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八零,吉事尚左》 第1章 恶角还是戏精 1984年5月,南方,坝镇。 午后,灿烂的阳光洒落在镇政府的墙面上,使得那一行大字更加醒目: 一对夫妇一个孩! 下面用稍小的字写着:“避孕药具,免费供给。”中间画着一个圆润可爱的女娃娃,紧紧抱着一个硕大的桃子,胖乎乎的脸蛋笑眯眯的,看着就觉得喜庆。 政府门口的马路上人头攒动,百姓们兴奋而焦急地等待着什么。 大喇叭的声音由远及近,虽然听不清楚,但人群已经开始躁动:“来了,来了!” 渐渐地,喇叭的声音清晰起来:“打击刑事犯罪,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声音越来越响,有一种震耳欲聋的肃穆和冷酷。 打头的是一辆警车,后面紧跟着两辆解放大卡,车斗里的犯人统统被五花大绑着,胸前挂着木牌,写着名字和罪行,画着黑色的“x”。犯人们个个面如土色,低着头,目光躲闪着围观群众。 老百姓们指指点点,交头接耳。 “你看,那贪污犯不是哈有才吗?他那几个儿女现在想找对象,难咯……” “呵,那个聚众淫/乱,我晓得,是县城的,我表侄女她对象三舅家巷子里的邻居!” “你才二十,哪儿来的大侄女?!” “所以说你不懂辈份!要论起来,你八姑奶奶嫁给我大堂哥,你得恭恭敬敬地叫我声六爷爷!” 周围人闻言都笑起来,人群里一时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 徐慧萍轻轻拍了拍趴在自己肩头的女儿,这孩子吵着非要出来看热闹,这会儿怎么睡着了? 叶珊迷迷瞪瞪睁开眼,她拼命揉揉眼睛,惊喜地捧住徐慧萍的脸左看右看,突然发现自己的手如此短小肥嫩,手背上还有小肉窝! 这梦也太真实,太不可思议了! “嘭!” 目瞪口呆的叶珊惊得身子一抖。 徐慧萍赶紧将她放下,拿手拍着地面,给她“叫魂”。 发出巨响的,是远处一个葫芦状的爆米花机。孩童们抢着拣刚刚四散飞出的爆米花,然后带着兴奋和满足的表情,追着警车跑。 车轮卷起滚滚尘土,裹挟着无数记忆碎片向叶珊扑面而来…… “珊珊,我们去玩吧!” 一个小女孩走过来,亲切地牵起叶珊的手,带着她向前奔跑。 微风拂过脸颊,带走了心中迷惘和混乱,眼前的景象愈来愈清晰,愈来愈明亮!叶珊心潮澎湃、血液沸腾,有一个声音在心中回荡: “我重生啦!!!” …… 叶珊刚刚反应过来,已经和一群孩子们“开着火车”,前追后赶地到了一户人家里。 领头的男孩叫齐峰,他探头探脑地巡视一番,确定了这家大人不在,手一挥,飚出一口坝镇牌普通话:“你们,统统地排成一排的干活!” 啊,这浑然天成的小鬼子气质,适合在横店被手撕三百回! “我带你们玩一个游戏,但是!谁都不准回家告诉大人!” 好神秘,孩子们跃跃欲试。 齐峰此刻闪烁在眼角眉梢的诡笑似曾相识,叶珊脑海中渐渐浮现出另一段画面: 西院里,齐峰舔着嘴唇,眯着眼,对着几个小男孩伸出一根手指头: “想玩我这把枪的,每次给我五分钱!” “我没钱。”一个小男孩摇头。 齐峰弯下腰,压低声音:“去你妈口袋里偷,肯定有!” 叶珊:“我妈妈说,偷东西是不对的!” 齐峰慌乱地左右张望了一下,大力一推:“喊什么喊?拎不清!” 这一推,叶珊摔得不轻,胳膊上的皮都破了,五岁的她忍不住哭起来。 彼时,齐峰的妈妈周井妹正在西院里晒衣服,听到叶珊的哭声,露出了厌烦的神色,端着盆转身就走。 …… 此时,昏暗的房间里,齐峰那双如贪馋的饿狗似的目光,在孩子们的脸上舔来舔去。 “你们脱掉裤子,摸对方小鸡儿!” 孩子们恐慌而迷惑。 “脱不脱?!” 齐峰把玩具枪举起来,向前跨一步,用脚踢踢一个叫军军的小男孩。 军军犹豫,又被踢了一脚,低下头,瑟瑟缩缩地慢慢解裤/带…… “不可以!”叶珊大叫,“尿尿的地方不可以给别人看到!” 一个叫小芳的女孩声音弱弱地跟着说:“我妈妈也说,不可以给别人看!” 接着,所有孩子都七嘴八舌地附和。 没想到这支唯命是从的队伍今天不好带了,齐峰气急败坏地拿枪狠狠戳向叶珊的额头,又指指小芳,吼道: “你们俩给我互相打!不打,我就枪毙你们!” 狗东西真拿自己当鬼子了。 小芳吓得哭起来,被齐峰厌烦地一把推倒在地。 军军趁乱慌慌张张地提裤子,齐峰一把扯下去,“谁叫你拉起来的?” 军军双手捂住下面,眼睛里充满了恐惧和羞愤。 “快走!”叶珊把小芳往门外推,“快去告诉你妈!” 齐峰想去抓小芳,被叶珊死命扯住。 “滚!”齐峰一掌推出去。 在倒地的瞬间,叶珊死死抱住了他的大腿。 眼看着小芳很快消失在了门外,齐峰气急败坏地一手抓住叶珊的头发,一手抓住她后背的衣服,将她往墙上撞去。 头皮火辣辣的痛,就像要被撕扯下来一样。 叶珊强忍住疼痛,咬咬牙,向前一伸手。 齐峰突然僵直,眼中有一种清澈的呆滞。 这个造型很别致,叶珊前世在网上见过。 果然,0.5秒过后,齐峰一伸脖子,发出撕心裂肺的:“啊——!!!” 齐峰双手紧紧捂住大腿根部,脸部痛苦扭曲着。 屋内喧闹声戛然而止,孩子们惊愕地看过来,不知所措。 “快跑!快跑!”叶珊大声疾呼,打破了沉寂。 孩子们犹如被惊飞的鸟儿一般,各自朝着不同的方向散去。 齐峰缓过神来,紧追。 远远的,人们仿佛看到一只土拨鼠忍着痛,身残志坚地追赶着什么。 叶珊一口气从东院跑回家,撞上刚回家的妈妈徐慧萍。 徐慧萍要准备晚饭,说去邻居刘奶奶家借炉火,嘱咐叶珊在家等着。 她前脚刚走,便有人在急迫地拍着西门。 “咣咣咣!开门!” 打开门的刹那,叶珊飞快向东院奔去。 刚踏出东门,后脖领被齐峰的妈妈周井妹一把揪住。 “小东西,你跑什么跑?" 声音阴鸷,且说话自带喷雾功能。 东院没有围墙,敞开式向着小马路,院里的动静吸引住了几个路人。 徐慧萍慌慌张张地跑回来,后面跟着刘奶奶。 周井妹早就松了手,又怕叶珊跑了,按住她的肩头,往徐慧萍面前一推, “正好,刘家奶奶也在,我有点事情想问问慧萍。” 周井妹长得宛如容嬷嬷和皇阿玛的爱情结晶,身上还颇有点子演技。她目光轻扫围观的几个人,叹了口气: “慧萍,你说,你要是有个儿子,你儿子的小鸡儿被掐了,你怎么办?!” 徐慧萍一头雾水。 周井妹声音颤抖着,委屈之中带着愤怒:“你说,你是不是得找对方讨个公道? 她的声音貌似克制,实则话里藏刀,周围人一听都明白是咋回事了。 小鸡儿?明明掐的是齐峰的大腿。叶珊给了妈妈一个镇定的眼神,“我没有!不信叫他脱裤子看!” 徐慧萍赶紧低声柔气地打招呼“周主任,珊珊不敢撒谎,可能是误会……” 周井妹是居委会副主任,她晓得,动手打别人家小孩传出去影响不好;而且自己动手的话,打轻了不解气,打重了又受人口舌。 若是逼叶家人自己动手把叶珊狠狠打一顿,那是最好不过了! “我上哪儿说理去哦~!一个女娃娃掐了小鸡儿不算,还要叫男孩子脱裤子!大家说,我这个当妈的能让儿子受这种委屈吗?!” 围观群众对“受害者母亲”越来越同情,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起来。 周井妹紧逼而上: “徐慧萍,你到底管不管孩子?” 潜台词:你打不打? 徐慧萍两手在围兜上反复蹭着,脸涨得通红,“周主任,我家珊珊不敢做这事的!” 这事若按照周井妹理想中的方式发展,应该是徐慧萍痛打叶珊,她在一旁双手插兜,好心劝说:“不生气哈,小孩子嘛打死就好了!” 然而,事情发展不遂人愿,周井妹可没那么多耐心干耗着,她一脚踢翻了叶家的炉子。 “哐当!” 滚烫的火星四散飞溅,碎裂的黑煤渣和黄白的灰烬毫不留情地洒落一地,空气里弥漫着刺鼻呛人的煤烟气息,深深地刺痛着叶珊的感官。 齐家住在西院,欺压叶家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那些嘲笑、欺凌和侮辱,如同锋利的箭矢从记忆的闸门呼啸而出,狠狠扎进叶珊的心灵深处。 这时,齐峰奶奶领着齐峰从后面冒出来。 齐峰哭丧着脸,指着叶珊:“就是她,就是她掐我!” 徐慧萍捏衣角的手微微颤抖着,她知道自己女儿不会说谎,一定是被齐峰欺负了才会反抗,但是这时候谁会相信她呢?她是一个外乡人,一个普通工人,一个连婆婆和小姑子都斗不过的女人,她恨自己嘴笨,恨自己胆小……可是,她除了恨自己,也不知道该做什么。 围观群众纷纷发表高见。 “慧萍,你丫头这可做得不厚道了!” “珊珊啊,你这手可够狠的,伤人家子孙根那是伤天害理啊!” “你得把丫头打一顿,好好教育她!看她还敢不敢!” …… 铺天盖地的指责声中,徐慧萍双目通红地转向叶珊:“你认不认错?!” 说着,一巴掌打在屁股上。 “我没掐他小鸡儿!”叶珊没说完,屁股上又挨一巴掌。 周井妹手疾眼快,一把夺过齐峰奶奶手里的“老头乐”,递给徐慧萍: “用这个抽!” 徐慧萍倒吸一口冷气。 这空档,叶珊瞄准了一旁的凳子,小短腿拼了命地往上蹦跶,肉乎乎的脸蛋子跟着微微颤抖。 爬上去之后,叶珊环顾四周—— 嗯,现在人够多了! 时间也差不多了! 是时候该我发挥了! “叔叔阿姨,伯伯姆妈!大家安静,我简单说两句——” 第2章 静不露机,云雷屯也 众人闻言都笑起来,这是厂领导要开会吗? 叶珊巴眨着眼睛,长长的睫毛扑闪着,嘴角微微向下,鼻子稍有抽动,鼻梁上形成了一个微小的褶皱,仿佛是一只正在生气的小猫。 她叉起腰,奶声奶气说道: “我要向军军道歉!” 她不是向齐峰道歉,而是军军道歉? 场内鸦雀无声,大家都想听听到底咋回事。 “如果我早点拦着齐峰,军军就不会被欺负了,所以我向军军道歉!” 叶珊将当时的事情简单叙述了一遍,强调了掐的是齐峰大腿。 她很清楚,这场合下,她但凡露出一点怯弱之态,都会被质疑是不是撒了谎。她紧紧地握住小拳头,给自己打着气。 叶珊虽然声音稚气,但语气却坚定有力,表达得有条有理,令人不由产生一种信服感。 讲完,叶珊只觉得小心脏噗通噗通跳个不停,作为一名社恐,她极少在这么多人面前说话,更别说反抗和辩护了。 “哗——”围观人群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有的人惊讶于这么小的孩子在大庭广众之下竟无半丝畏怯与荏弱。 有人开始开始怀疑周井妹。 军军奶奶焦灼地问了一个焦灼的问题,“你说的是我们家军军吗?” “对!”叶珊神情磊落、目光炯炯。 周井妹急赤白脸地叫起来:“你们怎么相信这个鬼丫头,她可是鬼精鬼精的!” 说着,她的眼睛看向婆婆:妈,你快上啊!闹啊! 齐峰奶奶瞟了瞟军军奶奶:这尊菩萨,我可不敢惹! 两人正目光交流,只见军军奶奶脸黑了下来:“不行,我现在就回家找军军问问这事。” 围观人群中冷飕飕地飘来一句: “齐峰这孩子我看着长大的,绝对不是那种坏孩子!大概他不肯带珊珊一起玩,所以珊珊生气了就……小孩子嘛,撒谎也正常!” 这绵里藏针的话,吃瓜群众心知肚明。 那人继续诚恳相劝:“珊珊,好孩子可不能撒谎的!你赶紧承认了,齐峰下次还带你玩!邻居才能和和睦睦的!” 多么好的人,一张嘴就哗啦啦往外冒舍利子! 第3章 我给恶人送克星 “我们家军军说了,是齐峰叫他们几个孩子摸小鸡儿!” 此言一出,人群一片哗然。 军军奶奶指着齐峰,义愤填膺道: “你硬扒拉我家军军的裤子!怎么着,是小鬼子吗?!” 这时候,围观的小红突然冒出来一句: “我们不听话,齐峰就要打我们!” 小红妈妈脸色大变,忙问孩子详情。 人群也炸开了锅! 火冒三丈的军军奶奶开始撸胳膊、挽袖子。她是坝镇有名的女豪杰,年轻的时候杀过鬼子,用她的话说,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不怕! 齐峰奶奶深知她的厉害,不由脖子一缩,转头瞪眼看向儿媳妇,心想平日里你不是叭叭的挺能说的吗?你倒是说啊! 周井妹的额头悄然渗透出一层细密的汗珠,她极力狡辩:"军军奶奶,您千万别信,这说不定都是珊珊和那些孩子们串通好的。" 洪保则当起了和事佬:“算了算了,都是小孩嘛,大家闹着玩的!” “多大的孩子了,还闹着玩?”人群里挤进来一个人,声音冰冷却充满怒意:“周副主任!教育教育你儿子!” 大家平日里称呼周井妹,都把副主任的“副”字省略,而这个人却把“副”字咬得清清楚楚,毫不客气,甚至带着三分轻慢。 大家一看,来人是镇长的儿媳——小芳的妈妈。 “小芳,你说,是谁叫你脱裤子?” 小芳一脸的委屈和愤怒,用手指着齐峰,“就是他!齐峰!” 人群再次炸锅,炸得更响了,伴随着低低的鄙夷声。 小芳又指指叶珊:“齐峰要打我,是珊珊救我的!” 鄙夷声变成了赞叹声。 洪保知道小芳妈妈的身份,不动声色地向后退去,很快便淹没在人群里。 周井妹脸色大变,她勉强挤出一丝微笑,硬着头皮说:“小芳妈妈,这可能是一个误会。” 叶珊立马大声问:“小芳,你说,齐峰还想摸谁?” 齐峰急忙反驳:“没有,我没有摸!” 迎面撞上军军奶奶的死亡凝视,吓得闭了嘴。 “还有小红、大宝、军军、小麻雀……!” 小芳有她妈妈撑腰,嗓音响亮而清脆,全场都听得清清楚楚。 听到名字的家长个个勃然变色,不在场的,则有好事者以最快速度去通传了。 果然,把战场放在东院是对的!叶珊心说,同时竭力控制住脸部表情,不让笑意溢出来。 小芳妈妈铁青着脸,“我们家孩子从不说谎!我想听听齐峰怎么说?!” 这是镇长家的儿媳和孙女,总不能说她们说谎。 周井妹此时已经汗流浃背,她的目光落在了儿子身上,那种既怨又恼的“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以及那暗示他不要开口说话的眼神,落在齐峰眼里,非常恐怖! 叶珊唇角微微向上一挑,轻飘飘地加了一句:“你想摸谁?!” “说呀!你说呀!”周围的家长跟着逼问。 恐惧如潮水般一波接着一波,把齐峰逼迫得大叫: “没有,我没有想摸他们!我是叫他们互相摸!不是我……” 这话从齐峰嘴里出来,真相终于大白了!叶珊之前所说都得到了证实。 “哗——!” 议论声、批评声、讨伐声此起彼伏,围观人群如同沸腾的开水一般。 徐慧萍将女儿尽量往人群外拉。 这火还不够旺啊!叶珊心想,还得添把柴,顺便把齐家泼的脏水还回去! 院子里外围满了人,但社恐的叶珊这回豁出去了,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响亮地在整个院子上空回荡: “我掐的是齐峰大腿,不信可以脱裤子看!!! “我要是不掐,他就要扒每个小孩裤子!!!” 军军奶奶突然感觉手心一紧,低头一看,军军紧紧捏住她的手心,躲在她身后微微颤抖…… 孙子惶恐的神色和泛红的眼圈让军军奶奶的心瞬间揪紧,只觉一口恶气翻涌,难以下咽! 她纵上去,身手敏捷地扒拉下齐峰的裤子: “我看看!……哎哟~真的红了……” 齐峰哪里想到会有这么生猛的老太太,尖叫着提裤子,围观的小孩子们指指点点,笑成一团。 “我看清楚了!”军军奶奶冲着人群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说:“珊珊掐的是大腿根,掐红了一块!” 小红妈妈冷笑一声:“看来珊珊还是下手轻了!就算是真掐了小鸡儿,那也是齐峰……” 她把“活该”咽了,改成“有错有先”。 然而,话说得含蓄就有“大事化小”之嫌!倒激得其它家长怒火高涨,纷纷涌向齐家人,将他们团团围住。 “齐峰妈妈,要不是叶家的珊珊拦着,今天你儿子可是犯大事了!” “年纪小小耍流氓,那也是要进少管所的!” “小时候偷针大就偷金了!现在不好好打怕他,以后就难说了!” “以后管好你家齐峰,别让他找我孩子玩!” …… 来看热闹的也越来越多。 齐家嚣张跋扈、与人结怨颇多,这会子不看他家笑话,更待何时? 周井妹深谙“人越多,影响越恶劣”的道理,慌张中抽了齐峰一巴掌:“还不快道歉?!” 齐峰刚被扒裤子,又被小孩们嘲笑,如今挨这巴掌,不由羞恼交加,梗着脖子大叫:“我不!就算是我干的又咋样?你不是主任吗?你还怕他们?!" 家长们一听,又好气又好笑,一个小小的街道副主任这么嚣张? 刚刚赶过来的大宝爸爸立即提议:“算了,送派出所吧!” 周井妹被儿子气得差点背过气去,又被家长们围攻,心火上来,一脚过去,将齐峰踹倒在地,试图通过殴打儿子博取同情。 结果下脚没有轻重,齐峰疼得吱哇乱叫,连连说自己胳膊断了,躺在地上像缺氧的鱼一样,张着嘴巴,上下扑腾。 齐峰奶奶大惊失色,慌忙扶起孙子,冲着周井妹劈头盖脑地打下去。 周井妹原是想拉着婆婆过来打叶家的,没想到竟打到自己头上了。这么多人看着,这面子丢得太大,气头上便推了一下。 老太婆向来就是欺负别人的主,哪能在众人面前被儿媳妇欺负?气得上蹿下跳,跟发了疯的老山羊一般,低着脑袋就顶过去。 周井妹怕被撞倒,一把揪住老太婆头发,使劲往回推。 老太婆被按得抬不起脑袋,便使出乡镇老太太独有的连环腿,招招致命! 周井妹被踢得脸都痛白了,手下也不再留情,把老太婆头发当羊毛使劲薅啊…… 一个力气大如牛,一个下手狠如虎!两人打得鼻青脸肿、披头散发、难分胜负,嘴里还在骂骂咧咧,互相揭着老底。 很多人在一旁说:“哎呀,别打了别打了,都是一家人!” 也有一两个上前劝架,言辞非常诚恳。 周井妹心底暗骂:“你们劝架倒是拉架啊!使劲拉呀!搞什么假动作啊?” …… 第4章 定一个人生小目标 怕惹事的徐慧萍一伸手,将女儿拉进屋。后面跟着涌进好些街坊。 “你家珊珊可真机灵啊!” “换成我们家孩子,早哭了!” “珊珊一点都不慌,不发怵,这孩子不一般啊!” …… 叶珊坐在桌前,喝着水,心却还在噗通噗通地跳。 “我竟然做到了,”她不可置信地想,“那么多人面前,我腰板挺直了,没有退缩,更没有逃避!” 回想起刚刚自己所做的一切,社恐分子叶珊隐隐感到有一种奇妙的力量在体内潜滋暗长。 嗯,进步了,必须吃点什么犒劳一下!她眼睛在屋里搜罗着。 有人进屋来通报情况: “军军奶奶说,必须让齐峰到祠堂老祖宗面前跪下请罪,并发誓下次不敢了才行!” 坝镇老人家都认为,只有在祖宗面前认错发誓,才是最真诚的忏悔方式;只有磕头向祖宗乞求宽恕,才可平众怒、消罪孽! 众人都说军军奶奶到底是女英雄,她拿主意准没错。大家默契而心照不宣地表达了对齐家的幸灾乐祸。 西院的人如流云散去,都去祠堂了。 奶奶朱二妹慌慌张张跑了回来。 “作孽哦,我这在东街的牌还没打完,就听说珊珊惹事了?!” 朱二妹的火气和担忧全浮在了脸上,冲着徐慧萍道: “周井妹是什么样的人?他们齐家人是什么作派?你也不是不晓得!他们家个个都是羊屎蛋蛋!” 这话说得倒是实情,大家都知道齐家老小都不是善茬—— 齐峰奶奶年轻的时候把自己婆婆活活气死,紧接着又把小姑子赶出家门;周井妹总是假公济私,借工作之便伺机报复和她不对付的人。 在朱二妹看来,这一次可算与齐家结下大梁子了,这日后可有苦头吃了。 众人不语。 此时,叶珊已经从橱柜里发现了半个洗干净的红薯,她眨巴着黑白分明的眼睛: “奶奶,羊屎蛋蛋怕什么,给它一脚!” 朱二妹想起来,这是之前叶珊踩到羊屎蛋时,自己说过的话,但落到别人耳朵里可就不是那么理解了。 朱二妹拉高了嗓门:“谁说怕了?我会怕那个破落货?!你爷爷在世的时候,一直说要以和为贵!以和为贵!我们不稀得和别人家闹矛盾……” “叶家奶奶,”小红的妈妈走进来,“今天要多谢你们家珊珊,幸亏珊珊懂事早,胆子大!” 朱二妹眼角一抽,不解地干笑着。 刘奶奶停下手里的针线活,别有意味地补充道: “二妹,你这孙女和齐家较劲的那伶俐样儿!那风采!长大了准有出息!你呀,好好疼她,老了准能享她的福!” 众人刘奶奶此言一出,其它人纷纷点头赞同。 朱二妹一时语塞,难以分辨这话是真心赞美,还是暗戳戳地指责她不疼叶珊。 小红妈妈又道:“说起来,这回齐家可是得罪镇长了!” 朱二妹眼睛瞬间发光,“怎么回事,说说!” 大家你一句,我一句地讲着当时的场景,讲小芳妈妈脸色铁青的样子,讲镇长最疼这个孙女,讲周井妹被群众围攻,婆媳之间又如斗鸡般的对打场面…… 众人聊着聊着,突然意识到叶珊似乎总能恰到妙处地推波助澜一把。 有人便问:“珊珊,你是不是知道小芳是镇长家的孩子?” 珊珊会懂这些?! 朱二妹带着三分疑窦看向叶珊。 叶珊正鼓起腮帮子,“咳咳咳”,用门牙奋力刨着红薯皮。 也是,这么小的孩子,哪懂那些算计?无非是童言童语,碰巧而已。 众人不再好奇,又闲聊了几句,便散了。 到吃晚饭的时候,小姑叶银花回来了。 朱二妹拉着叶银花,声情并茂地将下午发生的事情讲了一遍。 朱二妹平日里总喊自己没力气,但讲起故事来不带喘气,连个标点符号都没有。 叶银花听得津津有味,眼睛配合地时而微眯,时而瞪圆,时而放出异彩。 每每说到高潮处,朱二妹便拍一下叶银花大腿。 叶银花把腿翘起二郎腿,巧妙避开。 但是,拍手是灵感来源,不拍说不出来。朱二妹改成每说两句,就捅咕一下叶银花的腰。 最后,叶银花忍不住了,“妈,你把我腰都捅咕岔气了!” “胡说!”朱二妹又捅咕一下:“你腰比我还厚实呢,捅不坏。” 朱二妹继续比比划划。在她惟妙惟肖的反复讲述中,齐家婆媳斗殴场面出现了十几个不同版本。 听得叶珊都有点蒙圈了——到底哪个才是我看到的? 待徐慧萍把饭菜都端上桌时,朱二妹眉头又扭结起来:“建国又不回来吃?” 父亲叶建国今年33岁,在另一个镇子工作,每周六晚上回来,周一早上再走。他最喜欢的活动是和朋友们聚在一起聊天摆龙门阵。 徐慧萍拎着热水瓶,突然想到什么,问叶珊: “珊珊,明天上幼儿园,要给你带水壶吗?” 幼儿园!? 明天星期一,得上学了! 一个念头闪电般瞬间照亮了叶珊的脑海—— 她能否凭借着前世积攒的学识,提前进入高中阶段,并成功考进理想中的大学呢?! …… 吃着饭,叶银花好奇地问:“珊珊,你怎么想到掐他大腿……嘶~~那块肉多疼啊!” 没办法,打不过呀!身高、体能统统斗不过齐峰,只能出此下策。 叶珊不由回忆起前世,上学的时候总被霸凌,一方面是自己胆怯,另一方面就是体能悬殊大——自己细胳膊细腿的,力气小。 叶珊暗下决心,必须尽早采取行动来强健自己的体魄!! 晚上,徐慧萍在煤油灯旁看《上海毛衣编织》,叶珊乖乖坐在一旁,随手拿起一本《水浒传》翻看。 徐慧萍笑了,“我们家珊珊看懂哪个字了?” 叶珊灵机一动,指着一旁的新华字典,说:“妈妈,老师教过我们拼音了。你教我查字典,查一个看拼音我就知道怎么读了!” 没错,现在就为提前入学做好铺垫! 第5章 哟,此生又见面了 叶珊并不知道父亲叶建国半夜何时回的家,只知道第二天醒来时,他已经去上班了。 站在了三门橱前,叶珊端详着镜中的小女孩—— 一头乌黑蓬松的头发,圆嘟嘟、粉嫩嫩的脸蛋儿让人忍不住想去捏一下,水汪汪的大眼睛闪烁着聪明和好奇,小鼻子翘翘地挺立着,嘴角微微上扬,满是童真和期待。 叶珊冲着镜子做了一个鬼脸,然后背起一只白绿相间的葫芦状塑料水壶,雄赳赳、气昂昂地上学去了。 1984年的坝镇,没有小汽车,自行车也不多,更没听说过拐卖小孩的事件。但是敢独自上幼儿园的五岁小孩寥寥无几,叶珊算其中一个。 从叶家东门往北,穿过镇中心熙熙攘攘的露天集市,就到了老街。 沿街的老店铺都是很老的房子,窗户全部是一块块长方形木板,开店时就将木板拿下来,里面的商品一目了然。 粮站、南北货行大敞着门,隔壁油坊里飘来阵阵浓郁的菜籽油的香气;锡器店老板坐在门口,拿着木槌“叮叮咣咣”地敲打着旧锅…… 咦,平日里喜欢把红红绿绿的花圈从门里摆到门外的纸烛店怎么没开门? 哦,估摸着老板——齐峰的奶奶还窝家里等脸消肿吧! 走着,走着,就看到一条被踩得锃亮的青石板,这是闻名十里八乡的坝镇茶馆的大门。一大早,里面就坐了不少茶客们——有的手捧一个大茶缸,有的用手指拈起一块五香茶干往嘴里送,有的正比划着说得眉飞色舞…… “珊珊!” 叶珊闻声望去,大伯叶耀祖正坐在靠窗的位置向自己招手。 “下午放学记得到老地方找我啊!” 叶珊点点头,继续往前走。 往东再走两分钟,就到了幼儿园。老远就能看到白白的外墙上写着“再穷不能穷教育,再苦不能苦孩子”。 这个年代没有大班小班的区分,年龄够不到上小学的孩子都去幼儿园。 曹老师认真检查小朋友们有没有带手帕,她要求每个人都要把手帕叠成整整齐齐的长条,拿别针别在胸前,流鼻涕了就拿起来擦一把。 上课先唱歌,唱完就开始学拼音。 “啊——波——磁——的——跟我念!啊——” “啊——” “很好!呲——” “磁——”、“知——”、“七——”,各种声音冒出来。 曹老师纠正了无数遍之后,嘴角开始抽搐,眼神中泛出痛苦。 小脑袋们左顾右盼、叽叽喳喳、窸窸窣窣…… 拼音课永远推进不前,幸好没上过幼儿园的家长们对幼儿园的期待并不高。 曹老师嗓子渐渐干哑,眼神从痛苦变成了茫然,她大喝一声: “下课!” 孩子们就像炒豆子一样,从教室里弹射出来,一窝蜂地涌到院子里。有去角落里找小野花,薅秃了之后,开始挖蚂蚁窝、捉蚯蚓;有拿着玩具枪你追我赶,消耗精力;有围在小滑梯和秋千边抢着玩…… 院子里的泥地不是灰就是土,没有一个孩子是干净的。 尽管如此,这可能是他们一生中最快乐、最幸福无忧的时光了! 叶珊一边感慨着,一边绕着院子认真跑起步来。关于强健体魄的事情,她时刻挂在心上。 …… 下午的手工课上,叶珊正在折纸船,突然,屁股被人踢了一下,又一下。 叶珊转过头去,盯住后面的男同学:“为什么踢我?” 小男孩洋洋得意地指指他刚画在盒子上的熊猫。 这是一只医院里装打针药水的纸板盒子,只要把里面的瓦楞纸撕掉,就是一只铅笔盒! 能搞到一只这样的盒子,其难度不亚于2023年的小孩拥有一整套的奥特曼! 但这种纸盒子其实并不硬实,笔头用力一戳就是一个洞。 能有一只药水盒,还有本事在上面画完了整只熊猫,这么“哇塞”的事情,小男孩忍不住地想到处炫耀。 叶珊点头表示称赞,然后说:“不要再踢了!” 刚说完这句,就听到有个尖锐响亮地声音:“老师,叶珊上课讲话!” 不远处,有个女孩腰板笔直,一只手以特别标准的“报告”姿势笔直地举着,另一手则小鸡啄米般地隔空戳着叶珊。 叶珊懵了。小朋友,你这么年轻,就顶着一张宵小的脸,合适吗? 第6章 蛋蛋攻击 下课了,叶珊照旧在院子里跑步。 刘蕾带着三个女孩子走向一个黑黑瘦瘦的小姑娘:“圆圆,你看你鞋子都是破的,丑死了!” 三个女孩也纷纷吐舌头,作出“羞羞羞”的表情。 圆圆难为情地低头看向自己黑布鞋上的补丁,两只脚上下磨蹭着,想要藏起来又没处藏,转身想走,被刘蕾拦住。 圆圆蹲在地上用手捂住自己的鞋头,被刘蕾用脚踢开,疼得她倒吸凉气,却不敢还手。 叶珊冷笑一声,默默撸起袖管,朝她们走过去。 叶珊冲着圆圆大声道:“我也有这种鞋!我妈妈说艰苦朴素是优良传统,一点也不丑!” 圆圆抬起头,眼睛里有了一丝光亮。 “补丁丑死了!我妈妈说圆圆爸爸是个穷光蛋!”刘蕾说完,冲身边的女孩说:“你说,圆圆爸爸是穷光蛋!” “圆圆爸爸是穷光蛋!” 刘蕾翘起鼻子,神气活现地指着叶珊:“你们都是穷光蛋!丑八怪!” 叶珊笑了,“你说得对,我们是穷光蛋!那你、还有你们是什么蛋?” 刘蕾和几个女孩面面相觑。 “你们是混蛋坏蛋笨蛋蠢蛋王八蛋!皮蛋臭蛋鸭蛋鹅蛋臭鸭蛋……” 叶珊张口就来,气势磅礴、杀气腾腾。 对于五岁儿童来说,大脑一下子涌入太多蛋蛋,完全无法负荷,直接短路。 没错,不用讲道理,直接以她们能理解的方式,高阶魔法攻击!!! 看那几个小孩干瞪眼、结结巴巴的,叶珊拉起园园起身就跑。 角落里,叶珊说:“以后谁欺负你,你别怕!大不了打他!” “……我不敢……” “那你喊我,我帮你打他!” 园园看了看比自己还矮半头的叶珊,挠起了头,“你打得过她们吗?” 叶珊很用力地点点头:“别怕,越怕越挨欺负!” 不远处,刘蕾和那三个女孩依然在朝着这边指指点,脸上挂着嘲笑和咒骂的神情。 叶珊心中那团小火焰,蹭蹭蹭地,如篝火般越烧越旺了…… 下一节课是唱歌课。 曹老师教了一首新歌《娃哈哈》,这首歌活泼而喜悦,大家正唱得高兴,冷不丁地有人蹦起三尺高,惊恐大叫: “癞……癞疙宝啊曹老师癞疙宝!……” 刘蕾捂着嘴,惊恐地跑到台前,躲到曹老师身后。 什么叫“曹老师癞疙宝”? 曹老师面色一沉,然后去刘蕾小课桌看了看,捉出了一只青蛙。 刘蕾看到青蛙后,死活都不愿意坐回自己位置。 “你怎么不听话了?” 曹老师的脸愈发阴冷,她一向认为,不听话的孩子都不是好孩子。 这时候,叶珊甜甜一笑,举出一个标准的报告姿势,“曹老师,让刘蕾坐我旁边吧!” 叶珊的同桌今天感冒没来上课。 曹老师手一指,“去坐吧。” 刘蕾不情不愿地坐过来,拿起笔在桌子上划了一道三八线,“丑八怪,不要碰到我!” 叶珊弱弱地往一旁缩了缩,刘蕾便把胳膊肘撑开,霸住大半个桌子。 这一切,都落在曹老师眼里。 下课了,没有单独办公室的曹老师坐在讲台前,疲惫地拿起小说,一手捂住耳朵。 叶珊拍拍刘蕾:“那不是癞疙宝,是青蛙!笨蛋!!” 刘蕾瞪大眼睛,刚要开口,叶珊凑到她耳边轻轻说了句:“是我放的!我故意的!” 说完,叶珊拔腿就跑,留下一脸震惊和迷茫的刘蕾。 “曹老师~~是叶珊放的癞疙宝~~” 反应过来的刘蕾哭丧着脸,向讲台跑去。 曹老师感觉耳朵里“嗡嗡”响,烦得不行,想起上课时,叶珊被刘蕾欺负却完全不敢反击的样子,她一下子有了自己的判断。 “啪!”曹老师的书重重地拍在桌子上。 “刘蕾,欺负同学是很不对的!栽赃别人,就更是坏孩子了!” 曹老师说的“栽赃”,刘蕾听不懂,但她看懂了曹老师那非常不满,甚至鄙夷的表情,委屈得哭起来。 曹老师的眉头打成了结,嫌弃地说:“怎么一点小事就哭?” “出去,出去玩吧!一个个的都是讨债鬼!” 刘蕾抹着眼泪,气势汹汹地跑向叶珊。 还没到跟前,叶珊就笑了。 “是不是被曹老师冤枉了?” 刘蕾一怔,依然恨恨地脱口而出:“丑八怪!” 说着,嘴角一抽,一掌抽向叶珊的脸。 叶珊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对方手腕,并大声喊: “东东哥哥!” 叶东东冲过来,脏兮兮的脸上满是汗,鼻子里“呼噜呼噜”地响,裤脚耷拉在脚跟,全是泥。 叶东东是大伯叶耀祖的独子,比叶珊大两岁,长得很壮实,此刻,他学着“黑猫警长”的样子,眼睛瞪得像铜铃,叉腰站在叶珊身后。 刘蕾心虚想逃,却被叶珊死死拽住手腕。 “曹——” 刘蕾刚张开口,被叶珊另一只手捂住。 “你今天被我欺负、被老师冤枉了!是不是很难过?!” 刘蕾有些愣怔。 叶珊的嗓音突然变得沉重而冰冷:“那你就牢、牢、记、住!被欺负、被冤枉有多难过!!!” 刘蕾似乎在努力理解这番话,眼泪汪汪地转着眼珠子,希望看到曹老师。 “别看了,就算曹老师过来,你也捞不着好!你要想欺负我,我会给你桌子里塞更多青蛙!不!塞那种丑死你的癞疙宝!你要敢打我,我就和你对打——把你的脸蛋抓破!把你头发扯烂!!” 刘蕾从没听过这么简单粗暴又瘆人的话,更没见过这种“以死相争”的狠劲,只觉得手腕被抓得很疼,不由脖子微微地缩起来,眼神恐惧又茫然看向远处。 远处,那总跟在刘蕾后面的三个小女孩像三只小鹌鹑,紧紧地靠拢在一起,不敢上前。 “你只要敢告诉大人一次,我就打你两次!你告诉大人两次,我就打你四次!记住,不准跟大人打小报告!” 刘蕾刚要挣脱,叶东东瞪着眼睛往前一步,她嘴唇哆嗦着,眼泪冒出来。 叶珊松开手,一字一句道: “以后你不欺负别人,我就不欺负你!记住了吗?” 这话,刘蕾应该是听懂了,她拼命点头。 刘蕾刚逃开不多会儿,那几个小女孩跑过来。 “我有糖,你吃吧!” “珊珊,你的衣服真好看!” “明天我把小皮球带给你玩,好吗?” …… …… 第7章 初见薛阎王 最后一节课就是排练六一儿童节的节目。 孩子们排练得很认真,因为曹老师说了,六一儿童节那天会去镇上的人民剧场表演! 当曹老师第三次看手表的时候,叶珊知道,四点到了,放学了! 叶珊从幼儿园出来,往西走到运盐河边,沿着河岸往北走,这是镇上人极少会去的地方。她在一棵歪脖子柳树下找到了大伯叶耀祖。 叶耀祖在兽医站工作,今天轮休没有上班。他喜欢女儿,却偏偏生了个儿子,好在侄女叶珊非常乖巧,也喜欢钓鱼,所以他每次垂钓都喜欢带上她。 叶家两兄弟,分别出生在建国前后,所以名字风格迥异。 叶耀祖是四六分的发型,但每撮头发都各自独立,人各有志地不服从调剂,非常的……开朗! 和他的性格一样。 叶耀祖宠溺地摸摸叶珊的脑袋,将一根做工粗糙的竹竿子递过来,又从口袋里掏出一颗奶糖。 叶耀祖见叶珊将糖纸丢在杂物筐里,好奇地问:“珊珊,你不是一直在集糖纸吗?” 集糖纸? 没错,大人喜欢集邮,小孩喜欢集糖纸。每吃完一块糖,叶珊都会小心地把糖纸抹平整,收好,回头压在书里面。 但我已经不是小孩了! 叶珊心里想着,准备胡乱说个理由给应付过去。 恰巧有人路过,远远地就招呼起叶耀祖:“耀祖,你今天休息啊?” “是啊,上周我钓了一条13斤的!” 那人配合地露出惊讶的表情:“那么重?” 叶耀祖立即放开钓竿,站起来,伸开两臂比划着大小,“大呀!那么大!不过没有我去年钓的那条大!那条足足有18斤……” 路人赞美了几句,走了。 对于叶耀祖来说,自己钓上大鱼的事情,但凡镇上有一个不知道的,都是他做人的失败。 看着叶耀祖心满意足的笑容,叶珊不由感慨:叶家成员不是社交爱好分子就是社交头目,而自己却是一个社恐,既害怕又疲于和人打交道,这大概是她为什么喜欢钓鱼的主要原因。 叶耀祖心情好,便随口关心起叶珊幼儿园里学什么。 这个话题,令叶珊突然想到一个重要的事情。 第8章 叔叔,我看不懂!!! 叶珊吭哧吭哧提着一串鱼回了家。 正在东院里喂鸡的朱二妹,眉开眼笑地接过鱼挂在廊檐上,进屋去拿刀。 只见叶东东从朱二妹房间里跑出来,边跑边说:“奶奶,我回家啦!” 朱二妹一把捉住他,用手快速地蹭掉他嘴角沾的桃酥屑,接着两手抓住他的裤腰,猛地往上一提,将裤腰拉到胳肢窝。 叶东东大叫一声,蹦起三尺高,龇牙咧嘴地捂着裆跑了。 叶珊的记忆渐渐浮现—— 半年前,她曾听奶奶房门背后有人在说话。 “快点吃,不要被珊珊看到了。” 又听叶东东含糊不清的声音:“奶奶,为什么不给珊珊吃一块啊?” “就那么几块,你们都吃了,奶奶还吃啥?” 当时,叶珊扑上去,推开门大喊一声:“奶奶,我也要吃!” 那天,朱二妹沉着脸递给了她小半块,但之后就再也没有了。 小叶珊也曾偷偷趁奶奶没锁门的时候溜进去找过,但连半块桃酥影子都没找着,房间里比鬼子扫荡得还干净。 …… 朱二妹将三条鱼全红烧了。 叶银花眼疾手快地把一大块鱼肚夹走了,叶珊跟着夹了一块鱼背,徐慧萍夹了鱼尾。 这是重生后,叶珊头一回吃鱼,她兴奋地去夹第二筷的时候,朱二妹的眉头皱起来:“别光吃菜,吃饭呀!” 叶珊一愣。 “快点吃!吃饭!往嘴里扒,快扒!” 叶珊赶紧扒了一大口饭 ,然后夹了一筷子炒莴苣。 朱二妹拿筷子敲了一下她的碗,“不要光吃菜,吃饭!吃饭才长肉!” 叶珊想了想,到嘴边的话还是咽了下去。 …… 晚饭之后,叶珊又开始在煤油灯下努力“学习”。 对叶珊来说,写字最难的部分并不是写得漂亮,而是要写得稚嫩而笨拙。只有将自己定位在孩子的意识水平和能力上,才能避免引起不必要的猜测和麻烦。 叶珊早已经把自己的学业计划列好了,一切必须提前准备,她决定先熟悉小学课本内容。 然而,徐慧萍借来一本一年级的课本便作罢了,她觉得女儿这么小,能看一年级的课本已经了不得了,让叶珊不要心比天高。 叶珊每天坐在幼儿园里唱着哇哈哈,只觉得大好光阴就如同教室的墙皮一样,哗哗地往下掉。 自己认识的孩子全在读幼儿园,到哪儿借小学课本啊? 心急如焚啊心急如焚! 在幼儿园的小操场上,叶珊正仰头望天,努力思考着怎么解决这个难题。突然,一阵“呱嗒呱嗒”的脚步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圆圆趿着一双明显大了两号的鞋子走了过来。 圆圆神秘兮兮地拉着叶珊走到角落,小心翼翼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用草纸包着的东西。 这种黄色的草纸就是朱二妹上厕所用的纸,论斤买的那种。朱二妹但凡看到徐慧萍买一角五的袋装粉红色皱纹卫生纸,就明里暗里骂她败家。 眼前,这草纸里包着的居然是麦乳晶——这个年代顶级的奢侈饮品!上一回奶奶生病,亲戚来探望,送的也只是红糖而已。 “这是别人送给我妈妈吃的……”园园说。 叶珊看着那粗糙的黄草纸,忙不迭地摇头。 圆圆难为情地低下头:“你不要嫌少,我妈妈身体不好,需要补营养……等我以后有钱了,再请你吃好吃的……” 叶珊看着圆圆眼中的真诚与期待,不禁回想起自己曾经毫不犹豫地将卡里所剩不多的钱借给一个朋友,对方却嫌少的尴尬场景。 叶珊伸出手,将草纸里的麦乳晶分了一半,“我们一起吃,才是好朋友!” “我们可以做好朋友吗?”圆圆欣喜地瞪大眼睛。 两个人开开心心坐在墙角,分享着甜滋滋带着麦香和奶香的麦乳精,这是叶珊人生第一次吃草纸包裹的东西,但她觉得这麦乳精比记忆中的好吃多了! 吃着聊着,叶珊这才知道圆圆的鞋子为什么这么大——这是圆圆表姐穿不下的鞋子。 圆圆的妈妈长年卧床,爷爷腿脚不便,家里只有她爸爸一个人挣钱。 “我爸爸说,总有一天他会收到值钱的东西,我们家就有钱了!”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叶珊问:“圆圆,你爸爸是收古董的吗?” “收废品!各种各样的废品,玻璃瓶、废报纸、废电线……” 这句话犹如一道闪电,瞬间打开了思路。 “对啊,废品收购站!”叶珊兴奋地一拍掌,“圆圆,放学我去你家玩!” 然而,圆圆的家,并不是什么废品收购站。 这个年代,废品收购站还是国营的。圆圆的爸爸每天在架子车放上一杆秤,走街串巷去收废品,再统一卖到县里的废品收购站去。 她家院子的角落里有一堆旧书:《民兵训练手册》、《钢铁是怎么练成的》、《养猪技术大全》……不是脏兮兮,就是破烂不堪。 但有一本比较新:《新婚夫妻手册》。 打开第一页,红彤彤的嵌框大号字──“要斗私批修! 再往后翻:“革命夫妻在新婚之夜,要先团结,后紧张,本着循序渐进,由浅入深的原则。尤其是男同志在一开始时,要特别注意谦虚,谨慎,戒骄,戒躁,关心和爱护革命女同志。” 嗯嗯,革命前辈说得对啊! 叶珊津津有味地翻下一页: “革命夫妻每一次不宜将运动深入持久地进行下去,以免影响休息。要保持充分的睡眠,以便第二天能以饱满的激情投入到火热的革命工作中去……” 有道理! 前人写书水平高哇。 “你看得懂吗?!”圆圆爸慌慌张张一把扯下书来。 “看得……”叶珊猛地刹住,坚定地摇头,“看不懂!叔叔,我看不懂!!!” 圆圆爸爸愣住了,上一次看到这么坚决否认的神情,那是电影里的地下党面对酷刑的时候。 最后,叶珊捧着几本六年级课本,欢欢喜喜回家了。 第9章 二见薛阎王(求收藏,盼推荐) 堂屋里,叶银花正在嗑瓜子,津津有味看着《如何征服英俊少男》。 朱二妹嫌弃而肉疼地叨叨着:“吃吃吃,是不是吃光用光好上西光(西天)?” “我不饿啊?你非要等二哥回来吃饭。” “妈!” 一个响亮的声音,打东门风尘仆仆进来一人。 朱二妹扑过去抱住来人胳膊,“儿哇,你这周可吃苦?!妈给你炒了鸡蛋!” 叶建国拍拍朱二妹的手背,好声好气地说:“上班么就是上班呀,哪有什么苦的。” 徐慧萍被甩在身后,只能热切地看着自己的丈夫,盼着能有个回应。 叶建国看见叶珊,拍了拍她的小脑袋。 徐慧萍赶紧递上话头:“珊珊这星期可乖了,天天学习……” 此时的叶建国头发还没白,眼角也没有皱纹。他听妻子讲述女儿“勤奋好学”的事迹,眼睛里流露出喜悦之色。 吃着饭,叶银花兴奋地谈起电影《庐山恋》。 “你们不晓得那个庐山有多美!哪像咱们这儿的龙山……还有那个女的穿的喇叭裤,你猜猜那裤腰有多高?到胸下面!她那个连衣裙你们猜有多短?到大腿根!哎哟喂!但是她那红裤子,别提多时髦!……” “作孽哦!钞票全送给电影院了!” 朱二妹话音刚落,叶银花立即翻了个白眼。 “妈,你不晓得哦,我上回看的时候看到大哥大嫂了,他们就坐在第二排。大嫂啊看那个,男女那个的时候,我跟你们说——” 叶银花严肃扫视了一圈,然后一脸鄙夷地说: “她可是看得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朱二妹眉头皱起:“作孽哦,现在的电影怎么这样伤风败俗!” 叶珊清楚,《庐山恋》中那个被形容为“伤风败俗”的场景,实际上是女主角在男主角的脸颊上轻轻亲了一下。然而,就是这轻轻的一吻,却让许多观众感到头晕目眩,他们纷纷涌入电影院,叶银花就是其中之一,她这已经是看第五回了。 叶建国不屑地摇头,“我觉得,还是《少林寺》好看!那才叫电影!” 第10章 特别的儿童节 晒在西院的衣服,莫名其妙会被甩上泥巴点子。 徐慧萍说算了,大不了洗一洗。 但叶珊不,她反正闲得很,给齐家衣服上抹点泥巴也是极简单的事情。 果然,两次之后,对方就消停了。 …… 很快,六一儿童节到了。 曹老师凭借着从电影里积累的美妆经验,挨个给孩子们化妆。 首先把孩子们的脸抹白,用粉一层一层地抹到耳朵根,至于脖子是黄的还是黑的,那、不、重、要! 接着用红印泥充当口红和腮红。 女孩子们借着一切可以反光的地方,偷偷欣赏自己的样子;男孩子们则互相指着对方笑话,但心情也是美美的。 叶珊看着镜子里自己像猴子屁股一样的红脸蛋,极力忍住了想要擦掉的冲动,老老实实和小朋友们一起,被曹老师像赶小猪一样带到了坝镇人民剧场。 剧场里人头攒动,除了学校里来表演的孩子,还有镇上的领导、孩子家长,以及过来看热闹的民众。 主持人报完幕,背景音乐响起,播放的是儿歌《拨萝卜》: 老公公种了个大萝卜,萝卜越长越大,大得不得了。老公公摇摇晃晃就去拔萝卜,“嗨哟,嗨哟” 拔呀拔,拔不动。老公公喊:“老婆婆,老婆婆,快来帮忙拔萝卜!” “欸~~来了,来了!” 扮演老婆婆的叶珊上了台,她头上戴着“老婆婆”头套,身上穿了一件婆婆反穿衣,一摇一摆地上了台,然后紧紧拽住前面“老公公”的衣裳。 老婆婆拉着老公公,老公公拉着萝卜叶子,一起拔萝卜。“嗨哟,嗨哟”还是拔不动,叫来了小姑娘。 接着,还有小狗儿、小花猫、小耗子,大家一起奋力拔萝卜! “嗨哟,嗨哟,嗨哟!” 叶珊老婆婆正拔得卖力呢,“啪嗒!” 固定头套的系带猝然断了。 眼前一抹黑,啥也看不清,前面的老公公不知道在往哪里走,后面的小姑娘拼命往后拽。叶珊赶紧用手一拍,那头套正过来,这才看清。 观众们看到台上的“老婆婆”不停的用小短手拍着脑袋,样子可爱又滑稽,令人忍俊不禁。 最后,五人合力拔出萝卜的时候,纷纷后仰,一屁股坐在地上,“老婆婆”的头套一下子蹦出来,又引来台下一阵大笑。 这当中,有一个人的笑声嘎嘎的,好似肥鸭死期将临! 闻声望去,叶银花旁边有一个满面油光、尖嘴猴腮的男人。 小姑父哈新民!? 不不不,这个时候哈新民还不是姑父!叶银花还没结婚呢。 …… 下了场,叶珊看到园园蜷缩着身子躲在角落里,眼眶里含着泪,用手不停地抚摸着裙摆处的一道裂口。 园园等会要上场去参加合唱《娃哈哈》,她天天期盼着登台的这一天。为此,她好不容易才借到了一条漂亮的红裙子。 “这条裙子不是你的啊!”叶珊问。 园园低头,眼泪流下来。 站C位的刘蕾不知道怎么的把裙子弄破了,曹老师让园园和她换裙子。 很多时候,大人们常常觉得这是小事,随随便便就把孩子的事情“解决”了。但叶珊知道,对于一个孩子,童年的遗憾和委屈会记一辈子! 叶珊将刘蕾拉到曹老师看不到的地方,“你和园园把裙子换回去!” 刘蕾是真的怕叶珊,虽然不愿意,却也只能磨磨蹭蹭地换着。 叶珊飞快跑到观众席里,找到叶银花,“小姑,我和你说句悄悄话。” 叶银花刚一低头,叶珊飞快地扯下她的红丝巾,“回家还你!”说着,撒开腿就跑,叶银花本想追上去,但在哈新民面前不好失态。 后台,园园欢欢喜喜的摸着自己的裙子,而刘蕾鼓着腮帮,憋憋屈屈。叶珊把红丝巾往她腰上一系,挡住了那道口子,“你看,公主都是有纱裙的!” 刘蕾笑了。 曹老师招呼女孩们排队,一眼看到那红丝巾,却也来不及问了,匆忙领着她们上场。 园园唱得很认真,声音响亮且充满自信!她穿着漂亮的裙子,随着歌声挥舞着双臂……不知道几十年后她会不会想起这一天?至少这段回忆里不会有任何委屈和遗憾吧! …… 过完六一,很快就迎来了暑假。 除了和圆圆一起玩,叶珊每天早上还是会起大早去山脚打太极。 叶家人都以为她跑步,倒也不管。 叶珊见到薛阎王,总是叫一声以示尊重,求个和睦共处。 薛阎王田里的架子上结了黄瓜,越长越大;叶珊叫“爷爷”的嗓门,也越来越高。 后来,薛阎王被叫怕了,看到她就埋头干活,避免对视。 但叶珊总觉得,老爷子偶尔会偷偷向自己这边瞄上两眼。 不知怎的,在薛阎王面前,叶珊觉得自己不再是社恐了,这可真是奇怪的事! 暑假刚过去十来天,大姑叶金花带着女儿美红过来了,朱二妹欢喜得很,连打牌、上厕所都带着美红在身边。 叶金花嫁在较远的一个镇子,她把女儿丢在这里过署假,她自己回去上班了。 某天早上,叶珊从龙山跑回家的路上,发现早点摊子前坐着奶奶和美红。美红用勺子舀着小馄饨往嘴里送,奶奶则帮她把油条撕成一小块一小块,浸在汤汁里。 看着美红独享那碗馄饨,奶奶笑咪咪坐在一旁的样子,叶珊渐渐明白了一个事实—— 奶奶不是不喜欢女孩,是不喜欢她! 叶珊的眼里闪过一丝黯然。 但很快,她抬起了头,大步向前方走去。 她没有从集市回家,而是避开了奶奶回家的路线,从茶馆后面的偏僻小路绕过去。 一边走,一边思考着上小学的事情: 如果从一年级开始上,那肯定不行! 最好直接读六年级!可要怎样说服学校收下自己呢? …… “喂,小丫头!” 回头一看,一个貌似是初中生的男孩子,眼神阴沉,敌意满满:“你是不是叫叶珊?” 那男孩子身后还躲着一个小孩,只是不露脸。 叶珊回答干脆:“我叫刘亦菲。” 男生不由愣了愣。 叶珊睁大眼睛,歪了歪脑袋,看向他身后:“王伯伯!” 男生刚一回头,就知道上当了。 叶珊头也不回,撒开腿拼命往前跑。 只要跑出这个人烟稀少的巷子,就是集市了。 第11章 狭路相逢勇者胜 即使天天练习跑步,但小短腿终究是小短腿,没走几步就被抓住了。 “哥哥,就是她!就是她!” 男生身后的小孩冒出来,是刘蕾! 叶珊心里咯噔一下,刘蕾找她哥哥来寻仇? 这哪打得过? 好汉不吃眼前亏啊! “救命!救命!!救命——!!!” 五岁小女孩要是尖叫起来,玻璃窗都要抖三抖。 男生立即捂住她的口,“再叫,就打死你!” 远处,一个大人骑着自行车过来,“谁家小孩?” 叶珊拼命挣扎着,奈何身体被按在墙上,口鼻被捂住,只能四肢乱动。 “教育我妹妹。”男生冲大人笑了一下。 那人轻轻松松扔下一句正义之言:“别欺负小孩啊!”便走了,连车轮都未停过。 那人的话无意中提醒男生——动手要快,别磨蹭,别被人发现! 男生看自行车消失在转弯处,狠狠抓住叶珊的两臂。 “你刚刚踢我是吧?”男生的眼里充满了愤怒与杀气。 叶珊感到自己的骨头几乎要被捏碎,但她很清楚,即使自己拼尽全力,那也是螳臂当车! 两人力量悬殊太大,叶珊决定不再做任何刺激男生的行为。 于是,她忍住了疼痛,垂下眼帘,默默地忍受着男生的怒火。 男生见叶珊不再挣扎,松开一只手,挖了挖鼻孔,然后将鼻屎在她头发上反复蹭着。 叶珊忍着恶心,依然不反抗。 刘蕾得意地叫道:“叫你坏!叫我换破裙子!” 叶珊有点奇怪,“那本来就是你自己的裙子,是我帮你系了纱巾,你当时不是也觉得很漂亮吗?” 刘蕾吱吱唔唔,“……纱巾是漂亮……但人家说,看的人都知道是我裙子破了,你是故意让我丢脸……” “人家?”叶珊问,“是谁……” 还没问完,头发被一把揪住。 “咚!轰……” 后脑撞上墙壁。 叶珊感到头晕目眩、疼痛不已。 我忍!! 男生咬牙切齿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你让我妹妹丢脸,还嘴硬!看来你在幼儿园没少欺负她啊!!” 叶珊被他的逻辑给整无语了。 她低头后退,似乎是在害怕。 “你说,你还欺负我妹妹什么?” “我,我没有……” 叶珊边说边后退。 “说不说?” “我想想……” 叶珊声音颤抖,像是随时会哭出来的样子,同时又退两步。 只要再坚持坚持,很快就能退到拐弯处了。 按照叶珊前世阅读无数重生文的经验,获得重生的那可都是主角!像她这种没系统、没金手指的,那必定有高人相救! 没错,再忍一忍!叶珊暗暗鼓励自己。 “你给我过来!” 男生将她像小鸡一样拎了回来,然后狠狠地摔在地上。 半边脸砸地上,鼻血哗一下涌出来。 我忍! 我忍!! 我忍!!! 男生冷笑:“以为我不知道,你想逃!是吧?” 叶珊摇头,鼻血撒到衣服上,斑斑点点,红得有些触目。 刘蕾似乎被吓到了,丢过来一个手帕。 叶珊用手使劲捏住鼻孔,心想或许等他消气了,自己就能走!或者来一个有脑子的大人,帮自己解脱。 是的,像我这样的重生者,一定是天选之人,一定有人救我! 刘蕾看那手帕全红了,害怕地拉扯着男生衣角:“哥哥,我们回家吧!”。 大概是见叶珊鼻血止住了,男生快速看了看巷子两头,然后急狠狠地提出:“快,你给蕾蕾跪下,我就放过你!” 妈的,老娘这辈子连父母都没跪过! 救我的人呢?我可是主角啊! 老天爷的安排不对啊! 叶珊抬眼看了一眼天。 苍天无回应,连朵暗示的云都没有。 “啪! “快跪!” 男生打得很顺手。 叶珊感觉到火辣辣的疼痛从脸颊深处传来,上一世被刘蕾打耳光的记忆随之涌现…… “啪!” 又一记狠狠的巴掌落下,前世的羞辱和痛苦仿佛在这一刻重新烙印在叶珊的脸上! 眼前的世界都变得扭曲起来,那些被霸凌、被羞辱的场景,此刻排山倒海地席卷而来! “啊——!” 叶珊的咆哮划破了沉寂的巷子,有如高压水柱的呼啸;她身体剧烈颤抖着,疯了一样扑向男生—— “我叫你打我脸!我叫你打我脸! *****(此处大段消音)” 撕! 咬! 打! 掐! 全无章法,只凭本能与勇气! 男生慌乱将她推倒在地,她爬起来,继续扑打撕咬! 男生被咬得惨叫,更大力地拽住她的头发,将她甩出去,重重跌落在地。 叶珊感觉浑身的骨头都像是被打散了一样,她在地上艰难地翻了个身,嘶吼爬起来又扑上去! 男生抬起一脚,叶珊后背倒地,痛苦地叫出来。 叶珊倒在地上,脑袋嗡嗡作响,像是被炸开了般疼痛难忍,眼睛红得像两团熊熊燃烧的火焰。 男生不由心头升起一股寒意,嘴上却仍旧不饶人: “你服不服?” “我干!” 叶珊挣扎着地爬起来,冲上去…… 又是一脚,正中面部。 叶珊的鼻血一下子流出来,她手背飞快擦了擦,擦得满脸是血,看都不看,两手撑着地,使劲爬起来…… 鼻血还在继续流…… 这种不怕死的气势让男生后背发寒。 刘蕾吓得哭出声来:“哥哥,哥哥,我们快走吧!” 男生有点想逃,可又不想输给一个小小孩! 他不敢打她,只是一次次将她推倒。 叶珊已经没什么力气了,轻轻一推,就倒在地上,但她还是要爬起来,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样,甚至灵魂深处还有一丝轻盈和快乐…… 刘蕾已经哭着跑掉了。 叶珊满身灰土、一脸血污,但她的双眸却犹如两道炽热的利剑,刺破恐惧的黑暗,狂热和决绝在她眼中熊熊燃烧。 男生心中涌起一股无法名状的恐惧,面前哪里是什么孱弱的小女孩?分明是一只野猫,一只随时都会咬断他脖子的凶猛野猫! 看着摇摇晃晃、浑身血迹斑斑,一只手似乎已经骨折的叶珊还在往自己身上扑,男生的脑子只有一个念头:不好!她要杀了我!她会杀了我! 他心中的恐惧越来越强烈,脸色也变得越发惨白,声音颤抖道: “你、你、你不要过来啊!” 可叶珊已经站了起来,踉踉跄跄地向他扑来,眼里迸射出疯狂和凶狠: “想欺负我,除非杀了我——!!!” 叶珊歇斯底里的声音在巷子上空回荡。 男生终于崩溃了,尖叫着,惊猿脱兔般消失在巷尾。 …… 第33章 薛阎王是菩萨 国庆节四天假,除了和陈燕、园园在一起玩,叶珊从没耽误过砍柴,即使是第四天下雨。 薛阎王显然没想到叶珊还会登门。 “下雨,你来作甚?” 叶珊抬起小脸,双眼清亮无比,声音清脆而坚定: “做人要讲信用,做事要坚持到底!” 薛阎王愣了愣,上下打量着叶珊。 她额头上的发丝还滴着雨水,裤腿上全是泥,一看就是刚刚在路上摔了一跤,但她压根不以为然。 “你眼角怎么了?” 眼角是昨天被齐峰奶奶的“老头乐”刮蹭掉一点皮,此刻看得出一点红肿。 听到这句话,叶珊这才显出几分小孩的委屈来,蔫蔫地垂着头,“……被人欺负的。” 薛阎王微敛了眸,像是思索了片刻。 又问:“吃了吗?” “吃了。” 薛阎王没再说话,不知从哪里抽出一把刀,拿出一块磨刀石,坐在堂屋中央,一下一下地磨起刀来。 那刀有点像电视里砍鬼子的砍刀,而刀背则像是偃月刀的模样,也看不准是啥年代的。就觉得很重的样子,而且这突然磨刀的架势和磨刀的声音有点吓人。 “你长大了想做什么?” 薛阎王突然发问,叶珊怔了一下。 “呃……没想好,但我想做个好人。” 薛阎王细细看了一下刀刃,继续磨。 “……想练功夫,光想做个好人还远远不够……” 练功夫?他说的是练功夫吗? 叶珊的眼睛犹如黑夜里点燃了两簇小小的火苗,她的喜悦从心底直扑脸面,小脸蛋神采奕奕:“爷爷,我可以做得更好更多!你教我练功夫吧!?” 薛阎王拿湿布反复擦拭着刀身,然后对着刀刃处吹了口气。 “你太小,还不懂什么道理……” “我懂!” “那你说说,正大光明是什么意思!” “就是做人要心怀坦荡,言行正派!” 薛阎王眼神中闪过一丝惊讶和赞赏,又在瞬间恢复如常。 他点点头道:“难怪你说读六年级,果然是读了些书,懂些道理。” 说着,他走到窗边。 墙壁上挂着一面破旧的小镜子,老爷子对着那镜子,左右看看自己的平头,摸了摸那一寸长的头发,然后他举起大刀,刮起头皮来。 叶珊悚然一惊。 砍刀哎! 这刀一旦落下,那场面想都不敢想! 叶珊发不出声音,也不敢发出声音,怕万一出声,老爷子手一抖…… “你回去,好好琢磨琢磨这四个字,想想分别代表什么?想清楚了再来找我。” “光明正大”四个字分别代表什么? 叶珊也不敢多问,偷偷看了老爷子前半截已经刮得精光发亮的脑壳,情绪复杂地道了别。 薛阎王交待过,等“想清楚”才能去找他。 想是认真想了,但是上学两天了,叶珊总觉得还没想得很清楚。 同在发愁的还有朱二妹,她逢人便说:“愁死人了,都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哪想到女娃儿也那么能吃!” 自从注重脾胃调理、运动量大增之后,叶珊就像野马刹不住蹄子,胃口好看到啥都想炫两口。 连去敬老院,老人们递过来的菊花茶,都是好喝的。 去敬老院慰问关怀老人,是学校每个季度都会搞的活动。 三年级的同学给老人捶背、剪指甲、表演节目;六年级同学们擦玻璃、扫地、整理床铺。 叶珊个儿太小了,啥也不用干,奶声奶气说几句话,陪着聊聊天,老人们就很高兴。 这些老人都是鳏寡孤老,坐在一旁听他们讲话,就像打开了一本乡村秘闻录。 叶珊巧妙地插了一句“薛阎王”,老人们便七言八语起来,你一句我一句地回忆着往昔光景。 然而,他们口中重复的名字却是“薛菩萨”,这可真是出乎意料,又令人感慨万千! 坝镇有一商贾大户人家,这家公子原名薛载,在旧时应叫薛少爷,带丫环的那种。薛老爷去世那年发大水,十里八乡都受了灾,老百姓没饭吃,薛载便把自家粮店米行以及粮仓里的粮食拿出来赈灾了。掏了一次,不够,再掏……很快粮捐完了,就开始捐钱,最终家底全掏空了。 因此,坝镇人都尊称他为“薛菩萨”。 第34章 近墨者黑啊小辣鸡 男孩子掏出一个大大泡泡糖,在叶珊眼前晃了晃:“想不想要?” 叶珊摇头。 “那你要什么?” “上厕所!” “上厕所可以,你答应帮我写作业!”男孩说得理直气壮。 “凭什么?” “听说你作文写得好,数学从来没错过。” 树大果然招风。 “我写的字,老师一看就不是你写的。” 男孩不屑地一抬下巴,“那就你告诉我答案,我抄一遍。” “上完厕所再说。”说着,叶珊就往里闯。 男孩脚一伸,叶珊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绊倒,鼻子一酸,眼泪和鼻血都冒出来了。 那男孩见叶珊眼泪汪汪,一抹一鼻子血的样子,微微一愣。 “可别被她的样子骗了,她比大人还厉害!”一个老鸭嗓子从男孩身后传来。 齐峰! 男孩回头看看齐峰,露出求助的眼神:“她不肯要泡泡糖!” 齐峰拍拍他的肩膀,愤愤道: “你这么客气,她都不肯帮你,那就是不给你面子!学校里谁敢不给教导主任面子?你不会怕这种小屁孩吧?” 这话好毒! 既挑拨离间,又煽动男孩出手打压叶珊。 自从上回因为“摸小鸟”事件被全镇人押着去祠堂磕头,齐峰就一直怀恨在心,他吃一堑长一智,但“智”长歪了——之前找庞虎,这次又挑唆教导主任的儿子……总想着借刀杀人,或能置身事外、或有靠山庇护。 叶珊暗暗惊呼:坏了,奇峰长脑子了! 男孩果然一挑拨就上头,直接拍了叶珊脑袋一下: “你是不是不给我面子?” 这一巴掌打得叶珊怒火噌噌上头,她抱住男孩,习惯性地如同平日里抱起柴火往身后甩。 但男孩子比柴火重多了,根本扛不动! 两人重心偏向一侧,跌倒在地。 这个动作彻底激怒了男孩,他狠狠推开叶珊,又踹上一脚。 看着叶珊在地上滚上好几圈,齐峰放声大笑。 厕所臭气飘出来,实在难闻。 此刻,要么逃,但两个男生的腿比自己长,根本逃不掉。 要么,向老师呼救——但如果老师没听见,却进一步激怒了对方,情况只会更糟! 第37章 咯什么叽? 天刚亮,叶珊就爬起来了。 她想早一点看到薛阎王。 “爷爷,我来了!” “嗯,说说看。” “呃……”叶珊底气并不十足,“正大光明的第一个‘正’字,是说做人要有正气,做事要怀正念!” 薛阎王虽然依然在埋头在地里扒拉,但微微点了点头。 “第二个‘大’,是说做人心胸要大!” 叶珊见薛阎王并未反对,她不由挺直了身子,“大概就如孟子所说的‘充实而有光辉之谓大’,您说是吧?” 薛阎王拍拍手上的泥,站起来,手往家门口一指,抬腿就走。 叶珊老老实实跟在后面。 “爷爷,‘光’大概是指做人要注意自己的形象,嗯嗯,光辉形象……” 叶珊的声音低了下去,因为这四个字里就这个字她没什么把握。 见薛阎王不吭声,她连忙接着说第四个字,“‘明’是指智慧、洁净!就是说做人要有脑子,要有纯净的心!私心杂念要少一些。” 此时,薛阎王打了一盆水,他边细致拿肥皂洗手,边耐心说道: “你之前说要惩奸除恶,那你首先就得有正气,有了正气,便能理直气壮,无所畏惧!” 理直气壮、无所畏惧……叶珊在心里默念着。 “庄子说,‘独与天地精神相往来’,其气之大,无以复加。但一个人只自己与天地精神相往来是不够的,还要为他人世界送去光亮…… “一个人做任何事,身上都会留下不同颜色的光。做好事,是一点红光;反之则留下一个黑点。因此,先要将自己身上的光培育得明亮干净,才能照耀他人…… “另外,光亦指练功时‘常将神光化雪山’,这待日后细说……” 从来没听薛阎王一口气能说这么多,仿佛他是挣脱了很大的束缚才将心底的声音展露出来。而这些话,听得叶珊肃然起敬、心潮澎湃,不由跪下,脱口而出: “师父!” 还没跪到地面,已被薛阎王一把拎起。 “别叫我师父!” 叶珊:? “老老实实叫爷爷。” 叶珊:叫爷爷?那我岂不是野生葫芦娃? 薛阎王进了屋,叶珊赶紧跟进去,不敢吭声。 “吃了吗?” “没有。” 薛阎王往桌边一坐,将擦手的毛巾顺手折成小卷,“把左手伸出来。” 叶珊一愣,然后明白,这是趁空腹把脉。 左右手都被把了一次,薛阎王面沉如水,眉头微锁。 “去吧,把院子里那堆木墩子全劈了!” 叶珊得令之后立刻就开始干活儿,这些木墩子的厚度只有树桩子的一半,但比起树枝还是粗壮了不少。 抡斧头的时候,叶珊忽觉虎口疼。之前劈柴磨出的水泡,这些天刚消退,斧头一抡便又磨上了。 对着痛处哈了两口气,叶珊咬牙接着砍。 薛阎王透过窗户看着这一切,不动声色地继续搅拌着锅里的粥。 半天过去,叶珊过来汇报: “爷爷,柴砍完了,我回家了。” 薛阎王解下围裙,边洗手边问:“回家吃啥?” 这个问题,让叶珊一愣。 平时妈妈是知道自己早上出门锻炼的,总以为奶奶会安排自己早饭;但奶奶从不过问自己吃早饭的事情,加上最近她正在琢磨“退休后再就业”,更没心思管了。 “大概是泡饭、咸菜吧。”叶珊答。 薛阎王把毛巾卷起来往桌上一放,叶珊已经把手伸过去了。 把着脉,薛阎王眉头又皱起来,怅然道:“先天不足,气血不盈,后天得补啊……” 说着,吩咐叶珊洗手吃饭。 嗯?拜师的束修还没奉上,却总蹭饭,这样不好吧?! “爷爷,我妈妈不让我在别人家吃饭。”说着,叶珊脚步飞快地跨出门去,边走边回头大声说:“爷爷,我今天放学早,来找你玩哦!” “找我玩?” 薛阎王自言自语着,脸上露出一丝他自己都不知晓的笑意。 回到家,叶珊找朱二妹用开水泡了一碗冷饭,虽然比不了小馄饨加油条,但干完体力活,饿的时候什么都好吃,她就着咸菜大口吃起来。 朱二妹也皱眉:“你一大早跑哪儿疯玩去了?吃这么多!” 叶珊不说话,埋头吃饭,耳朵里则仔细听着西院的动静。 齐家母子俩正在吵架。 齐峰的脑袋尖,刚出生的时候被人开玩笑说是像是驴投胎。 今天一觉醒来,被蜜蜂蛰过的嘴巴肿起老高。 驴重生了! 齐峰当时眼泪就下来了,死活不肯去学校。 周井妹则非逼着他去,毕竟六年级了,落下的课也没人补。 母子俩四目相对,各骂对方愚昧。 齐峰奶奶见这两人骂不出新意,亲自上阵替孙子挡刀,谁料被周井妹一句话就击破了。 “他要是考不上坝镇中学,你掏钱让他上?” 于是,局势立转。 最后,齐峰一人不敌四手,无奈被押着上学去了。 第39章 你要记住我说的 但未作多虑,叶珊挺起胸膛, “不用考虑,就今天!爷爷,我若犯错怕苦,您就用藤条抽我!” 薛阎王眯起眼,审视着叶珊。 她的脸上没有半分惧色,那双黑黝黝的眸子里透露出一股倔强和坚定。 凝思片刻后,他的眼眸中浮上一抹笑意,声音缓缓淡淡,“你这孩子底子太差——血气不和,营卫不通!先站桩调理气血吧,顺便将下盘练扎实些!” 薛阎王教的是马步桩,看似简单,实则细节要点很多: 不能耸肩、不能塌腰但要松腰、百会穴意念上提才能自然做到虚灵顶劲、始终保持心静体松…… 叶珊一学就会,觉得还是简单了些,忍不住发问:“爷爷,我要不要意守丹田?” “不入静、不冥想,顺其自然即可……” “哦,那可太简单了!” 薛阎王霍然转身,凝重而严肃的目光凌厉至极地射向叶珊。 叶珊顿时敛色屏气。 “大道至简!” 薛阎王的告诫中语重心长:“莫将容易得,便做等闲看!心生疑虑,便难有恒心持之!” 叶珊扎着马步,一动不动地回道:“我会坚持!” “此桩关键在于姿势 ,姿势对了,内可推行气血、外能沟通天地……若你坚持数月,即能气血畅通;坚持几年则肾气充足、易经洗髓!十年后,便可寒暑一单衣、精力充沛不思睡……” 叶珊听着心潮澎湃,更是大声回复:“记住了,我一定会坚持!” 薛阎王满意地点点头,回屋去了。 叶珊暗想:不是说好了要吃苦的吗?这站桩哪里苦? 但站着站着,屋子里缓缓飘出药味,叶珊也渐渐感觉肩膀酸,膝盖疼。 是不是自己姿势站得不对? 叶珊晃动了一下身体,挪了一下腿。 薛阎王从窗口看过来,吓得叶珊一激灵,慌忙辩解:“爷爷,我在坚持!” “你哪里不舒服?” 第40章 不可能,别瞎说 朱二妹边听,边绘声绘色地给全家人转播现场状况。 大抵就是,齐峰今天被同学们嘲笑、被老师罚,所以哭闹着说要退学。齐家人全部上阵来劝,劝了不听就骂,骂了不听就打……齐峰挨打了就嗷嗷哭,和大人对着打…… 朱二妹感叹道: “作孽哦!这孩子怎么可以跟他奶奶对打呢?这简直就是......打得好!” 怀着这样愉快的心情,朱二妹晚上炒了两个鸡蛋作为加餐。 但看到叶珊夹第二筷的时候,还是说了句“女孩子不要那么馋!” 叶银花嘴里包着饭,嘟嘟囔囔地叮嘱着朱二妹:“妈,明天买点肉,我带朋友回来。” 朱二妹赶忙问:“就那个尖嘴猴腮,头发油得苍蝇都站不稳的那个姓哈的?” “你怎么就看新民不顺眼了,人家可是汽配厂的!” “汽配厂有屁用!一个铜钿都舍不得掏,你倒是说说他给你买过什么?” 叶银花想了想,说:“吃的!” 一听这没底气的话,朱二妹冷笑一声: “就上次那包瓜子是吧?告诉你!别给我带回来!敢来,我就撵人!” 就奶奶目前这态度,叶珊不明白,最后她怎么又同意小姑嫁给他了? 前世,哈新民成了小姑父,是她遇见的最讨厌的亲戚——心术不正且贪婪无耻,人送外号大貔貅。 晚上,熄了灯,叶珊在房间里边站桩,边想着怎么拆散这一对。 第二天一大早,小闹钟还没响,叶珊已经被窗外的谈笑声惊醒了。 叶家离集市近。 从前,卖米、卖菜的人因为带了太多货进镇子,偶尔会在叶家里寄存一下东西,朱二妹向来都是热情相待。当然,人家也不亏待她,偶尔也会送一点东西,朱二妹总笑着说不用不用,最后全数收下。 随着经济发展,骑自行车赶集的人越来越多,东院隔壁的刘奶奶家上个月开始做起了“寄存自行车”的生意。朱二妹想着自家正好有一个东院,于是也早起做起这买卖来。 看见叶珊偷偷往外溜,朱二妹大声喝斥:“一大早鬼头鬼脑作甚?” “我去跑步!” 叶珊说着头也不回跑了,生怕被捉回去。 第41章 补补!功力大增 周六很快就到了,叶建国风尘仆仆地赶回家。 叶耀祖笑嘻嘻地问:“老二,猜猜我搞来啥好东西?” 朱二妹在土灶前伸出脑袋,也笑得很神秘,“建国,香不香?” 灶火里不知道烤得啥,飘出一股淡淡肉香味。 叶耀祖将桌上的竹叶青酒打开,一边倒,一边说:“我这回搞的走尿狗比去年多,一半烤了,还有一半我泡酒了,留着过年喝!” 叶建国恍然大悟:“是桑螵蛸吧?好东西啊,可以补肾壮阳!” 听到这句,朱二妹笑了,赶紧将烤熟的东西用盘子装好了端上桌,往叶建国面前推了推。 “建国,多吃点,你们夫妻啥时候再要个带把儿的……” 徐慧萍为难地看向叶建国。 叶建国吃得津津有味,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到。 朱二妹又把橱柜里前一天煮了没吃的红烧肉端上桌,继续说: “结婚生子,十个不生,五个总是要生的!没男孩的更是要生!慧萍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叶建国只顾着吃,一声不吭,徐慧萍只得回应:“妈,现在国家有政策,不能生二胎……” “你管那么多干啥?生呗,生了我给你带!” “妈,建国是党/员,不能……” 朱二妹嫌弃地瞥了她一眼,“你怎么不动动脑子?躲到湖省他姨奶奶家去生不就……” “万一再生一个还是小妹妹呢?” 叶珊抢了话头。 “呸呸呸!小孩放屁,大风刮去!”朱二妹狠狠瞪了叶珊一眼,“肚子争气的都能生儿子!” 叶珊撑腮拧眉,淡淡道:“大姑只生了美红,她肚子是不是也不争气呀?” 朱二妹瞬间被戳了痛脚一般跳将起来,冲着叶建国大叫: “你看看,你看看!你不在家,她们就是这样气我!要气死我才高兴哩!” 这时候叶耀祖开口了:“妈,红烧肉重新回回锅,热乎的才好吃!” 话题就这么岔过去了。 但叶珊心里再次涌上那个念头: 分家! 第二天是周日,园园跑来,弱弱地提出好久没听“小喇叭”节目了。 暑假的时候,她们两个听着收音机,聊着天,闺蜜时间是很快乐的。但是朱二妹不快乐了,毕竟听收音机用的是电池,电池很贵呀! 所以,朱二妹早将收音机收到了自己房间里。 看到园园期盼的眼神,叶珊决定要努力一把。 第42章 县城真有意思 每天上学,叶珊都出发得比较早,她会从东院出发,绕一个圈,从菜市菜往北再往南。事实上,如果直接从西院的弄堂穿出去,会近很多。 但是,每天早上,洪保家的公鸡就被他散养在西院里,见到小孩子就要对峙,你一跑它就追;你站着不动,鸡头就往前伸着,小小的逗鸡眼虎视眈眈地盯着你,脖子毛全部炸开,那样子就极其吓人。 大公鸡的战斗力比大鹅还强,因为它尖利的喙和爪子像刀子一样,挠一下就流血了;而且纵起来一两米高,还顺带着发射一堆鸡毛…… 这是叶珊小时候的阴影。 为了避开大公鸡,叶珊只能每天绕远路。 但这个周日,徐慧萍要带叶珊去县城娘舅家,从西院去汽车站最方便不过了。 虽然有徐慧萍护着,但走到西院当中,那大公鸡张开翅膀,扑上来就是一口,幸好徐慧萍下手快,叶珊只是耳朵被啄红了一块,并无大碍。 叶珊受惊,大叫了一声,听见背后洪保大声地笑着:“哈哈哈……这吓得哟……” 上辈子被这只鸡啄的时候,洪保也是这么笑的。叶珊想到那手背几十年未消的疤痕,心中微微翻起恨意。 到了县城,直奔百货大楼。 星期天的百货公司人很多,热气腾腾,铁夹子满天飞。 “同志,给我一包海青饼干、一包核桃糕!” 营业员面无表情地接过徐慧萍的钱,连着开好的票,往头顶的夹子里一夹,“咻”的一声顺着钢丝绳甩向收银台。钢丝绳的另一端在高高的收银台上,头快要顶要天花板的收银员接过夹子上的钱,拿起章,“啪”一声戳在发票上,然后将找零和发票夹在钢丝上,一抖手,“唰”的一声,滑回柜台…… 高高在上的收银员浑身弥漫着“万邦来朝,君临天下”的霸气。 “妈妈,我要坐在上面!” 不远处,一个小男孩眼巴巴地指着收银台。 “钱士渊,不准闹!”男孩的妈妈指过来,“你看那个小朋友,她多乖!” 男孩转头,视线与叶珊相对,很不服气地撅起了嘴。 “钱士渊!”叶珊讶异地瞪大眼睛,在心中默默自问自答:“是他吧,微微自来卷的头发。” 叶珊呆立着,说不清心中是怎样的情绪。 “珊珊,我们去娘舅家了!” 徐慧萍一手牵起叶珊,一手拎着饼干,出了百货公司,左拐,沿着马路往东走,穿进一条巷子。 叶珊记忆中的这条小巷仿佛没有尽头,曾经的她总是耍赖要妈妈抱,然而今天,她大步流星、脚步轻盈,很快就将妈妈远远甩在身后。 前方不远处的偏巷里走出来一个男人,低头匆匆往前走。 这个男人,叶珊一眼就认出来了——齐峰爸爸。 航运公司没有固定休息日,有时候整个月都看不到他,有时候他在家呆上三五天的。 走近了,叶珊才发现那并不是偏巷。而是凹进去的一块小院子,里面只有一家理发店。 一个烫着大波浪头发的女人依靠着店门嗑着瓜子,骨架很大,人也长得丰满。她拿瓜子的右手中指很明显少了一截。但她似乎毫不在意,大眼睛上下打量着路过的叶珊,嘴里吹出一枚瓜子壳,笑眯眯地问: “这谁家娃娃,真可爱哎!” 叶珊也笑眯眯地,“阿姨,我可以来剪头发吗?” 女人只是“咯咯咯”笑着摇头,继续嗑瓜子。 徐慧萍赶上来,惊讶万分:“珊珊,你怎么会说县城话?” 西州县辖属的几个乡镇方言都不一样,有的甚至不属于同一个语系。 叶珊一怔,知道自己刚刚说漏嘴了。 “哦,跟胖虎学的。” 胖虎妈妈是县城嫁到坝镇的,这个理由比较合理。 “我家珊珊学什么都快!”徐慧萍开心地牵起了女儿的手,加快了脚步。 应声开门的是舅妈胡舒,她是县商业局前任局长的千金,现在在派出所从事文职工作。 “哦,你们啊!”胡舒微笑着,一转头:“景明!慧萍来了!” 徐景明从厨房里伸出头来:“快进来,快进来!” 徐慧萍赶紧把手里的饼干和桃酥放到客厅茶几上,冲着正在聚精会神看电视的徐豆豆喊了一声:“豆豆,你看看,喜不喜欢?” 徐豆豆飞快扫了一眼,又接着看电视。 “叫姑姑!”胡舒教训了徐豆豆一句,冲徐慧萍笑道:“这孩子,就不像珊珊懂道理!” 这时,徐景明走进来,“你来就来嘛,带什么东西!你都不晓得,我们家那五斗橱里全是豆豆的零食……” 胡舒瞪了徐景明一眼,然后跟着说:“就是,下次来,别花钱买东西!这桃酥,豆豆都不吃的……” “我不喜欢吃桃酥!”徐豆豆转过来脸来,一脸傲娇:“人家上我们家,送的都是巧克力和上海的……” 胡舒立即大声斥责:“你作业还写不写了?快去!” 徐慧萍解开外套,从里面口袋里掏出一个红包,“嫂子,豆豆十岁生日,这点钱给孩子买件衣裳吧,我怕我买的不好……” 胡舒推辞了两下,收了下来,笑道:“你呀,真是的!珊珊啊,你去找豆豆姐姐玩吧!” 走进徐豆豆房间,只见她正在摆弄一只“花仙子”文具盒。 见叶珊进来,徐豆豆懒洋洋地说了句:“你看看可以,不能碰我东西!” 从小,徐豆豆就有各式各样的零食和玩具。家里不仅有北京牌电视机、燕舞录音机,还有新飞冰箱和小鸭洗衣机……她的童年幸福又快乐,天知道前世的叶珊有多羡慕她。 吃饭的时候,徐景明给叶珊夹菜,堆得高高的,然后问:“今年县里举办的所有小学竞赛,你都拿奖了吧?” 徐慧萍高兴地抢答:“全拿了,而且有一个市级比赛,她也拿了第一名,是什么来着?” 徐慧萍看向叶珊。 “是全市小学生数学竞赛。”叶珊淡淡地回答着。 “这么厉害?!”胡舒吃惊地看向叶珊,“咱珊珊可真是聪明!” 谈到女儿,徐慧萍的话就多了,“叶珊的奖状全部在学校公示栏里,那些家长看到了,三天两头到我家来问我怎么教的。我们厂里的科长和组长还主动帮我调班,就为了让我讲讲怎么教孩子的,我哪会教啊都是珊珊自己想学……” 徐景明和胡舒脸上的羡慕之色越来越浓,徐豆豆不想听,早就躲回房间吃零食去了。 吃完午饭,又闲聊了几句,告别时,胡舒拿了一包衣服送到徐慧萍手上:“豆豆穿不下了,都是些好衣服,我特地给珊珊留着的。” 说得情真意切,天大的恩惠似的,徐慧萍便收下了。 第43章 别当我是小白兔 周一,赵老师来上课了,但满脸的憔悴。 课后,同学们议论纷纷。 有知情的同学说,赵老师告到派出所去了,但警察说是小孩之间打闹,建议和解。而且大疤头家徒四壁,根本拿不出什么钱赔偿。 “听说大疤头放出风去,以后看赵老师儿子不顺眼,还要打!” “唉,惹上那个不要命的大疤头,麻烦大了!” 叶珊听八卦正听得起劲儿的时候,忽然有人喊: “小珊珊,校长叫你过去!” 前些日子刚代表学校参加了全县的小学生思想品德竞赛,是通知自己得大奖了吗? 不对啊,这种事情按王校长的作派,肯定是周一升国旗的时候,大张旗鼓地宣扬一番,怎么还私下面谈…… 叶珊边猜测,边往校长室走。 走廊迎面而来两位老师,年长的女老师拍拍她的脑袋,打趣道:“小珊珊,有记者要采访你,紧不紧张啊?” 怎么又是记者? 老师们脚步并不停留,继续往前走。 身后,年轻的老师在问:“听说这记者专门采访奇闻怪事?” “呵呵,他们杂志里胡编乱造的迷信东西可多了……” 叶珊听着,眉睫一动,然后抬眼望望天,天上云朵变幻莫测。 待她低头时,笑容变得天真无邪,蹦蹦跳跳地往校长室走去。 “颜同志,这就是我们这里的小神童——叶珊。” 王校长看向叶珊的眼神慈祥又深刻,似乎想刻一些话到她脑子里,比如“我能有今天的成绩多亏校长慧眼识珠”、“校长是我的引路人”…… 然而,叶珊从不接受广告植入,她的关注点在记者身上。 颜记者是一位年近四旬的中年男人,胸前口袋插着一支钢笔,整个人干净整洁、一丝不苟,像是个精明能干的记者。 只是,叶珊无法忽略他的眼神—— 锐利的眼神明显与之前那两位女记者不一样,她们的眼睛里充满了好奇和探究,但他有一种莫名的谨慎——是对待成年人的那种谨慎,似乎在隐藏什么,又像是想疯狂地挖掘什么。 “别紧张,我听说你很聪明,所以过来采访一下。” “你平时家里谁辅导功课呀?” “喜欢吃什么呀?” “你觉得语文容易还是数学容易?” …… 问题太简单,就像一个普通大人随随便便在问一个普通孩子。 不对劲,十分得有九分不对劲! 颜记者似乎故意在放松情绪,或者说让叶珊放松警惕。 “你觉得这个学校好吗?” “好!” “你觉得这个年代好吗?” “好!” “和二十年前比,或者和几十年前比呢?” 问话的语气依然平平淡淡,但镜片后面,颜记者的目光灼灼,似乎立刻就要洞穿叶珊此刻的心思。 哪有成年人会问一个五岁的孩子这样的问题?问题的背后的用意不言而喻。 叶珊微微挑起眉梢,一副“共产主义接班人”的凛然正气。 “老师说过,我们现在的生活比从前,比旧社会好多了!” 第一局,输了。 颜记者的唇角有了一丝细微的耷拉。 但他声音依然随和,没有一丝特别: “你刚刚说喜欢吃泡泡糖和棒冰,那你这辈子有没有什么绝对不想再吃的东西?” 将一个不寻常的问题掩藏在一个极其寻常的问题里,就像是心理专家说要和你随意聊聊,其实是聊进了潜意识里。 这辈子?其实就是想知道上辈子遭遇过什么。 王校长也意识到这个记者的问题有点怪怪的。 一个正常的小孩会是什么反应? “中药!我生病了,我妈妈就让我打针吃药……” 叶珊气呼呼地鼓起小脸、撅起小嘴。 颜记者紧追不舍:“除此之外呢?” 门外闪过一个尖脑袋。 叶珊心里更清楚了。 “叔叔,我什么都喜欢吃,叔叔,你给我买吗?上次来的记者阿姨给我带饼干了~~” 左一声“叔叔”,右一声“叔叔”,叫得颜记者刚刚浮起的笑容很快就消失在了唇角,他直觉王校长正在看着他,便讪讪地在包里摸索,最后掏出一个小本子: “这个,这个送给你!” 叶珊刚想接过去,颜记者似乎想起什么,突然将笔递过来。 “来,把你的名字写在本本上,让叔叔看看你的名字怎么写。” 叶珊笨拙地写了一个“珊”字。 颜记者的失望写在了脸上,他看向王校长:“她怎么用左手!” 废话,用右手我容易暴露啊! “她一直都是左手,改不过来了。”王校长没有忘记凸显自己,补充道:“我们学校的教育理念就是要尊重孩子的意愿……” 颜记者:我一定要挖点奇闻怪事出来! 王校长:我上过报纸了,这回该上杂志了! 叶珊:你们都挺不容易的,我陪你们玩玩吧! 看着叶珊一笔一划认认真真地写“珊”字,颜记者反倒失望了。 他采访过很多乡野奇人异事,每次他总能捕捉到细微的线索和被忽略的细节,提问也总是犀利而精准,出奇制胜地让人无法回避,主动吐露或是暴露真相。 但这一次,他觉得眼前一团迷雾,但伸手又是抓个空。 是不是得换个方式?! 颜记者假意翻看自己的小本本,心里盘算着。 叶珊:我演戏的兴致上来了,你倒是赶紧问呐! 一道如利刃般锐利的目光透过镜片的屏障,仿佛能洞穿她的内在: “你还记得自己前世是做什么的吗?” 叶珊没想到对方突然这么迅猛直接,她正像小白兔一样和小绵羊玩呢,突然对方变成一只大灰狼,张开血盆大口,就等着小白兔猝不及防地束手就擒…… 前世? 为什么要问这个不愉快的问题? 刹那间的迟疑逃不过颜记者敏锐的眼睛,他伸长脖子,不给叶珊思虑的时间,紧盯着问: “是做什么的?” 叶珊冷笑,就你这点道行还敢轻易套我信息? “做娘娘的。” 也许是她简短平淡的语气太像是在陈述真相,颜记者黝黑的脸上瞬间汹涌出震惊之色。 “……娘娘?!” 第44章 我胡说的,你别信哈 王校长两眼放光,侧耳努力倾听。 但是叶珊却皱起眉头,指着小本本抱怨道:“叔叔,这本本里怎么写过字呀?旧的本本呀!” 送人东西,你好意思这样? 节奏被打断了,颜记者心急火燎,语气根本缓不下来: “等会儿叔叔送你新的,快,你继续说,上辈子……” 颜记者用期待的眼神鼓励着叶珊说下去。 王校长也跟着催。 “上辈子我肯定是做娘娘的!” 叶珊?起腰,得意地扬起小脸,“我奶奶说了,‘初一的娘娘,十五的官’,我是初一生的……” 虽然演技稍显浮夸,但效果十分显着。 “唉——”王校长的叹息声中充满了失望。 颜记者先是捂住了嘴,像是怕自己说出些不该说的。然后又托住额头,大概是在思索到底是被来信人忽悠了,还是被叶珊忽悠了。 突然,叶珊发问了: “记者叔叔,你为什么要采访我呀?” 声音稚嫩,却偏偏有一种无法回绝的力量。 颜记者给出了一个简短而真实的答案:“有人给我们杂志写信,说你特别聪明。” 叶珊笑了一下,说道:“那我可太不好意思了。都是夸我的话吗?” 虽说完全听不出她声音里有半分不好意思的感觉,颜记者却不由陷入回忆:那封信,与其说是夸她,不如说极力向杂志社推荐一个怪胎。 但眼前这个,明明就是个人类幼崽!但要说不奇怪……他自认是个老江湖了,见多识广,揣摩人心那是没得说,但是,眼前五岁大的叶珊,一时之间让他有点懵。 明明她说得全是人话,全是小孩模样,但怎么就是拿捏不了她? 颜记者决定放弃一切技巧,直接开火: “你觉得自己是哪天开始变聪明的?” “你有没有梦见过什么奇怪的人?” “你知道外星人吗?” …… 但叶珊回答得滴水不漏。 见问不出想要的信息,颜记者忍不住提出一个连校长都觉得很弱智的问题: “你是不是没喝孟婆汤?” “萝卜汤?叔叔,你是说请我喝萝卜汤?” 叶珊扮成可爱乖宝宝形象,忽闪着大眼睛。 “我不要喝萝卜汤,你送我这个吧!” 叶珊用手指指颜记者胸前口袋别的那支钢笔。 在上衣口袋别一支钢笔,乃80年代知识分子最佳身份证明和门面装饰。只不过,大多人都是“英雄牌”的,而他这支是镀金的“派克”! 派克!牌子! 大牌子!! 这种时尚单品往胸口一别,又高级又高尚的感觉是穿“Aj”的青年们体会不到的。 然而,现在,叶珊居然要这支笔! 幼崽和幼崽不一样,识货的幼崽会要命! 颜记者嘴角一抽,满眼都是真挚的虚情假意:“小朋友,这是叔叔朋友送的,再送你不合适,我带你上街买糖吃……” “不嘛不嘛!”叶珊戏精上身,一时半会停不下来,“我就要这个!” 王校长坐在原处,张嘴劝说:“叶珊同学!咱们是小学生,不能像小孩子一样不讲道理!” 叶珊小脚一跺,“小气鬼,喝凉水,老师打你歪歪嘴……” 颜记者此刻嘴是真歪了,这次没挖出什么有价值的信息,还被一个小屁孩嘲讽。 看着叶珊气呼呼地跑掉,他也不拦着,把希望全部寄托在王校长身上。 “校长同志,这孩子平时也这么孩子气吗?有没有很特别的……” “这孩子就是个孩子!” 王校长一脸公事公办的客套表情。 他原来就对这种写奇人异事的媒体不感兴趣,但人好歹是记者,他给了一点面子。 没想到,这记者从头到尾,完全忽略了“校长对你的帮助大不大?”这一重要话题! 明明自己一开始就暗示过他,这神童能上六年级多亏了自己“慧眼识珠”…… 王校长心情不悦,不愿与颜记者多费口舌。并且,他铭记上次的教训,没有留颜记者共进午餐,直接礼貌送客了。 颜记者离开的时候,身后不远不近地跟着一个身影,是个尖脑袋。 齐峰追上颜记者:“叔叔,叶珊那个小孩就是个怪胎!” 颜记者正在恼火采访一无所获,闻听此言,驻足相问:“怪在哪里?” “她,她特别聪明,太聪明了!” “还有呢?” 齐峰愣了愣,“她,她比我还聪明,她肯定是妖怪,信里写得很清楚啊!” “信,什么信?”颜记者警觉地眯起了眼睛。 “就……”齐峰想起周井妹的叮嘱,摇着头说:“反正她不是正常小孩,又聪明又坏 !” “……怎么个坏法?” “她这么小,就知道放马峰咬我,还掐我大腿……”齐峰气急败坏地数落着。 “好!好!我明白了!”颜记者意识到自己竟成为别人报复用的工具,懊恼至极,怒火咆哮而出:“告诉你家大人,你活该!” 颜记者扬长而去,齐峰低头耷脑地往回走。 叶珊远远地看着,这场景再次证实了她的判断——颜记者不可能是无缘无故地提出这些奇怪问题的。 通过媒体,将叶珊描写成一个非正常人类,齐家借以兴讹造讪,引发公众恐慌,让叶珊,甚至整个叶家在坝镇成为众矢之的。 是因为记仇,还是因为嫉妒? 是什么原因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对齐家的警惕是一日都不能松懈。 下午,在教室窗户往外一瞧,有人在挖园里的龙爪槐。 好端端的,将长得郁郁葱葱、枝繁叶茂的树挖了作甚? 等到下课时,已经有另一个树种填了进去。 虽然孩子不认识,但叶珊上前细细一看便知道了,是樱花树。 自己的记忆并没有错,只是前世自己上小学上得晚,进校园的时候,便是一棵龙爪槐和一棵樱花立在校园当中。 后来,听老师们说,这樱花树是中日民间友好的见证,日方还捐赠了一些图书给学校。 这是叶珊重生以来,第一次意识到——前世之事,会再次重演。 不! 有些事情,此世绝不可以再重演了! 眼下就有一个棘手的,那就是哈新民! 叶珊一点儿也不想与他沾亲带故! 第45章 银花爱人渣 晚上吃饭,叶银花和朱二妹置气,大概意思是,因为那天哈新民来作客,朱二妹对他不客气,所以他现在和另外一个女的黏黏糊糊上了。 叶银花说着说着,哭哭啼啼起来。 朱二妹听着又烦又心疼,便答应买点好吃的,请哈新民来做客。 实则,朱二妹准备让全家人来把把关。 叶珊忍不住说,“听别人说,找对象都要去打探一下对方家庭情况……” 叶银花白了她一眼,再三向朱二妹保证哈新民就是个老实人,家里就是普通人家,虽然不是大富大贵,但她叶银花不是爱财的人。 是啊,不爱财,就是爱上对方那张脸——神奇,这种歪瓜裂枣怎么在叶银花眼里就帅了呢? 难道,月老是用穿羊肉的钎子把这两活宝钉上了?情人眼里出帅屎。 周六一大早,朱二妹买了五斤猪棒骨、两根大白萝卜、两块豆腐、一捧黄豆芽,开始熬汤。 叶银花直呼老娘小气,好歹也得做碗红烧肉。 “你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朱二妹往灶上大锅里不停地加水,“猪肉9角8分一斤,猪棒骨3角一斤,你算算这账!我看他上回来的吃相,不晓得是饿煞鬼投胎,还是馋鬼托生!要是端上一碗红烧肉,还不够他一个人塞牙缝……我肉骨头汤里放些萝卜豆腐,能盛几大碗哩……” 朱二妹絮絮叨叨,突然想起一件重要事情,竖起眉头,厉声道:“他要是这回再两手空空来,就别想下回再上门!” 这话很有效,晚上哈新民拎着两包桃酥来了。 饭桌上摆了两大碗骨头汤,还有青菜炖粉丝、鸡蛋炒花菜,蘑菇炒豆皮、黑木耳炒山药,看上去五颜六色很是丰盛。 哈新民在骨头汤里拼命捞着肉骨头,拣拣挑挑的,看得叶珊恨不得上去把他筷子撅了。 叶建国问:“新民啊,你现在在厂里做什么工种?” 哈新民抓着骨头,用牙狠狠撕咬下一块肉,这才开口说:“打螺丝,等明年,我就是组长了。” “有没有想过再学点什么文化知识,考个夜大什么的,听说现在广播里都有大学文凭……” 叶耀祖这话听得哈新民一脸烦躁,他似乎忍住了怒意,冷冷地说: “叶耀祖,你上班轻松,哪里知道我们工作辛苦!哪有时间学习。” 叶家人几乎都微微吃了一惊,怎么连个尊称都没有,直呼其名呢? 殊不知,今后几十年,哈新民都是这个德性,没叫过一声哥嫂,除了结婚当天,朱二妹平时都听不到他叫一声“妈”。 不知道是被惊到了,还是不愉,叶家两兄弟不再说话。 叶银花赶紧打圆场:“妈,今天新民给你买桃酥,挑得都是最好的!” 叶珊抬起脸,天真问道:“小姑,今天我看到你在副食品店,你买什么好吃的呀?” 叶珊不过是诈她一诈,没想到叶银花支支吾吾起来。 朱二妹当下明白了,狠狠剜了叶银花一眼,也不再说话。 气氛如此尴尬,丝毫不影响哈新民吃肉啃骨头,那吃相仿佛是明天就要奔赴法场一般。 吃着吃着,哈新民有意无意地提起叶银花的工资是二十几块,自己则是三十几块,福利还好。又说前些天同一个厂里的一个女生说要给他打条围巾。 叶银花傻傻听着,大牙一露,两眼开始迷糊。 朱二妹一看,知道女儿又五迷三道了。脸一黑,一时找不到话怼,便指指叶珊: “知道我们家珊珊吗?全镇都没有比她更聪明的孩子了。” 哈新民抿了一口小酒,冷笑一声:“还真不是我吹,如果不是文/革,我肯定也能上大学!我从小就聪明……” 他叭啦叭啦讲了一个故事:那年,生产队里派他爸和几个人去公社里领救济粮,还在上小学的他给出了一个主意,让他爸穿上高帮雨靴,在高高的米堆上踩来踩去,滑来滑去,就这样,雨靴里灌了大半斤米带回家来了。 叶建国和叶耀祖面面相觑,脸色都有些不好看。 待哈新民一走,朱二妹愤愤道: “实无规矩的东西!就知道吃吃吃,恨不得淹死在骨头汤里……” “妈,你胡说什么?” 朱二妹发出灵魂质问:“你到底喜欢他甚哩? “瘦得只有你胳膊那么粗!把头烫得跟炸毛的鸡一样!远远看,还以为一只馒头下面插两根筷子!” 形容如此精准,全家人纷纷点头。 朱银花气得一跺脚,一扭头回屋了。 叶珊天真乖巧地递上一张纸条子给叶建国,“爸爸,不知道是谁丢咱们家门口的。” 纸条上钢笔字迹刚劲有力:“和贪污犯哈有才的儿子谈对象,真是笑死人!” 朱二妹断定,这说话口气一听就是齐家人在笑话。 叶耀祖表示,不管是谁写的,不管真假,这姓哈的确实不靠谱,叫叶银花死了这条心。 第二天晚上,叶耀祖带来了一个叶银花绝对不想听到的消息——那纸条上写的都是真的! 朱二妹问东问西,跑了很多地方,甚至到哈家邻居那里套近乎,得到了最精准的情报—— 哈有才贪污的时候,哈家人吃香的喝辣的,把好端端一个厂子都给吃垮了! 最主要是,大家都说哈新民跟他爹一样,尖懒馋滑,人品堪忧! “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你要敢再和他来往,你就别喊我妈!” 听朱二妹放这样的狠话,叶银花眼泪哗哗的,不知道是气哈新民骗她,还是咋的,就一个劲儿地哭,平时的跋扈样子荡然无存。 “别嚎了,喝汤吧!”朱二妹将两碗骨头汤端上桌。 叶珊记得昨天骨头明明都吃光了呀,不由看向徐慧萍。 徐慧萍给了个眼色,微微摇摇头。 吃饭的时候,朱二妹劝叶珊:“喝汤呀,你怎么不喝汤?” 事后,叶珊才知道,这就是昨天吃剩的骨头,朱二妹统统拣起来,洗洗,再熬汤。 “我坐月子的时候,经常喝这种汤。”徐慧萍苦笑着,“又不能不喝,不喝就没奶水,只得眼一闭,硬着头皮往下灌。” 在叶珊前世的记忆里,小姑叶银花坐月子喝的全是蹄髈黄豆汤,她总抱怨蹄髈太长肉了,后面又见她吃了不少虾…… 叶珊心中升起一股怒火! 分家! 第46章 就说你错了没? 课后,一群男孩子围着樱花树鬼鬼祟祟、嘻嘻哈哈,很是快活。 腋下夹着一个黑色皮夹包的男人出现了,“你们在干什么?” 男孩子们的气质顿时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从一只只上蹿下跳的欢快猹,化身为无产阶级接班人。 男人是教导主任,他一眼看到那樱花树上不知道谁用白粉笔写着一些不文明的话,威严道: “是谁写的,站出来!” 无人回应。 教导主任快速地环视了一圈,然后指着周国栋问道:“是不是你?” “小张飞”素来以调皮捣蛋着称,自然是教导主任认为的合理怀疑对象。 然而,周国栋却梗着脖子,态度强硬地大声否认:“不是我!” “那你说是谁?说呀!” 周国栋还是不吭声。 “既然你不说,那就是你!” “就不是我!” “嘴还这么硬,跟老师顶嘴,是吧?” “我说了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周国栋急得脖子都红了。 一颗小脑袋“”咻”地从后面冒出来,抓住教导主任的衣角。 周国栋一怔,千防万防,还是防不住叶珊! “是小珊珊同学啊!” 教导主任态度立即和蔼起来,摸摸叶珊的脑袋,“你看见是谁在树上乱画了吗?” 周国栋看着叶珊,眼神中闪烁着复杂的情绪:不安中夹杂着一丝恐吓,仿佛在警告她不要轻举妄动;又透露出一丝丝恳切的期盼,期盼叶珊能从困厄中解救他。 叶珊看了看周国栋,想起那天在巷子里他冷漠中带着嫉妒与愤怒的眼神,心念一动,冲着他微微摇了摇头,看着他眼神一下子灰下去。 这瞬间,周国栋想起了那天在巷子里发生的一切,一股悔恨感袭上心头。 来不及了。 “我知道!”叶珊肯定地说。 周国栋闭上眼,在 “认栽” 和 “抵抗到底” 之间抉择了几秒,视死如归地选择了前者。 “不是周国栋!” 周国栋的眼睛瞬间睁得溜圆,不可置信地看过来。 叶珊继续说:“他手上没有白粉笔灰,肯定不是他!” 此时,一个男孩偷偷在裤子上蹭手,被火眼金睛的教导主任拎出来,从裤兜里摸出了两根粉笔。 真相大白了。 教导主任把这群孩子训斥了一通,这才解散了。 周国栋左看右看,看见叶珊站在走廊和陈燕聊天。 见叶珊抬眼,他立马转身走了。 “这些糖是我爸爸带回来的,可好吃了!”陈燕悄悄往叶珊兜里塞水果糖。 “对了,你睡前吃完了记得刷牙哈!” 陈燕小小年纪,就操起了当妈的心。 “等你过生日,我给你带很多糖!” 生日? 我的生日不就是今天吗? 叶珊心中暗喜,中午放学如飞毛腿一般,连汪护卫都追不上。 家里蛋糕是不会买的,那是县城才有的东西。 不过,煮一碗肉是有可能的,或许妈妈会给买一个巧克力吧! 叶珊想得挺美。 徐慧萍今天上的是中班,中午不在家吃饭。 朱二妹听叶珊说到“生日”二字,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苍蝇。 “小小年纪过什么生日,你奶奶我都不过!” 这倒是实话。大人都是过整生日——逢十的那种。 晚上,徐慧萍吃完晚饭去朋友家玩了。叶珊一个人坐在房间的煤油灯下写作业,听着堂屋里朱二妹逗猫的声音,“咪咪呀,乖咯,今天你不是吃小鱼了么……” 叶珊从未听朱二妹对自己说话有这么温柔过,从来都没有。 没人记得她的生日。 不一会儿,堂屋灯灭了,朱二妹也回房了。 叶珊埋头继续写作业。 写着写着,莫名一阵寒意袭来,转头看去,隔着两道敞开的门,漆黑一片的堂屋里,有两点绿晶晶亮光悄无声息地盯住自己。 她的心跳瞬间加速,身子却僵直。她试图冷静下来,告诉自己:“别怕,是猫的眼睛。” 猫不叫,也不动,保持着一种姿势,眼睛死死地看过来,诡异极了。 “喵!” 叶珊叫了一声,希望猫能发出一点声音来。 但它依然一动不动,一声不响,眼睛眨都不眨,在暗夜里虎视眈眈。 叶珊感觉到背上的汗毛一根根倒竖起来。 这一幕,前世似曾相识…… 叶珊拼命驱赶着脑海里的那些记忆。 好不容易重生了,她不想重复前世的生活,也不想回忆那些过往! 她迅速关上房门,按住自己狂跳的心房。 她感到很累,写完作业,早早便睡了。 早上,薄雾中,有一个身影在山下守候。 叶珊心头一热,飞快奔过去。 院子里,十二根三十公分高的桩子稳稳地扎进地里。 “之前,你已经在平地上练过走桩了,今天,我们直接上实桩!” “好的,爷爷。” 薛阎王端出一碗热乎乎的蛋花茶出来。 “捂捂手,把它喝了再上桩。” 这种待遇头一回! 蛋花茶上漂着几滴麻油,喝着又甜又咸又香,一直暖到胃里,暖到全身。 薛阎王让叶珊先歇着,他先上桩演练一下。 只见他轻飘飘如矫若游龙,以似兔起鹘落,渐渐的,脚步越来越快、越来越快……身形如电、轻盈如飞,那衣袂呼呼作响…… 好潇洒! 看着并不难,毕竟自己在平地走桩得那叫一个快,常常脑子没到,脚步已落到第三步,所有动作都成肌肉反应了。 叶珊摩拳擦掌,兴奋地都能看到后面摇的起劲的尾巴了。 信心满满地上了桩,走两步! 傻眼,完全不对! 难怪给自己喝蛋花茶——吃饱了才有力气扑街,靠。 虽然步伐与之前练的走桩一模一样,但在平地不用考虑走错,而在实桩上万一踏错一步,很容易就摔了。 揣着这样的担心,叶珊走得小心翼翼,呼吸也乱了。 “啪!” 藤条落在肚上。 “提气于中丹!”薛阎王面无表情,“意如身悬!” 太极乾坤十二桩比八卦九宫桩多了三根桩子,但也是按路线在桩内绕转穿行,称之为“穿花绕树”。既要记步法,又要注意落脚,行功时思想必须高度集中,稍有一点行差踏错,便是全错了。 叶珊 :简单,我也行! 薛阎王 :我就静静的看着你怎么扑街!怎么倒! 脚步慢了,藤条就抽上来;脚步快了,姿态全乱。 叶珊知道自己手慌脚乱的样子很傻,不知道薛阎王皱着眉头在想什么。 这孩子是在跳传说中的二百舞吗? 第47章 拔苗助长 薛阎王收了藤条,让叶珊停下来稳一稳,重新调整呼吸和发力方式。 即便他在细节处再三叮咛;即便叶珊听得仔细,即便走桩时心神守得紧…… 一上桩,还是错! “提胯!提膝!” “拧腰!别拧头!” “别撅屁股!你又不是大黄蜂!” “和你说了要‘意如身悬’!意如身悬!你但凡记住了就不会撅屁股!!” …… 薛阎王越说越激动,藤条在地面“啪啪”甩得越来越响,听得叶珊比藤条落在自己身上还难受。 “提胯!提起来!” 叶珊慌忙提起,脚下便落不稳了,身子一歪,像只冬瓜一样摔在地上。 还好,没有摔坏。 见叶珊麻利地爬起来,薛阎王也不问疼不疼,只问:“还能不能练?” “能!” 叶珊响亮地回答,跳上桩去。 再一次,依然小心翼翼,依然全神贯注,依然听藤条“啪啪”响…… 依然摔下去! 摔了一次又一次。 桩子虽不高,但若是走到十二根桩的中间摔,便可能脸面或脑袋砸到那桩上。流鼻血、蹭破皮是不可避免的,更别提浑身摔得青一块紫一块。 这一刻,叶珊终于领会到“练功可比砍柴苦”! 但她也未曾忘记自己说过的话:“不怕!只要身体强壮起来,只要不挨欺负,吃什么苦我都愿意!” 所以,即便摔得眼冒金星,她依旧咬牙坚持着。 薛阎王看着看着,最后,他丢下藤条,进屋去了。 叶珊自己一个人坚持继续练。 她想得很清楚,宁愿自己摔得头破血流,也不愿意被人打得鼻青脸肿! 第二天,她用旧衣服将头脸护住,继续上桩。 一遍遍地站上桩子又摔下去,但每一次,她都会快速爬起来继续。 一天、 两天、三天…… 半个月就这么过去了。 薛阎王从窗口喊了一声:“进来吃饭!” 接过薛阎王的热毛巾,叶珊捂在脸上不肯松手。 她哭了。 这么些天,叶珊每天早上和中午,甚至放学的时候都会过来练到天快黑,摔得全身痛,幸好穿得多大人也看不见。 第49章 您太客气了 这分明是一间废弃的旧屋啊! 前后左右空旷旷的,附近有个老粮仓,不过已经荒芜了。 旧屋门前零乱地堆放着毫无价值的旧砖瓦、坏水缸、老石磨、石滚…… 周国栋踢走门前那些干草,拿走门上横七竖八的竹竿,把门上的木栓一拉,吱嘎一声,门就开了。 屋里空空荡荡的,却看不到什么灰尘和蜘蛛网,看来是有经常打扫。 “这是我的床!” 他说。 其实就是一块轻薄的床板子,上面铺垫着一张破草席,下面用三张条凳支撑。 “以后我们商量什么大事,可以躲这里来。这里是我爷爷的老屋,平时没人来!” 叶珊get 到了重点:平时没人来! 她郑重地点点头,毫不客气地在内心将这地盘纳为自己的秘密基地。 出了门,周国栋又将那些竹竿精心地摆出随意的样子,将一切恢复了原样。 没想到,这小子在搞“地下工作”这方面还挺有天赋。 叶珊肃然起敬,给了他一个大拇指。 周国栋谦虚地笑了笑。 告别的时候,叶珊说:“你不用来接我上学放学,我们不同路。咱们是好朋友,有事吱一声就行!” “好,吱一声!” 没想到,第二天,周国栋就跑过来“吱”了。 “我爸问,老师这个星期还补不补。我担心啊,如果我说不补,他会到学校来找老师问真假。” “没事,我来搞定你爸!” “你真搞得定?!” “放心,我罩着你!” “嗯嗯,你罩着我哈!” 周国栋此时已经成了叶珊的死忠粉,并且盲目相信。 …… 周三下午放学早,叶珊直奔兽医站。 大摇大摆坐在站长室里,摆出一副专心致志看报纸的样子。 周站长捧着茶杯,盯着叶珊左看右看,想到老叶家有这么可爱的小姑娘真真眼馋嫉妒的要死,而他却只有一个臭小子,那心情真的好、惆、怅! “珊珊啊,你真的那么喜欢看报纸吗?!” 叶珊笑笑,随口回应:“我去小燕子家里玩,她妈妈也这么问。” “哦,小燕子啊,她们家和我们家靠得很近呐!” “我每个星期天都会去她家给她补功课!她去年数学经常考六十几分,现在全是九十分以上……” 周站长闻言,眼睛瞬间放光,“那你给她补语文吗?” “她原来最怕写作文,现在经常被老师表扬!” 周站长当即放下手中的茶杯,顾不上茶水洒了半台面,笑容可掬道: “你顺道给我们家周国栋补一补,好吗?” “可是,周国栋不是去老师那里补吗?虽说赵老师家里坐满了人,根本管不过来……” “乖乖!周国栋不自觉,不适合去老师那里补,你就带着一起补补,帮帮忙!” 叶珊显得有点为难。 周站长其实早就有过让叶珊帮忙补功课的念头,却又以为叶珊年纪小,做不了这事。没想到她居然能给六年级孩子补课,那自己儿子才三年级,岂不是更合适? 周站长越想越觉得这是个绝佳的机会,拼命劝说。 叶珊无奈道::“……行吧,不过有两个条件!” 周站长激动地搓手,“ 只要能帮我家国栋提高成绩,我什么都答应你!” “第一,你可以打他,但不能经常打!不能说伤人话,做伤自尊的事情!书上说,揍孩子要讲技巧,不能天天揍,当日事当日揍,能不揍就不揍,更不能当着外人面揍!” 周站长点头如捣蒜。 “就说你这孩子看书多,有文化呢,这话真是有道理!行,伯伯记住了!” 叶珊笑笑,把刚刚所说全部写在纸上,让他收好。 “第二,补课地点由我定;而且我辅导的时候不喜欢家长在旁边看着。” “就这呀?这些都好说,都能做到!” 周站长一高兴,赶紧把自己正在看的新报纸递上去,“小神童,这个,你先看,今天刚到的。 “要喝茶吗?伯伯给你泡点茶?” 叶珊:“龙井?来点。” “好好,伯伯给你泡哈!” “我还有急事,您能不能把茶叶让我带回去泡?” “行行行,我给你倒哈!不,你都拿去,这罐你都拿去!……哎呀,听话!别和伯伯客气……” “不用,不用昂,我妈不让我拿别人家东西……哎呀,太客气了哈!那,那,那我听伯伯的……谢谢伯伯!” …… 场面很热烈,动静有点大,大到隔壁办公室的叶耀祖听了直咂舌,啧啧,这小丫头嘴皮子越来越溜了。 叶珊揣着一罐茶叶,撒腿就往龙山跑。 “爷爷,以后你喝这个。” “哪儿来的?” “放心,这是我帮人补功课收的束修,算是劳动所得!” 叶珊接着一拍胸脯,“爷爷,等我长大了,我养您老,把您接到城里去,天天逛公园……” 薛阎王哈哈大笑起来,连连摆手:“我可不去遭那罪!” 说着,拿藤条一指实桩。 叶珊“蹭”地纵上去。 凭着这些天在校园里的练习,叶珊走桩舒展了许多,也大胆了许多。 “嗯,有一点开窍了!” 薛阎王满意地点点头,然后说:“把你领进门了,接下来,你自己练吧。过几天,我出一趟远门。” “爷爷,您去哪儿啊?” 薛阎王慢慢盘着手上的藤条,“放心吧,我会回来过年的。若到时你还没有进步,以后我就不再教你了。” 这话听起来比藤条抽在身上还吓人。 叶珊赶紧表态:“爷爷,我肯定行,您走了,我一样好好练!” 回家前,薛阎王递给叶珊一个生了锈的罐头盒子,里面装的是焦麦糊。 “你在学校时练功饿了,可以吃一些。” 叶珊先天脾胃不好,这个极适合她。 “五谷为养,焦味入脾。谢谢爷爷!” “你居然懂这个?” 薛阎王颇有点吃惊。 “啊,是,我妈说的。嗯嗯。” 如果说“是前世自学了一些中医知识”,不知道会不会吓到薛阎王? 没过几天,薛阎王就真的消失了。 直到最后一天,他都没说去哪儿。 不过,现在已经是12月初了,还有两个月就过年了!过年就能见着了! 晚上,徐慧萍从箱子里把叶珊的棉裤拿出来,照着叶珊比对了一下长短,笑说:“又长高了!” 棉裤是不能穿了,但这难不倒徐慧萍。她找出另一条短的毛线裤,又找出两根毛衣针一团红线。 煤油灯下,一条深绿色的毛线裤接上了两只红色的毛线裤脚。 徐慧萍提起裤脚:“珊珊,好不好看?明天穿两条毛线裤,一点都不怕冷。” 叶珊技术性地夸赞道:“妈,你确实有些巧思!” 叶建国放下手头的杂志,和徐慧萍商量借钱给曹旭林的事情。 “不能借!绝对不能借!” 叶珊突然大叫,神情极为紧张。 第50章 是谁下的手? 不能借,上一世,就是这个曹旭林,问叶家借了三百块,再也没还过。当年,三百块差不多是徐慧萍十个月的工资,叶珊一直记得妈妈难过得好几个晚上睡不着。 “爸爸、妈妈,我听说这个人借钱不还!” “小孩子懂什么,快去睡觉!” 叶建国根本不听,徐慧萍催叶珊洗脚睡觉。 叶珊还在挣扎:“你实在要借,记得一定要让他打借条!一定要!看不到借条,我就哭,我不上学!我就去他们家吵……” “哎哟,我们家珊还挺凶!” “好好好,打借条!” 钻进被窝里,叶珊发现每天晚上捂脚的铜汤捂子不见了。 “你奶奶借去了,妈给你灌了盐水瓶。”徐慧萍指指被窝,“你往下就能探到,小心烫。” “奶奶自己不是有一个吗?” “她的被二姑拿去了。” “那二姑自己没有吗?” “她的盐水瓶爆了……” 盐水瓶灌上热水,虽然一样可以捂脚,终究不及铜汤捂子能暖一晚上。 庆幸的是,第二天,钱借出去,借条也安然收回,据说还是曹旭林主动提出。 有了借条,叶珊放心了不少。 朱二妹同样很高兴,因为她抓住了一只老鼠。 是的,是她用药毒死的,不是猫抓的。她养的猫只吃小鱼拌饭。 朱二妹刚想把这只死老鼠丢出去,叶珊站了出来。 “奶奶,我去扔吧!” 叶珊找了个地,把这只死老鼠埋起来。 第二天早上,叶珊从西院出弄堂的时候,洪保家的大公鸡在身后疯狂追逐,洪保在家门口刷牙,就这么干看着。 叶珊惊叫着向巷子口惊慌逃窜…… 洪保笑得牙膏沫子喷得到处都是。 洪保知道自己家的鸡从来不出院子,可他刷完牙,突然见不到鸡影子,是有点慌的。 绕过侧墙,在巷子口的电灯杆子下面,他发现了咽气的鸡,旁边还有一只死老鼠。 洪保愤怒哀嚎:“是谁?是谁弄死了我们家鸡啊?!” 路人叹息道:“洪保呀,恐怕那老鼠是吃了老鼠药了。你们家鸡想吃老鼠,结果中毒了!” 另一人说:“是呀,古人早就说过,鸡不择食!鸡什么都吃,但没想到你们家鸡这么敢呐!” “这个鸡,不是那个饥!” “母鸡公鸡不都是鸡嘛!这有什么好辩的。” …… 两人争论起来,哪有心思给洪保破案。 洪保脑子里闪过叶珊仓惶的样子,虽说她有作案时间,但她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孩子,怕鸡怕成那个样子…… 可恨啊,不知道这鸡到底是咋死的。 最可恨的是,不知道这鸡有没有毒,死了也不敢吃! 妈的,亏大了! 洪保恨得牙痒痒,又不知道恨谁去,从此再也不养公鸡了。 此时,在坝镇小学六年级一班里,吴媛媛拿着几根油亮的羽毛,开心地感谢着叶珊。 “这个公鸡毛好大好漂亮,做毽子一定很好!谢谢你啊小珊珊!” “嘿嘿,不客气的。” …… 自从每周给周国栋开始补课,陈燕和周国栋也熟悉了起来。 陈燕年纪比周国栋大,个子也比他高,讲话又有耐心,周国栋听她讲题目更认真。 有时候,三个人也会聚到周国栋的秘密基地,三个人躺在木板上看小人书。 叶珊躺在两人中间,嘴一张,陈燕和周国栋分别投喂各种小零食。 天越来越冷了,叶珊终究穿上了新棉裤。 每天早上起床的时候,叶珊哆哆嗦嗦地搓着手,都会发现朱二妹已经在院子里做起她的生意——“寄存自行车”。 来人把车子推过来不管停,朱二妹接过来一辆辆停好,摆正,一辆自行车一分钱,从天不亮到中午,每天赚个块把八毛的辛苦钱。 直到这天上午,一群穿着蓝灰色制服,戴着大帽子的人上门了。 “我们是工商所的,有人举报你乱收费!” 而且举报人也来了。 朱二妹说:“别人家收一分钱,我也收一分钱,我哪里多收了?” 那人说她收了三分。 朱二妹这才想起来,那人当时有寄存一些东西,直到第二天才来拿。朱二妹坚称三分钱根本不多,她一个老太太怕车弄丢了,还把车扛回家里过了一夜。 工商所的人听了都觉得有道理,但那举报人只重复一句: “叶老太太,你就说,你是不是收了我三分钱?” “是啊,是收你三分……” 那人立马大声对着工商所的人说:“听见了吗?都听见了吗?她承认了,她收了我三分钱!”并死活不承认寄存了其它东西,一口咬死是朱二妹收他三分“寄车钱”。 朱二妹这才感觉到掉圈套里了,有口难辩,气得跳脚。 “那两分钱退给你!不,三分钱全退你!当我喂狗哩!” 那人坚持要求工商所处罚“奸商”,并叫嚷着,如果工商所不处理,他就闹到县里去。 工商所的人说,朱二妹没有证据证明自己收费合情合规,却亲口承认收了高价,就算所有人都相信她,也没用。 最后,罚了朱二妹二十块,并暂停营业一个月,那人才满意的离开。 发生这一切的时候,叶珊还在学校里,并不知道。 当她放学回家时,看见大伯表情凝重地端坐在堂屋里,再听朱二妹反反复复地咒骂,才知道了事情始末。 朱二妹两眼一闭:“二十块!那帮实无良心的东西,罚我二十块!我辛辛苦苦大冷天起那么早,搬车子,搬东西,大冬天的搬出一身汗,才赚了四五十块钱……那帮东西居然罚我一半!” 叶耀祖问:“妈,你真不认识那个举报的?” “我哪会认识哟!每天上街赶集的人那么多,我哪个个认识……” “你再想想,是不是得罪过他?” “作孽哦,我对顾客都是笑嘻嘻的,哪会得罪人哦!那人就是猴子拉稀——坏到肠子了!…… “好大儿,你得替妈出这口气啊!你去查查那人是什么来路!” “妈,放心吧,我去查!” 叶耀祖再三安抚,朱二妹这才勉勉强强回房睡觉。 叶银花此时已经穿上了红棉袄,说晚上和好朋友秀娣看电影,拍拍屁股走了。 第二天中午放学回家,叶珊发现没升炉子,冷锅冷灶的家里啥也没煮。 朱二妹的房门虚掩着,叶珊轻轻推门进去,喊了一声:“奶奶。” 没人应。 定晴看,朱二妹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第52章 最毒老太心 叶珊眨着大眼睛,插话道:“证据?我们老师说,举报什么人不联系群众、嚣张跋扈、收受贿赂、渎职违法,都得有点证据,或者得出点什么事情来……” 叶珊这话显然是牛头不对马嘴,但突然间,就像点亮了一盏灯一样,让大家脑海中闪现出另一条思路—— 以其人之道 还治其人之身!!! 叶建国和叶耀祖对看了两眼,同时点了点头。 叶耀祖将信将疑地看向叶珊:“你们老师还跟你们说这些?” 全家人疑惑的目光齐刷刷投过来。 叶珊眨巴着大眼睛,淡定道:“不是,是他们在办公室里聊天,我听着呢!” 叶建国笑了,“我们家珊珊记性好,听什么都记得住!” 这理由合情合理,一下子打消了众人的疑惑。 王沪美在广播站上班,消息也十分灵通,她问道: “你们听说了吗?前些日子,街道里把钱老三家的小灶屋给拆了,说是违建。可是后院那马大哈家的灶屋就还在那里,猜猜,谁在里面做手脚?” 叶建国心领神会,也问了一个问题:“上半年光明巷修路,你们猜花了多少钱?三千块!” “乖乖隆地咚!”朱二妹瞪大眼,然后鄙夷道:“作孽哦,最后不就只有两个民工在那里铺石子……也是周井妹?” 众人互相交换着肯定的眼神。 叶珊适时地递上话:“我们老师说,实在不行,也可以找记者帮忙……” 叶耀祖想起来了,叶珊可是镇上小神童,是有省里记者采访过的。 “珊珊,你和省里记者还有联系吗?” “记者阿姨常常写信给我,问我学习好不好!” 叶耀祖听到这话,拍板了—— “建国啊,我负责给县里写举报信。另外,我和沪美打听到什么消息都告诉你,你汇总汇总,叶珊给记者回信的时候,你顺便一起寄过去!求省里记者帮忙报导一下!” 这个年代,省报的能量是极大的。 叶建国应承下来。 但,这事急不来,得慢慢筹谋。 …… 很快,一个月禁令期满,朱二妹又每天早起做起她的生意来。 自打吃了上回的亏,朱二妹做起生意来愈发的精明了。来人要是想寄点什么,她总是笑眯眯地有意无意地打听对方的身份背景、家住何处。 第54章 欢天喜地 周六的晚上,难得没有停电。 叶建国把自己和老大收集的材料,洋洋洒洒地写了四页纸,然后问叶珊: “省城记者最近和你联系了吗?” 叶珊从书包里掏出一张信纸。 叶建国一看,都是些问候和鼓励好好学习之类的话语。 “哎呀,到底是省城的大记者,写的字就是漂亮,你看看,你长大了能写这么好,爸爸就很满意了!” 这不就是我写的吗?叶珊心里吐槽:前世,可没听你夸我字好啊! “地址呢?” “哦,记者的信放在学校了。把你写的给我,我一起寄出去……放心吧,我一直和记者阿姨通信,从来不会搞丢!” 叶建国还在将信将疑,徐慧萍在一旁催促:“你把信给孩子吧,她办事,没什么不放心的!” 自从叶珊将自己弄进小学后,徐慧萍相信女儿是个早熟早慧的孩子。 叶珊把一本《小学生作文》拿出来。 “爸爸,我写的《我的爸爸》发表了。” 叶建国笑着翻阅起来,读着读着,笑意淡了。 “……在爸爸的世界里,他的朋友、奶奶和姑姑似乎更为重要……我盼望他有更多的时光陪在妈妈和我身边……” 叶建国沉默了一下,然后说:“不要骄傲,再接再厉!” …… 第二天周日,叶珊一个人躲在秘密基地,将叶建国的内容重新整理,并加入了一些上等的发酵剂—— 首先,举报人是一个政法大学的学生,并附上了学号和年级。这点很重要,80年代大学生,是真正的精英,尤其是名牌大学!谁都说不准,这名举报人毕业了会进哪一级的纪/检委。 其次,当下正是省里纠风防腐的风口,举报人揪住这点大谈特谈,洋洋洒洒一大篇。 最后,举报人表示自己会持续关注此事,并保留寻求其他各种渠道的权利,如果县里没有妥善处理此人,他将向上级机关反馈,并向省报、人民/日报写信反映…… 名字和学号都是叶珊随便编的,反正这是一个没有学信网的年代。 能撰写出这样一篇对党政建设颇有见地的小作文,无疑证明了举报者具备过硬的文字水平和丰富的知识储备,收信人基本不会怀疑其大学生的身份背景; 加上收集的违法违纪事件写得够清楚,够翔实,够丰富、够让人窝火! 叶珊很有把握,这回就算撤不了周井妹的职,也能扒她三层皮。 信并没有寄到省里去,而是直接寄给县纪委。 不知道叶耀祖的那封寄到哪儿,总之,双管齐下,总会起风浪! 一周后,朱二妹就发现周井妹不上班了,在院子里出现的时候总是低着头,不想见人的样子。 事情的发展尽如叶珊所期——周井妹就被紧急停职,纪委已经介入调查处理,估计年后会发落。 这个消息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坝镇许多人都知道了。 朱二妹忍着窃喜,假装买蜡烛,进了齐老太的纸烛店。 “齐家妈妈,你怎么下午也不出来打牌了?我们三缺一呀!” “纸烛店生意忙,跑不开。” 朱二妹左右看看空荡荡的店,也不戳穿,反倒点点头道: “忙生意确实要紧,不过,听说你儿媳妇不上班了,你让她看店呀!你不就有时间出来和我们玩了嘛!要是她不愿意帮你,我帮你去说说,哪有儿媳妇不帮老婆婆的道理……” 这话既点明了周井妹被停职,又暗指齐家婆媳关系不和睦的事实。 店里刚进来的另一个老太太,不明所以,大呼朱二妹说得对!说得好! 齐老太脸上五颜六色,知道朱二妹在含沙射影地奚落,但有外人在,不好发作,只得干笑着: “她呀,她是被人冤枉的,过些天还要上班去的。” “齐家妈妈,我来买两根蜡烛的,今天是我老头子忌日,我和他说说,谁冤枉了你儿媳妇,让他帮你看着!” 这是一个伪装成安慰句的唾骂。 朱二妹其实想说:“老伴儿啊,你看到了吗?齐家活该!谁叫他家当年冤枉你呀!” 齐老太心里自然明白,气得直哼哼,两只鼻孔只管出气,最后张大嘴倒吸了一口冷气,这才缓过来。 两个老麻雀打机锋,最终以朱二妹全胜而告终。 朱二妹豪气地买了最贵的蜡烛,神清气爽地回家去了。 齐老太这口气不出难受啊,回家逮着周井妹吵得翻天覆地。 赶巧,齐峰拿着不及格的数学试卷回来等签名,又被周井妹按住一顿揍。 朱二妹在家里把蜡烛点着,捧着老伴儿的照片,坐在门边,叫老头子和她一起听热闹。 …… 期末考试一结束,叶珊撒开腿,第一时间赶去龙山。 第56章 加菲猫来了 叶珊一直隐忍的泪水终于滚落下来。 她怕极了,她不怕被打,她只是怕爷爷生气,怕爷爷失望,怕爷爷再也不教她、不理她了! 抬起头,望向转身离去的薛阎王,叶珊泪眼朦胧中透着无尽的惶恐和不安。 “爷爷,你别走!爷爷,我错了!我错了!!爷爷你别不要我,我错了你狠狠打我就好了……” 谁都可以对她失望,但爷爷不可以!她绝对不想让爷爷失望! 正抬脚往外走的薛阎王听到哭喊声,停了下来,转身看向她。 叶珊一个飞扑,紧紧揪住薛阎王的衣角,泪眼婆娑地说:“爷爷,你打我吧,我再不犯错了!” 她的泪水像断了线的珍珠,滑过脸颊,滴落在地上。 薛阎王拍拍她的脑袋,摇了摇头。 叶珊悔恨极了,哭得稀里哗啦。 薛阎王叹了口气。 “别哭了,冒鼻涕泡了!” “?” 叶珊吸了一下。 “今天是腊月二十八了,你不早点回去,家里人不找吗?”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啊! 不早说!刚刚太吓人了吧。 叶珊惊魂初定,破涕为欢,掏出小手绢擦擦眼泪。 忽听薛阎王严词厉色道:“没有下回,记住了!” 叶珊垂手屏息,连连点头,“我记住了!” 一说话,一出气,喷出一个更大的鼻涕泡泡。 薛阎王赶紧转过头去,挥挥手,“快走吧!” 想笑就笑嘛,我反正也不会在乎被你笑话的……叶珊心说,同时也松口气。 …… 叶珊刚进自家东院,就见叶银花45°角仰望着天空,一副忧伤深沉的样子。 最近不知道怎么了,她不翻电影画报,也不看《如何征服英俊少男》,开始苦读琼瑶了。 “小姑,你在等天上掉馒头吗?” “庸俗!”叶银花白了叶珊一眼,“记住,以后叫我婉儿姑姑,听到没?” “小姑,我给你取个更洋气的名字!冷冰凝 ? 葬泪 ? 银花陌梦!” 叶银花快速眨眼,大脑进行超高强度解码。 叶珊进屋去了,听见身后的琼瑶女子喃喃自语:“葬泪?不如叫葬爱有诗意……” 此时,朱二妹和徐慧萍提着两篮子回来了。 叶银花跟上去,追上追下,“妈,馒头蒸得好不好?我尝尝看!” 坝镇人家,年底都是要请小作坊帮忙蒸年糕、蒸馒头的。 北方人的馒头,在坝镇人口中,叫“实心馒头”。 坝镇人说的馒头,是外表像馒头,里面有馅儿的包子。有豆腐馅儿的,有豆沙馅儿的,有咸菜肉丝的,今年叶家蒸的是萝卜丝肉馅和咸菜馅儿的。 朱二妹给每人分了一个馒头,再搭配一碗热粥,就着咸鱼,热热乎乎、香喷喷,吃得非常有年味儿。 叶银花很快就把一个馒头吃完了,知道讨要不到第二个,便打起了年糕的主意。 “妈,年糕我切一点,煎一煎,好吗?” “现在吃了,过年吃什么?!” 叶银花气恼地又盛上一大碗粥,嘴里嘟嘟囔囔,“人家前两天就开始吃馒头年糕了,早吃晚吃不都是吃到肚子里嘛……” “对对对,吃光用光好上西光!”朱二妹狠狠盯了女儿一眼,“我告诉你,这两天减减肉!我已经拜托孙虎姨帮你找对象了!” …… 第二天大早,朱二妹和徐慧萍开始撕旧对联,撕不干净的,就拿把刷子沾了水拼命刷。 等刷干净,风吹干门板,叶建国就拿着一个小铜勺,在炉子上用小火熬着面浆糊。 将调好的面浆糊刷在新对联、新门神上,就不能说话了,万一说错什么就是大不敬、大不吉利的事情,所以小孩子最好不要一边呆着。 朱二妹说:“出去玩去吧!别在家里待着。” 叶珊就等着这句呢,撒开腿往龙山奔去。 薛阎王不在家,叶珊自己老老实实地在柴房站桩,等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叶珊感觉浑身气血通了,背上渗汗了,薛阎王挑着担子回来了,箩筐里空空的,看来毛窝子全卖掉了。 “你跟我过来。” 叶珊听话,跟着进了正屋。 八仙桌上有一双小小的毛窝子,鞋面的细绳子换成了各种颜色的布条子,乍一看,鞋面五颜六色,还挺好看。 薛阎王:“你摸摸,刺挠不?” 叶珊拿起来一看,毛窝子里面包了一层棉布,夹层里还塞了棉花,这不但更暖和,而且再也不会刺挠了! 这么考究的毛窝子不多见啊! 再一看鞋底,叶珊愣住了,居然是一整块木头,还刷了桐油,底部用刀刻了好多花纹,想必是为了防滑。 她从来没见过这么考究的,就连薛阎王自己脚上那双,也只是用旧毛窝子的旧木屐凑合垫了个脚掌和脚跟…… 薛阎王见她发呆,解释道:“不重,是桐木的。穿上试试!” “爷爷,合脚得很!” “哼,明明就大了!” “我长得快,明年还能穿!” “脱下来!” 薛阎王给毛窝子里多塞了些棉花,全是雪白的新棉花,然后用针线缝好。 叶珊双脚蹬进去,暖和!那股暖意传遍全身,直达心底! “走一圈,看看合脚不。” 叶珊绕着八仙桌,在屋子里转圈圈—— 咦,窗台上又多了条咸鱼,还有一只稻草包着的不知道是“风鸡”,还是“风鸭”, 墙角还有一坛子酒……老百姓送的东西还真多啊! “合脚!谢谢爷爷!”叶珊说着,飞快脱下毛窝子,换下自己的棉鞋,“我练拳架去了!” “去吧!” 自打昨天被训斥之后,叶珊谨小慎微起来,难免手脚有些放不开。。 “松!”薛阎王的藤条轻轻落在叶珊的后腰上,“松!要如风带柳,似萍随波!” 好,柳条轻轻被风带起来,浮萍随波飘动,我懂…… …… “停停停!” 薛阎王吸了一口气,像是把什么压下去,之后才说:“太极是意念集中,全身放松。我是叫你松柔慢匀,不是叫你打得很慢!你慢吞吞的像老母鸡作甚呢?……” ……老爷子咋那么喜欢拿老母鸡作比喻,可以用别的比喻啊,比如说—— “海龟!” 这是谁在说话啊?说得还挺对。 说话的是一个刚刚走进柴房的小男孩,“海龟慢吞吞的!比老母鸡慢多了!” 这个男孩子一身时下最拉风的行头:头戴五角星军帽,身穿高仿版绿色军服。 奈何长得胖,军服里面还套着棉衣棉裤,即使扎着武装带,依然看不出腰来。 但是他眼睛大,睫毛长,两颊胖鼓鼓的,如果满脸贴上毛,就是只加菲猫! 第57章 坝镇的除夕 加菲猫把头上那顶有五角星的帽子摘下来,扑过来叫道:“爷爷!” 后面跟着进来一个三十几岁的妇女,拎着大包小包,进门就喊:“爸,新年好!” 欸?!这是薛阎王的儿媳和孙子? 叶珊伸长了脖子,没看到后面有别人。 薛阎王点点头,“回来了?去屋里坐吧!” 扭头冲着叶珊,“你自己好好练!” 儿媳问:“爸,这是?” “哦,街坊家的孩子。” 说着,薛阎王就把他们领去正屋了,叶珊一个人继续在柴房里苦练。 不一地儿,加菲猫跑了过来,好奇地盯着叶珊。 “小妹妹,你几岁呀?叫什么?” 既然是爷爷的孙子,叶珊自然客客气气地回答问题。 “你才五岁?嘿嘿,那你叫我哥哥,我九岁了!” “你是谁呀?你叫什么呀?” 男孩子立马站直,双手紧握着腰间的武装带,神气十足。 “我叫薛慕文,我是解放军!” 叶珊“噗呲”一声笑了。 加菲猫似乎意识到这个小妹妹不好骗,改口说:“反正,以后我是要当解放军的!你看我的帽子!” 他指了指自己大帽子上的红色五角星。 “珊珊,你以后见了我,就叫我哥哥!” 对于“当哥哥”这件事情,加菲猫非常执着。 叶珊故意逗弄他道:“真要说起来,你得叫我师叔。” 加菲猫一脸困惑,显然没能理解叶珊的话。但他坚持诲人不倦—— “你叫我哥哥,给你糖吃! “要不,我把我的枪给你玩? …… 京城来的人就是不一样,有毅力!叶珊都快被他说服了。 忽听薛阎王一声高喝:“你捣什么蛋?” 加菲猫吓得一激灵,随即哀求起来:“爷爷,我想和珊珊玩会儿!” “你自己不肯练功,就不要影响她!” 气氛很尴尬,加菲猫文下不了台。 “她那么小,练什么练!” 薛阎王冷哼一声:“看不起人家年纪小?再过半年,她一招就能把你撂倒!” "我不信!"加菲猫气呼呼地瞪了叶珊一眼,转身跑了。 打这之后,叶珊在柴房里练功,再也没人来打扰了。 然而,门外总时不时闪过一个加菲猫,以及不屑中带着好奇的眼神。 除夕下午,练了两小时后,薛阎王叫叶珊洗手吃馒头。 馒头是从中间掰开过的,或许是想看看什么馅儿的吧,叶珊没多想,大咬了一口,这才晓得萝卜丝肉馅里又人为加了几块腊肉! 这种朴素的奢华吃法,真叫人难以忘怀! 坐在桌子另一端的加菲猫似乎发现了叶珊在馒天过海,立即凑上来瞅。 惊问:“你的馅为什么和我不一样?” 叶珊瞥了一眼,加菲猫手里拿的馒头是咸菜的,肉丝极少。 “你胖,少吃点。”薛阎王说着,将一碗白开水递到叶珊面前,“慢慢吃。” 这下,加菲猫看叶珊的眼神更不友好了。 薛阎王开始贴年画了。 东墙贴贴的是一张传统年画,五只红蝙蝠从黄色的瓮中飞出。 “爷爷,蝙蝠长得那么丑,为什么要贴蝙蝠呢?” 薛阎王似乎很高兴薛慕文提出这个问题,很有耐心地解释“蝠”与“福”谐音,寓意五福:长寿、富裕、康宁、攸好德、考终命。 “爷爷,攸好德、考终命是什么意思?” “就是有好德行,能善终的意思。” 加菲猫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然后看向叶珊:“你懂吗?” 叶珊瞪大懵懂的眼睛,摇头。 加菲猫笑了,周身的气场一下子又哥哥起来,“以后我教你!” …… 今天是除夕,叶珊早早回了家。 家里,朱二妹正在大灶上煮菜,徐慧萍在炉子上炸年糕片。 叶银花看着那金黄的年糕片在热油中翻滚,不停问:“二嫂,可以了吗?我先尝尝能不能吃!” 天还没黑,鞭炮声已经响起。小鞭炮噼里啪啦,大炮仗砰砰乓乓。路上行人互相问好,欢声笑语,一派喜气洋洋的景象,将冬日的严寒一扫而光,整个镇子仿佛都活过来了! 叶耀祖夫妇带着叶东东过来一起吃团圆饭,还拎着两瓶酒。 然而,酒是给祖宗上贡用的,三十晚上只能吃米饭,且不食荤腥,美其名曰“忆苦思甜”! 桌上只有馒头、炸年糕片、白粥,还有几碗青菜粉丝炖豆腐,寓意“清清白白做人”。 幸好有一碗瓜齑菜——就是红楼梦里贾宝玉吃的“野鸡瓜齑”的平民低配版。 叶家用普通猪肉丝替代野鸡肉丝,选上等的甜包瓜,配上切得极细的姜丝,和笋丝、胡萝卜丝一起大火快炒。端上桌,油汪汪的,却油而不腻,口感爽脆、甜中透咸,又带点麻辣,吃上一口能让人食欲大开。 就着这瓜齑菜,叶珊喝下一碗粥加一个馒头。 只是,按照齐家祖上的规矩,吃年夜饭的时候是不能说话的,只有筷子和碗的碰撞声,显得格外安静。 但幸好,屋外,炮竹轰隆隆震耳欲聋,穿插着烟火“嗖嗖”鸣叫,天空中五彩斑斓的烟火绽放,打破了这份安静,像是在为年夜饭增添着节日的气氛,让人感到热闹而欢快。 待吃到半碗光景,朱二妹放下筷子,众人会意地互相看看。 朱二妹直起脖子,冲着众人高喊一声:“留囤吗——?!” 大家异口同声响应:“囤!囤!囤!” 这是一年中,齐家人最像一家人的时刻。 众人陆续放下筷子,各个碗里多少都留了一点剩饭。 据说,这预兆来年可以有吃不完的饭。 吃完饭,大家坐一起拉起家常。 王沪美准备初二去沪市娘家,问叶珊喜欢什么样的书包,她一定给带回来 。 叶珊满脑子只有“巧克力”!便就不客气地开了口,书包就不需要了,家里的就挺好,甚至随便一个布包都无所谓。 叶银花将屁股挪过来,笑脸迎上:“大嫂,帮我带一件你秋天穿的那种蓝西装呗!” “哦——”王沪美沉思片刻,然后说:“银花,那是去年的款,现在肯定买不到了。不如,借你拿去裁缝店照着做一件!” 王沪美的语气非常坚定,带有一股不容质疑的力量,但眼睛依然笑得像个月牙一样。 一旁的朱二妹低声喝斥道:“不准做,不能再做衣服了!你这个月饭钱还没给……” 叶银花低声嘟囔了几句,等叶耀祖一家走了,这才冲着空气冷笑一声,“切,沪市人就是小气!” 朱二妹安抚道:“我和你孙虎姨说好了,年初二带你去相亲!听说是东村最有钱的人家……” 叶银花眼睛一亮,刚想问多一点,“啪嗒”,停电了。 黑暗中,传来叶银花焦躁的声音:“为什么不给我说一户城里人?” …… 旧的一年就这样过去了! 第58章 拜年了! 大年初一喜洋洋,换上新衣美洋洋! 叶东东和叶珊轮流给朱二妹拜年: “恭喜恭喜大发财,红纸包包拿过来!” 朱二妹不喜欢过年,过年买这买那,还要包压岁钱……钱包就像被戳了几个洞,钞票哗啦啦地往外流。 但大年初一的,总得花钱买个高兴,朱二妹给了一个五块钱红包。 “珊珊,你这毛窝子哪儿买的?”朱二妹眼尖得很,怨念一下子就冒出来了:这么好的毛窝子,儿媳妇也不晓得顺带买一双给她。 “陈燕妈妈送给我的。”叶珊见谁都这么说。 叶东东拿着红包,找男孩们玩去了。 叶珊偷偷从碗橱柜里摸出一把京枣、一把麻圆儿,跑去找园园。 园园也从兜里掏出几片麻糕和一把瓜子,两个人高高兴兴手牵手,一起去街上看别人放鞭炮。 春节,是这个年代孩子们最喜欢的节日。过年不仅热闹,有好东西吃,有新衣服穿,还能放鞭炮、放烟火。 按照坝镇的规矩,大年初一上午去别人家的小孩都是讨要红包的。所以,叶珊下午才去给薛阎王拜年。 远远的,看见一只肥头肥脑的加菲猫,手持玩具枪,在山脚下来回扫射,嘴里“叭叭叭”! 看得出,他的剿匪行动相当的激烈! 然而,成功击毙了最后一个匪徒之后,他显得孤零零、百无聊赖。 看见叶珊,加菲猫热切迎上来,“珊珊,珊珊!” 欢喜得搓着手。 早忘了自己昨天还冷眼冷脸的。 薛阎王正在院子里洗菜。 “爷爷,祝您牛年大吉,身体康健,万事如意! “好好好,拿去!”薛阎王掏出红包。 不不不,我可不是来要红包的……叶珊急得连连摆手。 薛阎王把红包往她手心一塞,指着薛慕文,“拿着!红包讨个吉利!你带他去镇上玩玩。” 加菲猫迷花眼笑地看着叶珊,拼命搓手,搓得快冒火花了。 他妈妈重感冒在床上躺着,没人带他玩,正愁着呢,看见叶珊还不跟看见大救星一样。 叶珊身负重托,前头带路,薛慕文在腰上别上一把玩具枪,紧随左右。 先带着这大城市里来的小少爷见见世面,看看老街吧! 老街的店面都不开业,老板们也要过年呐。但是店门口云集了各式流动商贩们,吃的用的玩的,琳琅满目。 “加菲猫……” 哎呀,一时口快,幸好薛慕文眼睛紧盯着前面卖提螺的,两耳只听那绳子一拉一抽,在空气中发出“呜~~呜~~”的声音。 薛慕文一回头:“你叫我?” 叶珊指指面前的摊子,“你想吃吗?” 黑色的小铁锅里,小春卷在金黄的菜籽油里炸的嘶嘶作响。 “来一个。”说完,他又忙着看提螺。 叶珊掏出薛阎王给的红包,里面有三块钱。 买了两个韭黄馅的春卷,三角钱没了。 从这开始,薛慕文主动要求糖人担上的大老虎、炒米糖摊上的红绿丝米糖,吃得开心得不得了。 有一个小孩从卖鞭炮的摊子上出来,掏出一个甩炮往地上一摔,“啪”,洋洋得意地享受着周围小孩羡慕的眼光。 薛慕文拉着叶珊立即挤进去,挑了一包甩炮,一包烟火棍子,老板开价一块钱。 “喏,只剩下两块钱了。”叶珊给他看红包。 薛慕文又惊又恼,“爷爷到底给你多少钱?为什么他给我的红包只有两块?” 失策! 失策了呀! 叶珊只好拼命把他拉出人群,谆谆教诲:“你别急,要装出不要买的样子,价钱才能减得下来!” 薛慕文想了想,深觉有理。忽而又想到什么,忿忿不平地说:“爷爷偏心!” “爷爷最喜欢你了,叫我带你上街,就是叫我把钱花你身上的。” 加菲猫又高兴起来。 “珊珊,你有什么新年愿望?” “我想早一点上大学,不再被别人欺负。” “原来爷爷说的是真的啊!” 薛慕文说,薛阎王叫他练功,明年专门“欺负”叶珊,这样,以后她遇到欺负她的人就不怕了。 “没事,你不需要做我的陪练。”叶珊笑笑,“做你自己喜欢的事情吧。” “我以前看《霍元甲》就想练功夫,但是基本功好没意思,就不练了……” 薛慕文咬了一口糖老虎,又说, “我喜欢动物,我认识许多许多动物……去年过年的时候,从山上跑下来一只兔子,但是我没捉到……” 叶珊计上心头,“那我们现在去山上捉兔子吧!” 还是山上安全,不需要花钱! 薛慕文欣然同意,但得先买完烟花和鞭炮。这些玩意儿拎在他手里,仿佛一下子手里握着重兵一般,神气得不得了。 第61章 情况很糟糕啊! 什么是被欺负? 定神细想,被欺负的形式远不止于霸凌者对自己的拳打脚踢、掴打挝揉;更多的是以强凌弱、以众暴寡,在精神、物质、心理上压榨、侮辱……他们并不会直接挥出拳头,但他们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动作,每一个阴谋都像是一把无形的刀,深深地刺入你的心中,他们以此为乐,无耻且无良! 因此,除了增强自己的武力值,叶珊清楚地知道,她还需要全面提升自己,进而让自己变得更加自信、更加强大! 叶珊挺起胸,“我们继续练吧!” 薛慕文很是卖力,上下扑腾,又推又踢的,不一会儿就坐在那里呼哧呼哧喘气。 “好……好累啊……珊珊,我们上街玩吧?!” “不练就出去!”薛阎王出现在门口,语气冷硬。 薛慕文撅着嘴,赌气要出门,被薛阎王一把拎了回去。 “你们俩打给我看看!珊珊,你只作躲闪退避,不要反击!” “好的,爷爷!”叶珊立马把架势拉好。 薛慕文见状,也只得再卖力一回。 薛阎王抱臂观战,时而给薛慕文出主意: “……打她不要只用手,偶尔用脚,出拳要反复无常,别让她看出规律……” 时而给叶珊提点: “……这一拳不必后退,只需下蹲即可逃脱,日后压腿下蹲还要加强……他那一脚明明是左扫,你眼睛看胯了吗……” 一番点拨后,叶珊进步更大。 加菲猫打着打着,就老打空,感觉叶珊像条灵活的小泥鳅。 薛阎王还在一旁不停催他:“打呀!你怎么打不过女孩子?” 气急败坏的加菲猫都忘了规矩,直接张开双臂,背着他假想中的炸药包,英勇地扑上去…… 一只加菲猫想逮一条小泥鳅,危险! 叶珊慌忙躲着。 薛阎王手疾眼快,一把将他拖住,“嘣”,在他脑门上狠狠弹了一下。 “让你陪练,没让你欺负女娃娃!” 加菲猫龇牙咧嘴地揉着脑门,听见她妈妈在喊喝甜汤,又开心起来。 回到正屋,捧起碗一看,叶珊微微一惊,竟然是银耳红枣汤。 这年头,坝镇的商店都很少见到有银耳卖,贵得很,想必是慕文妈妈从京城带回来的。 薛阎王那碗最多,他刚想分一点出来,被慕文妈妈按住,“爸,银耳滋补的,您一定要把这碗喝下去!” 薛阎王是顶怕客气来客气去的,老老实实一勺一勺喝起来。 “爸,您那根人参还在的话,明天我帮您加一点进去……” 薛阎王眼睛盯着碗里的红枣,含糊地说:“没了。嗯,吃完了。” 叶珊一愣,嘴里突然泛起那记忆中的人参味儿。 慕文妈妈也一愣,“爸,您真的都吃了?效果好吗?好的话我再托人去东北带一根回来……” “不要不要!”薛阎王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你那钱留着给孩子补……” 他看向薛慕文。 嘴里塞满食物的加菲猫显得更肥硕。 薛阎王坚定道:“给孩子买点学习用品!” “这钱啊,是佰成寄回来,特地嘱咐花在您身上的!” “他……他当真这么说?” “爸,那信上就是这么说的,我忘了把信带回来。” “别再买了。”薛阎王说完这句,一口气将甜汤喝光,又倒进去些开水,晃了晃,全倒进口里。 薛慕文趁着大人说话的机会,去开电视机,结果坝镇能收到的台只有一个清楚的,还在放新闻。 薛慕文叹着气,默默地掏出他的枪,对准小白兔,正颜厉色道:“说,是谁派你来的?” 小白兔视死如归,绝不开口。 薛慕文把枪对准叶珊,“说,你交不交待?” “交待!我交待!” 叶珊如此配合,薛慕文十分愉快,凛然地道:“很好,老实交待你的身份!” 还没等叶珊开口,他的后脑勺就被拍了,“你自己去玩,别耽误她练功。” 叶珊老老实实去柴房练功。 薛慕文被他妈妈抓着写作业,闷闷不乐发着牢骚,说既要陪练,还没有电视看,日子过得苦哈哈,并发誓明天一早就回京城。 …… 心情烦闷的还有叶银花。 初二晚上在电影院门口,秀娣借口一起看电影,顺便把远房表哥介绍给叶银花。 结果见面一看,那远房表哥一身肥肉、满脑袋油腻,和叶银花握手的时候,抹了她一手的汗。叶银花心里暗骂秀娣瞧不起人,居然把这种货色介绍给自己。 电影看一半,她就走了。 回想起白天相的两个,一个长得挺帅,一个长得马马虎虎,但都似乎对自己不太热情。 但愿是自己想多了,叶银花自我安慰着,一心一意等着介绍人快来回个话。 第62章 谋事在密 当时,叶建国怒冲冲问:“离婚!离婚!那离婚了你跟谁?” “反正下半年我就去念县中了,我寄宿啊!” 叶建国哭笑不得,“县中?你怎么上?你户口又不在县城。” 等等,这信息有点炸乎!炸得叶珊都顾不上难过了。 好好捋一捋—— 前世,自己小升初考了全镇第三名,结果父母报名了坝中。一直以为是自己年纪小,父母没舍得让自己去县城。 真相是——县中的初中部只接收县城的孩子,中考才是全县招考。 所以,哪怕自己考全县第一,也上不了县中?!! 这相当地影响小目标的快速实现啊! 何况,回忆起在坝中时的生活,那个势利眼的语文老师,还有那个霸凌自己的男同学,叶珊不想再见到他们了。 叶珊从一开始进坝小的时候就想着,小升初去县中,她觉得自己完全有能力寄宿。 但现在看来,尴尬了啊!!! 她思索了再三,最后决定—— 一定要去县城!不但自己去,还得让妈妈以陪读的名义一起去。 以这种名义分家,最合适不过了。 但这计划不能直接与父母商议,否则各种麻烦和阻碍都会接踵而至。 所以,她决定自己悄悄行事,最终以一种更加巧妙的方式来实现这个计划。 首先,要解决钱的问题——去县城办事得坐车啊。目前手自己头上还剩下一块七角钱,得好好攒起来,不能再花了。 说到钱,曹旭林夫妇大年初四把三百块钱还回来了,还提着糕点。 咋回事? 叶珊有点纳闷,看那曹氏夫妇满脸感激、诚恳的模样,怎么像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呢? 曹旭林羡慕地对叶建国说: “你家女儿,这么漂亮,还这么聪明,以后就给我们家做儿媳妇吧!” 他老婆温柔地拉过叶珊,由衷地赞叹: “这么聪明的孩子将来肯定要上清北的,你儿子可配不上啊!” “啧啧,哪有当妈的看不起自己儿子的。”曹旭林嫌弃地白了她一眼。 叶建国夫妇见状,立刻笑着打圆场,缓解了这小小的尴尬。 后来,曹旭林老婆又慈眉善目地问着叶珊话,希望给自己儿子讨一些学习方法,极其诚恳,人看着也不坏。 第63章 事情在往奇怪的方向发展 叶珊赶到薛家的时候,薛阎王上街卖货去了。 加菲猫撅着嘴,坐在门槛上,正和他妈闹着要回去。 “这里没有暖气,还没有电视看!” 加菲猫委屈巴巴地抬眼看了下叶珊,“还老让珊珊练功,不陪我玩!” “咱不能走,得陪爷爷过完这个年再走!” “那就叫爷爷和我们一起回去!” 慕文妈妈叹了口气,悄悄向叶珊招招手,又指指薛慕文。 叶珊会意地点点头,从兜里掏出一颗巧克力豆,递到加菲猫眼前。 他毫不犹豫地接过去,往嘴里一塞,眯眼冲叶珊笑了笑,又哭丧着脸冲他妈喊: “我要回去~~呜呜~~” 叶珊狡黠地笑了笑,说:“你想不想吃酒心巧克力!” 这五个字就像一颗香味扑鼻的炸弹在空气中炸开,加菲猫瞪大了眼睛,满脸的惊喜和期待。 虽然有大白兔奶糖、大大泡泡糖、巧克力豆、巧克力金币……但是,酒心巧克力在孩子们心里的地位是完全不一样的! 首先,它长得就非主流,大圆脑袋尖屁股!小心翼翼地咬开屁尖儿,就会流出一股罪恶的、平日里被禁忌的酒浆,直接辣到喉咙、直冲脑门儿!再赶紧咬一口甜滋滋的巧克力…… 啊,这种甜美又上头的刺激感受,试问哪个小p孩儿不沉醉?不迷恋啊?! 加菲猫瞬间臣服! 然而,更刺激的是,叶珊居然掏出了最新款—— “酒瓶状”酒心巧克力! 加菲猫虽然口水都快流出来了,却依然保持着礼貌和体面,笑问:“珊珊,可以给我一个吗?” “可以呀!我每天给你带一个!” “带两个,好吗?” “好说!” 薛慕文妈妈完全没想到,叶珊就这么巧妙而简单的把儿子给降服了,难怪公公说这孩子聪明呢。 为表达感谢,加菲猫说他回京城之后,会给叶珊寄好看的儿童图书。 叶珊深知邮费不便宜,摇头表示自己识字,不看小孩的书。 薛慕文妈妈:“你文文哥哥上三年级了,一年级二年级的图书给你看呀!” 叶珊只能告诉她,“我上六年级。” “……” “……” 两双眼睛齐刷刷看过来,都以为自己听错了。 五岁上一年级已经很特别了,怎么还是上六年级?! 薛慕文听到这话,感觉比刚刚咽下的“禁忌之泉”还刺激,忙问:“真的吗?” 叶珊原是不想对他们撒谎,但实在怕这种解释的环节,便只是点头,希望他们早一点放过自己。 “不行,我考考你!”薛慕文认真地提出,“你背一首六年级的课文我听听!” “阿姨也想听听!”薛慕文妈妈微笑着,一副认真倾听的模样。 ……又到了过年给大人表演节目的环节了! 叶珊内心苦笑着,把《挑山工》的片段流利地背诵了一遍。 薛慕文妈妈比儿子更激动,鼓着掌,让叶珊再来一个,就背个古诗吧。 得,继续表演吧! 背了一首又一首。 加菲猫看得两眼发呆,一脸不可思议,忽而又豁然开朗。 “我知道了,你是看过了六年级的课本!” 自从上次见识过他思维跳跃之快,叶珊已经不再对这孩子与众不同的脑回路感到那么惊讶了,但还是问了一句: “你为什么会这么认为啊?” 薛慕文一脸的理所当然:“你看过,自然就记住了啊!” 这样吗?我有这么好记力,我上辈子早上北清了啊! 看叶珊并不认同的样子,薛慕文一张口,把《挑山工》的片段也背了一遍。 背的时候,他只漏掉了一个小短句,其它一模一样。 “你们也学过这篇课文?” “不是啊,刚刚你不是背过的吗?” 哈? 啥?! 这傻孩子就是刚刚听我背了一遍,他就记住了? 不可能! 这不科学! 等一下,有没有一种可能,他也是一名重生者? 这个猜想,令叶珊心中一震,她凝目注视着薛慕文,试图从他的表情中寻找一些线索。 薛慕文得意地扬起下巴:“怎么样?我说对了吧,你就是提前看过六年级课本!所以记得!” “嗯嗯,你背得很好”叶珊的回答得完全不在点上。 她在脑海里翻找着与和薛慕文相处的点点滴滴,试图找出更多线索。 薛慕文妈妈却似乎很相信叶珊,温柔地问: “珊珊,你是不是今年要小升初了?” 叶珊敷衍地点了点头,心里却在琢磨着如何进一步确认薛慕文的身份。 “你真的上六年级啊?”薛慕文惊讶地凑上来,细细瞧着叶珊,似乎不相信这个小妹妹这么厉害。 叶珊同时也观察薛慕文的一举一动,他的眼睛清澈而单纯,毫无心机。 如果薛慕文不是重生者,那他的表现又该如何解释呢? 难道真是天赋异禀?就是那种“超强大脑”? 薛慕文渐渐又怏怏不乐起来,趴在桌上,喃喃自语:“难怪你不肯叫我哥哥……” 三秒后。 “妈妈,我下半年也要读六年级!” 加菲猫的思维跳跃之奇形怪状,实在难以形容。 但是,他妈说: “好!” 叶珊此时心中已有打算,微笑着:“哥哥,我可以写信给你吗?你把地址写给我。” 薛慕文立即从作业本上撕下一张纸,认认真真把自己的学校地址写上去: “京城朝夕区第二子弟小学三年级一班……” 写得很端正,很像陈燕的字体,方方正正的,就是一个小学生的字体。 只是,他为什么用的也是左手? 本来想通过字迹来推敲的,结果他用的竟是左手! 他到底是因为左撇子,还是因为像自己一样想隐藏右手的惯性笔迹? 叶珊心里还是无法完全排除他是重生者的这个可能性。 从这天开始,她留意着薛慕文的每一个细节,希望能够找到重生者的迹象。 而薛慕文则再也不提回京城了,更加努力地陪练。 甚至,叶珊发现他再也不执着于让自己叫他“哥哥”了,也不嚷嚷着上街玩了。成了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加菲猫。 不上街,就意味着自己不用花钱买东西,叶珊很庆幸总算是能保住一块七角钱了。 听说他们正月初九就要回京城,一大早,叶珊趁着朱二妹不备,从橱柜里把招待客人麻圆儿掏了两把出来。 麻圆儿是油炸的,外面裹了一层白芝麻,吃起来,酥脆而有嚼头,又香又甜!是叶珊最喜欢的过年小零食。 叶珊刚走到院子,叶建国骑着二手自行车从她身边飞快向南而去。 徐慧萍在后面微露不悦:“朋友的事比自家的事还紧要!唉。” “我爸做什么去了啊?” “你爸啊,给你曹旭林伯伯送钱去了。” 什么??? 第64章 造孽啊 叶珊隐隐感到不妙,“什么钱?他们家不是刚把钱给还了吗?” “唉,昨天曹旭林跑过来说着急要用钱,你爸昨天下午去银行排队把钱取回来了,怕他着急要用,所以自己就送过去了……” 叶珊向南边望去,早不见了父亲的踪迹。 完了! 叶珊心头猛地揪紧,暗暗祈祷,盼着这回还能拿回来一张借条。 叶珊赶到龙的时候,加菲猫刚刚起来,懒洋洋地吃着早饭,眼睛还有些惺忪。。 叶珊一个人先去柴房站桩。 柴房的角落里,原本放兔笼的时候堆了许多稻草,明显是从另一个地方挪过去的。而且堆放得乱七八糟,根本不是薛阎王的做事风格。 叶珊跑过去,扒拉开草堆,兔笼果然在里面,但是兔子一动不动。 叶珊打开笼子,一摸,心中大致有了猜测。 加菲猫一直说兔子脏,昨天晚上大概是给它洗了澡,又怕它冷,盖上了稻草。 兔子已经僵了,救不回来了! 叶珊思索片刻,迅速把兔子抱出柴房,在附近找个地方埋了。 刚埋完,就听柴房里一声惊叫: “小白兔——!” 随后,声音逐渐惨化: “啊啊啊——我的小白兔没了——!” 叶珊赶到的时候,薛慕文妈妈也慌乱赶过来。 “妈妈,我的小白兔跑了。”薛慕文耷拉着个脑袋,非常不开心地又看向叶珊:“你刚刚看到我的小白兔往哪儿跑了吗?” 叶珊摇摇头,安慰道:“它可能是去找它的爸爸妈妈了。” 这句话似乎发挥一点作用,薛慕文定神思考起什么来。 薛慕文妈妈看了叶珊一眼,表情倏地顿住,又瞬间恢复如常,笑着说:“对啊,小白兔是找家去了,也挺好!” 薛慕文听后,眼神里闪过一丝疑惑,然后他点点头,似乎在努力接受这个解释,眼里的失落情绪稍稍散去。 趁这空档儿,叶珊从口袋里掏出麻圆儿,用一块干净的小手绢包着。 “你,你这个擦过鼻涕吗?”加菲猫警惕心很高。 若是平时,叶珊必定要逗他一逗。 但是今天,她心事重重,哪有心思去逗猫玩,只是捏起一颗麻圆儿,吃给他看。 加菲猫放下心来,但他看出叶珊似乎有什么心事。 “我就随便问问,你别生气啊珊珊!” “没生气啊。” “那你怎么不开心呀?” 叶珊提起精神,顺着话头说:“我在想明年上初中,会不会很难,我还想早点上大学呢!” 加菲猫努力地点点头,自问自答道:“我是不是也应该早点上初中?嗯,我应该跳级!” “哥哥,你说我长大了考管理信息系统专业,好吗?” 叶珊猝然抛出一个问题,看似普通,实则暗藏玄机。 然而,薛慕文露出了孩童的那种懵懂茫然的表情。 “什么叫专业啊?” 看来,他不仅对“管理信息系统”一无所知,甚至连“专业”的基本概念也不清楚。 结合刚刚的兔子事件看,薛慕文就是一个天真烂漫、单纯善良的九岁孩子。 看来,他那种“过目不忘”的本事完全是天赋所致! 妈的,这才是真正的神童吧! 叶珊是真羡慕。原以为他是加菲猫,没想到是机器猫! 对练的时候,叶珊问薛慕文,他记忆力这么好,都用在什么上面。 薛慕文挠着头,一副苦恼样:"我也不知道。" 造孽啊! 这就是暴遣天物啊! 这种能力要是给我,我立马去背《百科全书》,再学三门语言,然后一口气拿到博士文凭,那还不得炸炫酷翻天…… “啪!” 一记藤条落在身上,痛得叶珊一激灵,那些美好的臆想瞬间破灭。 “他可以说话干扰你的注意力,但你不可以说话!你得集中精神去观察他的出手!” 薛阎王怒目看着叶珊。 吓得薛慕文也不敢吭声了。 然而下午练了两小时后,薛阎王却主动提出让叶珊陪薛慕文玩会儿。 是啊,再不玩,明天他就回京城了。 原以为是逗猫时间到了,却不料他提出要去街上逛逛。 逛逛就逛逛,为什么直奔商店? 进店也可以纯逛狂,但你眼睛别直勾勾地盯着那一排糖罐子呀? 叶珊感觉兜里的一块七角钱在瑟瑟发抖…… 加菲猫的视线扫过一分钱的薄荷糖、两分钱的水果糖,最后落在五分钱的奶糖上。 “阿姨,请给我20颗奶糖!” 售货员惊呼:“哎哟,这个胖鼓楞噔噔是谁家的,长得这么可爱还会说普通话嘞!” 胖鼓楞噔噔?! 加菲猫听不懂方言,只是拼命用手指着奶糖。 20颗奶糖一块钱,比一张去县城的车票钱还贵! 叶珊情绪瞬间失控,拦住加菲猫: “买两颗好吗?不,给你买三颗好不好?” 叶珊为了去县城办事,准备找机会问妈妈要两角钱零花钱,再问大伯讨两角,再问好朋友们凑一点…… 如今钱还没凑到,却要先花出去一大半,这搁谁谁不疯啊? “不行,太少了。”这只胖鼓楞噔噔的加菲猫非常执拗:“至少买十颗吧。” 友谊的小船瞬间掀翻! 加菲猫期待地看着叶珊,用手抓抓脑门,那手上的伤疤,叶珊想起来了,是前些天陪自己练的时候摔伤的。 唉,算了算了,明天他也走了。 其实,就算一块八角钱全都给他买糖,也没什么,怪只怪自己没钱…… 但最好是别花了,要不太影响自己的人生大计划了。叶珊立即建议,现在回去玩捉坏蛋的游戏。 就这样,揣着十颗奶糖,加菲猫被叶珊牵着手回龙山了。 可游戏玩不到半小时,薛慕文突然冒出一句: “你把你家的地址给我,万一你忘了给我写信,我就给你写。” 看来,还是信不过老铁啊。 叶珊回家的时候,薛慕文妈妈提出送送她。 薛慕文也跟着要送,被他妈找了理由拦了回去。 二人边走边闲聊,快到河边时,薛慕文妈妈突然话风一转,说薛慕文昨天给兔子洗澡了,接着就问: “珊珊,你知道小白兔去哪儿了吗?” 她的眼中满是打量与探究之意。 第66章 买凶霸凌 书借到了,叶银花自然是要感谢哈新民帮忙,所以请他吃饭。 哈新民答应了,叶银花感觉有戏,心情颇好。 顶着大风,两个人往镇上最好的国营饭店走去,路上有几个年轻的街溜子起哄。 一个人说:“哎哟~~这么冷的天,还能出来约会的基本上都是真感情,快领证!!” 这话说得叶银花心里暖暖的,心想哈新民确实对自己有感情。 另一个人说:“切!别说这种寿头话,女的听到有人请客都会来,白吃白喝谁不愿意啊……” 叶银花并没有看到哈新民的表情,只觉得他的脚步更快了。 这顿饭吃得很是冷清,最后服务员喊付账,哈新民说:“我请你吧!” 叶银花已经把钱掏出来了,非常诚恳地说:“说好了我请,别打我脸嘛!” 于是,哈新民给了她脸。 等账付完,哈新民的脸色也好了一点,他说:“下次,我还帮你借书。” 叶银花又高兴又为难。 下回借钱,还要不要请他吃饭呢? 每月二十几块的收入,还要拿八块钱当伙食费交家里,剩下的钱要做衣服、吃零食、看电影、看录像、还要去县城玩,根本不够花! 叶银花愁啊! 这个小院里,比她更愁的,自然是周井妹,过完年别人都上班了,她还没接到任何上班的通知。 这个年周井妹根本没过好,花了一大笔钱,买了年货,同老公往县城里一趟趟跑,各种托关系,也不知道接下来咋样。 …… …… 叶珊自己感觉到练功大有长进,但她从来没听到过薛阎王的表扬和夸赞,偶尔还是会挨抽。 然而,学校里的老师却没有不夸她的。 夸得最厉害的,自然是兽医站周站长。 大夸特夸之后,问题来了: “珊珊啊,你看我家周国栋的语文为什么总是好不了?” “伯伯,每个人都有特长,周国栋数学提高得快,说明他擅长理科吧……” “屁哩,那还不是你辅导得好!你再好好辅导一下他语文哈!” 说着,周站长掏出袋子,也不知道是什么高级点心,“这是我过年的时候去县城买的,你拿着!” 叶珊说了句“谢谢伯伯,放心吧,我会给他补课的!” 说着,转身跑了。 帮周国栋补课,那是帮朋友,老是拿人家好处,就像做交易了。 周国栋笑呵呵地看着叶珊远去的背影,这小丫头,真讨人喜欢! 这世上,有人不喜欢交易,也有人相信交易可以搞定一切。 譬如:买凶霸凌。 放学了,同学们哗一下涌出学校大门,渐渐分散在各条归家小路上。 叶珊跟在汪小亮身后,远远看见齐峰在一个拐角处探头探脑,大概是看见了叶珊,又缩回脑袋。随即,墙角走出来一个初中生模样的女生,朝这边张望了两眼,回头同齐峰嘀咕了几句。 走在汪小亮前面的几个学生低下头去。 叶珊莫名觉得不对劲,拽住汪小亮的衣角,放慢了脚步。 这时,有人冲汪小亮使了个眼色,小声说:“大疤头在前面。” 大疤头? 就是那个把赵老师读高一的儿子给打了的初二女生? 叶珊还没想好前进还是后退。 此时,拐角处,一个小小的身影从大疤头身后的拐角处走出来。 是园园! 叶珊想起来了,今天园园约好了一起去南郊采荠菜头。 完了! 叶珊冲着汪小亮,“嘘,别出声!”转身向反方向跑。 汪小亮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在跟命跟着跑。 东拐西拐,走到镇郊的一片民居,再往前就是农田了。 汪小亮在后面捂着肚子问:“你、你怎么跑得,跑得这么快?” 叶珊没想到他竟跟过来,又作了一个“嘘”的手势,然后小心翼翼地四处察看、倾听。 “大疤头不会找你麻烦吧?你们八杆子都打不着,你怕她干嘛?” “她是齐峰找来的打手。” 汪小亮一愣,跳起来大骂:“那个大驴嘴!看我不弄死他!” 说着,又转头安慰叶珊:“没事,今天我们躲过去,明天我们全班男生送你回家!” 但叶珊担心得并不是自己。 汪小亮见叶珊面色沉重,想逗她笑,“别担心啦!你看这个地方,房子东一块西一块的,晕头转向,就算他们追过来也很难找到我们!” 这里全是老房子,最初外地移民过来违章搭建了一些小屋子,后来又搬走很多人家,旧家具、旧砖瓦乱堆乱放,搞得本来就复杂的地形就更复杂了。 这个地方是大伯搬家之前租住的地方,叶珊和叶东东从前一直在这里玩捉迷藏,所以熟悉得很,包括哪些人家的小灶屋其实有个小后门,她都很清楚。 这是一个易藏身、也易逃脱的好地方。 正当叶珊在角落里缓着气,突然一个尖锐的女声划破了宁静:“躲哪儿了?给我出来!” 汪小亮一个激灵,他紧张地回头看了一眼,然后小声对叶珊说:“别怕!” 说着,便拉叶珊往一户废弃的草棚里钻。 第67章 险中救友 叶珊只有两种选择—— 要么,带着汪小亮从洞口爬出去; 要么,将汪小亮按住,自己一个人站出去面对大疤头! …… 大疤头的步伐突然停下。 她的目光落在了八仙桌上的一只破瓷碗上。 她缓缓地伸出手,拿起了那只瓷碗。 猛不丁地飞甩出去—— “砰!” 瓷碗砸在旁边大橱柜的下层柜门上。 柜门受到撞击,反弹出半扇,里面空空的,并没有藏人。 大疤头略感失望。 叶珊和汪小亮紧紧地贴在八仙桌下,看得清清楚楚,屏住呼吸。 大疤头不甘心地踢开另半扇门,确认无人后,骂骂咧咧地快步走了出去。 汪小亮喘着气,在衣服上蹭着手汗,摸着自己的心脏,瞪大眼睛冲叶珊眨了眨,意思:“好险!好险!” 两人又静坐了几分钟,确认外面没有声音了,这才从桌底扒开草堆走出来。 灶屋外面也没有任何动静,看来是真走掉了。 叶珊拍拍身上的灰尘草屑,刚准备走,有人在后巷里扯着嗓子大喊: “叶珊,老实出来吧!” 那变声期,要变不变的奇怪嗓音,熟悉得很,是大嘴驴子齐峰! 汪小亮头脑未动,身体先行地躲在了叶珊身后。 但很快,他反应过来,立即小声说:“快,我们躲回去!” 叶珊一回头,他已经撅着屁股,往八仙桌下钻了。 说好的比阿童木还一休哥呢? 齐峰的声音又响起来:“你再不出来,我就打你的好朋友……园园!对,我就打你朋友园园……” “珊珊!救救我——” 是园园的声音,哭腔中充满了恐惧。 叶珊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当时她往回跑,就是为了避开园园的视线,不让他们拿园园来要挟。 可是五岁的园园哪懂这些,远远看到叶珊的背影,张嘴就叫叶珊的名字。 …… 汪小亮在桌下拼命招手。 叶珊走过去,一边帮他盖柴草,一边叮嘱:“记住,一定要等到一点动静都没有,你才可以出来……沿着河边,从化肥厂门口走!” 第68章 私刑独行侠 “你这还不动手啊——?!” 齐峰忍不了了。 他原是看叶珊把刘家那男孩子打得不像人样,不敢以身试险,便花钱雇大疤头出面。这样,即便出了什么乱子,他也不是主犯。 哪曾想,这大疤头竟有心思和她在这里慢慢聊。浪费时间不说,还被嘲讽辱骂了一番。 齐峰决定自己先出手,逼大疤头跟着出手。 齐峰刚抬腿就被绊倒了。 “我tm叫你动手了吗?”大疤头眉头一皱,扯动着刀疤,“你还想命令我?” 转头,她又阴笑起来:“小孩,你这嘴可真毒呀,说话挺逗哇!” 叶珊刚要回答,忽然瞥见墙角洞洞里似乎有动静——糟,那是汪小亮的藏身之处。 叶珊立马斜着往右走了两步,用手指着另一处屋檐说:“你们看,那个燕窝里的燕子为什么一动不动?” 齐峰和大疤头的视线紧跟着转过去。 汪小亮的藏身之处则落在了他们的背后。 叶珊大声说:“那是因为燕子们晓得,如果现在飞出来,或者有一点动静,被你们发现,就会挨揍。” 汪小亮不由屏住呼吸,不敢再动弹。 大疤头纳闷地看看齐峰:“她是不是经常这样莫名其妙?” “不不不,”齐峰极其认真地解释:“这 丫头就是学校里有名的小神童,脑子好着呢!” “哎哟,小丫头,齐峰还夸你呢,你怎么不高兴?” “被一个不如自己的人夸,有什么好高兴的呢?” 叶珊这话极为傲慢,却被她说得理直气壮,理所当然。 齐峰气得翻白眼,扑上去,叶珊拧腰,后闪,齐峰扑空又转身抓她的书包,叶珊虚步就地一蹲,左横移步撤退。齐峰重心失控,“啪叽”,摔了个狗吃屎。 叶珊不想恋战,她如箭离弦,直冲向那两墙间狭窄的缝隙。 那缝隙狭窄得只能容纳一个五六岁孩童通过,若是他们贸然追击,必然会被卡住。 但要顺利通过,必须卸下双肩包。叶珊脱包的刹那,终究是耽搁了时间,被大疤头一把拽住书包,力量巨大的拉扯让叶珊失去平衡,瞬间四脚朝天摔倒在地。 就在她刚刚翻身的刹那,一只沉重的大脚已无情地踩在了她的右手之上。剧痛如电流般传遍她的全身,她抬头望去,只见明亮的刀刃在空中划出一道刺眼的光线,如同死神的镰刀,陡然指向她的瞳孔…… 藏匿在洞中的汪小亮目睹此景,惊恐万分,几乎要失声尖叫,不知道是捂嘴还是捂眼睛…… 叶珊平时所练,此时救她一命,她在刀尖抵达前猛然侧头,躲了过去。 然而,那刀尖停在离她额头不足三厘米的地方停了下来。 大疤头似乎也不敢真下手,但她继续脚下发力,在她手指尖处发力碾踩: “我让你走了吗?” 一阵钻心的剧痛,叶珊拼命摇头。 那脚又狠狠加力压了压,听见叶珊惨叫,这才松开了。 叶珊抽回右手,疼痛使右手无法正常弯曲,整条手臂都在颤抖,不得不用左手托住,整个人半跪半匍匐着。 那一瞬间的剧痛让叶珊背上起了一层冷汗,她咬紧牙关,努力保持清醒。 大疤头蹲下,盯着她看。 “唉,你这个小孩子还真是挺可爱挺聪明的,我本来都舍不得打你。你为什么不听话要逃呢?” 叶珊咬着后槽牙,委屈抗诉:“大姐大啊我不是躲你,我躲他啊!他要打我,你不帮我我不得逃吗?” 大疤头一听,是这么个道理,眼里凶光顿时熄灭,忽然想想不对。 “我帮你干吗?” 齐峰这时凑上去:“老大,教训她啊老大!” “你就真的特别没耐心……”大疤头嫌弃地乜了他一眼:“你这样出来混社会,特别没趣儿!没脑子的就知道打打杀杀……教训人,光打有意思吗?” 齐峰心想,我花钱雇的你,怎么还得听你教训呢,我这是花钱买教训吗? 想归想,齐峰也不敢造次。 叶珊点头点得比齐峰还诚恳,“大姐大,你说得对,我听你的!” 齐峰一看,这不对,这怎么敌方要投靠,想把我挤兑出去?立马表态:“老大,你教教我!” 既然气氛到这里了,大疤头肩膀一抖,假想中的风衣落下,她的黑社会老大气质冉冉升起: “让别人害怕很容易,但只打一顿就没什么意思,不上档次……” 大疤头把她哥哥传授给她的人生至理名言,毫无保留地倾囊相授。 “你得把对方当小猫小狗一样逗着玩!比方说,叶珊,来,给大姐我表演一个节目!” 这大疤头怎么磨磨唧唧的,跟个娘们似的……齐峰心里吐槽。 叶珊呵呵一笑,:“我会的可多了,我先朗诵一首诗吧! “咳咳……赋菊!待到春来三月里,此花开后百花杀。冲天香阵透坝镇,满身尽带黄金甲~!” 空气沉寂了一会儿。 “背完了?”大疤头问。 “背完了。” “挺好。看见没,就是逗个乐 !”大疤头指点完齐峰,又问:“你这样,我今天高兴,你给齐峰磕三个头,赔礼道歉,再表演两个节目,就放你回去,回头你也和别人说说,我李艳不是蛮不讲理的人!” 此时,叶珊的右手不仅痛,还开始肿胀。 她低头一看,指甲开始泛紫。 她将右手别在身后,笑盈盈道: “好的,我先表演最擅长的!爬树!” 叶珊指着后巷口的那棵桑树,“我爬到上面跳下来哈!” 话音刚落,她人已飞冲过去。 大疤头双手抱臂,心里想着要不要将这个六岁娃娃招于麾下,如果她能爬得上去,未来倒也不失一员猛将…… 然而,齐峰愣了三秒就跟上去了,他根本信不过叶珊,担心她趁机逃跑。 叶珊笔直地冲向那棵树,然后没有丝毫犹豫地从树边边擦过,一溜烟地向农田跑去。 “她逃了!”齐峰惊呼! 刚一心想招安的人竟敢欺骗自己!大疤头怒了,拔腿狂追。 奈何叶珊跑得贼快,好像一匹逃脱束缚的野马。 大疤头和齐峰并驾齐驱,猛追不舍。 叶珊边跑边回头,像是担忧,又像是一种挑衅。 齐峰心里直骂大疤头蠢货,拿钱办事非要装逼! 大疤头心里痛恨这世上没人可以相信,都是骗子! 两人一路骂一路追 。 叶珊还在不停回头看,像是在目测与二人之间的距离。 眼看还差七八米,叶珊从地上捡起牛粪往他们身上砸去。 他们轻轻松松地往东边一让,就躲过了牛粪,然后踩着一堆稻草,轻轻松松地掉了下去—— “噗通——”“噗通——” “啊——!”“啊——!” 眼前这场面—— 太黄! 太刺激! 太不堪入目了! 叶珊冲着已经发疯的两位,大声道: “喜欢欺负人,是种绝症!绝症!!! “必须用新鲜人中黄三斤,生服!!!” 第69章 先发制人 可惜,药材还是不够新鲜,只能用这个粪坑凑合! 前些天,叶珊好奇,跟叶耀祖去农户家接生小牛,路过这里,故地重游,难免多观察了一番。 此时正值春耕需要施肥,这粪坑已经被挑了一大半,如今也只能淹没到齐峰的膝盖上面。 粪坑里的两个人尖叫着、咒骂着、呕吐着、挣扎着……一个要往上爬,另一个也要往上爬,动弹之间,粪水溅泼到对方身上,于是二人又争执拉扯起来…… 不消十秒钟,两人从头到脚都被粪水净化了,远看,真是“满身尽带黄金甲”! 叶珊冷冷地看着,一点也没有想救他们上来的意思。 粪水虽脏,还能当肥料;但人渣如毒瘤,最好清除! 他们在粪水经历的每一秒都是在为自己的罪孽买单! 他们受的苦,比起他们带给被霸凌者的痛苦来说,又算得了什么!? 真想让赵老师的儿子看到这一幕啊! 真想让所有被他们欺负的人看到这一幕啊!! 真想拍下来在未来他们欺负人的时候大屏幕滚动啊!!! …… …… 臭味随风弥漫出来,叶珊捏着鼻子,快速探了探头,确定这两人肯定淹不死,转身飞快跑了。 叶珊并没有回家,而是直接闯进齐家。 因为她必须先发制人、防微虑远!把不必要的麻烦统统掐死在摇篮里! 周井妹一头乱糟糟的卷发,人也消瘦了许多。 看到叶珊伸出的小手,她吓了一跳。 手背全是青紫,那指甲恐怕过两天还会瘀血发黑……惨不忍睹! 周井妹意识到此事与自己儿子脱不开干系,还没想好对策,就听叶珊哭起来: “呜~~他和初中的大疤头绑了派出所孙所长的侄女,我叫他不要绑,他们就把我打成这样了!呜~~” 周井妹一听,这事怎么还牵涉进孙所长的侄女了,得赶紧问问。 “孙所长侄女怎么样了?” “她是我好朋友,我救了她。” 周井妹长舒了一口气,又听叶珊委屈巴巴地问:“你不会包庇你们家齐峰吧?我们老师说,家长纵容孩子是不对的,要邻里和睦……” 这小屁孩子哪里学来的一套一套的? 周井妹愤怒地想着,但如今的她总觉得低人一等,底气不足。 她挤出笑容,哄着叶珊道: “你放心,等他回来,我好好教训他!那,这些桃酥你拿回去吃!别跟你爸你妈说是齐峰弄的哈!” 叶珊也不客气,把桌上的桃酥直接连盘子端走。 回家后,将西门一关。 不出两分钟,就听到齐家鸡飞狗跳的声音,齐峰尖声哀嚎:“就是珊珊!你去打她%……&*……” 说话声音渐渐低下去,像是被人堵上了嘴。 如今的周井妹根本没什么精气神闹事,若是真闹开了,被人再参上一本“不团结群众,邻里关系不和睦”,岂不是雪上添霜? 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她选择捂上儿子嘴,低调做人。 周井妹洗着齐峰的“黄金甲”,呕吐了三四回。回想从前自己有多风光嚣张,如今自己却这般忍气吞声,心里恨了一个又一个人,却独独没有恨她自己! 虽说进入了三月,但这天还是冷丝丝的。 齐峰在澡盆里洗了半天,还是臭。 洗澡,冷! 不洗,臭! 齐峰洗得一脸煞白,整个人哆哆嗦嗦地躲在被窝里,眼泪流了下来。他担心明天被同学们嘲笑他是一个“吃粪”人,毕竟从前有同学踩了一脚牛粪,他就嘲笑那人三年。 更难过的是,周井妹还不允许他再报复,更不能告诉奶奶,因为不能把事情闹起来。 如今家里的情况,他也是有点清楚的,如果老妈工作不保,他的日子会更加难过。 这口气,咽不下也得咽。 回想今天发生的一切,他才发现,从叶珊逃跑开始,他们已经落到她设计好的圈套里了。叶珊用智铺谋的能力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她坚韧、聪慧、诡诈,看似小怯,实则勇悍,是他见过的最可怕的小孩! 他恨呐,恨叶珊、恨大疤头,唯独没有恨他自己! 既然齐家没闹,叶珊也不打算和大人说这事,只说自己蹲地上捡东西,不小心被路过的自行车压手了。 第二天上学,汪小亮给叶珊递上一个肉包——那是他全部的零花钱买的。 幸好叶珊没客气,笑眯眯收下了,汪小亮这才心里舒服点。 叶珊和所有人都绝口不提昨日之事,仿佛一切从未发生。当有人问及她的右手,她轻描淡写地说是被自行车压的。 汪小亮也不谈昨日之事,但充满了内疚和惭愧。 他在班上找了两个高个男生,只说齐峰昨天欺负叶珊,三人一起闯到隔壁班,准备替叶珊出口气。 但听说齐峰旷课了,有人说是重感冒在医院吊水。汪小亮也不好意思问叶珊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放学的时候,汪小亮叫上班上四五个男生,提着几根木棍,浩浩荡荡地护着叶珊回家了。 路上,众人神色凝重,都等着拿刀的大疤头过来拼命,结果连个影子都没看见。 叶珊直奔兽医站。 周站长看见叶珊来,马上感谢: “珊珊啊,听老师说,周国栋最近一篇作文写得不错,肯定是你辅导得好!” 叶珊也不自谦,点点头,双手撑住椅子,用力一蹦,稳稳坐上去,然后晃荡着双腿,开始了她的表演: “那篇作文吧,是写景的,我同他讲了一些技巧。但是,要是写人,就挺难说的……” 叶珊端起周站长泡的红糖水,斯文地喝了一口,陷入沉思状。 周站长久等不见下文,和声细语道:“那,你能不能想想办法?” “我看了看之前他写的那些作文,比如说《我的爸爸》,很不深刻……” “对对对!不深刻,他把我写得一塌糟,唉!” “其实主要是他对你不了解,他只记得你打他的那些坏事。” “没错没错!”周站长唏嘘着,内心暗暗翘起大拇指,到底是神童,直接就看到问题关键了! “那怎么办呢?你一定要帮帮他!” 周站长说着,拎起热水瓶,赶紧添水,耐心等候。 叶珊心里啪啪打着算盘(划掉)认真思索了一会儿,最后,她给出了一个方案,并给出了理论依据,是国外最新的教育心理专家研究出来的方法。 这个方案实在很妙,既不要他掏钱,又极为简单!并且叶珊还愿意全力配合……周站长怎么听,怎么都觉得靠谱,激动得表示立即执行。 叶珊惭愧地想:我是假配合,但你是真配合啊! …… 第70章 好好做个人吧 隔天就是三八妇女节。 兽医站周站长拎着一些慰问品,敲开了老员工万福兰的家,说今天是妇女节,他代表站里来探望一下她。 万福兰不明白,为什么领导看望下属要挑晚上的时间,这让邻居们看见了,不是给她这个寡妇招惹闲话吗? 再一想,领导肯定是工作繁忙,这才晚上登门,为了避嫌,还特地带上两个娃娃,真是考虑周到啊! 想到这里,万福兰急忙邀请领导到堂屋上坐。 万福兰惴惴不安地倒茶递水,客客气气将两个娃娃也安顿坐下,夸着孩子们长得周正,长得好看,然后头一扭,冲着房间里喊: “艳儿啊,把你二叔过年送的红枣拿出来!” 又笑着和周站长解释:“我女儿在房间里做作业呢,怕见人,不像你两个娃那么大方……” 周站长刚要解释叶珊不是自己女儿时,从房间里出来一个女生。 那女生额头上有一处很深很长的刀疤,从上额一直斜着划到眼角,呵,活像一条丑陋的蜈蚣。 大疤头也看到了叶珊,顿时傻在那里。 此时,倚靠在周站长身旁的叶珊早笑眯眯抢着周站长话说: “我是他的侄女,他是我的好伯伯!” “要是亲闺女就更好了!”周站长笑眯眯地摸着叶珊的脑袋。 大疤头脸上五颜六色,有无数种情绪闪过、堆积,最后化为茫然和僵滞。 “呆着作甚呢,把枣儿给弟弟妹妹吃呀!”万福兰催着,“快,叫周站长伯伯好!叫啊!” 大疤头在房间的时候,估计早听见了外面的动静,如今大致也明白眼前是些什么人。 她叫了一声“伯伯好”,飞快转身回了房。 周站长继续说:“万福兰啊,你还有没有什么生活难处,如果有呢,你说!能解决一定想办法替你解决……” 这么些年,自己不上班,每月工资照拿,万福兰已经很满足了,听说很多人都在背后指责她是社会主义的蛀虫,她总担心会不会有一天突然停发工资。 今天领导拎着礼品上门,本来还不晓得是福是祸,如今听周站长这么一说,心一下子安下来,百感交集下眼泪都快冒出来了。 “感谢党!感谢组织!感谢站长!……” 周站长瞥了一眼儿子,继续说道:“你一个人带两孩子真不容易……哦,你们家老大……” 万福兰的眼泪一下子涌出来。 “老大不争气,进去了呜呜~~” “没事,你这不还有一个女儿嘛,好好培养,会争气的!” 叶珊接着周站长的话笑问万福兰:“姆妈,姐姐乖不乖,会不会在学校里打我呀?” “不会不会!”万福兰使劲摇头。 但她对自己的女儿再了解不过,听叶珊的话,她感觉有点怪,便立即表态:“肯定不会打你的,下次有人欺负你,我叫你艳儿姐帮你!” 说着,大声把房间的大疤头叫出来。 大疤头早在门背后把他们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心里又恨又悔又怕。 万福兰慎重其事地嘱托着: “记住,这是周站长伯伯的儿子和女儿,以后你看见谁欺负他们,一定要冲上去护着他们,听见没?我问你听见没?” 大疤头倔着不肯点头。 那天从粪缸里爬出来,她怕被人笑话,跳进附近的河里把自己洗了,装作落水的样子回的家。前两天发热根本没力气,今天才刚刚恢复一点元气。 总想着过两天,她再寻机报复。 没想到今天叶珊居然找上门了。 每每想起那天叶珊的算计,她都心里打怵,真是玩鹰的被鹰啄了眼,侮辱性很大,伤害性极强!如今叶珊竟只字不提那天的事情,甚至装作不认识的样子,更是叫她心里发毛。 万福兰一巴掌拍过去,“我问你听见没?” 这巴掌落在了大疤头的背上,她赶紧点头,怕下一秒巴掌落脸上。 “去吧,带弟弟妹妹去你屋玩!” “好!”叶珊应声主动走在前面,大疤头不得不跟在后面,一起进了房间。 周国栋依然留在堂屋里,按照叶珊之前的嘱咐,眼睛紧盯着他父亲。 门一关上,大疤头转头便问: “你到底是谁?” 回想起那天发生的事情,叶珊的一直表现得很沉稳,仿佛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根本不像一个普通的六岁的孩子!她即使被刀捅到眼前都毫无惧色,那绝不是一个六岁孩子应有的胆识…… 这在大疤头心里是一个大谜团。 叶珊一摊手: “我表明上是小学生,实际上是私刑独行侠,专门惩治霸凌者!” “你撒谎!” 叶珊不再说话,只是淡定地伸出右手,在眼前正反面地看着,那指甲的黑紫看得大疤头心里发麻,想起当时,这孩子居然没满地打滚,大哭求饶,可恨自己竟一点没发觉她的凶悍和坚毅! 突然,叶珊问:“你这几天不上课,有没有人来给你补课?” 大疤头不去上课,没有一个老师和同学来问她怎么了,没有人关心,也没有人批评。 “吴泽都没有来吗?他不是就住在前院?” 吴泽是吴媛媛的哥哥,大疤头的班长,也是班草。 这话像是刺痛了大疤头,态度恶劣地冒出一句:“关你屁事!” 叶珊耸了耸肩,像是毫不在意大疤头的态度,又换了一个话题。 “你拿了齐峰的钱,当下觉得很值,其实你还不如齐峰算得精!” 她对着大疤头,缓慢地用食指敲击着自己的太阳穴: “明明他人高马大,打我易如反掌,却偏花钱叫你来动手呢?” 大疤头一怔,答案逐渐浮出脑海: 要么是齐峰根本斗不过叶珊! 他一个十几岁的男孩子居然害怕一个五六岁的女娃娃,可见叶珊有多厉害,多可怕! 要么是齐峰知道叶珊的报复手段,想借刀杀人置身事外!难怪当时一开始他不肯出面,直到后来找不到叶珊藏身之处,他才拿孙园园来要挟…… 难道自己被他利用了?! 看来,拿钱替别人办事,也不是那么好办的! 大疤头心中第一次对“混社会,做小流氓”有了一种说不清的恐惧和清醒。 大疤头后退了一步,恨恨道: “你现在得意了。” “我得意什么?我又没从你身上得到什么好处。你的遭遇,不过是你欺负别人的代价罢了!” 欺负别人要付出代价的吗?……大疤头不吭声。 “别老想着当大姐大,好好读书,以后好好挣钱养活你妈才是正道!别到最后你哥没出来,你也进去了,你妈没人照顾……” “你!” 大疤头感觉到被羞辱了。 理论上讲,她特别容易被冒犯,因为自己先看不起自己,因此别人不管说什么,就是看不起她!那么,靠武力打倒对方,对她来说就是给自己长脸了。 “你你你,你什么你?”叶珊将桌上的一本课本拎起来,又啪一下甩她面前: “你非要对知识刀枪不入,非要装出没有教养的二五二八样子,非要动刀动枪玩小流氓腔调 ,只会让别人笑你才貌双残!好好做个人吧!” 大疤头脸涨得通红,她下意识地捏起了拳头。 叶珊冷笑一声:“别冲动!冲动是魔鬼!今天难得有空,我给你讲讲你未来会发生的故事—— 第72章 生活如香橼 叶珊给薛慕文写信,谢谢他在寒假里当自己的陪练,并告诉他,她会把每一个欺负她的人都当成自己实战的陪练对象。 在信的最后,叶珊告诉他,世界上动作最慢的动物不是海龟,是树懒,比他早上起床的速度还慢。 叶珊问薛阎王,有没有什么话要带给薛慕文。 薛阎王一开始摇头,后来又说:“叫他听他妈妈的话!” 叶珊紫黑色的指甲第二天被薛阎王发现时,便将所有事情一五一十地全讲了。 薛阎王哑然失笑,“孙所长只有三个姐姐,你给他编排出三兄弟来。” 听到那大疤头拿刀刺,拿脚碾踩竟如此狠毒时,薛阎王眼中闪出一道寒光。 再听到叶珊设计让他们掉进粪坑,他的神情才渐渐恢复了平静。 但薛阎王还是担心这两人不会善罢甘休。 见爷爷眉头紧锁,叶珊便将后续处理的方法全老老实实讲了。 薛阎王听着,一声不吭。 他神思恍惚地凝视着叶珊,许久,感叹道: “你不像个孩子啊!像只麻雀,洞庭湖上的麻雀…… “你有妙策防身,我倒也不担心你将来受人欺负,只是记得要多用阳谋,勿用阴谋!” 薛阎王一定是怕自己把路走歪了,叶珊赶紧回话:“我记住了,爷爷。做人要有底线,尽可能正大光明!” 然而,她并不知道,此时正有人想用阴谋教训她。 这天,生活委员吴媛媛给大家分发订阅的报刊杂志,发现中间夹了一封信是校长室收,就拿着信去校长室了。 回来的时候,吴媛媛看叶珊的眼神有点怪,欲言又止。 叶珊此时正在窗口压腿,看天上白云,想着、雪衣豆沙以及其它好吃的。 胖虎和旁边的男生不知何故从上一节课就开始闹矛盾,战火一直蔓延到了课堂上,冒着被老师训斥的风险也要传个字条 “你是猪!” 收到纸条的同学完全不怂,两个字“反弹”就传回来了。 胖虎写“反弹无效”丢过去,对方回“强制反弹!” 如此反复,直到被老师叫停。 现在下课了,二人懒得写字,叉着腰,将自己假想中的核弹一般的攻击性言语甩向对方,将对方炸个稀巴烂。 终于,对方愤怒了,拿起自己的铅笔盒砸过来。 胖虎一躲闪,铅笔盒将桌上的墨水瓶打翻,墨水流淌开来,四处漫延…… 吴媛媛惊叫了一声,跳出座位。 周围人都呆住了。 叶珊冲过去,将墨水瓶扶起,先用手绢迅速抹掉即将流到课桌里的墨水,因为课桌里有吴媛媛最喜欢的白围巾。 桌上很快收拾干净了,吴媛媛掏出围巾看,一点都没沾上墨水,这才长长吐了一口气。 在下一节课后,吴媛媛将叶珊拉到教室外的角落里。 “谢谢你珊珊,明天我带块新手绢给你!” 多大点事儿呀!叶珊笑了,“没事,洗洗就能用!” 吴媛媛又想了想,吞吞吐吐地讲了一件事。 她今天送信给校长的时候,偷听到校长在和另外一个人说话,说叶珊是个刺儿头,建议今年小升初,坝镇中学不要录取她,让她继续在小学里呆上几年,他要好好收拾收拾她…… “你,你可千万别说是我告诉你的啊!”吴媛媛说。 “不会,我谁都不说。” “那你上不了坝中,怎么办呀?” “那就——不上了!” 吴媛媛愣住了,瞪大了眼睛,“校长会收拾你啊!” “别担心,他不会有这个机会的!” 然而,周井妹被收拾得挺惨! 没人敢在纠风反腐的风口站出来替她担保。很快,她就被西州县纪委列为“违法违纪”的典型,受到开除党籍、开除公职处分。 周井妹在家里哭诉,骂老公齐康在县城的关系没一个有用的。 齐康只是闷头抽烟,最后将烟屁股一掐,丢下一句:“要不是我托关系,你说不定现在已经进去了。” 周井妹一下子哑然,继而在床上躺了整整三天。 儿媳妇丢了工作,而且还丢得这么丢人,齐老太太本想关门歇业几天,避避风头,免得被街坊们耻笑。但一想到今后齐家又少了一个赚钱的人,不得不打起精神早早去开门做生意。 牌友们说,齐老太太就像是霜打的茄子。 朱二妹心情好,花大钱买来一个香喷喷的大香橼,高高兴兴地供在菩萨面前。 然而,第三天,香橼莫名失踪了。 这可把朱二妹惹毛了。 按照她的脾气,只要她丢东西,她就一定要找出来,哪怕是路过家门口的一条狗,她都得掰开嘴看看! 凭着如此执着的精神,朱二妹很快在附近的垃圾堆里发现了掰开并咬过一口的香橼残余,不由怒火翻腾。 回家见到叶珊就问:“是不是你吃的香橼?” 叶珊笑了:“那东西又酸又苦,我怎么会吃?” “你怎么知道又酸又苦?” 因为我两世为人,有生活经验啊……叶珊苦笑着,“我们老师说的。” 朱二妹刚想追问,忽见叶东东神色慌张地想要走,大叫一声:“东宝!是你吃的!?” 叶东东小脑瓜儿转得飞快,一秒内抛出了一个大瓜: “奶奶,那个香橼把我牙都酸掉了,真的掉了!我去扔牙齿的时候看到二姑和一个男人在一起,还牵手呢,我不骗你的奶奶……” 什么牙齿酸掉,明明就是换牙!朱二妹头一回对孙子毫无同情心。 什么香橼不香橼的,那男人是谁? 朱二妹迅即对叶冬冬进行严格审讯—— 你何时何地看到叶银花?那男人长什么样子?他们俩除了牵手还做了什么? 诸如此类问题,朱二妹反反复复问了三遍。 最后,她从鼻子里哼出一句:“哈新民这只小头蛐蛐,想配我们家银花,他做梦去吧!” 晚上,叶银花一到家,朱二妹冷脸上前: “你最近是不是骨头轻?” 叶银花心里慌张,但嘴巴很强硬,“妈,你是不是听人家胡说什么?” 然而她的神情看在朱二妹眼里,更是确认了她心中的怀疑。 “你屁股一翘,我就知道你要拉什么颜色的屎!你搭谁不好,偏要和那姓哈的!” 叶银花心里苦,在婚恋问题上,她希望朱二妹能像放屁一样轻轻将自己放了。 朱二妹心里也苦,她原希望大儿子能劝劝银花的,但他说再也不管叶银花的婚事了。自打叶银花得罪了孙虎姨,媒人们都不大愿意给银花做介绍了。 实在没得办法,朱二妹看向二儿媳: “慧萍啊,建国不在家,你既是嫂嫂又当哥哥,你去县城求求你哥嫂,帮银花物色一个……” 徐慧萍愣住了。 这任务对她来说,好比是攀登喜马拉雅! 第74章 办法来啦! 为了不受王校长的掌控,为了更顺利地考入自己理想中的大学,叶珊必须去县城读初中。 她已经准备好地图,就等着哪天爬上去县城的公共汽车。 然而这个计划,一拖再拖。 一个五六岁的小娃娃自己去汽车站坐车,那肯定会被好心人送回来的。现如今的家庭氛围下,自己这种胆大包天的危险行径必会被狠狠教育一顿,并被勒令禁足! 因此,叶珊必须想出一个万全之策。 方法一,让妈妈带自己去县城的时候,自己找个理由偷偷溜出去…… 行不通! 首先就不可能有理由,能让妈妈同意自己在县城这种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一个人玩;其次,就算同意也不可能大半天的不归家。 方法二,上车的时候,求什么人领着,就像去年去小学报名的时候,有人领着,就没有爱心人士来管小朋友跑丢的事件了。 行不通! 哪个大人会在没有父母拜托的情况下,就听一个小孩的请求,带着去县城啊?除了人贩子没谁愿意这么做吧! 方法三,不坐公共汽车,通过别的方法去县城。 首先,步行、坐二蹬车(注1)都不现实,都被排除;其次没出租车,只有农用拖拉机这种交通工具,但道理第方法二,谁愿意带上一个小娃娃呢? 一个小娃娃独自去县城,要做到神不知,鬼不觉,绝非易事! 叶珊每天都在琢磨解决方案。 朱二妹最近两天都守在兽医站门口,等着叶耀祖下班。 “哎,乖儿你别跑呀,你好好跟你妹聊聊呀,再聊聊呀,聊聊呀,聊呀,呀......” 几天下来,叶耀祖怕了,便又答应回家给叶银花做思想工作,毕竟这个家里,他是老大,读的书多,见识最广。 …… 周六,晚饭之后。关上门窗,全家人围着八仙桌,开始探讨叶银花的终身大事。 每个人都争先恐后地说哈新民不好。 叶银花一声冷笑,昂起头,骄傲地说:“你们都是旧社会思想!现在崇尚自由恋爱,不以对方家庭背景来说东道西的!” 叶银花从前被琼瑶书中人物凄美的爱情故事感动的泣不成声,如今她可以为自己的爱情热泪盈眶,所有人的反对,只会让她觉得这份爱情更加疯狂,是她理想中爱情的样子。 无人能打碎她的自我脑补和沉醉。 叶珊突然站起来说:“小姑追求爱情,我支持你!他爸是他爸,他是他,他爸再不好不代表他不好!” 叶银花此生第一次热切地想要亲吻叶珊。 朱二妹正想撵,叶珊又抢着说: “小姑,他很好,你告诉大家他的优点!” “他……很帅气!” 这,你说粪球臭,但屎壳郎就爱!就爱!!没道理可讲! “还有呢?” “工作好!” 朱二妹立马反对:“好什么好!他和大家一样就是普通工人……” “但他是在汽配厂啊!他们厂福利比别的厂好!” 叶耀祖毫不客气地指出:“是汽配厂好,不是他好。这个厂要是倒了,他就是个屁!” “哥,你怎么这么说话?这个厂好好的,怎么可能倒!” 王沪美笑着,温柔道:“小妹啊,你可能也听说了,哈新民他爸那个农药厂原来也挺好,现在……” 叶耀祖配合默契地接上话:“现在么,被他爸贪污亏空,倒闭了呀!” 叶建国也跟着说:“小妹,这花没有百日红的,更何况一个厂子呢?” 叶银花一时语塞。 叶珊大声鼓励:“小姑,继续呀,你随便挤一个出来!” 他很懂时髦,是镇上为数不多头一批穿喇叭裤的男青年,他懂得享受生活,我就喜欢他这种状态……叶银花暗暗想着,但她不敢说出来,说出来,肯定要被朱二妹一顿骂。 叶珊还在那里鼓励她“挤一个出来”,她根本挤不出来,不由恼羞成怒,大叫: “你们不就是嫌他们家穷吗?看不起人,你们!” 叶耀祖脸色微沉,大力拍了桌子: “穷不可怕!谁没穷过?我们老叶家也穷!” 周遭安静下来。 叶耀祖又深深叹了口气: “小妹啊,男人穷不可怕!但要是尖懒馋滑、无修无德、不思进取就可怕了!” 说得好! 叶珊暗暗鼓掌。 叶建国补了一句:“虽说我们希望你嫁一个条件好点的人家,是怕你吃苦。但你要是选哈新民,我更宁愿你选一个物质条件更差的,人品靠谱的……” 王沪美拍拍丈夫的胳膊:“小妹,我找你大哥就是图他人好又肯干!你听你大哥的不会错!” 第75章 我要去郊中! 说它是三轮车吧,它有驾驶室,还有方向盘,可不像手扶拖拉机那么土! 说它是小汽车吧,它只有三个轮! 它就是鼎鼎大名的上海58-1三轮小型货车! 园园爸爸从别人手里淘来的二手货,后面的货斗可以拉不少东西,驾驶室还能挡风挡雨。 园园爸爸是信得过的人。但要让他同意带叶珊去县城,还得动一动脑子! 叶珊立即问园园:“你坐过这车去县城吗?” …… …… 园园妈妈热情地留叶珊吃午饭,但她身体不好,只能躺在床上等园园爸爸回家煮。 叶珊带着园园一起拣菜、洗菜,最后叶珊站在小凳上,把菜切好。 园园爸爸回家一看,大夸叶珊懂事成熟。 叶珊也毫不客气地留下来吃午饭。 园园爸爸去年和县废品站领导关系处得不错,生意也做得更顺手了。这其中多多少少也有点叶珊那课本和笔记的功劳。 “叔叔,有人问我要下学期的课本和笔记本……” “珊珊,珊珊,留给我!留给我!” “我娘舅说给我搞了一本小升初精讲练习题册,做完这本,估计我能考全县第一……” “这本也留给叔叔好吗?” “唉,我妈没时间去县城……”叶珊叹着气,托起腮。 园园收到信号,支起身子,嚷道:“爸爸,下个星期我过生日,带我去县城的公园玩吧!” “好好好,园园去公园,我去我娘舅家。正好一起去!” 两个小娃娃你一言,我一语,园园爸爸应接不暇,还未来得及思考,感觉一切都被安排好了,听听上去还挺合理。 那两个娃娃眨巴着亮晶晶的眼睛,眼中满载着热切的期盼。 园园妈妈开口了:“带他们去吧,送货的时候顺便带他们去吧。” 事情就这么定下了。 隔了两天,叶珊还特地跑来,说是妈妈同意了,让上午去,下午回来。一来为了让园园爸爸安心,二来也是提醒。 …… 叶珊以表姐结婚的理由提前请了假,老师极快就答应了,反正她根本也不需要听课。 周五,园园不上幼儿园了,和叶珊搂着,挤坐在副驾驶座位上,兴奋地向县城出发了! 第76章 他们耍小孩玩 眼看巷子都快到底了了。 一个深院里传出一个女人的声音:“快点回家!” 董主任扭头看的时候,那人已经消失在飘扬的被单后面。 与此同时,叶珊回应道:“来了!” 然后迫切地对董主任说:“我舅妈不高兴呢,我赶紧过去了。” 董主任还没来得及问,叶珊已经快步往院子冲进去了。 不一会儿,一个小男孩也跟着冲了进去。 小珊珊是多么懂事的孩子,识人无数的董主任是绝不会把她往“撒谎”那上面想的。于是,她安心蹬上自行车,往回骑了。 叶珊冒冒失失闯进去,并没有遭到责难,这年代,院子敞开着,偶尔走错一两个人是很正常的,更何况是一个可爱的小姑娘。 叶珊甜甜一笑,当作是迷路了,让人家给指一条去郊中的捷径。 按着指引,叶珊很快出了巷口,一路向东。 不多久,远远就看见一块大牌子: “西州县城中镇城郊中学” 县城有三所中学。 最好的自然是西州县高级中学,简称“县中”,既有高中部,亦有初中部。1980年,学校被批准成为省首批办好的重点中学。但是想都不要想,没有县城户口,叶珊进不了县中初中部。 排名第二的是西州县城中镇城中中学,简称“城中”。 排名第三的是西州县城中镇城郊中学,简称“郊中”。 县城人看不上郊中,但叶珊知道,它再怎么差,教学质量总比坝中强。 行吧,别人看不上,又有自主招生的权力,那我就试试吧!叶珊大摇大摆地走进了郊中大门。 大概是她这熟门熟路、理直气壮的模样,像极了教职工子女,门卫并不拦着,只在身后追问:“小孩,你是谁家的闺女啊?” 叶珊头也不回,脚步不停,含糊不清地回着:“*老师——” 门卫低头沉思了一下:“曹老师?张老师?……哦,应该是常老师,她的小孩好像就这么大……” 叶珊根本不知道办公室在何处,但她眼睛一扫,两栋楼,东楼两层,西楼三层。 她毫不犹豫地上了西边那栋,直奔三楼。 不出意料,映入眼帘的首先是教师办公室,叶珊脚步并未滞留,前方还有“校长室”、“教导处”。 教导处的门开着,一位看着慈眉善目的中年男人坐在里面。 叶珊腿一迈,“老师好!” 这一声,极恭敬,极响亮。中年男人抬头相看,问: “小朋友,你找谁啊?” “教导主任。” “哦,你找我啊,你是哪家的孩子啊?” 这显然又是把自己当成教职工的子女了。 叶珊也不再解释,从自己的小包包里掏出两份刊登了自己照片的报纸。 “老师好,我是叶珊,就是这个叶珊。” 叶珊之所以掏报纸,一是为了节约自我介绍的时间;二是为了增加可信度。 教导主任接过报纸,细看了两眼,笑了。 “真是你呀!你还随身带着报纸?” 某些记者为了博人眼球,总喜欢夸大事实。这孩子大概平日里被众人捧得太高,有点飘了。 原以为自己学校里的学生已经够奇葩了,没想到世界还是太大了,会遇到这么小的小小葩! 教导主任尽管心里这么想,但他的教养使然,态度依然和蔼:“有什么事吗?” “我想来郊中读初一!” “你成绩是不错,但那是在小学。欢迎你今后有机会考来郊中!” 叶珊是全然没听出他的言外之味,急切地说:“可是我户口在坝镇。” “那就没办法了。” “但是郊中可以借读啊!听说你们也收了好些外乡镇的学生。” 教导主任有些不耐烦了。 “小朋友,人家虽说是外乡镇的,但都是优秀学生,而且要么是寄宿,要么是父母租房子在县城,你呢?” 叶珊心想,我也是优秀学生啊!“我可以寄宿!” “回去吧!” “老师,我可以搬家!搬到县城住!” 教导主任听了更是觉得是小孩信口胡诌,站起来,准备送叶珊出去。 有人闯进来,“毛主任,周日竞赛的学生人选定下来了吗?” “定了,宗校长您看,这是名单!” 教导主任将手边的几张纸递上去。 宗校长翻了翻,皱起眉头:“怎么英语竞赛的人和其它两个参赛学生重叠了?” “这,唉,英语好的学生实在不多,也就这几个学生勉勉强强能对付。” “咱们英语教研组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吗?”宗校长语气不悦起来,低头一看,怎么还有个小土豆,更不悦了,“这谁家的孩子,怎么带到学校里来,影响工作……” 教导主任赶紧解释了一下,并补充:“我正准备请这孩子回去!” 叶珊有些心急了,冲着宗校长就喊:“校长,您给我十分钟,不,五分钟,考考我!” 宗校长点头:“你背个诗听听!” 叶珊背了。 宗校长冲教导主任一笑,“确实挺聪明。” 教导主任随即说:“你再背一个!” 叶珊又背了一个。 “不错,难怪能上小学!”宗校长夸赞道。 然后,他把竞赛名单往教导主任手上一塞:“到时候我亲自带队,一早从学校出发,统一去城中! 说着,转身走了。 走了? 就这么走了? 叶珊怔了一下,合着刚刚叫自己背诗,是在耍小孩玩呢?! “走吧,小朋友!”教导主任弯下腰,“快回去吧!” 叶珊还不想放弃。 “如果我搬到县城,是不是可以上郊中?” “哈哈哈小孩儿啊,你是聪明,可是再聪明,上小学就很不容易了,这么小就想上初中是不可能的!回去吧,过两年搬到县城,再来哈!” 叶珊倔强地往椅子上一坐,刚刚被他们耍了,不能就这么灰溜溜走了。 教导主任提起桌上的电话,“这样,我给公安局打电话,万一你是自己跑出来的,你家里人肯定着急!” 他还真的拨通了,“……我们这里有一个坝镇的小孩,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偷溜出来的,你们快来……” 电话那头,声音很响亮,叶珊听出来了,这是一通真实的电话,真不是蒙小孩的。 法克!不该认真的时候你那么认真干什么?! 在要说法和被警察叔叔捉之间,叶珊选择了逃跑。 “我叔叔在外面等我,我回去了。” 身后,教导主任一声叹息:“唉!这么小就夜郎自大了啊!” 叶珊只觉耳朵一热。 没想到最终自己还是灰溜溜走人了。 回想起自己掏报纸的行为,确实是很尴尬了! 小神童这个名号也不是人人都会当回事的,自己应该习惯啊。 叶珊默然地往校门走去。 快出校门时,叶珊突然止步,看向门卫:“伯伯,全县初中生学科竞赛是哪天啊?” “没几天了,就这个周日!” “是去县中比赛吗?” “不是,都在西中……哎,你个小娃娃是常老师家的吗?” 叶珊笑得灿烂,“谢谢大爷!大爷再见!” 门卫:不愧是常老师的女儿,真懂礼貌! …… 第77章 再难也要去县城 叶珊站在长寿路约定的地点,趁着等园园的时间,想了想,又想了想。 虽然今天大败,但既然都决定踏出这一步了,那就一条路走到底。 这事显然不能像上坝小那样搞“先斩后奏”了,必须先得到妈妈的支持。 三点半没到,高级三轮小汽车就到了。 园园今天玩得非常开心,还给叶珊带了一个小面包,公园门口买的。 回到家,叶东东正舔着嘴,眼巴巴地看着土灶上的大锅,等着吃东西。 朱二妹的眼睛,在土灶和叶东东之间来回穿梭,生怕叶东东跑了的样子。 叶珊隐隐替叶东东感到不妙。 印象中,上一回朱二妹给叶东东灌药,先抱他坐腿上,然后翘起二郎腿压住叶东东的两条腿,一手夹住两条胳膊,趁他张嘴哇哇哭的时候仰头猛一灌……下去了。 再后来,不那么难吃的东西,比如香灰,就靠利诱。 不晓得今天朱二妹会端出什么东西。 但就叶东东的表情,想必已经提前被洗过脑了。 果然,在叶东东等得快要不耐烦之际,朱二妹从大锅里端出一碗白花花的东西。 “东宝啊,快,趁热!” “豆腐?”叶东东失望而嫌弃道:“我不吃豆腐!” “你闻闻,这豆腐是不是很香?” 叶东东凑上去使劲吸了一下鼻子,“……yue~~!” 朱二妹一把捂住他的口:“是猪油拌豆腐!奶奶给你加糖好吗?” “难闻!我不吃!” 这一回,朱二妹并没有武力征服。 她非常民主。 她让叶东东选择“是自己吃,还是我灌呢?” 叶珊已经逃回自己房间,难以想象,这一碗白花花的蒸猪脑,叶东东要如何吃下去。 只听见堂屋里,朱二妹忽而温言软语,忽而厉声呵斥;叶东东在鬼哭狼嚎、顽强抵抗;锅碗瓢盆叮叮当当、桌椅板凳空空哐哐…… 半天之后。 突然,一切都归于平静,死一般的寂静。 叶珊好奇而担忧地走出去。 叶东东呆坐在那里,嘴角挂着一些白色残余,已经人魂分离了…… 朱二妹耷拉着脑袋,好似刚刚上山打完虎回来。 之所以闹这一出,话得从前些天说起—— 王沪美跑过来,让朱二妹别给叶东东零钱了。因为幼儿园曹老师找王沪美反映:自从叶东东上交捡到的一分钱被表扬之后,他天天都能捡到钱上交。 打牌的时候,叶东东又跑过来要钱,朱二妹就不肯给了。 于是,叶东东在肚子里塞了东西,愁眉苦脸地说: “奶奶,我怀孕了,要吃点牛奶糖营养营养!” 牌友们都笑了。 有人就说:“这孩子虽说没珊珊聪明,但挺好玩。” 朱二妹愣是从中听出了一些言外之意:叶东东笨。 甚至,她怀疑人家还有另一层意思:你孙女聪明有屁用!孙子笨呀! 老叶家就这么一个孙子,被人嘲笑笨,朱二妹可受不了,这才有了“吃啥补啥”的念头。 可叶东东死活不肯吃,不领情。 朱二妹喘着气,心里哀伤地想着:“我这倒是为啥呀?” 看见叶珊出来,她狠狠吸了一口阳气,这才缓过一点力气来。 “还有一半,你吃了。” 桌上,还剩下半碗白花花的猪脑。 叶珊拼命摇头。 “又不是屎!你们通通不知好歹!”朱二妹眼中饱含着失望的热泪,自己端起碗来,往嘴里扒拉。 “……yue~!” 朱二妹翻了一下白眼,用拳头敲敲胸口,飞冲到灶边,端起酱油瓶往碗里倒了又倒,胡乱搅搅,头一仰、眼一闭……全吞下去了。 叶珊想不到奶奶竟如此英勇,不由生出几分佩服。 叶东东回过神来,站起来要走。 叶珊偷偷递给他半个面包,想安慰一下这颗幼小的受伤的心灵。 没想到,那嘴快的—— “面包?你怎么会有面包?” 真是,再快的针线都缝不上叶东东的嘴! 朱二妹“唰”地回过头来,眼神锐利得像刀子一样。 虽然她没吃过面包,但也这知道这是洋玩意儿,肯定不便宜。 叶珊赶紧解释:“是园园送的。” 朱二妹冷笑一声,“园园?她们家还舍得买这个?还舍得分给你?” 老太太只相信自己的判断,她对着刚下班的徐慧萍说: “你倒挺舍得啊,给孩子买面包,这种风凉屁,吃又吃不饱!要是怕钱花不掉,你倒是贴补一点家里……” 徐慧萍听这话,恰似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忙解释:“我没买过面包啊。” 朱二妹哐哐哐地搬弄着凳子。 “慧萍,你从小也是吃过苦的,怎么也学着大手大脚起来?老话说,耗子想喝猫奶,是要被人笑话的!” 话里藏着句潜台词:乡巴佬学什么城里人? 这些话落在徐慧萍耳朵里,如同被泼了一盆冷水,也跟着冷却下来。 晚上,坐在灯下,叶珊看着徐慧萍没精打彩地打毛衣,又抛出了那个问题: “妈,分家吧?” 徐慧萍并未反对,只是咬住下唇,想了想,担忧道: “你上回提分家,奶奶就很不高兴,要真分家,还指不定闹成啥样。” 叶珊笑了。 “妈,咱们这次不提分家!” 叶珊把自己去县城读书的计划讲了一遍 。 徐慧萍手中的针线停在了半空中。 “县城?”徐慧萍的声音有些颤抖,“珊珊,你知道那有多难吗?” 叶珊紧紧握住了徐慧萍的手,“妈,你相信我吗?” 徐慧萍看着女儿的眼神,充满了坚定和必胜的信念,就像当时她说一定要读小学一样。 “妈,我相信自己能做到!我要改变自己的命运,也想改变你的命运! “我不想再看到你被奶奶怪怨,也不想再看到你被姑姑欺负……妈,我们走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我们的生活还有更多的可能……” 徐慧萍沉默了片刻,眉头依然没有舒展开来。 “就算你真能上得了县城的学校……我们得租房子住啊,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找着工作……” “妈,我不怕苦,住什么房子都行!你现在厂里天天三班倒,也辛苦,不如去县城找份工作,收入少一点就少一点,反正咱娘俩也花不了什么钱!” 徐慧萍听着叶珊的话,心中涌动着复杂的情绪。 她想起了自己的青春梦想,那些被家庭、被生活压抑在心底的渴望。她希望女儿的未来不会像自己这般无奈,能够拥有更多的选择和幸福。 徐慧萍微微叹了口气,轻轻地点了点头。 尽管未来的路有无数难关,但爱的力量还是让人坚定的迈出了脚步。 …… ………… 第79章 各位校长好呀 叶珊抬眼,郊中的教导主任正冲自己招手。 “来来来,叶珊小朋友,给大家表演个节目!” 郊中的校长甚至向众人夸起来:“你们不要小看这么小的孩子,可会背诗了!” 教导主任则摇头,“老是背诗没意思,叶珊跳个舞给老师们看看!” 耍猴都得丢几个钢板吧!? 想白嫖娱乐节目,是吗? 不明所以的老师们纷纷围上来,跟着起哄。 叶珊正想如何脱困。 “吱——” 窗外,一辆蓝色“上海”牌小轿车停在院子里,从里面出来一个人——县中校长。 县中校长同过来迎接的城中校长握了握手,寒暄着向会议室走来。 郊中校长露出羡慕的眼神,县中就是条件好啊,不像他,骑二八大杠来的,屁股后面还得带着不会骑车的教导主任。 他立马站起来,快步迎上去,热情打招呼。 三位校长亲切地聊了几句后,一起巡场去了。 一共就两个考场,几分钟后,三位校长面色各异地回来了。 同时,他们还架着一位面色苍白无力的少年。 据说是拉虚脱了。 城中校长指定了一个老师送少年去医院。 一个老师叹息:“钱宋太可惜了,他天赋高,数学一直是全校第一名。但这孩子一紧张就拉肚子,今天卷子又只答了三分之一…………” 郊中校长笑眯眯:“贵在参与!” 接着,视线与教导主任一碰:笑死,又少了一个强有力的竞争对手! 县中校长发表了不一样的看法:“心理承受能力也应该列为考核项目!” 众人纷纷点头称是。 只有城中校长一脸严肃地看着钱宋的作废试卷,不发一言。 自打他被人称呼为严校长以来,他总想着,城中能有超过县中的那天,哪怕是某一方面突出也行! 如今,学校数学王牌选手钱宋武力尽失,这次数学竞赛没什么胜算了。 命啊! 严校长心中长叹一声,将废卷往桌上轻飘飘一丢,和别人聊天去了。 一只小手从桌角冒出,两个手指一夹,试卷眨眼间就被卷走了。 会议室里,突然有人嚷起来: 第82章 好汉做事不留姓名 叶建国问朋友们去借钱,却不料一个个都推托。 在某人吞吞吐吐的表达中,叶建国才晓得,曹旭林为了不还钱,竟然颠倒黑白,四处散播谣言,说是叶建国为了在县城买房子到处借钱、赖钱。 如今叶建国说是为女儿去县城上学而借钱,就和曹旭林说的县城买房子的事情对上了,朋友们开始相信曹旭林的一面之词。 叶建国愤怒至极,跑去曹家大吵了一架。 钱,还是没要到。 又不敢问朱二妹开口,想来想去,徐慧萍决定求助哥哥徐景明,叶珊执意同往。 星期天,母女二人敲开了徐景明家的门。 “景明啊,去局里加班了!”舅母胡舒热情地打着招呼,请叶珊吃饼干。 徐豆豆从房间里跑出来,“你们别吵,我在写作业呢!” “这孩子!就是不如珊珊乖巧!”胡舒嗔怪了两句,继续陪聊。 徐慧萍话未出,脸先红,结结巴巴把事情一讲,正准备说到借钱,胡舒大喊: “豆豆,豆豆,你快来看看,你妹妹这么小就要上初中了,你是不是要向她学习?” “舅妈……”叶珊打断,直奔主题,“我想在县城租个房子,让妈妈陪我来读书。” “租房子?”胡舒愣了一下,“这可不是一笔小开销啊。” “所以想问您借点钱!” 胡舒看看叶珊,又看看徐慧萍。 徐慧萍点着头,眼里充满了恳求。 片刻的沉默后,胡舒开口了: “唉,这事……家里呢,也是有几百块的。这不,去年年底我叔叔家要起房子,我就把钱借出去了,真是不巧了……” 叶珊想起刚刚徐豆豆身上新春装,拉了拉自己略微显短的袖管,想要告辞。 胡舒热情挽留,说一定要留她们吃午饭。 徐慧萍说,她想再去县城的朋友家借借看。 胡舒很清楚,徐慧萍根本没有县城的朋友,笑着说:“那也好那也好,哎呀,来了都不留下来吃饭,你哥知道了非得说我!” 说着,硬是塞了一些糖果给叶珊。 出了大门,徐慧萍有些茫然。 第85章 加菲猫又来了 宴席上最硬的菜是“红烧蹄髈”,叶珊扯下一块,用荷叶包好,匆匆赶去龙山。 没想到,第一眼看到的竟然是薛慕文。加菲猫真的来过暑假了! “小——珊——珊——!” 他挥舞着手臂奔过来,在距离几步之遥,突然收声,两手撑在膝盖上,微蹲着,平视着叶珊,眼神中充满了期待。 “慕文哥哥!” 加菲猫高兴得跳了起来:“以后就叫我哥哥好啦!” 他笑得灿烂又明亮,眼里满是喜悦。 叶珊把肉和喜糖掏出来,空气里立即弥漫着一股幸福的味道。 “我就知道,小珊珊最好了!” 前一秒,薛慕文还喜笑颜开,后一秒遗憾道: “唉,你都要上初一了,我才上五年级……” 等等,什么叫才上五年级,之前不是三年级吗? “哦,我想读六年级,但学校只允许我跳一级……” 叶珊:…… 薛慕文:“不过,你放心 ,等到上初中,我还可以跳级,那时候,我们就能读同一级了!” 叶珊:小天才,你说得这么轻松,当真不是重生的? 薛阎王:“吃完了吗?吃完去练功。” “我还没跟珊珊玩呢!”薛慕文一边抱怨,一边老老实实往院子里走。 薛阎王:“上山!” 上山? 依然是屋子后面那条不引人注意的小山道,以往爬十来分钟,可以捡一些柴火回来。 但是这一回,薛阎王脚不停歇,从“龙脖子”处一直走到“龙脊”,硬生生开辟出一条路来。走着,走着,眼前忽现一块大平地,虽然不及水泥地面那样平整,但在山里已经算是非常宽敞平坦了。 这种发现,比发现“初极狭,才通人。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的桃花源更震惊! 谁能想到荒僻的龙山里会有这样一块地方? 谁能想到这块地方西南两面有巨石围绕,石上有茂密大树,完全挡住了烈日,山风吹来,凉风习习,比北戴河还避暑! 眼尖的叶珊发现,在巨石中间有一只石龟,其体型庞大,青黑一体。石龟高昂着头,尽显其威严,龟背平坦且宽广,上面雕刻纹路已经模糊不清,充满了古老而神秘的气息。 未等叶珊开口,薛阎王肃穆道:“这个地方对任何人都不能说,记住了吗?” 薛慕文一头雾水的问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记住,你们只可以偷偷借这地方练功,绝不可以说出去!” “我记住了,爷爷!”叶珊飞快地应承着,她自然知道原因。 因为那大石龟可不是什么乌龟,而是龙的第六子赑屃(bi xi),很有可能这附近有大墓 。 薛慕文完全不知道叶珊已经学了“攻击”,当陪练的时候发现自己成了人肉沙包,毫无招架之力。叶珊简简单一个“十字捆手”,再“踩脚截踢”,便将他踢趴下了。 加菲猫不服气,学着电视里,两手支地,一脚横扫——扫了个空,又麻利地爬起来,照着寒假里的办法,四肢张开,扑过去,却落得个“猫啃屎”,还被叶珊一脚踩在背上,爬不起来了…… 薛慕文扭头看向叶珊,灼亮的眸光里带着几分惊然。 如果说,此时他深感羞愧,接下来薛阎王说的一句话,直接让他破防—— “明年你就不配给她做陪练了。” 薛慕文一骨碌爬起来,拍拍屁股上的灰,把眼泪憋回去,脱口而出:“爷爷,我也要学功夫!” 此时此刻,他眼神异常坚定,没有一丝犹豫。这种坚定,是叶珊在那年全省高考数学第一道选择题都没有过的。 薛阎王觑了觑他,淡淡放下一句: “今天叶珊练多少,你站桩站多久。能坚持住,再谈习武的事情吧!” 加菲猫快乐:诶嘿!珊珊肯定会放水。 叶珊 :呵呵,这孩子还不知道社会的险恶。 薛阎王倚着石龟舒舒服服地坐下,将藤条往身边一摆。 第86章 美好时光(求收藏,盼推荐) 事情是这样的—— 叶珊在习武时,瞥见半倚半卧的薛阎王胸前有一块闪烁的东西,不禁分心,想要仔细看看那是什么。然而,当她看清那是一块由黑绳吊着的玉佩时,重心失衡,一个趔趄仆倒在地。 “啊——!” 叫得惊恐万分的不是叶珊,是薛慕文 “爷爷,爷爷,珊珊摔掉牙了啊啊啊——!” 叶珊:“没事,我换牙。” 薛慕文:“?……哈哈哈哈哈哈哈小珊珊太好笑了!” 薛阎王接过掉落的上门牙,确定了是换牙后,一抬手,将那牙抛到“龙脖子”的深渊里,“给你抛低点,将来啊,就会长出很整齐的新牙!” 叶珊摸了摸另一颗大门牙,也在摇摇欲坠。 “我看看!”薛阎王说话间已经把另一颗也拽下来了。 叶珊顿觉嘴巴空空。 薛慕文上前,轻轻掐住叶珊的两边脸颊,略略一提,“我看看!嘻嘻大门牙没了嘻嘻……” 薛阎王冷冷瞪了一眼薛慕文,藤条往边边上一指,“你来陪练。” 此时,叶珊终于看清了薛阎王胸前的玉佩。那是一块用晶莹剔透的上等白玉雕刻而成的观音菩萨像,雕刻技艺精湛绝伦,栩栩如生! 叶珊从自己的小包包里掏出自己缝得不咋样的护膝,给薛慕文绑上。薛阎王一旁看着,不吱声。 幸好有护膝啊,要不然,怎么度过这“小泥鳅猛揍加菲猫”的悲催一天! 叶珊暗暗给他鼓劲:勇敢猫猫,不怕困难! 加菲猫垂头丧气地在下山的途中,不停地跟薛阎王哀求: “爷爷,我在京城的时候就已经天天站桩了,您快教我功夫吧!” “爷爷,您快教我功夫吧,要不然,我要被打爆了!” 一边说,一边拿眼睛暗示叶珊。 叶珊抿紧嘴唇,不想漏风。 加菲猫心里着急,脚下没留意,呲溜——往山下滑去…… 薛阎王疾步向前,一伸手,将他稳稳地提溜起来,劈头盖脸一顿骂:“你走都走不稳,还想练功夫?你都不如珊珊……” 加菲猫本就委屈,这下更伤心了,眼泪没控制住,哗哗地流。 第88章 有品味! 送走了薛慕文,叶珊也开始整理行李,准备去城中报到了。她憧憬着新的校园生活,心中满是期待和激动。 临行前的一夜,母女俩都睡得很甜。她们知道,明天将会是一个全新的开始。 但徐慧萍母女去县城生活的事情,朱二妹是很不愉快的。 饭钱少了,搭手干活的人少了。 眼看着小女儿出嫁后,如今另外两个也要走,她顿感寂寞了。 早上,朱二妹拿着一个红包递到徐慧萍手上:“这点钱给珊珊买点好吃的。” 徐慧萍见她执意要给,也不再推托,并答应每个周六一定会回坝镇,朱二妹这才露出一点笑颜。 只要儿媳孙女回坝镇,儿子自然也会回来。 叶建国请了一天假,扛着被褥和草席;徐慧萍拎着衣物和生活物件;叶珊背着书包。一家三口浩浩荡荡坐着公共汽车往县城去了。 车上的人们有一半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熟人,看见叶建国免不了问问情况,听说是送叶珊上学,个个都羡慕不已,说叶建国夫妻生了个宝贝,前世一定是修了好福报。 后排车座上,有人伸长脖子:“建国,你们晓得哇,周井妹也要上县城了!?……你们不晓得吗?我还以为你们邻居都晓得呢!” 经过那人的描述,叶珊听出个大概意思: 周井妹被下调做清洁工心里不痛快,加上齐峰小升初没考上坝中,再听说叶珊要上县城读书,便也开始动心思。暑假里找了关系,这也准备去县城当工人,把儿子一起带到县城念书去。 如果叶珊没猜错的话,齐峰应该是交了一笔借读费,在郊中读初一。 还好,不在一个学校,县城又那么大,极难遇到。 有人继续吐槽:“他们家齐峰啊,去郊中估计也只能考个六七十分……” 不会吧,不要把人想象成那样啊……咱们必须实话实说,他怎么可能考那么高!? 以叶珊对他的了解,如果不是驴脑突然进化、或良心突然奋发,能考个及格就已经不容易了。 说说笑笑间,车子进城了。 第89章 得不到,我也不稀罕 严校长大概也觉得这话对徐慧萍母女而言有点残酷,便安慰道:“叶珊妈妈,你放心,你要是愿意在我们食堂里继续当临时工,学校不会赶你走的。” 最后又紧握叶珊的手说:“如果你中考能考到我们学校来,我到时候一定给你安排最好的宿舍!” 校长和班主任走了之后,徐慧萍一下子忧形于色,抓住叶珊的手,问怎么办。 叶珊冷静地复盘了一下刚刚严校长讲的内容—— 有人到教育局举报,说城中招收外乡镇学生,扰乱了教育机构的正常办学秩序,还说是因为叶珊有一个当教育局长的娘舅,才开的后门。 仅以这个理由就让自己离开,严校长这些年的校长就算白当了,别人不可能仅仅以这点来挟持他放弃自己好不容易请来的优秀学生。 但既然他都开了口,说明其中的利害得失他已经权衡过,只有请叶珊离开才是最好的选择。 “珊珊,怎么办?咱们还是回坝镇吧……” “明天找找娘舅,看看有没有转圜的可能。” “唉,只能这样了。” 黑夜漫长。 天一亮,徐慧萍和叶珊直奔徐景明家。 徐景明开门的时候,身上还穿着围裙,一手拿着铲子,吃惊不已,“你们怎么来了?” 舅妈胡舒闻声出来,手里拿着牙刷,含着牙膏白沫叫她俩进屋。 知道叶景明还要上班,母女俩跳过了寒暄,直接把事情一讲。 “这事情,景明哪里管得了!”胡舒说。 叶景明,眉头先是收紧,然后打了个结。 “这事,唉,难办。若是我插手,传出去还以为我以公谋私……” “哥,这事你要是不管,珊珊就得回去,我工作也没了……” 叶景明叹了口气,表示他会想想办法。 叶珊退而求其次:“娘舅,这件事情办不了就算了。但能不能查查是谁搞的鬼啊?” 胡舒冲着叶珊一笑:“你当你娘舅是神探啊!” 听着是玩笑,实则是批评和拒绝。 母女俩谢绝了留下来共进早餐的邀请,急着赶回学校上班上学。 徐慧萍还想站好最后一岗,她对这份工作颇有感情,虽然严校长说她可以留下来,但她不会真把客气当福气。她决定接下去找找别的工作,并建议叶珊再去找找郊中和县中,看看他们愿不愿意接收。 “吃回头草”这种事情,以叶珊的性格是不会做的。当初拒绝了别人,再去求人家,既不尊重对方,也不尊重自己。 学校里的流言蜚语总是传得飞快 。 有学生问叶珊:“听说你是教育局局长的外甥女?” 言语之中充满了质疑和嘲讽。 还有老师在质疑当初叶珊闯进赛场之事 ,他们纷纷猜测这是否是严校长和叶局长联手导演的一出戏,“哪会有那么聪明的小孩,哪会恰恰好被校长发现嘛……” “叶局长也挺会做人的,知道弄到县中去太惹眼,所以放我们城中了呀!” …… 叶景明很快给了答复,说这件事情是严校长自己的事情,他这个当局长的不方便插手。 “走后门这种事情传出去,我以后工作很难开展啊……” 叶景明这句话彻底打消了徐慧萍最后一丝希望。 叶景明也说不出更多安抚的话,掏出一百块钱,说是让徐慧萍买点牛奶给叶珊补补身体。 胡舒干巴巴地笑着劝:“收下吧!” 徐慧萍推让的时候,叶珊开口了:“娘舅!舅妈!钱我们不收,但我有一个想法,你们看行不行!” 学校的满天飞的质疑和猜测早如一把把锋利的刀,直指叶珊的心。她决定用行动向别人证明了自己的价值,也算还娘舅一个清白。 “娘舅,强扭的瓜不甜,城中我不上了。但既然这只瓜吃不上,不如自己重新种一只瓜!更甜的瓜!!” 叶珊说,她决定重新读小学,而且选择县城最差的小学重上六年级,凭小升初的成绩去上县中,这样别人也就不好非议她和叶景明了。 “所以,”叶珊看了一眼胡舒,“钱我们不缺,就缺一个县城户口。” 此时,徐慧萍主动将叶景明硬塞进她手里的钱又塞到胡舒的口袋里,并且紧紧捂住,不让她掏出来。 胡舒的笑容得有点复杂,“好吧,我呢,去想想办法,给你找个工作,你或许能调过来,这样珊珊的户口就跟着你过来了。” “你真的愿意重新读小学?”叶景明心中有几分不忍。 叶珊笑笑,故意用轻松的语气回答:“娘舅,我一定能上县中的!” 第91章 善恶有报 这个消息是到县城办事的熟人告诉徐慧萍的,不会有假。 “你猜他儿子这趟花了多少钱?” “不会是三百块吧?” “还真让你猜对了。” 没想到报应来得这么快。 徐慧萍叹了一口气,“没想到会报应到他儿子头上。” “珊珊,你说,会不会因为借过两次,他真是搞糊涂,才忘记这笔账?” “妈,如果是三十,我愿意相信是他搞糊涂了。但是三百块这么大一笔钱,他怎么可能搞错?”叶珊坚定无比,“他过得再惨都不是我原谅他的理由!” …… 徐慧萍暂时住在徐景明家里,在客厅里打地铺。每天都是第一个起来,做早餐,平时有时间就抢着做家务,胡舒的脸色倒也不难看。 徐景明说,叶珊的学校已经定下来了,是城西小学。 这个学校是县城城中镇范围内最差的学校,校长一听是小神童要来,又是副局长的外甥女,恨不得张开双臂欢迎。 徐景明私下给了徐慧萍一个地址:“房子我替你租好了,付了半年的房租,就在城西小学附近,等珊珊开学了你们可以住那里。” 放寒假第一天,秘密基地。 周国栋拿着试卷,得意得很:“我现在成绩也能排到前十了。” 陈燕给他头上一记暴粟, “那只是班级前十,谦虚点!” 因为暑假里有叶珊提前教英语,陈燕如今已经是班上的英语课代表了,成绩在坝中排年级前八。 周国栋撅着嘴,低声嘟囔:“我爸都夸我进步了,说我是聪明大头乖仔。你夸夸我怎么了,怎么了……” “stop!”陈燕立起一根手指,对准周国栋太阳穴:“你给我老老实实把这本练习册的题目看一遍,等会儿我抽查!” “看看看!”周国栋的表情像是被枪指住了一样,埋头苦读起来。 叶珊震惊:吼,原来你小子喜欢这样的知识塞入哦吼! 今年不比往年,徐慧萍不在家,朱二妹顿感吃力。特别是准备年货什么的,只能指望徐慧萍一周一天假回来搭把手。 徐慧萍吭哧吭哧卖力地灌着香肠,叶银花咔嗤咔嗤地吃着猪油渣沾白糖。 七个月的孕肚,看上去特别大。叶银花说照过B超了,是儿子,大胖儿子! 然而,哈新民并没有因为她怀了儿子而更宠爱,每天早依然等着叶银花做早饭,夜里冷了又想做点暖和的事情,折腾得叶银花实在吃不消了,就搬回娘家来住了。 这种事情,哈新民倒也不太反对,因为他可以天天来吃饭,都是为了来看银花,关心银花。有谁会反对呢? 吃现成饭的哈新民很舒服,但是朱二妹不舒服。每天她要看车子,还要忙里抽时间做饭,叶银花上班回来就喊饿,饭就得上桌。 朱二妹每天上午忙得连一口水都顾不上,这时候她总想起徐慧萍的好,也就更恼火母女俩搬去县城的事。 每天上午,叶珊帮忙拣菜,虽说省了朱二妹不少功夫,但朱二妹总是会骂:“读书在哪里读不是读,你以为上县城就了不起了?” 一开始,叶珊忍着,但听听天,实在不爽。 “奶奶,我可以不吃小菜的,反正酱油拌饭都能饱,你有气冲小姑发吧!” “小东西,你中午没挟菜吃吗?” “我妈替我给了饭钱的。你还是问哈新民要饭钱吧!” 朱二妹不吱声了。自打叶银花结婚后,哈新民越发不把她这个丈母娘放在眼里,没叫过她一声“妈”,还总鄙夷她“狗屁不懂”,有时候嫌弃的表情直接挂在脸上,大声呵斥:“你不懂就不要指手划脚!” 也不知怎的,朱二妹就这样被哈新民给制服了,也不敢伸手问他要饭钱。 这天中午,朱二妹炒了两个素菜,又煮了五个鸡蛋。叶银花没见着荤腥,很不高兴。 朱二妹往小碗里倒上酱油,“那,鸡蛋蘸酱油,味道不要太好哦!银花,你吃两个,我们都吃一个。” 哈新民拿了一个,剥完往嗅了嗅,笑眯眯塞到叶珊碗里:“珊珊,我帮你剥好了!”然后顺手就把叶珊手里的拿走了。 太阳绝对不可能打西边出来,如果出来的,那一定要小心! 叶珊低头嗅了嗅,哈新民给的鸡蛋有一股淡臭味。 “我不吃了,这个小姑父你吃了吧。”叶珊又把鸡蛋夹了回去,并紧紧护住碗。 哈新民见送不回去,将鸡蛋埋进米饭里。然后岔开了话题: “银花,我觉得奇怪的‘奇’字很好,字典上有‘特殊;稀罕’的意思,,而且拆开来,就是大有可为!” 见丈夫如此有水平,叶银花星星眼又冒出来了。 哈新民:“我们组长建议我用这个字的,他侄子就叫大奇,以后就是大大的有为。” 叶银花眼神暗淡下来,认为给儿子取名叫“哈奇”不太好听。 哈新民:“小神童,你看呢?” 叶珊抬头,心想关我屁事! 见叶珊没有回应,哈新民以为她也没什么高见,那就让大家见识见识他的高见吧! “我其实有想到一个更好的名字!哈佛!” 朱二妹大叫:“千万千万不能够哇!佛菩萨的名字可不能取!不吉利呀!” “你文盲,和你说了你也不懂!”哈新民轻蔑地冷笑一声,“哈佛,世界上最好的大学呀!我让我儿子以后就去上哈佛!这名字听着就洋气!吉利!” 叶银花心里多少也犯忌讳,同样不赞成。 相持不下时,都看向叶珊,“我们家最聪明的,你说说看?” 叶珊放下碗,擦擦嘴,这才慢条斯理地说:“按照小姑父的思路,我觉得可以取名道勒,就是美元……” 哈新民果然微微动心,说要再考虑考虑。 结果,第二天哈新民就推翻了所有,他说他堂哥找到族谱了,按照祖上规定,他儿子名字里有个“仕”字。 “仕字好啊!这个字就是说我儿子是要当官的,晓得哇?这个字必须用进来!”哈新民看向各位:“你们看,叫哈仕奇是不是很绝?” 叶珊:……很绝!太特么绝了! 前世就是这样——小表妹叫哈仕琪。 直到九十年代人们渐渐认识哈士奇这种聪明宝宝后,小表妹才改名叫哈琪。 当然,这是后话了,目前哈新民还以为叶银花怀的是儿子。 一个女孩子被别人嘲笑,是很难堪的,叶珊有点心软,建议选择哈佛。 哈新民说两个字太单调。 叶珊又给了一些建议,他都不接纳。 最后,叶珊累了,丢下一句:“非要叫哈仕奇,还不如叫哈佩奇呢!” 毕竟,佩奇听起来还聪明一点。 哈新民瞪大眼睛:“佩奇是什么意思?” 叶珊在跨出门槛的那刻,回头一笑: “国外的一个着名小明星!” …… 第93章 不期然而然 董主任说,她有一套老式平房,其堂屋尤为宽敞,恰好坐落在她女儿就读的实验小学与城西小学的中间位置。 “我们家辰辰成绩有进步呀,好几个家长都向我打听你……” 叶珊一下子明白了,搞一个辅导班! 因为叶珊一直坚持付出,董主任很过意不去。为了既让自己的女儿得到帮助,又能回馈叶珊的付出,她因势利导地想出了这么个主意。 这种感觉,该怎么形容呢? 就像有人帮你平台搭建好,客户都搞定了,你只需技术入股,无需承担任何风险,纯粹靠劳动得收益!! 干! 反正辅导一个是辅导,辅导六个也是辅导! 一拍即合后,董主任开始去着手收拾房子,联系家长。 叶珊利用周末回一趟坝镇,同朋友们短暂道个别,顺便迎接一下即将诞生的小表妹。 周六晚上到家的时候,叶银花就住进了医院,等着第二天生产。 周日上午,叶珊刚准备出门,听见西院传来尖锐的羊叫声。徐慧萍房间朝西有一扇窗户,站在房间里听得特别清楚。 叶珊打开西门,望过去——洪保正按着羊,试图将它拴在窗下的一根木桩上。 “哎哟,小神童回来了!”洪保抽出了一把长长的利刀,在磨刀石上霍霍地磨着,言语中流露出明显的嘲讽,“听说你初一没上完被赶回小学去了?” 叶珊淡然回答:“这件事我早就算到了,没什么好奇怪的。” “哦?你还真能算出来?”嘲讽之意更甚。 “是啊,我在县城拜了算卦师傅,懂一点周易算卦!” “哦,那你还算到啥了?” “算到我小姑今天生的是女儿,还有你……” 叶珊吞住了后半句话,吊起了洪保的胃口。 “你怎么不说了?” “我算得很准,一般都要收费。” “小鬼丫头又耍把戏呢?来,你说说,说得我高兴,我给你钱买糖吃……” “你马上会有麻烦了,只有我能帮你解。” 洪保倏然收起刀,也收起了笑意,“说什么晦气的话?” 叶珊静静地站立在那里,淡淡地回他一笑: “已经说得很含蓄了。你若是把羊牵走,我就告诉你怎么化解。” 这头羊是洪保通过职务之便低价买的羊,在他自家门前宰,他嫌晦气,嫌有味儿,便拉到叶家墙根下来杀。 他知道朱二妹此时正在东院忙着看车,闹忙得很,叶家没人管他在哪里杀羊。却不料叶珊冒出来,又说些奇奇怪怪的话。 这小东西,脑子转得快,上回把齐家玩得团团转,我可不能上她的当! 洪保下定决心,冷笑一声,“我就在这儿杀羊了,怎么样呢?” 叶珊面容上没有半点波动, “我当然拦不了你啊!” 说完,抿住嘴角,眸色幽深地盯着洪保,看的他很不自在,问:“你看我作甚呢?” 叶珊平静地很,“我最后一次问你,想不想化解?你去自家门口宰羊,我才能告诉你!” 洪保心想他什么时候还要听一个小丫头的,阴沉着脸,把刀磨得霍霍作响。 叶珊叹了一口气,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那,我可是想帮你的啊!别到时怪我没提醒你!路子不要走歪哈!” 就在此时,墙角的那只羊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叫声,洪保转过头去,只见那只羊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种诡异的光芒,洪保心里有点毛毛的,再回头看叶珊,她已经消失了。 “我信你个邪!”洪保冲着叶家大门恶狠狠地吐出这句话,像是给自己壮了胆,咬咬牙,将刀尖刺向羊的喉咙。 …… 当天下午,叶银花生了一个九斤重的大胖丫头的消息传出来。 齐老太太第一时间把这消息告诉洪家: “笑煞人了!之前银花逢人就说她要生儿子了,结果呢,生了一个肥女儿……” 银花怀得是儿子这事,洪保之前也是听说过的,上午叶珊说是女儿,他根本没往心里去,这会儿听到确切消息,他竟也顾不上嘲笑了,愣在那里。 早上叶珊所说的每一句话再次闪过脑海,那最邪门的一句话在脑子里跳来跳去。 洪保在心里暗骂一句:呸!小孩子一句瞎话撞巧了! 然后,也跟着齐老太太一起嘲笑起叶家的事情。 叶家熬的鸡汤香气飘到了西院里,齐老太太吃鸡的念头涌上来,她决定生日那天一定要喝上鸡汤! 然而,齐老太太把鸡买回来,第二天准备杀的时候,发现鸡的状态不太对,心中一惊:买了只瘟鸡!立即指天骂地诅咒起卖鸡给她的那个人。 洪保只是伸头看个究竟,齐老太太便抓着他,叫他帮帮忙。 洪保颇为难,最后勉强答应了。他在坝镇最大的国营饭店做采购员,答应以五块钱的价格收下了这只瘟鸡。 齐老太太买的时候是七块钱,当时还以为自己买到便宜货了。现在贱卖,她心里极不痛快,又怕过生日吃瘟鸡不吉利,只能这么办了。 哪晓得过生日这天是星期五,儿子、儿媳妇和孙子一个都没回来。还有在外地的大儿子连封信都没有。齐老太太冷清清的一个人过了个生日,还没鸡吃,想想就苦,苦了就想哭,哭得头发晕、脑发胀,从下午一直躺到第二天上午。 齐老太太决定出来晒晒太阳,打打牌,让自己心情好点。 结果打牌的人里有一个人是国营饭店经理的老婆,说她前两天请人吃饭,结果吃得上吐下泻的,一查,是厨房里用了一只瘟鸡! 齐老太太心里咯噔一下。 那人继续说:“你们不晓得,那老洪家的洪保太不厚道的,这样一只瘟鸡哦,他好意思报价九块钱……” 九块钱? 齐老太太头脑嗡嗡作响,她想起了洪保之前告诉她,饭店不肯收病鸡,是他费尽心思才以五块钱的价格收下的……都是骗人话!骗就骗了,你小子居然敢黑我那么多??! 齐老太太猛地一摔手中的牌,气愤地将整件事情告诉了众人。 众人纷纷附和,火上添油。齐老太太的怒火更盛,她义愤填膺地决定回院子找洪保讨个说法。 有好事者都跟着一起去看热闹。 结果,和洪保刚打上照面,齐老太太指着他鼻子大声责问了几句,人就软下来了,幸亏旁边有人急忙扶住,否则就直接后脑着地了。 掐了半天人中,不见齐老太太醒,有人叫: “快快快!好像不行了,送医院!” …… 第94章 报应不爽 齐老太太死了。 不知道是死在了送去医院的路上,还是到了医院人才没的。也不知道是不是高血压犯了没吃药导致的……这些都不重要! 目前,齐家只追究一件事—— 老太太是被气死的! 是被洪保气死的!! 洪保必须赔钱!必须穿麻戴孝!必须磕上九九八十一只头才能作罢! 所有人都明白这当中最重要的就是赔钱。 任凭洪保怎么喊冤,周井妹不管,在洪保家门口搭了一个棚子,将老太太的遗体往他家门口一摆。 周井妹泪珠子流得活像死了亲爹一般。 众所周知,周井妹一旦施展演技,便是冲着拿奖的方向去的。 她拉着齐峰噗通一声跪下,在齐峰大腿上用力一掐,两个人大声哭喊着:“妈呀奶奶呀,你死得冤啊~~!” 所谓死者为大,洪保不能和齐家跳脚,毕竟那天有好多人看到齐老太太是和他吵架时倒下的,很多人知道是他昧了她的钱! 周井妹老公齐康,义愤填膺地向前来吊唁的人们一遍一遍宣讲洪保是如何逼死他娘的。 更要命的是,齐老太太的大儿子从外地回来了,直接拿了把菜刀蹲在洪保家门口,裂眦嚼齿地盯着他。 齐家的人配合默契,有人唱白脸,有人唱红脸。 舆论自然也是一边倒。 屈辱、恼火、尴尬与惊恐在洪保心中混杂成一锅,面部肌肉一阵阵地抽动。 洪保低声下气递着烟,说大家这么多年好邻居,他一向是和老太太关系顶好的,再怎么样也不能冤枉他…… 齐家人说,不赔钱就把老太太遗体送进他家里去! 好不容易,派出所来人了,洪保紧紧握住孙所长的手,以为盼到了救星。 孙所长却将洪保拉到房间里,一顿批评教育。并告诉他,真要打官司,他基本就是输,又要出官司的钱,传出去呢还不好听。不如现在做个好人,赔礼道歉,把钱掏出来。 洪保听着,颓然松手,神情凄然,跌坐在椅子上,犹如一只困兽。 “算了,就当买个教训!”孙所长拍拍他的肩膀,“以后,路子走正点!” 洪保表情空茫茫,垂着眼眸不知道在想什么,却被孙所长最后一句话炸得惊雷阵阵。 第95章 赚钱啦! 董主任家的平房其实还有一个小院子,条件相当好。她把桌椅全部配好,甚至还准备了一块小黑板和粉笔,只需叶珊“拎包入教”。 然而,想想自己的学生全是比自己高一头的孩子,万一不服气,管不住………… 叶珊心生一计。 “辰辰姐姐,我看你房间里布置得特别好,我这里有一些画报,你帮忙把咱们这里布置一下,好吗?” 叶珊给出的一堆材料里,有国家地图、世界地图、名人名言、“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画报……还有不经意的两张“采访神童”的报纸,有些场面得自己想办法撑起来! 辰辰欣然接受,在给叶珊形象包装方面,她早已经装出了经验,装出了小学生界最高水准!她把两张报纸贴在最显眼的位置,还拿出自己心爱的贴纸装点了一番。 叶珊一眼扫过去,虽然觉得有点装B过头,但或许那是最符合这个年龄段孩子审美的。 然后,她把所有桌子合并成一个椭圆型的大桌子,不分前后,不分侧重点,可以大家围着一起坐。 第一天见面,家长们带着孩子一起来到“学习小院”。 虽说是神童,虽说董主任夸得天花乱坠,但家长们只有亲眼见了才能安心地掏钱。 他们先仔仔细细地看了看报纸,又和叶珊聊了几句,发现这孩子不卑不亢、有理有节,十分满意 。 孩子们嘻嘻哈哈,都好奇小神童是什么样的,又觉得眼前这个小妹妹可爱好玩,就都抢着去拉拉手,摸摸头发摸摸小脸…… 有位家长着急了:“哎哎哎,孩子们,别老拉着叶珊,抓紧时间上课!” “我们不上课!”叶珊笑着抬起脸,“我们是一起学习一起玩的!” 孩子们更高兴了。 董主任给家长们使了个眼色,笑着将他们都安顿下来。 包括董主任在内,一共五位妈妈,一位爸爸,整整齐齐地往那里一坐,都想看看这个小神童有什么神奇之处。 叶珊先组织一个八十年代没见过的破冰小游戏,孩子们玩得很兴奋,家长们又开始着急了。 就当家长们快要按捺不住时,叶珊换了一个游戏。 第97章 我有要求 聂小荣忍不住止步,转身看过来。 “你胆子大,敢摸老虎,我不如你!” 叶珊指着墙上的一张照片,聂小荣站在老虎旁边,手搭着老虎的背。 这个年代,外地马戏团过来表演时,会让孩子排队骑老虎拍照,每张收一两块钱。 聂小荣似乎不敢相信,叶珊会说出“我不如你”这种话,他看看照片,又看看叶珊。 “是真的,我怕老虎,我不敢摸,你这方面比我强!”叶珊说得坦然。 “我告诉你,我不但摸了,那天我还坐在老虎背上了。” 聂小荣说着,人已经站在了照片下方,手指着老虎,“你看到没,那老虎那么大,比你大多了!” 叶珊点点头。 聂小荣神采奕奕起来,“你等一下哦!”说着,进了房间。 叶珊看看董主任,董主任再次按住聂老板夫妇,“别急,我们等着看!” 聂小荣捧出一只盒子,小心翼翼地打开。 “看见了没?亮不亮?长不长?虎毛!我扯的!!!!” 好家伙,摸了老虎,还敢扯它的毛,确实有点牛逼。 叶珊点点头,聂小荣脸上挂满了得意的笑容。 大人们都讶异地瞪大了眼睛,到底发生了什么?刚刚交火的双方,怎么现在友好交流起来了? 叶珊伸出两指,捏起一根虎毛,对着灯光,看了起来。 聂小荣伸长脖子,却等不到叶珊开口,忍不住问:“看到了吗?是不是像金戒指一样的光泽?……你摸一摸 ,像不像钢丝?你弹一下看看……哎,有弹性的!……” 叶珊终于开口了,带着几分好奇和请教的口吻:“那是一只什么样的老虎呀?” 说起这个,聂小荣眉毛有点飞扬,“它很骄傲,很壮,一看就是力量很大!” “是什么样的花纹?” “像波浪,不对,是金黄、黑色和棕色的条纹,像是拿笔画上去的,很神秘,很漂亮!” …… 大人们面面相觑之下,只见聂小荣又钻进了房间。 “珊珊,”董主任小声问,“小荣干嘛去了?” “哦,他写作文去了。”叶珊慢条斯理地回答着,然后坐在沙发上,端起水杯。 这一幕震惊了聂老板。叶珊好像只是动了动手脚,动了动嘴皮子,然后自己那个死倔的儿子就像被下了蛊一般——不可思议! “等等!我给你加点热的!”聂太太急忙提起了热水瓶。 聂老板将一根香蕉剥了皮递过来,“珊珊,多吃点!” 叶珊喝了口水,吃着香蕉,突然发现,四双眼睛炯炯有神地盯牢了自己,那眼神比挖参人看见了千年一遇的人参娃娃还炽热一百倍,想捧着哄着还想死死抓着,又怕得罪又怕她跑了。 聂老板开口了:“珊珊,你以后想吃多少香蕉,叔叔都给你买!” 聂太太感叹道:“我儿子啊,就从来没见过他会主动写作业,更别提写作文了。怎么遇到珊珊就被治得服服帖帖的?我们夫妻打了多少年都没这效果!” 董主任丈夫:“这就叫‘外来的和尚会念经’!” 哄堂大笑! 叶珊吃了小半根香蕉,然后包包好,塞到口袋里,准备带回去给妈妈尝尝,这个年代难得吃一回香蕉。 “吃掉吧!”聂太太笑了,“等会这把香蕉全给你带回去!” 这怎么好意思呢?就是因为不好意思整根带回家,这才假装吃剩下装口袋的。 聂太太拿出一个网袋,把香蕉、苹果,还有好几包饼干和糕点装进去,“等儿回家,都带回去!” 叶珊觉得自己的耳朵腾地就热了,坚持不肯收。 你推我让之间,聂小荣风风火火闯出来,大叫: “我写好了!” 他手中挥舞的作文本,犹如一面得胜的旗帜。 聂太太接过聂小荣手中的作文本,众人围上来仔细阅读。作文虽然有个别错别字,字体也歪歪扭扭的,作文水平一般般。 但聂老板夫妇已经喜上眉梢了! 他们见过儿子写过太多平淡如水、言不及义,甚至狗屁不通的作文,而这篇不算出彩的作文在他们眼中,如同狗屎里出现了一个金疙瘩。 董主任夸了一句:“哎,你们看这句:‘老虎的毛有一种金属般的光泽,那是力量与坚韧的象征。 ’写得多好!” “那是珊珊教我的!”聂小荣倒也老实,毫不居功。 叶珊笑了,“主要是你自己说的,像金戒指,那不就是金属吗?没想到你记忆力这么强!” “是啊是啊,小荣记忆力真不错!” 聂小荣头一回被这么多人一起夸,脸上灿烂的像是在放焰火,忽然又跑回屋去。 众人还没来得及反应,他就抱着各种玩具出来了。 “珊珊,给你玩!” 各种小汽车、飞机、轮船……全是这个年代最好的玩具。 见叶珊笑着摇头,聂小荣咬咬唇,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轻手轻脚把酒柜里展示的铁臂阿童木取出来,“这个,给你玩!” 第98章 阿里巴巴 叶珊的要求是: 一、聂小荣的辅导必须在叶珊指定的地方; 二、叶珊辅导的时候,聂氏父母不能在一旁观摩,更不能干涉; 三、双方有权力随时终止合作,希望届时他们不要为难董主任和自己。 董主任一听,这不简单嘛!这不就是答应了吗? 别说这三个要求,就是提三十个要求,就今天聂老板夫妇的态度,那也不是不能考虑的,他们对叶珊势在必得,他们觉得整个县城再也找不到比叶珊更好的家教了! 这件事情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叶珊回家,想第一时间告诉妈妈。谁料,徐慧萍却抢着告诉她 : “我明天开始要干服务员了!要转正了!!!” 在徐慧萍看来,这是双喜临门了!她总是以为自己只能在后厨打下手,做清洁,根本没想过有当服务员的这天。 前几天有服务员生病了,徐慧萍被临时叫到大堂里帮忙收桌子。 有个两岁的孩子不知道吃的啥,卡在喉咙里,当家长的急得一直拍拍拍,孩子脸涨得通红,开始翻白眼了。徐慧萍看着不忍心,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胆子,冲过去大叫“我来!”抢过孩子,采用“海姆立克急救法”,把孩子给救了。 这是去年,叶珊吃红薯噎着自救的时候,教会了徐慧萍,没想到还能救人一命,挺好! 顾客第二天就送锦旗来了,饭店几个领导一商议,就给徐慧萍转正了,全店所有员工无一人反对。 胡舒也说了,时间充裕,迁户口的事情没问题! 好事一件接着一件,徐慧萍抱着叶珊使劲亲,“妈妈转正了还能加工资,今年夏天给你买好看的裙子!” “妈妈,裙子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 是的,一切都会有的!叶珊抱着这样的人生目标向前努力着! 徐慧萍心中唯一的遗憾是,由于工作性质使然,她不可能恰逢周日休息,也就意味着不可能每周见到丈夫。除非叶建国每个周六晚上不回坝镇,而是来县城。 而此时的叶建国正在努力读函授大专,主要通过通信、邮寄学习资料和听收音机里老师的讲解进行。 这个周六晚上,叶建国破天荒地没回坝镇,而是来了县城。 徐慧萍问:“你不怕妈怪你不回去啊?” “银花夫妻俩天天闹,闹得我也不能安心看书……” 叶建国对小妹和妹婿也是头疼得不行。 哈新民自打产房里抱出的是女儿后,紧绷着脸,嘱咐把“哈仕奇”改成“哈仕琪”,然后把妻女丢给朱二妹,自己出门搞事业去了。 他的事业就是找朋友谈合开“夏吉芭剪”,目前最大的困难是没钱。 前些日子找叶耀祖借钱,被拒绝了;叫叶银花问朱二妹要,也被拒绝了。正一肚子火呢,又碰上老婆生了个女儿,他更是火大。 哈新民骑着自行车在路上,眼光六路, 嘴骂八方。 看谁不顺眼,骂谁;想到谁,骂谁。 总之,这世上就没一个人对得起他! 他骂人挡他车子不长眼睛,那人趁他不注意,捡起一根树枝往他后车轮里一插。 等他从地上爬起来一看,那人都不知道钻进哪个巷子里去了。 哈新民带着一肚子气回家就和叶银花吵起来。 吵归吵,哈新民每次吵完还会来蹭饭。一碰面就吵,吵完下次继续来吃白食。 朱二妹想想银花回哈家,又担心女儿受婆婆的气,又心疼外孙女没人带。 朱二妹根本不敢跟哈新民提饭钱,只求着伺候好这尊菩萨,不要和叶银花吵架就行。 哈新民的“夏吉芭剪”流产了,因为他没什么朋友,唯一愿意和他合作的朋友跟人去深圳赚大钱了。 汽配厂里做采购的人选个个比他强,今年,他又没希望了,打的申请报告还被厂长笑话了一通,说错别字那么多,普通话又不标准,怎么出去和外地人谈采购? 五一劳动节,厂里的妇女同志排队领计划生育用品,他也去排队了。人家问,哈新民你一个大男人怎么好意思的,他说,我是替我爱人领的,她在坐月子,我替她怎么了? 他想,要是不领,买买又得花钱,我哈新民又不是傻子,为什么逼我和钱过不去? 妇女们并不真和他计较,但又议论起哈新民“新上车后补票”,人群里时不时发出阵阵笑声。 “哼,一群长舌妇!” 哈新民对这个环境非常失望,就没什么有素质的好人!他希望自己能生活在美国,像电影里的佐罗那样,戴上黑色面罩,将那些坏人一枪崩掉一个! 第99章 车轮滚滚向前 叶珊将手指向角落里那盘《现代钢琴曲-命运》,封面是钢琴家理查德穿着蓝色的西装,倚靠在白色的三角钢琴上。 售货员奇怪,这年代谁要听没歌词的音乐啊!? “小丫头,这磁带里可没人唱歌的哟,你真要买这个?” 叶珊点点头。 “我们一共就三盘,你家大人为什么喜欢这个啊?” 售货员非常好奇是什么人会喜欢听外国佬弹琴。 而叶珊的关注点却是:“为什么只进三盘 ?不好卖吗?” “小姑娘,这不是进货的,这是市里分配下来的,估计市里也卖得一般。”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叶珊记得前世,理查德·克莱德曼的钢琴曲专辑在80年代末到90年代风靡全国。在文化相对匮乏的年代,人们听惯了严肃的革命歌曲和交响乐,克莱德曼的钢琴曲轻柔、抒情,激荡起人们深藏心底的浪漫情怀。 然而,流行的东西总是如同涟漪般扩散,先在大城市,然后传播到小城市,接着影响县城和下面的乡镇…… 叶珊知道,过不了多久,县城里就会有人开始追捧这盘带子,还有很多人会翻录这盘带子。 时代的车轮在沿续着记忆中的方向滚动,带自己走向已知的未来,这意味着……叶珊的心跳如同激昂的鼓点,脑海里闪出一个念头,她要开县城第一家音像店! …… 徐慧萍和叶珊的户口迁到县城城中镇的第二个星期,迎来了小升初考试。 叶珊第一个考完走出考场,大门口远远的就有一个人使劲朝她招手! 是聂老板! 聂老板心急得很,自打他听董主任说叶珊小升初结束了才愿意当家教,就天天盼着她考试。 聂老板满脸笑脸:“今天是小荣妈妈过生日,她说了,一定要接你去和平饭店吃饭!董主任已经跟你妈妈打过招呼了……” 聂老板说着,指了指一旁的摩托车。 在这个私家车还遥不可及的年代,摩托车算是西州县非常高大上的交通工具了,更别提这辆车是本田王,就跟二十年后开跑车一样拉风! 骑上它,腰间再别个Bp机,那老板的派头就出来了。 叶珊重生后头一回坐上了摩托,风一吹,非常凉快。 她让聂老板在新华书店门口停一下。然后,她进去买了一盒《少年歌曲集》的磁带当作生日礼物。 和平饭店最大最好的包厢里,墙上挂着几张山水画,大圆桌都是红木雕花的。一共有五桌人,大多有头有脸、非富即贵。 叶珊被安排和董主任母女俩坐一桌,这桌全是妇女小孩,妇女们都是烫一头齐耳或齐肩的大卷,就像是同一家理发店出来的流水线产品。 聂小荣开开心心地切着蛋糕,这是从市里买回来的奶油蛋糕,咬一口,全是甜甜腻味的植脂奶油,然而这一只蛋糕就得十五块,一只蛋糕足够买三盒磁带。 普通人家给孩子过生日,就是长寿面里面加个荷包蛋。 买得起磁带的比买得起蛋糕的人家多,买得起录音机的比买得起电视机的人家多。 整个县城,加上下面的乡镇,哪怕只有千分之一的人每人买一盘磁带,这利润算算就很可观! 没错,我要开音像店! 然而,启动资金不是小数目啊,啥时候能攒到第一桶金呢?! 叶珊满脑子都是这个念头, 完全没注意到坐在身旁的董主任给她夹的菜堆叠成了小山。 辰辰冲她努努嘴,“快吃啊珊珊!糖醋爆鱼特别好吃!” 何止糖醋爆鱼好吃!所有的都好吃——醉白虾、冷切羊羹、文蛤蒸蛋、虎山烧鸡、花雕熟醉蟹……最吸引叶珊的,是刀鱼! 刀鱼啊!“长江三鲜”之首,那种鲜嫩,大闸蟹也无法与之相比!几十年后甚至卖出了每条两三千元的天价,再往后,捕野生的人都挺刑的……不想了,赶紧多炫两口! 众人都看出来了,叶珊虽然个头最小,但胃口不一般。 有人笑着问:“董主任,这是你小女儿吗?这小脸圆嘟嘟的好乖哟!” “你说珊珊啊,她是辰辰的好朋友,也是聂老板请来的贵客!” 小小年纪就成了贵客?难道是大领导的女儿? 一桌子妇女伸长了脖子,把头拢了过来,就像六七朵波斯菊齐刷刷地向太阳绽放着笑容。 叶珊边嚼边礼貌性咧起嘴角,一点也不耽误吃。 第100章 选择(求好评,盼推荐) 很快,实验小学五年级的考试成绩也出来了,辰辰和那五个孩子的排名都有了提升,家长们狂喜,立马预订接下来的补习。 “我家辰辰上个学期排前二十,最多也就进过一次前十。这次期末考了第六名!”董主任只需讲这一句,再掏出报纸,一指叶珊的照片,瞬间征服一批家长。 暑假里,叶珊的学习班又收了十三个人,加上原来的六个,就是十九个。 因为聂小荣和新招收的孩子是同级的,所以学习地点也改在了学习小院里。不管聂老板怎么强塞,叶珊坚持收费和别的孩子一样。 每个孩子按照年龄分组,每次八角钱,一周三次。这样,叶珊暑假两个月就能赚差不多360块。 叶珊分一半给董主任,董主任笑着说:“就算是给房租也没这么多的哩!更何况你帮助我们家辰辰,阿姨都没跟你算账呢!咱们就都别客气了嘛!” 这话让人觉得理所当然,听着温暖熨帖、如沐春风。 叶珊没再坚持,只是偶尔会送辰辰一些学习用品和书籍。 暑假,逢到徐慧萍休息天,叶珊就和妈妈一起回坝镇。 第一件事情,是去看爷爷有未归来。可惜,依旧是大门紧闭。 第二件事情,是把理查德·克莱德曼的钢琴曲磁带送给大姆妈王沪美。叶珊深知她的喜好——在一个雨声潺潺的午后,王沪美会在悠扬的钢琴曲中,悠然自得地为自己泡上一杯从华侨商店买的咖啡,享受那份宁静与惬意。 第三件事情,是去找朋友们。先把一双从县城百货公司买的红色小皮鞋带给园园,她穿了正好合脚,但愿她的童年记忆里不会总是趿了一双不合脚的旧鞋,整天“呱嗒” 来“呱嗒” 去。 园园高兴地穿着皮鞋在院子里疯跑,跑了半圈突然停下来,用手轻轻抚摸着,“要是再大一点就好了。” 叶珊知道她在想什么,笑道:“放心吧,明年我再送一双新的给你。” 接着,叶珊把英语语法书塞给了陈燕,把小说《飞云港》往周国栋怀里一扔,“看看喜不喜欢!” 周国栋一看简介:“描写特务潜入飞云港企图炸毁港口的设备……”,惊喜万分:“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种书?” 叶珊笑了:就你在秘密基地搞的那些门道道,我还能不知道你? 陈燕说,她爸爸回家休息两个月,下个月又要出海了,这次要去美国。 然后,三个人一起讨论起美国是什么样子。叶珊说:等我们长大了,一起去美国看金门大桥! 想去美国看看的人很多,其中最狂热的就是哈新民。 他对这个国家的印象都来自于电影、电视剧,同时还有国外的歌曲,比如那道《BAd Boys》,多好听啊!虽然堂弟哈大力从朋友那里翻录过来已经不那么清晰了,但听着就带劲。哪像坝镇的那帮土鳖,只知道《在那花开的地方》、《十五的月亮》、《小草》……庸俗! 恨只恨自己没有一只录音机啊,哈新民叹着气。 在这个年代,哪个小伙子手拎录音机出现,附近的年轻男女就会自动向其靠拢,渐渐形成一个圈,在圈子里,有的男女彼此交换着磁带,交流着对音乐的感悟,从音乐旋律的共振开始,渐渐走向人生全方位共振…… 哈新民想过的是这样的潇洒人生,奈何叶银花的陪嫁里没有录音机。 徐景明送叶珊的那只旧录音机,往往一个不小心,按键就回弹不了,或是转速不稳。渐渐地,发展到铰带了,听起来,就像有个小dj在里头咔咔一顿猛搓。 徐慧萍担心县城修理费贵,就把录音机拎回坝镇了,准备第二天找师傅去。 哈新民说他认识一哥们会修,非要揽下这活。徐慧萍半信半疑,也不好意思拒绝。等叶珊回家,录音机已经被哈新民拎走了。 徐慧萍:“哈新民说,下星期回来就能修好。” 叶珊想,他或许又要从修理费里捞一笔了。罢了罢了,就当是给他一次为人民服务的小费吧。叶珊开培训班的事情连叶建国都瞒着。她担心传出去,哈新民肯定会上门借钱。 …… 回县城的当天下起了大雨,叶珊和妈妈从车上下来,打着一把大伞,顶着雨往城西小屋跑。有一个女孩子用双手挡着头顶,从身边走过,忽又回头看了叶珊一眼,好像看到熟人一样,笑了笑,又跑了。 她的裤子后面有一朵莫名其妙的绣花,如果没猜错,那绣花的地方原本是个破洞。 叶珊想了会儿才想起来,她就是那天早上逃课去长板镇领绣花枕套的高丽萍。 第二天雨停了,叶珊早早吃完午饭,往学习小院走去。 阳光透过云层,斑驳地洒在石板路上。不远处,三个女孩正激烈地争吵着什么。 两个女孩子站在一起,一致对着另一个瘦弱的女孩指指戳戳着。 瘦弱的女孩显得格外孤立,裤子后面那朵莫名其妙的绣花此时显得更为黯淡。 叶珊走近了,听见一个女孩说:“谁不知道呀,你爸是酒鬼,你妈喜欢偷人家东西……” 高丽萍脸涨得通红,“你放屁!你爸才酒鬼!你们全家都酒鬼!” 叶珊冲上去, “高丽萍,你妈找你!”,拉起她的手拼命往前跑,穿过石板街,走到大路上。 回头再看,早不见了那两个女孩的身影。 高丽萍反应过来,冲叶珊笑笑。 “你能教教我功夫吗?我不想被人欺负……” 叶珊犹豫地一下,“好,明天早上五点半,你来找我。” …… 快到学习小院的时候,叶珊瞥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周井妹。 周井妹骑着自行车,正往光明巷里拐。 周井妹自打丢了工作之后,在坝镇总觉得抬不起头,狠了心要在县城立足,再也不回坝镇了。齐老太太死后,她终于有理由将纸烛铺子转让了出去,准备筹钱在县城买房。不知道她现在是已经买了房了,还是在看房子? 昨天,出租屋的屋顶漏了,拿桶和盆在底下接着。徐慧萍听了一晚上的滴滴答答,翻来覆去睡不着,便絮絮地说着一定要攒钱,到后年再借点,争取在县城城郊买三间大瓦房。 攒够钱后,究竟是选择安居之所,还是先开设一家音像店呢? 叶珊在心中反复权衡着这两个选项。 第101章 心情很糟 早上,叶珊开始练拳,高丽萍找过来。 听说练功要先练站桩,高丽萍有点失望,但还是站了。 叶珊一套拳打完,她站桩中断了七八回,不是腿酸就是手酸,抱怨不断。 “不能直接练拳吗?” “不能,最基础的必须打扎实。” 叶珊回得坚决,高丽萍只得跟着站。 第三天早上,叶珊没看见她来,一时担忧,按着记忆中她曾指过的方向,到村子里打听到了她家。 高丽萍正在家里和另一个女孩写作业,看见叶珊来,表现得很高兴。 “高丽萍,你怎么还跟小孩子玩啊?”那女孩语气里带着三分鄙夷。 “啊,那个,她是我表妹!”高丽萍慌忙解释。 叶珊并没有在意,准备告辞。 那女孩又皱眉露出厌恶的表情,“好臭好臭,你们谁放屁?” 高丽萍捂着鼻子,摇着头,同时斜着眼睛,将目光投向叶珊。 那女孩冲着叶珊嚷道:“你这个臭孩,放屁不知道跑远一点吗?” 高丽萍低下头,不吭声。 叶珊没想到始作俑者是这个态度,失望地离开了。 下午去学习小院,叶珊发现聂小荣没来,补习结束的时候,就去聂家想了解一下咋回事。 走进堂屋,叶珊还没开口说话,就被一个惊天动地的喷嚏吓了一跳。 电视机前,聂小荣边抽鼻涕、边打喷嚏,小小年纪倒像抽了几十年大烟一般的萎靡。 聂奶奶说今天他感冒了,就没让他学习。叶珊和聂小荣闲聊了几句,谢绝了挽留,回家了。 徐慧萍是没时间煮晚饭的,这时候,她应该还在饭店里。 叶珊自己把中午的剩饭放在炉子上热了热,吃完了,将锅碗洗涮干净,等着妈妈回来。 这套房子位于一个偏僻的院子里,四周静悄悄的,最近的邻居也在两百多米外,这里仿佛是被世界遗忘的角落。在这个闷热的夏日里,一丝风都没有,空气中弥漫着沉闷的气息。 天色渐暗。 叶珊把所有门窗打开,抱着 “心静自然凉”的想法,拿起圆圆爸爸送给她的一本旧的《周易》,在灯下专心地研读着。 很快,她沉浸在古老的文字和智慧之中,完全忘记了时间的流逝。 猛不丁,一阵诡异而刺耳的猫叫声从院子外传来,叶珊猛地一颤,抬头看向屋外。 院子里一片漆黑,只有远处一盏昏黄的路灯在微微闪烁。 一只黑色的猫影悄然出现在门口,不叫,也不动,僵直着,眼睛死死地看过来。 叶珊感到一丝毛骨悚然,她拿起桌上的几颗花生砸了过去。 猫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然后迅速消失在黑暗中…… 这一刻,叶珊的记忆随着剧烈的心跳,如洪流般汹涌而至,无力抵挡—— 深夜,丈夫的同事打电话来:“你先生在**饭店怎么也不肯走,你来接一下吧。我们要回去了。” 这种事情发生了无数回,都是他的“好哥们”、“好朋友”打来的,却从没见有人送他回来过一次。 叶珊冲出屋门,猛不丁撞见一双猫眼,在深夜里犹如两盏冥灯,当场吓得尖叫出来。 外面北风呼啸、滴水成冰。 凌晨一点的小城市根本打不到车,也看不到人。 叶珊总觉得在某个未注意到的阴暗处,还有一双恐怖的眼睛在死死盯着自己。 她骑着自行车,飞快地穿过半个西州市,好不容易到了地方,冻僵的手拼命揉搓着麻木的脸庞,向饭店守门人赔着笑脸打听丈夫的消息。 在一个包间里,丈夫醉得不省人事,躺在冰冷的地板上。如果就这么躺一夜,恐怕会冻出病来。就是因为担心这点,叶珊每次再生气却还是会去接他。 “你可快把他弄走吧!我也要休息啊!他就这么躺着,出事了怪谁呀……”守门人的担忧里总有一种怕人死在饭店的感觉。 “是是是……我马上把他带走……” 说是这么说,他很重,根本拉不动。 她想叫醒他,让他坐起来,但他的嘴里只是嘟囔着酒话,仿佛什么都听不见。焦急和愤怒让叶珊真想打他一顿,但理智让她忍住了。 她不能骂,更不能打,否则他会发酒疯,摔东西、打人,什么都来。 哄着他,拉着他,磨蹭了一个小时,终于出了饭店门,叶珊不敢回头看,怕看见饭店守门人鄙夷而同情的目光。 叶珊一手扶着自行车,一手扶着他,跌跌撞撞地往家走,口里冒着白气,背上冒着热汗。 第102章 厚颜无耻之人 身体刚好一点,叶珊就找上门去了。 高丽萍家里最大的动静是一个男人的呼噜声,从房间里一直传到屋外,像是老旧的拖拉机,时不时熄火的那种。 高丽萍见到叶珊,脸色大变,慌张地走出来,拉着叶珊往外走。 叶珊跟着她走到偏僻处。 “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想,你可能在我家拿错东西了,等你还给我。” “别胡说!我没拿!” “你现在拿出来,我或许会原谅你。”叶珊说着,将手一伸,摊开手心。 高丽萍眼神闪烁,但还是一口咬定,她不知道叶珊说的是什么。 叶珊终于怒了,“你最好主动把钱拿出来,免得我动手!” “你,你会武功,你,你了不起啊……”高丽萍一边说着,眼睛四下乱瞟,看到地上有一根树枝,立即捡起来,对准了叶珊。 叶珊想正骨的欲望在这一刻达到了巅峰,一把扯过树枝,高丽萍身体失去平衡,向叶珊扑过来。叶珊按臂叠肘,一记迎门拳,在接近高丽萍鼻尖时,叶珊及时收了力道,并将拳头瞬间转为手掌。 “啪!”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响起。 高丽萍捂住脸颊,惊愕地抬起头,同时抬起右脚猛地踹向叶珊。 叶珊早已拧腰跨步,闪到侧边,然后一招“右蹬一根” ,结结实实地踹在了高丽萍的屁股上。! 高丽萍被这一脚踢得向前扑去,双手在空中乱舞,却什么也没抓住,一头栽倒在地,摔了个狗啃泥。 高丽萍龇牙咧嘴地揉屁股、揉胳膊,看见叶珊走过来,惊恐地缩了缩身子,“我给你,我给你!”说着,从裤兜里哆哆嗦嗦地摸出一把零票。 叶珊点了点,“这里只有七块三角,还有钱呢?” 高丽萍嗫嗫嚅嚅着:“我,我买吃的,吃掉了。” 叶珊无比失望地看着这个女孩子。 “我不像你们,你们家里都有钱,大人都给零花钱!” 高丽萍激动地说,声音渐渐大起来,眼眶也开始泛红,“可是我什么都没有!我穿得没你们好,吃得没你们好,你们还都嘲笑我!” 叶珊听了,脸上没有丝毫的同情。 “你说的‘你们’,并不包括我。我从没嘲笑过你。这世上并不是所有人都会因你贫穷而嘲笑你!你也别指望我看见你哭就会同情你!收起你那副可怜样,你穷就能成为你偷东西的理由吗!!! “你这个人,练功夫,偷懒怕苦,只想一步登天;做朋友不讲情谊,只顾全自己利益;做穷人,穷得一点骨气都没有!你除了偷鸡摸狗你还会什么?……大家看不起你就对了!活该!!!” 高丽萍鼻涕眼泪抹得满脸都是,“我错了呜呜呜珊珊,我,我不这样了呜呜呜 ……” “这句话,你对自己说吧。不要再让下一个朋友寒心了。”叶珊头也不回地大步地往前走,留下最一句话: “记住!你再也不要来找我了!” 高丽萍呆呆地坐在原地,久久没有站起来。 对于这种人,如果轻易就原谅,她可能很难真正悔改。一个人的本性若是存在问题,除非经历一次刻骨铭心的教训,否则很难改变其根深蒂固的习性。 这话或许同样适用于哈新民。 叶珊跟妈妈回坝镇,首先见到的是叶银花。 叶银花边奶孩子边说:“二嫂,我不想喂奶了,你帮我在县城买点奶粉呗!” 叶珊知道,一旦奶粉买回来,钱是不会给的。老毛病了。 但,不用叶珊开口,朱二妹厉声喝止:“才几个月啊,你这当妈的就不想喂奶了,想想我们当年……” 叶银花听着烦,抱着孩子坐到门口去了。 “奶奶,奶奶!我抓到田鸡了!快烧给我吃!” 叶东东挥舞着手上两只特别大的癞蛤蟆,满脸兴奋的冲向朱二妹。 “晦气哦~~!这是癞疙宝呀小祖宗!” 朱二妹摇着头,带着叶东东去放生了。 徐慧萍开始热晚饭的时候,哈新民回来了。 见面第一句话:“哦,你们回来了?!你那录音机不行啊!……” 那意思,不知道是说修录音机的,还以为他参与了某项抢救行动,虽然没救活,但徐慧萍欠他抢救费! 说是维修的人看了,修理费要六十,他觉得太不划算了。所以他拿去拆了卖,等卖了钱再给徐慧萍。 徐慧萍急了:“你别拆啊,我拿去修……” “你那录音机如果不拆开,卖给收废品的可能还没三块钱,我请人拆开卖给修电器的,兴许还能有十来块……”哈新民委屈而愤怒地说:“你不会以为我会赃了你那只录音机吧?我们老实人是干不出这种事的。 ” 徐慧萍再也不好说什么。 叶珊也不吭声。 第二天一早,叶珊先去找了圆圆爸爸。 “叔叔,你收钢管吗?” “我什么都收,但有人专门收钢铁……” “我想请您帮个忙……” 从圆圆家出来,叶珊马不停蹄地去了汪小亮家。 汪小亮听见有人叫“亮亮哥”,立马蹦出来。 去年刀疤脸那件事,汪小亮心里一直有疙瘩,如今听说叶珊求他帮忙,毫不犹豫地答应了:“放心,这事,给你办得妥妥得!他什么时候出去,什么时候回来,我都给记下来!” 叶珊神色肃然:“这事你要答应我,和谁都不能说!” “放心吧!”汪小亮拍了一下胸脯,忽想到什么,皱眉道:“真没想到,哈叔叔居然成了你姑父!他当时教我写咯叽,害我被赵老师批评……你说,他是不是故意害我啊?” 叶珊想了想,“不会吧……可能,他只是蠢!” 按照汪小亮的说法,哈新民家里最近多了一只二手录音机,天天放着邓丽君和外文歌,附近邻居都知道这事。哈新民甚至邀请邻居们进屋一听,他随即大讲特讲起中国乐坛现况以及发展趋势。 哈新民以为自己胡扯两句,就把徐慧萍给打发了,顶多过两天给个十块钱当作卖零件的费用,也算他仁至义尽了。 本来,他这种小头小脑袋的适合套丝袜,直接去金店打劫的 ,没想到竟这般心慈手软,只是想要一只录音机而已! 叶珊恨不能在哈家门口拉上幕布,连播三天三夜诸葛亮大骂:啊——!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第103章 人生各种戏 学习小院的活动结束后,叶珊准备去娘舅家。 聂小荣从后面追跑过来,神秘兮兮且一脸傲娇:“珊珊,你会打架的小秘密,我一个字都没和别人说呢!” 如此邀功,定有所图,果然—— 聂小荣搓着手,一脸期待:“你当时怎么把我绊倒的,你教教我呗!” “就伸腿啊!” “伸?腿?就那么简单?” “对,就那么简单。” 聂小荣机智地注意到剧情的不合理之处:“可是当时你承认你会武功!” “谁让你那时候凶巴巴的,我吓唬吓唬你的!” 叶珊讲起了一个总被欺负的小女孩的故事,那女孩如何在躲避攻击中练就了一身高超的“闪避神技”,最后无师自通地在瞬间作出回击反应…… 随着她绘声绘色地描述,一个勇敢、智慧、顽强不屈、鬼马天才的光辉形象在聂小荣心中油然而生,层层拔高。 “珊珊,等我长大了,一定要把你写到我的小说里,让你当女侠!” 聂小荣信誓旦旦地说道。 或许是从叶珊带着他细细勾画老虎形象的那一刻起,写作的乐趣便在聂小荣的心中悄然生根发芽。而如今,这颗种子竟然已经破土而出,茁壮成长,孕育出了一个当作家远大梦想! 这小脑瓜子真是日新月异啊! 叶珊赞美和鼓励了两句,忽然想起啥,问道:“你知道徐豆豆吗?” “徐豆豆?我同学,她成绩比我好…… ” 叶珊知道,聂小荣所谓的“成绩比他好”,只代表徐豆豆考试都能及格。 娘舅和舅妈一直希望叶珊能帮忙辅导徐豆豆。可惜,不管是单独辅导,还是叫徐豆豆去学习小院,徐豆豆都不乐意。在她眼里,叶珊就是乡下的一个穷亲戚,还是一个比自己小的孩子。 小公主永远不想被乡下小土豆教训。 但这回,徐豆豆的期末排名从前十五左右掉到第三十名,胡舒急了,又听别的家长说叶珊辅导得好,便跟徐慧萍说,让叶珊今晚过去吃饭。 如果仅仅是为了吃饭,叶珊是不会去的。但她很清楚,这是叫她过去帮忙的,所以她现在必须早点赶过去。 胡舒客客气气地将叶珊带到徐豆豆房间。 “豆豆,有什么问题和珊珊妹妹一起探讨学习嘛!” 叶珊听得出舅妈用词很给女儿面子,便也顺着说,“我也有不懂的想请教豆豆姐姐!” 胡舒见叶珊如此谦逊配合,高兴地给她们掩上门,走了。 徐豆豆确认门外无人,冷冰冰道:“珊珊,我没时间和你玩的,你自己玩玩具吧!”说着,把自己不喜欢的几个洋娃娃丢给叶珊。 “豆豆姐姐,我可不可以请教你问题啊?” “别问,我没时间!”徐豆豆的态度比从前更糟糕。 叶珊苦笑一下:我时间可比你值钱啊! 这种情况,叶珊早预料到了。她掏出两本辰辰的错题集,上面有写叶珊教她的分析思路,有相似题型归类…… “豆豆姐姐,能不能用这个本子换你一个布娃娃?” 叶珊指了指最破的一个玩具。 徐豆豆嘴一努,眼皮子都没掀,淡淡一句:“送你了。” 叶珊将本子放在一边。 吃晚饭的时候,徐豆豆提到自己送了一个玩具给叶珊,只字不提叶珊送的错题集,叶珊也不提。 胡舒不太高兴,总以为叶珊不够上心。吃完饭,徐景明洗碗,她亲自坐在女儿房间里,硬抓着叶珊给徐豆豆讲作业。 徐豆豆拒不配合,最后哇哇大哭。 徐慧萍下班来接叶珊的时候,徐豆豆正在抽泣,赶紧把饭盒递上去,“豆豆,别哭,看姑姑给你带什么好吃……” “不要不要,你这个饭盒脏兮兮!”徐豆豆手一推,将徐慧萍手里的饭盒打翻在地,两只狮子头摔得粉碎。 徐慧萍心疼地赶紧挑大的碎肉捡回饭盒里,叶景明没忍住,冲着徐豆豆头上敲了一记。 接着,又是一场无休止的大哭大闹。 但正是这么一闹,自此以后,胡舒再没提过让叶珊辅导徐豆豆的事。 这边可以松口气了,叶银花的求救电话却打到徐慧萍的饭店里来了,让徐慧萍赶紧回坝镇。 哈!哈!哈! 叶珊等的好戏终于来了! 看见徐慧萍,叶银花没头苍蝇般扑上来,紧紧拉着她的手臂,“二嫂,你从景明哥那里把发票带回来了吗?” 徐慧萍:“你们要录音机发票做什么?” 叶银花眼神闪烁,不敢直视徐慧萍,把眼睛看向朱二妹。 朱二妹咬咬牙,讪笑着,开始讲述事情的经过—— 第104章 钓鱼(求好评,盼推荐) 哈新民怎么偷钢管的,叶珊知道。 叶银花嫁妆里有一辆新的二八大杠自行车。但是今年不知道啥时候起,叶珊发现哈新民不再骑这辆新车,换成了一辆旧的,说是新车留给叶银花。 他能这么好心? 他骑着破车来蹭饭时,叶珊就发现大横杠子的接口处系着抹布条,就像很多人会随手拿着擦车的那种脏布。 但哈新民这么一个会戴白围巾,会拿手绢擦口的精致时髦人儿,会干这事? 叶珊拉开那抹布条看了看接口,嗯,新焊的。 汪小亮每天观察,发现哈新民每逢上夜班,去的时候是没有横杠的,回来是有横杠的…… 当叶银花吞吞吐吐把哈新民如何用自行车来偷钢管的事情说出来时,徐慧萍大惊:“他他他——他还真是个人才!” 徐慧萍及时地更换了一种表达方式,惹得叶银花很高兴,“是啊,新民是很聪明,就是运气不好,总有人妒忌他,给他穿小鞋。” 叶珊原以为叶银花收了这么个祖宗,没流入市场嚯嚯别的女人,怎么也算是半个活菩萨。如今看来,是她想错了。叶银花眼里没有三观,只有五官。 老话说的好,什么锅配什么盖,这对夫妻的配套程度已经不是一般的锅盖了,高低得是高压锅和锅盖了,严丝合缝,紧紧锁死!锁死!! 徐慧萍出面解释了一通,说录音机是自己借给哈新民一段时间的。 厂里虽然抓到哈新民骑着新焊的二八大杠,但没证据证明以往少掉的钢管都是他偷的;加上哈新民主动赔钱、诚恳写悔过书,厂里最终放了他一马,没闹到派出所去。 但哈新民从重要车间被调到了普通车间,别说做采购了,连小组长也没希望了。 哈新民自从灰头土脸,一蹶不振,对工作更没什么积极性了。 叶珊拎着录音机回县城,又能美滋滋地听音乐、学英语了。 而此时的大街上,渐渐流行开的音乐是《一无所有》。1986年的5月9日,崔健在北京工体第一次演唱《一无所有》,中国摇滚乐从此诞生了。 而在1986年7月5日,《深圳青年报》向全国诗人发出一封简短的邀请信。叶珊知道,这个秋天会有一场盛况空前、震动全国的诗歌大展!一次中国现代诗歌的井喷! 这真是一个日新月异的年代!一个红红火火的年代!一个生机勃勃的年代! 同时,叶珊深知,这是一个遍地都是机会的年代,然而,她却没什么商业头脑。 这可真是令人遗憾啊!叶珊想,小说里的重生人物不带点金手指,也得有点系统啥的好赚点积分、金币,写出来看得读者啧啧咂嘴。谁要是写我重生的故事,可真是有点惨呢! 不过,这样也挺好,叶珊想,这样我会觉得自己是真实的,不是活在虚拟世界里。我要真真切切重活一回!!! 薛慕文寄来了一个大包裹,里面有英文版的漫画书《父与子》,国外的巧克力和一个八音盒。薛慕文说,这些都是他爸爸带回来的,他自己留下了一个机器小火车,还说八音盒里的人偶跳舞的样子和叶珊好像。 哪里像?! 明明那小人偶跳的是优雅的芭蕾!自己要是摆那个差不多的造型,那下一秒就有人要挨踢了! 拧紧八音盒的发条,柔和的旋律在房间里回荡,叮叮咚咚、叮叮咚咚……叶珊想起去年和薛慕文还有爷爷一起采莲子,想起薛慕文抹着眼泪还在担心叶珊咬不了西瓜的样子,想起他总笑眯眯说:“小珊珊最好了!”…… 无论时光如何变迁,年少时的友情和美好时光回忆起来,就仿佛重新扭紧了八音盒的发条,随时能够旋转,并奏出美妙的旋律。 在炎热的暑假悄然逝去后,薛阎王还是没回来。 而令人憧憬的县中学习生涯如画卷般徐徐展开。 全校师生都知道,小升初状元是一个小神童。看到叶珊长得小小只,可可爱爱,毫无攻击性,大家都对她很和气。 小升初考试,叶珊为了证明自己的实力,也为了替娘舅争个清白,所以她全力以赴,取得了双百的成绩。 第105章 船破又遇顶头风 说话的就是那钓鱼的中年男人,他嗓音洪亮,话语中透露出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感,让人不敢轻易反驳。 叶珊知其善意,所以并不恼,只谎称自己是天天来钓鱼的,马上就走。 男人睁了睁眼皮子,看了看自己的浮标。然而,他等着等着,既等不到鱼儿上钩,又见叶珊稳如泰山,根本没有要走的意思,于是他加重了语调: “你这小孩怎么不听话呢?河边太危险,快回家去!” 男人眼睛瞪起来有几分吓人模样。 此时,叶珊手仍紧握着鱼竿,眼睛紧盯着浮标。 就在男人走近的时候,浮标猛然下沉,叶珊心中一喜,迅速扬竿,"哗啦……"水花四溅,一条鲫鱼活蹦乱跳。 叶珊轻松地将鱼从鱼钩上摘下,放进小水桶里,一抬头,发现那男人正盯着自己的鱼竿子看。 这根竿子就是一根不怎么直的细竹竿,用捡来的风筝线当鱼线,把大头针折弯当鱼钩,牙膏皮当坠子,鸭毛当浮漂。 那男人的眼神中写满了:就这?这么快钓上来了?! “钓鱼小神童啊!有两下子!” 又喜提了一个外号,叶珊谦虚地笑笑当作回应。 叶珊提鱼回家的时候,刚走没几步,回头一瞧,那男人已将自己的窝点换到了叶珊刚刚待过的地方。 嗯,这人水平虽然菜,但学习模仿力倒是挺强! 几天后,叶珊又拿着鱼竿去了,但这次却没有看到他,也不清楚他最后有没有钓上了鱼。。 上学的唯一坏处就是不能和妈妈同一天休息,难得凑到一块儿回坝镇,叶珊跑去龙山总是失望而归。 她有点担心,爷爷会不会遇到什么难事,爷爷为什么还不回来?甚至还有点生气,爷爷为什么不给我写封信呢? 那些家长陆陆续续又找上门来,依然想请叶珊继续补课,但几乎都有一个共同的请求:最好“一对一”辅导。 这班孩子大多都升六年级了,家长们都希望叶珊能把自己孩子培养成下一个小升初状元,最不济也能顺利考上县中。 对于叶珊而言,一对一的辅导确实效果更好,而且不再需要占用董主任的小院了。可如果上门辅导,太远不方便;如果家长送孩子上门,郊区的路不好走。 要是有钱在市中心租一套大点的房子就好了! 西州县新开发的商品房要卖328元/平米,面积从八十多平方到一百多的,只要有钱就能买。 这种原本不属于初中生的话题,叶珊却知道的清清楚楚。原因无他,坐在她身后的刘伟,每天都与同桌热烈讨论这个话题。 周围的同学偶尔会吸引过来,听刘伟讲住商品房的好处。刘伟说,必须装修,要不然水泥地一拖全是灰,必须贴上磁砖,亮晶晶的那种,夏天躺在上面特别凉快,衣服也不会脏…… 所有人都知道,刘伟家已经买了一套,正在装修,都很羡慕。 刘伟微笑着说,到时候入住了,请同学们过去玩,很是大气。 叶珊算了算,自己一个暑假赚的钱只够买一平米,更何况暑假赚的钱还花出去不少。 要不,买一套二手的商品房?好歹也带抽水马桶,比二手民宅方便。 周三放学后,叶珊去找辰辰,顺便向董主任打听她住的房子是什么价格。 董主任告诉她,她家不是商品房,而是单位里分的单元房,不会有人转卖的。并说二手商品房出售的价格也不会比新房低多少。毕竟商品房也就是这几年里才有的,都很新。 叶珊算了算,连同父母这两年攒的,家中总存款未超过九百块。 然而,船破又遇顶头风。周四,叶银花托人带口信来说,朱二妹摔了一跤,在医院住了两天了。那意思是叫徐慧萍回坝镇服侍老太太。 在这个没有双休的年代,叶珊周六请假一天,周五晚上和妈妈赶上去坝镇的末班车。 下了车,立即奔向医院。 朱二妹床前只有王沪美在。 徐慧萍赶紧上前:“大嫂,你辛苦了,今天晚上,我在这里守着。” 朱二妹腿断了,嘴还很结实,大声道:“不用!慧萍,你忙你的,不用急着回来的。”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气恼徐慧萍没有早一点回来。 妯娌二人听得明白,王沪美立即插话,说她先带珊珊回去吃饭,让徐慧萍守着。 大伯叶建国正在家里抓着叶东东写作业。 叶珊将同学们平时投喂的糖果掏了出来,叶东东高兴的全塞进自己口袋里。 叶建国去厨房热菜,王沪美追到厨房里抱怨:“你也说说你妈和你妹!银花说自己要带孩子,每天过来看一眼就走,孩子哈新民不能带吗?还有,凭什么非要把慧萍拉回来?说什么金花住的远不方便,慧萍就方便吗?路不是差不多远吗?要讲公平就把金花也叫回来侍候……” 王沪美尽量压着嗓子,但屋子狭小,叶珊在堂屋里听得清清楚楚。 叶建国含含糊糊地应着,将饭菜端出来,又用铝饭盒装了一部分,亲自送去了医院。 第二天,叶珊在医院里看见叶银花和哈新民抱着孩子来了,大概是叶建国的话发挥作用了。 哈新民烫了一个爆炸头,银灰色花纹衬衫,紧身牛仔小喇叭裤,脚上是一双尖头的高跟丁字凉皮鞋。 朱二妹隔壁床的也是汽配厂的工人,看见哈新民聊了起来。 同事说:“哈新民,听说现在丁字型的凉皮鞋都是女式的,男人不流行了……” “他们懂个屁!”哈新民一副精神领袖的自信,“你没看到吗?县城里那些坐办公室的人都这么穿!” 叶珊闲得无聊,特别喜欢看哈新民既清澈,又迷之自信的愚蠢样子。 见她看得认真,哈新民问:“来,叶家小神童你说说,这鞋时髦吗?” “挺好的啊,特别显兽!” 哈新民知道自己总被别人笑话瘦得像螳螂,所以听不得“瘦”字,白了叶珊一眼:“哪里瘦?这叫流行!叫时髦!” 叶珊叹口气,明明我也没说你瘦啊…… 第106章 门面房? 此时,叶银花已经将孩子交到徐慧萍手上,自己原地转了个圈,连衣裙转出一个大喇叭花。 “你们觉得我这个裙摆好看吗?”叶银花看向王沪美。 作为叶银花心目中的坝镇女性时尚风向标,王沪美给出了她中肯的评价: “这裙摆设计得很大很好看!你穿的话……反正裙摆很好看!” 正聊着,一位护士跑进来:“你们哪位家属结个账?” 朱二妹今天办出院,一共花了168块7角。 哈新民身子往同事那里偏了偏,叶银花目光移向别处。 王沪美说:“耀祖,你去结账,等会儿你们兄妹四个摊一下!” 一提到要掏钱,叶银花智商立即飙升二百五,她接过哈新民锐利的眼神暗示,沉着脸道: “大哥,我们做女儿的都是嫁出去的,你和二哥是要继承家业的!” “行,这钱我和老二掏!”叶耀祖一扭头,冲着朱二妹,“妈,你看行吗?” 朱二妹脸色也难看,但她点点头不说话。 办完出院手续,哈新民夫妻抱着孩子先走了。 叶耀祖用借来的拖车,拉着朱二妹回家。 安置好之后,王沪美和徐慧萍出去做饭,叶耀祖将朱二妹房门一关,娘俩说起悄悄话。 叶珊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只听见中间传出叶耀祖没控制住的一声怒吼:“金花和银花还不是你惯的?!” 许久,叶耀祖出来了,和徐慧萍说:“明天,你回去上班,别耽搁了。这里有我和沪美,没什么大事的。老请假,你们领导不批评,珊珊也要挨老师批啊!” 于是,叶珊周日下午跟着妈妈又回了县城。 晚上,徐慧萍还在算账,这请假两天扣多少钱,这次老太太住院费她又摊了八十块,然后来去路费和花销差不多十块没了……算着算着,她又叹气了,“什么时候能攒到买房子的钱啊!” 叶珊摸着妈妈的手,感觉比之前粗糙了不少,心底五味杂陈,她原是想让妈妈过上更舒心的日子的,没想到妈妈的神情还是这么疲惫。 周一的清晨,阳光洒满了校园,国旗在微风中飘扬。全校师生一起做早操。叶珊做得格外认真,她分外珍惜伏案学习之外的每一次难得的运动锻炼机会。 做侧身运动的时候,能看到很多同学都是懒懒洋洋,像是谁认真做了就傻啦吧唧似的。其中有一个叫方正明的男生更是不耐烦地打着哈欠,甩手的时候“啪啪”打在前面同学的身上。 被打的叫保卫华,叶珊对他几乎没什么印象,在班上是一个存在感极弱的人,大概是因为他内向,不爱说话。 此刻的保卫华低垂着眼,并不反抗,甚至有一种麻木。 中午刚放学,叶珊正准备去食堂打饭,有同学跑过来喊:“叶珊,校门口有人找你!” 同学说不清楚是谁,只说那人骑着一辆非常炫酷的摩托车。 叶珊怀着好奇走向校门口,一辆引人注目的本田王摩托旁,聂老板正热情地向她挥手。 叶珊也冲冲聂老板挥挥手,并没注意到刘伟骑着自行车从身边经过,冷冷地看着自己。 聂老板说,昨天找她没找到,今天只能到学校来找了。 “还没吃饭吧?走,去我家,边吃边聊!” 叶珊想,真要跟他聊完,食堂恐怕连残羹冷炙都打不到了,便坐上了摩托。 聂小荣见叶珊来,飞快地从房间里掏出一张数学卷子,上面有鲜红的64分! 这是聂小荣数学头一回考及格,他淡淡地说:“老师说我进步了。” 叶珊笑道:“真不错!” 聂家人跟在后面夸赞,“是呀是呀!” 聂小荣不吭声,使劲抿嘴,但叶珊头一回见到这么难压的嘴角。 聂老板说,周六班主任来家访了,说聂小荣语文成绩也上去了不少,特别是作文的进步最明显。 但聂老板没说,从前给儿子花了多少钱,请了多少家教,几乎不见进步。 “珊珊,我家小荣把你当妹妹,你能不能继续帮帮他呢?” 叶珊嘴里正在啃排骨,还没顾得上张口,聂太太又夹了一个狮子头放到叶珊碗里,“珊珊最爱吃这个!”然后冲着丈夫笑道:“怎么会不愿意呢!对吧,珊珊?” 你们把话都说了,我说什么?叶珊鼓着腮帮子。 聂老板又开口了,“最好呢,珊珊,我是说,最好,一对一!” 又是一个提“一对一辅导”的家长。 叶珊说自己也想“一对一”,因为她已经不再打算借用董主任的小院了。但是她个子太小,骑不了车。 第107章 开店啦! 朝阳街口,以叶珊目前的跑步速度,七、八分钟就能跑到县中;而且距离实验小学也不算太远。 最重要的是,朝阳街人流极大,从这条街的服装店和理发店可以判断,这条街的顾客群体具有较高的消费能力和追求时尚的消费习惯,在这地界开一家音像店是极合适的。 刚刚听他们交谈的时候,谈到这房子室内挑高,中间隔了一层,上面可以睡人,也可以当仓库。 叶珊又问了面积,下层店面是三十多平米,上面有二十五平米左右。 聂老板笑眯眯问:“怎么,你要帮我介绍租客吗?” “对!” “好,我付你介绍费!”聂老板开起了玩笑。 “不用,但可不可以今年先用补课费抵房租?照刚刚那人的租金算!” 聂家人面面相觑,不可置信地问:“你是说,你、要、租?” 此刻,他们才真切地意识到,叶珊的成熟远远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哦,是我妈妈想租了开店的。下个月开始,可以吗?” “行行行,”聂太太微笑着,“咱们先和你妈妈谈一谈,好吗?” …… 当晚,叶珊将她的计划和妈妈全盘托出。 徐慧萍连连摇头,她在饭店好不容易转正了,做得好好的,万一生意做不成再想找工作就难了。 她的想法代表了这个年代绝大多数人的想法,没有经商的意识,不相信这是一个一切都在蓬勃向上的年代,是一个遍地都是机会的年代。 “妈妈,这是一个机会,我们一定要抓住!”叶珊耐心地做起思想工作,“退一万步讲,就算我们做生意赚不到钱,我们住在上面一层就省了房租,而且我可以通过补习赚钱。这个地理位置上学方便、给孩子补习也方便……” 徐慧萍看着女儿眼中的光芒,内心动摇起来。她知道叶珊虽然年纪小,但做事情总是深思熟虑,之前几桩事情都办得很好,比她这个当妈的强。 叶珊胸有成竹:“妈妈,你相信我!” 徐慧萍最终还是选择了和女儿一起面对未来的挑战。 次日清晨,徐慧萍向饭店提出了辞职。领导挽留未果,协商做完最后一周后办理手续。 接着,徐慧萍去了徐景明家。 徐景明一听,大吃一惊,这个妹妹总是内向胆小,怎么敢经商? 胡舒一听,就知道是来借钱的,脸色有点难看,力劝徐慧萍赶紧回饭店,她会帮忙和领导打招呼的。 但徐慧萍这回是铁了心了。 胡舒越说越着急,那跳脚的样子好像徐慧萍不是去经商,而是要去杀人。 胡舒疯狂反对徐慧萍辞职,有了这个反对的借口,钱自然是不会借的。 徐慧萍愁容满面地将没借到钱的事情告诉叶珊,“怎么办,咱现在手上这点钱够进货吗?” 叶珊笑了,“钱的问题,交给我来解决吧!” 徐慧萍和聂太太聊得非常投缘,租房的事情谈得很顺利。聂家甚至将房子重新修整了一下,在二楼,聂太太安置了一张旧的衣橱和八仙桌。 在聂老板的指点帮助下,领取执照也只是一桩小事。 在最后一周的时间里,徐慧萍更加努力地工作, 而叶珊则忙着联系之前的家长们,答应“一对一”的补习,但有一个条件——必须提前一次性支付半年的补习费用。 一开始,有几个犹豫的。但叶珊放出话了,她的时间是有限的,为了确保补习质量,所以“一对一”的名额是有限的,报不上的只能参加周三下午的统一补习课,而这种统一补习也只能接纳六个学生。 此话一出,家长们纷纷开始争抢补习名额。短短几天内,“一对一”和统一补习课程的名额就被抢订一空。 徐慧萍在灯下把钱整整数了三遍,然后和叶珊相视一笑:“明天去订货!” 之前,叶珊扫街观察了一遍,这条街服装店有三家了,她决定不和别人抢饭吃,自己另辟蹊径。 第一站,去义乌!进高档的电子手表和最时新、最贵的头饰。 第二站,上海!只进磁带,几乎全是新华书店没有的货。 进货回来,叶珊亲自设计的玻璃展示柜也完工了! 只见一排排晶莹剔透的玻璃展示柜整齐地排列着,每个柜子都巧妙地镶嵌着灯光,她走上前去,轻轻地抚摸着光滑的玻璃表面,心中满是喜悦。 叶珊由衷地赞叹道,“师傅,您手艺真是没话说!” “嘿嘿,我说我手艺全县第二,没人敢说第一!”木工师傅得意地笑着,紧接着问:“当然,这个设计也妙啊,这么一格一格的放啥呢?” 叶珊尝试着将一朵头花放进去,在灯光的映照下,头花的色泽分外的艳丽,显得更为精致且昂贵。 没错,这些柜子,叶珊是用来摆放眼下最流行的电子手表和头饰的,分别吸引青年男女。 叶珊不做服装的原因还在于衣服试穿需要隔出空间,况且徐慧萍一个人根本来不及应付。 如今,就简简单单三种品类的物品,价格也好记。 当然,主打的依然是摆放在普通玻璃柜下面的磁带,所以店面就叫“新世界声色音像店”。 开业当天,聂太太携着一帮好友前来捧场,众人一踏入店内,就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撼。 店内流淌着柔情浪漫的钢琴曲,优美的旋律与店内精致的装潢相得益彰。各种折射光线巧妙地打在货品和她们身上,为每位进店的顾客都披上了一层璀璨的光环,让人宛如踏上了时尚的红地毯。 那些玻璃橱窗里展示的精美货品,犹如21世纪的奢侈品柜台一般熠熠生辉,让人看了就有一种买不起的感觉。 真真儿的逼格! 有人小心翼翼地询问了价格后,徐慧萍微笑着给出了一个令人意外的答案,并慷慨地表示给大家八折优惠。 买得起!富太太们欣喜若狂,纷纷掏出了钱包。 音乐是营造氛围的关键,富太太自然愿意为此买单,“这放的是什么磁带?……什么德什么曼?” “别管老外叫什么,”另一位笑道,“就这磁带我们每人来一盘!” “还有发夹,我挑两个!” “这表不错,我买了送我侄子!” …… 饰品和手表能卖掉就卖;卖不掉就当是店内软装,这就是叶珊的初衷,压根没想到这批货卖得这么好。 顾客络绎不绝,叶珊和徐慧萍忙得脚不沾地。 夜幕降临,店铺打烊了。叶珊和徐慧萍坐在店内,回顾着这一天的点点滴滴,对着账,数着钱,虽然疲惫不堪,但两个人眼睛里满是兴奋。 第一天,毛利润68块3角! 徐慧萍惊叹这一天就比自己一个月工资还高,高兴得将钱数了一遍又一遍。 第109章 又见面了哈 下午第三节课是英语课,杨老师捧着作业本进来了,先教训了一通几个写得一塌糊涂的差生,接着就无比失望地看向叶珊: “叶珊,你作业为什么不交?听说你晚上忙着辅导小学生,没时间写作业?” 叶珊:? “老师,我交了。” 杨老师看向刘伟:“叶珊作业本,你看到她交了吗?” 早上的作业,都是由各组的组长收齐,再由各学科代表统一送到老师办公室去。 刘伟说:“我没注意啊,王晓丽,你收到她作业本了吗?” 王晓丽是该组的组长,她此时还处于混乱的记忆中—— 早上一来,刘伟就催着要收英语作业,王晓丽从最后一排开始收,有的同学磨磨蹭蹭,她就等着。刘伟似乎等不及了,不停地催,说着“你从后面收,我从前面收!”…… 没错,叶珊的作业本是刘伟收的。王晓丽刚要禀明情况,刘伟微笑着说:“你也想不起来了,对吧?!” 这个微笑,与他早上送王晓丽一块香橡皮时露出的笑容如出一辙。 “我,我记不太清了……”王晓丽面露难色。 叶珊虽然解释,但杨老师选择相信刘伟,毕竟前两天她刚收到刘伟爸爸送来的两条鲈鱼,还有极少见的大海虾。 “杀鸡给猴看”是老师震慑学生的常用手法,杨老师在全班学生面前狠狠批评了叶珊一通,并罚她回家把作业重写三遍交上来。 听到这话,刘伟叨着笔头,扬起了一边的嘴角。 接下来的时间全用来进行英语周考。 第四节课刚开始没几分钟,叶珊交卷了。 杨老师瞪大眼睛:“你确定现在交?不再查看了?” 叶珊点点头:“老师,我查过了,我要上厕所。” 刘伟抬起头,不可思议地看过去。这怎么可能呢,自己刚做完一半,她怎么就交卷了。 忽地,已经走出教室的叶珊扭头看了他一眼,露出一个神秘的微笑。 刘伟不由心中一紧,眼前的多项选择题更不知该选哪个好了。 叶珊根本没去厕所,她给自己放学了。 自从西郊的房子到期后,她再也没去到郊区来钓鱼了,叶珊拎起鱼竿再一次去到河边。 不一会儿,一个男人抓着鱼竿走过来,定晴看了叶珊一眼,两人不约而同道:“好久不见!” 这一回,他没再说:“河边很危险,赶快回家!” 他说,“你怎么这么久都不来钓鱼啊?” “我们家在朝阳街开了一家音像店,生意很忙!”叶珊不失时机地推广着。 “哦,音像店……听说过什么新世界,是你们家吗?” “对,叔叔,我们家的磁带全是正版的,而且是全县各类最全的,欢迎您去看看!” 男人笑了,和叶珊坐一块儿,边钓边交流钓鱼经验。 叶珊看男人用用酒米打窝,便掏出了自己的窝料,男人一看:“这是大蒜碎吗?” “对,酒米打窝的好处是不招小杂鱼闹窝,但是慢!”叶珊难为情地笑笑,“我没那么多时间等,所以做作了这个专门钓草鱼的。” 男人一听,顾不上手上的鱼竿了,急问:“就光大蒜剁碎吗?还要加点啥?” 众所周知,一个钓鱼佬对于如何钓上鱼的求知欲比海水还要深。 叶珊觉得辅导孩子功课心累,想钓鱼歇歇,没想到还得给大人辅导钓鱼知识。 但既然人家问了,叶珊便很有耐心地分享。 男人一边记一边惊叹:“啊?还要加红糖?给鱼吃这么好?……”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啊!” 男人乐了,“这话从你这个娃娃嘴里出来,倒真是蛮有意思的......” 两人都笑起来。 …… 叶珊这回没钓到鱼就要走,晚上还有一个补习,她不能迟到。 听说以后她可能会很长时间不出来钓鱼了,男人很遗憾,追问:“你放假也不来吗?” 叶珊将剩下的窝料全部给了男人,“叔叔,有缘再见!” 是啊,人与人之间,见与不见,能见多少回,全凭一个“缘”字。 那一天,叶珊见到了一个女人,她走进店门,用手撩拨头发的瞬间,叶珊就认出来了。 在叶珊重生的1984年,在县城某条巷子的理发店门前,这个烫着大波浪头发、丰满漂亮的女人冲着她笑眯眯地问:“这谁家娃娃,真可爱哎!” 她右手中指少了一截,毫不在意的撩拨着头发,大眼睛充满惊喜地打量着这家音像店。 “啊哟~~我真是好久不出来逛街了,不晓得咱们这里有这么时髦的店啊!” “啊,还有发夹呀!老齐——”女人头一回,冲着后面正在停自行车的男人喊:“老齐,快点呀!” 老齐一抬头,叶珊一愣,然后垂下眼帘,当作不认识。 齐康听说了叶家老二在县城开了家店,但他下意识地认为那肯定是一家小吃店之类的街边小摊子,根本没打听是家什么店。加上徐慧萍不在店里,叶珊剪了个短发他也一时没认出来。 齐康就这样抓着自行车钥匙进了店,跟在女人的身后看起发饰来,两人说说笑笑,很是愉快。以为小孩子什么都不懂,老齐说了一些很是甜蜜腻歪的话。 叶珊眼前浮现起周井妹撒泼抓狂的样子,既可笑,又可悲。 老齐说:“雪梅,你戴什么花都好看。” 雪梅又问:“我戴这只表,有气质哇?” 表?! 老齐眉头犹豫了一下,“有的,你戴什么都有气质!” 雪梅满意地看向叶珊:“小丫头,这个表怎么卖?” 小丫头?前两年还叫人家“娃娃”呢。 叶珊用县城的方言回答:“145块!” “哦哟,这么贵啊!”雪梅叫起来。 “阿姨,你的美丽值得这个价!”叶珊看了看齐康,再次冲雪梅点点头:“你太美了,你值得更多!” “哦哟,这孩子说得……康哥~~!” 齐康心里暗恨,根本收不住想立刻刀死叶珊的眼神,咬着牙说:“那当然,但你做生意不让还价是不行的。你家大人呢?” 叶珊心想,你要真见到我妈,你肯定会后悔现在不立即掏钱赶紧走人。 “老顾客都知道,我妈不在就是我看店。我能做主!” 讨价还价了一番后,叶珊非常为难地答应,一只电子手表加两朵头花一共收145块。 雪梅欢欢喜喜地拉着齐康走了。 徐慧萍回来后大惊,“你怎么敢卖这么贵?” “这是他应该付出的代价!” …… 第110章 暗流涌动 英语周考的成绩很快出来了。 杨老师说:“这次,我故意试试大家,将第五道多项选择题设计成无正确答案,目的是想看看大家在面对不确定答案时会如何选择……” 话没说完,同学们开始议论纷纷。 是不是故意的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这道题不扣分啦! 杨老师摆摆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 “我知道,大部分同学根本没有发现问题! “更遗憾的是,有一些同学,可能出于对分数的渴望,随便选了一个答案。 “但令人高兴的是,有一位同学没有盲目选择,而是留了空白,并指出了题目本身的问题……” 教室里立刻暗流涌动,同学们交换着惊讶和疑惑的表情。虽然杨老师并未直接点破,但大家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聚焦在了刘伟身上。 “这位同学的表现真的让我很欣慰!他以清醒的头脑质疑题目,展现了独立思考和判断的能力——这正是在学习中我们应追求的宝贵品质!” 王晓丽忍不住扭头看了刘伟一眼,只见他低垂着目光看着课本,非常低调。 “这位表现出色的同学,”杨老师的目光缓缓扫过全班,“就是叶珊!” 刘伟的心猛地一沉,他手中的自动铅笔因为用力过猛,在纸面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划痕,笔芯也应声而断。 杨老师:“本次周考只有叶珊拿了满分!我们为她鼓掌!” “哗——!” 全班同学纷纷看向叶珊,而她神态依然淡定自若。 对于叶珊而言,那些赞扬与荣誉只不过是过眼云烟,无足轻重。若不是想治治刘伟,她甚至不会在意是否及格或受到批评。 她心中所系,唯有那个重生后立下的目标——早日考上理想的大学。这个目标如同指引她前行的灯塔,让她在学习的道路上始终保持清醒与坚定。无论是面对荣誉的诱惑还是挫折的打击,她都始终保持着冷静与执着,坚定地朝着自己的目标迈进。 杨老师高声报着成绩:“第二名查小琴,97分;第三名刘伟,95分……” 刘伟脸涨得通红,嘴角紧紧抿着,内心五味杂陈。他上台领取试卷时,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同学们的目光中夹杂着嘲讽,仿佛一支支利箭,直射向他,让他感到阵阵刺痛。 余光中,叶珊那不以为然的模样更让他觉得虚伪做作。 下课的时候,刘伟拍拍叶珊的肩膀:“你这么牛逼,怎么不见你每次都考第一呢?” 叶珊缓缓转过头,眼神平静地落在刘伟身上,慢条斯理地回答:“哦,我怕你太自卑。” 虽然她的声音不高,但在刘伟听来却如同炸雷般震耳欲聋。 他还没来得及发飙,叶珊已经起身去厕所了。 此时,有同学路过,随口问了一句:“你爸爸是不是在大菜市场卖鱼?” 这话又如一根刺般狠狠扎在刘伟的心口,他猛然抬起头,强忍着情绪,声音从牙缝中挤出:“不是,他是批发鱼。” 那同学点点头,“哦,鱼贩子。”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刘伟怒吼道,他的表情扭曲,仿佛被愤怒吞噬。 周围同学们都被他的表情吓了一跳,纷纷投来异样的目光。 那个同学一愣,这才意识到什么,结结巴巴地解释道:“我,我没有恶意,我只是问问。” 如果眼睛真的能喷火,刘伟恐怕已经把那个男孩烤焦了。这样的眼神让刘伟看上去充满了敌意和挑衅,男同学被这样的眼神激怒了,不满地补充道: “鱼贩子怎么了,我又没笑话你……” “*你妈!” 刘伟猛地挥出一拳,两人随即扭打在一起。 周围的同学都惊呆了,试图将他们分开,但刘伟的愤怒已经无法抑制。 这时,有同学开始窃窃私语地议论起刘伟的家境。刘伟的父母都是地地道道的农民,几年前开始做起了贩鱼的生意,逐渐赚了些钱。 在这个年代,做生意并不被视为一个正经的职业,“鱼贩子”听起来似乎更不体面。 叶珊明白了,刘伟的敏感和易怒源自于他过强的自尊心和虚荣心;而他表面上的傲慢其实只是内心自卑感的一种掩饰。 最后,老师出面将两人拎到办公室处理了。 自从刘伟的“假想敌”增多后,叶珊明显感觉到身后那双咄咄逼人的眼睛不再紧盯着自己了。 叶珊:我从不想与你为敌。 刘伟:我感觉全世界都想与我为敌。 叶珊:没有敌人就创造敌人是吧?去吧!祝你活到大结局! …… …… 中午,灿烂的阳光透过食堂的窗户洒在地上,食堂里熙熙攘攘,充满了学生们的欢声笑语。 “珊珊——!”有人在招手。 “叶珊,排我这里!”另一边也有人在招手。 很多认识或不认识的学生都在招手示意叶珊插队。叶珊微笑着摇摇头,走到队伍的最后。 打完饭菜,再去打一碗免费的“营养汤”。 打汤讲究慢准狠,“一勺干到底,顺边慢慢起”,快一点吃不到精华。排队的人极多,后面的人总是会催促前面的人。 打汤最快的是保卫华,似乎不敢停留多一秒,叶珊看着他低头端着饭盒和汤碗走向角落。 一般在食堂吃饭的都是外乡镇,或是离家较远的,还有就是像叶珊这样回家吃饭不方便的。 叶珊刚找到位置坐下,就听到角落里传出戏谑的刺耳笑声。寻声望去,几个大约初三的学生围成了一个小圈,中间坐着一个孤零零的身影,那是保卫华。他的眼镜歪斜地挂在脸上,低垂着眼帘不说话。 一个壮实的男生不知道又说了句什么,引得其他人跟着哄笑起来。保卫华听到那话,似乎非常激动,抬手推开挡住视线的人,猛然站了起来。 紧接着,一个高高举起的大碗在保卫华头顶倾倒,热乎乎的汤汁顺着他的头发、脸颊滴落,他的衣服湿漉漉地粘在身上…… 周围的学生开始议论纷纷,但并没有人过去。 “初三的陆大头谁敢惹啊!” “保卫华好倒霉,惹上陆大头!” …… “哈哈,看看他,像只落汤鸡一样。”陆大头大笑着,旁边几个跟班也笑。 叶珊站起来,想到高丽萍,她又坐了下去。 叶珊反复提醒自己,要尊重他人命运,不要再轻易伸出援手了。 就在这时,“你们在干什么?”一个老师目光严厉地扫过那些霸凌者。 陆大头一伙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赶紧散开。保卫华趁机收拾起饭盒,默默地离开了食堂。 叶珊看着他,那个远去的身影就像冬天掉落的最后一片落叶,在冷空气中摇曳、飘荡,最终消失不见…… ………… 第111章 卧龙凤雏 新世界声色音像店的生意越来越红火,店里的高档氛围和精致货品成了西州人津津乐道的话题。不仅吸引了越来越多的本地客人,还吸引了不少外县市的前来光顾。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个小店在县城内逐渐成为人们口中的时尚聚集地。许多客人慕名而来,不仅仅是购买商品,更是为了感受这里独特的氛围和体验。甚至节假日还有年轻男女借着买磁带的名义,在这里相亲。 叶珊心中早已盘算,待明年春光烂漫时,她会在店铺前支起两张小桌,卖汽水和糕点。 犹记得,今年春天是爷爷离开季节,如今冬天已至,寒风瑟瑟,也不知道爷爷事情办得咋样,有没有吃饱穿暖……每每想到这里,叶珊心里都在担忧。 薛慕文写来的信里面,夹带着他妈妈亲笔写的内容,主要是问爷爷的情况。说爷爷好久没跟他们联系了,他们很担心。请叶珊一定要在爷爷回来的第一时间给她打电话。 如今店里赚得盆满钵满,叶珊早就在百货公司逛了个遍,精挑细选,给爷爷选了一套上好的棉毛衫和棉毛裤——老一辈的从来没穿过这么柔软又保暖的内衫。 爷爷啊!你可快回来呀!哪怕是写个信呢?! 叶珊穿着毛窝子踏进了校园,立刻吸引了众人的目光。有的好奇打量,有的窃窃私语,而刘伟则嗤之以鼻,嘲讽道:“呵呵,乡下人都不穿毛窝子了。” 叶珊置若罔闻。她步履从容,仿佛周围的议论都与她无关。在她眼中,这群心智尚未成熟的小孩子的价值观根本左右不了她的心态。 这是爷爷给她特地做的毛窝子,世间唯一一双,独一无二,温暖得很! 有一个人路过她的桌边,低头看了一眼她的毛窝子,小声说:“叶珊,你的毛窝子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毛窝子。” “对吧,有各种颜色!”叶珊得意地把脚伸出去,一抬头才发现说话的是保卫华。 他似乎只是想说这一句话,说完,他低头跑了。 保卫华淋过雨,知道雨中的寒冷,叶珊还那么小,他想为这个小妹妹撑把伞! 叶珊看着他的背影,全然明白。 身后,越来越多的人聚拢在刘伟身边。刘伟说他家的房子装好了,明天周日请大家过去玩,而且一定要留下来吃午饭。听起来很是豪爽、客气! 刘伟的同桌拍拍王晓丽和叶珊的后背,“你们到时早点去哟!刘伟准备大餐!” 刘伟脸一拉,“你别乱招呼人!我可不是什么人都请!”又冲着王晓丽露出一个安抚性的微笑,“到时候没有大人不在家,就让我们自己玩,看电视吃零食,随便吃!” 王晓丽吃惊地瞪大眼睛:“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啦!"刘伟笑得更加灿烂了,“我爸我妈要去市里办事情,买了很多好吃的,你一定要来啊!” 有同学追问:“有喔喔和佳佳奶糖吗?” “有!” “有泡泡糖吗?” “有!” “有香蕉吗?” “有!全都有!我爸把饭菜准备好,他们九点出门,你们十点过来!” “哇!你们家可真阔气!” 刘伟父亲几乎揽下了县中心菜市场一半的鱼摊,用其话讲“这县城几乎人人都吃过我经手的鱼!”赚的那可不是一点半点,怎会不阔气?! 同学们兴奋地讨论着聚会的细节,但显然,叶珊和保卫华,以及一些家境贫寒或学业不佳的同学都不在受邀之列。 这时,一个同学急匆匆地跑进教室,大声喊道:“叶珊!叶珊在吗?有人找你,家里来的电话!” 叶珊闻言,立刻从座位上弹起,匆匆奔向校长室。 她接起电话,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珊珊,薛阎王回来了!” “确定?”叶珊的心跳瞬间加速。 电话那头,周国栋信誓旦旦:“不会错,我亲眼看到他们家的烟囱冒烟了,有个老头走出来,看着可凶可精神呢……” 周国栋真够哥们!叶珊拜托他每周去龙山查看一下,他三天两头就去看一回,甚至冒着逃课的风险,给叶珊打电话通知。 只因为叶珊跟他说“想买薛阎王的草窝子,很急,非常想买!” 叶珊回到坝镇,放下妈妈给奶奶带的年货,同时从书包里掏出一套棉毛衫裤递给朱二妹。 朱二妹高兴得很,但很快又琢磨,或许老二家真如别人说的赚了不少!真要这么讲,老二家应该再给自己添置多点东西,才算是真正的孝顺呐! 朱二妹想到这里,脸色又冷下来。 叶银花摸着棉毛衫,眼里冒着绿光,笑得意味深长:“这种品质的棉毛衫确实比咱们镇上卖的好,我找了几家店都没买着呢!” 算盘打得很响,叶珊当作没听懂。 叶银花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珊珊啊,你妈妈没说给小姑也带一套回来?” “我妈在看店,回不来。” 啧,鸡同鸭讲! 叶银花从兜里抓出一把瓜子,笑眯眯:“珊珊,吃喏!” 叶珊瞅了一眼瓜子,好多啊,再多一点就把牙缝塞满了。 “诶?珊珊回来了?” 刚进门的哈新民笑得很卖力,手里抱着“哈仕琪”。 哈仕琪长了两颗稚嫩的上门牙,肉嘟嘟的小脸蛋让人忍不住想捏一捏。叶东东调皮地逗弄着她,将手指轻轻伸进她的小嘴里。一切发生得太快,等到叶东东察觉到时已经来不及了,他抽出手指,指甲后面已经被咬掉了一层皮。 叶东东带着委屈,将受伤的手指伸到哈新民的眼前,希望得到同情和安慰。然而,哈新民却幸灾乐祸笑个不停,那笑声像是气管里蹲了一只蛤蟆。 叶东东委屈地躲到朱二妹怀里,“奶奶你看,琪琪咬我!” 朱二妹张嘴,看了一眼哈新民,改口道:“下次你不要逗她玩了,奶奶给你用香灰包起来!” 叶珊背起书包,准备去龙山,被哈新民叫住: “珊珊,我问你件事! “你磁带进货价多少?” 这世上没有哈新民问不出口的问题。 对待这种人,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叶珊直接告诉他:“我不知道。” “哦哟~~对我还保密嘞!我晓得的呀,是王沪美给你们在沪市找的进货渠道呀,我去问她不还是问出来了……” 叶珊不语,拔腿要跑,被哈新民一把拽住: “跟你爸妈说,我堂弟能拿到盗版的,进价肯定更便宜!” 叶珊:“不行,会被查封、被罚款,严重的还要判……” “我看行!”叶银花勇气十足地对着哈新民说:“不如我们自己在坝镇开一家磁带店,或者摆个摊!这肯定来钱快!” 叶珊:你就指着这个判头,是吧?刑!太刑了! 反正不管自己用什么样的说法,都无法阻止他们挑战刑法,那就由着他们去吧! 想到这卧龙凤雏的这两口子竟是自己的亲戚,叶珊暗暗长叹,背起书包,冲出门去。 身后,朱二妹扯着嗓子喊:“刚回来就跑什么?别惹祸啊——!” 第113章 年春节 习武之人技痒想找人切磋的毛病,叶珊也有。 她伸出手:停!随即身体微微一动,双脚稳稳地扎在地上,双手成掌,摆出“玄机守门式”。 无需多言,薛慕文默契地捡起了路边一根枯枝,轻轻一挥,枯枝仿佛已经化成了一根灵动的棍棒。 薛慕文先发制人,脚步快速前冲,棍棒犹如灵蛇出洞,直取叶珊的中门。 面对薛慕文的迅猛攻势,叶珊丝毫不乱。她双脚犹如生根一般钉在地上,身体微微一侧,双手轻轻一圈一带,便将薛慕文的棍棒引向一旁。这正是太极拳中的“引进落空”之妙法,看似轻描淡写,实则四两拨千斤。 薛慕文一击落空,连忙调整身形,再次发动攻击。 这次,薛慕文的攻势更加凌厉。他手中的棍棒犹如蛟龙出海,带着呼啸的风声向叶珊攻去。然而,叶珊依然神色不变,一招“粘连黏随”,与薛慕文的棍棒紧紧相贴,随其变化而变化。 就在薛慕文攻势最猛烈的时候,叶珊突然眼神一凌,侧身避过他的攻击,身体犹如一道闪电般快速移动,薛慕文只觉眼前一花,叶珊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叶珊没有给薛慕文任何反应的机会,她迅速转身,一掌击去,薛慕文控制不住地向前扑去。叶珊迅速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轻轻一带,将他的身体稳稳地扶了起来。 薛慕文站稳后,气喘吁吁地看着叶珊。 “小,小珊珊,你,你现在更更厉害了!” 话语间透露出一丝尴尬与自嘲,显然他对自己的失败有些难以接受。 然而,叶珊还没来得及开口回应,薛阎王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我早就告诉你了,你不一定能打得过珊珊!” 薛慕文嘴一撇,露出些许不服气的神色。他凑到叶珊耳边,小声嘀咕,“珊珊,你叫我哥哥,所以我刚刚才没使上全力的!” 这孩子真是死要面子……叶珊使劲点头:“谢谢哥哥,哥哥真好!” “快走,今天教新功夫!”薛阎王说完,人已经走出好几步。 一听有新功夫可学,薛慕文精神一振,拔腿就追。这股子“爱学习”的劲儿,在他身上还真是头一回见到。 叶珊笑着紧跟上去。 …… 1987年1月28日晚19:30,中央电视台播出了《齐天乐春节联欢晚会》。 各路神仙妖怪齐聚一堂,即便用了五毛钱的特效,依然是令人耳目一新,喜庆快乐的春晚! 唐僧搂着红孩儿笑得开怀、王母娘娘与如来并肩而坐、观音如来普贤文殊福禄寿同框送祝福、赵丽蓉头一回演喜剧小品…… 这是几十年后的年轻人感受不到的劲爆春晚! 朱二妹在电视机前笑得前仰后合,连连夸叶建国电视机买得好,全然不提这一年徐慧萍赚了钱。 薛慕文也看得不亦乐乎,第二天遇见叶珊的时候,他激动地问:“看了吗看了吗?你看我你看我!” 薛慕文摆出一个造型。 叶珊目瞪口呆。 “像不像?像不像?!”薛慕文眼中充满期待。 叶珊知道,小男孩的模仿欲是比较强的,她也知道小男孩是很喜欢《西游记》的! 可是你不模仿孙悟空举棒从天而降也罢了,你哪怕是模仿猪八戒呢?你为什么要模仿白鹤仙子跳唐舞摆一个“反手举琵琶”?而且那么神似那么妩媚啊啊那画面从我脑子里出不去啦呀啊啊啊啊啊啊! 难道?!不会吧? “珊珊,你怎么不说话!?” “没什么,姐妹,我们去练功吧!” “叫我哥哥!” “好的,姐妹。” “哥哥!” “嗯嗯。” “叫呀!” “我缓缓……” …… 练功间隙,白鹤仙子找他妈妈要了两个热乎乎的馒头。他先掰开看一看馅,看到是咸菜的,自己留着,然后毫不犹豫地把夹着萝卜丝肉馅的馒头递给了叶珊。 “你不是喜欢吃萝卜丝吗?”叶珊问。 薛慕文歪了歪头,语气很理所当然:“可是你不喜欢吃咸菜的呀!” 叶珊将手里的馒头掰了一半,和他手里的一半交换过来。 两个人相视而笑,坐在门槛上,一边细细咀嚼着馒头,一边听远处此起彼伏的炮竹声,讲着春晚里的搞笑场面…… …… 有句说句,馒头再好吃,终究比不上生煎包和灌汤包。 薛阎王今年不知怎的了,突然地对薛慕文也疼爱起来,大年初三上午竟主动提出带他上街玩,还要给两孩子买早点。 生煎包是脆的,灌汤包是软的,同时吃两种,能把人幸福得掉眉毛! 薛慕文咬了一口灌汤包,嫌弃的把包子里的汤倒掉,边倒边嘟囔道:“这么多肥油水!” “啪!”叶珊一巴掌拍过去,恨其浪费,“那是肉皮冻啊!全是营养!你以为包包子的人有本事把水灌进去吗? 这个年代还没有偷功减料……” 叶珊意识到自己失言,赶紧大咬一口包子。 薛阎王深深看了她一眼,笑了笑,然后问:“还想吃甚呢?” 薛慕文举手:“我还想吃两个生煎包!” 叶珊摇摇头,她倒不是客气,而是真吃饱了。 回家的路上,薛慕文满足地打着饱嗝,开始细数早上那一顿丰盛的美食:一碗热气腾腾的小馄饨,皮薄馅儿嫩,汤底鲜美;一根金黄酥脆的油条,沾着馄饨汤吃绝了!还有三个皮薄馅足的生煎包,咬一口外酥里嫩,满口生香;最后是两个汤汁醇厚的灌汤包,轻轻一咬,汤汁四溢…… 不知道是不是他吃得太多不消化,总之不久后又吐又拉,被薛阎王抱着去医院了。 在去医院的路上,毛阿姨悄悄和叶珊说:“小文最怕打针吃药,万一医生让打针打点滴,你能不能劝劝他?” 叶珊心想,不用劝啊!直接让爷爷冲他瞪一眼不就束手就擒了吗? 但她没说。 看着早上活蹦乱跳的薛慕文此刻蔫头耷脑的样子,叶珊灵机一动,脑海中闪过一个计策。 第114章 这小孩好玩 薛阎王和毛阿姨带着薛慕文进了医生办公室。 不多时,叶珊进了打针室,同陈燕妈妈闲聊起来。 接着,就听到薛慕文挣扎的声音从门外传到屋内:“我不打针,我不打——” 在他被拽进门的瞬间,叶珊瑟瑟发抖地张开双臂扑过去:我好怕!我不要打针!” 薛慕文立马抱住,“别怕别怕!” “医生说要给我打针!”叶珊抽泣着。 “啊,你为什么要打针?!”薛慕文充满了疑问。 此时,毛阿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扒下薛慕文的裤子,陈燕妈妈一个箭步,对着他的屁股就扎上去了。 薛慕文刚反应过来,上半身被叶珊死死抱住,下半身被他妈压制着。 此时此刻,因为叶珊精湛的演技,薛慕文一半的心思还在她的哭嚎里,并没有觉得太疼。 然而,等针拔出来,发现叶珊的小脸蛋上居然找不到一丝眼泪水,更感觉不到痛了,他已经懵了—— 明白了,小珊珊和大人合起伙来骗自己?! 心痛!失望!!! 叶珊今日人设:演技很好、很狡猾的那小孩! 陈燕妈妈此时还在演,她对叶珊说:“哎呀,我的药水全打完了,明天再给你打吧!” 薛慕文飞快提着裤子,嘴角一耷拉,被羞辱的眼泪刚要下来,突然眉头紧锁:“我想拉!” 薛阎王赶紧背起他冲向厕所。 等他从厕所里出来的时候,人更萎靡不振了,根本没力气跟叶珊斗嘴,只是幽怨地瞟了她一眼,然后闭上眼睛喊疼。 毛阿姨接过叶珊手里的水杯,将药递到薛慕文嘴边,“赶紧吃药,吃了就好了!” “你们都是骗我的!我不吃!”薛慕文嘴角微微颤抖,双眼泛着泪光,但却倔强地不让泪水流下来,他再也不要跟叶珊天下第一最最好了。 叶珊:“我吃一粒,你吃两粒,好吗?” “你骗人。” “你看!”叶珊往自己嘴里丢了一颗白色的药片,喝了一口水。 这一回,薛慕文不好骗了,“你藏在舌头下面了!” 叶珊张嘴,上上下下让他看个仔细。 “哈哈哈你怎么还缺牙呀!”薛慕文说完,赶紧收起自己的笑脸,“你真吃了?你怎么不噎?” “你不要去想它,你就想要把一大口水咽下去!” 薛慕文一闭眼,将毛阿姨手里的药片往嘴巴里一扔,大口喝起水来。 薛慕文惊喜道:“咦,真的!咽下去了!” 再想想刚刚打针似乎没有从前痛,此刻的他又开始觉得小珊珊最好了。 临走的时候,叶珊跟陈燕妈妈说谢谢。 “谢啥呀,跟阿姨别客气!”陈燕妈妈说,“就是一粒维生素片,你要的话,整瓶都给你!” 叶珊连忙摆手,笑着告辞了。 薛慕文休养了一天,第三天就申请要练功,并表示今年一定要将棍法练到和爷爷一样厉害。 薛阎王听到这话,面露遗憾,“晚了一年。” 这话没头没尾,叶珊只能理解成:薛慕文要是早一年学,今年可能就能打得过自己了。 但是,以后还可以继续学嘛! 年初三的晚上,叶建国问徐慧萍大冷天在外面摆一整天冷不冷。 徐慧萍和叶建国说:“老住阁楼不行啊,咱们节约一点,再多赚一点,再借一点,今年争取在县城买套房子!” “过年期间,乡镇的人都去县城玩,咱们不如明天回去开店,肯定能多赚一点!” “可是珊珊说放假了一定要留在坝镇!” “这事儿怎么能听小孩的?”叶建国扭头:“珊珊——!” 叶珊跑来,听叶建国说要回县城,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表示她一个人可以留在坝镇,直到开学再回去。 徐慧萍对于叶珊放心得很,同意了这个方案,叶建国盲目相信了叶珊说的“奶奶可以照顾我。”,便也同意了。 没有父母的管束,叶珊索性从早到晚全部呆在龙山,朱二妹只管负责晚上叶珊回家睡觉就行了。 这期间,叶珊学的新功夫是“太极乾坤三十六招”的最后十二招。 叶珊学得格外用心,时间也过得格外得快,很快就到了薛慕文回京城的时间。 薛慕文不解地告诉叶珊:“爷爷叫我今年暑假一定要回来,他说要是我不回来,他以后就不教我功夫了……” 叶珊也不解,因为爷爷似乎一直任由他们来去,从来不作要求的。 “小珊珊,你说我爸爸为什么都快要过年,不和我们一起回坝镇,非要去日本呢?” 叶珊想了想,“大人的世界很复杂,他们有他们的难处,你只需要知道你爸爸是爱你的就行了。” 薛慕文眨巴着眼睛:“你说话好像我妈!” “哦,因为我也是女的呀。” “不对,我们班女孩子都不这么说话!” “呃……我是小天才嘛……” “对!你就是比别的小孩聪明!” …… 薛慕文回京城,叶珊回县城。 新学期伊始,老师开始了座位的调整。鉴于叶珊是全班最矮的学生,自然还在第一排。而刘伟被安排到了另一组的第一排,这一变动据说是其父私下与老师沟通的结果。 作为差生,保卫华坐到倒数第二排,实则他的个头也不比刘伟高很多。 下课,叶珊从女厕出来,发现男厕出来的几个男生神色异样,都有点避之不及的样子,有人想进去,被人拉住:“别进去,初三的陆大头正在教训保卫华……” 保卫华? 叶珊想起初冬的时候,那个被浇了一头汤水,孤单瘦弱如一枚落叶般的身影;也想起了耳边匆匆忙忙一句“你的毛窝子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毛窝子。” 她叹了口气,在众目睽睽之下冲着男厕喊道:“里面的人,都出来!” 里面顿时安静了,不一会儿跑出来一个人:“谁?你?是哪个老师叫你过来喊我们?” 叶珊的声音坚定而有力,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气势,“是我,你们都出来!” 那初三的学生一愣,大笑,扭头冲里面叫:“你们出来看,这小孩好玩!” 里面传出一句:“把她弄进来!” 那男生刚想伸手,被叶珊轻轻一推,摔坐在门口,目瞪口呆地看着她大摇大摆地进了男厕。 第115章 虐渣 昏暗的男厕所内,站在最里面靠窗的是班上的男同学方正明和初三的陆大头,蜷缩在墙角的是保卫华,眼里噙着泪,脸颊红肿,衣服上沾满了尘土和不明污渍。 叶珊用下巴点点保卫华,问方正明:“他怎么了?” “叶珊,这事不用你管,赶紧走!” 叶珊:“保卫华走,我就走。” 陆大头好奇地看了看方正明:“这就是你们班那个小神童?呵呵,胆子够大呀!我给你个面子,你让她识相点,赶紧滚!” “那你们怎么不走?不去三楼的男厕所?” 叶珊眨了眨大眼睛,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哦——,我明白了,是因为三楼都是高中部,你们打不过!对吗?” 叶珊语气平静,却直击痛处。 但此时暴怒,相当于承认了这种侮辱。 陆大头硬是挤出一丝社会大哥的宽容大度:“看你年纪小,我好心放过你,你还敢单挑?信不信我一个手指头就……” “呵!幼稚得要命,跟幼儿园小孩一样,单挑单挑,你让我挑甚?你是大粪吗还要我挑?!你好心?你好心倒是去三楼一个手指头啊!欺软怕硬就是最怂最没种!!!” 语音刚落,陆大头的脸已经涨成了猪肝色,他愤怒地大步冲了过来。然而,还未等他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人就倒在地上了。 但后方跟着一起扑上来方正明看得清楚,他目睹了叶珊那如鬼魅般滑溜的身影,以及她快到几乎难以看清的脚下动作。 他试图收住脚,但刹不住了,刚到叶珊附近,她眨眼的功夫已经拧腰从他身边侧身滑过,随即,他只感觉右臂和右腿踝被人轻轻一拽,顿时失去了平衡,以和陆大头相同的姿势倒在了地上。 门口的男生刚刚探进头来,一眼便看到了地面上躺着的两人。他仿佛嗅到了空气中弥漫的危险气息,立刻警觉地缩回了脑袋,没有再敢踏进来。 叶珊笑眯眯看向两人:“怎么样,被欺负的滋味有意思吗?” 陆大头龇牙咧嘴爬起来,他虽然个头不高,但他是体育班扔铅球最好的苗子,长得极为壮实,怎么可能斗不过这小娃娃?他不相信,也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然而,第二次摔得更惨,他还是不知道叶珊是怎么出的手,只感觉自己再摔一次骨头就要断了。 此刻,厕所里三个男生的脑子都宕机了。 叶珊脸冷如冰:“记住,以后想欺负人,去三楼,我不管你。另外,保卫华是我同学,不允许你们欺负他!” 陆大头的大脑恢复了运转。 首先,面子不能掉,他冲着厕所门口大喊一声:“谁都不允许进来!” 转头,声音降下八度:“你,你这个小孩,你使阴招!” 叶珊问保卫华:“ 刚刚他们怎么欺负你的?” 保卫华站到叶珊的旁边,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充满了委屈:“他们,他们问我要钱,还扇我嘴巴子……” 就在此时,陆大头和方正明互相使了眼色,同时向叶珊扑过来。然而,他们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就感觉自己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如同被操纵的木偶一般,一拉一扯间,他们身不由己地转了个圈。紧接着,脑门上“呯!”的一声闷响传来,两人的脑门狠狠地撞在了一起,双双摔倒在地。 陆大头心中一颤,眼中的惊恐难以掩饰,他挣扎着想要爬起来,但身体却完全不听使唤。 “你,你,你会武功?!” “她,她能打我们两个?” 方正明不可置信地看向陆大头,声音中带着哭腔。 叶珊对保卫华说:“你还他们每人一巴掌,这事就算扯平了。” 这种屈辱,必须早一点报复回去,否则会记一辈子。 倒在地上的两人拼命想爬起来跑出去,被叶珊一记扫腿,又趴在了地上。 陆大头此刻已经彻底失去了斗志和嚣张气焰,带着求饶的口吻:“小孩,你说,你要什么,我给你!” 叶珊:“我不要,我要他骑你们脖子上!” 保卫华愣住了。 陆大头和方正明张嘴想喊救命,又喊不出来,与其在全校面前丢脸,不如在两个人面前丢脸。 叶珊再次催促保卫华:“去吧,把他们打你的巴掌还回来!” 保卫华看看叶珊,又看看地上两人,眼中闪烁着犹豫和惊疑。 “你是不是忘了之前他们怎么欺负你的?” 这话如同一把锋利的刀,瞬间刺破了保卫华心中的犹豫和惊疑。 瞬间,两声清脆的耳光声响起,回荡在空旷的厕所里。 打完,保卫华飞快地站到叶珊的身后。 “谁在厕所里呢?” 随着一声喝问,一位男老师走进来。 看见老师来了,陆大头捂着脸颊扑过去,悲愤交加大喊:“老师,这个小孩会武功,她打我们!” “哎,说说清楚啊,是你们欺负保卫华,而我对你们相敬如兵!” 老师们早就知道臭名昭着的陆大头,但也拿他没办法。如今有学生收拾他,心里正乐呢,别说这里没有摄像头,就算有,他们也愿意拿拖把替叶珊挡着。 陆大头以为有老师在场,自己就有了依仗,于是嘴巴又变得硬气起来:“老师,这小孩可坏了!她还叫保卫华打我们耳光!” 叶珊冷笑一声:失误了,刚刚没打服他!重来吧! 叶珊手一举,脚一抬,陆大头“啊”了一声,瞬间整个人挂在老师身上……从此陆大头失去了做大哥的威严。 老师见状,急忙出手稍微挡了挡,叶珊见状也乖乖地停下了动作,束手站在一旁。 老师说:“这么小的孩子怎么可能打得过你,你欺负其他人怎么不说?”说着,他瞟了一眼叶珊。 叶珊眨了下眼:老师,我get了! “走,都跟我去一趟办公室。” 老师拎着陆大头在前面走,叶珊则闲庭信步地跟在后面。 保卫华紧紧跟在叶珊身后,忽然有一种“啊,被叶珊罩着好安心”的感觉!竟也不害怕去老师办公室了。 第117章 下定决心 叶珊露出纤细的肘窝,带着一抹轻松的笑意:“叫你打就打!这是中医八虚去邪拍痧的穴位。拍打可以排毒!” 保卫华将信将疑地举起手,轻轻的拍了下。 “用力!” 保卫华想了想,手下加了点力,却依然小心翼翼。 “想想那些人怎么欺负你的!用力还给他们!” 保卫华深吸了一口气,手掌微微颤抖着,还是鼓起了勇气,一巴掌抽在了叶珊的肘窝上。 这一掌,他感到掌心微痛。 “他们往你嘴里吐痰的时候,你不想揍他们吗?” 这话瞬间点燃了保卫华内心的怒火,他眼睛立即红了,狠狠地一巴掌拍过来。 叶珊没躲闪,硬生生的肘窝挨了这一下,她的脸上没有任何忍痛的表情,仿佛那一巴掌只是微风拂过。 “继续!”她淡淡地吐出两个字,声音中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坚定。 “啪!“ “你是不是怂?!没力气吗?” 保卫华咆哮一声,再次扬起巴掌:“啪!“ “继续!” “啪!” 每一次落掌,他都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畅快,仿佛心中的压抑和愤怒都被释放了出来。 保卫华越打越兴奋,越打越大力。 也不知道打了多久,他感觉到手掌辣辣的,像被刀刮过一般,这才如梦初醒般地停住手,“对不起,我是不是打得太狠了?” 叶珊:“你发现了吗?你也能打!你力气还不小呢!” 保卫华感受着掌心的疼痛,同时也感知着内心深处那份被欺压和愤怒所掩埋的勇气和力量。 …… …… 保卫华的家在城南,打水房边有条小巷,走几步便看见一座三进三出的大宅院。虽然比不上薛阎王祖上的大宅子,但这搁旧社会也是大户人家。 保卫华绕过正门,走到宅子东面,在最里边院子的东侧有一个小门。 叶珊:“你为什么不走正门?” 保卫华:“前面不是我家。” 刚踏入院子,一个粗暴而醉醺醺的声音突然打破了周遭的宁静:“有钱了不起啊?他有钱怎么不上天呢?有本事飞啊……” 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从堂屋里匆匆走出,似乎想要逃避什么。她的头发夹杂着几缕白丝,脸色蜡黄,身形瘦削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然而,当她的目光落在保卫华的身上时,那双黯淡的眼睛里突然闪现出一丝光亮,仿佛在黑暗中看到了一丝希望。 “儿子回来了?!” 女人说的不是西州的方言,而是一种带外地口音的普通话。 保卫华立即介绍了叶珊。 听说叶珊是小神童,还帮了她儿子,女人眼里的亮光又多了一丝,热情地招呼着:走,跟我进屋,我给你们泡馒头干吃!” 馒头干是西州的一种特色,过年的时候,人们会将蒸好的长条形松软的馒头切成片,晒成干,既可以干嚼,也可以用开水泡了加白糖吃。 叶珊和保卫华坐在灶屋的小板凳上,吃着泡馒头干,听着他堂屋里他爸爸边喝边骂。 保卫华妈妈低声劝:“孩子同学来了,你就少说两句……” “同学怎么了?他老子说几句都不行吗?去,你给我买半斤猪头肉,别给前院笑话咱没钱。” …… 听了半天,叶珊大抵听懂了一些——前面两进两出的房子都是属于潘家的。当年,保家祖上家道中落,将大部分宅子易主给了潘家。 如今潘家人口多了,决定分家,所以要把房子卖了。这消息在保卫华爸爸耳朵里听起来,就是潘家连大宅子都看不上了,潘家人显摆上了…… 后面的话叶珊没再听,她满脑子都是院子前面那个人来人往的打水房。 “阿姨,天生河是不是就在南边?” “对!不远!” “阿姨,潘家的房子已经卖了吗?” “听说还没找到对数的买家。” 叶珊心中一动,赶紧告辞,急匆匆往南而去。 天生河是西州城区内最大的一条河,历经百年而未曾改变河道,她需要确定一下天生河与潘家之间的直线距离。 走了不到五分钟,叶珊便看见了一条河,和路人打听了一下,确定这就是天生河。 叶珊站在河岸处,扭头看向了打水房那片区域。恍惚中,她似乎看到了,那里高楼大厦拔地而起,商铺林立,人流如织……在并不遥远的1992年,西州撤县建市之前,县政府将这里打造成了西州的新地标。在2023年叶珊前世离开的那年依然是市区最繁华的地段之一…… 叶珊深吸一口气,感受着河风拂面,心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期待和憧憬。 她按捺住狂跳的心,又往保卫华家奔。 “阿姨,请您帮个忙,好吗?” “好孩子,你说!” “我妈说要买房子,您帮我悄悄打听一下潘家卖房的价格,好吗?” 保卫华妈妈爽快答应了,表示打听到了,就让保卫华带话给她。 晚上回到家,叶珊迫不及待地打开地图,再次确认了自己判断的地理位置的准确性,便和妈妈提起买房的事。 “妈,你听我说,那两进两出的房子虽然面积大,但地理位置是无可挑剔的。房价的确超出了我们的预算,但只要我们咬咬牙,买下来绝对不会亏。”叶珊的语气坚定而自信。 徐慧萍了解自己的女儿,并且相信她的眼光和决策能力,但面对如此大额的支出,她仍然有些犹豫:“珊珊,你真的认为那套房子值得买吗?” 叶珊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妈,我有个同学的爸爸在县政府工作,他说未来城市肯定会向南发展。到时候,朝阳街可能就不会像现在这样繁华了。而现在这个机会,正是我们提前布局的好时机!再说了,即便城市不发展,只要价格合适,买了也不算亏呀!” 听叶珊说得这么有鼻子有眼的,徐慧萍动摇起来,:“那……那我们就咬咬牙,买了?” “嗯!买!”叶珊毫不犹豫地点点头,“我们今天先来算算家里一共还有多少钱,还需要留多少进货的钱……” 灯下,母女俩围坐在餐桌旁。徐慧萍拿出账本,一笔笔地列出家里的收入和支出,叶珊则在一旁认真地计算着还需要多少资金来进货和维持日常开销……她们共同规划着未来,内心充满了对美好生活的憧憬和期待。 …… 第119章 命运处处有磨折 此时,陆大头还在办公室,听到这句问话,立即像含冤屈了百年的冤魂一样嚎叫: “对啊!你昨天怎么不说我们把你踢成这样?” 接着,又冲着老师哀嚎:“我们就没有踢他!没有!真没有!没有没有没有!!!” 他一边说,一边跺着脚,脸涨得通红,一双眼睛瞪得溜圆,仿佛要从眼眶里跳出来一般。 老师们没见过这样的陆大头,难道他真的是窦娥? 所有疑惑的目光不由地都投向保卫华:这事,你怎么看? 保卫华往上翻了翻眼珠,从记忆中调取了台词: “没有就没有吧,反正我也不讹你钱!只要你答应以后不欺负我,咱们就算两清了!” 看看,这气度,这胸襟! 总之,人家总不会自己把自己打成这样吧?! 老师们都忙着呢,哪有时间查案子,能结就结了吧! 大家和和气气的多好呢!老师们顺水推舟,强迫两个男生握了握手,然后各回各的教室。 走廊里,保卫华跟在叶珊后面,趁着老师不在,偷偷问:“我刚刚说得咋样?” “你很棒!” 听到叶珊的表扬,保卫华很高兴,昨天叶珊也这么表扬他来着。 当时,叶珊让他打她,打得他手掌辣辣的疼,像被刀刮过一般。 但叶珊低头看自己肘窝,露出了失望了表情。 一般人挨这么多下,早已经疼痛难忍,皮肤不是通红就是泛紫了,而她却没觉得那么痛,并且只是微红。 这,也没办法啊,谁让她气血畅通,身体过于健康呢?没有邪毒,自然无痧可出。 出痧,是叶珊计划的一部分。 “保卫华,你信我吗?” “信!” “你怕疼吗?不是,我打你,你能忍吗?” “你要打我?”保卫华愣了一下,大概想到刚刚自己打叶珊,立马回答:“能!” “现在是申时,膀胱经旺,此时拍打腘窝效果极佳!” 除了健康因素,打他自然还有另外一层用意,叶珊将自己的计划同保卫华讲了讲。 于是,在回家路上的无人之处,保卫华咬紧牙,被叶珊用掌手拍打着腘窝及小腿。 刚开始还能忍,渐渐地疼痛如同潮水般涌来,保卫华疼得受不了了。 “皮肤还没红,给我忍住!”叶珊的声音冷冽而坚定。 她一边说着,一边加大力度在保卫华的腘窝和小腿上拍打。每一下都像是打在保卫华的心上,让他痛得几乎要哭出来,退后几步,大叫“不要打了! ” 叶珊往自己手心里吹气,揉着自己发红的手掌,慢悠悠地问:“保卫华,你想一辈子被人欺负吗?” “不想!” “你现在怕痛,你被人打的时候怎么不怕痛?” 这话像是一根无形的针,深深地刺入了保卫华最敏感的神经,他咬紧牙关,重新站直身体,深吸了一口气,“我不怕痛!你打!” 叶珊毫不手软,加大力气拍上去:“保卫华,你记住这疼了吗?!” “记,记住了!” 保卫华咬紧牙关,从疼痛中挤出声音。 “你坚持不住的时候,就想想这每一记都是你曾经挨过的痛!你将来反抗时遭的罪不会比现在更痛!只要你能熬过今天的打,你将来就有信心打回去!” 听到叶珊这话,保卫华尽管双腿打颤,却依旧倔强地站立着,他的双手十指紧扣着粗糙的墙壁,仿佛这样能给他带来一丝支撑的力量。 不知道是因为疼痛太过剧烈,还是那些屈辱的记忆太过刻骨铭心,他紧闭双眼,汗水与泪水交织在他的脸颊上,无声地滑落。 终于,当叶珊看到保卫华的腘窝和小腿出现了红色斑点时,这是出痧的表现,说明保卫华的身体已经开始排毒了。 当叶珊停下手时,保卫华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和舒适。他所挨的每一掌,都仿佛拍掉了他内心深处的恐惧和不安。那些曾经让他瑟瑟发抖、无法面对的回忆和痛苦,在叶珊的拍打下似乎都被一点点地挤出了体外,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新生的勇气和坚定。 叶珊告诉他,腿上出的痧要第二天会变得更严重,但对他的健康无碍。 如叶珊所料,今天看上去极其吓人的痧,吓退了方正明母子。 当保卫华站出来,说出“就他膝盖上那点淤血要五十块,那我这个呢?是不是要五百啊?”那个瞬间,他发现,其实自己比想象中更强大。 他太激动了,太兴奋了,他甚至在课上主动举手回答老师的提问。 下课铃声响起,教室里顿时热闹起来。一群人好奇地围到了保卫华的桌子旁,七嘴八舌地问着关于他和陆大头打架的事情。 “听说你和陆大头打了?你怎么打得过他啊?” “是啊是啊,快说说!” 也有人追着方正明问,但真相说出来实在丢脸,所以方正明和陆大头对外都默认了是和保卫华互殴。 叶珊身边同样围着一堆同学。 “我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打的,”叶珊的表情带着一丝无奈和困惑,“昨天不是告诉过你们了吗,我去劝架的时候,保卫华已经把他们打趴下的……” “切,怎么可能?”刘伟嗤之以鼻,他的声音中充满了嘲讽和质疑,“保卫华那种胆小鬼,平时连女生都不敢惹,怎么可能把陆大头打趴下?” 有人反驳:“那叶珊更不可能了,她那么小……” 叶珊认真脸,“刘伟,你和保卫华打一架试试不就知道了?” 其实,叶珊很期待刘伟去挑衅一下,让保卫华有机会拿一个实力较弱的对手练练胆。 然而,刘伟斜睨着她,“我有病吗?” 叶珊点点头,心想你这大眼珠子老这么斜着真的很像有病的样子。 平常中午,保卫华都是在食堂就餐,因为他没有自行车,中午回家一来一去花在路上就得一个多小时。然而,今天中午,他急匆匆回家了。 下午来的时候,他跑得满头汗。 “叶珊,”保卫华喘了口气,接着说,“我妈打听了,前面潘家房子不卖了。” 不卖了? 怎么不卖了?妈妈跟谁借钱都想好了,这怎么又不卖了? 保卫华说,可能是暂时不卖了。因为潘家老太太中风了,儿女们要轮流照顾,暂时不分家了。 人算,不如天算。 叶珊沉默了。 第120章 人生何处不得意 罢了! 叶珊想,反正买房子的钱还不够,不如全力加大投资,努力赚钱! 之前,叶珊心中早已规划好,待春光烂漫之际,在店铺前支起两张小桌,售卖汽水和糕点。如今,时机已然成熟,是时候将这个计划付诸行动了! 叶珊精心挑选了一些经典的爱情歌曲和柔美浪漫的纯音乐,让音乐在店铺内外回荡。同时,她还特意在店门口和桌子上准备了一些小道具,如心形气球、花束等。 而伴随着和煦的春风,那些以购买磁带为借口,在此自由寻觅着意中人的年轻男女们,似乎也变得越来越多。他们或是羞涩地交换着眼神,或是借着叶珊的店铺作为初次约会的地点。 可惜,周日的时候,仅仅两张桌子是远远不够的,而且叶珊周日需要在阁楼里补习,因此音乐声不能太大。 不远处一家面馆因经营不善,上个月倒闭了,叶珊果断地将其接手。在她的精心策划和布置下,面馆摇身一变,成了一个温馨而雅致的咖啡馆。 店名:珊珊时光 叶珊从沪市采购一种国产的红色圆铁皮罐包装的速溶咖啡。同时,她还采购了一批漂亮的杯子和点心碟子。 咖啡馆的装修简约而不失格调,墙上挂着一些经典的电影海报,隔断是一排书架,店里流淌着柔情钢琴曲,营造出一种文艺而浪漫的氛围。 虽说是速溶咖啡,但香浓的咖啡、浪漫的钢琴曲、文艺书籍,电影海报,光彩夺目的灯饰、以及漂亮精美的杯盘……珊珊时光所营造的独特氛围,超越了这个年代人们对于娱乐场所的见识和想象。 “珊珊时光”的名声逐渐传开,越来越多的人慕名而来体验。有来谈恋爱的,有来谈生意的,有来放松心情的,有来看个新鲜的…… 第一个月的营销额除去新聘的人工成本、原材料采购等开支后,盈利比音像店还高。按照目前情况计算,用不了四个月,前期投入的成本就能全部收回。 母女俩高兴得把这消息同叶建国一讲,叶建国也懵了。当初她们先斩后奏开了这家店,他气得两星期都没睡好,就怕钱砸在里面。 如今看来,家里以后大事情是得听老婆孩子的了。 不上课、不补习的时候,叶珊偶尔会在音像店里看店,让妈妈去咖啡馆里帮忙。 这天下午,店里来了一个戴眼镜的中年男人,似乎是闻声而来。 “是贝多芬的《月光》?”他好奇地问道。 叶珊点点头,微笑着回答:“是的,第一乐章。” 男人环顾四周,注意到了角落里那台黑胶唱机,“居然还有黑胶唱机?!” 他看起来更加吃惊了。 叶珊递过一把椅子,“您坐着听吧!” 这是重生后头一回有人和自己聊贝多芬,叶珊很高兴。 中年男人显得更高兴,他说:“可是我觉得这曲子不像是描述月光的柔美和宁静,倒像是在描述……” 他稍作停顿,目光转向叶珊,有些犹豫,似乎觉得探讨这样的话题,有点为难孩子。 叶珊认真道:“像是在诉说一种深沉的悲哀,一种难以言喻的压抑。” 中年男人瞪大了眼睛,满脸的惊讶,不由自主地接话:“还有一股明知前方危险重重,却仍然选择推开那扇未知之门的绝决!” “对对对!我也这么感觉!”叶珊很兴奋,在这个人人都在唱流行歌曲的小县城,终于遇见一个喜欢古典音乐的知音。 接着,两个人又从德彪西的《月光》聊到萨蒂的《吉姆诺佩蒂亚舞曲》,越聊越投机。 男人的眼中时不时闪过一丝赞赏,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激动:“可惜我家收藏的唱片在破四旧的时候都弄没了。你说《吉姆诺佩蒂亚舞曲》有一种舞者在月光下跳舞的感觉,有没有磁带或者唱片?” 从店门口经过的人都好奇的望着这两人,聊起来就像老朋友,没有一点年龄隔阂。 但总有人热情地冲男人打招呼:“罗主任!” 男人向叶珊自我介绍,说他叫罗泠溪,是人民医院外科医生。临时的时候,他再三拜托叶珊想办法帮他搞到萨蒂的《吉姆诺佩蒂亚舞曲》,不管是磁带还是黑胶,都可以。 罗主任刚走,斜对面服装店的老板跑过来问:“珊珊,罗主任是你家亲戚吗?” “不是。” “不是?那你们聊什么?”服装店老板大为好奇。 叶珊从他口中得知,罗主任是县医院的外科副主任医师,曾经留学海外,在大城市医院里积累了丰富的经验。后来因为成分不好,遭到排挤,他娶了本地的老婆,就扎根在了西州这个小县城。 尽管只挂着副主任医师的头衔,但罗主任是众所周知的县医院,甚至市医院中无人能及的“一把刀”,有众多外地患者慕名而来,享有极高的声誉。 “珊珊,你和他聊,不觉得他这个人清高自傲,不爱搭理人吗?” “没有啊,我觉得他人挺好的。” “奇了怪了……” 服装店老板正说着,徐慧萍走进来,“说什么奇怪呢?” “慧萍啊!你听说过县医院罗主任吗?大家都说他这个人脾气怪怪的,做人不讲情面的,就是县长来了,他也爱搭不理的!但刚刚哦,他和你们家珊珊聊了半天呢,态度还特别好,你说奇怪不奇怪!?我一百年都没见过他这样跟人说话……” 徐慧萍笑了:“你这才几十岁啊?!” 叶珊也笑了。 笑得最响的是刚刚跟着徐慧萍走进来的付春春。 付记者这回是来采访“珊珊时光”老板的,没想到是徐慧萍。 虽然按照叶珊的交待,徐慧萍对外声称这一切都是自己的创意,但付春春稍稍转一下脑子,便提出要采访一下叶珊。 徐慧萍这才带了付春春来了音像店。 对于罗泠溪,付春春是知道的,她之前也曾三番两次地想采访他,都遭到了拒绝。没想到他竟然能和一个小姑娘聊半天,还聊得很投机。 对此,付春春不由多打量了叶珊两眼,暗忖:难道小神童还有我不知道的厉害之处? “珊珊,是这样,我想给珊珊时光写一篇报导,这样,全县乡镇都知道你这家店了!你说是不是?” 付春春的话说得很清楚了,就是:你要配合我写报导,等于白给你做广告! 叶珊微笑着点头,甚是有礼貌。 谁料,付春春第一句话却是:“你和罗主任聊什么呢?” 不是,你一个大记者,怎么张口就偏题呢? 第121章 做一个真诚的人 是啊,一个高冷的外科主任,到底和一个小孩聊什么,能聊半天呢? 而且这个人,是自己求都求不到的。 付春春又好奇又羡慕又愤怒。 “哦,罗叔叔好像喜欢音乐,就聊了一下这个,然后请我们进货的时候帮他带几张唱片。” 叶珊既没撒谎,又含糊其辞。 但听起来,合情合理,也没什么特别之处,付春春便作罢了。 自打付春春在县报洋洋洒洒写了整整一版面,并宣称即便是市区都没有这样时髦洋气的休闲娱乐场所,“珊珊时光”便成乡镇人到县城游玩的打卡地。 生意是一天比一天红火。 叶珊感慨道:“现在要是有网,我这也算是网红地了!” 徐慧萍知道女儿经常会冒出一些新鲜词,但她并不太关心这些,她只是继续低头忙碌着,手中的算盘发出清脆的响声。 算盘越打越急,徐慧萍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终于,她说:“不对,这账不对!” 又核对了好几遍,才发现是咖啡馆进汽水的价格搞错了。 原来一直是徐慧萍去拿货的,每瓶进价是1角2分。这账面上算下来,每瓶进账变成1角8分了。 徐慧萍敲着脑门:“我明明记得当时他说好是1角2分,五百瓶是60块钱……我不晓得是给多了,还是记账记错了……” 对于可能亏损的20块,徐慧萍一直在自责和懊恼。 叶珊一直安慰着妈妈,她觉得无所谓,做生意总要交点学费。但叶珊心里没来由地想着曹旭林欠债的事情。嗯,这笔账才是她耿耿于怀的。 正想着,突然传来敲门声,伴随着略显急促的询问:“徐老板在吗?” 大晚上的,店铺刚刚打烊,按常理应该不会有什么人急于要买磁带吧? 在这没有摄像头的年代,爸爸又不在家,叶珊谨慎地拦住妈妈,问了一声: “有什么事?” “徐老板,我是批发汽水的大梁!” 徐慧萍听出来了,立马打开门。 那人抖了抖雨披上的水滴,这才走进店里。 一进来,大梁连声道歉,说他多收了钱。 第123章 一个人的“中考” 风开始变得急促,带着丝丝凉意,吹过树梢,发出沙沙的声响,空气中弥漫着湿润的气息。 就在这样的诗意中,第一滴雨珠终于落下,打在刘伟的手上。 嘶~~手感不太对…… 啊呸,是口水! 刘伟蹭地站起来,楼上传来高年级小混混的肆意的讥笑声,他又默默地坐下去,不动声色地将手在桌子底下上擦了擦。 这种莫名其妙的站起又坐下,落在教室另一侧的王晓丽眼中,显得十分特立独行。 上课铃刚响,班主任走进来,宣传了一个消息: 6月20日至22日,初三年级中考需要借用教室,所以初一年级连放三天假。 话音未落,同学们已经喜笑颜开了。八十年代全是单休,这回休三天,谁能不高兴呢! 但令叶珊高兴的是,校长已经答应,等中考分数出来后,叶珊如果能把全科卷子都做出来,并取得不错的成绩,那就同意她跳级读初三。 窗外,大雨倾盆而下,带来了清凉和生机,也带走了炎热和干燥。在这场雨中,世界变得如此清新而美丽,仿佛一切都被重新洗礼和赋予了新的生命。 双休日,叶珊跑回了龙山。 “我不是叫你不要来嘛!”薛阎王一边编着簸箕,一边说,“你就自己好好练!” “爷爷,我休息两天呢!”叶珊兴奋地说着,从包里往外掏东西。 一瓶学生家长从外地带回来的虾酱、一包红糖、一盘最新的越剧磁带,还有香蕉和苹果。 薛阎王微微蹙眉:“怎么还带这么多东西呀……我不怎么听戏,你别再乱花钱……” 明明刚刚来的时候,远远就听到爷爷在听尹桂芳唱的《何文秀·算命》,叶珊笑了,并不说破。 之前,叶珊拎着旧录音机过来,谎称卖给修理铺只给三块钱,不如让爷爷听听算了。当时带了好几盘京剧和越剧的磁带,都是叶珊提前拆开,说是店里搞活动的试听版,现在用不着了。 叶珊发现今天自己疏忽了,带来的磁带还未曾拆封,她赶紧动手拆开包装,小心翼翼地塞进了录音机里。随着磁带轻轻转动,戏曲的旋律随之响起。 “这是哪一出戏?” 薛阎王好奇地问道。 “这是傅全香的《庵堂认母》。” 薛阎王的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不愧是名家啊!” 叶珊则在一旁静静地站着,爷爷那眼睛微闭,陶醉在戏曲之中的快乐样子,好似阳光洒满了心田,她觉得心里暖暖的。 然而,这种开心并没有持续很久。在与薛阎王的过招中,叶珊体验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和艰难。 薛阎王比以往出手都无情,每一次将叶珊击倒,都像是在狠狠提醒她:“你练得还不够!”“你还要努力!” 尽管从前爷爷要求也很严格,但自打寒假之后,总觉得他越发地苛求了。 叶珊的心中猛然涌现出寒假时爷爷对薛慕文说过的那些话,似乎与自己当前的处境有着某种类同的不对劲。但是,具体是哪里不对劲,她又说不上来。 ………… 连放三天是很开心,但接下来的一周需要补休,一天都不放,同学们脸都上灰了。 期末大考,各班是要比成绩的,班主任是决不答应自己班级垫底的,她的风格是:只要学不死,就往死里学!所以对每个人都抓得很紧,除了叶珊。 并不是因为叶珊不需要督促,而是因为校长已经答应叶珊,等中考分数出来后,叶珊如果能把中考试卷都做出来,并取得不错的成绩,那就同意她跳级读初三。 初一年级的期末考试,叶珊毫无悬念地拿了年级第一。 教导主任把她叫进办公室,郑重问道:“中考试卷涉及六门学科,其中物理和化学你完全没有学过,而其它四门科目的难度也远超初一水平,你确定要试一试吗?” 叶珊的眼神坚定而自信,“我自学过了一部分,政治和语文可能拿不了满分,但应该能过中考的分数线。” 教导主任和校长对视了一眼,“好吧,就让叶珊同学试试。” 校方安排了高中部的几个学生和老师,轮流当监考老师,还给叶珊准备了独立的考场。 在暑假的第一天,叶珊迎来了人生中一场特殊的“中考”。 叶珊用两天时间完成了别人三天的考试内容,展现出了超乎普通学生的毅力和专注力。无论是语文的诗词解析,还是政治的论述题,她的答案充满了深度和见解;而物理和化学,她则发挥得游刃有余,条理清晰,逻辑推理严丝合缝,让监考老师们看了都不禁为之赞叹。 第124章 年少最贵是时光 此时的叶珊,正带着班上的同学们在“珊珊时光”玩。 两个服务员小声嘀咕: “不但耽误了半天生意,还送出去许多汽水、糕点。” “听说珊珊下半年跳级读初三,她说以后不能当同学了,所以要请大家聚聚,谢谢他们对她的照顾。” “这孩子倒有情义,就是不晓得算账哈!” “小孩子嘛哈哈哈……” 初一(3)班的同学们刚到“珊珊时光”的时候,充满了兴奋和好奇,他们听音乐、喝汽水、尝咖啡,东看看,西摸摸。 不到一个小时,新鲜劲过去了,男孩子们首先提出告辞,他们更喜欢外面广阔的天地和县城新开的电子游戏厅。 剩下几个女孩子坐那里聊天。渐渐地,她们的话题转向了彼此的梦想和未来。有的说想成为一名光荣的人民教师,有的憧憬着自己是一名优雅的舞蹈家,有的则梦想着穿上白大褂,还有想当科学家、当演员…… 大家纷纷分享着自己的梦想,突然有人问叶珊: “你长大了想做什么啊?” 叶珊愣了愣,脑海中浮现出麦瑟尔夫人的豪言壮语: “我想要精彩的人生,我想要体验一切,我想打破每一条规则!” 当这句话脱口而出时,咖啡馆里陷入了短暂的寂静,女孩子们从未听过有人说出这样的话语。 “哇,叶珊,你的梦想真的好酷啊!”一个女孩感叹道。 而叶珊自己,在说出那句话的瞬间,感受到了一种奇妙的力量在体内涌动。这种奇妙的感觉让她突然明白,自己其实并不需要急于为人生设定一个固定的方向。 人生的道路是曲折而漫长的,充满了未知和变数,而她有足够的勇气和能力去迎接这些挑战。她想尝试各种新鲜的事物,去追求自己内心真正感兴趣的东西。人生并不是一成不变的,它可以随着时间和经历而不断改变。谁说志向和愿望就必须是一成不变的呢? 这个普普通通的夏日上午,麦瑟尔夫人的的话语则像是一颗颗种子,种在了每个女孩的心中。 “你们说,我们的梦想会实现吗?”一个平时较为内向的女生小声地问道。 “一直往前走,就会一点点靠近梦想!停留在原地,什么风景都看不到。”叶珊看了看大家,眼神坚定而明亮,“就像玩游戏一样,不管最后能不能通关,我们还是一直在挑战关卡,这个过程也很开心,也很有意思,不是吗?!” 第125章 活宝 “叶珊,快呀,我们上教室!” 有人招手叫喊着。 进了教室,叶珊把礼物拿出来,是一盒《红楼梦》的原声磁带。 前两个月,电视剧《红楼梦》一经播出,风头直压去年播出的《西游记》,新华书店的《红楼梦》原着直接卖脱销。 王晓丽瞥见磁带封面上的林黛玉,瞬间心花怒放,她太喜欢林黛玉了,那种弱柳扶风的凄美特别符合她的审美。 叶珊这礼物送得可真叫一个“贴心”,而且还挺贵重,王晓丽感动地将第一块蛋糕递给了叶珊。 第二块蛋糕,王晓丽递给了身边的女同学;第三块蛋糕上面有一朵红色的花,王晓丽递到了刘伟面前,就像递给叶珊一样没有区别。 但是有男同学起哄了:“哦——!一朵红花献刘伟!” 大家跟着起哄,嬉闹起来。 王晓丽刷的脸就红了,“你们别胡说,我都是随便切的!” “你们别闹!”刘伟酷酷地歪了歪嘴巴。主要是港片里,霸总都是这么笑,非常有型,非常狂拽酷炫。 刘伟已经给自己按上了一个“桀骜不驯”的标签,如果氛围合适,他会在嘴角叨着一根牙签,或是轻咬着一张火车票根,显露出那么一丝不经意的颓废…… 王晓丽的脸更红了,然后,她一指窗外:“看,有人在操场上!” 这话题转移得挺自然,所有人都看向窗外。 操场上,一大早来学校集训的田径队刚刚解散,他们中的一些人也察觉到了教学楼上的动静,纷纷抬头朝这边望过来。 有同学脱口而出:“陆大头!” “快,快关上窗户!” 所有人的头都缩了回来,关上了窗户。 这个“此地无银三百两”的举动反倒勾起了陆大头的好奇心,三分钟之后,他就闯进了初一(3)班的教室。 “哟嗬!这是在搞什么大聚餐吗?”陆大头猿气满满地拿起一根香蕉,手法娴熟地开始剥皮。 刚准备往嘴里塞,他目光突然凝固了,几个学生背后露出一个小小的身影,正目光直直地盯着他看。 是叶珊! 香蕉捅在了陆大头的嘴角,他动作略显僵硬地迅速咬了一小口,边嚼边说:“我还有事,我先走。你这个香蕉太熟了,不好吃……” 第126章 用菜刀太菜了吧 待众人反应过来,一个小混混嘲笑道:“陆大头,你一惊一乍作甚呢,对付这么小的女娃娃不跟宰小鸡一样吗?” 这时,有一个高二小混混粗声粗气的抢答:“陆大头虽然比我矮一个头,但他打架的功夫也不差。前些日子,他被这孩子打得鼻青脸肿了好多天!” 陆大头脸一红,不知道该说谢谢你,还是我谢谢你啊! “胡扯吧,你们谁见过这么小孩子懂武功的?”许老虎眼睛一瞪,显然对他们的话不以为意。 他转而笑嘻嘻地问叶珊:“说正经事,你们家的汽水都是问大梁批发进的?” “是。” 许老虎突然收敛起笑意,用一种咄咄逼人的口吻道:“跟你妈说,以后进顾大菊家的,他们家便宜。” 那高二男生立即精神一振,下巴抬了起来。 自打那晚大梁冒着大雨来退钱,叶珊就决定了,以后只做大梁的生意。中途听妈妈讲过,有个姓顾的上门拉生意,被她拒绝了。 叶珊看着一桌的汽水瓶,微笑着:“虎哥你喝过汽水你知道,大梁家的货是上海的,好喝;顾大菊的是**厂的,没那么好喝。” “我说顾大菊家的好喝,就好喝!你们接下来就找他家拿货!大梁家的汽水不行,我是绝对不付钱的!” 叶珊翘嘴,笑了一下,“不付钱没关系,就当我请大家了。不过,进货的事情还得我妈说了算。” 谁也没有想到,这么小的孩子,言谈间竟然如此有礼有节,但又不失强硬之势。 太反常了,所有人都怔了一怔。 这空当,叶珊从容闲定地站起来:“我去给大家再拿些吃的来。” 高二生立即和许老虎说:“我感觉这小孩就是在和你唱反调!” 许老虎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陆大头附和道:“她肯定以为自己学了一点三脚猫功夫,就天不怕地不怕了。” “ 小东西不知天高地厚!”高二生建议,“虎哥,不如先把她收拾一顿……” “收拾谁?”叶珊端着果盘出现了。 她将果盘放到最近的桌子上,然后笑眯眯看着高二生:“你几岁啊?动不动就想收拾人。” 众人以为叶珊是在暗示他们以大欺小不合适。 第127章 刀尖之舞 叶珊拉了拉书包的带子,眼神中闪烁着冷冽的光芒。 “毕竟,我才八岁,如果我杀人,不算犯法。” 她的语气平静而深沉,仿佛是在讲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故事。 “而且,我在学校里是人人皆知的品学兼优的少年,加上服务员作证,谁都愿意相信我杀人属于正当防卫,说不定给我定一个见义勇为或者英雄少年之类的……” 顾伟伟闻言,不禁嗤笑一声,仿佛听到了一个荒谬的笑话。 “到底是小孩,天真无知啊!你在杀我们之前,早被我们干掉了!” 叶珊点点头,“你说得对,你们也可以干掉我!” 她的语气稀松平常:“门已经关好了,反正今天不是我杀了你们,就是你们杀了我。” 这番话,仿佛在这个炎热的夏天给场内所有人浇了桶凉水。 顾伟伟一愣,声音大了起来,像是在给自己壮胆:“小东西胡说八道倒是挺厉害的!” 叶珊淡淡看了他一眼:“我厉害,我知道!” 这种不知谦虚为何物的自信,将顾伟伟噎得说不出话来。 叶珊的脸色很平静,语气却透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感觉,许老虎像看怪物一样看着她,他完全看不透这个小孩,一个比他小很多的小女孩,怎么说出来的话比自己还吓人? 叶珊往前一步: “《刑法》规定,已满16周岁的人犯罪,应当负刑事责任。所以你们谁弄伤我,就是故意伤害罪;要是杀了我,那反正也是一命抵一命嘛,对吧?” 这话一出,围在周围的人都不由地往后退了退。 许老虎脸色顿时变得阴沉下来,一巴掌挥过来,叶珊快速闪过,躲了过去。 “你还真有点本事哈!”许老虎说着,人站了起来。 “别动!”叶珊迅速从果盘里抽出水果刀,“听我把话讲完!” 她的身影笔直而坚定,眼神中透露出一种令人胆寒的冷静和决绝。 谁都没料到叶珊会拿刀,都愣住了。许老虎也被她的气势所震慑,暂时停下了动作。 “我知道,杀人不太礼貌。”叶珊叹了口气,“所以,我一般不杀人。” 许老虎:? 顾伟伟:?? 其它人:??? “这样,哥几个,我就杀一个好了。反正杀你们所有人我也杀不动,我就逮住一个杀!你们谁先上,我就捅谁。” 叶珊这话一出,那些混混们开始互相看了看,心中震惊而苦闷:平日咱们喊打打打,也不敢喊杀杀杀啊,这孩子怎么一出口就要人命啊?!太残暴了!!! 陆大头躲在许老虎身后,叫道:“这是我听过最好笑的笑话了!大哥们别怕,夺下她的刀,打她一顿!” 叶珊闻言,笑得更加灿烂了:“陆大头,你以为别人都像你那么蠢吗?!你怂恿他对付我,到时候他要是真的杀了我,那就是死罪一条,而你只需要坐几年牢。你觉得这样的买卖他会做吗?” 许老虎沉默了,他当然不喜欢被人当枪使。 看到许老虎的犹豫,叶珊知道自己已经成功地打破了他们之间的联盟。她决定趁热打铁,便又客客气气加了句: “虎哥,这苹果削好半天了,你尝尝,吃完了再走!” 说着,叶珊将果盘递到许老虎面前,脸上带着真诚的笑容。 刚送到许老虎面前,被人一手夺过去。 是顾伟伟。 “陆大头说你厉害,你果然是厉害。不过,我看也只是嘴巴厉害吧!” 许老虎不作声,从顾伟伟手里把果盘接了过去,懒洋洋吃起来。 陆大头暗暗给顾伟伟使着眼色。 顾伟伟会意地眨了下眼,将一支烟递过去,点上火,然后好像很随意地问: “虎哥,你奶奶的病还要不要治了?” 许老虎刚吸了一口,听到这话,憋了两秒,这口烟才吐出来。 这个细微的变化没有逃过叶珊的眼睛,她心中暗自明了,许老虎定是有什么把柄或软肋被人抓住了。 看来,礼不成,只能兵了。 叶珊冷冷看向陆大头:“刚刚是你在挑拨吗?不如先打你一顿助助兴!或是捅你几刀作个示范?” 陆大头一边害怕一边积极展示人脉关系:“我跟你说,虎哥是我大哥,你别嚣张,别乱来!” 有人看不惯陆大头的怂样,想要挑衅叶珊,于是嘲笑道:“小孩,你会用刀吗?” “会啊,”叶珊露出一个天真无邪的笑容:“我先轻轻试给你们看看啊……” 众人本以为她只是在虚张声势,然而下一瞬间,叶珊却突然将水果刀往自己的手心中划去,血光乍现,殷红的鲜血随即涌出,滴滴答答地落在地板上。 这一幕发生得太突然,场内一时间陷入了一片死寂,众人的脸色都变得苍白无比。仿佛看到了一个完全不同于八岁儿童外表的恐怖存在。 叶珊低头看了看手心,血液顺着指尖滴落,她轻描淡写地评价道:“哦,这把刀也不算太锋利,捅人可能有点费劲。” 她的语气中透露出的淡定和漠然,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到不寒而栗。 这帮小混混也就是拳头硬点,就算夹刀带棍也只是吓唬吓唬人罢了,他们从未真正见识过真正的危险和残忍,更没想到一个八岁小孩的行为如此血腥、内心如此狠绝! 在她的面前,所有的嚣张都显得微不足道。 "我就一句话:我们家是不会换供应商的,你们来杀服我吧!"叶珊又露出天真无邪的笑意,从包里翻出一条手绢包着手掌。 陆大头吓得一缩脖子,紧紧贴在许老虎身后。 很多人都不说话,刚刚的视觉冲击,让他们无法回过神来。她根本不是八岁的孩子!简直就是个魔鬼! 许老虎力吸完一口烟,用力碾碎烟头,站了起来: “你现在受伤了。我许老虎从来不打小孩,也从来不趁人之危。你赶紧去医院瞧瞧手,我有时间会再过来的。” 说着,他快步向大门走去。 再也没人说半个“不”字,个个都恨不得跑在他前面。 陆大头紧跟着大部队,头也不敢回地溜了。 大门一开,外面的阳光洒了进来。那热烈的阳光仿佛是救赎和希望的象征,让所有人都感到了一丝安慰和放松。他们迫不及待地涌向大门,仿佛是在逃离一个噩梦般的地方。 叶珊笑了,此生她已不再是社恐,但可能有点“涉恐”了。 第128章 假象 守在大门外的服务员见这帮人个个脸色苍白,脚步慌乱的仓皇样子,惊觉不妙,赶紧进来看叶珊。 跟着进来的是刚刚找过来的保卫华。 当他们走进店内时,眼前的景象令他们震惊不已。叶珊静静地站在中央,手中握着那把餐刀,而地板上则是一滴滴触目惊心的鲜血,仿佛在诉说着刚刚发生的惊心动魄的一幕。 “珊珊,你手怎么了?” “谁伤的你?!” “赶紧去医院啊!” 叶珊抬起手,往下按了按,示意大家保持冷静,然后走到大门口看了看,这才折返回来。 保卫华愤怒道:“难怪他们跑得那么快,把你伤成这样……” “我没事,”叶珊将手绢扯下来,擦了擦手心,“唉,一帮人都不好好读书,吃了没文化的亏。” 众人呆住了,血擦掉了,手心根本没有伤口! 保卫华不相信地拉起叶珊的手反复看,“这是怎么回事?” “室内暗,他们根本看不清,也想不到,我这把刀压根没开刃。” 服务员恍然大悟:“难怪你叫我们偷偷地陆陆续续关掉几盏灯呢!” “可是血呢?”保卫华追问。 “等你学了高中化学就知道了——我提前在手心里涂了无色的硫氰化钾溶液,用氯化铁溶液擦拭刀子。当刀去割手心的时候,两种物质接触就会形成血红色的硫氰化铁……” 服务员表示听不懂,但是大为震撼。 保卫华惊呼:“化学真有意思!” 向知识致敬! 叶珊梳理了一下思路,问保卫华:“你听说过许老虎这个人吗?家里什么情况?” “好像他是一个孤儿,但有一个奶奶。具体的我就不太清楚了,但我可以找人打听。” 叶珊点点头,突然想起什么:“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保卫华挠挠头:“嘿嘿,我有题目做不出来,想来问问你。还有就是,我妈让我告诉你,潘家的房子可能要年底才会卖。” 叶珊微微有些意外,她没想到保卫华的妈妈还记得这件事情,想起那天去他家,他妈妈热情招待的情景,心中涌起一股暖意。和这样的人做邻居挺好! 珊珊时光里,音乐响起来了,顾客们陆陆续续走了进来。 叶珊坐在角落里,低声给保卫华讲着题目。 服务员端来了冰镇汽水和面包,保卫华摇头:“我不吃。” 叶珊看他低头咽口水的样子,笑了,“吃吧吃吧,一口面包,一口橘子汽水,神仙日子!” 保卫华跟着笑起来,接过叶珊手里的面包,大块咬起来。 有两个中年男人走了进来,点了一壶绿茶,一个果盘,坐在离叶珊不远的地方。 “哎呀,没想到你们西州还有如此雅致的地方,还有空调吹!” 其中一位操着外地口音的男子赞叹道。 “是不错,这地方挺适合谈生意的,要是等会儿饿了,他们家还有点心。” …… 叶珊斜着身子,托着脑袋,耳朵竖得笔直。 在西州人心中,“珊珊时光”就像大城市的红房子西餐厅,是最时髦、最高级的享受。 进店的顾客越来越多,保卫华的题目也解答完了,汽水也喝完了,准备告辞。 叶珊:“明天,我可能需要你闪亮登个场。” “闪亮?”保卫华有点激动,“怎么个闪法?” “嗯……这只是一种修饰啦,主要是登场。当然,也要看你演技如何……” 保卫华拍拍胸脯,表示他现在胆量越来越大了,做个演员是没问题的。 临走的时候,保卫华把吃剩下的半个面包塞进了口袋,叶珊想起了自己在聂小亮家打包的半根香蕉,笑着让服务员装了两只面包给保卫华带回去。 “别推辞了,这是我送给你妈妈的,谢谢她上次请我吃的馒头干!” …… 晚上,徐慧萍拖着疲惫的身子,搭了最晚一班公车,赶回了县城。 叶珊问:“今天就放你回来,奶奶没生病呀?” 徐慧萍苦笑一声,“你猜得没错,你奶奶呀,是心病犯了。” 叶银花的地摊被工商收缴了,还因为非法经营和售卖盗版两项违法行为被罚了五十块。 哈新民心疼钱,怒不可遏地指责叶银花又蠢又笨,说聪明人一有风吹草动就溜了,哪会傻乎乎地等着被抓。 叶银花自然是听不得“蠢”和“笨”的,和哈新民大吵了一架,然后抱着孩子回了娘家,说是要离婚。 朱二妹既心疼女儿,又觉得在街坊邻居面前丢了脸,她试图通过劝说来缓和矛盾,但女儿女婿都叫她“别烦!” 朱二妹天天捶着胸口,说是有气出不来,憋得慌。 还没过几天,叶银花查出又怀孕了。这个消息如同一缕春风,吹散小夫妻俩之前的冷战阴霾。 哈新民请人一算,是儿子,喜出望外要叶银花保胎。 朱二妹不同意,叶银花从怀孕到坐月子、带孩子,哈新民撒手不管。这要是二胎,这份辛苦必然会再次落到她们母女俩身上。 “作孽哦~~你们俩个就晓得刮我的养老本!再生一个,我可真没钱!”朱二妹对着叶银花说,“你要真想生下来,先问你婆婆要笔钱来,再问她能不能带!” 叶银花眉头一皱,“妈,我和她处不来,我不要她带孩子!” “带不带孩子另说,就问你,这二胎的罚款钱谁交?你们有这钱吗?我告诉你,我、没、有!你们夫妻俩就是给我跪上,我也没有!!!” 朱二妹这话说得太决绝了,毫无回旋余地。 叶银花赶紧向哈新民汇报了这个情况,并弱弱地提议不要二胎了。 哈新民又把她臭骂了一顿,拍拍屁股,上夜班去了。 叶银花一个人在家里哭,哭了几分钟后,照照镜子,暗想这次哭得梨花带雨的还不错,好了,不哭了。 但她这一照镜子,看见头上那朵头花,当下就有了好主意。 第二天一大早,叶银花给徐慧萍打电话,说朱二妹病了。 等徐慧萍一到坝镇,叶银花说老太太被自己气得肝疼,想请二嫂回来劝劝。然后又诉苦,说自己的摊子被罚抄了,家里没存款了……说着说着,便说二胎的事情,只要有一笔钱,那么她和哈新民就不愁了,朱二妹也不会担心的生病了…… 叶珊听到这儿,着急问:“妈,你答应了吗?” “没,你不是总对我说,要习惯对别人说‘不’吗?我跟她说,我有钱,但这钱是要留着买房子的。她的孩子重要,我的孩子也重要!不能让珊珊一直睡在店里……然后她说我没良心,我怕和她吵架就回来了。” “妈,明天我去一下学校,要不要我顺路去大梁那里结账?” “不用。”徐慧萍好奇问:“暑假了,你去学校做什么呀?” “可能,有比记者采访更有意思的事情在等着我吧……” 第129章 用晦而明 午饭后,叶珊直奔学校。 今日,她选择了学校西侧的小弄堂,那里平日里行人稀少,鲜有人迹。 早就等在弄堂口的保卫华看见她,点了点头,然后拔腿往学校走。 叶珊在弄堂口,一边站桩,一边耐心等待。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保卫华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有一个男人,五十岁左右,穿着白衬衫,提着黑包,找校长去了。” “确定?” “我亲眼看他进校长办公室的。” 叶珊点点头,又叮嘱了两句,便快步向学校走去。 暑假里,学校里几乎看不见人影,静悄悄的。校长办公室在三楼,叶珊走路亦不出声,刚到楼梯口,便能听见校长办公室有人在说话。 叶珊稍稍靠近,听见校长和另外一个人在聊天。 那人说,上午他就到了西州,通过别人,了解了一下叶珊的大概情况。 “没想到,你还有其它了解渠道!”校长打着哈哈,“我跟你说啊,别挖我墙角,我可要留着她提高我的升学率,她是我们学校的金字招牌,下半年,我要让她去参加市里和省里的奥林匹克竞赛……” 那人正气十足回道:“老同学,你不能光顾着学校荣誉,这么一个大宝贝,不研究一下,对国家是一种资源浪费!” “这孩子聪明也不奇怪啊,之前国内不是有十来岁上大学的先例吗?” “看来,你都不解自己的学生!你不觉得这孩子太聪明了吗?” 叶珊听到这话,耳朵微微发热。 她心知肚明,自己绝非天资聪颖之人。真正的天才,应该如薛慕文那般,一目十行,过目不忘。而自己,前世的成绩更多依赖于不懈的努力。在这全新的世界里,她所依仗的不过是前世积累的知识。她甚至有种预感,一旦踏入高中,恐怕会泯然众人。 校长轻轻叹息道:“太聪明,太早慧的儿童,或许无法像其他孩子那样享受无忧无虑的童年,这何尝不是一种悲哀……” 叶珊听到这话,心中一震,心底那个声音再次冒出来:人生匆匆数十寒暑,你当真要缩短天真烂漫的时光吗? 来人语气突然意味深长起来:“你说会不会?……我有个大胆的猜测……她就不是个孩子!” 第130章 影帝影后 来人眼中闪着颇有兴味的光芒,“你那么喜欢《花仙子》吗?那你说给伯伯听听,花仙子里有什么人啊?” “你也喜欢看吗?”叶珊像是找到知音了,跳上沙发,两条腿愉快地晃荡着:“有小蓓、娜娜小姐、波琪,哦,它是一只狸猫……” 叶珊滔滔不绝,似乎没看见来人越发黯淡的眼神。 “你看,我这个蝴蝶结好看吗?和小蓓一样的喔!”叶珊说着,将脑袋伸到来人面前。 “啊~~哈哈,是的是的,”来人哑然失笑,看向校长,“这孩子还挺可爱!” 校长怔怔看了看叶珊,心头琢磨:这孩子今天的画风怎么有点怪怪的?平日里好像比这稳重啊!会不会真的如他所说……不会,不可能!绝对不可能!管她呢!我反正要留着她在学校里,参加竞赛,还得给我考个清北! 想到这里,校长非常诚恳地点点头:“是的,她毕竟小嘛,一直都挺可爱的。” “一直都这么孩子气?” “嗯,一直。” 来人一扭头,目光灼灼:“叶珊小同学,你觉得你是有天赋的孩子吗?” 叶珊面色在自信与腼腆之间闪烁,然后,她摇晃了一下,微笑道:“嗯……怎么不算呢?” 来人张了张嘴,沉默了一下。 然后,他说:“所以,你上城中是你自己找校长谈的吧?” 叶珊指指一旁茶几上正在“呲呲”转动的录音卡带,“伯伯,这是录什么?” “哦,我是记者,采访你总要录音一下。” 叶珊摇摇头,提供了专业人士的建议:“您这磁带质量不好!真的,以后您去我家店里买,我家质量好又便宜……” 等等,等等,怎么做起广告了?来人看向校长。 校长一抱臂,一脸无奈:上次她来我办公室,也向我做广告。 “叶珊,你上城中是你自己出面找的校长吧?” “您是说严校长?我去城中玩,随口说想到县城来——因为县城里有公园啊!是严校长非要留我在城中的,这事咱们苏校长也知道呢!” 苏校长给了来人一个肯定的眼神。他犹记得当时,严校长用力挤开人堆,一把捉住叶珊:“你是不是要小升初?到我们学校来!” 苏校长是个有风度的人,在人家地盘从来不抢,要不然他当时都想提起叶珊就走。 来人将录音关掉,用成功人士的目光盯牢叶珊:“伯伯问问你,你想不想成为全国的明星?” “不想。” 来人继续抛诱饵:“那你想不想见大领导?” “不认识,不想见。” 来人掏出手绢擦了擦眼镜,又擦了擦汗,刚要开口,叶珊指着墙面上的钟,语气焦急: “校长,这钟准时吗?” “准,怎么了?” “马上要三点半了,我要去保卫华家看《阿童木》!保卫华说好了在学校门口等我的!” 叶珊冲出办公室,趴在阳台上,往远处瞧。 “喂——!”叶珊冲着远处的一个身影摇着手,然后一扭头,“校长,伯伯,保卫华在等我,我要做一个有诚信的人,我先走了!” 话音未落,叶珊已经一边挥手,一边往楼梯处走了。 这一切发生的太太快,来人反应过来时,叶珊就已经消失在了视线中。他愣在原地,忽觉手中的手绢还悬在半空中,赶紧又擦了擦额头,然后转向校长。 “她……就这么走了?” “这就是小孩子的天性吧。”校长感叹道,“小孩不就是这样嘛?” 来人用手掌遮挡住耀眼的阳光,目光投向校门口,有一个男孩子正冲着叶珊招手。来人眯了眯眼睛,若有所思道:“你有没有觉得,那男孩和刚刚那戴帽子的很像?” 校长不以为意地耸了耸肩,“男孩子嘛,长得都大同小异。你这脑袋里又在琢磨什么呢?” “没什么没什么……”来人长叹了一口气,“可能,是我想多了。” …… 保卫华拉着叶珊一路跑,跑进巷子里。 “怎么样?怎么样?”保卫华一脸期待的看着叶珊。 “非常好,以后可以考虑进军电影行业,我要看你拿影帝!” 保卫华听了,眼睛顿时亮了起来:“真的吗?其实,我想成为李连杰那样的!” 叶珊掏出水壶,边拧盖头,边点头。 保卫华一脸认真,“所以,我准备好了,先改个名字,改个帅气一点的。你觉得我叫保剑峰,好吗?” “噗——!”叶珊刚进口的水喷了保卫华一身。 “怎么了,这个名字既帅气又有气势啊!” “是,是,就是,太好了!嗯嗯,太好了,很容易和别人重名,到时分不清到底是哪一个拿了影帝!” 保卫华想象了一下那个场面,顿时深觉有理。毕竟叶珊那么聪明,她说的准没错! “哦,对了,许老虎的事情我打听到了一点。他奶奶病了,不知道什么病,前些天就住院了,许老虎一直在筹住院费。” 叶珊点点头,“我知道,那个顾伟伟家是搞批发的,陆大头给顾伟伟出点子,让他掏一笔钱,叫许老虎对我出手……” "这些线索你都查出来了?" 保卫华瞪大了眼睛,对叶珊投以满含敬佩的目光,心中涌起一股当小弟的安心感。 以叶珊目前的人脉关系,追查这些线索并分析整合出事件原貌,并非难事。难的是,如何彻底消除潜在的后患—— 许老虎会不会为了钱或面子,再次出手? 第131章 新的生机 徐慧萍听叶珊说不跳级了,倒也不反对,只是好奇:“珊珊,你前些时候不是很想早点读初三吗?” “现在,我想慢一点。” 叶珊想在人生这条漫长的道路上能给自己一点喘息的时间,多一点欢愉;也能更好的韬光养晦、打牢学业根基;同时还能腾出更多精力帮助家里赚钱买房子,早点让妈妈过上好日子。 最重要的是,她决定给自己一些时间,去深入思考自己的未来和人生目标。她要去探索自己的内心,找到自己的真正热爱,然后为之努力,而不是面临高考的时候还不知道选哪个专业。 在这个过程中,她不会放弃对复旦大学中文系的追求,但这个目标不再是她生活的全部。她会以更开放的心态去面对未来,去接受各种可能性和挑战。 徐慧萍并不知道叶珊想什么,但她说:“你觉得这样好就这样!” 正聊着,外面响起了摩托车的轰鸣声。 聂老板走进来,说是顺路,正好瞧见叶珊在店里,过来聊两句。 “珊珊,你不是说暑假要回乡下的吗?” “对,我还有点事情要处理,过两天就回去。” 聂老板毫不见外地将电风扇调到最高档,让凉风直扑面庞,驱散身上的热气。然后,他顺手拉过椅子,稳稳地坐下。 “珊珊,我家小荣的成绩啊,我担心明年小升初离县中还差一点,你看暑假有没有办法……” 叶珊微笑着摇头。 若不是被许老虎的事情困住,此刻她早就回了坝镇。 聂老板其实也知道,叶珊放假回坝镇是雷打不动的习惯,也就不再为难。 临走时,他从包里拿出几条真丝的丝巾,“这些是我厂里的新品,送给你和你妈妈,希望你们会喜欢,多提提建议,我们还想改进一下。” 没想到,县里连年亏损的红旗丝绸厂今年被聂老板接手了。 叶珊诚恳道:“我现在就有个建议!” “你说!”聂老板温和地回应,他待叶珊从来都是客客气气,尊重有加。 “可以考虑将红旗丝绸厂改个名字!顺应时代潮流!” “你和我想到一块儿去了!改个名字可以改个气运!”聂老板连连点头,“我前两天和朋友商量了两个厂名,‘新时代’,一个叫‘盛世丝绸’,你看哪个好!” 叶珊展臂一笑,眼中闪烁着灵动的光芒:“盛世好哇!国家一步步走向太平盛世,贵厂也正好可以借这个东风,迎来属于你们的盛世。盛世丝绸,不仅寓意着国家的繁荣昌盛,也象征着贵厂的兴旺发达,我觉得非常合适!” 聂老板高兴地拍板决定:“好好,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就叫盛世丝绸厂!希望新的名字能给我们厂带来新的气象!” “会的。”叶珊默默祝福着丝绸厂在聂老板的手中能焕发出新的生机。 在她前世的记忆中,县城的“盛世丝绸厂”经营得红红火火,并且在九十年代末接纳了很多其它厂的下岗职工,为社会稳定做出了不小的贡献。 …… …… 中午时分,七月的阳光炙热而耀眼,县人民医院的病房内却显得昏暗而宁静,厚厚的窗帘遮挡住了外面的烈日,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夹杂着饭菜的香气,这是家属们给病人送饭的时间。 病房里静悄悄的,只有偶尔传来的轻微咳嗽声。 病房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青年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两个铝制饭盒。他轻手轻脚地走到病床前,将饭盒放在床头柜上。 床头柜上有一个保温罐,一看就不便宜,隐隐还能嗅到鸡汤的味道。 青年羡慕地看看隔壁床睡得正酣的病人,看看自己带来的饭盒,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然后,他凑到病床上的老太太耳边,低声道:“奶奶,吃饭了!” 老太太脸色略显憔悴,缓缓地睁开眼睛,看到他,眼中立刻有了神采。她试图坐起身来,但身体却显得有些虚弱。青年见状,连忙伸手扶住她,让她靠坐在床头。 “奶奶,今天我做了肉丝炒茶干,可香了……”他边说边打开饭盒。 老太太咳嗽了两下,问道:“老虎啊,你朋友送过饭了,没和你说吗?” 许老虎怔住。 “刚刚我吃过了,你那朋友真好,让他妹妹送了鸡汤,还用小米熬的厚粥……” 许老虎看向那保温罐,心想我有那么好的朋友吗?不都是狐朋狗友吗? “那孩子虽然小,可乖,可亲哩,她陪着我聊天真是开心!她说去洗饭盒去了……咦,怎么保温罐子在这里,人走了?” 许老虎更加困惑了,同时脑海中迅速搜索自己的社交圈子,却找不出哪个朋友会做到这地步。 他站起身来,拿起保温罐仔细看,但罐上并没有任何标识。 老太太奇怪道:“你不知道吗?那孩子叫珊珊,她说她哥哥叫慕文。” “珊珊?叶珊?”许老虎听到这个名字,整个人差点跳起来。 “我只知道叫珊珊,眼睛大大的,看起来七八岁的样子……”老太太描述着。 许老虎没有再继续听下去,他紧张地一把抓住老太太的手,急切地问道:“奶奶,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有没有肚子痛,想吐的感觉?快告诉我!” 老太太被他问得一愣,仔细感受了一下自己的身体,然后摇了摇头:“没有啊,我还是老样子嘛,怎么了?” 隔壁床的病友大概被许老虎的动静闹醒了,皱着眉嘟囔道:“你要是真担心你奶奶,就把罗主任请过来给你奶奶看看!别自己瞎折腾。” 老太太轻轻拉了拉许老虎的衣袖,示意他安静下来,然后摇头说道:“谁不晓得罗主任是最忙的,他每天要看那么多病人,能查房时看我们一眼就不错了。” 病友:“唉,也是,罗主任连干部病房都极少去的,别说我们这种普通病人了……” 许老虎听着,沉默了片刻,端起水杯,准备去倒水,实则他想去找找叶珊。 既然保温罐在这里,人应该也在医院里。 许老虎一拉门,却与一个戴眼镜的医生撞了个正着。他赶紧往后退了两步,给医生让路。 医生大阔步地往里走,病友们见状纷纷热情地打起招呼:“罗主任好!” “罗主任不是今天休息吗?”有人好奇地问道。 原来这个戴眼镜的医生就是罗主任。许老虎展露笑脸,准备打招呼,目光忽地一跳,笑容僵住了。 罗主任后面跟着个小不点,头上戴着一朵小红花。 这不是叶珊,还能是谁?! 第132章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罗泠溪冲大家微笑点头,径直走向老太太的病床前。 叶珊也跟在后面,站在一旁。 见此情景,许老虎眸中闪过一道如刀锋般尖锐的亮光,手指慢慢用力握成拳头,面颊上的肌肉因紧张而闪过一丝痉挛。 他用眼神暗示叶珊“不要乱来”,而后者神色平静,保持着温和的微笑,对他的警告视而不见。 罗泠溪将听诊器在手心里捂着,俯身看向老太太:“大妈,今天感觉怎么样?” 老太太脸上露出了惊喜和感动的表情,忙不迭地要起身,“还好,就还是感觉气短。” 罗泠溪连忙上前按住她,示意她不用起身,接着将听诊器塞到耳朵里,“我给您听听!” 许老虎立即敛声屏气,眼睛紧紧盯着罗泠溪的一举一动,生怕错过任何细节。 片刻之后,罗泠溪收回了听诊器,又问询了一番。 “问题不大!”他笑着对老太太说,“您注意休息,放松心情。” 然后,又耐心回答了其它病友的问题,这才离开了病房。 身后,患者们小声议论:“罗主任今天有点奇怪啊!听说他休息天从来不来医院的,再大的官都请不动他。” 许老虎看到叶珊跟着罗泠溪出去,心中一动,决定跟上去看看。 走廊的拐角处,罗泠溪对叶珊说:“……你姑奶奶的情况有点特殊,她不但有肺气肿,还有……” 姑奶奶?许老虎心想,我奶奶啥时候成她姑奶奶了? 叶珊神情严肃而专注,焦急地询问治疗方案。 “目前看,病情暂时控制住了。我建议先保守治疗,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开刀!” 罗泠溪似乎看出了叶珊的担忧,安慰道:“放心,如果一定要开刀,我会主刀的。” 这话说得诚恳,透露出的专业与关怀也让许老虎安心了许多。 叶珊接着又问了一些患者需要注意的事项,罗泠溪耐心细致地一一作答,没有任何厌烦之意。他还表示,过两日他会主动联系省里的专家,就老太太的病情进行深入探讨。 这太好了!许老虎说不清是高兴还是感激,心怦怦跳起来。 他仔细观察着叶珊与罗泠溪之间的互动,发现罗主任对待叶珊的态度,既非长辈对晚辈的关爱,也非简单的尊重,而是一种更为成熟、平等的成人之间的互相尊重和理解。他们之间的交流自然而流畅,仿佛是一对多年知己好友。 许老虎从未见过如此和谐而奇怪的组合。 再细看,叶珊的左手没有包扎。 难道记错了?再看右手,也没有包扎。 叶珊手里还拎着一个网袋,里面装了两只饭盒。她不经意间将网袋从左手换到右手,动作流畅自然。 许老虎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心中的疑惑瞬间化作了惊愕—— 她,根本就没有受伤! 明明当时,自己亲眼看见她拿刀割伤了自己,那鲜血涌出的画面至今仍历历在目,让人心悸不已。但现在看来,那一切似乎都只是假象。 越回想他越觉得不可思议。叶珊究竟是如何做到这一切的? 许老虎感到一股莫名的压迫感慢慢侵袭过来,仿佛被一个无形的巨网紧紧束缚。 她年纪虽小,但头脑机智,心思缜密,而且胆魄惊人。这样的对手,他之前从未遇到过。 他心中的警惕和疑惑愈发浓烈,随之产生的佩服也愈发浓烈。 叶珊送走了罗泠溪,转身往病房走去。许老虎站在门口,挡住了她的去路,“是你把罗主任请来的?” “是啊,”叶珊坦然地与许老虎对视,“你要是不喜欢,我可以让他永远不进你奶奶的病房。” “你!”许老虎被这话堵住了,他张了张嘴,气势弱了三分,“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许老虎深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和一些,“我就想知道,你到底想干吗?” 叶珊淡淡地回他一笑,“我要拿回保温罐。” 说着,她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 老太太看见叶珊回来,开心得很,拉着她的手不放,语气中满是亲切和感激,“珊珊啊,你可回来了。你老虎哥哥还没和你说谢谢呢!” 老太太看向许老虎:“这就是珊珊啊,你现在晓得是哪个朋友了吧?” 叶珊知道许老虎答不出来,抢话道:“奶奶,刚刚我告诉过你了,我哥哥叫薛慕文!” 许老虎无语了,心说这孩子扯起瞎话来咋显得这么真诚呢?明明姓叶。 但他只是嘴角往上歪了一下,然后冲奶奶点点头。 隔壁床的病友瞪大眼睛,一脸八卦地凑过来问:“乖娃娃,我问你,刚刚是不是你把罗主任带来的?” 对面床的病友也好奇地插嘴道:“那是你叔叔还是伯伯呀?罗主任可是个大忙人,能请动他可真不容易!” 老太太则冲着许老虎郑重其事道:“老虎,你回头记得好好谢谢珊珊和她哥哥!” 许老虎不语。 “听到没?咳咳 !” 听到奶奶的咳嗽声,许老虎回过神来,赶紧说道:“听到了奶奶,你别着急,先喝点水。”他一边说着,一边起身去倒水。 叶珊趁这空档,向老太太道别,并表示明天中午再送饭来。 老太太连忙摆手,“可别!不用送饭了,孩子。你能来陪我聊聊天,我就觉得这病好了一半。” 听得出来,她是真心喜欢叶珊。 许老虎主动提出送叶珊,老太太高兴得说:“对,你把这孩子送回家,谢谢人家!” 走出病房,叶珊头也不回地往楼下走。 许老虎心情复杂地跟在后面。 下了一层楼,又下了一层。两人一路无言,只有脚步声在空旷的楼道中回荡。 住院区的花坛被楼房挡住了阳光,显得很是阴凉,且没什么人经过。 许老虎站在花坛前,叫住了叶珊,略带强硬道: “你是不是想叫我不要再去你店里?可是我已经收了人家的钱了,做人要讲信用,收钱了不能不办事!” 噗! 叶珊笑了,啊!好多年没见古惑仔了! 人家混江湖,名字都够有型的,什么陈发春、郑够健、古颠乐、泄挺疯……你这只许老虎,一听就是反派小炮灰,还强扮什么义气? 哈哈哈有趣! 第133章 以德报怨 叶珊笑得太过大声,许老虎听着十分刺耳,他嘴一瓢,脱口而出:“你倒是挺会收买人心!” “呵!”叶珊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声音清脆而坦然:“我帮你奶奶确实是因你而起,但你奶奶是个好人,把你从垃圾堆里捡回来养大不容易,我敬重她的为人,帮她一把是我的选择。至于你想怎么做,那是你的选择。你明天砸我场子,我后天照样会来看你奶奶的。” 说到这里,叶珊的眼神突然变得锐利起来,“不过呢,你是知道我手段的,你想好后果了吗?” 许老虎现在的心中,恐惧、感激、屈辱、恼火与尴尬混杂一锅,让他的面部肌肉一阵阵地抽动。 他小心翼翼地试探道:“你,你不会伤害我奶奶吧?” 听到这话,叶珊的目光中透露出深深的失望与难以掩饰的鄙视:“你这种人啊,自己行事卑鄙,就以为别人也跟你一样龌龊!” 许老虎再次被叶珊的话堵得哑口无言,心中憋闷难当。 “放心吧,我只会拔虎牙,绝不伤害无辜!” 许老虎被叶珊这一番冷嘲热讽,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想要反驳却又无话可说,只能尴尬地哼哼了两声 叶珊轻盈地爬上花坛边沿,使视线与许老虎平行,她嘴角微扬,语气中带着几分戏谑: “你这个人,明明上学的时候也是年级前三,怎么说起话来这么没水平?‘收买人心’这种词儿,你得学学怎么包装,换成‘亲解其缚’,听起来多悦耳!” 许老虎一听,忍不住笑出声来,但随即又收敛笑容,“你调查我?” “是啊,我重视你,才调查你。” 叶珊言外之意,我看得起你,你赶紧顺梯子下来。 “你本来也是个品学兼优的学生,吴老师至今还记得去敬老院干活的时候,你是最不怕脏不怕累的孩子……” 许老虎听着,眼中闪过一丝迷茫,仿佛正在努力从记忆的深处挖掘那些被遗忘的片段。 “吴老师是这么说的吗?我……我曾经是那样的吗?”他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似乎在确认这个陌生又熟悉的自己。 叶珊继续说:“有同学嘲笑你,说了些难听的话,你就打他们,结果把两个人都打伤了,所以辍学了……” “别说了,反正他们活该被打!”许老虎深吸一口气,似乎想要将所有的感慨都咽回肚子里,“我没错!” “嗯,他们欺负你,所以你打回去;现在你欺负我,我打回去,我也没错!对吧?” 没想到,叶珊在这里等着他呢,许老虎“嘶”了一声,眉头皱起来。 “你这孩子,怎么那么聪明?” “你不是也很聪明吗?像你这么聪明的人,怎么可能被我收买?我来,只不过是来解决一个基本问题——你为什么来砸我场子?因为你奶奶住院开刀都需要花钱。你需要钱! “那咱们把这个问题解决了,你没有问题,我没有问题,你奶奶也没有问题了。不是很简单很好吗?” 嗯? 被她这么一顿绕,听起来,是那么回事哈。 不对! 许老虎立马指出破绽:“那钱呢?我总不能把人家的两百块再退回去吧?!我交了住院费了。” 叶珊无比同情地看向他,嘴里发出“啧啧”的声音。 就为了区区两百块,做古惑仔做得凄惨到这个地步,还有什么滋味! 许老虎的神色一下子变得极为难看,有些不甘心地反驳:“你说怎么办?” “做坏事都应该付出代价!” 这算什么答案,许老虎急了,“我在问你话!” “我给答案了!” 许老虎被气笑了,他顺手点燃了一支烟,猛吸了两口,烟雾缭绕间,他反复琢磨着叶珊那句掷地有声的话“做坏事都应该付出代价。” 叶珊不吱声。 烟抽了一半,许老虎开口了:“没错,顾伟伟让我逼你换他们家供货,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这两百块,就当是他为自己的行为付出的代价吧。” 叶珊微微颔首,顾伟伟年少无知,心术又不正,被陆大头一挑拨就瞒着父母干了这档子事。是该给他一个深刻的教训,免得日后步入社会再祸害他人。 然而,许老虎似乎还有些顾虑,“可是,传出去,会说我许老虎出来混不讲信用……” “江湖义气不等同于利益交换!”叶珊一字一句,认认真真:“真正的信用,是建立在正义和公平之上的。而你,不过是拿钱当了他的垫背。 “而且,你如果一直以这种方法赚钱,如果哪天你和别人斗得两败俱伤,你奶奶估计会气死!” “不准咒我奶奶!” “好好好,气发财气发财!” “你小,你不懂,赚钱很难的。” “我懂,你在棉纺厂呆过一段时间,和主管打起来后你就再不愿意进厂了;但你又不肯给人看场子,怕奶奶知道了生气,所以你一直修自行车,偶尔偷偷替人出个头,装个场面……” 许老虎把烟一掐,压低嗓门,不悦道:“你这小孩,怎么啥都懂,就不能不说?!” 叶珊一屁股坐在花坛边边上,擦着额头的汗,“你也没什么眼力见,我这都来了半天,还帮了这么大忙,都不给口水喝。” 许老虎看叶珊确实满头大汗,让她等着,转身跑了。 过了会儿,他将一瓶开了盖的汽水递给叶珊。 “你怎么不喝?” “我不渴。”许老虎轻描淡写地回答,背过身去,抹了把汗,然后含糊不清地说:“我现在想进厂了,但好像都不招人。” 叶珊举起汽水瓶,咕咚咕咚灌了好几口,顿时感觉凉爽透心,神情也变得逸采神飞,朗声道:“好喝!” 许老虎转身看她,忽觉眼前这个八岁小女孩身上有一种特别的气度与豪情,而她说过的话、做过的事无一不让他折服。 “虎哥,别去厂里了。”叶珊将剩下的一半汽水递到他面前:“来帮我,帮我妈妈管店吧!” 许老虎愣了一下,疑惑地看着叶珊,似乎没听明白她的话。 “店里全是女同志,少一个能干粗活重活的,不知道你怕不怕累……” 许老虎看着叶珊诚恳的眼神,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不怕不怕!”许老虎挺直了胸膛,高声回答道:“我不怕!你看我这体格,干啥都有力气!” 叶珊微笑着示意他喝汽水,“快喝吧,我刚刚没对口,卫生得很!” “好!”许老虎爽快地接过汽水,仰头痛痛快快地一口气全喝光,然后满足地打了一个长长的响嗝,像是将彼此心中那点隔阂和疙瘩都尽数吐尽了。 两人同时哈哈大笑起来。 许老虎觉得自己很久没有笑得如此畅快淋漓了。 在这个瞬间,即将告别古惑仔生涯的他,脑海中突然蹦出了一句文绉绉的话: “士为知己者死!” 又想起了一句简单粗暴的名言: “把我烧成灰也是叶珊的人!” 第135章 人生多舛 天一亮,叶珊就爬起来了。 而这时,朱二妹已经打开了前院大院,开始招揽生意了。她踮着脚,目光穿过清晨的薄雾,投向不远处的市集,期盼着更多的人来寄存。偶尔有人骑车路过,她总是热情堆笑:“寄车吗?” 有些人看都不看她,她还是笑着,殷勤招手,“下次来啊!” 想到她这么辛苦赚的钱全被哈新民夫妇明里暗里的搜刮了去,叶珊心中涌起一股说不出的滋味。 啊,老天爷真的不打算收拾一下哈新民吗? 朱二妹看到叶珊,颇有些奇怪:“珊珊,你起这么早,是帮奶奶看车吗?” 叶珊低着头:“我要出去跑步了。” 说着,她急匆匆往前跑,身后传来朱二妹的愤慨:“这个家里,就没一个孝顺的!……” 到了龙山,薛阎王已经站在山脚等着了,一旁站着睡眼惺忪的薛慕文。 “吃了吗?”薛阎王递给叶珊一个鸡蛋,“填填肚子,别吃太饱。” 上了山,视野豁然开朗。天空,红彤彤的太阳冉冉升起,阳光下的世界是如此的美好。远处的山峦在晨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清晰,近处的树木和花草也显得更加生机勃勃,绿意盎然。 站在这里,叶珊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舒畅和自由,仿佛整个世界都在她的脚下。她闭上眼睛,深呼吸着清新的空气,心中充满了宁静与喜悦。。 这种熟悉的感觉,似乎曾经在她的生命中出现过。 “你在看什么?”薛慕文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叶珊转头看向他,微笑:“你有没有觉得,刚刚升起来的太阳和夕阳一样?” 薛慕文摇头。 叶珊指着远处,“我们所见的日出,就是别人眼中的夕阳!反过来,也一样。太阳一直在那里,它从来不会消失!” 前世,叶珊站在“龙脖子”那里,望着美丽的夕阳,悟到了这个道理。那天,她找到了自己想要活下去的意义,那是她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刻。 薛慕文笑了,“小珊珊就是聪明!” 第136章 有幸不幸 第二天一大早,叶银花搀扶着哈新民就上了县医院。 哈新民对着医生,口未开,泪先流。 他哽咽道:“医生,你只要告诉我,是不是晚期?我,我摸着已经很大很硬了……” 医生按照哈新民的描述,在他的左下腹轻轻按压,确实摸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 医生笑了, “肚子里有大肠,大肠里有大便。你这是便秘,别自己吓自己。” 哈新对于医生的诊断并不完全信任,坚持要求做一个B超检查。 结果出来后,医生大声说:“你看,我就说了,你那个就是屎!是屎!!屎!!!” 哈新民从未听过如此动听的话语,不由心中的阴霾一扫而空。 他从诊室走出来的时候,感觉自己轻盈无比,有一种“风一样的感觉”! 他心情大好,他想飞! 他跑得太快,以至于叶银花有点跟不上,在下楼梯的时候,脚一拐,人往前一扑,幸好旁边有人眼疾手快拉了她一把,她只是滚了三个台阶。 很快,镇上人都知道了,叶银花送哈新民上医院,结果是叶银花流产住院了。 朱二妹又高兴又难过。杀了一只鸡,炖了汤,亲眼看着叶银花喝下去。 喝完鸡汤,啃完一只鸡腿的叶银花已经不难受了,她只记挂着另一只鸡腿。 “放心吧,给你留着呢。” “那鸡翅呢?” “后天给你吃。” 叶银花不满地提出要两天吃完整只鸡。 朱二妹很心寒,不管不顾地戳穿她:“你是不是想偷偷分给哈新民吃?你都没想到你妈我!你都没叫你妈我喝一口?我生病的时候,你给我煮过啥?我问你……” 朱二妹越说越气,扭头回了家。 回家后,朱二妹越想越气,越想越委屈,越想越恨,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王沪美过来询问叶银花的事情,见老太太眼泡肿肿的,以为她是心疼叶银花流产,赶紧安慰了几句,说自己一直不得空,明天就去县医院探望去。 “别去!”朱二妹拿袖管使劲擦了一下眼角,“你当初生冬冬,她也没去看过你!” 王沪美愣住了,朱二妹怎么不偏袒了女儿了?怎么如此清醒、如此冷漠? 这也太不像朱二妹了。 王沪美立即把这情况告诉叶耀祖。 叶耀祖苦笑道:“没事,不会变天的。我妈过些天还是老样子。” 朱二妹并不知道,她前脚从医院离开,后脚徐慧萍提着鸡汤上了医院。 叶银花又美滋滋地啃了一只鸡腿,在徐慧萍走后,将另一只鸡腿给了哈新民。 而此刻的叶珊正在龙山上,和薛慕文一起啃黄瓜。 薛慕文问:“你知道今年6月5日,在新疆的罗布泊举行了一次核试验吗?可厉害了!” 叶珊摇摇头,认真听加菲薛慕文讲。 实则,叶珊很清楚,是阿三自不量力,在边境挑衅,疯狂叫嚣“将全面进攻Ls”。在此情况下,华国用一场威力骇人的核试验彻底打消了阿三不切实际的幻想,换来他们的外交部长亲自来求和。 薛慕文显然也很关心解放军和国事,内容讲得大差不差。 他很激动。说长大了要研究核武器。 叶珊问:“你不研究动物了吗?” 十二岁的薛慕文一脸的坚定:“嗯~~我现在更想研究对国家有用的!” 果然,人的理想和志向都是会变的。 “那你长大了想做什么呀?” 叶珊:“……我想,先给我妈买套大房子……” 正聊得开心,薛阎王冷冷道:“别想得太远,现如今你们两个都还没什么长进!” 批评薛慕文,那是日常。 批评叶珊,那是极少见的事情。 叶珊立马会意了,爷爷指的是她这几天在内功修炼上的停滞不前。 练功不必求静,而自在静中。从前练功,心随身动;如今肉体完全静下来,反倒无法集中心念。 薛阎王:“去吧,一个人去柴房里练。” 薛慕文伸出尔康手:“不要啊珊珊——!” 叶珊看向他,眼神中带着不解:你能不能不要这么突然悲壮的叫我名字? 薛慕文:你好可怜!我好难过! 叶珊看到他的表情,乐了。 薛慕文向爷爷大声抗议:“柴房比山上热多了!” 薛阎王瞪了他一眼,不接话。 叶珊向来听爷爷的话,毫不犹豫地下了山,进了柴房。 柴房虽然晒不着太阳,但比山上闷热许多,唯一的好处就是安静,空气仿佛都凝固了一般。 叶珊盘起双盘,闭目凝神,默默背诵功法,调息聚气。 本以为自己的心念、思想、情绪,完全是在自己掌握之中,但,脑海中,过去未来、欢喜烦恼,如翻江倒海,根本不受控制,才发现自己竟然并不是自己身心的主人。 叶珊一遍遍地调整自己的呼吸,让自己的心念逐渐平静下来。随着时间的推移,她感到自己的呼吸越来越深沉,心跳也逐渐放缓。 渐渐地,叶珊感受到经脉里一种微妙的变化,似乎能够捕捉到一丝内力的流动,虽然这流动依然微弱且不稳定。 叶珊被这一点点希望的曙光鼓舞着,继续闭目凝神,调息聚气。 然而,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叶珊的额头上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她能感知到的内力流动越来越微弱,体内的经脉、血液,仿佛被堵塞了一样,无论如何努力运转,也不能畅通如初,反而越来越累。 热浪一遍遍袭来,酷热的烦躁感裹挟着沉闷的空气,让叶珊几乎喘不过气来。汗水从她的额头滑落,衣服已经湿透,黏腻的感觉如同无形的枷锁。 肉体的痛苦,令她倍感煎熬! 但放弃,是绝不会放弃的! 叶珊重新调整坐姿,让身体更加放松,同时加深呼吸,想象自己正身处龙山石龟之畔,那里树影婆娑,阴凉宜人。每当山风轻轻拂过,都带来一股沁人心脾的清凉。 这种想象让她的心境逐渐平复下来。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的呼吸变得更加深长有力,心跳也趋于平稳。 猝然间,一股热流从丹田处涌起,缓缓流向四肢百骸…… 叶珊心中一喜,自己终于突破了修炼的瓶颈了! 然而,这股热流并没有持续多久,很快就消散无踪了。 叶珊的心情再次跌入谷底。 明明自己已经把《内功秘经》都搞通透了,怎么就练不出来呢? 第137章 争当一哥 叶珊心中涌起一股不服输的劲头。 她反复揣摩修炼要诀、每一个细节,每一个步骤,重新对照和检查。最后,她决定跳过当前复杂繁琐的以息带气的修炼阶段,尝试直接从丹田引出内力,以突破当前的困境。 她开始默念心法,将心念集中在丹田之上。 然而,热浪一波接一波,汗水不断地从她的额头滑落,渗入眼睛,让她感到刺痛。 她感到体内的水分在不断蒸发。尽管已经喝了许多凉水,但喉咙里仿佛有一团火在燃烧,干渴得几乎要冒烟。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吸入了一团热浪,让她的肺部感到灼烧般的疼痛。 叶珊咬牙坚持着。 渐渐地,她感到丹田处有一股暖流缓缓涌动。她小心翼翼地引导着这股暖流,试图将其引向四肢百骸。 突然,一阵强烈的眩晕袭来,仿佛整个人在大夏天却蒙在棉被里,热得喘不过气来…… 等眼睛睁开的时候,人已经躺在床上了。 薛阎王将扎在她人中的银针拔掉,摇头道:“珊儿啊,你太心急了。修炼之事,讲究循序渐进,真气还未调理通畅,便急于求成,容易急火攻心。” 但叶珊想,我这不是因为中暑加脱水了吗? 薛阎王还在絮叨:“内功修炼不可一蹴而就,你还小,《秘经》里有些东西理解得不够,就慢慢来,练一点,对照《秘经》琢磨一点,如此慢慢来……” 这话说得叶珊反倒气馁了,明明自己就不小,怎么就理解得不够?她不想“慢慢来”。 再想到,别人眼里所谓的叶珊小神童,实则就是一个平庸之徒!叶珊更是感到一阵沮丧,心绪低落,郁郁寡欢。 第二天,薛阎王担心叶珊会因为心急而出现差错,便又命她待在龙山,继续修炼。 然而,在龙山,心更不易静,叶珊毫无进展,吃饭也无精打采。 午休的时候,叶珊和薛慕文并肩躺在石龟旁边。 薛慕文问:“爷爷为什么要铺那么多树枝和草在地上啊?” 叶珊心里还在想着练功的事情,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答着:“因为直接睡在石头上会生病。” 薛慕文虽然还不理解,但他相信叶珊说得准没错。 接着,他又问了一个问题: “你说,什么时候打电话会很便宜啊?” “会便宜的,以后微信了不花钱……” “你说什么?” 叶珊这才意识到自己在失神的状态下说了不该说的,“哦,以后,就是,微微、慢慢地会便宜起来的,报纸上这么说的。” 薛慕文没有再追问,接着讲起自己昨天捉到一只蚱蜢…… 薛阎王脸色微沉,不耐烦地催促道:“到底睡不睡?不睡就继续去训练!” 然而这次,薛慕文一反常态,不再像以往那样对薛阎王心存畏惧。他谨慎而小心翼翼地贴近薛阎王的耳边,声音低得几乎只有两人能够听见:“爷爷,珊珊今天心情不太好,我想陪她聊会儿天……” 薛阎王沉默了一下,随后语气缓和了些:“睡吧。” 下午时分,薛慕文专心地练习棍法,棍影如风般翻飞,进步显着。而一旁的叶珊,尽管天气并不炎热,她却满头大汗,明显力不从心。 薛阎王在一旁静静看着,不发一言。 夏日的太阳,在下午四点左右依然高悬在天空,但它的光芒已不似正午时那般炽烈。 薛阎王看了看垂头丧气的叶珊,又看了看天,一挥手:“下山。” 薛慕文惊讶不已。“今天这么早下山?” “让叶珊带你去街上玩吧!”说着,薛阎王掏出两块钱给薛慕文,“去吧!” 薛慕文接过钱,欢喜地拉起叶珊的手就跑。 既然爷爷是让自己带薛慕文玩,叶珊也只能跟着一起走。 夏日下午,最好吃的,莫过于井水里泡出来的西瓜,和老街的生煎包子。 店门口,生煎包子刚刚下锅,尚需耐心等候约莫七、八分钟。。 薛慕文很潇洒地拍出一张一元人民币:“给我们三个森煎宝儿!” 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学的方言,蹩脚之余自带一份喜感,引得周围的人们忍俊不禁,哈哈大笑。 正当众人哄笑之际,叶珊忽然听到有人在唤自己。循声望去,只见周国栋正坐在店内,一边悠闲地吹着风扇,一边享受生煎包。 待叶珊走进去,周国栋立马将面前的包子往前一推,“珊珊,你先吃我的!沾着醋吃。” 叶珊时常感叹周国栋的富二代生活过得实在滋润,但没想到会这么滋润,他居然一个人点了四个生煎包。 叶珊毫不客气地拿起生煎,一个给薛慕文,一个往自己嘴里塞。 周国栋没想到叶珊后面竟然还跟着一个人。 他最爱的生煎包,分给叶珊是理所应当,但分给一个从未谋面的人,他感到有些不舒服。。 而且这人居然与叶珊并肩而坐,大剌剌地吃起生煎,也不和自己说声谢谢。 这举动让周国栋感到了一丝被疏离和冒犯,但不严重。毕竟,他也不是小气的人。 第138章 好朋友 叶珊立即举手:“在这里!” 服务员将三个热腾腾的生煎端上桌来。 周国栋顿时产生了资产阶级对无产阶级的怜悯:“你们两个人就吃三个?” 薛慕文解释:“珊珊吃两个,我吃一个就够了。” 此话让周国栋心里对他又多了一丝敬服——这家伙,懂得谦让和照顾,确实有当大哥的风范! 然而,他哪里知道薛慕文背后的辛酸史——上次因为贪吃包子,结果上吐下泻去医院。从那以后,薛慕文对包子就心有余悸,每次只敢浅尝辄止。 薛慕文还了两个生煎给周国栋。 周国栋退回来一个,并硬声硬气表示他其实吃三个就够了,让他俩每人吃两个。 薛慕文听后连忙摆手:“不不不,我真的吃一个就够了。” “哎,你外地人,我们坝镇的生煎你在外面吃不着!” “真不用!” …… “好了,打住,推来推去的多伤感情!” 叶珊微笑着伸出友谊之爪:“还是我来吧!” 话音刚落,最后一个生煎进了她的嘴里。 薛慕文的神态毫无丝毫变化,只是从口袋里掏出了手绢,特意翻了个面儿,这才递给叶珊。 叶珊顺手接过手绢,自然地擦了擦嘴角和手指,再还回去。 此情此景,让周国栋彻底的心悦诚服了:难怪人家是哥哥呢! 气氛渐渐和谐愉快了起来。 周国栋分享了很多叶珊不知道的事情,什么大疤头现在再也不欺负人了、镇上开了一家露天的溜冰场、他帮派出所破了一个案子…… “什么?你还会破案?”薛慕文表示不信。 周国栋眉毛一挑,‘这你就不知道了,我的能耐叶珊是最晓得的!” “嗯嗯,”叶珊在一旁点头附和,“周国栋能耐不一般,上辈子肯定是地下党!” 听叶珊这么说,薛慕文信了,连忙表示“失敬了”。 周国栋劲头倍增,滔滔不绝地讲起自己是如何巧妙跟踪、机智打探,最后协助邻居警察叔叔找到偷牛贼的光荣事迹。 薛慕文听得津津有味,不时发出赞叹之声,对周国栋的钦佩之意毫不吝啬地溢于言表。 周国栋不由地引以为知己,二人相识恨晚,差一点要找地方结拜,被叶珊拦住了。 “我们快回去吧,天都要黑了!” 想到薛阎王的黑脸,薛慕文与周国栋慎重道别,并约定了下周再进行一场友好的“生煎包社交”,这才连走带跑地回了龙山。 第二天练功间隙,薛慕文聊着聊着,又谈起了周国栋。 薛阎王在一旁听着,突然鼻子轻哼了一声,“在一起吃吃喝喝、聊得开心就是好朋友吗?” 薛慕文挠了挠头,显得有些困惑:“难道不是吗?聊得开心肯定是好朋友啊!” 薛阎王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张了张嘴,却只是默默转过身去,像是咽下了千言万语。 叶珊从未见过爷爷这般,不知何时起就隐约察觉到的异样在叶珊心中再次涌起,她忍不住追问:“爷爷,您给我们讲讲吧!” “是啊,爷爷,你给我们讲故事吧!”薛慕文只想听故事。 薛阎王缓缓地转过身,他的目光在叶珊和薛慕文身上轻轻掠过,似乎在寻找着合适的言语。随后,他微微仰起头,视线透过那随风摇曳的柳枝,凝望着那片无垠的湛蓝天空。 他的眼神似乎穿透了时空的壁垒,回到了那些尘封已久的往昔岁月…… 很多年前,有一个在外地求学多年的少年回到了他心心念念的家乡。由于长年漂泊在外,他在家乡没什么朋友,与他关系最为密切的,是家中一位下人的儿子。 “他叫……”薛阎王说到这里,犹豫了一下,“就叫他‘乡愿’吧。” 叶珊对“乡愿”这个词并不陌生,她记得在《论语》中有提及,指那些表面上看似忠厚老实、谨守礼节,实则虚伪,没什么德行的人。 那乡愿比少年小六岁,为人处事却成熟得很,总陪着少年一起下棋,拉着少年一起逮野兔。 少年对乡愿也是照顾有加,无论他需要什么,少年都毫不吝啬地给予,要钱给钱,要物赠物。 第139章 谜团 薛阎王没有回答。 然而,这口气不出,叶珊心里憋得慌,她追着又问“爷爷,乡愿到底是谁?” 薛阎王深深地叹了口气,似乎是在挣扎和犹豫。最终,他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沧桑和无奈,“那个人……已经不在了。” “死了?”叶珊疑惑地问道,心中有一丝不甘。 “死了。” 薛阎王似乎不愿意多谈此事,他转而看看薛慕文,又轻轻拍拍叶珊的脑袋: “所以,真正的朋友并非只是简单的吃吃喝喝、说说笑笑,真正的友情需要经得起时间的考验——那些在你遇到困难时,愿意伸出援手的人;在你迷茫时,能为你指点迷津的人;在你犯错时,敢于直言不讳提醒你的人;在你分享喜悦时,为你高兴却不嫉妒你的人……才是真正的好朋友!” 薛慕文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叶珊也深有感触地点了点头,但随即觉得有些不对劲——爷爷向来不爱多言,更别提说教了,可今天怎么这般的循循善导? 她正疑惑,薛慕文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对叶珊说:“珊珊,你陪我对练一下,看看我哪里有破绽!” 说着,他后撤一步,手中的棒一举,瞬间摆出了一个蓄势待发的姿势,身体紧绷,眼神锐利,仿佛一只准备猛扑的猎豹。 “等一下!” 叶珊慢悠悠地找出一个枕头改造的东西,“来,你背在背后。” “什么呀 ?”猎豹瞬间化身小绵羊,虽然一脸懵懂,却乖乖地接过枕头,背在了身后。 叶珊一脸正经地解释:“宝宝防摔后脑垫。” “什么?” “不能脱 !”叶珊按住他,“我没让你戴钛合金钢盔,已经是对你武力的最大肯定了。” 薛慕文本来觉得失了一点面子,但由于叶珊的语气和眼神像是赞美,这让他又略微有了一点面子。 他乖乖地戴好,见叶珊使劲咬嘴唇,嘴角忽上忽下,表情怪异,关切道:“你哪里不舒服吗?” “没事,快打吧,打打就转移注意力了哈哈哈哈哈快打!” 很久之前与薛慕文切磋,他当时差点后脑勺着地,叶珊回去便做了这么一个垫子。 现在有了这宝宝垫,那就大胆开打! 于是她深吸一口气,活动了一下筋骨,主动发起了进攻。 叶珊的攻势如潮水般柔中带刚,拳风带起一阵微风,每一个看似圆润流畅的动作,都蕴藏着极大的力量。 然而,薛慕文并没有像以往那样轻易被她牵制。他手中的棍子灵活多变,时而横扫,时而点戳。 刚开始的几个回合,叶珊凭借太极拳法的柔劲与薛慕文周旋。她时而以柔克刚,化解对方的攻势;时而以静制动,寻找对方的破绽。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她渐渐发现对方的棍法比以前更加精湛了,不仅攻势更猛,而且招式变化多端,让她有些应接不暇。 叶珊心中不禁暗叹,这家伙进步得真快! 她打起十二分精神,全神贯注地应对着薛慕文的每一次攻击,试图寻找对方的破绽。然而,薛慕文的棍法仿佛无懈可击,让她感到越来越力不从心。 渐渐地,叶珊失去了往日的从容与流畅,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而薛慕文则越战越勇,棍法越发凌厉。 叶珊心急了,明知薛慕文力量远大过自己,却还是冒险夺棍,想借意夺棍,而借力化力推倒他。未料,薛慕文却借力,脚底搓着地面刮地而起,迎面弹踢到她的小腿上………… “啊!”叶珊忍着剧痛,踉跄几步,险些摔倒。 薛慕文见状,急忙收住棍势,冲上前去,扶住叶珊,眼中满是担忧和关切。 “珊珊,是不是很痛?我明明已经尽量收力了,你有没有事?要不要紧!?” 叶珊明白薛慕文在交手时肯定已经尽量控制了力度,但即便如此,那一脚踢在小腿骨上,疼痛难忍。 薛阎王挽起她的裤管,看了看,“不碍事,拿药抹抹,多按摩一下。” 薛慕文看到叶珊苍白的脸色,还是很内疚,嗫嗫嚅嚅着:“珊珊,对不起,我保证下次不踢你了!” 叶珊却对薛慕文的进步感到由衷的高兴,她挤出一个嗔笑:“你要是敢放水,那我就不陪练了!” 事实上,比起这肉体上的疼痛,更让叶珊难以承受的是连日来在内功练习上挫败,以及在与薛慕文的对战中轻易被打败的失落…… 叶珊对自己的实力产生了怀疑。 她不由联想到自己进入高中后,是不是文化成绩也会如此停滞不前,这种联想令她心力交瘁。 如此状态之下,根本无法静气凝神练习内功。 “啪——!”一声惊天巨响落在叶珊耳畔,震得她一个激灵。 猛地抬头,只见薛阎王手持藤条,脸色严肃地站在她面前。 “练功如同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你看看你现在什么样子!” 薛慕文的话语严厉而沉重,每一个字都像是打在叶珊的心上。 叶珊低下头,心里有些发虚。她知道爷爷说得对,自己现在的确是一副颓废不振的样子。 薛慕文难得见爷爷这么狠批叶珊,慌忙站到她的身边,低声催促着她去远一点的地方练功。 但叶珊执意要独自去柴房单练。 薛阎王没拦着,但提醒她“一定要先调息,从小经脉一点点打通,然后打通小周天……” 叶珊在柴房练得满头大汗,心始终静不下来。她急得想哭,有一瞬间,她甚至想到了放弃,反正自己不练内功也不是不能打。 怕爷爷失望,未等他们回来,她径直回了家。 没多会儿,叶银花抱着孩子也来了。 她一边哄着怀里的小家伙,一边气呼呼地向朱二妹诉说着今天所受的委屈。 “妈,你说说看,哪有人眼神那样儿——给我让座就让座吧,还非问我怀孕几个月了!你说,你说我该怎么回?!” 朱二妹笑着安慰她,“那你肯定得说怀了呀!” “我能不说嘛,我要说没怀,那座位不得还回去吗?我说我怀四个月了。” 说到这里,叶银花更气愤了,“我前段时间流产,吃得不好,睡得不好,瞧把我瘦得腰都出来了,他哪只眼睛看我怀孕了?” 叶珊抬眼看了看叶银花滚圆的身子,努力了半天也没能找到腰来。 叶银花“咔咔咔”嗑着瓜子,问朱二妹啥时候饭能做好,说她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朱二妹听后却感到十分欣慰,前些日子叶银花又开始嚷嚷着要减肥,不吃晚饭,这可让她这位当妈愁坏了。 今天这是怎么了?朱二妹好奇地问道。“银花,你咋又不减肥了呢?” 叶银花沉默了。 昨天晚上,她饿得实在受不了,半夜爬起来喝凉水时,不经意间照了照镜子。那一刻,她突然顿悟了一个道理: 即使瘦成一道闪电,她也不会好看到哪里去。 在这个充满伤感的深夜,叶银花流淌着绝望的泪水,果断下了半斤面条,卧了两个蛋,发誓再也不减肥了。 第144章 算命大师 看来,周国栋小小年纪已经有“职业病”了,不盘问清楚是不会死心的。 叶珊犹豫了一下,如果说实话,提到“薛阎王”的话,那要解释的内容可太多了。 这一犹豫,周国栋笑起来,然后凑近叶珊,神秘兮兮道:“我早就知道了,他爷爷是薛阎王!” 叶珊吃惊的样子让周国栋更得意了,“我早就告诉过你了,我想查的事情,一定能查出来!” 好小子!将来你要不当刑警、国安、侦察兵什么的,我都不能答应! 但幸好,周国栋没有问更多。 而薛慕文好奇地问起瓜田的事情,是不是像课文说的那样,会有猹? 谈到这个话题,周国栋立马来了精神,俨然一副行家的模样,连装都不用装了,掏心掏肺地将他舅舅讲给他听的东西,一股脑儿地搬出来—— 从瓜的种植技巧到瓜田里的趣闻轶事,再到那些传说中的神秘生物,说得绘声绘色,仿佛他亲自经历过一样。 “……西瓜苗不能密密麻麻,要间隔2-3米种一颗,这样它们才长得大,否则都在土里抢着长,谁也不让谁,谁都长不大……” 这话犹如一道闪电划破夜空,叶珊一把抓住周国栋的胳膊,急切地让他再重复一遍。 周国栋被叶珊的反应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还是顺从地重复道: “啊,就是,不要贪心,让西瓜苗稀疏一点,这样他们才能各自成长……” 叶珊听完,心中如同拨云见日般豁然开朗,不由感叹原来自己确实是贪心了,练功初始,就急着想汇集各经脉之气。 如今她终于明白了,自己年幼,经脉尚弱,何不学种西瓜一样,让各条经脉之气各处茁壮成长,壮大到一定程度,再一统丹田! 叶珊兴奋地和周国栋道别,拉起薛慕文就走。 …… 三个女人边烫头,边聊天。 从烫发水的刺鼻味道聊到六神花露水,从《粉红色的回忆》聊到霹雳舞,从美红明年上一年级聊到丁镇长的孙子成绩一塌糟…… 赵红梅一边给叶银花吹头发,一边插话: “哎,你大嫂是不是也要办回城手续了?” 其实,王沪美早些年就可以办理回城的。但是沪市娘家房子太小,能给安排的工作也不理想,加上她不想两地分居,所以一直没有回城。 叶银花骄愤地说:“她敢把我大哥一个人丢下?不可能!” 赵红梅边梳理她的发卷,边抹油,对着镜子夸道:“你看,特别有气质,像刘晓庆!” 叶银花脸一下子黑了。 烫头,不烫心不死;一烫心死了。 哪里有刘晓庆的影子? 叶银花在镜子里看到了一个雄壮的大脑袋,好似国外电影里的大法官。 而叶金花并未注意到这点,她还在追问:“大嫂不会真这么干吧?” 叶金花说什么,叶银花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她盯着镜子里的大脑袋,怒火中烧。 “哪里像刘晓庆?你说哪里像?” “你不是说要大卷吗?”赵红梅一摊手:“你就说大没大吧?” “我叫你烫大卷子,不是叫你烫成这样的大卷子!” 因为激动,叶金花头一抖,眼一瞪,眉毛飞起,活像卷毛怪兽。 但赵大师这种场面见多了,嘴巴一点也不弱: “不是挺好看的吗?跟你大嫂一个样儿啊!你不信你去找你大嫂来比比……” 奈何今天金花也在,加上秀娣,三个女人抱起团来,再厉害的托尼也只能认怂。 赵红梅赔着笑脸,委屈道:“要不,重新给你烫一个?” 叶银花思考了一秒钟,在这一秒内,她想清楚了,万一烫得还不好,那就是自取其辱了。 她甩了甩头,一头蓬松的大卷发在空中乱飞,“不用了!我以后再也不来你这里了!” 说完,她便气冲冲地离开了理发店,留下了一脸茫然的赵红梅。 赵大师晃过神来,赶紧和叶金花说:“哎呀,你这妹妹脾气也太大了。算了,今天呀,她这个头我只收五块钱药水钱……” 叶金花此刻正坐在烘头罩子下,头皮被烫得生疼,满鼻子都是臭烘烘的烫头药水味儿,心情好不了,语气自然也好不了:“那你得自己跟她要啊!” 秀娣见赵红梅要发飙,赶紧打圆场:“红梅,你先别急,你先给我上卷子,上小卷子哈!” …… 离开理发店的叶金花,想到今天合情合理的逃了一单,心情渐渐缓和起来。 路过布料店门口,老板惊呼:“银花,你怎么像个电影明星一样!” 他的赞美如春风拂面,他的眼神又太真挚,叶银花心情大好,欢欢喜喜挑了两块布料,转身就去了裁缝店。 等银花从裁缝店出来,被风一吹,这才清醒:身上的钱都买布了。回头拿做好的衣服,得问哈新民要钱啊! 看来,“算命计划”得赶紧执行起来。 晚上,哈新民吃到文蛤炒鸡蛋,又喝了叶金花带来的小酒,心情不错。 叶银花和姐姐对了一个眼神,然后开口了: “妈,你都想不到吧,昨天珊珊给秀娣算命,算得太准了!说她今天要见血,她今天啊切菜就切到手了!” “真的吗?”朱二妹一惊一乍,演技略为夸张,“难怪刘家妈妈说珊珊那书看了能算卦呢!” 叶金花立马接话:“珊珊,你给我算算吧!算算你大姑父啥时候能升官!” 大家迅速地收拾起桌子,叶珊则从口袋中掏出纸笔,并向朱二妹讨要了三个硬币。 她将硬币轻轻地抛起,手中的笔在纸上飞快地记录着每次抛掷的结果。 哈新民也好奇地看着。 叶珊看了看卦象,沉思片刻,终于开口:“此卦艮下坤上,为地下有山之象。山处在地之下,象征’谦’的德行。谦卦的卦象是“谦:亨,君子必有终”……” “你简单点,就说什么意思吧!”哈新民不耐烦地催。 叶珊一本正经道:“意思是说,只要做人谦虚点,坚持下去会吉利的。姑父照做,肯定升官!” 哈新民一听,心中顿时不是滋味。他想,凭什么同样是姑丈,老大家的就能升官? 他讥讽道:“你这么小,你会算吗?” 说着,站起身,拍拍屁股准备走人。 第145章 这忙帮不帮? 叶银花慌忙按住她,说自己好久才见姐姐,多聊聊天再回家。 叶金花知道哈新民不完全信,马上照计划加了一句砝码:“珊珊,你算得出你大姑父啥时候能升官吗?” 叶珊煞有其事地研究了一下,照着原定台词说:“还有半年到一年!” 叶金花立马拍掌,“没错没错,他们领导就是让他等个半年以上,说这次科长的位置肯定是他的!” 叶银花也推波助澜道:“看来,叶珊果然算得准啊!” 哈新民心中也不禁有些动摇。 朱二妹一眼看出来了,顺水推舟了一把:“珊珊,你给小姑父算算,啥时候发财!” 哈新民不置可否,算是默认了。 叶珊依葫芦画瓢,胡乱说了一套专业术语,听得哈新民头晕脑涨,最后明白了一个结论: 自己的财运与老婆息息相关,只要赚的钱归老婆管,给老婆花,财运就会旺盛起来。 听完了,哈新民不说话,脸拉得有点长。 叶金花用眼神按住叶银花,暗示她要沉得住气,照计划行事。 叶银花认真执行姐姐事先教好的话术:“哎呀,我只要我们家新民发财就好了,管不管钱嘛,都是小事!给我花钱嘛,我也是开心的!” 叶金花补了一句:“男人给自己女人花钱,他也开心的呀!像我们家老顾喏,又给我买了一个戒指,他也开心的呀……” 哈新民一抬头,三个女人眼睛死死盯牢了他。 于是,他潇洒大度地一扬头:“那肯定,我不是前两天还跟我们家银花说嘛,要烫头,尽管去烫,你看她今天不就烫头了嘛!” 叶银花听了这话,一高兴,完全忘了之前姐姐的教导,搂住哈新民胳膊笑道:“新民,我今天做了两身衣服……” 哈新民整个人瞬间跟被雷劈了似的,炸了。 “做做做!你那么胖,穿什么能好看啊?做那么多有什么用啊?你当钱是大风刮来的吗?” 朱二妹在一旁听得直咬牙,虽然心里暗骂女儿不节俭,但更见不得女婿这么不待见女儿,立马就反唇相讥:“胖怎么了胖?!富富泰泰的不比细竹竿子好看?” 第146章 救人要紧 周站长老婆姓陈,叶珊称呼她陈阿姨。 陈阿姨祖上有一个银楼,有自己的工匠,解放后主动公私合营了。如今,这家银楼已经转变为坝镇的一家饰品加工厂,但由于规模较小,只能接大厂的来料加工订单。 陈阿姨介绍完厂子的情况后,从口袋里掏出一枚精致的胸针。她自豪地告诉叶珊,这是她在厂里亲手制作的一个样品,用近海的贝壳做的。 “珊珊,是这样的,我们厂最近设计了一些新的饰品,品质和大厂的一样。但县城百货我们进不去,我想,你家店也专门卖饰品,能不能在你家店里试销一下?我也遇不到你爸妈,你帮忙同他们商量商量,具体的合作细节都好谈……” 叶珊仔细端详着手中的胸针,设计确实别具一格,十分精美。只可惜,在小作坊里,这枚胸针永远都无法拥有属于自己的品牌。 “好,我尽快给您答复!” 叶珊答应下来,这才告别了周家。 夏日的午后,热浪滚滚,仿佛连空气都被炙烤得扭曲变形。石板路反射着刺眼的阳光,让人睁不开眼睛。 叶珊走出坝前街,踏入那条熟悉的老街。 街边的小店静静地伫立,门前冷落,少有人迹。街上的行人稀疏,偶尔有一两个匆匆的身影掠过,遮阳帽下,他们的脸庞显得疲惫而烦躁。 整个老街被一片静谧与炎热所笼罩着,仿佛整个坝镇都陷入了昏睡之中。 忽然,前方宋记茶馆传出一阵喧哗声,打破了这寂静。 “哎、哎!哎!!倒了倒了……” 急促的呼喊声传来,紧接着是一阵慌乱的脚步声和桌凳碰撞声音。 “快快快!”有人催促着。 叶珊刚好走到茶馆门前,只见三五个人正手忙脚乱地扶着一个倒在地上的中年男子。 那人瘫坐在地上,口眼歪斜,似乎想要开口说话,但嘴角只挤出几声含糊不清的呻吟。有人心急之下,想要用力拉他起身。 叶珊心中一凛,大声喝止:“别动他!” 她的声音清脆而坚定,犹如利剑划破混乱的空气,瞬间让众人安静下来。 “他是脑梗,现在不能随意挪动。” 叶珊年纪虽小,但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众人都知道叶珊小神童的称谓,将信将疑中,又害怕承担救错人的后果,都僵在了那里,不敢行事。 但一个年轻人站了出来,神情无比紧张,操着南方普通话质问:“你怎么知道的?小孩子别乱说!” 这个年代脑梗患者极少,很多人都不太了解。叶珊理解他的担忧,但救人如救火,容不得半点犹豫,便只回了一句:“请相信我!救人要紧!” 叶珊扫了一眼四周,急声问道:“谁有针?缝线针也行!还有酒精,或者高度白酒!” 她的冷静和理智让年轻人愣住了,旁边有人在其耳边说:“这是我们镇的小神童,聪明着呢。” 这时,店家迅速拿来一瓶白酒,“52度的,针没有。” 叶珊皱了皱眉头,心中略一思索,从口袋里掏出刚刚周国栋妈妈送的胸针,在白酒里消毒了一下,抓起那男的手,毫不犹豫地用胸针最尖锐的针尖刺进他的指尖。随着针尖刺入,那人的手指上立刻冒出一滴血珠。叶珊迅速挤压指尖,让血流出来几滴…… 年轻人一把按住叶珊的手,惊呼起来:“你在做什么?你负得起这个责任吗?” 叶珊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但眼神依旧坚定,“这是中医的十宣放血,几滴血而已,不要命。” 说着,她继续在其他几个手指上放血,同时观察着脑梗男子的状况。 旁边有人似乎看出门道来了,解释道:“我想起来了,以前我爷爷救人,也是扎手指头的,是什么什么穴位……” 年轻人看叶珊冷静而专注的神情,心中的疑虑稍微减轻了一些。他不再说话,只是紧张地盯着叶珊的操作。 然而,叶珊瞪了他一眼: “你,帮忙挤手指,挤出血来!” 接着,叶珊又看向众人: “你们去准备一个门板,等会儿送他上医院。” …… 众人纷纷行动起来,有的去找门板,有的去准备毛巾和水,场面虽然混乱,但在叶珊的指挥下,却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十个手指扎完,倒地男子的神情似乎放松了一些,嘴角眼尾也不那么歪了。 叶珊又拽直他的耳朵,在耳垂扎针放血,那男子开始冲着叶珊眨眼睛微笑,神智看上去清醒了许多。 叶珊微微松了口气,知道这人暂时无大碍了。 接着,大家小心翼翼地将那男子平放在门板上,迅速送往医院。 叶珊则默默离开了茶馆,快步向龙山赶去。 …… 两天后,朱二妹冲着刚回家的叶珊问: “你在外面做什么了?” 那神情,活似国民党特务明明看见了地下党的行动,非要地下党自己交待不可。 叶珊不想张扬,便含糊其辞地说是和大家一起救的。她以为这样就能平息奶奶的追问,没想到朱二妹的嗓门却大了起来。 “那今天人家怎么特地登门道谢?” 叶珊一愣,这事搞得这么大吗?怎么还找上门来了? “人家说了,想见见你!”说着,朱二妹鼻子一哼,冷嘲道,“这外地人倒有意思,说是来道谢的,就拎了一袋子水果,还叫你去医院见你救的人……” 叶珊听着也有点懵,那人是下不了床,想当面道谢,所以叫人来请我过去吗? 正说着话,叶银花抱着哈仕琪从门外进来了,一进门就满脸惊喜:“珊珊,听说你昨天在外面当英雄了,救人了?” 还没等叶珊回应,叶银花又冲着朱二妹说:“妈,你晓得哇,那个被救的人是谁?” 朱二妹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谁呀?” “安施赋!”叶银花兴奋地回答。 朱二妹一听,立刻停下了手中的活,瞪大了眼睛:“安施赋?你是说那个在外面发了大财的安施赋?” 叶银花点头如捣蒜,语气里满是兴奋:“是啊,他可不是一般的发大财,他这次回来还带了一个不知道是司机还是保镖秘书……管他是什么,反正他开回来那车,我家新民说,比桑塔纳还高级,叫什么皇冠,车窗是电动的,不用手摇,车子里还有冰箱……” 朱二妹听得两只眼睛都直了,脸上露出了羡慕的神情:“啧啧,真有钱!” 第147章 你想要多少? 安施赋? 这个朗朗上口可以记成“安师傅”的名字在叶珊的前世记忆中可是如雷贯耳——作为从坝镇走出去的最知名企业家,他的成功故事早已传为佳话。 安施赋在改革开放第一年就南下闯荡,很快赚到了第一桶金。之后,他凭借敏锐的商业嗅觉和果断的决策力,不断拓展事业版图,将生意做到了全国各地,涉足房地产、酒店、服装等多个行业,每一项都做得风生水起。 可以说,安施赋是真正的商界巨鳄,在坝镇,甚至在西州县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救人时候,叶珊根本不知道对方是谁,更未曾想过会收到任何致谢。 然而,眼下的情况是,朱二妹已然接受了对方赠送的水果,叶珊若是不前往医院探望一番,似乎显得不太合适。 水果已经被叶银花瓜分了一半,叶珊次日只能自己掏钱买了一些罐头上医院。 走廊尽头,最大的那间病房门虚掩着,从中传出阵阵谈笑声,打破了医院的静谧。透过门缝,病床上有一个人半躺半坐,虽然脸色还有些苍白,但神情已经显得精神多了,与几位探访者谈笑风生。 叶珊敲了敲门,有人将门拉开。 抬头一看,正是那个阻拦自己救人的南方年轻人。 他见到叶珊,眼中闪过一丝惊喜,随即扭头高声向病床上的人喊道:“安总,小神童来了!” 安施赋挺了挺腰,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哎呀,恩人来了!” 叶珊将手中提着的罐头递给年轻人,目光却不自觉地落在了床头柜上。那里堆满了时下最高级的营养品,地上也摆放着琳琅满目的慰问品。 “快坐快坐!” 安施赋转而侧脸看向探访者,“各位,真的很感谢你们来看望我。等我彻底康复了,一定与各位联系!” 这话说得委婉,但探访者听出了意思,都识趣地起身告辞。 病房里渐渐安静下来,只剩下三个人。 年轻人将削好的苹果递到叶珊手上。 安施赋指了指床旁的凳子,招呼着:“小神童你坐这里来!能看到你真的太好了!” 第148章 借鸡生蛋 叶珊没有回答安施赋的问题,而是反问他的皇冠轿车买了多少钱。 难道当时是看到我的汽车才救我的吗?安施赋有一种极其不舒服的感觉涌上心头,但还是如实回答了叶珊的问题: “二十多万吧。” 叶珊听后点点头,仿佛对这个答案并不意外。她深吸一口气,平静地说出: “那就十万吧。” “你在说什么?” “其实,多多益善!二十万会更好。” 安施赋震惊地叫起来,他几乎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十万?这个数字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期,他以为叶珊最多会要几千块,毕竟她还只是个孩子。但现在,她居然开口就要十万,这简直是狮子大开口! 叶珊说,她不但不拿这十万,还会掏两万! 安施赋听了,脑子更混乱了,只能听叶珊继续说。 “伯伯,听说您这次回来是来探亲的,顺便捐了钱给家乡造桥。前些年听说您还捐钱给村里造了路……” 对于叶珊的赞誉之词,安施赋根本不领情,只是从低垂的眼帘下冷冷地盯着她。 “伯伯,您造的那条路听说可以通汽车?” 叶珊见他不回应,继续说,“可惜啊,村里连摩托车都极少,修了那么好的路有什么用?” 这话听得安施赋一头雾水,她难道还想让我掏钱救济乡亲? 安施赋冷冷回了一句:“你是小神童,你听说过‘长贫难顾,众穷难济’这句话吗?” 叶珊笑了,“您说得对,所以您真想为家乡做点什么,‘授之以鱼不如授之以渔’吧!让大家都有能力买摩托、买汽车!你在外面办厂办公司,为什么不考虑回来办一家?” 安施赋黯淡的眼神又开始亮了起来,这孩子原来不是想自己拿这钱,而且她确实聪明,一语点出问题的关键。 他重新审视着叶珊,心中不禁对她刮目相看。 但一转念,他半信半疑地问:“你是说你有两万块,想和我合伙在坝镇办厂?” “办厂也可以,最好是入股或收购一家现成的公司,顺便让我当个小股东。”叶珊此时才露出一点不好意思的表情。 “哈哈哈哈哈……” 安施赋笑起来,他感觉这个小孩真的有意思,原来以为她贪心,现在发现其实是幼稚! 第149章 申明 接下来,我们会知道叶珊更多的事情:

一、赚钱,赚大钱。

二、复仇。

三、一些前世的深刻回忆。

大缸都有。

但是细节我还在扣,关于八零年代乡镇企业的一些内容,这两天我还在搜集资料。

可能需要找人去采访一下。

因为不想匆匆写下来的东西误导年轻读者,也不想让成熟读者因为小说bug而影响阅读快感。

所以,我一定要保证逻辑合理性。

请耐心再等两天!

如果哪位读者愿指出逻辑问题,或分享一些八零年代股份合作制企业的相关情况,在下先谢过了!

…………

今天的内容,等我更新小说的时候会覆盖掉。

字数少于一千,则过不了婶,所以啰啰嗦嗦写多了些,也故意写了错别字,望各位多担待!

————————

以下内容属于可看可不看,是为了过婶而写的:

————————

首先,有一个小番外:

吃完饭,叶建国从自己的大黑包里掏出一个东西——长方体的盒子,带绒布的喇叭、调频旋钮、背光灯!一样都不少!

是收音机!

大家眼睛都亮了。

叶建国说,这是他和几个朋友一起动手组装出来的。

“怎么不早拿出来?”叶银花兴奋地催叶建国赶紧调试。

“滋滋滋……《夜幕下的哈尔滨》,作者陈屿,由王刚播讲……”

“……请欣赏歌曲《妹妹找哥泪花流》……”

“……邓小平同志提出的“一个国家,两种制度”的概念……”

不管是什么节目,不管音质是否清晰,哪怕是刺啦刺啦的电流声,都显得无比动听。全家人都陶醉在收音机带来的乐趣中,忘记了白天的烦恼和疲惫。

————————

其次,还有一个番外:

旧社会,一个小镇人家的二姑娘给了饿晕的流浪少年一碗饭吃,那少年就捡来一捆柴报答。

二姑娘父母一瞧少年人老实,就收留了他,并且长大后,就要作主让二姑娘嫁他。

二姑娘不乐意,因为她有一个意中人姓王。

她和父母吵吵闹闹,就来找乡绅薛老爷做主。

二姑娘说自己好人没好报,救了少年一命,结果现在倒要拆散她的姻缘。

薛老爷测了个卦象,说先缓三个月再说。

在这期间,二姑娘偷偷和姓王的约会,结果跌进茅缸里了。二姑娘大叫救命,姓王的始终没有伸手,只是说“你快往上扒!往上爬!”

粪水浓稠,二姑娘哪有那力气脱离。

姓王的捡了一根树枝,一手捏着鼻子,一手抓着树枝让二姑娘去拉。

结果姓王的没拽住,二姑娘一个踉跄,又呛了好多。

二姑娘大声哭喊起来。

被收养的老实人奔跑了过来,丝毫犹豫都没有,直接跳下去,把二姑娘从茅缸里托了出来。姓王的捏着鼻子啥话都没说,跑了。

打这之后,二姑娘就心甘情愿地嫁给了老实人。

故事里的二姑娘就是朱二妹,老实人就是叶珊爷爷,薛老爷是薛阎王的父亲。

———————

最后的最后,

若你重生,祝你也能过上想要的生活!!

若你重生,看见叶珊,记得代我向她问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