑着自行车已经停在了公社供销社前。 “我们到了!”闫明礼转过头,对着身后满脸兴奋的小姑娘露出淡淡的微笑,轻声说道。 “嗯?”莫雨桐有些困惑,到了就到了呗,他这是什么意思? 见她满脸茫然,闫明礼不由得无奈地低头看了她一眼,轻声道“你可以把手松开了。” 莫雨桐闻言,嘿嘿一笑,立刻松开手,随即从自行车上跳下,小声嘀咕道“我还没抱够呢!” 见众人目光已有意无意的瞥向他们,闫明礼谨慎地和小姑娘保持着安全距离。 却又忍不住的缓慢移到她身旁,低眸笑望着她,说道“回家后,让你抱个够。” “哼!稀罕!我才不抱!”捕捉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得意,莫雨桐不满地撅起嘴,假装生气道“不许再笑!” 闫明礼凝视着她,眼中笑意愈发明显,顺从地说道“好,听雨桐妹妹的,不笑。” 此刻,他眼中满溢的宠溺与温柔,让莫雨桐不好意思的扭头,避开他的目光。 见她微红着脸,闫明礼倒也不再逗她,只赶紧把两个孩子抱下自行车。 “我先去存自行车,你们等我一会。”闫明礼说完,就推着自行车走向供销社的侧门。 在供销社寄存自行车,每次需要向工作人员付三分钱的寄存费,然后才能将车锁在指定区域。 由于公社里拥有自行车的人并不多,而且能够骑着前来赶集的更是少数。 因此整个存放场地只零零散散地停放着十几辆自行车。 当闫明礼将车锁好,转身走回供销社的前门时,莫雨桐三人正说着什么,耳畔不断回荡着闫明雪欢快的笑声。 “走吧!”闫明礼走上前握住闫明诚的手,而莫雨桐也紧紧牵着闫明雪。 四人一起走进了供销社后那条长长的街道。 桐子公社的集市,特别是逢九的大集,比之逢三、逢六的小集多了几分喧嚣与热闹。 毕竟公社特意放了半天假,社员们自然要抓住这个机会,前来或换或买未来一个月家中所需的物品。 走在街道上,目之所及是洁净没有任何垃圾的道路,道路两旁有琳琅满目的摊位。 社员们大多身着打满补丁的衣裳,手持藤编篮子或粗布袋子,不住朝两旁的摊位张望。 新鲜的蔬菜水果,简易的手工农器具,零星点缀其中的几个小吃摊。 每个摊位前几乎都围满了熙熙攘攘的人。 路过每个蔬菜摊,莫雨桐都会好奇的看去。 青翠欲滴的长丝瓜,深紫色的椭圆茄子,纤细如尺的豇豆,还有黄澄澄的南瓜,圆滚滚的… 突然闫明雪停下脚步,大大的眼睛正努力望着草棍上一串串晶莹剔透的糖葫芦。 那些红红的糖葫芦漂亮极了,她忍不住吞咽了一下口水。 她满眼渴望,她好想吃,她舍不得走。 “雪儿想吃吗?”莫雨桐低头问她。 闫明雪坚定的点头,目光如炬,紧盯着诱人的糖葫芦,不愿移开哪怕半分视线。 "那我们四人,一人来一串糖葫芦。"莫雨桐当即拍板,闫明礼心领神会,迅速从裤袋里掏出唯一的大团结。 过去那些年,社员们是不能直接使用钱币进行私人交易的,都是以物换物。 今年放宽政策,集市上也允许使用钱币交易了。 "给我三串糖葫芦。"闫明礼将钱递给卖糖葫芦的小伙子。 "不,是四串!"莫雨桐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 "我不爱吃这个。"闫明礼一贯节俭,骨子里还是舍不得为自己花钱。 "那我和你分一串。"莫雨桐看出他的想法,也不强求,只微笑的望着他。 青天白日的,我倒也不是这个意思。闫明礼无奈的回望她。 甜蜜对视的俩人,全然没有注意到小伙子盯着大团结,面露出的为难之色。 这么大一张钱,他倒是想收下,可是手头并没有足够的零钱可以找给他们。 第153章 当家作主 在温暖的早光里,喧嚣的人声宛如一首热闹的交响乐,打断了俩人交缠的目光。 此时,莫雨桐终于察觉到了小伙子的为难,忙温和地开口问道“一串要多少钱?” 许是从没见过如此漂亮的小姑娘,小伙子愣了一愣,后知后觉地应道“大…的六分,小的…四分。” 他口中的“大小”,指的是裹着晶莹糖浆的去核山楂的数量。 大的那些,每一串有五颗饱满的山楂,而小的则仅有三颗。 莫雨桐迅速从挎包中取出一毛两分钱递给他,微笑着说道“麻烦给我三串小的。” 小伙子接过钱,手忙脚乱地开始为她挑选。 闫明礼见状,忙收回大团结缩进掌心,并快速从草棍上取下三串糖葫芦递给了三人。 闫明雪欢天喜地的接过,立刻咬下半颗,满足地眯起了眼睛。 闫明诚也开心地咬了一口,虽然八月的山楂果实还没完全成熟,带着微微的涩,但更多的是酸酸甜甜的美好滋味。 “走吧。”莫雨桐边吃边往集市深处走,但酸涩的口感让她只咬了一个,便再也下不了口。 好似看出了小姑娘的勉强,闫明礼从她手里接过了糖葫芦,两口把剩下的搞定。 莫雨桐侧眸好笑地瞥了他一眼,而他则回以略显羞涩的微笑,随后轻声说道“我有钱,可以买给你。” 他是个男人,他也想为喜欢的姑娘买下她想要的东西。 “你有这份心,我就已经很开心了!”莫雨桐也不矫情,直言不讳着她的欢喜。 “我不想只有心。”我还想付诸行动,想通过自己的努力给你更好、再好、足够好的生活。 “这样啊!”莫雨桐被他逗笑了,摊开手掌到他眼前,“要不你上交!” “好!”没有一丝犹豫,闫明礼将仅有的大团结放进她手里。 “还真给我啊!”莫雨桐打趣道,脸上却洋溢着满满的喜悦。 闫明礼看着她,眼中满是宠溺,很认真的给她承诺,“以后我的钱,都交给你管。” 这是要她当家作主的意思! 虽然只有十块钱,但莫雨桐的心却暖暖的,她知道少年是在将真心交付给自己。 愿意为你花钱的男人,并非因为他钱多,而是因为你值得。 这道理她懂! 两人相视而笑,温柔的光芒在眸中闪烁,那里有未来长长的路,和携手前行的点滴幸福。 莫雨桐将钱收进挎包,又拿出八块零钱递给少年,“收好!” 闫明礼看着眼前的钱,一时之间有些愣住,不解地问道“这是...” 莫雨桐轻轻地摇了摇头,嘴角勾起一抹调皮的笑意,“你的零花钱,每个月只有八块,多了可就没有了。” 闫明礼一听,急忙摆手说道“我不用钱。” 他从没听说村里哪家媳妇还给自家男人零花钱的,他拿着这么多钱多少有些不踏实。 但莫雨桐却坚持地将钱塞进他手里,认真地看着他,说道“必须用完,不然跟你急。” 看着手中的钱,少年心里涌起一股暖流,想要对小姑娘好的心意也愈发强烈。 集市里的人流逐渐增多,不时有兴高采烈的孩子们在人群里穿梭、追逐打闹。 来来往往的社员们会在感兴趣的摊位前驻足停留,偶尔还能听到讨价还价的声音。 四人在人群中愈加艰难地前进。 莫雨桐干脆不再急着往前走,而是随着人流,一个摊位接着一个摊位的看过去。 “这是什么?”莫雨桐的视线落在路旁的一个简易背篓上,对其中整齐摆放的紫红色果实充满了好奇。 饱满的半月形果实,缝口处裂开一道细长的口子,露出里面乳白色的果肉。 “……”还不待背篓后站着的小男孩开口,嚼着糖葫芦的闫明雪,已经注视着背篓,含糊不清的答道“姐姐,这是八月瓜,老阴山上就有。” 八月瓜?是指八月成熟的瓜吗?莫雨桐表示自己从来没听过这种瓜。 “老阴山上有?”闫明礼捕捉到的重点和小姑娘不同,他严肃的盯着闫明雪。 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说错了话,闫明雪连嚼糖的动作都停了下来,只无助地看着二哥。 这个没法帮啊!闫明诚在大哥严厉的眼神里感到无能为力。 那个…不知如何是好的闫明雪把目光投向莫雨桐,可惜姐姐正沉浸在好奇中,完全没有注意到她的求助。 最后,闫明雪只得看向背篓后的小男孩。 小男孩接收到她频频眨眼的暗示,迅速挑选了四个果肉饱满的八月瓜,硬着头皮递给闫明礼,有些紧张的说“闫大哥,请你们吃。” 小男孩的声音充满了诚意,但闫明礼并没有伸手去接,反而帮他重新码好瓜。 他知道摘一背篼的瓜不容易,自己不能随便接受! 这是…认识?莫雨桐来这里的时间尚短,并没见过这个小男孩。 她用询问的目光看向身旁的少年。 少年明白她的疑惑,解释道“这是张丰年,张叔家的孩子。” “你好!莫知青!”张丰年朝莫雨桐,礼貌地打着招呼。 他曾在远处见过她,听说她是京市来的知青,对闫大哥一见钟情。 虽然他不明白“一见钟情”是什么意思,但“京市”这两个字却让他眼中的崇拜熠熠生辉。 莫雨桐微笑着回应“你好,小弟弟。” 她的声音仿佛春风拂过张丰年的心田,温暖而亲切。 张丰年想了想,再次从背篓里挑选出四个品相极好的八月瓜,捧到莫雨桐眼前,说“莫知青,这些送给你。” 小孩子总是崇拜强者,在十二岁的张丰年眼中,莫雨桐是除了他养父张瞎子外,公社里最厉害的人。 “谢谢!”莫雨桐接过瓜放进挎包,然后掏出一毛钱递给他,“不能不收,拿着!” “这些只要四分钱,我找你六分。”张丰年见她认真,也没有再继续推辞。 “走吧!”见张丰年有意给闫明雪解围,闫明礼也没有再揪着不放。 “小朋友,再见!”莫雨桐收好零钱,朝他挥手告别,准备继续往集市深处走。 原本已牵着莫雨桐的手打算跟着一起的闫明雪,在一颗糖山楂的纠结中做出了决定。 只见她转身把竹签塞到张丰年手里,“丰年哥哥,谢谢你!这个给你吃,可好吃了。” “不用了。”张丰年想把糖葫芦还给她,但闫明雪已随着莫知青淹没在了人群里。 他轻轻咬破山楂外的糖衣,甜甜的滋味立刻充满整个口腔。 他的脸上顿时露出愉悦的笑容,那双黑葡萄般的眸子变得很是明亮。 第154章 我会护着你 一路朝集市深处走,莫雨桐的视线逐渐被各式山货所吸引,她看得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野山菌,野百合,毛栗子,秋竹笋,山药棍……大自然最美好的馈赠,在她眼里,都化作了一道道令人垂涎欲滴的美食。 这个可以用来红烧,这个炖汤一定滋补,这个可以熬香糯的粥,她心里盘算着,要把这些通通买回去,给少年好好补一补。 尽管少年的身体已经相当好看,但莫雨桐坚信,他还可以变得更好。 嘿嘿……她偷偷的笑,一张小脸在胡思乱想里变得红扑扑的。 一旁的少年见状,突然感到腰腹一紧,似有一股诡异的冷风在体内穿梭。 “我们可以往回走了。”莫雨桐轻声说道,面上一片云淡风轻。 然而,她心里却在一遍遍捋着该买的东西。 山货可以多买一些,反正有空间可以存放,不会变质。 还有那些时令蔬菜,也可以买一些回去。 特别是鸡蛋,家里每天都要消耗不少,可以多买一些备用。 “中元下了雨,大腿菇长得特别好。”摊主热情地介绍着。 莫雨桐听后,立刻从挎包里掏出一个布袋子,递给了旁边的闫明礼,“我们都要了。” 这是牛肝菌,用来炖鸡汤最是美味,还能抗菌抗癌、补血益气,增强免疫力。 闫明礼接过布袋,与摊主一番讨价还价后,便装了大半袋的菌子。 包是他从木柜里取出来给她的,他深知包里并没有布袋,但他选择了沉默。 “我们一般都是入冬后才去挖野百合,不过这个时候的也能吃。”闫明礼迎上小姑娘期待的眼神,立马开始为她介绍起来。 莫雨桐脑海中立刻浮现出一碗补气调理的百合红枣汤,她再次递出一个布袋子,“给,我们也要了。” 她的动作迅速而果断,闫明礼默默接过布袋,继续付钱继续装货。 一旁正吃着八月瓜的闫明诚,看着姐姐指点江山豪情万丈的购物模样,仿佛看到了她在县城百货公司买买买时的夺目风采。 “这是八月笋,口感可能没有春笋那么好……”闫明礼原本还想指出八月笋的一些不足,但看到她手中的布口袋,立刻自觉接过,对摊主说道“这些我都要了。” 折耳根、茄子、番茄、鸡蛋……莫雨桐的购物清单一增再增,她一路走一路买,不一会儿,闫明礼的手里就提了满满五个布口袋。 看着这些战利品,莫雨桐的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心中更是想着要为她的少年做些什么好吃的。 而闫明礼看着小姑娘这疯狂的扫货架势,心中也不禁涌起要更加努力赚钱的强烈欲望。 他不能让小姑娘跟着他吃苦受累,他要让他心爱的姑娘过上更好的生活。 阳光斜洒在长长的街道上,莫雨桐望着身侧的少年,好奇地问道“礼哥,这里这么多人都在卖山货,你怎么不卖呢?” 她的语气里是纯粹的好奇,却不知这简单的问题背后,是困住少年的重重枷锁。 闫明礼轻轻提起手中那五个扎得紧紧的沉甸甸的布口袋,侧过头,眼神复杂地看着她“我成分不好,卖了会被挂牌子。” 别说是卖,就是去老阴山挖,一旦被发现都是要被拉出去戴高帽的。 他的声音低沉而幽远,让莫雨桐的心猛地一紧,眼中立刻盛满了心疼。 昨晚,她据理力争,只想着把他从那些罪名里摘出来。 但此刻,她突然意识到,那样的围攻或许只是少年那些年所遭遇的冰山一角。 他的成分如同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在他的心头,让他无法像其他人一样自由地生活。 所以她得尽快想办法,帮少年摘掉五类分子的成分。 迎上她心疼的目光,闫明礼心中一暖,轻声笑道“都过去了。” 但他知道并没有过去,他的成分一天不被摘除,就是无穷的隐患。 “我会保护你的。”莫雨桐坚定地看着他,声音里充满了决心。 闫明礼心中一动,却摇头笑道“我是男人,应该我护着你。” 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交汇,那一刻,仿佛时间都静止了。 莫雨桐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她几乎脱口而出“我们是夫……” 但理智让她及时刹车,急忙改口道“护着你不是应该的吗?别忘了我还在追求你呢。” 小姑娘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刻意的调皮。 闫明礼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她想说什么?夫妻吗?心里那个荒唐得不能再荒唐的念头又开始冒了出来。 “雨桐…”少年低头看她,眼中涌动着深深的情感,声音坚定而有力,“我会努力让你过上好日子。” “嗯,我相信你。”小姑娘眸光温软,声音温柔而坚定,似静好了整个岁月。 阳光明媚的夏末,熙熙攘攘的集市,有温暖坚毅的少年,凝望着他柔软而充满了力量的小姑娘。 忽然朝街口移动的几人被迫停下了脚步,随着闫明雪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转向右侧的一处摊位。 两个硕大的竹篾篓子,活泼可爱的小鸡们挤在一起,少说也有几十只。 “这是向阳大队的副业,每次大集都会带着小鸡仔来卖。”闫明礼看着小姑娘说道。 他知道妹妹一直想着能养鸡,那样就可以天天吃到鸡蛋,可惜他们家的成分不能养。 “我们可以买两只回家吗?”莫雨桐知道社员们家里都养着鸡,不然昨晚他们也不会狮子大开口,提出那么多鸡蛋了。 “姐姐,我们真的可以养鸡了吗?”闫明雪满含期待地望着莫雨桐,内心充满了对小鸡的渴望。 养了小鸡,她一定会照顾好它们,每天都会为它们挖很多蚯蚓。 “我们不能养吗?”莫雨桐听出她话里的深意,抬头望向身旁的少年。 “以前确实不行,但现在你来了,我们就可以养两只了。”因为有知青的社员家可以单独核算养鸡的数量,小姑娘也有养鸡的资格。 “姐姐,姐姐,那我们买两只母鸡好不好?”闫明雪兴奋地提议,母鸡能生蛋,这样大哥就不会因为让着他们,而总吃不上鸡蛋了。 “好!”莫雨桐点头答应,闫明礼自然是毫无异议。 他从篓子中随意挑选了几只较为活泼的小鸡,拎起它们的爪子倒挂着。 将头朝下的公鸡放回篓子,那些努力挣扎向上看的母鸡则被他留下。 最终,他们花四毛钱买了两只黄灿灿的小鸡仔,闫明诚和闫明雪满心喜悦的一人抱着一只,不想撒手。 从今往后,他们也能吃到自己家的鸡蛋了,他们好开心好开心! 第155章 血气方盛 繁忙而喧嚣的集市人声鼎沸,满载而归的几人,在公社饭店稍作休息,吃过美味的肉包子后,又走进了供销社的大门。 很快莫雨桐的目光,就被一款古朴典雅的三五牌台钟吸引。 它静静的立在货柜里,黄色的木制钟身特别的沉稳大气,中间的透明玻璃钟面罩下,白色的钟面清晰可见,黑色的数字和指针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光。 “同志,我想买那个台钟。”莫雨桐清脆悦耳的熟悉声音,成功引起了售货员们的注意。 她们纷纷侧目,打量着这位穿着漂亮、气质出众的年轻姑娘。 准确的说,从莫雨桐一行人刚走进供销社,不论是售货员,还是顾客都忍不住朝他们多看了几眼。 毕竟他们的穿着可一个比一个精神,在这样买啥都要票的年代,哪个孩子不是捡父母的衣服改小了穿。 可这两个小孩却穿着一个补丁都没有的合身衣服,跟公社里的其他孩子完全不同。 售货员们对莫雨桐并不陌生,昨天她就在这里买了一大堆东西。 今天再次见到她,售货员们不禁暗自欢喜,因为这位小姑娘的购买力可是相当惊人啊! “四十元八角,一张购买票。”售货员赶紧开心的说道。 莫雨桐从包里掏出钱,和一张六哥寄给她的三五牌台钟购买票,递给售货员,喜滋滋的看着她开票。 在一旁等候的闫明礼,见小姑娘还要再等一会儿,便悄声走到饰品柜台前。 他小声的和售货员沟通,扯了两根红头绳,快速塞进裤兜,心底泛着丝小窃喜。 他记得小姑娘提起过她小时候最喜欢的就是红头绳,不知道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还会不会喜欢。 买完台钟和日用品后,莫雨桐牵着闫明雪的手走出了供销社。 闫明礼紧随其后,将兜里的红头绳又往里塞了塞,生怕在骑自行车时掉落出来。 从侧门领出自行车,闫明礼将布袋子绑在车头,大家和来时一样各自坐好位置。 终于可以回家了!麻木的闫明诚长舒了一口气。 回家的路上,因为上坡路居多,加上又买了许多东西,闫明礼蹬得格外卖力。 他的屁股几乎要离开座椅,但他仍然努力保持着平衡,就怕后座的小姑娘抱得不舒服。 当然如果可以,他是恨不能半站在脚蹬上,把车轮蹬到飞起的。 当自行车终于蹬回闫家院子时,日头已至中天。 正午的阳光洒在夯实的黄泥地上,反射出点点淡黄的光。 闫明礼将车子停稳在柴棚旁,轻轻取下所有布口袋,堆放在一旁。 闫明诚和闫明雪则迫不及待地将提着的小鸡放在地上。 见弟弟妹妹开心的模样,闫明礼也不含糊,赶紧用木柴和树枝在柴棚角落搭起了一个简易的鸡圈。 他动作熟练而迅速,不一会儿鸡圈就在他手里成了形。 “大哥,你好厉害!”闫明雪见状,兴奋地拍手称赞。 莫雨桐也微笑着递过一条拧好的毛巾,轻声说道“把脸和手都擦擦吧。” 闫明礼接过毛巾,温暖如约而至。 他又把弟弟妹妹的手和脸都擦干净,才搓洗毛巾并晾好。 随后他走到卧房的木柜前,翻出那两个绿皮青蛙,递给了两个孩子。 闫明诚接过玩具,目光认真地看着他,郑重地点了点头。 闫明礼望着他颇有深意的眼神,心中涌起一丝莫名的心虚。 但他还是鼓起勇气,望向莫雨桐,轻声说道“雨桐,我想…进去说。” 莫雨桐看着他眸中的欲言又止,善解人意地点了点头,跟在他身后走进了卧房。 阳光透过窗纸洒在细尘上,两人站在木柜旁,谁也未曾开口。 小姑娘静静地等待着少年,而少年则深吸一口气,紧张地摩挲着兜里的两根红头绳。 终于少年鼓足勇气,将红头绳递到小姑娘的眼前。 红头绳在阳光下闪烁着淡淡的光泽,就像月老手中那根牵扯着姻缘的虔诚红线。 小姑娘眨着水润润的漂亮眼睛,明知故问地打趣道“干嘛给我这个?” 少年看着她,微颤的声音里有忐忑不安,也有满含的期待,“送给你,希望你喜欢。” 小姑娘微微点头,嘴角勾起一丝浅笑,声音中带着羞涩的欢喜“喜欢,很喜欢。” 她的回答宛如春深的风,吹散了少年心中的紧张与不安。 他凝视着她,眼神深邃如海,仿佛要将她深深吸入其中。 但他又不说话,只是静静地凝视,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小姑娘感到有些莫名,却突然福至心灵,明白了他的心意。 想到那个草帽,小树林里的亲密拥抱,她眸里潋滟流转。 原来,她的少年是在用这种方式,求一个拥抱啊! 她毫不犹豫地扑向他,用力抱住他的腰,仿佛要将他的气息彻彻底底的融进她的生命。 少年也用力回抱住了她,下巴温柔地轻蹭着她柔软的发丝,眼里全是如水的柔情。 他们紧贴在一起,听着彼此有力的心跳声,仿佛在这一刻,整个世界都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礼哥,我很喜欢,很喜欢红头绳,也很喜欢你。”似被迷惑在遥远时空,小姑娘低声呢喃着。 少年微笑着低头,温柔地为她将红头绳扎在辫尾。 她目不转睛地看他,贪婪地捕捉着他脸上的每一个细微表情。 他的眼中闪烁着幸福的光芒,仿佛在这一刻,他也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 “好看吗?”她轻声问道,眼中满是期待。 他点了点头,轻声回答“好看。” 然而,已经经历过深吻的两人岂是一个拥抱能够满足的。 少年眸底的渴望拍打在她的心房,她勾住他的脖子,踮起脚尖,轻轻地吻住他。 那吻轻轻缓缓,如蜻蜓点水般并不多做停留,只转瞬已飘然离去。 “敷衍!”少年轻点她的鼻尖,眼里是一闪而过的欲求不满。 “那你想怎样?”小姑娘抬起下巴,挑衅地看着少年,却又在他如漆的眸色里步步后退。 “想这样。”血气方盛的少年将柔软的小姑娘逼至衣柜旁。 那狭小的区域承载了少年曾经的羞涩,而如今他却成了主导。 少年用手掌托住小姑娘的后脑勺,滚烫的唇强势的吻住了她。 第156章 又怂又爱撩 小姑娘的轻微挣扎不过是徒劳,唯有随着少年跌入旖旎而迷醉的世界,仿佛才是正途。 在被搅动的风云里,她就像一片被广袤大地吸引的落叶,软软地落入他的怀抱。 四周的世界突然变得万籁俱寂,只剩下彼此的呼吸与心跳,裹着难以言喻的甜蜜与紧张,如同蜩螗沸羹般热闹。 突然间,一阵欢快的孩童笑声打破了宁静。 她的心猛地一悸,心慌意乱中,只想推开他,逃离这随时可能被人撞破的危险境地。 他仿佛看穿了她的慌乱,低声在她耳边呢喃轻语“乖!别分心!他们不会进来。” 他的声音温柔如春早的露,又坚定如冬深的松,带着令人心安的力量。 果然,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孩子们笑声渐小,取而代之的是更深的吻,如同暴风骤雨般席卷至最深。 她鼻间尽是少年特有的青春气息,带着一种无法言说的躁动和放纵。 她被这股气息深深包围,似乎连站立都变得困难。 他似乎察觉到了她的娇软无力,更加紧紧地搂住她的腰,吻得也更缠绵而热烈。 他的学习能力向来出色,仿佛已经掌握了亲吻的精髓,每一次的纠缠都让她目眩神迷,好似置身于云端之上。 就在她被吻得几乎要失去意识的时候,少年终于舍得放开了她。 只是那双眼睛却依然充满了迷人的危险,似乎还在渴望更多的亲密和缠绵。 她心中一惊,女人的直觉告诉她,他好像还想要继续,可她哪里还能受得了这样的刺激? 她想推开他,想要逃离他的怀抱,可惜她高估了自己的力气,不过离开他一点距离,竟然差点摔倒在地。 少年见状,忍不住浅笑出声,迅速扶住她,温柔地揶揄道“怎么了?没力气了?” 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让她耳尖滚烫的戏谑,让她不禁感到有些羞恼。 什么叫没力气?她能说自己是被他给吻晕了吗?必须不能!她还要面子呢。 小姑娘气愤地瞪了他一眼,“我只是走多了路,腿软而已,跟你没关系,你不许乱想!” 那缠绵悱恻的一丝娇嗔,让少年的心更加悸动不已。 他温柔而宠溺的笑着,指腹轻柔地勾过她的脸颊,“我知道是雨桐累狠了,不是被我吻狠了。” “你不许再说!”更气了好不好!她羞红着脸,气恼地瞪他,一拳捶上他的胸膛。 然而此时的她,力气却小得可怜,这一拳对少年来说简直比挠痒痒还要轻微。 随即他笑得更加令人心醉神迷,握住她软乎乎的手,用力地捶了捶自己的胸膛,“他气着你了,我帮你打他。” “你也不嫌痛!”她哪里舍得真打他?小拳头被他握着,直往后缩,生怕真的把他打出个好歹来。 他笑着摇了摇头,眼神中闪烁着诱人的光芒,抿着唇似在回味刚才的甘甜美好,“有点撑住了,不痛。” “闫明礼!”小姑娘气恼地瞪着他,想捶死他又舍不得,当真是左右为难只能气自己。 突然,少年双手一捞,竟然将她打横抱起。 “你干…什么?快放我下来!”她惊呼一声,挣扎着想要下来。 天还没黑呢,他就想干坏事了?外面还有孩子呢,万一被撞见怎么办? 这又不是接吻,说分开就能装作若无其事的分开,它的技术含量还是有些高的。 “你不是腿软吗?我抱你到床上休息会。”他低声温宠的笑,那勾人心魂的眸光几乎要把她溺毙。 她羞得满脸通红,小声地叮嘱道“那你不许欺负人。” 她在说什么?她不是在警告他吗?怎么听起来更像是撒娇! “答应过你的,不欺负人。”他望着怀里软萌萌的小姑娘,忍不住俯身用鼻尖蹭了蹭她的鼻梁。 “嗯!”她羞得将脸埋进他的胸膛里,再也不敢抬头,轻声应着。 强劲有力的心跳声在她耳边响起,让她感到无比的心安。 她沉溺在这温柔而甜蜜的氛围中,恍惚间似回到了初见时的那一刻。 不是在衣香鬓影的私人聚会里,而是在牛车旁,那一眼回眸的邂逅。 勾起的蚊帐下,是被少年放在床沿爆红着脸的小姑娘,一双夭夭艳丽的眸子裹着桃花的颜色,使得身前的少年也不由红了眼尾。 原本打算坐在小姑娘身侧给她捶捶腿的少年,立马不敢再靠近床沿。 他半蹲在床边,右腿撑起与地面平行,腰背更是挺直如松。 “我帮你揉揉!”他目光专注地凝视着她,她微微点头,面对他没有任何抗拒之力。 他轻轻抬起她的小腿,放平在大腿上,再十指并拢,按上她的小腿肌肉。 尽管隔着蓝布布料,她却依然能感觉到少年指腹的热度,那样微妙的触感让她感到一阵羞涩,脸颊滚烫得仿佛全身的血液都涌向了那里。 她咬牙硬撑,努力忍受这种亲密带来的微妙感觉,仿若一种折磨。 即便他稍稍用力,让她感到隐隐的疼,她也强忍着不发出声音,生怕打破这暧昧。 小腿按摩完毕后,自然轮到大腿。 闫明礼却有些后悔了,踌躇不敢向前,但越是犹疑,他的动作就越发轻柔,反而越让小姑娘如坐针毡。 “你到底要不要上来?”她满脸通红地看着他,他红透耳朵轻轻点头。 背脊挺得更直,身体烫得更厉害,他垂下眼帘,屏息静气地盯着自己的手指,不敢看其他任何地方。 “礼哥在想什么?”见他垂着睫毛,莫雨桐觉得自己又活过来了。 “你这是不怕我了。”他抬起头,看着她眼中闪烁的狡黠光芒,嘴角勾起一抹无奈。 真是要被这个又怂又爱撩他的小姑娘,给逗笑了! “不怕,知道礼哥不会欺负我。”她歪头轻轻地笑,勾了一室的明媚春光。 “所以你就见缝插针的撩我。”他的小姑娘是非要在他的底线边反复撩拨?她就不怕自己失控吗? “那我撩到你了吗?”她捂住嘴眼眉一弯,笑得那叫一个放肆。 那笑灿烂得哟!点燃了少年的心火,勾得他不禁加重了手里的力道。 “哎呀!痛痛痛,你轻点、轻点!”莫雨桐瘪着嘴,眼中闪烁着晶莹的泪花。 那委屈的娇俏模样如同夜空中最亮的星子,带着几分少女的羞涩。 “你轻点,真的痛!”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似微风拂过琴弦,轻轻拨动着少年的心。 少年听着她悦耳的轻吟,心中不禁泛起一阵涟漪,他尽量放轻手中的动作,生怕再弄疼了她。 但眸中又带了几分尴尬与无奈,和一抹热烈滚烫的柔情。 第157章 暖融融的甜 这都是些什么虎狼之词,正大步走进院子准备高声喊人的赵军内心一片波涛汹涌。 他好歹是结了亲的过来人,哪能不知道里面正在干嘛! 虽说村里,家里有小孩的人家,对于某些事情并不那么避讳,但这大白天的,也未免过于直白了些。 “赵大哥,你找大哥吗?”闫明诚搬来一张圆凳,招呼赵军坐下歇息。 其实他并不想打扰闫明礼两人,只是恰巧经过大队部,然后就被曾会计抓了壮丁,安排来喊人了。 “你们大哥进去多久了?”赵军内心如火灼烧,哪里坐得住,着急的试探着问道。 正低头给铁皮青蛙上发条的闫明雪,轻轻垂下眼帘计算着时间,“不知道,应该有那么久了。” 都那么久了,或许也快结束了吧。 赵军犹豫再三,还是深吸了一口气,扯开嗓子往里喊道“闫老大,大队部有电话找莫知青,你们……完事了吗?” 话音刚落,赵军似听到了屋内传来的轻微声响,好像有什么人正在慌张地整理着衣物。 而此时的莫雨桐脸颊滚烫得都可以煎熟鸡蛋了,她这都听到了什么?社员们都是如此生猛的吗? “我去看看。”闫明礼瞧她羞得不行,也极其不好意思,赶紧起身走到院子里。 见闫明礼终于出来,赵军心中松了一口气,暗自庆幸自己来得正是时候,看来两人已经结束了。 “赵大哥,知道是谁找雨桐吗?”闫明礼问道。 赵军一愣,这就喊上名字了?随即又反应过来,说道“好像是从京市打来的,是谁我没问。” “谢谢赵大哥,那我等会带雨桐去一趟。”闫明礼道谢后,赵军便匆匆离开了。 他可不想再待下去,万一和莫知青撞上,那得多尴尬。 赵军离开后,莫雨桐也从床铺上缓缓起身,只是脸颊依然红得如晨曦轻染的霞。 她静静地站在门边,目光透过半敞的木门,投向院子里那道挺拔的身影,直到他大步的朝她走来。 “大队部有你的电话,我送你去晒谷场。”闫明礼的声音响起,温暖而柔和。 “我可以自己去。”好吧!话说得太快,已经收不回来了。 她一点也不可以自己去,她只想和少年单独相处。 闫明礼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戏谑,他知道这是小姑娘在害羞呢! 黏人的小姑娘怎么会突然不黏着自己了,口是心非,随即故意问道“你确定?” 莫雨桐被他问得有些心慌,咬了咬嘴唇,噘嘴撒娇道“不确定,我腿软,蹬不动自行车,你必须带我去。” 看着小姑娘那副娇俏的模样,闫明礼哪里受得了,好笑得顺着她的毛捋了捋,“听雨桐妹妹的,坚决不累着你。” 听了他的话,莫雨桐只觉有蜜罐在心里打翻,欢喜得不行。 她拍了拍少年的胸膛,随手吃了一口不轻不重的豆腐,然后满意地笑道 “那这个光荣而坚决的任务,就交给我们亲爱的闫明礼同志了,加油!” 看着她那得意洋洋的样子,闫明礼不禁微微前倾,在她耳边轻声道“保证服从雨桐妹妹的命令。” 那喷出的热浪裹着莫雨桐,她耳根一烫,心底仿佛被暖风拂过。 忽然她狡黠一笑,扭头就往他的下巴轻轻咬了一口,随即迅速跑到了院子里。 “调皮!”闫明礼摸了摸下巴上浅浅的牙印,看着她那欢快的背影,不禁宠溺的摇了摇头,从木柜里取出草帽。 清晨的太阳不算毒辣倒是可以不戴草帽,但中午的阳光却实在太晃眼,他的小姑娘怎么受得了。 仔细嘱咐两个孩子,让他们乖乖待在院子里玩耍,不要乱跑。 随后,他拿起草帽轻轻盖在小姑娘乌黑亮丽的秀发上。 推出自行车,又仔细地将院门锁好。 而莫雨桐则如上午一样,乖巧地坐上自行车的后座,双手紧紧环住他的腰身,脑袋更是轻轻靠在他的后背上。 少年开心的用力蹬着自行车,又忍不住在骑车间隙,回眸望向小姑娘,她温柔的眼眸里满是对他的依恋和信任。 他心中一动,忍不住低下头,在她的唇上轻轻啄了一口,享受着阳光下暖融融的甜。 被突如其来的亲密举动搞得措手不及的小姑娘,下意识地收紧了环住他腰身的手。 那更加靠近的亲密无间,差点让少年没能稳住自行车的龙头。 前轮晃了两晃,仿佛马上就要失去平衡,幸好他反应迅速,眼疾手快的调整了方向,否则他们非得栽进红苕地里不可。 午后的阳光透过树梢,斑驳的光影洒在路面,微风轻轻吹过,带来花的清香和水的凉意。 两人骑着自行车一路前行,很快就来到了大队部。 大队部内曾会计独自坐在办公室里,正一丝不苟地打着算盘,那算盘珠子劈里叭啦的发出清脆响声。 莫雨桐和闫明礼与曾会计打过招呼后,便默契地站在办公室外,等待着书记办公室的电话再次响起。 这个时候电话是稀缺资源,每次通话不管是接还是听都要收费。 大队部里仅有这一部电话,用铁皮盒子锁着,平时只有话筒露出,每当有人需要打电话,都得先打开锁,才能碰到那拨号盘。 站了不多一会,电话铃声再次响起,清脆而急促。 闫明礼没有陪她进去,而是自觉地站在门外,不去打扰,甚至还朝会计室门口挪了挪。 见到闫明礼独自站在门外,曾和平心中一动,亲切地朝他招了招手,温和的说道“小礼,你进来。” 闫明礼微微一愣,他朝书记办公室瞄了一眼,有些不放心地走进了会计室。 曾和平见状,笑着安慰道“放心吧!在大队部还能把人给丢了啊!” 昨晚的热闹他虽没参与,但也听二儿子曾国安绘声绘色地描述了一番。 他知道新来的莫知青对闫家老大颇为关照,而且还听说俩人已经好上了,心中也多了几分计较。 “来,坐!”曾和平指了指他对面的位置,示意他坐下。 闫明礼有些疑惑,难道今早去老阴山被他看见了? 第158章 捡了便宜 似是看出了闫明礼的疑惑,曾和平倒是没有故作高深,反而笑得愈发和蔼。 毕竟自己也是四十岁的人了,虽被他喊一声“曾大哥”,但实际上却比他大了近两轮。 见他坐下,曾和平立即拿出一个工分本和一把算盘放在他面前,“我知道你数学很好,来帮我再算算,我都算了三遍,每次结果都不一样,快愁死我了!” 曾和平说这话时,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和疲惫,他觉得自己再算下去,不仅脑袋要炸开,就是早饭都得吐出来。 听他话里的意思,闫明礼很是犹豫,他一个五类分子,哪里能够看工分本,而且还帮社员们核算? 但他看着曾和平那期待的眼神,又觉得不好推辞,“曾大哥,我…” 不料话未出口却被曾和平打断,“莫知青可是说过被教育的子女。” 他当然知道小姑娘说过这句话,但是他们这么快就认可他了吗? 没开口拒绝,那就是默认答应。 曾和平立刻翻开工分本的第一页,指了指记录,“月末要算工分,有人还不省心,我哪里忙得过来。” 曾和平虽然没有明说,但闫明礼却明白他指的是谁,昨天下工时,第三生产队的工分可是他这个大队会计记录的。 既然曾和平坚持,闫明礼也只得埋首拨起了算盘,不到片刻算盘珠子便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而此刻,莫雨桐正静静地站在书记办公室里,手中握着电话,与远在京市的父亲说着贴心话。 电话那头,莫爸爸絮絮的叮嘱,每句话都充满了对她的关心和牵挂。 他询问她的近况,嘱咐她要注意身体,工活做不了就不做,最重要的是不要累着。 莫雨桐听着父亲的话,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她认真地点头应允,也温柔的说着她对家人的想念。 待和莫爸爸拉完家常,莫雨桐才转了话题,把声音压得低低的,仿佛是怕隔墙有耳“爸爸,那个分子的问题,我昨天也寄了信,您看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解决?” 多年的默契让莫爸爸秒懂,思考了一会儿后,谨慎地说道“鑫垚现在离你比较近,我会让他去找你详谈,看看具体的情况。” “好的,爸爸。”听了爸爸近乎承诺的话,莫雨桐顿觉轻松了不少。 又问了妈妈和几个伯伯家的近况,才在秘书何文光的提醒声里挂断了电话。 走出书记办公室,轻轻带上门,莫雨桐站在走廊上望着正坐在办公桌旁认真拨算盘的少年,不由微微勾起唇角。 他的身影在明亮的阳光里显得格外专注,她没有出声打扰,只是静静地站着,心中多了点不一样的想法。 或许她可以借这个机会为少年敲开大队部的门,只是该怎么操作她得好好盘算盘算。 莫雨桐深吸一口气,又仔细整理了思绪,这才缓缓走向少年。 “莫知青打完电话啦!这边坐。”曾和平见状,非常识趣地指了指闫明礼旁边的凳子,脸上带着和善的笑容。 “谢谢曾会计。”莫雨桐也不矫情,大大方方地坐在了少年身边。 目光随即不经意的落在少年面前的本子上,眼中闪过一丝好奇。 很快她又将视线收回,心中暗自琢磨原来他是在为社员们计算工分,而曾会计居然不计较他的成分。 见小姑娘坐下,闫明礼不禁抬头看了她一眼,眼中闪过温柔,微笑着说“你再等我一会,我很快就好。” 莫雨桐闻言轻轻点头,当即目光专注的看着少年,直看得他耳根越来越红,手中的动作也越来越慢。 而她似浑然不觉,只温柔的凝望他,见他鼻尖已有薄汗,甚至轻声说道“热了吧!我给你扇扇。” 说着便摘下草帽,轻轻为他扇起了风。 “不…用…”闫明礼试图拒绝,但反对无效,小姑娘很执着地继续扇着,脸上还带着坚定的笑容。 曾和平看着这一幕,心里暗笑,嘴上却调侃道“年纪大了,眼睛没以前好使了,这些字看得我眼花。” 随即还偷偷瞄了闫明礼一眼,只见他的耳根肉眼可见的烫得更厉害了。 虽然心知肚明这是在调侃他,但他却只能红着脸承受这温暖里带着丝沁凉的幸福。 风还在轻轻的送,少年瞄着小姑娘额角的细汗,决定把罐子摔得更狠些“扇着手软,要不我给你扇!” 少年说得一本正经,莫雨桐却从中听出了几分旖旎缠绵,脸上立刻飞起一抹红,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你还没算完呢!” “一只手也能算。”闫明礼笑了笑,拿过草帽,左手向后一探,轻轻为她扇起了风。 “哦!”都抢过去了,她能说啥?只能傻傻的笑看着他,满眼都是幸福的小星星。 于是坐在俩人对面的曾和平,就被生生喂了半小时的狗粮,这滋味让他无比想念家里那个或许正顶着大太阳翻自留地的婆娘。 只是当他的视线落在桌面那六大本工分本上时,他的想念变成了幽幽的怨念,无奈地为自己掬了一把同情的眼泪。 终于,闫明礼合上了工分本,算盘珠也归到原位。 他抬起头,对曾和平说道“曾大哥,我算好了!那几个容易出错的地方,我也标注在了这张纸上。” 这么快就算完了吗?突然觉得自己整个上午端坐在这里就是个天大的笑话! 果然人比人气死人! 然而当他接过纸,看着上面工整的字迹和清晰的标注时,他更感觉到了何为参差。 不禁惊愕的睁大眼睛赞叹道“你不仅数学好,就是这字也写得好啊!” “谢谢曾大哥,那我们就先回去了,下午还得上工。”闫明礼气定神闲的微笑着道谢。 “去吧去吧!带着莫知青呢!骑慢点!”曾和平打趣道。 重新给小姑娘戴好草帽,俩人便一起走出了大队部。 自行车依然停在屋檐下,闫明礼掏出钥匙开了锁。 莫雨桐坐在自行车后座上,偏头看着他“我还没给电话费呢!” 闫明礼回头一笑,说“队上记着账,分粮分红的时候都会扣出来,不会让你捡便宜的。” 莫雨桐娇哼一声,笑道“谁说我不能捡便宜。”然后她靠近闫明礼的耳边,低声说道“我不就捡了你这么大一个便宜吗?” 听着小姑娘娇软里带着浓烈爱意的笑声,闫明礼的眉眼里亦是浓得散不去的情意,“是我得了便宜。” 微热的风里,少年欢快的蹬着自行车,光暖暖的洒在俩人身上,空气里轻轻飘散着名为美好的情愫。 只是经过红苕地、小树林的俩人,却看到了他们家院门前正剑拔弩张对峙着的数人。 第159章 心疼得不行 院门前,两群孩子如临大敌,互相对峙着,仿佛两股势力在泥墙前形成了微妙的平衡。 一群年纪稍大的孩子倚墙站立,为首的是第五生产队的半大孩子小石头,他的脸上带着几分挑衅,眼中闪烁着不服输的光芒。 而另一群孩子则围着李铁柱,亦步亦趋,似乎在等待他的一声令下。 此刻,李铁柱与小石头两人正怒目而视,仿佛两把锋利的刀,势必要在空气中碰撞出激烈的火花。 李铁柱的脸上露出一丝不屑,仿佛在说“你又能怎样?” 而小石头则紧紧地咬着牙,冷眼睨着他,似乎在说“有本事你试试。” 就在气氛即将达到顶点之际,李铁柱等人再次试图翻墙而入,小石头等人则仗着身高优势坚决阻止。 两群孩子的身体不时碰撞在一起,发出沉闷的声响,仿佛在试探对方的底线,同时也在加剧紧张的气氛。 就在这时,一道冷厉的声音打破了紧张“在我家门口想干嘛?” 只见闫明礼从自行车上翻下来,稳稳地站在小姑娘身边,目光如炬地望着这群孩子。 “闫老大,远哥让我过来盯着。”小石头见到闫明礼连忙开口解释道。 他口中的远哥,自然是二赖子熊远,今早熊远特意敲他家窗交待过跟着闫老大有肉吃。 肉,那可是肉,他都多久没沾过荤腥了! 对于可能会有的吃肉机会,小石头自然不敢怠慢,立刻召集上村里的小伙伴们,听从熊远的交待,死盯着老李家的人。 待看到李老四家的李铁柱居然呼朋唤友的往小树林去,立刻也跟了上来。 也幸好他们跟上来,不然这群小屁孩就要垒石头准备翻闫家的院墙了。 “谢了!”闫明礼点了点头,表示谢意。 随即目光落在李铁柱身上,带着几分厌烦与嫌恶。 李铁柱见闫明礼对小石头还算客气,立刻变得趾高气扬起来,尖声叫道“闫明礼,把鸡蛋交出来!” 那命令的口吻让人听着,就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不把他揍得哭爹叫娘绝不撒手。 有病!闫明礼冷笑一声,没有理会他的无理要求,掏出钥匙准备开门,却被李铁柱拦住了。 “滚!”对老李家的人,他向来没有好感,更不会有什么好脾气。 “闫明礼,我可是你表弟。”他理所当然的模样让门边的莫雨桐不觉皱了皱眉。 “断亲书是假的?”闫明礼再次冷笑出声,眼神中透露出对李家的深深厌恶。 他边说边打开锁,却没有急着取下,而是冷冷地盯着李铁柱。 李铁柱被他看得心颤,仍然强硬地说道“那又怎样?反正鸡蛋必须给我吃。” 说着,朝带来的人使了个眼色,准备强行闯进去。 “你的鸡蛋不给我吃,却拿给野种吃,我揍死他们。”李铁柱气急败坏,凭着一股蛮力就要往里冲。 闫明礼见状,心中怒火腾腾往上冒。 他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把自行车后的撑杆一放,迅速抱住了莫雨桐的腰往后退了两步。 同时顺脚把李铁柱压趴在了黄泥墙上。 “你没事吧!”闫明礼紧张地看着她,上下打量个遍,生怕她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莫雨桐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很好,他反应及时,李铁柱并没有碰到她。 原本闫明礼是想无视挑衅,但是看到他居然差点撞到小姑娘,随手抄起一旁的树枝,狠狠抽上了李铁柱的屁股。 李铁柱被压在墙上,原本就疼得哇哇叫,现在还被人打屁股,一时狰狞着脸边哭边躲。同时气急败坏地喊道“你这个五类分子,我要弄死你,我们老李家要弄死你!” 两群孩子都瞪大了双眼,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震在了原地,大气都不敢喘。 看着闫明礼那冷冽而黑沉的双眼,听着李铁柱的鬼哭狼嚎,心中涌起畏惧。 而莫雨桐则站在一旁,俏目里隐着一股怒火,她武力值不够帮不到他,愈加对他心疼得不行。 好想抱住她的少年,用最深的吻安慰他,一定任凭他吻多久,绝不推开他。 “你们是死人吗?还不上。”李铁柱的人听到他的哭嚎,纷纷冲上前来想要帮忙。 小石头的人见状也动了,一群孩子眼看就要扭打成一团。 这毕竟算得上是李家的家务事,闫明礼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一群孩子打起来。 把树枝往墙上一抽,冷声喝道“李铁柱,带着人给我滚!” 他的声音虽然不大,却带着一股让人颤抖的戾气。 李铁柱等人被他这一喝吓得一哆嗦,看着他那冰冷的目光纷纷停下了动作。 而在院子里的闫明诚和闫明雪,耳旁早已充斥着门外的喧哗,但他们却如往常一样静坐着,并没有打开院门一探究竟。 桌上的铁皮青蛙已经被收好,他们手中各捏着一根木柴,双眼紧紧盯着那扇略显破旧的院门。 这些天他们吃得好也吃得饱,力气可比之前大了不少,特别是闫明雪,她感觉自己完全可以干过李铁柱。 此时,小树林中突然传出了细细碎碎声,李建兴那带着淤青和红肿的脸庞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中。 他皱着眉,语气中带着明显的责备“这是怎么回事?闫明礼,你这下手也太狠了。” “三伯,闫明礼不给我鸡蛋吃,你说过他们家的鸡蛋都是我的。”李铁柱趁机告状,试图借李建兴的长辈身份压住闫明礼。 李建兴尴尬一笑,这个侄儿可真不会说话,什么叫我说过,我那不是忽悠你吗?也就你才会傻得相信! 果然是光长肉不长脑子的二傻子,白糟蹋了家里那么些好东西! 想想自家那两个半大小子,可都还没得吃呢! 眼前人毕竟是少年的长辈,魏正茂也劝过,所以这个时候还得她站出来。 莫雨桐带着淡淡笑意的看向李建兴,声音清晰而坚定“李三叔,撺掇起人来倒是连个孩子都不放过。” 李建兴对这个京市来的知青,除了畏惧之外,更多的是不喜。尤其是当他看到那块带血的白布后,心中更是多了几分不屑。 第160章 若有所思 似是掌握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李建兴脸色一沉,双手往身后一背,语气里带着几分志得意满的威胁。 “莫知青,你的那些肮脏事,别以为我不知道。”他冷笑一声,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眼睛更是斜斜睨着,以彰显他不同于他们的高尚思想。 哼!连村里糙汉子都不放过的知青,真不知道是个什么货色! 居然还敢在他面前装清高大小姐,我呸! 看着宛如跳梁小丑的李建兴,莫雨桐倒不畏惧,只是微微皱眉,眼中闪过一丝不悦,“李同志,我建议你嘴巴放干净点!” 站在一旁的闫明礼,此时也紧握着手中的树枝,恶狠狠地瞪着李建兴,仿佛随时都会冲上前去。 莫雨桐见状,赶紧上前拉住他,轻声安慰道“别生气,就当他在放屁。” 在莫雨桐看来,李建兴那张狗嘴里,无非就是些男女之间的那点事,她根本不屑一顾。 李建兴听莫雨桐提及“建议”,又见闫明礼动了怒,心中不禁有些发怵,但又不甘心被一群孩子给看了笑话。 他试探着往前探出半个鞋尖,梗着脖子怒视着愤怒的少年“闫明礼,别忘了,老子可是你舅舅!” 他的话音刚落,大小孩子们都露出了惊讶的神情,而他仿佛有了底气般,更加肆无忌惮地怒视着闫明礼。 “身为知青,却和一个五类分子搞破鞋,也不怕被拉出去挂牌子戴高帽。”李建兴的声音越来越大,试图用所谓的正义来打压莫雨桐。 然而,莫雨桐却冷笑一声,丝毫不给李建兴留面子“翻人院墙,还顾左右而言他,李家果然是有传统的。” 搞破鞋还搞得如此理直气壮的,李建兴也算是生平仅见第二个了,至于第一个…因为见得太过仔细,他都不敢再想。 被莫雨桐的话气得七窍生烟,李建兴低喝道“莫知青,你们的事,这么多人都听着,可不是说两句就能好的。” “闫老大,我们的嘴巴很严。”小石头见状,立刻站出来支持闫明礼和莫雨桐。 甚至还朝身后一群光着脚的孩子们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赶紧站出来保证。 “对对对,我们嘴很严。”孩子们纷纷附和道,生怕慢了没肉吃。 “你随意。”莫雨桐淡淡地回应,对于李建兴的威胁倒是毫不在意。 一旁的李铁柱此时却是把眼珠子转得溜溜的,原来莫知青钻了闫明礼的被窝,在和他搞破鞋,难怪她那么帮他。 “莫知青就不怕我漏几嘴出去?”李建兴露出了威胁的獠牙。 他来这里可不是为李铁柱这个傻侄儿说情,他想要实打实的好处,要能够封住他嘴巴的长期粮票。 “漏什么?说我喜欢闫明礼,在追求他,还是说我们已经好上了。”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她还巴不得全村的人都认定她和少年是一对儿呢! “你们可还没结亲。”李建兴继续挑衅道。 “那我们明天就结。”不就是一张证明吗?未必还能难住她。 她的话让在场的人都惊愕不已,特别是闫明礼,他愣愣地看着莫雨桐,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李建兴简直要被她的回答气个倒仰。这莫知青不仅是根四季豆油盐不进,她还是个犟毛驴,牵着不走打着倒退! 他颤抖的指着他们,愤愤地说道“好好好,你们好得很!”说完,丢下李铁柱就要往小树林里钻。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莫雨桐的嘴角勾起一抹嘲讽“办酒席的时候就不请你们家了,免得膈应我。” “三伯,你等等我!”原本还希望三伯能给自己讨回公道,结果居然败下了阵来。 李铁柱也只得暂时把气咽下,带着他的小伙伴们急匆匆的跑走了。 阳光透过树梢洒在他们身上,微风轻轻吹拂着他们的衣角,没有那群搅屎棍,一切都显得那么和谐而美好。 而小石头等人见状,也识趣地悄然离开了,毕竟他们的任务始终是老李家的人,即便有了点成绩,但也不能立马就讨要好处。 “这些孩子?”莫雨桐转向闫明礼,眼中带着几分询问。 孩子们也算是辛苦帮了忙,他们是否需要表示一下感谢? 闫明礼瞥了她一眼,微笑着摇了摇头,轻声说道“熊远会处理好的,你放心吧。” 莫雨桐闻言,不禁有些好奇的看着他,这个名字有些耳熟啊! “熊远就是二赖子,他做事还算靠谱,你不用担心。”闫明礼见她若有所思,忙解释道。 莫雨桐点了点头,她记得前世闫先生手下有个负责投资的副总也叫熊远,但那个人因为某些原因,她从未见过。 此刻突然听到这个名字,她不禁有些恍惚,但熊副总比少年小上一岁,而杨峰昨晚却说二赖子要年长,所以他们应该并不是同一个人。 闫明礼注视着莫雨桐取下门锁的背影,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情愫。 他记得她第一次见到杨峰时的表情,与此刻的神情有着几分相似。 这种相似,让他竟有些心慌。 院门被推开,两个严阵以待的孩子见到进来的是莫雨桐,立即丢开手里的木柴,欢快的跑了过来。 他们拉着莫雨桐左看右看,确定她安然无恙后,才松了一口气。 “姐姐,大哥有没有保护好你?”闫明雪关切地问道。 莫雨桐听着她的关心,脸上立刻洋溢起灿烂的笑容“雪儿,你大哥这么厉害,怎么可能保护不了我呢!” “……”正把车推进柴棚下锁好的闫明礼,额角一抽,唇不由自主的抿了抿,居然有点想念小姑娘的甜香了。 难道这就是那些男人们光着膀子,在地里把荤话说得飞起里的,尝过后的不知足。 “姐姐。”闫明诚也走近她,轻轻拉住了她的手,“大哥说过,保护女人是男人的责任。” 哎哟!这话说得一本正经得哟!莫雨桐的脸颊顿时泛起一抹红晕,心中更是涌起莫名的小羞涩。 闫明礼眼神炽热的看着她,非常认真地点了点头“嗯,我说过。” 被他火热的眼神逼得有些不自在,莫雨桐连忙逃也似的跑进灶间去拿簸箕。 然而当她看到挂得高高的簸箕时,却直接傻了眼。 倒也不是她够不着,只是这簸箕是真大,她担心用力不均把自己给埋进簸箕里。 就在这时,一只手从她头上探出,轻轻松松地把簸箕取了下来。 莫雨桐抬头一看,正是闫明礼。他正微笑的看着她,眼中满是温柔。 “我和你一起弄。”闫明礼端起簸箕,侧身看向她,明亮的眼睛里全是柔软情意。 “嗯!”莫雨桐点了点头,跟着他小跑进了院子。 院子里,闫明礼把大簸箕放在两根隔远的矮方凳上,从柴棚里随便提过一个布口袋。 孩子们见到也自觉的端来圆凳,开始整理布口袋里的大脚菌。 把根部的泥土清理干净,然后整齐码放在簸箕里… 正午的阳光下,四个人坐在院子里安静地做着事,不时相视一笑,周围的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温馨而宁静的气息。 可惜温馨随着熊远的一声敲门声渐渐散去,闫明礼抬头看去,只见熊远提着一个布袋子站在门口,微笑着跟他打着招呼。 第161章 默契指数为零 院门口,熊远慎重地将那只略沉的布口袋递到闫明礼的手中,眼中闪烁着诚恳与信任。 闫明礼接过口袋,掂了掂,感觉到那沉甸甸的分量透过掌心传来,至少有十斤肉。 他心中一动,这熊远还算聪明,不是三棍子打不出个闷屁的。 “你等我一会。”他低声说道,随即转身,将那只布袋子提进了灶间。 莫雨桐从圆凳上抬起头,清澈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好奇,但并没有开口询问。 不一会儿,闫明礼从灶间走出,见三人正准备提起那袋毛栗子,他忙走过去制止他们,并从他们手中接过袋子,换成了百合。 “板栗球扎手,小心刺到!交给我来打。”闫明礼说道,语气轻柔。 “好!”莫雨桐甜甜一笑,又和孩子们坐在了簸箕旁开始剥百合。 闫明礼将那个布袋子提到门口,对着熊远说道“这是你的。” 布袋口微微敞开,露出里面那油光发亮的大肥肉,至少有五六斤之多。 熊远一眼瞥见,心里那股奔涌的热浪眼看就要澎湃而出。 这是给自己的吗?闫老大居然把不好的瘦肉留下,把一等的肥肉全给了自己! 一瞬间心中只剩感动,甚至眼眶都微微泛了红,几乎要当场哭出声来。 闫老大果然是他的贵人,就冲他照顾自己这劲,那还有什么好说的,以后必须两肋插刀、肝脑涂地。 看着他那闪烁着晶莹水光的眼睛,闫明礼却是莫名其妙。 他不过是见小姑娘喜欢吃瘦肉,所以才特意留下的,跟熊远可是半毛钱的关系都没有。他哪里知道,熊远会这样误会他。 而自作多情的熊远,此时却是乐滋滋的。他从裤裆里掏出一个布袋子,将里面的一大捆钱递给了闫明礼。 “杨峰直接给的收购价,九毛一斤,一共两百三十一斤。我留了二十斤二等肉,用的是一块的价格。这里是一百八十七块九毛。”熊远一边说着,一边将钱递到闫明礼手中。 闫明礼接过钱,数了数,然后从中抽出一部分递给熊远“这次也算是我们捡着的便宜。这里是六十一块九毛,你收着。剩下的我和杨峰各拿六十三。” 大家都是担了风险的,没有谁出力多,谁出力少的。 要想长长久久安稳的发展下去,就要尽量做到公平,不能让任何人觉得自己吃了大亏。 熊远接过钱,利索的往裤裆里一塞,想到自己打听到的事,忍不住试探道“闫老大,今天早上我们看到那玩意……” “你有想法?”闫明礼瞧着他欲言又止的样子,莫非那玩意他也想沾。 “也不是。”熊远警觉地左右看了看,然后小声地说道“我听六队的李猛说,昨天民兵巡逻队里少了个人。” “谁?”闫明礼皱起眉头,问道。 “二队的崔胜利。”熊远低声答道。 闫明礼瞳孔一缩,难道是崔胜利把枪借给了聂小风?毕竟民兵的枪是可以带回家的,只需要每个月在大队部登记保养一次就行。 但是,他又觉得事情似乎并没有那么简单,而且牵扯到聂家,就愈发引人深思了。那可是基干民兵才有的半自动步枪。 “这件事你盯着点。”他沉声说道,眼神中闪过一丝凝重。 “好!”熊远立刻应道,就差拍着胸脯保证了。 他明白闫明礼这话里的意思,这是更加信任自己了。 他就知道,跟着闫老大不亏,不仅有大肥肉吃,还有大团结拿! 打过招呼,心中欢喜不已的熊远,提着那五斤大肥肉美滋滋地往家走。 这么大一坨肉,可以熬好大一碗猪油,炸好大一碗油渣。 等会再从地里砍棵白菜,美美的油渣白菜,别提多让人流口水了。 对了,闫老大家里没自留地,他得多办点菜,等长好了给他家送点过去。 毕竟,人家这么信任自己,自己也得有所表示才行。 熊远心中想着,脚步也愈发轻快起来。 回到院子里的闫明礼重新坐回凳子上,开始掰着百合。 只是掰了不多一会,就听莫雨桐轻声说道“时间不早了,你也该去上工了,这些东西我们能搞定。” “我把这点搞定,来得及!”闫明礼加快了手里的动作,同时微微侧目瞥向她。 莫雨桐起身轻拍了拍手上的泥灰,又走到脸盆架前洗了手,随后走进了卧房。 她从木柜里取出水壶,准备为他灌一壶糖盐水,为了省事,她没有去灶间,而是直接从空间兑好倒进去。 紧随其后跟进来的闫明礼,看着这个已经深深融入他生活的小姑娘,心中荡起无数的涟漪。 “下午别给我送东西。”他接过她手中的水壶,轻声说道。 莫雨桐抬头看了他一眼,嘴角微翘,明显的不开心!哼!说得好像稀罕给他送似的。 “我是怕你热着,地里没有家里凉快!”见小姑娘噘了嘴,闫明礼赶紧解释。 “没生你气,不用解释。”她哪里能真生他的气啊!再说她的气性是真不大! “灶间碗柜里有熊远带来的瘦肉,你看想怎么做!”闫明礼见她斜睨过来的娇嗔眼神,忍不住用指背蹭了蹭她的鬓角。 莫雨桐想了想,边想边说道“肉沫茄子,笋子炒肉,番茄鸡蛋汤?” 这咋都是荤菜?小姑娘这是担心他工活太重油水跟不上,身体吃不消? 想到此,闫明礼眸色渐暖,柔声说道“好!你做主!” 只是原本已经转过鞋尖的闫明礼,似想到了什么,又侧过身踌躇不愿走。 莫雨桐一阵莫名,啥意思?她看不懂啊!此刻默契指数为零。 “你不是要上工?”她试探着问道。 闫明礼闻言,微微点头,却依然没有动,只是那眸光却愈加深邃。 莫非是要抱抱?莫雨桐一把抱住少年,脑袋蹭了蹭他滚热的胸膛,“快去!” 少年用力的回抱住她,却依然不动,难道还想来个吻别? 好吧!莫雨桐踮起脚尖,勾住他的脖子,朝着他红润的唇就是使劲一碾。 少年得了她的主动,怎么可能轻易放过,立刻俯身深深搅动着风云,直到小姑娘满脸通红才不舍的放开。 可还是依然盯着她不走,莫雨桐有些懵,难不成你还想一步到位? “你有事?”莫雨桐试探着问道。 “你刚才说的是真的吗?”他盯着她,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 “我刚才说了啥?”莫雨桐眨了眨眼睛,完全想不起来。 “没什么,我走了。”一瞬,少年眼里的光消失,默默转身准备离开。 他的小姑娘居然不记得了!心里有点难受。 第162章 绝不委屈你 望着少年有些颓然的肩背,莫雨桐陡然反应过来,冲上前,从身后紧紧抱住了他,脸颊贴着他笔直的脊骨蹭了蹭。 “礼哥,都是真的!”娇娇的声音隔着衬衣,在肌肤上轻颤,勾得闫明礼心尖一悸。 心中的不安瞬间消散无踪,他抿紧唇,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扬,忍不住握住她的手,眼中一刹光芒万丈“你等我,最多三个月,绝不委屈你!” 三个月?前世今生不变的轮回魔咒? “嗯!我等你!”手被他压住,活动的范围有限,莫雨桐只得摸了摸他的小腹。 被她柔软的手这么轻轻的摸了几下,闫明礼觉得身体里有股冲动直往深处去。 “嗯!我去上工了。”僵硬的松开她的手,同手同脚地走了两步。 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少年立马捂住腰上的水壶,脸颊爆红的飞奔出了院子。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院门口,莫雨桐笑得前仰后合,她的少年怎么能这么勾她的心呢! 而正在剥百合的两个孩子则看得目瞪口呆,他们的大哥,这是被老虎撵了。 竹笋,山药,茄子,番茄,豇豆,南瓜,鸡蛋…… 三人把布袋子齐齐抬进灶间,两个孩子继续在院子里掰百合,而莫雨桐则把一小部分蔬菜蚂蚁搬家似的塞进碗柜。 至于剩下的大部分,明着放在布口袋里,实际则通通进了空间。 这大热天的,可经不得放! 待百合掰好晒在簸箕里,大家洗干净手后,莫雨桐便搬出台钟放在了小圆桌上。 她决定今天教两个孩子认时间,遂打开台钟后的小木门,从门的凹处取下钟摆挂上,又取下一把长着两只耳朵的铜钥匙。 “我们的一天有24个小时,每小时60分钟,每分钟60秒,而这个呢!叫做台钟,是专门帮助我们知道时间的。” “姐姐,这里有两只眼睛,它们是干什么的?”闫明雪指着钟面上的两个发条孔,满眼都是疑惑的小星星。 打开前镜门,莫雨桐细心讲解道“左边是打点发条孔,拧紧后就能整点和半点敲钟报时,右边是走字发条,拧紧后时针和分针就可以走起来。” “来,我们先把钥匙插进右边的小孔里,让针走起来好不好?”莫雨桐把钥匙塞进闫明雪手里,然后带着她一起在走字发条孔里用力拧了一圈。 闫明雪倏忽瞪大了双眼,兴奋地看着原本静止的分针轻轻颤了颤。 “姐姐,姐姐,它开始动了,只是它怎么动得这么慢。” “因为它是分针,要一分钟才能动上这么一小格。”莫雨桐对待小孩子,一向很有耐性,当然像李铁柱那样的熊孩子除外。 “诚诚,我们也试试,好不好?”莫雨桐把耳朵钥匙递给闫明诚,温柔的询问道。 “姐姐,好的。”闫明诚开心的接过钥匙,很是宝贝的小心插进发条孔,学着往右拧,直到他再也拧不动为止。 “你们看,这样拧紧后,我们十五天内都不用再上发条了。”莫雨桐接过钥匙放进后门内,然后起身说道“我去把表拿出来,我们一起把时间调正。” 从木柜里取出一直放在绒布盒内没有戴的手表,莫雨桐重新坐在凳子上,看着两个孩子说道“现在是下午一点五十六分,我们开始拨分针了。” “姐姐,为什么不拧这个孔?” “因为它是敲钟报时的,晚上也会报时,会吵到我们睡觉。” “姐姐,这些数字之间的就是一个小时吗?” “时针是一个小时,分针是五分钟。” “姐姐……” “姐姐…” 面对从未见过的台钟,两个孩子就像十万个为什么一样,缠着莫雨桐不停的提问题。 莫雨桐也不恼,每一个问题都回答得很细致,务必不让自己的话生出让孩子们理解不了的歧义。 而两个孩子也没有辜负莫雨桐和暖舒畅的诚挚教诲,认认真真的接受着新知识的洗礼。 院子里让人如沐春风的讲解声不断,院子外却是滚烫的热风,经过小院吹向苎麻林,在玉米叶上打了个卷,才恣意的吹进晒谷场。 各个生产队的队长和记分员已经各就各位站好,唯有第三生产队只有穿着半旧中山装的聂洪山顶着工农帽,孤零零的抽着旱烟。 不多时曾和平怒气冲冲的走出大队部,工分本在他手里被甩到飞起。 只见他径直走到聂洪山面前,扳着个脸说道“我已经报了魏书记同意,下午开会,选记分员!” 瞧着曾会计没好气的模样,社员们也不敢说话。 大队里虽然有大队长孙成宏,大队书记魏正茂,但有时都比不上大队会计曾和平。 为啥?因为大队长、大队书记底下都有一大群人虎视眈眈的盯着,就想着前任赶紧走人好给自己腾位置。 而会计却是有专业壁垒的,一般人他倒是想干,但偏偏干不了,就是拔那个算盘珠子,就能难倒一大片人,别说还要手速和眼力。 没有那个金刚钻,他们谁也不敢揽这瓷器活啊! 于是在曾和平和聂洪山黑沉着一张脸的压抑气氛里,第三生产队的社员们领了工活和工具,全都匆匆离开了晒谷场。 明天要开始秋收水稻,过几天还要张榜贴出社员们八月的工分合计。 曾和平手里一大摊子事做都做不完,聂小雨还在这时候搞事情撂挑子! 他不气才怪! 把社员的工活记在工分本上,曾和平丢下聂洪山就往大队部会议室走。 等到大队部的领导小组成员全都聚拢在会议室后,曾和平才停止了拨打算盘。 但那一去九进一,四去六进一,八去二进一的算盘口诀似乎还萦绕在众人心里,久久不散。 “今天的会议主题只有一个,就是确定第三生产队的记分员人选。”大队长兼革委会主任孙成宏不苟言笑的说道。 “聂同志身体不好干不了,是得重新找个,大家先提议,我们再举手投票表决。”魏正茂垂着眼尾,笑得很是和蔼,和孙成宏是截然不同的态度。 “我先提提我的要求吧!”曾和平也不管气氛如何,把桌上的工分本合上,倒扣在桌面。 “找个会算的,数学好的,别让我三天两头擦屁股,我没那闲工夫。” 曾和平这番话可谓是说得极不客气,聂洪山一张老脸臊得都开始发烫了,顺便在心里把他那个不成器的闺女给骂了个狗血淋头。 第163章 全票通过 会算的,还得数学好的? 放眼整个坪上大队,划拉划拉,满足这两个条件的未必没有,但要让各方都满意却委实有些难度。 记分员这个岗位,职务不高,职权却不小,哪家不希望自家的侄儿侄女能有机会胜任? 大队虽分为六个生产队,但大家同在一个村子里,亲戚关系错综复杂,盘根错节。 杨李曾肖魏冉姚七大姓,聂赵孙吴四小姓,以及闫家、赵家、崔家等外来户,谁不是在努力寻找着自己更大的立足之地。 于是曾和平的话音不过刚落,主管教育的革委会副主任杨大超便迫不及待地开口道 “我那个侄儿杨春海,正好高中毕业,是个沉默老实的,这记分员的位置,他绝对能干。” “杨春海这孩子是不错,但杨家又是印刷厂正式工,又是县里临时工的做着,再来一个记分员,怕是不合适吧!” 妇女主任李丽珍摸了摸齐耳短发上的黑色钢丝夹子,笑着继续说道“要我说,李老大家的二闺女李夏青就挺合适,那孩子我看着长大的,人利索,手脚也麻利。” 团支部书记冉茂明端起茶缸子,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茶,然后说道“我记得李夏青小学都没毕业吧?” 李丽珍闻言,顿时哑口无言。 是啊,她怎么忘了自从闫文宗过世后,老李家的小辈们学业几乎荒废,李夏青怕是达不到曾和平的要求。 “曾会计家的老二不是初中生吗?”大队副书记赵传强瞅了眼魏正茂,提议道。 曾和平摇了摇头,道“我这会计还当着,他来不合适。” 一个大队会计,一个记分员,是生怕社员们戳不断他们曾家的脊梁骨?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各自推举自家的亲戚,却又被他人揪出种种不合适给否决。 一时间,会议室内吵吵嚷嚷,似乎难以达成共识。 魏正茂不动声色地睨了一眼孙成宏,见他并不想掺和其中,遂抬头扫过众人,清了清嗓子。 “明日就要开始收稻子,记分员的工作肯定得有人干。我看大家推举的人虽多,但真正合大家心意的却一个也没有。不如我提个建议怎样?” 众人闻言,纷纷停止了争论,齐刷刷地看向魏正茂。 而曾和平更是表示支持,记分员找不到,工作就得他先担着,赶上秋收,谁吃得消。 魏正茂听着众人的附和声,继续道“我提议找个不偏不倚的,最好是外来户,或者知青也成。” 此言一出,众人立刻陷入了沉思,魏正茂也不多说什么,只端起茶缸子满满喝着茶。 知青?聂洪山听到这两个字,心里不禁咯噔一下。他怀疑魏正茂提出这个建议,就是为了引出知青这样的人选。 “三队外来户就三家,闫家成分不行,张家就一个瞎子和半大孩子,至于赵家…” 第一生产队队长李伟涛探出头,瞅了一眼隔着姚俊坤的聂洪山,问道“赵军小学毕业了吗?” “小学倒是毕业了,不过没听说数学好。”既然魏书记想要的是知青,聂洪山便没必要再做拦路石。 他深知昨晚闫明礼的事情让魏正茂很不满意,若这个时候他极力推举赵军当记分员。 万一将来出了差错,自己这个生产队长的位置恐怕也难保。 他可不会将把柄亲自送到魏正茂手里。 “现如今三队也没几个知青,撇开三个男知青不考虑,也就剩两个女知青。”第二生产队队长冉山河就事论事道。 “嗯,田小梅和莫雨桐。”聂洪山端起茶缸子,吹了吹水面零星的几颗茶沫子。 魏正茂对聂洪山的识趣很是满意,笑容逐渐和蔼起来。 “我之前看过知青的资料,田小梅初中毕业后在家待业了段时间,莫雨桐则是从南新华街中学高中毕业后,直接进了京市肉联厂厂委工作。” “那莫知青就很合适。”昨晚领教过莫雨桐嘴皮子的肖春荣立即举手,算是投了赞成票。 魏正茂话里话外的暗示明示,不都是指向莫雨桐吗?他又不是傻子,岂会看不懂。 紧接着曾和平举手,“我同意。” “我也同意。”聂洪山也不情不愿的举手。 “我同意。”赵传强紧随其后。 慢慢的坪上大队领导小组成员竟全部举手,全票通过了会议决议,由莫雨桐担任第三生产队的记分员。 而此时在闫家安静的小院子里,莫雨桐正专心致志地给两个孩子讲着题。 她的声音柔和而清晰,如春风拂过,暖意渐生。 孩子们聚精会神地听着,时而点头,时而蹙眉,显然是在认真思考。 莫雨桐讲题之余,又教了他们几个生字,每一个字都耐心解释其含义和用法。 待他们理解后,她便布置了课后练习,要求每个生字写十遍,并出了几道简单的数学题让他们巩固。 因此当魏正茂独自经过小树林,轻轻敲响了闫家的院门,并推门走进院子时,映入眼里的便是三人正趴在圆桌上奋笔疾书的情景。 “魏叔,您怎么来了,快请坐!”莫雨桐一抬头,恰好看到魏正茂走了进来,忙站起身来打招呼。 魏正茂走近一看,只见两个孩子握着铅笔正认真地做着数学题,不禁感到一阵欣慰。 村里的教育条件有限,能看到孩子们如此用功学习,实属难得。 “魏叔好,姐姐在教我们认时间。”闫明雪率先抬起头,满脸骄傲地向魏正茂展示她的学习成果。 “魏叔好。”闫明诚矜持地看了魏正茂一眼,又低下头继续写写算算。 趁他和两个孩子聊得正起劲,莫雨桐从灶间拿了闫明礼之前的搪瓷缸子,给他泡了半缸茶水。 “魏叔,您喝茶。”那茶水散发出淡淡的清香,沁人心脾。 魏正茂端起茶缸子轻轻抿了一口,顿时觉得满口生香,与他平日喝的老鹰茶截然不同。 “莫知青明天就要开始上工了,不知道有没有什么想法?”魏正茂放下茶缸子,笑问道。 莫雨桐闻言,收起桌上的卷子,微笑着说道“不瞒魏叔,我没做过农活,原本是打算用钱换工分的。” 她的话坦诚而直接,没有丝毫掩饰,魏正茂听着,并不感到意外。 “你还真不把我当外人。”知青们下乡都是带着“支援农村建设”的光荣任务来的,她这些话传出去说不定要被扣“思想觉悟低”的高帽子。 莫雨桐见他迟迟不说重点,也没有催促,而是淡笑着看他,她知道魏正茂不会无缘无故地来找她谈话。 第164章 满眼骄傲 果然,在沉默了一会儿后,魏正茂终于说出了他的来意。 “明天就要开始秋收了,你们第三生产队还没有记分员。我们大队部的班子成员开会讨论后,决定让你来当这个记分员。你看有没有问题,能不能胜任?” 莫雨桐想过很多种可能,却独独没有想到会有这么大一个馅饼,猝不及防的砸向她,把她砸得有些懵圈。 “魏叔,我连哪是野草,哪是庄稼都分不清,估计检查不了工活?”这倒不是莫雨桐谦虚,她是真分不清楚。 前世她在京市长大,也是直到三十多岁遇到闫先生,才知道水稻居然不是直接从田里长出来的,还要先在地里育秧。 “这工作不难,只需要记录好社员们的工分情况,偶尔汇个总就行,至于工活验收,不是还有小礼吗?他做事稳妥。” 魏正茂嘴角微微上扬,眼中闪过一丝淡淡的笑意,有闫明礼在,他有什么不放心的。 莫雨桐闻言,眼睛顿时一亮。 对啊!工分本在她手里,与在少年手里有什么区别。 随即心中暗喜,看那些给少年使绊子的社员们,还敢不敢不给她家少年好脸色看。 她手中这本子可不是吃素的,非得让他们好好掂量掂量。 魏正茂见她这模样,心中已然明了,遂赶紧说道“莫知青这是同意了。” 昨晚回家后,他仔细回想了聂家坝子上众人的反应,越品越觉得这个莫知青不简单。 小姑娘不仅聪明果断,而且能量巨大,若是能和她交好,也算是为魏家铺了条康庄大道出来。 “行!”莫雨桐毫不矫情地应承了下来。 虽然记分员微不足道,但关键时刻却能发挥重要作用,更何况,万事不还有少年在吗? “既然莫知青答应了,那我也不耽搁,大队部还有一堆事没做,这就先走了。”魏正茂说着,望了眼桌上只喝了几口的茶缸子,眼底划过一丝不舍。 这茶叶香醇可口,实在是难得的好茶。 “魏叔,你稍等一会。”莫雨桐见他喜欢这茶,便快步走进灶间,从空间里翻出一张牛皮纸,给他包了一两茶叶。 茶叶是她从京市带来的,虽然价格不算便宜,但在她看来,送给魏正茂却是值得的。 看着她递出手的牛皮纸封,魏正茂哪里好意思收,只看一眼泡出来的茶汤,就知道很贵,说不定这小小一包,得好几块钱。 莫雨桐微微一笑,说道“魏叔,我们好歹喊您一声叔,这点茶叶就当是我们做晚辈的孝敬您的。您就别客气了。” 魏正茂听了这话,心中一暖,也不再推辞,小心翼翼地接过茶叶放进衣兜里。 这么好的茶叶,他得好好珍惜,一根一根地泡着喝。 得了这份好礼,魏正茂脸上的笑容更深了,向三人告别后,满怀愉悦地大步朝大队部走去。 今天这天那是真的蓝啊!风居然也很凉爽! 而莫雨桐则重新坐回圆桌旁,摊开卷子继续埋头出题,答应少年的事她可不能忘。 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洒在院子里,洒在土地上,将每一寸都照得暖洋洋的。 因为只是给红苕地做最后的收尾,社员们的心情也变得轻松许多,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 突然,一道灰扑扑的身影从红苕地旁的林子里窜了出来,急匆匆地往地里跑去。 那身手敏捷得,仿佛被火燎着了屁股一般,引得社员们纷纷侧目。 “闫老大!”一声呼喊打破了地里的宁静,闫明礼正扬起的锄头被熊远一扯,差点没砸他脸上。 “什么事这么急?”闫明礼稳住身形,收起锄头,睨了他一眼,“先把裤子提好。” 说完顺手从腰间取下水壶,仰头大口大口地喝着水。 二大爷的…刚才跑得太急,裤腰带都还没来得及系好,半个屁股都快露出来了。 边手忙脚乱的系着腰上那根草绳,熊远边说道“闫老大,你猜我打听到了什么?”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哪里有那么多的过场。”闻风而动的杨峰从一旁探出头来,没好气的说道,显然对他的磨蹭很是不满。 “有你什么事!”这人真是哪哪都有他。 “嘿…半天不见,胆肥了啊!”上午还对他恭恭敬敬的,这才多久就要开始甩脸子了。 “说正事呢?正事!”眼看杨峰又要来勒他脖子,熊远赶紧溜到闫明礼的另一边。 “什么事?”见杨峰还想追,闫明礼一把抓住他的后领,朝熊远抬了抬下巴。 “我听说小嫂子当记分员了!”熊远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激动的心情,兴奋地说道。 小嫂子就是厉害!这才几天,就把生产队人人争抢的记分员搞到手了。 “啥?真的!”杨峰一听这话,立刻在闫明礼手底下转了个三百六十度的大圈,扑腾着盯着熊远问道“弟妹也太厉害了!闫老大你这是得了个什么宝贝啊!” “大宝贝!”闫明礼松开抓着杨峰后领的手,唇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 他眼里闪烁着毫不掩饰的骄傲,这厉害的小姑娘,可是他的。 “闫老大,这可是喜事啊,大喜事!我们得好好庆祝一下!是吧!”杨峰用手肘撞了撞熊远,示意他赶紧附和。 “对对对!闫老大,我们可得好好给小嫂子庆祝庆祝!”熊远揉了揉被杨峰撞疼的腰,呲着牙说道。 “我今天从县城捎回一只鸡,等会切半只给你带去。”杨峰也不吝啬,大方表示要送礼。 “那我把今天刚炸好的油渣带过去。”熊远摸了摸脑袋,他没有鸡那么贵重的东西,但油渣却是他能拿得出手的最好礼物了。 这是干嘛!送菜?蹭饭吧! 看着两人一脸热切的样子,闫明礼满眼嫌弃,但一想到小姑娘,又扬起眼尾灿烂的笑。 第165章 得了个宝贝 太阳偏了西,风里总算裹了点微微的凉,不到半个小时,莫雨桐即将成为第三生产队记分员的消息就飞进了每片田间地头。 社员们随即炸开了锅,有理应如此的,有鄙夷不屑的,有无动于衷的,有溜须拍马的,形形色色一应俱全。 但不管是何种心情,人们看向闫明礼的目光很明显的发生了质的变化。 “听说莫知青已经和闫家小子那啥了。” “你听谁说的,可不兴胡扯!” “我也听说了,这城里的知青…啧啧啧!” “我记得你和老赵头天相看,第二天就提着包袱进赵家的吧!” “我们那时候…不同。” “有啥不同,兴你第二天钻老赵被窝,不兴人家年轻人在一起。” “又没扯证?” “说得好像你扯了证似的。” 这个年代的人比较注重事实婚姻,没扯证的比比皆是! “你这人怎么说话的啊!” “我就这么说话,咋滴!” “这不是在说莫知青和闫家小子吗?怎么你们两个还咋呼上了。” “照我说,莫知青看上闫家小子也不奇怪。” “闫家老大长得好,身体也好,啧啧啧…” “今早赶集,我们可是亲眼见着的,俩人那黏糊劲,要不是还有两小的,还不定得当场啃起来…” “五类分子能有个好?” “闫家好不好重要吗?莫知青能耐就行了!” “就是,你们瞧,现在聂洪山还敢让闫家老大去挑粪吗?” “记分员都没了,还想生产队长也没了,他聂家可算不上大姓。” “说不定…都没了!” “这话怎么说?” “回去问你们家男人,我可不懂。” 社员们边吹牛边做活,时间当真是溜溜的往前转得欢。 天还没有聊尽兴,下工时间居然就到了,也不用人招呼,个个扛着锄头跑得飞快。 “闫老大,下工了啊!”走在小路上的闫明礼突然被人打招呼,还有点懵,点了点头应道“肖二哥,你好!” “好好好!”三婶子的二儿子肖泽憨憨一笑,扛着锄头不好意思的往前小跑而去。 “闫老大,你这地翻得不错,又快又好!”肩头上突然被人拍了一巴掌,闫明礼扭头一看,忙应道“冉叔,也还好!” “闫老大,你这锄头干脆我帮你还了。”杨川拿过他的锄头,一把扛在肩上。 “谢谢杨大哥!”闫明礼的道谢声刚落,杨川赶紧摆了摆手,说道“快点回去!别让莫知青等急了。” “对对对!别让莫知青等急了!”起哄声渐起。 但那些哄堂而起的大笑声里,却没有曾经的奚落,而是多了几分简单明了的善意。 转身,闫明礼朝家的方向大步走去。 一路上,又遇见了打招呼的社员,他也都自如的点头回应,隐隐明白他们是因为什么才会这么热情。 脚步不由加得更快,他此刻特别想见到他的小姑娘。 还没推开院门就听见院子里传来的琅琅读书声,闫明礼唇角不由弯起,凝着一抹明朗的笑走进了院子。 “回来啦!先去擦把脸!”莫雨桐起身走近他,忙为他取下水壶,随即抱在怀里。 “嗯,听说你当上记分员了。”闫明礼垂眸浅笑,随着她走到了脸盆架旁。 边兑了温水,边听她说道“魏叔来家里通知的,没想到你这么快就知道了。” “地里都传遍了,都说我得了个宝贝。”闫明礼侧眸看她,眉眼里俱是笑意。 “哼!”那辗转在他舌尖的宝贝两字,勾得她心尖尖一阵乱颤,脸颊微微一烫。 “等会杨峰和熊远要来。”闫明礼擦着脸,说道。 “那我多做两个菜。”仰首看着他,莫雨桐轻轻点了点头。 “他们要带半只鸡和油渣过来,要不我们一起给做了。” “那就做个土豆烧鸡,再炒个油渣白菜。” “好!我切菜你炒菜,我炒的没你好吃。”闫明礼拿过她怀里的水壶,径直往卧房走去。 “知道啦!”莫雨桐扭头往灶间走,这嘴巴咋越来越甜了呢! 把食材一一准备在灶台上,就等着闫墩子到位。 闫明礼也不含糊,把菜板菜刀摆好,抓起洗干净的竹笋按照莫雨桐的要求开始切片。 然后是茄子,对半切开,再左右各斜划几刀,切成鱼鳞状。 土豆削皮洗净,再切成小块放进水里泡着。 白菜也掰成掌心大小。 再就是零零杂杂的配料辣椒、野蒜、香葱。 最后就是切肉、剁肉末。 莫雨桐瞧着闫明礼行云流水的一套动作下来,眉眼弯得不能再弯。 “闫老大,快来接菜!”杨峰咋咋呼呼的声音在院子里响起。 “我去看看!”闫明礼边擦着手上的油渍,边说道。 “闫老大,这是我的。”紧随其后的熊远见闫明礼出了灶间,忙把手里的大海碗递给了他。 瞧这海碗里油渣的份量,闫明礼知道他这是把中午给他的那五斤肥肉都给化了油。 “谢了,先坐!”闫明礼也不客气,直接接过海碗和藤篮转身回了灶间。 很快灶间就传来“咚咚咚”的剁肉声,不多一会儿就见闫明礼出来,从柴棚下提了一个布口袋,放在俩人面前。 “都别干坐着,来,把这些收拾了。”说着就把一大袋毛栗子倒地上。 “这么多!”杨峰傻眼了。 “哪有多少,也就一根烟的时间远自觉的从柴棚里抽了木柴和细树枝,递给杨峰。 “也是!你这经常上山的人,我比不了。”杨峰在黑市上蹦跶了三四年,这些农活就做得少了,一时竟还有些手生。 “德行。”熊远嗤之以鼻,懒得理他。 大木柴使劲敲几敲,小树枝轻轻扒拉几下,栗子便从毛球里滚了出来。 一时院子里只听到乒乒乓乓的敲打声。 灶间闫明礼生火,莫雨桐炒菜,很快香味就慢慢飘进了院子里。 那肉香味、油香味,简直要把院子里大小四个人给馋死了! “小嫂子这是做了什么好吃的啊!”熊远抿了抿嘴,又使劲吞了吞口水。 也幸好闫老大这院子偏,要不然就这勾人的香气,非得把队里的全给吸引过来。 “肯定做肉了,不愧是肉联厂的干事,就是能耐啊!”杨峰一棍子敲上毛球,感慨道。 那可是每月限量供应的好东西,弟妹是说做就做,大方得他都想哭鼻子了。 第166章 这是奖励 肉沫茄子,笋子炒肉,土豆烧鸡,油渣白菜,番茄鸡蛋汤。 满满一桌菜,再加六大碗白米饭。 别说熊远,就是已经蹭过两顿饭的杨峰都看傻了眼。 “弟妹,你这日子是不准备过了!”杨峰端起饭碗,一时竟不知道该朝哪盘菜下筷子。 “这么多吃的都堵不上你的嘴。”闫明礼瞪了他一眼。 “这哪能啊!必须堵得上。”在闫明礼夹起一块鸡肉放进莫雨桐碗里后,杨峰立刻夹起茄子,滋溜溜进了嘴。 “弟妹这手艺是真好啊!” “小嫂子,你做菜比国营饭店的还好吃。”熊远也夹了一筷子笋子炒肉。 那油水足得,一口咬下去滋味是杠杠的,就连平日里不太好吃的笋子都透着股肉香。 “说得好像你吃过?”杨峰瞥了他一眼,用力咬下一块鸡肉。 香!真是太香了!好想天天来闫家蹭饭! “我闻过,不行。”熊远咬牙切齿,要不是在饭桌上,他是真想和杨峰干一架了。 这是要掐起来! “灶间瓦罐里还有米饭,不够自己去舀。”看着俩人掐架都不忘干饭,闫明礼提醒道。 “嘿嘿…那我再去添一碗。”杨峰扒掉碗里最后舍不得吃的几颗饭粒,弹起来就往灶间跑。 “我也去。”熊远紧随其后,扑去了灶间。 瞧着两人消失在灶间门口的背影,莫雨桐细声问道“不会打起来吧!” “不会,他们有分寸。”闫明礼又给她夹了几块笋子。 相比吃肉,这小姑娘似乎更爱吃和肉一起炒的蔬菜。 不多一会儿,杨峰和熊远俩人果然全须全尾的重新坐回了圆桌旁。 只是一个揉着屁股,一个揉着腰。 有三个刚下完工的大男人在,饭菜自然是一扫而光,就连那些汤汤水水都没浪费,全都进了三人的肚子。 吃饱喝足后,太阳也悬在山顶,随时都要落下去了。 两人打打闹闹的朝闫明礼告辞。 而闫明礼则收拾碗筷进厨房,洗干净大锅后,顺手倒了几盆水进锅里,用小火煨着,只等休息会再洗澡上床睡觉。 待到桌凳擦拭干净,闫明礼又把空了的毛球壳扫进撮箕里,倒在院子外的小树林。 随后关了院门,准备先让两个孩子去洗澡。 依然是莫雨桐进卧房给大家找换洗衣服,闫明礼进杂物房搬洗澡桶。 趁着孩子们洗澡,闫明礼又在蚊帐里熏了艾草,才把蚊帐放下拢好。 太阳终于落下了山,闫明礼也最后一个洗好澡出来。 淡淡烛光里,是两个孩子睡着的日渐红润的脸庞,泛着健康的光泽。 “礼哥,隔壁房间能用吗?”莫雨桐见他进来,从床边站起,拢紧蚊帐问道。 “能,里面有张大方桌。” “那我们去隔壁,别吵着孩子们。”莫雨桐拿起桌上的小挎包,率先走出了房间。 “……”望着她好看的背影,脸突然烫得很。 她想干嘛! 抄起两个圆凳进了隔壁房间,莫雨桐从挎包里取出蜡烛点上。 闫明礼则正襟危坐在圆凳上,看她一阵忙活后,开始从挎包里掏东西。 她拿得不亦乐乎,完全没有避开他的意思,他静静看着也不询问。 几张纸,一支笔,忙不迭的摆在他面前,“我出了两套卷子,你做做看。” “好!”虽然闫明礼并不懂怎么就要做卷子了,但是小姑娘让他做,那他就做,没什么好说的。 “昨天是爸爸打电话找我,他会把我以前的书寄来,到时候我教你。”莫雨桐撑起腮帮子,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你想我读书。”闫明礼握住笔的手一顿,抬眸看向她。 “多读点书总是没有坏处。” “嗯!”他喜欢读书,可是现实不允许,但是如果能有另外的途径学到知识也不错。 “礼哥,读书是这世上最远的捷径,可也是一条能走得最远的捷径。” “我知道的。”他何尝不明白呢! “嗯!”温柔看着她的少年,莫雨桐心里有最柔软美好的情意。 任时光匆匆,任岁月荏苒,都不会消散的情意。 题目不多,闫明礼没做多久,就放下了笔。 莫雨桐接过,认真的批改起来。 语文是写一遍作文,因为莫雨桐记得七七年高考,沪市总分一百分的语文理科试卷,作文就占了九十分,还有十分是句子改错。 少年的字如曾和平所言,写得是真好,一眼看过去只觉赏心悦目。 作文的内容也很不错,语句通顺,用词优美,带着少年人的朝气。 再看数学,莫雨桐懵了,反复再看一遍,然后盯着他,满眼震惊。 “怎么了?是不是答得不好!”闫明礼看她,原本满满的自信竟变得有些忐忑。 “礼哥,你不是连小学都没读完吗?” “只读到小学四年级。”闫明礼看她,眸色暗了暗。 “那你居然是满分,你这样聪明,让我们这些凡人还活不活了!”她可还特意出了两道初中数学题,而他居然也做对了。 莫雨桐突然想到一句话学霸考一百分,并不是他只能考一百分,而是因为卷面只有一百分。 “也…”闫明礼心里的石头砰然落下,眼眉瞬间弯起。 只是原本想谦虚的话却在小姑娘扑过来的热情里戛然而止。 “礼哥,你真厉害!”莫雨桐扑进他怀里,在他脸颊上用力亲了一口。 “这是雨桐给我的奖励吗?”闫明礼抱住他的小姑娘,眼里燃着两簇小火苗。 “算是,喜欢吗?”莫雨桐抬眸看他,烛火映在他脸上,显得无比的温暖。 “喜欢,那我还想做题。”委屈巴巴的语气,还有那眼神,让莫雨桐根本抵挡不了。 “你这还委屈上了。”不禁伸手捏了捏他的脸颊,却见他眸底流光溢彩。 这是在装可怜!少年,你进步了啊! “知道雨桐心疼我。”他抱住她,眸里尽是缱绻缠绵。 “不用做,现在就给你。” 拉低他的领口,碾上那令人心动的柔软,不待少年回应,已然长驱直入。 初尝了甜腻滋味的少年不过片刻,轻易反客为主,搅得小姑娘一颗心漏跳了不知多少次。 待分开时,满室只有两人重重的喘息声。 “雨桐,雨桐!”少年用力抱紧她,气息很是不稳。 “礼哥,我在呢!”莫雨桐想看看他,却被他抱得更紧,下巴蹭在她的肩头,“雨桐,别动,让我抱一会,就一会。” 他难受!很难受!感觉整个人快要爆炸了! 她瞬间懂了,也瞬间不敢再动。 渐渐平稳的气息里,两人都是一脑门的汗。 第167章 湿润的触感 少年终于平息身体里的躁动,慢慢松开他的小姑娘,只是那眸子却黑如深海,似乎只要再一个拥抱,就能把小姑娘裹进深渊。 “我去给你泡杯麦乳精。”莫雨桐红着脸庞,不好意思的从少年怀里起来,拔腿就要往外跑。 闫明礼却一把拉住她的手腕,起身说道“一起去,我记得你打不开盖子。” “谁说我打不开!”力气虽然不是很大,但是不能被嘲笑,莫雨桐扬起小拳头比划道。 “嗯,能打开,雨桐妹妹最厉害!”他牵起她柔软的手腕,回眸轻轻的笑,那眸里的光胜过世间万千辉色。 都这样看着自己了,莫雨桐的气势一下子变得软软柔柔。 进卧房,轻声从木柜里取出麦乳精罐子,莫雨桐在少年的目光里咬牙一扯。 嗯,纹丝不动! 好尴尬,有没有? 忽然少年从身后环住她,厚实的手掌盖上她的手背,顺着那股力道往上一提,盖子立刻被扯出个小小的缝。 “雨桐妹妹,真的好厉害!”少年轻轻的笑,贴着她耳朵温柔低语。 “讨厌!”温热的风拂过敏感的耳垂,莫雨桐有些软软的,红着脸颊轻声嗔道。 忽而有湿润的触感在耳垂上一触即走,她瞬间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呆立在原地。 “雨桐…”少年看着她红得不行的脸颊,眉眼里俱是柔情。 “我去灶间。”莫雨桐慌乱挣脱他,抱着罐子头也不回的一路狂奔。 少年慢慢走在她身后,唇角扬起最柔软的弧度,他的小姑娘哟! “给,有点烫,你吹一吹。”见他进来,莫雨桐把手里新的搪瓷缸递给他。 “以前那个呢?”闫明礼接过,慢慢吹开热气。 “今天魏叔来家里,我拿来泡茶了,以后就用它专门招待客人好了。” 茶缸子这么私人的东西,她不喜欢和亲人以外的人共用。 “嗯!你作主。”闫明礼不再多问。 “那当然,所以你以后的衣食住行都得我来安排。”莫雨桐扬起小脸,笑得志得意满。 瞧她那骄傲的小模样,闫明礼忍不住轻轻刮了刮她的鼻头,笑道“嗯,都交给雨桐妹妹安排。” “少年,上道!”莫雨桐拍了拍他结实的胸膛,手感真好,舍不得撒手,不禁又拍了拍,不错! “不如人也交给雨桐妹妹安排。”闫明礼眉间含着一抹笑,在烛光里当真是晃得她心神荡漾。 “那安排你赶紧喝光,然后去把衣服洗了。”莫雨桐收回手,嘿嘿一笑。 “好,听雨桐妹妹的!”闫明礼几口喝光麦乳精,又把搪瓷缸洗干净放碗柜,才笑着走到阴沟旁开始洗衣服。 “我很快洗完,你快去睡觉,明早还要上工。”见她灭了蜡烛走出来,闫明礼赶紧催促道。 “嗯,那我先去睡了,礼哥晚安!”莫雨桐伸出小拳头,像招财猫一样朝他点了点,然后转身欢快的进了卧房。 星光下,只有蹲坐在阴沟旁的少年,幸福的搓洗着衣服。 风儿很温柔,经过了窗前,落进了梦里,迎来了初升的太阳。 莫雨桐睁开眼睛的一瞬,脑子里突然传来细微的声响。 “啪”的一声,好似谁按下了电灯开关。 坪上大队可还没有通照明电,那这声音里哪里传来的,莫雨桐第一反应就是空间。 莫非她的空间又升级了。 赶紧闭上眼睛,把意识沉进空间里,果然好吃街街口的位置,曹记卤肉店对面云饺店的招牌灯亮了,而药房里也透出了更强的光。 莫雨桐兴奋的跑向药房,看着护理保健区背面的跌打止痛区居然亮起了灯。 跌打止痛区?她有些疑惑,难不成空间是在暗示她,少年要受伤? 解锁云饺店的美好心情瞬间在不安里消失,莫雨桐几乎是立刻坐起来,赶紧掀开蚊帐下了床。 少年一如既往的早早起来了,院子里却没有劈柴挑水的声音。 “礼哥,你在吗?”过分的安静让她的心更加慌乱,就怕少年背着她在哪里包扎伤口。 “我在这里,怎么了?”闫明礼从灶间走出来,拍了拍手上的灶灰。 “礼哥,你没事吧!”最开始解锁护理保健区,少年就因为和吴二狗打架受了点伤,现在解锁跌打止痛区,她不得不多想。 “我没事,正生火准备做早饭。”瞧小姑娘满眼的担心,闫明礼心肠瞬间变得软乎乎的,笑道“做噩梦了?” “嗯…”莫雨桐一把抱住他,在他怀里瓮声瓮气的说道“梦到你受伤了,吓死我了!” “傻瓜,梦都是反的,我肯定好好的,别担心,乖!”手上有灰没办法抱住他的小姑娘,闫明礼只能用下巴蹭了蹭她的头顶。 “礼哥,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莫雨桐从他怀里抬起头,眼里是浓得化不开的关切。 “嗯,我会的。”他可舍不得让小姑娘难过。 得了少年的承诺,莫雨桐那颗忐忑的心瞬间安稳了不少,遂松开少年,问道“礼哥,准备做什么吃的?” “雨桐想吃什么?”他原本想熬粥煮白水蛋,不过看小姑娘的意思,似乎有其他想法。 “礼哥把水烧好,我来做好吃的。”莫雨桐眨了眨眼睛,既然解锁了新的吃食,她可不会吝啬。 “好,我去把包拿来。”闫明礼听她这么说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立刻走向卧房,不多一会儿竟把那个军挎包递给了她。 啥意思?莫雨桐不解,但她还是接过默默背在身上,然后就见少年安静的转过了身。 难道他以为那些东西都是从这个包里拿出来的? 好吧!不得不说,这真是个美丽的误会! 既然少年都误会了,莫雨桐也暂时没准备解释,反正怎么来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能拿出来。 “我们今天吃这个。”幸好云饺店的托盘是白搪瓷盘,她随便拿了个空盘,选了一盘玉米猪肉馅的云吞交给他。 明礼接过,也不多问,只赶紧舀水进大锅,又把柴再塞了塞。 “这是玉米猪肉馅的,得多煮一会,我去叫醒孩子们。”莫雨桐笑着叮嘱道,随即转身出了灶间。 明礼点头应下,望着她消失的背影,忙从碗柜里取出四个汤碗,冲洗后放在灶台上。 当玉米甜香和浓郁肉香从灶间飘散到卧房时,闫明雪早已经迫不及待的奔到阴沟旁,开始刷牙洗脸了。 身后是牵着闫明诚大步走来的莫雨桐。 第168章 挠上两爪子 早餐是香香的玉米猪肉馅云吞,莫雨桐和两个孩子饭量不大,也就各吃了十六个。 闫明礼足足吃了四十个,还把汤喝得干干净净,让莫雨桐不得不重新估算他的饭量。 “今天割稻子,我等会进去换件长袖。”闫明礼把碗筷一收,自觉的端进灶间清洗。 莫雨桐满眼疑问的望着闫明诚,为什么割稻子就得换长袖,有啥讲究吗? “姐姐,稻叶很利,会割出血,而且田里有蚂蝗,会吸血咬人。”闫明诚接收到她的眼神,立马解释道。 她昨晚准备衣服的时候倒是忘了这一茬。 “我进去给你们大哥准备衣服。”莫雨桐转身进了卧房,两个孩子扫地的扫地,抹桌子的抹桌子。 田里有水还有蚂蝗,那就得穿长裤,鞋子的话得穿长筒水靴。 莫雨桐站在木柜前不停的在广场翻找,来的时候买了皮鞋、回力鞋,就是没有买水靴。 这不是要命了吗?莫雨桐急得,脑门都开始渗汗了。 意识体在广场上不停的转着圈圈,咋办?咋办?水靴从哪里找?她当初在京市怎么就没想到买这个呢! 就在莫雨桐懊恼自责的时候,忽然她看到购物街的尽头有微弱的光在闪烁。 她急不可耐的奔向那道光,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那个地方是一家文创店。 里面卖的都是特别有年代感的东西,从五十年代到八十年代,有代表性的东西几乎都囊括在内 比如五十年代从苏国流行进来的布拉吉宽松的短袖、褶皱裙、简单的圆领、碎花、格子和条纹,腰间系一条布带。 以及朴素干练英姿飒爽的列宁女装和配上白色毛巾、蓝色解放帽的宽松肥大的工装裤… 六十年代将棉袄和罩衣合二为一的制服式棉袄,和廉价方便,松紧口提上就走的片儿鞋,以及长皮筋,弹弓… 七十年代流行的小人书《岳飞传》《杨家将》《董存瑞》,手抄本《少女之心》《一双绣花鞋》《归来》,以及各式各样当时享誉全国的上海货… 什么钻石牌、宝石花牌手表,永久牌、凤凰牌自行车,蜜蜂牌、蝴蝶牌缝纫机,红灯牌收音机… 八十年代风靡全国的红裙子、黄裙子,八六年首次亮相的比基尼,盛行一时的西装短裤和假领子,以及那堪称时髦的军大衣… 工装裤,她现在需要的就是这个,冲进文创店,从挂墙的一排架子上取下一套少年能穿的尺码,心里瞬间安稳了。 随即又给自己准备了一套,毕竟记分员是要检查工活的,她总不能只站在田坎上望一眼吧! 就算只是做做样子,那也得做个好样子不是,第一天就落人话柄实属少根筋。 闫明礼收拾好进屋的时候,就见用蚊帐钩勾起的蚊帐下,是穿着长袖格子衬衫配工装裤长筒水靴的小姑娘。 许是听到了他的脚步声,小姑娘忙回头小跑到他身前,拉过他就往床边走。 边走边说道“你换上这些,我听诚诚说,稻叶可是很锋利的会割出血,而且田里还有会吸血的蚂蝗。” “你穿上就好,我不用。”倒不是他不愿意接受小姑娘的心意,而是这些东西太不好解释来处了。 莫雨桐瞧他的样子就知道他在担心什么,遂拉住他轻声说道“你忘啦!我前天可是去县城百货公司买了很多东西,那么多人都看见了的。” “而且前天我还在牛车上宣扬要追求你,怎么能空手追求,好歹得送点礼物吧!” “你送我的已经够多了。”家里新添置了那么多东西,他都是看在眼里的。 “那些都是身外物,都不是我最想送你的礼物。”莫雨桐突然低下头,扯着他的衣摆轻轻摇了摇。 小姑娘啊!这是哪天不往他心尖挠上两爪子就不痛快,但他能怎样呢! 除了宠溺的望着她,用下巴蹭着她的发顶,倒也不能再做什么,否则今天上工铁定得迟到。 “那我换衣服了。”闫明礼看她,意图明显。 小姑娘瞅了他一眼,不情不愿的转身,“又不是没见过,还不好意思啊!” 闫明礼瞧她那模样就忍不住想笑,解着武装带,假意说道“要不,让你看!” “呸,谁要看,快点换。”莫雨桐瞧他居然真解开了,拔腿就跑。 还“砰”的一声把门关得紧紧的,好像生怕旁的什么人会闯进去,把她的少年给看个精光。 房间里传出少年愉悦性感的低笑声,勾得门外站着的小姑娘一张脸红扑扑的,好看得不行。 很快穿好衣服的少年开门走了出来,尖领的格子衬衫,合身的背带工装裤,高到小腿的长筒水靴,真是要多精神有多精神。 “礼哥,你真帅!”莫雨桐由衷夸赞,长得好的人真是不管穿什么都好看。 闫明礼如今也算是被小姑娘夸习惯了,除了脸还是忍不住一烫,其他的倒也还好。 “草帽戴上,还有这个!”一顶草帽放上她的头顶,又把随手带出来的军挎包再次给小姑娘背上。 这东西这么重要,可不能放在家里。 和弟弟妹妹交待好后,俩人便锁好门朝大队部走去。 因为从闫明礼这里详细了解了怎么割稻子,莫雨桐又从挎包里取了劳保手套和长袖套给他,就怕他伤到。 “应该也给你戴顶帽子。”见他黑亮亮的头发,莫雨桐忍不住摸了摸帽檐。 “我习惯了,不怕!再说我有这个。”闫明礼扯了扯脖子上挂着的白毛巾。 他这已经算是全村独一份了,放眼望去,哪个社员像他一样,恨不能从头包到脚。 莫雨桐歪头想了想,眨了眨眼睛,说道“我这里还有手套,要不要给杨峰和熊远。” 闫明礼垂眸笑望着她,“你倒是大方。” “我这不是爱屋及乌吗?”都来家里蹭饭了,那应该也算是朋友吧! 再说杨峰可是日后走路生风的杨助理,几十年的友谊,可不得多多关照! “爱我这个屋就够了,至于那两只乌鸦,你不用管。”闫明礼瞧了眼四周,见没什么人,俯身在她耳边迅速说道。 还有人在前面走着呢!这下倒是一点不怕了,可怜她居然不能还回去。 光天化日里,语言上她能身高八尺八,至于行动上她就只能稍微试探一下底线了。 第169章 能不能好了 超越俩人后回眸的各种目光,迎面而来的各种视线,全都围绕着他们一阵上下打量。 当然多数还是落在闫明礼身上,酸不溜丢的嫉妒都快把五官拧得面目全非。 这是什么对象啊!他们也好想要! 瞧瞧这长袖尖领细格子衬衣、这胸前有个大口袋的藏蓝色工装裤,还有那长长的橡胶水靴,哪家割个稻子还穿这么好。 被众人肆无忌惮的打量,闫明礼倒是没什么关系,只是当某些人目光开始瞥向小姑娘后,他就有关系了! 瞧那一个个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的馋样,就差没流鼻血。 想到流鼻血,他又忍不住低眸看小姑娘,那天晚上她不就是看自己看得流鼻血了吗? “看什么呢!”莫雨桐抬眸看他,有些不好意思,勇敢的少年,让她心跳如鼓。 “看你好看。”闫明礼低声浅笑,眸里流光飞舞,唇角勾一抹撩拨人心的笑。 “没你好看。”莫雨桐红着脸,赶紧朝聂洪山的方向走去。 那里站着魏正茂和曾和平。 闫明礼停步,没有和她一起向前,她现在可是记分员,有些泾渭还是需要分明。 “魏叔,曾大哥,聂队长。”莫雨桐热情的打着招呼。 “莫知青,衣服不错,县里百货公司买的吧!”魏正茂含笑点头。 “魏叔!是的呢!” “莫知青,这是工分本,每天登记好,隔几天汇个总就行。”曾和平迫不及待的把工分本和笔递给她。 “曾大哥,好的!”莫雨桐也不矫情,当即接过。 “还有几分钟就到八点,我们去那边分工活。”聂洪山在鞋底子边敲了敲旱烟锅,对着莫雨桐说道。 “好的。”莫雨桐朝魏正茂两人挥手告别,随即跟在聂洪山身后到了三队的位置。 刚刚站定,聂洪山就扯起大嗓门朝聚拢过来的社员们喊道“各位第三生产队的社员们, 聂小雨同志因身体原因,不能再为社员们服务,不能再在记分员岗位上发挥光和热。” 停顿几秒等待鼓掌的聂洪山没有收到热烈的掌声,清了清嗓子,有些尴尬的说道“经过大队部开会慎重讨论、举手表决,全部同意第三生产队记分员由莫雨桐知青担任。” 不需要聂洪山等待,随着杨峰熊远等人的率先鼓掌,晒谷场上爆发出了雷鸣般的掌声,甚至其他队的社员们也跟着鼓起了掌。 更别说廖清云、马新国、连海光三人,至于田小梅,她气得牙痒痒,凭什么?凭什么? “我响应主席同志的伟大号召主动申请上山下乡,虚心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 “在今后的日子里,我将继续走与工农相结合的道路,为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做出贡献,努力把自己锻炼成为无产阶级的接班人…” 一番慷慨激昂的高大上发言,自然换来了更加雷动的掌声。 “厉害啊!这才几天功夫,居然就当上记分员了。”廖清云边拍掌边感慨。 “她凭什么当记分员,我不服!”不和谐的声音响起,是和老李家站一堆的田小梅。 “不服憋着!”熊远立马跳出来,横眉冷对的盯着田小梅。 “二赖子,有你什么事!”昨晚无意撞见熊远从闫家出来的李建兴,满眼狐疑的看着他。 “李老三,屁股没摸够,还是鸡蛋没要到,火气这么大!”熊远不屑的睨着他。 我去……杨大河两口子还在呢!这话说得,真是谁的面子都不给。 “二赖子,你这个没娘教的瘪犊子…”李建兴话还没说够,一拳头突然而至。 “再说,我揍得你再不敢叫娘。”熊远脾气暴躁的扑向李建兴,顺便还恶狠狠的盯了田小梅一眼。 吓得才说了一句话的田小梅,鹌鹑似的就想往马新国方向缩。 她的新国哥都几天没理自己了,他是被狐狸精勾走魂了吗? 她得想个办法和新国哥永远在一起。 可惜马新国早察觉到了她的意图,立即往前走了几步,把自己晾在了众人的视线里。 果然田小梅停下脚步,哀怨的看着马新国,可怜兮兮。 “干什么?还领不领工活了!”聂洪山发了火,社员们重新站好了队伍。 还有不情愿的,也随了大流。 很快社员们就去库房领了工具,是刀上有锯齿一样一排排细细的刀刺的割子刀。 “刚才多谢!”闫明礼大步朝稻田走,身旁是拿着割子刀的熊远。 “我在他们眼里就是个二赖子,不打架才奇怪!”他就这么个人,倒也不在意那些人的目光。 “走吧!等稻子收完,我们再上山一趟。” “好咧!”上一趟山就能收获满满,熊远是真高兴! 很快一群人就走进了田间地头,随风起伏里全是金黄稻浪,那沉甸甸的稻穗涌动着金色的希望。 二十人一组,开始了热火朝天、甚为壮观的割稻子。 左手抓一丛稻,右手拿割子刀割,有聪明的,左手则抓两丛稻,舞得那割子刀唰唰唰的,好不厉害! 割稻子,比的是腿力、腰力和臂力。 几十上百个壮劳力一起挥汗如雨,好斗的小伙子们,憋着口气齐刷刷的看向总冒他们一头的闫明礼。 全都不服气的嗷嗷叫着把割子刀挥得飞快,可气愤的是,闫明礼总是不多不少的快他们几刀。 麻蛋!还能不能好了! 于是就见一群不甘心落后的年轻人聚在一起,居然很快就收拾出了一大片田地。 搞得后面抱稻子的妇女同志们,和踩打稻机的中年汉子们,都恨不得把手脚抡到飞起。 最后争先恐后朝闫明礼追去的小伙子们,因为头长时间低下,脸都憋得通红通红,实在受不了的站起身直直腰。 而闫明礼也直起腰看向了田坎上正朝自己小跑而来的小姑娘。 见他站起身,莫雨桐跑得更欢畅,蹦蹦跳跳的奔到他面前,把水壶拧开递给他,“累不累,喝口水。” “不累!就是有点渴!”闫明礼从善如流的接过,在众人一片吞咽声的羡慕眼神里,咕咚咕咚狠狠喝了几口水。 清清凉凉的水伴随着吹拂而过的风,简直就是美美的幸福。 社员们实在受不了俩人之间的气氛,赶紧一窝蜂的往小路上跑,那里有生产队专门为社员们凉好的水。 大大的木桶,底下有简易的水龙头,向旁边一撇,就有水哗哗的流出来,然后端起公用的碗接住,再一口不歇的喝得干干净净。 第170章 温柔呢喃 风轻轻的吹过来,闫明礼抓起脖子上挂着的毛巾擦了擦汗。 “田里尘多灰大,你快上去。”特别是打稻子时,那扬起的灰还是挺多的,小姑娘第一次下田,还是得他多照顾着点。 “那…闫同志,你加油!”小姑娘朝他捏起小拳头,挥了挥。 “嗯,我加油!”少年也捏紧拳头,忍不住在她小拳头上快速的碰了碰。 “你不能偷懒哟!”小姑娘羞涩的收回手,却还是强装镇定的望着他。 “保证不偷懒,莫记分员。”少年轻轻浅浅的笑,那眉眼弯得哟!看得喝水回来的杨峰简直没眼看! “偷懒可养不起小媳妇。”小姑娘大着胆子轻声说道。 咳咳咳…杨峰觉得自己的肺差点一口气没憋住给喷出来。 这都已经开始称媳妇了,闫老大不愧是闫老大,下手稳狠准。 媳妇?闫明礼的眼眉不禁弯得更灿烂,那唇角的笑夺目得真让人神迷。 “我努力攒钱,争取早日养得起。” “嘿嘿,加油,我看好你。”得了少年回应的小姑娘,开心的蹦跶向小路。 终于盼走了莫雨桐的杨峰,忍不住在热风里打了个颤,“下次你们说话离我远点!我这鸡皮疙瘩掉一地了。” “你什么时候相亲?”相亲后有了对象就不会看着别人独自颤抖了。 “应该得秋收过了吧!”杨峰踮起脚尖扫了一圈,没看到干瘪小丫头。 这是秋收,属于大队的集体劳作,整个大队只要能走得动路的,那劲都得往一处使。 割稻子的,抱稻子的,踩稻机的,搬谷担的,挑谷担的,晒谷子的,每个人的分工都极其明确。 牟家那个小丫头应该是被分到晒谷场晒谷子去了,毕竟那里多是些小姑娘和上了年纪的婆子们。 “别看了,人肯定不在这。”闫明礼也歇息够了,擦了把汗弯下腰继续割稻子。 “就是,看啥看!干活!”熊远也赶紧接话,埋头继续割。 杨峰好歹还有个二婶子给他张罗婚事,可他却是只能埋着头等上天眷顾了。 抬眸瞧了眼前面的闫明礼,或许有一天他也能遇到一个一眼就看中自己的姑娘呢! 想到那个还不知道在哪个丈母娘家养着的姑娘,熊远突然觉得干劲十足,割子刀舞得那叫一个快狠准,刀刀摧稻草。 终于到了十二点,下工哨声准时响起,社员们长长松了口气,把割子刀往地里一插,全都吆喝着,三五成群的往家走。 而普通民兵则守在稻田和晒谷场旁,防止有人趁机偷工具和稻谷。 这些稻谷晒好后还得用风车扇谷子,把秕谷和稻羽吹去,毕竟是要交给国家的,得干干净净才成。 这年头要先保障国家的,再保障集体的,剩下的分配先保障去城里参加建设的农民的,最后剩下的才是留在这块土地上耕种的农民的。 因为辛勤劳作了一上午,莫雨桐决定从云饺店端一盘虾皇饺出来。 “这是煮了什么?”闻着味道抬头的闫明礼,从灶前立起了腰背。 “虾皇饺,包着虾仁的饺子,特别是诚诚和雪儿,要多吃,对身体好。”莫雨桐边把饺子下到锅里,边说道。 “雨桐!你对我这么好,我真怕…”闫明礼走到她身侧,望着她专注的眼睛,忍不住从身后搂住了她。 “怕我离开你。”莫雨桐回眸望着咫尺的少年,轻轻在他唇上啄了一口。 “嗯!我是五类分子的子女,我爸爸是完小校长,九年前被戴了高帽,没多久就去世了,我妈妈七年前被…他们都骂她,说她是…六年前妈妈生下弟弟妹妹后也去世了。” 闫明礼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生怕从她眼里看到鄙夷不屑嫌弃,可是都没有。 小姑娘瘪着嘴眼睛红红的,给锅里倒了半瓢水后,才转身抱住了他,一下一下轻轻吻着他的唇,眼里全是心疼和怜惜。 “礼哥,没关系,以后你会有我,有更多爱你的人,我们都会一直一直陪着你。” “雨桐,真的会一直一直吗?”闫明礼紧紧搂着她,忍不住一下一下的回吻她。 “礼哥,会的,一直,一辈子,少一分少一秒那都不是一辈子。”莫雨桐晶亮的眸子牢牢锁住她的少年,恨不能给他自己能给的所有。 “雨桐!”捧住他心爱的小姑娘,闫明礼心里是满满的感动。 “礼哥,你要相信,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离开你。”莫雨桐安抚着少年微微忐忑的心,埋首在他胸前温柔呢喃。 “嗯!饺子熟了。”闫明礼那颗心又安安稳稳回到了原地。 “快捞起来。”莫雨桐赶紧离开他温暖的怀抱,捋了捋鬓角的碎发,羞红着脸催促道。 “听雨桐妹妹的。”得了那么大一个承诺,闫明礼此刻满心欢喜,舀饺子的动作里都透着愉悦。 莫雨桐见他离开,笑着从碗柜里取出碗,弄了半碗蘸料,然后端着碗筷也出了灶间。 满满一大盆虾皇饺端上桌的刹那,闫明雪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盆里白白胖胖的饺子散发着她从来没有闻过的香味。 先给两个孩子们碗里各舀了五个,莫雨桐才开始给少年和自己舀。 每个虾皇饺里都包着一颗完整的虾仁,一口咬下去,香得几人眼睛都不禁眯了眯。 “姐姐,这里面是什么肉肉,好好吃。”闫明雪版十万个为什么上线了。 “这是虾肉,姐姐的六哥寄来的,小朋友吃了可以变聪明,还可以让身体变得棒棒的。”莫雨桐开始用万能的包裹借口。 反正六哥寄来的包裹不小,别人哪里知道里面有什么。 “姐姐,那我还要再吃两个。”闫明雪一听,赶紧双手把碗捧到莫雨桐面前。 “好!”莫雨桐立刻给她又舀了两个,同时又给闫明诚碗里添了两颗。 “谢谢姐姐!”闫明诚开心的弯起唇角,吃着香喷喷的饺子。 “要不以后上工,我把他们也带上。”反正她是记分员,也不用下地干活,带着两个孩子完全不碍事。 “大哥,可以吗?”听到可以出门,闫明雪开心得不得了,满脸期待的望着闫明礼。 “可以!”既然小姑娘提出来,想必已经考虑清楚,他肯定是举双手赞成。 “大哥,太好了!”闫明雪欢呼。 闫明诚则弯起嘴角,笑得更加开心。 第171章 目睹她怼人 午后的太阳更加毒辣,给两个孩子戴上了可爱的小草帽,又在挎包里装了孩子们的铅笔本子,一行四人才锁好门离开了家。 依然是热火朝天的劳作,莫雨桐寻了一片树荫,又和孩子们合力搬来几块大石头,便让他们坐在树下写字做题。 做半个多小时便歇息一下,然后她就会收好铅笔本子,带他们去田坎上给闫明礼送水,待他喝了,他们又踩着田垄回到树下。 因为毕竟还领着记分员的活,她也不可能只在树下呆着,嘱咐孩子们几句,又留了两颗奶糖,她才戴好草帽围着稻田走圈。 不过莫雨桐是真心没想到,当她绕过一棵树准备往回走时,会被人给拦住。 望着抬头挺胸挡在她面前的聂小雨,她的眉头不觉轻轻一蹙。 这姑娘够执着的啊!在大多数人唯成分论的年代,身为生产队长的女儿,根正苗红的贫下中农,却对一个五类分子如此上心,也算得上是真爱了! “莫雨桐,你以为抢了我的记分员就了不起了吗?”聂小雨愤愤不平的盯着她,眼里好似喷着火。 “不是记分员,我觉得自己也挺不错的。”莫雨桐淡淡的看她。 “离开明礼哥,他是我的。”见她居然一点不气,聂小雨更气了。 “没见礼哥脑门上刻着你聂小雨的名字啊!” “我已经是他的人了,他必须娶我。”聂小雨仰起下巴,一副闫家女主人的姿态。 “他的人?”莫雨桐惊愕。 倒不是她惊愕少年真的和聂小雨有啥,这点她是很相信他的,因为前世他们各自的第一次,是直到他们在一起后才发生的。 她惊愕的是聂小雨居然能说出这样的话,她的脸呢?难道不想要了? 见小姑娘迟迟没有回到树下,而隐隐担心的闫明礼刚走到树后,就听到了聂小雨恬不知耻的话。 他什么时候和她那啥了,他连她的手都没碰过好吗? 只是小姑娘的惊愕却让他准备踏出去的脚,鬼使神差的收了回来,不知为何他心里居然升起,想偷偷听听小姑娘说什么的复杂心情。 “明礼哥在鸭子林旁的那片地里欺负了我,说不定我这里都已经…”聂小雨说完还一脸温柔的摸了摸平坦的小肚子。 这可是三哥教她的,只要咬死闫明礼强了她,他就不得不娶她,至于这个莫须有的孩子,到时候找个理由弄没了就成。 “你拦着我没用,看见没?那里人最多,你应该去那里撒泼打滚,说不定还有一两个拎不清的为你说话。” 莫雨桐指了指树后的一大片稻田,那里有上百个大小伙子,总有一个拜倒在她的确良衬衫下的人愿意跳出来帮腔。 这和三哥给她讲的不一样啊!她不是应该气愤之余,指天发誓再也不要明礼哥了吗? 等到明礼哥被她抛弃伤心欲绝之际,她再用自己的身体给予他爱的温暖,把他折腾得再也离不开自己。 她再趁机提出让他娶自己,那时候他一定会感动不已,最后她再把那两个碍眼的小东西送出去。 这不才该是事情的正确走向吗? “莫雨桐,你是听不懂吗?我肚子里说不定已经有了明礼哥的孩子。”聂小雨控制不住拔高了音调。 “说不定也可以是别人的,不是吗?”指着个肚子就敢说里面有闫明礼的种,那也得有人信不是。 “我已经是明礼哥的人,你必须把他还给我。”聂小雨捏紧拳头,眼珠子被怒火烧得都快成血红色了。 “聂小雨,且不说那些你和闫明礼发生的事全是你的臆想,就算是真的又怎样?” 莫雨桐冷着一双眼,娇软的嗓音透出几分清冷的寒意。 “我要的是现在和未来的闫明礼,至于以前,我只恨自己没能早些遇见他,没能让他免受你的骚扰。” “莫雨桐,你……”她的一片真心在狐狸精眼里居然成了骚扰,这口气怎么咽得下。 可惜莫雨桐没准备惯着她,继续冷声道“为什么你要在这里拦住我?而不在树下和我理论,不过是害怕有人戳穿你罢了。” “你没有底气能够让礼哥喜欢你,或者说礼哥从头到尾都没对你表明过半点想法,一切不过是你的自以为是。” “你以为我们认识时间尚短,你只需要三两句话就可以离间我们的关系,让我抛下他,等着他被社员们嘲笑讥讽,然后你再跳出来。” “你…我…”聂小雨没有想到,她的那点小心思居然全都落在了莫雨桐的眼睛里,此刻她有一种被扒光了游街的巨大羞耻感。 但是她不能输,更不能输在一个知青手里,家里的两个嫂嫂可都不是她的对手。 “看你的反应,你当真就是那么想的是吧!”一想到少年或许会遭受的冷嘲热讽,莫雨桐的语气更冷了。 “如果你当真爱他,绝做不出让他孤身一人腹背受敌的事情,你只会和他并肩而立风雨同舟。” “你想要他这个人,却连孤注一掷的勇气都没有,你这样的,也配说自己喜欢他。” 莫雨桐步步紧逼,聂小雨节节败退,落在树后的闫明礼眼里,已在心里掀起了滔天巨浪。 “你…有…”聂小雨指着她,手指不停颤抖。 奋力挥下她不尊重人的手指,莫雨桐打断了她的话,“对,我有,我不仅有孤注一掷的勇气,更有并肩前行的坚定。” “我爱他,我们会一辈子在一起,你这样的就别来当跳梁小丑了。”莫雨桐鄙夷的瞧了她的肚子一眼。 “你……”聂小雨气得不行,却又被她一往无前的勇气给吓得连连后退,最后竟呜呜呜的转身跑走了。 就这……莫雨桐表示她还没说完呢! 理了理挎包带子,她懒得看那道跌跌撞撞的背影,往小路上一跳就准备往回走了。 “雨桐…”身后传来少年有些沙哑的声音,莫雨桐赶紧回头。 但见她的少年慢慢走近她,眼眶微微泛红,她赶紧走近,“眼睛怎么了?进灰了吗?快让我给你吹一吹。” “雨桐,我想你了!”此刻的他柔软得不像话,那闷闷的鼻音里是浓烈的想念。 “我就离开了一小会而已!”莫雨桐丝毫没往他全程目睹了她怼人那方面想,还以为他是刚到。 “我想抱抱你。”少年突然拥紧她,那么的用力。 她有些痛,更多的却是心疼,她轻轻拍着他的后背,温柔平静着少年动情的心。 第172章 哪能不心疼 抱住他的小姑娘,用最快的速度平复好起伏的心情,闫明礼才渐渐松开她,望向她的眸子里有着此生最温软的情意。 “怎么了?”莫雨桐抬头温柔望着她的少年,眉眼间凝着心疼。 那心疼如刺,扎进闫明礼心里,勾住骨子里的坚定,答道“我没事,走吧!” “嗯!”她勾起他的小手指轻轻摇了摇,又在走出婆娑树影后及时错开他。 田里有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她或多或少还是要注意影响。 “我去田里了。”他深深看她,然后转身跳进稻田,重新回到了割稻子的大队伍里。 许是得到了休息,在社员们的惊叹目光里,他割得比之前更快了。 那不停往前挪动的马步,那不住来往的割子刀,那接连不断落在田里的一束束稻穗。 “闫老大刚才是和莫知青一起回来的吧?” “我们眼睛没瞎,看得见。” “这是受什么刺激了?” “莫知青不要他了!” “怎么可能?” “他们刚才可是一前一后走的。” “就错开半步,那也叫一前一后。” “那这是…” “闫家小子要养弟弟妹妹,还要养莫知青,肯定得努力做工活,难道像你们一样尽想着偷懒吗?” “莫知青那么有钱,完全可以不用上工嘛!” “一个大男人让媳妇养着像话吗?” “莫知青成闫老大媳妇啦?” “自己用脚底板想。” 年轻小伙子瞄了瞄脚底板,想不出,但是却看到小腿上耸动着好大几只蚂蝗。 “娘的耶!蚂蝗!”第一次被安排下田割稻子的十八岁壮劳力,虽也见别人被扎过,但自己却从没直面过,瞬间有些慌了。 尽管下田前听爹娘反复交待过遇到蚂蝗时该怎么办,但是抵不住吓到后的记忆全失,只想用手去拔。 “不能用手。”突然割稻子割到小伙子附近的闫明礼,赶紧制止了他的作死行为。 公社里可是有老人年轻时候割水稻被咬,后来腿直接废了的,他这是不想要腿了。 正在教孩子们写字的莫雨桐立刻发现了少年所在区域的人头攒动,朝孩子们交待一声后,赶紧向少年跑去。 “你这孩子,我忙去了。”二婶子笑着推起独轮车,和几个大娘婶子们说笑着离开。 社员们还在有条不紊的紧张忙碌着,渐渐的日头便偏了西。 见还有差不多一个小时就到下工时间,莫雨桐不禁踮起脚朝少年的方向张望。 闫明礼正好把十二个工分的活做完,也直起腰抬头向小姑娘的方向望去。 相隔甚远的俩人其实看不清彼此,但还是忍不住扬起唇角,眉眼里俱是柔情。 想到小姑娘应该是不会检查工活向自己求助,闫明礼跟杨峰等人打过招呼,便大步朝她走去。 “是不是不知道怎么评定工分?”他看着她,温和的问道。 “嗯嗯嗯!”莫雨桐赶紧点头。 “我陪你走一趟。”闫明礼说完便朝田垄上走,不时回头看向摇摇晃晃的小姑娘。 好想牵她的手,可是有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他不敢。 渐渐的,莫雨桐走在前面,闫明礼跟在身后,每经过一个人,她就会看向他。 得到他的点头,她才会二话不说的在工分本上记录下评定后的工分。 要是他微微蹙眉,她则会细声询问他哪里没做对,然后和做工活的社员沟通,让他务必做得更好一些。 因此早已领教过莫知青嘴皮子的社员们,在她成为记分员的第一天再次领教了她利索的嘴皮子。 于是第三生产队的所有正在做活的社员们,看闫明礼的眼神都变了。 这记分员明着是莫知青,实际上不是他说了算吗? 看来以后得跟闫家多多打好关系,可不能再像以前一样,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甩脸子了。 他现在也是有人撑着腰的,而且那腰杆别提有多硬了! 从日上中天到夕光洒落,下工的哨声再次响起,所有社员们开始陆陆续续往晒谷场走。 见很多人都揉着腰,莫雨桐侧眸看他,小声问道“你腰疼吗?” “还好!不算疼。”本想说不疼,可想到小姑娘或许会做的事,闫明礼又违心的说道。 “晚上我给你捶捶。”莫雨桐红着脸轻声说道。 好!我的小姑娘! 第173章 折磨人的软刀子 晒谷场此时正晾晒着稻谷,每个经过的社员们都很自觉的绕道而行,生怕一脚踩下去,糟蹋了粮食。 在库房里还了工具,又把工分本放回到财务室,莫雨桐一行四人才慢慢的往家走去。 回家后先是忙活晚饭,把昨天剩下的肉从空间里拿出来做个酱爆肉条,用白糖拌了个西红柿,再炒个山药,做个南瓜汤。 美美的晚饭时光开启,每个人吃得饱饱的,幸福感满满。 收拾碗筷这样的收尾工作依然交给了闫明礼。 他收拾干净灶间后便挑上水桶,对莫雨桐说道“缸里水不多了,我去河边挑两担。” “注意安全!”正站在簸箕前翻着菌子的莫雨桐忙抬头看他,温柔叮嘱道。 “大哥,注意安全。”忙着给小鸡喂食的闫明雪也抬起头,努力朝大哥挥手。 “我很快回来!”如今有熊远交待的那帮孩子盯着李家,他倒是放心不少。 关好院门,闫明礼沿着小路往村口的小河走去。 坪上大队有两条小溪流,一条从六队背后的山里出来经过一队,一条就在他们三队,而后便在村口处汇成一条小河。 按理说桐子公社不缺水,社员们的生活应该过得好才是。 但偏偏公社的耕地少,又加上山高,其他公社一年能种两季稻,他们却只能种一季,要不是还有玉米红薯土豆这些收成,日子只会更苦。 公社干部们也愁,很想大力发展副业,奈何基本都以失败告终。 现如今还勉强维持着的,也就向阳大队的小鸡仔,和狮子大队的水库鱼了。 在临近村口的小河里挑好水,闫明礼不做停留的转身往回走。 却在路上遇到了迎面走来的熊远,只见他趿拉着一双灰扑扑的解放鞋,叼着一根狗尾巴草,正走得虎虎生威。 “闫老大!”看到闫明礼,他立刻开心的跑上前,那架势要不是有水桶碍事,当真是恨不能扑到他身下。 “晚饭吃了吗?”既然都遇见了,总免不得寒暄几句。 一听这话,熊远立刻露出满足的表情,感激的说道“这还多亏你,做的猪油拌饭,好吃得很!” “那些都是你应得的。”闫明礼淡淡一笑,并不居功。 “闫老大,从今晚开始,晒谷场得有民兵和社员们一起轮流守夜,我申请了守夜,去盯着。”熊远朝他眨了眨眼睛。 闫明礼懂了他的意思,点了点头便错开他继续往家走。 去晒谷场守夜的人会有额外补贴,由各大队长登记名单,然后交给大队会计直接汇总。 所以每年秋收尽管很辛苦,但依然还是有很多人争抢着想去守夜。 不过守夜虽然磨人,却也不是谁都可以去的,选出来的社员必须根正苗红。 毕竟是守稻谷,万一监守自盗,那损失的不仅是国家的公粮,还有大家共同的利益。 至于熊远能去,闫明礼觉得既在情理之中又颇有些意外。 毕竟二赖子的形象太过深入人心,大家对他的印象大多是不务正业的街溜子。 不过他家就只剩他一人,大队部于情于理采取的都是能帮扶尽量帮扶的态度。 很快闫明礼挑着两桶水回了家,灶间的锅里已经热好了水,闫明雪正在杂物房里洗澡。 柴棚下的鸡圈里,小鸡仔“叽叽”的叫得欢畅,晾衣杆上的衣服在微风里轻轻飘着,一切显得那么的温馨美好。 熏了艾草洗了澡,待孩子们都睡下后,莫雨桐才在少年的期盼眼神里,朝他招了招手。 少年欢喜的走到她跟前,眉眼里是小心翼翼地想问又不敢问。 “把草席拿到隔壁房间,我等会就过来。”莫雨桐好笑的看着他,轻声说道。 “嗯?哦,好的!”还要搬草席吗?少年耳根一烫,十分不好意思的垂了头,动作麻利的从床下拖出草席。 不敢看小姑娘一眼,只迅速的大步走到隔壁,把草席往干净的地面一铺,规矩的坐在桌边等她。 莫雨桐拿着一瓶去掉包装和塑封的活络油走进来的时候,只看到少年挺直腰身垂眸坐好的乖巧模样。 “雨桐!”见她进来,少年立即抬眸看她,长长睫毛在夜光里投出一片惹人怜爱的阴影。 “真乖!”他毕竟只有十九岁,哪怕偶尔凶狠,骨子里也不时会透出戾气,但面对她更多的却是属于少年的柔软。 “去草席上趴着,我给你揉揉腰。”她扬了扬手里的小瓶。 “好!”少年很快趴在草席上,双手则枕在脸颊下,歪头看她。 那软乎乎的眼神看得她心尖颤了又颤,忍不住蹲下伸手捏了捏他的帅脸,“闭上眼睛,不许看我。” “雨桐,可我想看你。”嘴里虽然这样说着,但少年还是听话的把头埋进了臂弯。 视觉上没有得到感知,听觉上就变得异常敏感,少年竖起耳朵听着房间里的悉悉索索声,和胸腔里传出的“砰砰”声。 衣摆被轻轻掀开,少年最为敏感的腰部暴露在空气里,有微微的风拂过,毛孔止不住的颤栗。 他的头埋得更深了,唇不禁紧紧抿着,肌肉一寸寸的收紧,硬邦邦的不敢放松。 “礼哥,别怕,我就给你揉揉,不吃人。”要不是下工的时候,见到太多小伙子捶腰捶腿,她都不知道割稻子会这么累人。 难怪田里挥刀的全是壮劳力,有力气的女人们最多也只能干挑谷担,推独轮车的工活。 “嗯!”少年闷闷的应着,渐渐放松了肌肉。 不多时,淡淡的甜酒香漫进鼻腔,紧接着一双柔软温暖的手覆上他的腰,他睁开眼眨了眨,又用力闭上,唇抿得更紧了。 但又不敢再绷紧肌肉,只得强撑着,任小姑娘细腻的掌心沿着肌肉的纹理慢慢揉向腰侧,再从腰侧缓缓拢在脊骨。 一遍又一遍,温柔得他竟生出了几分困意,直到小姑娘加重了几分力道,他才从恍惚里清醒过来。 所有感觉瞬间停留在那双柔软小手上,腰部渐渐滚烫出炽热,卷着翻腾的血液在身体里肆意。 隐隐的随着愈加强烈的柔软,竟有热浪直冲进小腹,然后愈加往下,在每一次按压的刺激里难耐。 他一动不敢动,就连思想都不敢再胡乱造次,最初的温柔变成了折磨人的软刀子。 这是要疯了!他捏紧拳头忍着,鼻尖竟沁出了汗。 第174章 救人 和闫先生相处十年,莫雨桐怎会不知他僵硬反应下的隐忍,可她总不好半途而废。 少年气息浓烈,在轻轻摇曳的烛火里暧昧微涌,一点点剥离,又重重的裹挟。 “礼哥,好了,可以起来了。”手掌下是她最爱的男人,他们曾经那么的亲密无间,如今隔着时空的距离,她却是不敢。 “我今晚就睡这里。”身体有了难以启齿的反应,他不敢起身,更不敢抬头,只埋首闷闷的说道。 “礼哥,晚安!”她起身关了房门,慢慢走回卧室。 待听到隔壁的关门声,闫明礼才敢翻身平躺在草席上,手掌不禁想要往下,又紧紧的捏成拳。 侧过身子蜷缩着,重重的喘息声里他难受得不行!汗水密密的渗出脑门,一番挣扎后竟渐渐的睡了过去。 迷糊里有小鸡咕咕咕的吵闹声,闫明礼揉着眼睛翻身坐起,迅速穿好鞋,卷好草席,走出了房间。 院子里洒落着温暖晨光,阴沟旁放着一盆昨晚没来得及洗的衣服,原本打算揉完腰后再洗,没想到会… 闫明礼也不耽搁,两三下刷牙洗脸后,便赶紧舀水搓洗衣服。 待到莫雨桐睡醒走到院子里时,他已经把晾干的衣服叠好在椅子里,洗好的衣服也晾好在了晾衣杆上。 甚至还翻了菌子和百合,给小鸡喂了一把她特意放在缺口碗里的玉米碴子。 “礼哥,早饭想吃什么?”阳光下的少年暖融融的,莫雨桐忍不住走上前,从身后轻轻抱住了他。 干净的少年气息让她异常舒服,贴住他的后背不禁蹭了蹭,少年勾起唇角握住她的手,轻声说道“雨桐想吃什么,我来做。” “真的?那我想吃…”她绕到她身前,笑得狡黠,眼里是晶晶亮的光。 “想吃什么?只要雨桐说出口,我一定让你满意。”隐约察觉到她的意图,少年弯起眼尾笑望着她。 音刚落,少年已搂紧她的腰,重重的吻了下去。 昨晚未能疏解的欲望,此刻铺天盖地的袭向莫雨桐,在少年愈加纯熟的技巧里,她软在他怀中,被搅得神志不清。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才被他松开,一双眸里尽是潋滟波光,勾得他心神又是一阵荡漾,真想啊!可他不能! “礼哥,要不我们熬瘦肉粥吧?”靠在他臂弯里好不容易回了神,莫雨桐赶紧说道。 “好,我去生火。”闫明礼扶住娇娇软软的她,轻声笑问“自己能走吗?” “当然能。”用力嗔了他一眼,她甩开他的手,气鼓鼓的朝灶间走。 他跟在她身后也进了灶间,蹲在灶前点燃早已备好的枯叶塞进灶蹚,又快速塞了几根易燃的细柴进去。 而她则从碗柜里取了牙刷开始刷牙洗脸,待到一切收拾好,她才从云饺店的冷藏柜里取了肉馅和紫菜。 美味的紫菜瘦肉粥在俩人的合力里很快煮好,闫明礼退柴禾,莫雨桐则进卧房叫醒两个孩子。 待到孩子们洗漱好,四人便满足的吃着香喷喷的粥。 吃完早饭,收拾一通后,莫雨桐又拿了一套新的衬衣工装裤给闫明礼,让他赶紧换上。 有得吃就吃,有得穿就穿,对这种明显有问题的事情他没有多问,或者说他不敢多问。 心里总归是有疑惑,那个好似能生出无数东西的挎包,小姑娘无意透露的只言片语,都让他心里的那个关于真相的雪球越滚越大。 但他也笃定的相信,小姑娘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他,甚至他还冒出过最疯狂的念头小姑娘来这里或许就是因为他。 这样的念头很可怕,却是他聪明的脑瓜子剔除掉无数个不可能后,剩下的最可能。 但小姑娘不说,他却是万万不敢问,就怕问多了,人就不得不走了。 换好衣服,一行人很快离开家,领着和昨天一样的工活,社员们再次热火朝天的忙活了起来。 或许是昨天狠狠怼了聂小雨,导致她暂时还没想到如何打败莫雨桐,所以整个上午都相安无事。 目光所及里只有社员们来来往往的忙碌身影,每个上工的人都没有闲着。 这样一环扣一环的工活,也实在是没法闲下来,否则会得到其他社员的不停催促。 下工铃声响起,社员们直起腰拖着酸痛的身子往回走,他们得趁中午时间,回家休息休息,不然这腰怕是都要直不起来了。 午饭蒸的玉米猪肉饺,因为等会还要赶到公社去取包裹,也就没有做多复杂。 让两个孩子在家待着,闫明礼便锁好门,带着莫雨桐骑上自行车直奔公社邮局。 驾轻就熟的来到邮局,莫雨桐出示了包裹单,工作人员立刻从库房里取出一个四四方方的大大藤编筐。 筐子是密封好的,只是大得颇有些离谱,她记得在家收拾的时候也没这么多啊!难道爸爸妈妈又给她加了很多东西。 锁好自行车的闫明礼走进邮局时,就见笑得傻兮兮的小姑娘身旁,是一个到她小腿肚的大密封筐子。 未来丈母娘的爱太过沉重,闫明礼深觉还得努力努力再努力。 “我来!”也不多说二话,他俯身提起筐子就往邮局外走,那轻松劲直看得莫雨桐两眼放光,欢喜的跟在他身后一路小跑。 筐子用麻绳绑好固定在车头,闫明礼奋力蹬着自行车,带着他的小姑娘离开了公社。 沿着大路一直往上,很快就到了村口,再蹬上几分钟,就能在热风里奔回闫家院子。 只是在经过小河湾时,一道尖叫声却突然从不远处传来。 “雨桐,好像有人落水了。”闫明礼把车龙头调了个方向,快速朝声源处蹬去。 把车停在河边,俩人赶紧下了车,朝河里张望。 此时河水里扑腾着一个小小的孩子,河岸上一个佝偻着腰的老婆子正凄惨的大声哭嚎。 因为是大中午,社员们都累得在家休息,来河边的只有零星几个洗衣服的妇人。 一看这情况,闫明礼赶紧脱下衣服和鞋,一个猛子扎进了河里,奋力向河中的小孩游去。 莫雨桐记得,前世的闫先生每次下水后都会脸色苍白,她还借机嘲笑过他,没想到今生的少年游得竟如此迅猛。 很快一个小女孩就被闫明礼抱上了岸,只是看着她苍白的脸和鼓鼓的小肚子,怕是已经淹溺三四分钟了。 有人忍不住把手指伸到小女孩鼻下,妈啊!好像没有呼吸了! 第175章 疯狂的想法 见探鼻息的妇人吓得脸色苍白的跌坐在地上,那婆子已惊得快厥过去了。 莫雨桐神色一凝,赶紧用手触及喉结旁两横指处的颈动脉,有微弱的脉动,还能救。 随即在众人惊诧的眼神里,莫雨桐把孩子平放在地面,竟捏住她的脸颊,往地面偏去。 “莫知青,杨佳都去了,你怎么还不放过她。”有妇人凑近惊呼,这可是不尊重逝者,是要天打雷劈的啊! 莫雨桐懒得理她,低喝道“礼哥,保证周围空气流通,杨佳还没死。” “莫知青,你说真的,佳佳还活着…”婆子不敢置信的看着她。 “嗯,活着!”莫雨桐跪在杨佳身旁,用两指捏紧她的鼻孔,然后俯身口对口的开始连续朝里吹气。 对着嘴吹气就能好,这未免也太儿戏了! 随即又见她掀开杨佳的衣服,手掌压上她的胸腔,两手十指交叉重叠,两臂垂直向下使劲压。 “喂,莫知青,别白费力气了!”一个大婶嘲讽道,眼神里充满了不屑。 莫雨桐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她坚定地回答“只要有一丝希望,就不应该放弃。” “你这是在糟践死者!”旁边一个老婆子尖酸地说道,嘴角甚至挂着一丝冷笑。 “如果我不救,那才是在糟践生命。” “莫知青,你可不是卫生员,可不能在这里逞英雄,还是尽快通知杨春山回来把事办了。” “三岁的小娃娃还办丧,找块草席一卷扔山里不是就行了。” “死老太婆,你敢诅咒我曾孙女,你不得好死!我掐死你!”杨佳的奶奶哪里听得这话,立马就朝那老婆子扑去。 听着她们的撕打声,莫雨桐眉头不由蹙得紧紧的,一旁早已穿好衣服的闫明礼见状,忙走近说道“我来换你,你教我怎么做?” “好!”莫雨桐确实没什么力气了,腾出位置,忙说“两手十指交叉重叠,定位两乳头连线中下1/3处进行胸骨按压,深度至少5cm,频率100-120次/分。” “好!”闫明礼毕竟是男人,力气比她大了不止一点。 又有大娘凑近不屑地摇了摇头“哼,莫知青,你别天真了,你以为就凭你们俩个真能救活一个已经溺水死了的人?” 莫雨桐不想回答她,而闫明礼则因为在专注地进行急救,也不可能回答她。 只见他的双手在杨佳的胸膛上快速而有节奏地按压着,要不是溺水的小女孩只有两三岁,这些人还不知道要怎么编排。 围观的零星人群开始窃窃私语,有的人觉得闫明礼是在做无用功,有的人则认为莫雨桐故意在拖延时间。 肯定是因为杨狗蛋的事,才间接对付杨狗蛋大伯的小孙女。 但无论周围人的议论如何,闫明礼都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他知道只有把杨佳救活,才能狠狠打这些人的脸。 “佳佳,佳佳!”远远的响起一阵急切的男声,很快就穿过人群奔到了闫明礼身边。 “闫…大哥,佳佳…没事吧!”来人是杨大春的小儿子,也就杨佳的小叔叔,他高中刚毕业,现在还没找到工作。 “你要不先把她们拉开。”莫雨桐指了指旁边还在扭打的两个老婆子。 “奶奶,别打了,奶奶…”跑来的杨春海赶紧拉架。 突然,一个妇人的惊讶声响起,“看看看,杨佳有反应了!” 一时俩个老婆子架也不打了,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杨佳的脸上,果然,她的脸色已经比之前好了很多。 “礼哥,别停,再继续压!”莫雨桐一边观察着杨佳,一边让闫明礼继续进行急救。 得了小姑娘的吩咐,闫明礼自然不会停,仍然努力按压着。 直到杨佳终于咳嗽了几声,缓缓地睁开了眼睛,他才从她身旁站了起来。 “救活了!”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欢呼声。 冷嘲热讽的婶子大娘老婆子们都愣住了,她们的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莫雨桐松了一口气,拉起闫明礼,朝人群后退去,这个时候不走,等会那些人问东问西就走不掉了。 “佳佳,佳佳,你醒啦!”杨春海一把将小小的杨佳抱进怀里。 “小叔叔,我难受!”杨佳虚弱的靠着杨春海,瘪着嘴开始小小声的哭泣。 “是莫知青和闫叔叔救了你,我们应该谢谢他们。”杨春海抬头看去,却发现围拢过来的人群里根本没有俩人的身影。 而不远处的路上,正有一辆自行车越蹬越远。 “没想到这莫知青比卫生员还厉害。” “闫家小子也不赖,亏得他下河把人捞起来,就我们几个老胳膊老腿的,有那个心都没那个力气。” “就是,我也想救,可年纪大了,游不动啊!” “你说以后有个啥,我们能不能上闫家院子找找莫知青。” “人家莫知青可是城里来的,现在又是记分员,可不得给你白看。” “那我提点自家办的菜去。” “卫生员看一次,不管开不开药,可都是要五分钱的。” “说不定莫知青的药比卫生员的还好!” ………… 人既然已经救起来,大家也慢慢散开,而杨春海抱着杨佳,扶着杨婆子也往家走去。 回到家,莫雨桐赶紧让闫明礼进卧房换衣服,刚才一路上她看他脸色有点苍白,应该是泡了水又吹了风,有点受凉了。 赶紧从空间药房取了一包红糖姜茶,给他冲了半搪瓷缸,然后站在卧房门边等着。 “来,赶快把这个喝了。”见他拉开房门,她忙不迭的把手里的搪瓷缸递给他。 闻着浓浓的生姜味,他忍不住微微蹙了蹙眉,却听小姑娘说道“知道你不是很喜欢生姜味,但喝了对身体好,我怕你生病了。” “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闫明礼低眉看她,忽然捏住她的手腕,把她拉进卧房,并迅速关上房门。 把搪瓷缸放在小桌上,闫明礼一遍遍的仔细看她,心里那个疯狂的念头又开始冒出来。 “听婶子大娘们说的。”少年威压而来的气势有些逼人,莫雨桐赶紧低头低声说道。 “雨桐,你是……”打倒一切牛鬼蛇神的年代,他怎么能有如此疯狂的想法? “我特意打听的,你别胡思乱想。”不知道为什么,莫雨桐有些害怕他即将要出口的话。 “嗯,不胡思乱想,我们该去地里了。”闫明礼终究还是一口喝光了红糖姜茶,走进灶间洗好了搪瓷缸。 拿好挎包,一行四人再次离开小院,和所有忙碌的人一样继续为秋收忙碌着。 只是紧张的田间地头,却不时有嘈杂的惊呼声响起。 去小树林里解决好个人问题的杨峰,突然蹦跶到闫明礼跟前,把他左瞅瞅右瞅瞅。 “工活不干,看我干嘛!小心被扣工分。”见他像猴一样蹦跶,闫明礼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 “怕什么,我可是有后台的人,对吧!闫老大!”杨峰拍了拍他的胸膛,有恃无恐的说道。 “我又不是记分员。”闫明礼嘴硬的一把撇开他,继续割稻子。 “弟妹当跟你当有什么区别,你难道看不到她每次看向你的眼神。”杨峰模仿莫雨桐看他的模样,满脸的崇拜和信任。 “哪有你这样看人的。”闫明礼满眼嫌弃,恶心感从脚底板一路往上窜。 “怎么没有,不然你问二赖子。”杨峰一把扯过熊远,又准备去捞他的脖子。 “杨峰,你是对自己的身高有什么误解吗?”熊远立刻跳得远远的,一副完全不想搭理他的样子。 第176章 底气都足了 于是两人围绕闫明礼开始了短暂的追逐赛,很快就被直起腰的他给按在了两边。 “大家都看着的,你们不能消停点!”俩人本就很少上工,难不成还要遭人说嘴。 “就你事多,你猴子似的跑过来就是说这事?”熊远瞪向杨峰,问道。 “哪能啊!”你觉得我是傻子吗? “我是想问你,刚才去河边救人了?”杨峰用手肘碰了碰闫明礼。 “闫老大,你厉害啊!”熊远震惊的看着他。 闫明礼瞥了熊远一眼,熊远不好意思的嘿嘿一笑,夸张了点! “你大堂哥家的小女儿,杨奶奶当时也在。” “你不是怕水吗?不怕啦!好了。”杨峰把他上下打量了一遍,问道“不会是弟妹给你吃了啥京市来的好药吧!” “没好,只是当时没想那么多。”上岸后他就已经脸色苍白到不行。 童年阴影并不能那么快忘记,虽然他也想。 “我听春海说,是弟妹教你怎么救人的?弟妹可以啊!”杨峰有种与有荣焉的感觉。 “小姑娘很厉害!”闫明礼望着田坎上走着的小姑娘,眼里满是温暖情意。 “也不知道你是撞的哪门子大运,居然能被弟妹一眼相中。”杨峰很想说一句,我也想被这么厉害的小姑娘看中。 “我想去见见张叔。” “我就随口一说,你还真要去找张瞎子啊!” “我有些疑惑。”他也算是病急乱投医!不求别的什么,只求一个心安。 “那我去问问他有没有时间。”熊远赶紧靠近闫明礼说道。 张瞎子他熟悉啊!最主要的是他很准,而且大家很信! “好!”闫明礼点头,算是拜托给他了。 田里依然忙个不停,渐渐的日头偏了西,莫雨桐还是如昨天一样,在少年的带领下认真的检查起各社员的工活完成情况。 全程依然是少年点头小姑娘记录,少年摇头小姑娘询问,看得不远处的聂小风暗自磨牙,果然是个不检点的! 为了挣表现,这两天他可没少遭罪。 爹说聂家在坪上大队只是小姓,已经折了一个记分员,他一定要在八大员上再争取争取。 八大员有什么稀罕的,他难道不能进县城吃商品粮?不过爹的话他暂时还愿意听。 检查完工活,还了工具,大家便争先恐后的往家赶。 莫雨桐一行人刚打开院门,就听见身后的小路上传来一阵吵嚷的人声。 难道是李家的人?四人做了短暂的眼神交流,便配合默契的齐齐看向院门口。 莫雨桐护着两个孩子,闫明礼则护着他们三人。 “莫知青,闫家老大,谢谢你们!”率先跨进门槛的是一个很慈祥的中年妇人。 和善的眉眼,一丝不苟的盘发,打着补丁却干净整洁的衣服。 “杨大婶,你客气了。”闫明礼见到来人,很是松了一口气,忙笑着应道。 “姐姐,这是杨峰哥哥和杨狗蛋的大伯娘,我们都叫她杨大婶。”一旁的闫明诚介绍道。 “救命之恩,哪里能不客气!佳佳,快来谢谢闫叔叔,莫姐姐…” “莫阿姨,叫我阿姨!”才不要当姐姐,那不成了少年的晚辈啦! “……”闫明礼无奈的看了他的小姑娘一眼,心里却泛着一丝甜甜的滋味。 “好!闫叔叔,莫阿姨。”杨大婶赶紧招呼小儿子杨春海把杨佳放下来。 杨佳被放在地上,有些怯生的朝杨春海看去,见他点头,才鼓起勇气走到俩人面前,软糯糯的说道“谢谢闫叔叔,莫阿姨!” “佳佳真乖,阿姨给你奶糖吃好不好?”莫雨桐从挎包里取出六颗大白兔奶糖递给她。 “莫知青,这可使不得!”杨大婶连忙拒绝,大白兔奶糖啊!供销社一毛钱一颗,还要糖票呢! “这是给佳佳的,拿回去用热水冲泡,可以当牛奶喝。”莫雨桐忙说道。 这年头六颗大白兔奶糖相当于一杯牛奶,有很多买不起或者说买不到牛奶的家庭都会用这种办法给孩子补充营养。 “那谢谢莫知青了。”杨大婶见推脱不了,不好意思的接过,毕竟这可是给孩子的。 “谢谢莫阿姨,阿姨你长得真好看。”杨佳扬起小脑袋,很认真的说道。 “佳佳的嘴巴真甜!”莫雨桐笑得不行,一双眼睛都弯成了好看的月牙儿。 “本来是想来给莫知青和闫家老大道个谢,你们看这还拿上东西了!”杨大婶捋了捋鬓角,淡淡笑道。 “大伯娘,闫老大和莫知青不会计较的。”杨峰从后面跳出来,忙说道。 “既然闫家老大不计较…”站在最后的杨大娘一听赶紧说道。 “杨大娘,你那十块钱难道又想赖?”杨峰往后一瞅,知道他这个三婶又在憋不好的屁! “杨峰,我可是你三婶!”杨大娘气不打一处来,胳膊肘往外拐的烂东西! “哎哟喂!原来是分家十多年的三婶啊!”杨峰并不想给她好脸色,冷笑道“那三婶把钱给了不就好了。” “杨大娘,十块钱,谢谢!”莫雨桐也不客气,配合着杨峰朝杨大娘摊开了手。 “拿去买鸡蛋,噎不死你们!”孤立无援的杨大娘气得把钱掏出来,十分不舍的丢给她。 “杨大娘放心,我们几十年之内都死不了,倒是你…不好说。”莫雨桐接过钱,顺手递给身侧的少年。 “说好你管钱的。”闫明礼没接,低眸温柔的说道。 看着杨大婶和蔼的笑颜和杨峰揶揄的目光,莫雨桐闹了个大红脸,赶紧把钱塞进挎包。 想到社员们说过莫知青不仅嘴巴厉害,还会治病救人,杨大娘的脸色就不觉一白,难不成自己真的要死了! 脑里一旦蹦出“死”这个字,杨大娘瞬间觉得哪里都不舒服。 头有些晕,呼吸有些急促,后背有些发凉,甚至腿都有些无力发软。 难道她已经要不行了?她还没给狗蛋相看呢!不行,她得回家赶紧给狗蛋张罗婚事! 望着杨大娘跌跌撞撞离去的背影,众人面面相觑。 不过想想也释然了,毕竟这可是十块钱,一两个月的分红,能不受刺激吗? “莫知青,闫家老大,时间也不早了,我们就不打扰了,有时间带孩子到家里来串门。”杨大婶诚挚相邀,莫雨桐眼里笑意更浓。 “谢谢杨大婶,有时间我们一定去。”这是好的开始,而且杨大婶还是烈属,意义完全不同。 “佳佳,跟叔叔阿姨们说再见!”杨大婶低眉揉了揉杨佳的脑袋。 “闫叔叔,莫阿姨再见!欢迎到我家去玩!”杨佳说完,立刻抱住杨春海的大腿,不好意思的躲在腿后。 “佳佳再见!杨大婶再见!”莫雨桐等人送走杨大婶一家人后,正准备关上院门,却见杨峰站在院门口眼巴巴的看着他们。 “你干什么还不走?”闫明礼人高马大的往院门口一杵,不给他留任何一道门缝的可乘之机。 “来都来了,就让我蹭一顿呗!我给饭钱。”杨峰笑得讨好,弟妹的手艺实在太好,吃了几顿,就再也吃不下家里的饭菜了。 “我缺那一顿饭钱。”不得不说,能大气的说出这句话,闫明礼的少年心性里居然有暗暗的爽。 “有了媳妇是不一样,底气都足了。”杨峰气结,这语气怎么听怎么讨打,要不是他实在打不过,他真想嗷嗷扑上去。 “闫老大!”就在俩人在沉默互望的时候,小路下钻出个熟悉的人影。 “嘚,又来个蹭饭的。”杨峰望着三步并两步向他们跑来的熊远,不由翻了个白眼。 嘿!这俩人还真是一个比一个不客气! 第177章 想一辈子对你好 欢天喜地跑近的熊远,发觉气氛有些不对,但俩人没开口,他也就不好问。 “昨晚民兵巡逻,有两人请假没来,二队的崔胜利和六队的牟意林。”熊远压低了声音说道。 “遇到事了?”杨峰疑惑。 闫明礼三两句把那天清早遇到的事,给杨峰简明扼要的说了一遍。 “牟意林可以排除,崔胜利更引人怀疑。”杨峰话音刚落,俩人齐齐看着他,眼神里是整齐划一的揶揄。 杨峰不好意思的捏了捏鼻子,说道“我说这话跟牟意林是那个小丫头的大哥没关系。” 越描越黑…此地无银三百两… “我前天晚上出门抽烟见过他,就在民兵队伍里,手里当时拿着枪。”杨峰忙解释。 “崔胜利的枪怎么会在聂小风手里?”闫明礼皱眉。 “你们说会不会,枪其实是曾石头的?”熊远望着小树林方向,突然灵光一闪。 “怎么说?” 倒不是闫明礼、杨峰俩人比熊远蠢笨,而是在某些方面,他们的实战经验几乎为零,远没有熊远这个街溜子经历丰富。 “我听说民兵连里跟何寡妇有一腿的可不少。”熊远的小道消息一向很多。 “你的意思是,崔胜利和何寡妇?”杨峰惊了,崔胜利一个二十出头的基干民兵怎么会看上三十多岁的何寡妇? “我记得崔胜利媳妇姓杨。”闫明礼看着杨峰,询问道。 “隔了几辈的亲戚,也就正月里走动走动,名义上我叫她一声芬芳姐。”杨峰和杨芬芳是真不熟,哪怕就在一个大队。 “这件事……”闫明礼聪明的脑袋开始急速运转,他想利用好这件事,把聂小风彻底压下去。 这两天他陪小姑娘检查工活,没有忽略他眼里的不甘心,他居然还惦记着小姑娘! 三人站在院门口盘算计划,莫雨桐三人则已经在灶间做好了晚饭。 “大哥,姐姐让我来喊你们进去吃饭。”闫明雪开心的跑到门边,扯着他的裤腰喊道。 “弟妹都开口了,你不能赶我们走了哟!”杨峰得了便宜立刻开始卖乖。 “德性!”熊远不禁笑骂道。 “小雪,怎么还喊姐姐,应该叫嫂嫂。”杨峰不理熊远俩人,牵起闫明雪的手抬脚就往院子里走。 “大哥,真的吗?”闫明雪扭头看闫明礼,欢喜的问道。 “别听他胡说,还没呢!”闫明礼没好气的瞪了杨峰一眼,又招呼熊远,“进来吧!顺便把门关上。” “好咧!”熊远欢快的迈过门槛,赶紧关上院门。 “大哥,嫂嫂跟你没关系。”闫明雪气鼓鼓的话让闫明礼不由一噎。 杨峰忍不住笑道“小雪啊!没有你大哥,哪里来的嫂嫂?” “有哥哥才有嫂嫂,没哥哥就是姐姐。”闫明雪努力理着逻辑关系,抬头看向闫明礼,“大哥,你是男孩子,要努力!” “哈哈哈哈~听到没?闫明礼同志,你可要努力啊!”杨峰笑得前仰后合,随即又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争取三年抱俩!” “滚!”什么乱七八糟的,闫明礼耳根一红,径直往灶间走去。 “说什么呢!笑得这么开心!”正把蘑菇肉片汤盛进汤盆里的莫雨桐,回眸笑望着他。 闫明礼的脸颊不由烫得慌,避开她的视线轻声说道“没什么,他嘴没把门。” 见到大哥进了灶间,坐在灶前退火的闫明诚立即起身,非常自觉的出了灶间。 “说了,嫂嫂!”莫雨桐见小小人儿消失在了灶间门口,不由笑道。 明礼看着她笑颜如花的模样,也忍不住勾起唇角,转身打开碗柜准备拿碗。 “我愿意的。”莫雨桐突然从身后轻轻抱了抱他,然后踮起脚尖在他耳边小声说道。 “我知道。”她的心思那么明显,他都懂,可却不想委屈她,他才攒了六十三块钱,远远不够。 “礼哥,我喜欢你。”忍不住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莫雨桐端起肉末豇豆大步走了出去。 我也喜欢你。闫明礼低眸止不住的笑,就真的好喜欢她啊! 四菜一汤很快摆上桌,六人又是吃得肚儿饱饱的一天。 莫雨桐牵着两个孩子在院子里慢走消食,闫明礼则是把俩人送到门口,又仔细叮嘱了一遍。 “闫老大,约好的明天中午。”熊远临走前不忘再次提醒。 “好!”闫明礼明白他是指约好张瞎子的事。 见到俩人消失在小路拐角,闫明礼便回到院子,收拾灶间,开始烧洗澡水。 趁着孩子们洗澡,莫雨桐也马不停蹄的拆着爸妈寄来的大箱子。 吃穿用样样都有,甚至还专门用几张大报纸里三层外三层的裹了厚厚一叠票券。 不仅有川省的地方票券,还有全国粮票和各种军用票券。 这年头因为军人经常出任务,所以军用票券是可以当全国性票券使的。 莫雨桐翻了翻,又从箱子里翻到一个牛皮纸包,打开一看,居然是京市肉联厂给她颁发的奖状优秀干事!青年标兵! “雨桐都有奖状了!”把院子整理利索,给了闫明雪一小把玉米渣子的闫明礼,用力环住了小姑娘。 “肉联厂发的。”莫雨桐把奖状丢进箱子,双手握住放在腰上的手,回头温柔的看着他。 “雨桐,真厉害!”忍不住抵了抵她的鼻尖。 “那我也要奖励。”莫雨桐话音刚落,少年已经抬起她的下巴,用力吻上了她的唇。 待到莫雨桐清醒时,她已经软在少年的臂弯里,双手伸进背带裤,正摸上他的胸膛。 “雨桐,再摸我就忍不住了,乖!把手拿出来。”闫明礼望着眼前满脸通红的小姑娘,忍不住又轻轻亲了亲她润润的唇。 “我去洗澡了。”赶紧抽出手,莫雨桐拿起衣服慌张的往隔壁走。 摸着余温尚存的胸口,闫明礼眸色暗沉如深海微涌。 盖上藤编箱盖子,又在蚊帐里熏了艾草,才招呼两个正和小鸡说晚安的孩子进房睡觉。 待到他也洗好澡,孩子们也睡着了。 笑着端起木盆准备去阴沟旁洗衣服,却见小姑娘端着搪瓷缸跟了过来,闫明礼又连忙改变了方向。 “礼哥,我们怎么不去河边洗衣服?”莫雨桐把搪瓷缸凑到他嘴边问道。 他脸色一白,吞咽的动作一顿,低眸揉着衣服,轻声说道“人多,话也多,都是婶子大娘,我不太喜欢。” 他在害怕?难道她怕水?可前世的闫先生经常陪她游泳啊! 顿了顿,闫明礼又说道“我其实有些怕水,更怕摔河里。” “礼哥,不怕不怕,我会游泳,以后我去救人。”莫雨桐赶紧安慰他。 “没事,都过去七年了,我已经没有小时候那么怕了。”闫明礼抬眸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笑。 要是真还那么害怕,今天他也不会那么快跳进河里,不过毕竟曾受过那么重的伤害,现在想来还是会后怕。 “十二岁那年去河边洗衣服,被人推进了河里,是曾婶子把我捞起来的。” “礼哥。”莫雨桐眼圈红红的看他。 “雨桐不哭,只是差点死了!”他不说还好,一说莫雨桐再也控制不住眼里的湿意。 “礼哥,我想对你好,一辈子对你好。”莫雨桐掰过他的脸,一遍遍吻他。 她心疼此刻的少年,也心疼前世的闫先生。 前世她喜欢游泳,他总陪她,每次都脸色苍白,那时还以为是游太久,他体力不支。 她还没心没肺的笑话过他,说他是不是人到中年不行了,还换来他身体力行的警告。 结果他只是纯粹的为了陪她。 第178章 曾是最亲密的人 他用几十年都没能彻底消弭掉的害怕,可想而知那时给他造成了多大的伤害。 “礼哥…”不知不觉间,她坐在了他的腿上,一遍遍触着他柔软的唇。 “雨桐…”他抱紧她,生怕她一个不稳给栽进水盆里。 “礼哥…不怕不怕!”柔软的双手伸进他的衣服,温柔抚摸着他的肩背。 熟悉的纹理,温暖的气息,是她一生最爱的男人。 昨晚的冲动再次袭来。 这次无所遁形,隔着布料俩人都不敢动。 “礼哥,要是你想…”她不介意的,反正前世今生她都只认定他。 “不许胡说,我能忍住。”他紧紧抱住她,脑袋埋在她侧颈,闷闷的说道。 “礼哥,我…”可以帮你。 “乖!我不想委屈你。”他还没凑够钱,还没能力为她办一场极好的席面,不能这样不清不楚的要了她。 “礼哥…”她不委屈,一点都不委屈。 “雨桐,去睡觉!”他忍住所有冲动,把她抱起放在旁边的矮凳上,俯身继续清洗衣服。 “礼哥…”眸光流转,脸颊滚烫得厉害。 “乖!去吧!”闫明礼不敢抬头看她,他害怕迷失在她的深情里,不管不顾。 “礼哥,晚安!”小姑娘终于离开,他重重的松了口气。 小姑娘对他…太过信任了! 少年抬眸望着洁净的天空,那里会是小姑娘的故乡吗? 疑问随着夜风落进心里,又进入谁的梦,直到天空露出白白的浅光。 莫雨桐醒来时,少年刚好挑水回来,见她开门出来,不由露出温柔的笑。 “礼哥,今早还吃云吞好吗?”她走到阴沟旁,边沾牙粉边问道。 “好,我去烧火。”他把水桶放回柴棚,走进灶间开始生火。 刷牙洗脸吃早餐,一家四口幸福的围坐在圆桌旁,时不时的,俩人会对视一眼,而后便会脸颊微红的垂下头。 吃完收拾好后,四人穿戴整齐离开院子。 路上已经有社员在朝大队部去,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高涨的斗志。 这些天天气好,稻子晾晒得也好,他们再干两天基本上就能把割稻子的活给干完,想想都有盼头。 领了工具继续往稻田里赶,社员们热火朝天的忙碌着,田间地头一派生机勃勃。 就连那炽热的风似乎都凉爽了几分,在直起腰歇息的社员们脸上清清凉凉的吹过。 熊远捶了捶痛得不行的腰,为了圆那三十块钱的谎,他得在地里硬生生待到秋收结束。 抬头看看毒辣的日头,他真的好想就地瘫倒,太累人了!真不知道闫老大是怎么能把活干得又快又好的! “我来吧!”闫明礼直起腰用脖子上挂着的白毛巾抹汗水的时候,正好看到熊远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也是,他一个整天不务正业的街溜子,大队里有名的倒挂户,让他在田里累死累活,确实是够为难他的。 “那不行,还是我来。”熊远一下子弹起来,握紧割子刀立刻唰唰唰的割起来。 “你之前不是说我得帮你干秋收。”闫明礼提醒他。 “我那不是顺嘴一说吗?”哪能真让他干,那以后还能好得了。 “干吧!”既然不想他干,那他就得把活干好,不能让小姑娘为难。 “好咧!”熊远强撑着,铆足了劲使劲抡着酸软的手臂。 下工哨声响起,闫明礼接上小姑娘和弟弟妹妹朝家走。 今天中午他约了张瞎子,可不能迟到了。 很快回到家,他主动要求吃饺子,小姑娘自然不会拒绝,立刻煮了满满一大盆马蹄猪肉馅饺子。 吃完午饭快速收拾干净灶间,闫明礼便向小姑娘打了招呼,“上次买桶还欠曾叔四分钱,曾叔让我打两捆柴去。” “来得及吗?”中午休息时间只有两个小时,加上来回的路程,只剩一个半小时,还要做饭吃饭,时间并不多。 “可以,我砍柴快,上工前肯定能回来。”闫明礼提着斧头大步朝院外走去。 “那你小心点,快去快回。”莫雨桐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才关上院门准备下午出门要带的东西。 张瞎子的家隔得不算远,扎进小树林往上走,很快就能看到两间黄泥土瓦房。 房前的坝子上一公一母两只鸡正依偎在阴影里说着悄悄话,闫明礼把斧头放在地上,敲响了柴棚旁的侧门。 “门没锁,进来吧。”一道中气十足的男声从房间里响起。 “您好!张叔,我是闫明礼,闫文宗的儿子。”闫明礼推门进去,见小桌后坐着的男人正精神抖擞的看着他。 “小远说你有事想问我。”张瞎子并不是完全看不见,只是早些年受过伤,影响了视力,得在强光下才能看清楚人。 “我想问一个人。”闫明礼坐在他对面,内心很忐忑,他有期待又有害怕。 他知道不该相信这些无稽之谈,可小姑娘表现出来的很多东西已经超出了能够合理解释的范畴,他有时真的很慌! “莫知青?”张瞎子了然,轻声笑道“她为你而来,不会离开。” “张叔,你的意思是?”闫明礼突然站起身,手指止不住的颤抖,“她和我曾经是…” “你问她,她会愿意告诉你的。”张瞎子也站起身,打着呵欠道“年纪大了,中午也得睡一觉,记得出去把门给带上。” “谢谢张叔!”闫明礼从裤兜里掏出一块钱,压在桌上的搪瓷缸下,慢慢走出了张家。 头顶的天空很明亮,一如此刻他的心情。 小姑娘是为他来的生产队,这或许才能解释得通,为什么她一个京市人会主动申请下乡到他所在的生产队。 如果不是熟悉,她根本不可能知道这个地方,更不可能一眼就看上自己。 他们以前是最亲密的关系吗? 所以她才可以不设防,完全的相信自己,甚至连那样隐晦的秘密,也可以肆无忌惮的暴露在自己面前。 他的小姑娘一定曾是他最最亲密的人,曾经的自己一定对她很好很好,否则她不可能念念不忘到渴望重新靠近他。 一想到这里,闫明礼只觉得这辈子要对她更好更好,他希望小姑娘从今往后心里想的念的都是现在的他,而不是以前的他。 跑回小树林,闫明礼挥着斧头劈柴打捆,不到十分钟,就得了两大捆柴禾。 他扛起柴禾朝老木匠家大步走去,敲了敲门,“曾叔,我是闫明礼,来送柴禾了。” “放进柴棚里吧!”曾铁山停下手里的活计,抬头看着他说道“马知青刚去了你家,你回去看看。” “好的,曾叔。”闫明礼把柴禾放进柴棚,赶紧转身朝家跑去。 马新国去他家干什么?难不成他也对小姑娘存了不好的心思? 他跑得很快,没有走小路,而是直接穿过小树林往家赶。 钻出小树林的刹那,刚好看到小姑娘正站在院门前和马新国说着什么,一张红扑扑的脸蛋似带着些羞涩。 虽然知道小姑娘不可能喜欢上马新国,但是他心里还是轻轻的疼了疼。 他快步朝她走,而她也心灵感应般发现了他,立马欢快的跑向他,“礼哥,你回来啦!” “嗯!回来了!”他温柔的看她,眉眼里是化不开的浓情,一旁的马新国看着,额角不禁抽得厉害。 “礼哥,我找曾叔打的床已经好了,马知青来问我什么时候送过来,你说什么时候好?”莫雨桐征询着他的意见。 “今晚吧!”早些送过来,小姑娘也不用和弟弟妹妹挤一张床了。 “我还打了其他东西,一起送过来好不好?” “好!” “马知青,那麻烦你了!” “不麻烦!”那么大一堆东西,没几趟怕是搬不完! 第179章 是属于他的 时间缓缓的走来又快速的溜开,转眼就到了检查工活的时候。 站在田间的聂小风满眼恨意的望着那两道并肩离开的背影,恶狠狠的把割好的稻草丢在田垄上。 “风哥,我看住在李家那个田知青,好像跟莫知青不对付,要不…”曾石头凑近他,猥琐的笑道。 “她会听话?”那个田小梅瘦不拉几跟个麻杆似的,他可不喜欢。 “风哥,你这么厉害,要一个女人听话还不简单。”曾石头持续出着馊主意。 “她是知青,万一…麻烦得很!”聂小风倒不是有多怕,最多用些手段让她听话而已。 不过为着个不喜欢的女人他觉得不值,要是换成莫雨桐,他倒是不会考虑,肯定是先上了再说。 “听说她对那个马知青有意思,不如就让马知青把这个哑巴亏吃了。” “你去安排。”能尝到甜头,又有人背锅,他倒也可以不挑。 “风哥,我一定给你安排得妥妥当当的。”曾石头讨好的笑道。 这几年他可没少干这种事,每次都安排得极好,反正那些女人没一个敢声张的,有些甚至乖乖的任他们摆布。 忙碌的田间谁能想到会有恶心的黑暗滋生,随着下工哨声藏在了燥热的空气里。 因为等一会马新国会送家具到家里,莫雨桐决定晚上吃简单易做的卤肉面。 一大勺切得小小的卤五花肉,再卧上一个双面煎得焦黄的荷包蛋,洒上一小把葱花,香喷喷的几大碗卤肉面便摆上了桌。 四个人开开心心的吃完并收拾干净后,便马不停蹄的开始整理卧房和隔壁的大房间。 卧房的床是用石头和木板垒的,倒是很好拆,就是稻草需要好好放着,留着还能用。 不过蚊帐架子倒是可惜了,刚钉上没几天却不得不拆掉。 刚拆下蚊帐不多一会儿,院子外由远及近响起了一阵吵吵嚷嚷的喧闹声。 闫明礼从大房间出来的时候,正好看见敞开的院门外站着一群端着饭碗看热闹的社员。 而院子里有一张打磨光滑的大架子床,正被马新国和曾会计的大儿子曾国定抬着往卧房走。 “闫老大,这是准备结亲了啊!”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社员敲着碗沿起哄道。 “乡里乡亲的,办酒席的时候可得请我们,是吧!”起哄声立刻此起彼伏。 莫雨桐被起哄得脸皮一红,不好意思的看了少年一眼,赶紧转身跑进卧房收拾。 “到时候一定请各位。”闫明礼没有否认,得了张瞎子的话,又加上他的猜测,他清楚小姑娘是属于他的,是他这辈子唯一的柔软。 正铺着垫絮的莫雨桐听着少年的话,耳廓猛的红得烫人,他这是想和自己结婚了吗? 他都还没求婚呢?才不要嫁给他,至少也得傲娇个一两天,小姑娘想着,忍不住用手捂了捂脸。 “这是真在一起了?”原本的浑话突然得到了当事人的承认,社员们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一时院子外响起了越来越嘈杂的交谈声。 不过更让社员们没有反应过来的却是曾国安随后背来的大衣柜,和肖家三兄弟背来的两个长条桌和两个矮柜。 以及曾婶子用独轮车推来的两把摇椅、四把藤编椅。 曾家和肖家众人帮着把东西搬进房间安置好,又见马新国和曾国定再次搬了一个架子床进来。 这下不仅交谈声消失了,就连扒饭声也消失了,社员们大气都不敢喘一口,只愣愣的看着一件件崭新的家具搬进房间。 闫明礼也没想到小姑娘说的其他东西居然是这么多东西,要是这房子能换,她估计都想重新再盖一个。 闫明雪和闫明诚则是望着焕然一新的房间,开心得眼睛里全是亮晶晶的光。 在众人的协力下,大房间里的架子床、长条桌、衣柜、矮柜全都摆放整齐,以前的那张方桌则靠着墙放在了最里面。 至于卧房也把矮柜和长条桌摆放了进去,只是当他们看见莫雨桐给架子床铺上的居然是软乎乎的棉花垫絮,眼睛都不由瞪大了。 就这垫絮都可以做几身棉衣了,也就京市来的知青同志敢这么祸祸好东西。 在他们摆放东西的时候,莫雨桐更是在他们的惊愕里,铺上了崭新的棉布床单,又缝了一床薄薄的夏被。 社员们离开闫家院子的时候还有些迷糊,随即又叽里咕噜说个没完。 “我算是看明白了,这莫知青是铁了心的要和闫家小子在一起,谁拦都没用。” “可不是,那么些好东西啊!她说置办就置办,眉头都不带皱一下的。” “那些东西少说也要打上好些天,知道这说明什么吗?” “说明莫知青一早就认定闫老大了。” “这当真是一眼就看对了,完全没我们什么事嘛!” “你想要什么事,就你这样的,先把袖子上的鼻涕擦干净再说。” “哈哈哈~~”笑声渐渐远去,对注定得不到的,社员们反而不如最初那么嫉妒,顶多就是些泛着酸味的羡慕。 “姐姐,这是我们的床吗?”闫明雪待众人走远了,院门关好了,才兴奋的跑到卧房的床边,把光滑的压床木摸了又摸。 “嗯,雪儿喜欢吗?”莫雨桐揉了揉她的脑袋,垂眸温柔问道。 “姐姐,你真好,我很喜欢很喜欢!二哥也喜欢,大哥最喜欢!”闫明雪抱住她的腿,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仰首望着她。 “……”闫明礼和闫明诚互相对望了一眼,我们完全可以自己说。 “那雪儿赶紧去洗澡,这样就可以在新床上睡觉了。”莫雨桐笑道。 “大哥,我要洗澡!”闫明雪立刻抬头看着闫明礼。 “自己把衣服抱到隔壁。”闫明礼点了点头。 “好的,大哥!”拉起放着换洗衣服的小椅子,闫明雪笑得合不拢嘴。 洗澡、洗衣服,又给冲了麦乳精,莫雨桐准备到大房间睡下了。 不过问题来了,闫明礼睡哪里? 以前卧房的床板是刻意搭的两米宽,供他们三个人睡,可是这个年代的架子床,最宽只有一米五,他们三个未必睡得下。 “雨桐…”就在莫雨桐站在门边踌躇的时候,闫明礼突然径直朝她走了过来。 “礼哥,你…想说什么?”莫雨桐盯着他深邃的眼睛,耳根不禁烫了一圈又一圈。 她已经想好了,不能让他总睡在地上,要么他们一人带一个孩子睡,要么他们俩人…也不是…不可以。 第180章 一点点的品尝 走近她,低眸温柔的看她,待她耳根越来越红,眸光越来越躲闪,他才轻轻笑出了声。 “雨桐是不是把我给忘了。”少年话里的淡淡委屈勾得她心肝一阵乱颤。 “没有。”她逞强嘴硬,不想认输,可脸颊的红却背着她蔓延到了颈侧。 “那雨桐准备怎么安排我?”指背轻柔抚过她的鬓角,又轻轻托起她的下巴,少年温柔的眸子里是满满的笑意。 “那个…要不…”她的话没能说出口,却已被他的唇堵在了喉咙。 温软的情意勾得她无处可逃,只能攀住他,和他抵死纠缠,直到她呼吸明显不畅,他才意犹未尽的离开她的唇,却不舍放开她的腰。 “雨桐喜欢萤火虫吗?”他抵着她额头轻轻的蹭了又蹭,望着她羞涩的眸子,柔声询问。 “喜欢。”他像只黏人的小狗,而她向来抵抗不了他的柔情,不好意思的眨了眨眼睛,娇娇的低呢。 “那雨桐想去看吗?就在山里。”清溪沟旁杂草丛生,每到夏季就会有很多萤火虫飞来飞去。 小时候爸爸曾带他和妈妈去过,他还记得妈妈喜欢得不得了。 爸爸说小姑娘就喜欢这些亮晶晶的东西,被佯装生气的妈妈给掐得围着树跳脚。 不过他知道妈妈舍不得掐爸爸,就像他的小姑娘舍不得他一样。 “真的吗?”小姑娘双眼一亮,兴奋得恨不能马上就走,果然爸爸说的话都是对的。 “我去拿点东西。”闫明礼松开她的腰,在她唇上轻轻碰了碰,才转身去了卧房。 把早已准备好的布袋提起,他朝小姑娘伸出了手。 莫雨桐咬了咬唇,羞涩的把手递给他,他一把抓住,眉眼勾起轻柔的弧度。 “我们这么走了没关系吗?”感受他厚实手掌传出的温暖,她瞧了眼紧闭的卧房门,轻声问道。 “秋收前家家都没多少存粮,有那心思不存的也只会去晒谷场。”闫明礼牵着她,走出院子锁好院门。 听到关门声,闫明诚小大人似的拍了拍妹妹的后背,又继续睡了过去。 小路上,他从布袋子里取出草帽给她戴好,轻声说道“山里刺多,万一划到会痛。” 当然他会为她扒开那些刺,但是万一有那么一两根漏网之鱼伤到她怎么办?还是有备无患的好。 “知道了。”她朝他甜甜的笑,眉梢眼底是化不开的欢喜。 “我们从小树林走,免得碰到人。”他把布袋系在腰上,走在前面探路,右手却背在身后牢牢握住她柔软的小手。 “嗯!”除了跟在他身后,踩着他的脚印慢慢前进,她的脑子里只有少年温暖的手掌。 眼看就要钻出小树林,悉悉索索的人声却从斜坡上传来,两人相视一眼决定当没听见。 只是一道熟悉的女声却让莫雨桐停下了脚步,并急忙拉住了少年。 “嘘!”莫雨桐侧耳听着坡上的动静。 女声再次响起“新国哥,你别这样,我们不能这样。” “你不是喜欢我,怎么?不愿意了。”一道沙哑的男声响起,带着丝薄怒。 马新国?这道刻意压低的声音明显不是好吧!只是莫雨桐一时又想不起来是谁? “新国哥,你的声音怎么了?”田小梅也不是个蠢人,当即发现了不对。 “上火了,哑了!这不就想着来找你泄泄火。”男人把她压在树上,熟稔的撩拨得她完全不知如何是好。 “新国哥,别…”突然被压得死死的,田小梅在茂密的树影里发出了猫叫。 这么刺激的吗?现场直播!莫雨桐没想到就停下来听了几句话,事情就发展成这样了。 男人重重的喘息声,女人干涩的轻哼声,伴随着啪啪作响的动静,莫雨桐赶紧转过身把脸埋进少年的胸膛不敢再听。 耳边的刺激还没消停,怀里的刺激接踵而来,少年紧紧抱住她,又掩耳盗铃般捂住她的耳朵。 她抬眸,只见斑驳月光下是少年火热的眼神,夹杂着山雨欲来的疾风。 “乖!把眼睛闭上,我带你离开。”少年开口,小姑娘照做。 燥热的声音还在持续,莫雨桐突然觉得双脚离了地,但她极其信任少年,只由他抱住自己快速离开。 少年跑得极快,她只觉耳畔有忽忽的风声不停掠过,干脆也抱住少年,脸轻轻贴紧他的下颚。 “乖!到了,可以睁开眼睛了。”少年的气息有些不稳,在她耳边喷出热烈的滚烫。 “嗯!”她歪头看他,盘在他紧致腰上的腿却完全没有放下来的意思。 “乖!看萤火虫。”她再这么盘下去,那就不是跑这十多分钟能行的,他估计得再跑个来回才能压住身体里即将窜出来的火。 “礼哥,真好看!”她回头望去,见着无数个小灯笼在草丛里飞舞,微微的光在夜色里显得柔美又绚烂。 “没有雨桐好看!”小姑娘舍不得放开他,他也舍不得放开小姑娘。 算了,就这样吧!大不了等会扎沟里凉上十几分钟。 穿梭在黑暗中的萤火虫,燃烧着整个夏天的热情,也燃烧着少年人的蠢蠢欲动。 “礼哥,我喜欢你。”她捧住少年的脸一遍遍的吻他,那样的温柔那样的珍视,宛如世间美好尽数裹着甜腻的香而来。 “雨桐,我也喜欢你。”他按住她的腰,却不敢再贸然往下移,只热烈的温柔回应她。 或许是这样的夜太过迷人,或许是那些萤火太过勾魂,她不再满足只纠缠他的唇。 她轻咬住他的下巴,慢慢的辗转轻捻,又碾磨着他的喉结,一点点一点点的品尝。 未曾有过经验的少年哪里经得住她这样的勾缠,那是比志怪小说里的妖精还要牵扯人心的悸荡。 “雨桐,雨桐…”闫明礼觉得自己要疯了,他抱住他的小姑娘,缓缓的朝最近的大树靠去,身体在她的亲吻里寸寸滑落。 他到底是为什么突然有的这个提议?是上次进山见到了萤火虫的缘故吗?是想和小姑娘单独相处的少年冲动吗? “雨桐,雨桐…”他的小姑娘咬着他、磨着他、黏着他,他抿紧唇用力扶住她,由着她肆无忌惮的作乱。 “礼哥…”意乱情迷里只有少年温热的气息,她寻着那道气息,用软糯的唇烙印着他的锁骨。 “雨桐,别…”少年修长的手指穿过她柔软的发,一双黝黑的眸子裹了红尘万丈春色。 “礼哥…”她软软的鼻尖蹭着他敞开领口下的紧致肌肤,唇峰也似有若无的掠过。 “雨桐,我是个男人。”你这样我真的会,忍不住的。 想推开她,又怕伤到她,闫明礼忍得很辛苦。 “我知道,感觉到了。”她趴在他胸膛上,抬眸娇娇软软的笑,带着柔媚的诱惑。 “我只是想带你来看萤火虫。”他捏住她的下巴,稍微用了点力,眸里翻涌起原始的掠夺本能。 “我以为礼哥是想和我私定终身。”她说得一本正经,却因为娇软的语气竟又添了几分魅惑。 “你这个小妖精。”把她整个人往上一拉,闫明礼气势凌人的咬住她的耳垂,用力的裹住,再狠狠的在唇齿间碾。 “嗯…”悠长的一声轻哼,比小奶猫强势不到哪里去,却几乎要炸裂闫明礼最后的那点理智。 他的小姑娘,他觉得身体里的火烧得厉害,他此时此刻唯一的想法,就是听她小猫一般的叫,就在他身下。 疯了!他猛的站起身,并把她扶稳,然后在她的愕然里,背对着她快速脱光衣服,一头扎进了杂草旁的清溪沟里。 他怕河水,但他更怕小姑娘。 第181章 最明媚的春光 这是怕她怕得都要跳河了,小姑娘娇娇的笑声荡在萤火虫温暖的包围里,臊得水里的少年面皮更红。 他冲动了,该留一条内裤傍身,现在这局面反而把自己困住了。 “礼哥,你冷吗?”她蹲在溪沟边,捧着脸看向微光里的少年。 他可真好看啊!那在萤火下泛着健康光泽的挺直脊背,那在星色里棱角分明又温润美好的俊朗侧脸。 “不冷!”原本侧着的身子在小姑娘迷恋的目光里渐渐背过身去,他耳根烫得吓人,垂眸望着水波里不屈的倔强,坐着一动不敢动。 他如今只盼着小姑娘能稍微被漂亮的萤火虫吸引走视线,哪怕只有一分钟,他也能轻松的喘口气。 可是在小姑娘的眼里,水中的少年远比岸上的可爱虫子更像坠落在人间的精灵。 她脱下鞋子,挽起裤腿,竟一步步踏入溪水里,走向她的少年。 少年惊愕,还不待回头望去,上身已被温暖层层包裹,那是小姑娘最温柔的怀抱。 “礼哥,你不是怕水吗?我来陪你好不好?”夜的风温柔,小姑娘的话更温柔,在他的心尖上不停的打着颤。 “雨桐,别…”少年抬眸,黝黑的眸子泛着红,那被打湿的鬓角有水珠滑落,悬在下颚欲落不落。 “礼哥…”侧眸望来的少年,带着丝克制的隐忍,抿紧的唇仿佛最坚定的战士。 小姑娘居高临下捧住他的脸,轻柔拂开荡在眉间的额发,那么轻那么柔的吻他。 他挺直腰身,忍不住握住小姑娘纤细的手腕,热情的回应着她。 星星的光,从云后一点点羞涩的洒落,醉在浓情蜜意里的萤火虫停在草尖,一闪一闪的凝望着俩人。 她似上了瘾,甚至不愿闭上眼睛,只温柔的和他对视,在微微的风里,不知餍足的亲吻。 他似迷了心,又似迷了神志的懵懂少年,只仰着头和她努力的纠缠。 “礼哥,你真好看!”小姑娘望着他的眼睛满是迷恋,这是她的少年,她的男人。 “雨桐才好看。”他羞涩的笑,眼尾勾着红尘最明媚的春光。 “礼哥听过七仙女的故事吗?”她盯着草丛里的衣服,温柔摩挲着他红润的唇,看着它艳丽到似溢出了甜美的香。 “雨桐想把我留下吗?”他顺着她,脸颊通红的把自己放在七仙女的位置上。 “想,我想留礼哥一辈子。”放软温柔的少年,是莫雨桐抵挡不了的存在。 甚至在这一刻,她冲动的想和他落入最深的馥郁世界,品世间柔软与坚硬的美妙。 “雨桐,只要你想,我就会在。”少年给了承诺,深沉的爱意从眼里满满的溢出。 “礼哥…”她捧住他的脸,再次吻下去,少年依然软软的坐在水里,由着他的小姑娘一遍遍的吻他。 深深的吻终于分开,莫雨桐终究不好意思的低眸转身,轻声说道“你再泡一会就起来,别受凉了!” “嗯,知道了。”倔强还在,他确实起不来,只得认命的继续泡着,面红耳赤的应道。 望着羞窘到再次背过身的少年,莫雨桐走到岸边,放下裤腿穿好鞋,把散落的衣服一件件叠好抱在怀里。 听着身后悉悉索索的声音,他忙半侧过身看她,眉眼里俱是无奈,“雨桐,你放下。” “礼哥,怕我再来!”她歪头笑得柔媚,一双眼眸飞扬着最蛊惑人心的娇。 那是亲吻过少年后最媚的春色,一点点从眉间绽放,烙印在少年心口。 “雨桐,乖,把衣服放下。”少年耳根通红,深觉今晚的决定做得太仓促,他应该再带一套衣服。 “礼哥也乖,快穿上,不然我会心疼!”见他可怜兮兮的坐在水里,脸色苍白又透着秀色可餐的红,她的心就软到不行。 “你转过身去。”听着她舌尖缠绵的那声宠溺的“乖”,少年的瞳色亦软成了一汪春水。 “好,你快点!”她勾起唇角,心尖流淌着温柔,缓缓转身慢慢朝刚才那棵树走去。 萤火虫在她身侧飞舞,如一群闪烁着幸福的星星,点亮着树影斑驳的角落。 渐渐地,身后有人大步走近,带着熟悉的气息把她紧紧拥住,冰凉的唇轻柔蹭着她滚烫的脸。 “这么快就穿好了。”她轻轻的笑,转身回抱住他,软糯的香甜轻轻触着他的下巴。 “不想让你等。”少年轻抚她的背,温柔凝望她在浅光里美丽的脸庞,忍不住轻轻吻住。 她的唇是世间最迷惑人心的温柔,他舍不得放开,只想永远黏着她,一遍遍的碾着她。 好奇的萤火虫犹如诗词里翩翩的舞者,用柔和的光芒围拢住俩人。 直到他再次紧紧的抱住她,靠紧大树仰望着干净的星空。 “礼哥…”她侧躺在他身上,头温柔枕在他的肩头,抬眸仔细的看他。 “草上湿气重,你趴在我身上就好。”他低眸吻了吻她的额头,手指轻柔拂过她的脸颊。 “嗯!”她不再纠结,依偎着他望向那些可爱的小星星。 看它们似童话中的魔法灯,在草丛间高飞低旋的穿梭,如同一幅流动的画卷。 美好的夜景,时间仿佛都放慢了脚步,有夜风清凉的拂过脸颊,有虫鸣从远处传来。 莫雨桐趴在少年怀里,竟昏昏欲睡起来,勾住他的脖子,在他耳边轻声细语“礼哥,你真好看!最好看!” 她轻柔的呼吸落在他的胸膛,他低眸看着渐渐睡着的小姑娘,眸色一片柔和,又带了点隐隐的酸。 “雨桐,是我好看,还是他好看?”想到曾经的自己,少年心里竟有着淡淡的不舒服。 虽然明知跟自己较劲不好,但他就是没法从脑子里把那个或许陪了小姑娘一生的男人彻底抛开。 那是他们相遇的前因,他也抛不开,不是吗? 风越来越凉,小姑娘丝毫没有醒来的迹象,少年无奈的亲了亲她的鬓角,抱起她提起布袋子往山下走。 软软的小姑娘被他紧紧的抱住,似抱着最珍贵的宝贝,他甚至想走得慢一点,再慢一点,能让他一直这么的抱着她。 “礼哥,我喜欢你。”梦里的小姑娘可爱的呢喃,温润的唇软软的蹭着他的颈侧。 “雨桐,我也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你。”哪怕只有短短几天,他也想用一生去呵护她。 这可是他的小姑娘啊!那么努力靠近他想对他好的小姑娘,他也想给予她自己的全部。 路终究有尽头,他不能再抱着小姑娘,只能把她轻缓的放在床上,为她盖好被子。 而他则拉出草席睡在门边,手枕在脑后满眼柔情的看着她。 直到天放出微微的光,直到院子里的小鸡咕咕的叫个不停,闫明礼才从草席上坐起,并把草席迅速的卷进床底。 许是昨晚进了山,小姑娘迟迟没醒,他也不忍心叫醒她,独自一人开始忙活早餐。 淘了大米熬粥,又在瓦罐里煨了几个鸡蛋,还试着用小姑娘买的一排小罐子里的佐料拌了个折耳根。 睡得迷迷糊糊还想再睡的莫雨桐从被窝里坐起身,有些傻乎乎的看着落下的蚊帐。 她不是趴在少年怀里看萤火虫吗?怎么就回到了床上,那少年昨晚睡的哪里? 想到昨晚,又不由想到月色里那个柔软的男人,和那仿佛被蛊惑般热情洋溢的吻,脸颊不由变得通红。 “雨桐醒了,起来刷牙洗脸吃早饭。”少年边勾起蚊帐,边低眸笑望着她。 “昨晚你睡的哪里?”迎上少年促狭的笑,莫雨桐不好意思的垂了眸。 第182章 凝了一抹宠溺 身前羞涩的小姑娘,昨晚那敢从身后抱住他的勇气,仿佛被晨风轻轻的吹散了。 “雨桐,想我睡在哪里?”少年忍着笑轻声问道,但那强忍的浅浅笑音却让莫雨桐脸颊更红,不由娇嗔的瞪他,“睡这里,你敢吗?” “现在不敢,以后我就敢了。”他温柔的抱住她,眉眼里是浓烈的欢喜,喜欢得不行。 “以后?说不定没机会了。”她在他怀里扭了扭,没挣脱,噘嘴哼道。 “休想,你是我的。”瞧着那红艳艳、水润润的唇,他不禁用力压下去。 “还没刷牙呢!”他也不嫌弃。 “香香的。”他笑,使劲碾了碾。 “讨厌,让开,我要去刷牙。”莫雨桐不敢使劲的推开他,红着脸冲进灶间。 闫明礼低眸轻轻的笑,随即转身进了卧房。 把两个孩子叫醒,让他们赶紧去刷牙洗脸,他则开始摆早饭上桌。 吃饭收拾,锁门上工,一行人去了晒谷场,领工具的领工具,带孩子的带孩子。 推着独轮车的二婶子在经过田间时,又给她递了一张包裹单,莫雨桐接过瞧了瞧寄件人地址,俨然是大哥莫鑫睿寄来的。 等会下工后就和少年一起去公社邮局取,想到少年,她不由站起身朝他的方向望去。 “闫老大,小嫂子在看你。”这两三天一直在晒谷场尽心尽责守夜的熊远,眼睛下的青黑是越来越重。 “嗯!”闫明礼勾起唇也忍不住朝她看去。 见他直起腰擦汗,莫雨桐立刻想也不想的飞奔而去,从挎包里取出水壶递给他,“累不累?喝点水。” “不累。”不累但是必须渴,闫明礼接过水壶,咕咚咕咚使劲灌了几口。 “弟妹放心,闫老大身体好得很,不耽误事。”杨峰暗藏深意的一句话,让莫雨桐的脸立刻变得滚烫。 “少说话,多做活,今天可是收尾。”闫明礼推开他凑上前的脑袋,示意他看看自己剩下的地,还有那么大一块没动呢! “知道,知道!”杨峰绝望转身,蹲起马步立即开始弯腰割起来。 “太阳大,把草帽戴好。”闫明礼趁她装水壶的功夫,帮她把歪掉的草帽正了正。 随即又在她耳边迅速小声说了句“不许胡思乱想,乖!” “谁胡思乱想了!讨厌!”莫雨桐气鼓鼓的转身,在太阳下跑得飞快,十分钟不想理他。 望着她逃也似的背影,闫明礼心情愉悦,笑着继续割稻子。 那欢快的喜悦简直是挡都挡不住,杨峰和熊远两个没对象的自然是顶不住,杨川和赵军俩个结了亲的看着俩人都有些耐不住。 好不容易捱到下工哨声响起,几人赶紧把割子刀往地里一插,一个比一个跑得快,徒留下闫明礼笑容满面的走向小姑娘。 回到家吃过午饭,莫雨桐有些不太舒服,小腹微微胀痛,一点都不想动。 见到一向活力四射的小姑娘突然恹恹的,闫明礼慌张得不行。 也顾不得弟弟妹妹还在,忙把小姑娘扶到阴凉处的躺椅里,一边给她打着扇一边焦急的问道“雨桐,你怎么了?是不是中暑了?” “没有,只是有点不舒服。”看着他拧紧的眉头,她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抚了抚。 “你哪里不舒服,我去卫生站开药。”闫明礼握住她的手,柔软的小手比他燥热的手掌要凉得多,他赶紧包住上下搓揉。 “礼哥,我真没事,睡一会就好。”在摇椅里轻轻晃着,睡意渐渐袭来,她想小睡一会。 “这是大哥寄来的包裹,你帮我取回来好不好?”把包裹单递给他,莫雨桐困得闭上了眼睛。 接过包裹单,见背面“领取包裹收据”栏里已经写上了“委托闫明礼代领”的字样,看来小姑娘早就想让他去取了。 想必是昨晚去山里把她给累着了,闫明礼有些懊恼。 起身向弟弟妹妹交待了声,又见太阳一时半会晒不到小姑娘,他赶紧把自行车扛出院子,轻声拉上门,迅速朝公社邮局蹬去。 “嘘!小鸡,你们别说话,姐姐在睡觉呢!”蹲在鸡圈前的闫明雪,对着两只小鸡认真的说道。 “你们再吵,我可就不给玉米碴子了哟!”闫明雪得意的扬起手里的小破碗,话语里充满了威胁。 “它们听不懂。”闫明诚无奈说道。 “它们的耳朵长来是干嘛的,肯定能听懂。” “妹妹,这样就行了。”闫明诚从碗柜里取出一个大大的布口袋,往鸡圈上一笼,瞬间安静了不少。 “二哥,你真聪明!”闫明雪想欢呼,却被闫明诚及时捂住了嘴巴,严肃的说道“我们进卧房再练一会字。” “二哥,你太讨厌了!”闫明雪不开心,却不得不跟着他进卧房。 督促她学习的二哥跟大哥一样讨厌,一样凶巴巴。 刻意压制的唉声叹气从卧房里时不时的传出来,莫雨桐也从摇椅里慢慢的醒了过来。 刚把包裹放进大房间的闫明礼见她醒了,忙拧好毛巾递给她,“先洗把脸再起来。” 接过毛巾敷在脸上,瞬间清醒了不少,她闷闷的问道“礼哥,什么时间了?” 闫明礼瞥了一眼放在长桌上的台钟,接过毛巾答道“一点三十四分,还早。” “我去看看大哥寄了什么来。”莫雨桐起身开心的往大房间走,闫明礼没有跟进去,而是走进卧房去检查两个孩子的作业。 这段时间孩子们在小姑娘的教导下,学会了很多东西,他们现在的水平差不多都能够上完二了。 大房间里,莫雨桐望着大大藤编箱里的东西,不禁唇角微微上扬。 许是从小跟在大哥身后跑,在大哥心里她永远是那个追着他的小姑娘,寄来的东西也以零食和新奇的小玩意居多。 不耐放的东西自然是往空间里塞,其他的则全都分类放在了矮柜里。 收拾好包裹,莫雨桐又觉小腹一阵疼,算算时间,不会是亲戚要来了吧! 这个年代用的是卫生带,妈妈寄来的包裹里就有几条崭新的,但是经过曾经那几十年,她现在是真心不想用那东西。 转身走出房间,喊上三人,一行四人又锁好门,走向了田间地头。 一路上闫明礼把她看了又看,终于忍不住说道“你不舒服就在树荫里待着,我带着杨峰去帮你看。” “这样没事吗?”还可以让人代工?她瞪大眼睛愕然的看着他。 “谁都有不舒服的时候,记分员也不是铁打的。”闫明礼望着娇娇弱弱的小姑娘,心疼的说道。 “社员们手里有各自的记分本,每个月月初会到大队部和贴出的统计表核对,如果有问题,社员们会提出来。” “那就麻烦礼哥了。”既然可以这样,她也乐得清闲。 “不麻烦,是我昨晚没考虑周到,让你没休息好。”他满眼抱歉,握住她的手轻轻捏了捏。 “你昨晚考虑得挺周到。”莫雨桐朝他眨了眨眼睛,抿唇笑望着他。 “乖!不调皮。”闫明礼无奈的看她,小姑娘这是笃定自己不敢对她干嘛呢! “礼哥,昨晚的袋子里都装了什么啊?”那么大一个袋子,可不止一只草帽。 “你以为我装了什么!”他好笑的看她,眼尾凝了一抹宠溺。 “我猜嘛…”莫雨桐嘿嘿一笑,凑近他说道“少年,长大了哟!” “只是一床小被子,怕你冷着特意带的。”瞧小姑娘那古灵精怪的模样,闫明礼无奈的弹了弹她的额头。 “哼!你家暴,再也不喜欢你了。”捂住额头,她嘟嘴控诉。 “确定?”他才不信。 “我不喜欢你,因为…”她踮起脚尖,在他耳边轻声笑道“我爱你!” 爱吗?少年眉间情意绵绵,浓得像一勺粘稠的蜜,甜甜的。 第183章 一颗甜甜的奶糖 娇软的笑声柔柔的在少年耳边回荡,伴随着渝市秋早天里独有的微热,渐渐地落进每一粒沉甸甸的稻谷里。 下午的田间远比上午要遭罪得多,几割子刀下去汗水能顺着鼻尖一路淌到地里。 小姑娘坐在树荫里,小腹隐隐作痛,不舒服得哪儿都不想去。 “姐姐,你肚子痛吗?”在见到她第三次捂住肚子后,闫明诚担忧的问道。 “嘘!别影响你大哥,姐姐没事。”最后一点工活了,没必要因为她正常的生理期耽搁。 “那姐姐多喝点热水。”闫明诚望了眼趁休息时间溜到斜坡掏蚂蚁洞的妹妹,轻声说道。 “好,诚诚真是个体贴的男孩子。”瞧他关切的小模样,莫雨桐忍不住揉了揉他的脑袋。 “姐姐!”闫明诚不好意思的低下头,继续练字,他想把字写得和大哥一样好。 小路上,推着独轮车的妇人们谈笑着走向田间,把稻草一捆捆的摞在车上。 踌躇了大半天的田小梅,鼓起勇气想把兜里凉透的鸡蛋,塞进马新国的衣兜里,可惜没有得逞就被马新国避开了。 “新国哥,给你补身子。”昨晚她被折腾得够呛,腿哆嗦着好不容易才回到李家,想来她的新国哥也累狠了。 “不用,你自己吃。”马新国有些莫名其妙的看着她,还以为她已经放弃了,怎么消停几天后又贴上来。 “新国哥,我知道,你还是关心我的。”她在老李家听那几个婶子说的话都是真的,果然有了实质性关系后,男人才会对她好。 “我要干活了。”这哪里跟哪里?马新国完全不懂她突然的娇羞是为了哪样,低头继续割稻子。 “新国哥,你下次,轻点。”满脸通红的田小梅丢下一句话,抱起稻草跑得飞快。 “你和她怎么回事?”廖清云直起他快要断掉的腰,有气无力的问道。 “我也想问她。”一头雾水的马新国是真的搞不懂。 “不用问,这块地托付给你,我歇口气。”廖清云坐在田垄上感觉整个人都要虚脱了。 这些天要不是马新国帮他,他估计已经躺床上爬不起来了,割稻子是真累啊! 最后的一片稻田,割完后就是晒谷,晒谷也是个力气活,要用挒耙不停的耙出干净的谷子,还要不断的给谷子翻身。 热情高涨的干完工活,闫明礼和杨峰一起,拿着工分本替小姑娘检查登记去了。 若是以前别说是检查,就是工分本也不是他这样成分的人可以碰的,而现在… 他扭头望着小姑娘的方向,眉间凝着化不开的温柔。 下工收拾回家,莫雨桐是半点不想再动,坐在房间的藤椅里,恹恹欲睡。 “雨桐,我带你去卫生站。”闫明礼见她难受,心里也跟着难受,眼里全是自责,都是他让小姑娘身体不舒服了。 “礼哥,跟你没关系,是我那个来了。”莫雨桐抱着他的胳膊,羞红着脸说道。 “那个是什么?”闫明礼懵懂的看她,直到小姑娘在他耳边轻轻说了两个字,他才爆红着脸僵硬的蹲在藤椅边,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那个,痛吗?”见小姑娘眉心微拧,他压下身体里翻涌的羞窘,关心的问道。 “有点痛,礼哥泡一杯红糖姜茶给我好不好?”她在他手臂上蹭了蹭,弱弱的轻喃。 “好!雨桐还想吃什么,我去做。” “我想喝粥。” “好!我们今晚喝青菜粥。”小姑娘不舒服,他必须力所能及的满足她。 “礼哥,你真好!”莫雨桐窝在藤椅里,温柔的笑。 “乖!我很快回来!” 闫明礼起身,进卧房取了红糖,又从碗柜里切下一块生姜,生火开始熬红糖姜茶。 很快姜茶熬好,他用搪瓷缸装好凉在灶台上,又迅速的淘米熬粥。 待姜茶凉至温热,闫明礼便让弟弟妹妹盯着灶间,而他则进到旁边的大房间。 蹲在藤椅旁,他心疼的轻轻抚摸着她的额头,一口一口小心翼翼的喂她。 “雨桐,还难受吗?”他十三岁时妈妈就离开了,也没教过他这些事,他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只能摸着石头懵懵懂懂的尝试着。 “好多了,礼哥别担心!”她的少年明明很心慌,却又不敢大张旗鼓的表现在脸上,只能紧张兮兮的小心试探。 “雨桐,看你难受我心疼。”一本正经说着甜言蜜语的少年,让她心肠一软,脑袋朝上一昂,不禁吻住了他的唇。 用手托住她的小脑袋,他俯身任她撬开唇齿,和他纠缠不清。 “大哥…”惊慌失措冲进屋里的闫明雪,看着急速分开的俩人,好奇的问道“姐姐,你吃了什么香香的东西吗?” “一颗甜甜的奶糖。”她望了眼少年,趴着扶手轻轻的笑。 “你不是在灶间看着锅里的粥吗?”闫明礼无奈的看了看小姑娘,起身望着闫明雪问道。 “大哥,外婆来了,还有舅舅舅妈和二表姐,他们在院子里。”闫明雪似乎才想起她进来的目的,赶紧说道。 “你不用管,我出去看看。”闫明礼眉头一皱,摸了摸小姑娘柔软的发,随即转身走出房间。 院子里,李家老婆子正冷着脸站在最前面,一双精明的眼却早已把目光所及里的好东西尽数看了个遍。 这大腿菌和百合晾晒得不错,这小鸡也养得很好,拿回去就是一个好菜。 还有那崭新的脸盆架、搪瓷盆和毛巾,不拿去孝敬她,简直应该天打雷劈。 居然还敢买这么好的躺椅和圆桌圆凳,自己什么身份难道不知道,不干人事的小瘪犊子玩意! 哼!这自行车也配骑,活该他那脸皮不要的娘,被按在草垛子里弄出两个野种。 李老婆子越想越气,看走出房间的闫明礼就越来越冷漠。 “你们有事?”闫明礼一见这阵仗就不觉想笑,这是看到这些天搬了不少好东西进院子,想来找他硬要了。 “这就是你跟长辈说话的态度。”果然是没娘教养的小王八羔子。李老婆子把手里的长木棍使劲往地上杵了几杵,冷声道。 “有事说事。”小姑娘正不舒服呢!他可没那么闲陪他们这一大帮人扯家常。 “按理说这些东西你应该都拿来孝敬我们两个老的,不过我好歹是你外婆,也不多拿,自行车和脸盆架都搬到老宅去。” “还有吗?”闫明礼冷冷听着她理所应当的话,简直要被气笑了,他这个外婆还真是不要脸。 “还有莫知青的那个记分员必须给二丫头,否则我们李家可不认她这个没过门就往男人屋里钻的破烂货…” “咚…”一把圆凳被闫明礼重重踢到她脚下,她可以骂他,但她凭什么骂小姑娘。 看着眼前这个跟他温和的父亲截然不同的暴戾少年,李老婆子吓得退了半步。 “你个杀千刀的背死报应娃儿,和你那皮脸不要的娘一样,脑壳顶顶都是旋…” “咚…”又一把圆凳直接砸在李老婆子的脚背上,痛得她差点没摔倒在地,幸好大儿子李建民和二儿子李建阳及时扶住了她。 “你这个不…”李老婆子还准备再骂,却被逼到身前的闫明礼给吓得舌头打了结。 只见少年提着一张圆凳,眸光冷凛的扫了眼众人,唇角挂着一抹寒冽的冷笑,“李家那宅子不想要,我可以一把火给点了,反正也不是你们的。” “你这个不得好死的东西。”李老婆子气得挣开两个儿子,就要用手里的木棍去打闫明礼。 可她忘了此时的少年已经十九岁,再也不是当初那个瘦弱到无法反抗的孩子,不过一抓一推,她被重重摔进了人堆里。 娇软的笑声柔柔的在少年耳边回荡,伴随着渝市秋早天里独有的微热,渐渐地落进每一粒沉甸甸的稻谷里。 下午的田间远比上午要遭罪得多,几割子刀下去汗水能顺着鼻尖一路淌到地里。 小姑娘坐在树荫里,小腹隐隐作痛,不舒服得哪儿都不想去。 “姐姐,你肚子痛吗?”在见到她第三次捂住肚子后,闫明诚担忧的问道。 “嘘!别影响你大哥,姐姐没事。”最后一点工活了,没必要因为她正常的生理期耽搁。 “那姐姐多喝点热水。”闫明诚望了眼趁休息时间溜到斜坡掏蚂蚁洞的妹妹,轻声说道。 “好,诚诚真是个体贴的男孩子。”瞧他关切的小模样,莫雨桐忍不住揉了揉他的脑袋。 “姐姐!”闫明诚不好意思的低下头,继续练字,他想把字写得和大哥一样好。 小路上,推着独轮车的妇人们谈笑着走向田间,把稻草一捆捆的摞在车上。 踌躇了大半天的田小梅,鼓起勇气想把兜里凉透的鸡蛋,塞进马新国的衣兜里,可惜没有得逞就被马新国避开了。 “新国哥,给你补身子。”昨晚她被折腾得够呛,腿哆嗦着好不容易才回到李家,想来她的新国哥也累狠了。 “不用,你自己吃。”马新国有些莫名其妙的看着她,还以为她已经放弃了,怎么消停几天后又贴上来。 “新国哥,我知道,你还是关心我的。”她在老李家听那几个婶子说的话都是真的,果然有了实质性关系后,男人才会对她好。 “我要干活了。”这哪里跟哪里?马新国完全不懂她突然的娇羞是为了哪样,低头继续割稻子。 “新国哥,你下次,轻点。”满脸通红的田小梅丢下一句话,抱起稻草跑得飞快。 “你和她怎么回事?”廖清云直起他快要断掉的腰,有气无力的问道。 “我也想问她。”一头雾水的马新国是真的搞不懂。 “不用问,这块地托付给你,我歇口气。”廖清云坐在田垄上感觉整个人都要虚脱了。 这些天要不是马新国帮他,他估计已经躺床上爬不起来了,割稻子是真累啊! 最后的一片稻田,割完后就是晒谷,晒谷也是个力气活,要用挒耙不停的耙出干净的谷子,还要不断的给谷子翻身。 热情高涨的干完工活,闫明礼和杨峰一起,拿着工分本替小姑娘检查登记去了。 若是以前别说是检查,就是工分本也不是他这样成分的人可以碰的,而现在… 他扭头望着小姑娘的方向,眉间凝着化不开的温柔。 下工收拾回家,莫雨桐是半点不想再动,坐在房间的藤椅里,恹恹欲睡。 “雨桐,我带你去卫生站。”闫明礼见她难受,心里也跟着难受,眼里全是自责,都是他让小姑娘身体不舒服了。 “礼哥,跟你没关系,是我那个来了。”莫雨桐抱着他的胳膊,羞红着脸说道。 “那个是什么?”闫明礼懵懂的看她,直到小姑娘在他耳边轻轻说了两个字,他才爆红着脸僵硬的蹲在藤椅边,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那个,痛吗?”见小姑娘眉心微拧,他压下身体里翻涌的羞窘,关心的问道。 “有点痛,礼哥泡一杯红糖姜茶给我好不好?”她在他手臂上蹭了蹭,弱弱的轻喃。 “好!雨桐还想吃什么,我去做。” “我想喝粥。” “好!我们今晚喝青菜粥。”小姑娘不舒服,他必须力所能及的满足她。 “礼哥,你真好!”莫雨桐窝在藤椅里,温柔的笑。 “乖!我很快回来!” 闫明礼起身,进卧房取了红糖,又从碗柜里切下一块生姜,生火开始熬红糖姜茶。 很快姜茶熬好,他用搪瓷缸装好凉在灶台上,又迅速的淘米熬粥。 待姜茶凉至温热,闫明礼便让弟弟妹妹盯着灶间,而他则进到旁边的大房间。 蹲在藤椅旁,他心疼的轻轻抚摸着她的额头,一口一口小心翼翼的喂她。 “雨桐,还难受吗?”他十三岁时妈妈就离开了,也没教过他这些事,他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只能摸着石头懵懵懂懂的尝试着。 “好多了,礼哥别担心!”她的少年明明很心慌,却又不敢大张旗鼓的表现在脸上,只能紧张兮兮的小心试探。 “雨桐,看你难受我心疼。”一本正经说着甜言蜜语的少年,让她心肠一软,脑袋朝上一昂,不禁吻住了他的唇。 用手托住她的小脑袋,他俯身任她撬开唇齿,和他纠缠不清。 “大哥…”惊慌失措冲进屋里的闫明雪,看着急速分开的俩人,好奇的问道“姐姐,你吃了什么香香的东西吗?” “一颗甜甜的奶糖。”她望了眼少年,趴着扶手轻轻的笑。 “你不是在灶间看着锅里的粥吗?”闫明礼无奈的看了看小姑娘,起身望着闫明雪问道。 “大哥,外婆来了,还有舅舅舅妈和二表姐,他们在院子里。”闫明雪似乎才想起她进来的目的,赶紧说道。 “你不用管,我出去看看。”闫明礼眉头一皱,摸了摸小姑娘柔软的发,随即转身走出房间。 院子里,李家老婆子正冷着脸站在最前面,一双精明的眼却早已把目光所及里的好东西尽数看了个遍。 这大腿菌和百合晾晒得不错,这小鸡也养得很好,拿回去就是一个好菜。 还有那崭新的脸盆架、搪瓷盆和毛巾,不拿去孝敬她,简直应该天打雷劈。 居然还敢买这么好的躺椅和圆桌圆凳,自己什么身份难道不知道,不干人事的小瘪犊子玩意! 哼!这自行车也配骑,活该他那脸皮不要的娘,被按在草垛子里弄出两个野种。 李老婆子越想越气,看走出房间的闫明礼就越来越冷漠。 “你们有事?”闫明礼一见这阵仗就不觉想笑,这是看到这些天搬了不少好东西进院子,想来找他硬要了。 “这就是你跟长辈说话的态度。”果然是没娘教养的小王八羔子。李老婆子把手里的长木棍使劲往地上杵了几杵,冷声道。 “有事说事。”小姑娘正不舒服呢!他可没那么闲陪他们这一大帮人扯家常。 “按理说这些东西你应该都拿来孝敬我们两个老的,不过我好歹是你外婆,也不多拿,自行车和脸盆架都搬到老宅去。” “还有吗?”闫明礼冷冷听着她理所应当的话,简直要被气笑了,他这个外婆还真是不要脸。 “还有莫知青的那个记分员必须给二丫头,否则我们李家可不认她这个没过门就往男人屋里钻的破烂货…” “咚…”一把圆凳被闫明礼重重踢到她脚下,她可以骂他,但她凭什么骂小姑娘。 看着眼前这个跟他温和的父亲截然不同的暴戾少年,李老婆子吓得退了半步。 “你个杀千刀的背死报应娃儿,和你那皮脸不要的娘一样,脑壳顶顶都是旋…” “咚…”又一把圆凳直接砸在李老婆子的脚背上,痛得她差点没摔倒在地,幸好大儿子李建民和二儿子李建阳及时扶住了她。 “你这个不…”李老婆子还准备再骂,却被逼到身前的闫明礼给吓得舌头打了结。 只见少年提着一张圆凳,眸光冷凛的扫了眼众人,唇角挂着一抹寒冽的冷笑,“李家那宅子不想要,我可以一把火给点了,反正也不是你们的。” “你这个不得好死的东西。”李老婆子气得挣开两个儿子,就要用手里的木棍去打闫明礼。 可她忘了此时的少年已经十九岁,再也不是当初那个瘦弱到无法反抗的孩子,不过一抓一推,她被重重摔进了人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