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辣农家媳》 第1章 前因 排雷点:首先种田是重点,从头种到尾那种。(无穿越重生系统+非嘎嘎爽那种爽文+有Cp+双洁+中途会短暂换地图+女主身份有不离谱的反转+经商) 当有宝宝觉着不够爽的时候,请回看设定:女主纯架空古代人。 男主出场较晚,没有很大的权势,别指望他能嘎嘎乱杀。 ******************************************************************** “豆蔻年华,青葱正好。 花开摇枝花调~ 含苞半放正好~ 许明月佳期,不如今朝~~” 戌时四刻,一阵阵清丽的歌声从溱湖上传开,吴侬软语,琴弦慢挑,引来岸边游人驻足观望。 随着歌声渐近,一艘画舫从层层叠叠的柳梢后穿行而出,周边的小画舫纷纷让道,偶尔传来两声带着酸味的闲话,皆被惊叹声掩盖。 大船载着一栋三层雕梁画栋的楼阁,而楼里灯火通明,二楼的平台处还有长袖舞女,舞动衣袖似要乘月上九霄。 “这明月楼大手笔啊,就是不知这明月姑娘值不值。” “想来是值的吧,势造得如此之大,不值岂不是砸了自己的招牌?” “嘿,你们外地人不知道。这明月楼本来叫十月楼,因着这明月姑娘才改名明月楼的。” “哎呦,真的?” “可不是,十年前十月楼还只是只能接待马夫的楼子呢~~。。。。。。。” “。。。。。。别瞎说,听说连京里的大人也来了好几位呢。” “啧啧啧啧。” 不管外面如何热闹,作为明月楼的主角秦明月是一点都不在乎。 “小姐~~~您注意点!”一粉衣小丫头皱着眉,到处捡拾瓜子皮。 边捡还边瞪贵妃榻上,如月宫仙子般的女子。只见女子纤纤玉指翘着,拿起一颗瓜子喂到嘴边。红唇轻启,一排雪白的贝齿稍微用力,瓜子壳就裂开了。 “噗,啊呸!”翘着二郎腿的秦明月朝着另外一个方向吐掉瓜子皮,挑眉一笑:“跟你说了啊,别喊我小姐。你见过哪家的小姐竞价卖初夜的?” “我的姑娘哎~”另外一白衣丫鬟从外掀开门帘进来,将手中的茶碗放在小几上,伸手扶起斜靠的秦明月:“您就别为难小桃儿了。” 说完又对着粉衣的小桃儿娇嗔道:“你个丫头也是死脑筋。妈妈在,你就喊小姐;不在,你就喊姑娘嘛。” 秦明月扔掉手里的瓜子,一把抱住白衣丫头的腰:“论应付妈妈,我家白果儿最有经验。” 见此,小桃儿捧着瓜子皮退了出去,走到栏杆边,低头看下面台子上的姑娘起舞。 “姑娘,可这次咱们应付不了了,您都十八了。”白果儿回抱着比自己还大,却像个孩子一样秦明月: “为了您的好日子,妈妈跟东家提前半年就开始造势,甚至把‘十月楼’改成了‘明月楼’。 还有前两月的春朝节上,为了不抢您的风头,香月的好日子也只是草草了事。” 秦明月在白果儿的胸前蹭了蹭,声音有点听不真切:“你知道的,我自小就听话。可是等这一天来的时候,人家还是想矫情矫情嘛~~~~” 就在两人腻腻歪歪的时候,粉衣小丫鬟却匆匆忙忙跑了进来: “小姐,不好了,外面来了好多官兵。” “唉?” 秦明月迅速抬起头,满脸兴奋:“走走,出去看看。” “姑娘,您穿上鞋。” “又不冷,而且三楼就住了我一个人,不怕的。” 秦明月提着裙角从榻上一跃而下,光脚飞快的跑出了闺房,来到船舷扒着栅栏往下看。 船头的平台上聚集了不少人,一边的花红柳绿里除了楼里的姑娘外,还有搂着姑娘的恩客。 另外一方,则是穿着类似衙役服装的官府中人。 而明月楼的宝妈妈则站在中间,与官府的人说着什么。 楼太高,风又大,秦明月着实听不清。于是她半个身子探在外面,努力竖着耳朵想要听到只言片语。 白果交代好小桃儿看住秦明月,自己下楼去打探消息了。 “桃儿,你去给我拿把瓜子来,听不清就当看哑剧吧。” “小姐,您别掉下去了。” 秦明月挥挥手,示意小桃儿别啰嗦。自己又不是傻,怎么可能掉下去。 秦明月看了看平静的湖水,却意外的看到船头边的湖面上,还有另外一艘小船。 而小船上的秦霄像是心有感应,在秦明月看向他后,他也抬头看向了墨色纱衣站在高处的秦明月。虽然看不清脸,可他却突然在脑子里描绘出了女子的模样。 只是她身后那人有些奇怪,说是丫鬟吧又穿的富贵华丽;说是主子吧,可不是说明月楼最顶层只有明月姑娘吗? 而秦霄看到的姑娘,此时正在一点点靠近秦明月。 她叫香月,眉如柳叶,明眸琼鼻。个子娇小,行走起来腰身如水中锦鲤般缥缈,溱湖上没有哪位姑娘的琵琶技艺能与她相比。 香月望着前面探头探脑的秦明月,恼恨的火苗越燃越旺。最终,在秦明月将要回头的时候,熊熊嫉妒之火点燃了最后一抹理智,她一个箭步窜上去,将人推出了船舷。 而也在这个时候,小船上的人一挥手,船上的官兵像饿虎般扑向船上的人。 顿时惊惶四起,噗通的落水声不绝于耳。 就在秦明月要砸进水里的时候,小船上的秦霄突然扭头看向楼顶。秦霄没看到楼顶的姑娘,可楼顶的姑娘却在落水瞬间看清了他的脸。 这小郎君真俊,若是他来做入幕之宾,自己也没有那么地不情愿! 从高高的地方砸下去,秦明月甚至看到了湖底的游鱼。 溱湖说是湖,其实只是青江的一段开阔处。这种水域看似表面平静,实则底下暗流涌动。 秦明月会水,可被下面暗流卷着使不上力,只能保持摒气,随着水波沉浮,然后顺水而去。 不知过了多久,她筋疲力尽之时终于抱住了一根浮木。 “呼~~~”长长呼出一口气后,秦明月打量四周。 周围一片漆黑,两岸也不见一盏灯火,想来已经飘出了城。 五月初,夜晚的河水还是凉意透骨,坚持了不知多久的秦明月,在天光乍亮之际,用力抱紧浮木晕了过去。 “啪啪啪,丫头,醒醒~”秦明月被拍脸的巴掌声唤醒,半虚着眼,迎着太阳隐约看清面前是一对年老夫妻。 想来是随着河流飘到了哪个乡野,然后被面前的老夫妻救了起来。 “老妈妈,我是虞城明月楼的。。。。。。” 她话还没说完,就听到老头儿说:“有家的有家的,快点打晕。” “您听。。。。。。” 后脖子一阵剧痛,秦明月又陷入了昏迷。 第3章 婆家的情况 “你跟嫂嫂讲一下这个。。。家的情况。” 这家的事儿说复杂也不复杂,大概一盏茶的功夫,秦明月就弄清楚情况了。 可说简单吧。。。。。。 想想要在这样的家里生活,好像又有点复杂。 秦明月现在嫁的这户人家姓王,位于大元朝的边陲之地大河镇乔家庄。 大河镇东南方三十里就是乔家庄。从乔家庄往北边儿五十里地有座县城叫木城县,过了县城再往北边不到五十里就是边关碎石关。 再往北嘛,就是邻国北雄了。 这王家老头儿是外来户,落脚后娶了乔家庄的本地媳妇大乔氏。 大乔氏名为乔桂儿,生得真如桂花般美丽美丽,在县里大户人家做过几年丫鬟。 奈何命薄,儿子王景旭刚刚过八岁她就死了。而这王景旭,就是她男人。。。。。。 可这大乔氏死就死了,却留下遗言,要自己的妹妹乔二娘嫁给姐夫做填房。 旁人都说大乔氏想着自己的妹妹,想让妹妹也过好日子,顺便养大自己的儿子。 可这个消息对小乔氏来说,却是晴天霹雳,没人问她愿不愿意姐夫变丈夫。 乔二娘,也是现在的乔老太,被迫嫁给姐夫后,一连生了三个儿子两个女儿。 当初虽然自己不乐意,可女人生了孩子就由不得自己不乐意了。 不过乔老太只要一见王家老大王景旭就冒火,自己这么会生,给王家开枝散叶也算是劳苦功高了。 不仅如此,每年清明都要给他娘下跪磕头。 而且,就算是百年后,与王老头合葬的也是大乔氏。 这事儿就是乔老太的心结,怎么想怎么憋屈。 而王景旭则是在多年前,就去了边关戍边。 先前还偶尔稍信回来,最近半年却音讯全无。 乔家庄的人猜测,多半是死在了边关。 乔老太则是拿着王景旭捎回来的银子,给他找了个望门寡,好标榜自己大度。 不过明眼人都知道,乔老太这是花钱买了奴隶回来,怎么算都不亏。 太阳快下山了,地上升起一股凉意,秦明月从地上爬了起来。 “所以,你是老二媳妇,还有个老三媳妇叫何氏? 刘氏点点头,不过十七八的年纪,被磋磨的好似跟乔老太一个年岁。 “行了,你先去忙吧。” 秦明月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然后东看西看。 身上的衣服又旧又短,明显不是自己的,自己本来的衣服肯定被剥下来卖了。 好在现在临近夏天,短点就当是纳凉吧。 “那你你。。。。。” 刘氏见秦明月随手抽了根柴火枝挽起头发,眼露羡慕,大嫂乱着头发都这么好看。 “我没事,你去忙,我好好理理。” 刘氏一惊,眼见太阳西落了,可她晚饭还没做好。 顿时红了眼圈,急匆匆的跑了。 秦明月有些不解,自己让她去忙应该没什么问题吧,怎么还哭了呢。 走出房门,映入眼帘的是一方围着竹篱笆的小院儿。 秦明月边看边点头,这王家并不非常穷,至少能盖得起一座院落。 虽然都是土墙,可房顶上是实打实的木头椽子,还盖着青灰色瓦片。 小院正面是三间房,中间供着神位的是堂屋。屋里还有一套用竹子编织的太师椅,做工精巧有点意思。 堂屋左右两边各有一间屋子,门是锁起来的,秦明月猜测是乔老太的卧房。 院子的左右两边还各有东西厢房,都是两间对称的格局。 一进院子的左边角落,则是搭着一方草棚,刘氏正在里面忙着做饭。 院门侧边有一梨树,现已没了果子,不过春天肯定好看。 伸头望了望后面,后面是一片菜地,还有一排盖着茅草的木头栅栏。 听声音闻气味,秦明月确定里面养了猪跟鸡。 “嫂子!” 就在秦明月看得起劲的时候,刘氏着急的朝她招招手。 远处田埂上走来了一群人,打头的就是乔老太。 秦明月脑子还有点懵,愣了会儿正打算回应刘氏的时候,刘氏却转过去不再理她了。 还没等她问清楚,乔老太就领着三儿两女一媳妇进了院子。 一进门乔老太就唾沫乱飞: “死人啊,还不来接着东西。” 两大点的男人把锄头往地上重重一跺,嘴里也不干不净的骂着。 刘氏身子一颤,放下锅铲急忙上前。 何氏也放下肩膀上的三把锄头,赶紧过来帮忙。 秦明月见此脑子嗡嗡嗡的。 听刘氏说她便宜男人王景旭二十五六,她以为乔老太的三个儿子也应该二十来岁,毕竟刘氏都十八九了。 可现在。。。。。。 跟在乔老太身后的三个小子,大的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小的堪堪十岁。 而两个姑娘里,大的跟最小的男孩长的一模一样,看样子是双胞胎。 最小的女孩子大概七八岁的样子,眼神凶狠,盯着秦明月不眨眼。 看来这刘氏跟何氏的处境好不到哪里去,大概率是买来的童养媳罢。 原本以为这家成年男人多,劳动力足,只是婆婆凶恶了些,看来是自己想多了。 这阵仗,都不是善茬儿! 乔老太斜了秦明月一眼,可能是怕把她弄死了,暂时放过了她。 “饭还没做好?” 被问到的刘氏眼神躲闪,嘴巴一张一合,什么声音都没发出来。 “你个贱人,老子累了一天,让你在家做个饭都做不好。” 王家二儿子王兴言放下锄头就开骂,他看了一眼自己的娘,然后鼓着眼睛,抽出一根柴火就往刘氏身上招呼而去。 刘氏也不敢跑,只是蹲在地上抱着头,嘤嘤哭着。 见二哥打了刘氏,老三王兴贵咧开嘴角莫名的兴奋起来。 他看了一眼何氏,何氏如遭雷击。 没等王兴贵发难,最小的姑娘王晓花嘴巴一张,恶毒至极: “三哥,你不如二哥会调教女人,你看二嫂跑都不敢跑。” 此话一出,王兴贵就想起前些天半夜,何氏衣衫不整逃出门的模样。 顿时火从心里起,抽出一根娃儿手臂粗的棍子,往何氏身上招呼去。 院子里顿时哭天喊地,不可开交。 第4章 打架 而乔老太跟小儿子王兴明,还有大女儿王晓妮,则是老神在在的看起了热闹。 王老头当初为了砍竹子方便,就把家安在了山脚下。 这就距村子有了一段距离,无论家里怎么闹,外面少有人知道。 对于何氏,秦明月没啥想法。 可刘氏挨打,有一半是因为她。 秦明月仗着身高优势,一把夺下了王兴言的棍子,然后劈头盖脸的一阵乱打。 楼子里的妈妈说了,不问是非,先打服才能好好说话。 事情发生的突然,王兴言被打得有点懵,前面几下他甚至没反应过来要躲。 反应最快的是何氏,她立马一溜儿小跑到刘氏跟前,秦明月的身后,蹲下,两人动作一致抱着头缩在墙角。 “你个贱人!老子今天非要打死你。” 王兴贵见何氏还敢跑,气得脸红脖子粗,追上来不管不顾得朝着秦明月打去。 可因为身高劣势,也被秦明月一把夺了棍子。 秦明月因为自小乖巧,并未怎么没受到磋磨。 又因长得好,楼子里的妈妈对她千娇百宠。 她长大的花楼里,性子好模样好的女孩子,并不跟其她姑娘一样只做皮肉生意。 她们更像是被当做千金小姐一样培养,除了琴棋书画诗酒茶外,女红厨艺也要涉猎。 以便在合适的时候,笼络住合适的贵人。 更甚者,还请了拳脚师父来指点。 为的就是让精心培育的摇钱树身体强健,可以多点闺房乐趣,不至于折腾的稍重,就丢了命。 而那边的乔老太反应过来,大声呵斥自己的儿子:“反了天了,给我打,打死这个贱人。” “就是,打死这三个贱人。”王晓妮不甘示弱,斜了一眼妹妹大声说道: “打死扒了衣服卖去边关,趁热还能赚几个钱。” 秦明月抽空揉了一下被打到的手臂,再一听这样恶毒的话,竟然从一个未婚的小姑娘口中说出,她火从心头起。 在那样的火坑里都没被打过,能被你几个土行孙打? 舞了两下手中的棍子,王兴言的棍子有点细,不太趁手。 扔掉后对着刘氏喊道:“给我换个粗的!” 刘氏动作比脑子快,从灶里抽出一根玉米杆粗细的棍子递给了秦明月。 可递出去后她又反应过来,看了一眼婆婆,见乔老太一脸要要吃掉她的表情,瘪着嘴哭唧唧的再次缩成一团。 王兴贵见趁着秦明月换棍子的时间扑上来,本想趁机占个便宜,哪知道杨柳似的腰身一 扭,肚子一挺,便躲了过去。 王兴贵扑了个空,惨叫一声,撞上了灶台,糊了一脸锅灰。 秦明月摆好架势,朝着王家人喊道:“够胆儿的就放马过来,打完了好吃饭。” 乔老太被这话气得一个倒仰,这小贱人还想着吃饭? “都给我上,谁能把她给老娘制住,今天晚上就给谁睡!” 秦明月皱眉,她可算是知道那两小丫头跟谁学的了,敢情是这个老虔婆。 “我还以为是个清白人家,搞了半天是一家子淫窝!我呸!明天我就出去宣扬宣扬,看以后哪家敢跟你们来往!” 骂街的话楼子里听的可太多了,秦明月还是挑拣着出口的,不然怕这老婆子受不了。 “你!!!!” 虽说她买秦明月回来确实存了一份龌龊心思,反正老大死外面了,给自己儿子睡了也不亏。最好能再生几个孩子,那就更好了。 “你什么你,敢让小叔子欺负嫂嫂,指不定底下还有多脏呢!” 说到这里,秦明月啧啧两声,并且用棍子碰了碰何氏: “乔老婆子有没有。。。。。” 话虽然没说明,可秦明月那猥琐的眼神,以及下巴指点的方向,让院里的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啊!我跟你拼了!” 王兴言本来还在意淫,可抬眼就见秦明月下巴点着自己,顿时怒火攻心。 他甚至被气得跌跌撞撞,上半身着急朝着这边奔来,奈何腿跟不上,整一个大马趴,扑到了秦明月脚底下。 不过好歹是年纪稍大的男人,他反应迅速,立马环住秦明月的一只脚往胸前拉,企图把人拉倒。 第9章 午饭 秦明月到家的时候,何氏已经快把饭做好了。 灶孔里的火烧得旺,锅里的菜粥咕嘟咕嘟翻着浪花。 秦明月的肚子咕咕叫,可看着这粥也没胃口: “就吃这个啊?” “对啊,嫂子娘家吃午饭吗?”何氏退掉灶里的柴,再把里面的炭火夹出来放进一个陶罐里。 乔家庄的农户一般吃两顿,饿不死就行。 只有王家因着老头有竹篾手艺,又有老大王景旭在戍边,所以才会加个餐,吃个午饭。 而这午饭,也只是几把玉米糁加半锅野菜而已。 “咱们家不是也种了水稻吗?我看昨天晚上吃的是杂粮饭,里面也没米。” “哎呦嫂子哎!”何氏估摸着秦明月娘家应该挺远的: “咱们种的稻子可不是自己家的,都是佃来的田。其他种不了稻子的地方,佃田要交五成租。 而咱们乔家庄佃的水稻田交九成,旱田不交。” 没等秦明月说话,何氏接着说:“您可别想着只佃旱田,一亩旱一亩水,可容不得咱们钻空子。” “那咱们就没有自己的地?” “有啊,跟其他家一样,都是自己开荒出来的,有五六亩吧。” 何氏动作麻利,把粥舀进一个大陶罐里。 然后再把陶罐放进竹篮子,上面盖上一摞碗: “嫂子,你跟爹先吃吧,我去送了饭再回来吃。” 说完,何氏提着篮子就出门了。 稀粥走快了容易撒出来,想要准时送到不挨骂就得提前走。 何氏提着篮子先到了田里,乔老太跟老二王兴言,老三王兴贵主要照顾金贵的水稻。 而且乔老太是本村人,抢水的时候不会被欺负。 何氏远远的就看到乔老太坐在树荫下,正用草帽扇着风。 “娘,吃饭了。” 乔老太听到何氏的招呼声,只是瞥了她一眼,并不应声。 何氏也不敢恼,只是笑嘻嘻的提着篮子过去,盛好饭送到了乔老太手里: “娘,小心些烫。” 乔老太接过饭后,何氏又转身继续盛饭。 自己男人不吃烫饭,何氏盛好后还用手扇了会儿,这才喊还在田里拔草的王兴贵,王兴明两人。 见是弟媳,王兴言没说什么。 王兴贵则是骂骂咧咧的上了田坎:“死婆娘,这会儿才来,想要饿死我是不是。” 何氏也不敢吭声,低头盖好篮子:“娘,我去给老四送饭了。” 刘氏带着三小的在河那边的旱地里种红薯,不过她可不敢说给刘氏送饭。 “嗯。” 乔老太用鼻子低低的回了一声,何氏听了如释重负,提上篮子赶紧走。 “站住!” 哪知道还没走两步就又被叫住了,何氏心里打鼓。 “那小娼妇在家里做什么?” 乔老太吸溜一口菜粥,许是被烫到了,眉头皱得紧紧的。 “大,大嫂上午跟我去打猪草了。” 何氏有点结巴,这娘儿几人都是喜怒无常的主儿,现如今就她一人,她怕的很。 “哦,哦,爹回来了。看样儿有点累在睡觉哩,我送完饭就喊他起来吃点热和的。” 何氏脑子转得快,搬出老头儿来。 果然,乔老太顿了顿后说道:“那你快去送饭,送了回去叫你爹起来吃饭。” “哎,这就去。” 何氏脚不沾地的跑了,也不管罐子里的粥会不会洒出来。 王老头是全家的顶梁柱,啥事儿都抵不上他重要。 见何氏跑得飞快,王兴言不好说亲弟媳的坏话。就把话头转移到了秦明月身上。 反正他们姊妹几个在乔老太的教唆下,对大哥王景旭没什么尊重可言。 “娘,那娘们儿就放过了?” “那怎么行!”王兴贵喝了一大口粥,被烫到后又吐到碗里,大着舌头囫囵道: “老子的额头还疼着呢!” 拿筷子的手摸摸头,筷子上的饭汤到处甩,收获了几个白眼。 第10章 送饭 “给谁充老子呢!”乔老太瞪了他一眼: “等三天一过,老娘弄死她。” 乔家庄有新嫁娘头三天最大的说法,虽然严格遵守的没几家,秦明月也是买来的,可前三天就传出磋磨媳妇的闲话,也太不合适。 王家是乔家庄有头有脸的人家,面子功夫自然要做到位。 “好歹是买来的媳妇,也别弄太狠。” 王兴言放下碗筷,眼睛虽然看的是碧绿的稻田,心里却微微有点火热。 乔老太嗤了一声,她心里明白着呢。 当初就是看中秦明月身材高挑才买来的,虽说脸皮发白肿胀,可卖她的人说了能恢复。 等生下几个娃儿,趁徐娘半老,再转手卖到邻国,指定不会亏。 想到自己的孙儿不仅比王景旭长得好,还是王景旭的媳妇生的,乔老太更兴奋了。 何氏跟逃一样跑过了河,过了河就是一座小山包,上面全是开垦出来的荒地。 土质好,土层厚的地一般都是东家的,王家佃了五亩水田,相应的也有五亩旱地。 然后这种不规则的边角,多沙石的树林地,就由着村民开荒。 这种开荒的地,王家也有五六亩。 也幸得乔老太能生,不然这么多田地还真种不过来。 何氏远远见着田坎上坐着几人,不用想,必定是王兴明,王晓妮还有王晓花。 而更远处的斜坡上,还挥舞着锄头的必定是刘氏了。 何氏小声咒骂: “几个懒死鬼,这几亩荒地就指着我跟二嫂子呢!死老太婆,我呸!。。。。。。” 王晓花最先看到何氏,她跺跺脚口中喊道:“你怎么才来,指定是去偷懒了。” “对!”王兴明阴恻恻说道:“让我来看看,你是不是在路上偷吃了。” 那边刘氏听到后心里一咯噔,这饭历来是先送水田里的,那盛饭必定也是先捞干的。 王兴明不是不知道,就是想要折腾何氏而已。 刘氏放下锄头,想赶在三个小的前头去接何氏:“三弟媳,你放下就回去吧,我来就行。” “二嫂?” 何氏看到刘氏吓一跳:“你这脸是怎么了?” 刘氏不仅头上身上都是泥巴,额头上还有一个大包。最显眼的还是脸上,从右眼角到左下颌是一条浸着血点儿的鞭痕。 何氏放下手中的篮子,扶着刘氏想要躲避的脸,竟看见伤口上还带着倒刺。 刘氏眼眶一红,眼泪大颗落下:“我没事,又不是没被收拾过,你快回去劈柴,明天我没柴烧可要找你闹了啊!” 边说还边推何氏,这点小伤她习惯了。只是这次伤在脸上,回去的路上难免遇到人,难为情。 何氏心里一哽,她们俩妯娌的确经常挨打。许是怕外人说闲话,乔老太不许这几个小恶棍打她们脸。 第11章 王晓花伤了脸 “哎,嫂子!” 可能是昨天秦明月大打出手刺激到了何氏,她恶向胆边生,一把拉住想要扑到王晓花身上的刘氏。 刘氏还没反应过来,就先听见碗打碎的声音。片刻安静后,一声长长的尖叫响彻天空。 刘氏转眼一看,顿时一阵眩晕。 王晓花不算白嫩的小脸儿跟自己一样,从右到左被打出一道血痕。 夏至未至,正是野地里植物生长旺盛的季节。这刺梨藤筷子粗细,上面布满密密麻麻的倒钩刺。 许是王晓花的皮肤比刘氏细嫩,个儿又比刘氏矮,这一鞭挨得结结实实。 鞭子过后没等众人反应,鲜血就顺着倒刺划拉出的痕迹,星星点点浸出,转眼整个脸都血糊拉碴。 王晓花摸了一把脸,把手伸到眼前一看,像是被卡住脖子的鸡,尖叫声戛然而止。 兄妹三个耍这种把戏不知道多少次了,这次她没想到何氏会拉住刘氏,也没想到王兴明没收住力气。 众人神色各异,都吓到不敢动弹。 王晓妮有的点发抖,往日里她挑拨哥哥跟小妹不知多少次,每次她都置身事外,这次好像闹大了。 刘氏呆愣,何氏心突突的跳,这个结果超出她意料之外。 她没想到王兴明会真的用力,也没想到王晓花没低头。可惧怕之外,又生出了一股痛快。 刺藤鞭从王兴明手里滑落,他茫然的看向刘氏。 他刚刚敢用大力气,是因为他知道刘氏会扑过来挡,正好借机再打一顿,出一下昨天傍晚的恶气。 刺藤掉地的声音打破寂静,王晓花起身哭着跑向家里。脸上火辣辣的痛,她根本不敢触碰。 王兴明,王晓妮见状也跟着跑,嘴里还喊着:“小妹,那你慢点。。。。。。” 可能是想补救,不过干巴巴的话语出卖了她的心虚。 刘氏软软的往下滑,何氏一把扶住,然后两人顺势坐在了地上。 “二嫂!”何氏摇晃了一下她:“如果今天你挡住了,能不能逃过一顿打?” 何氏声音颤抖,但她强忍镇定开导刘氏。 刘氏腿软并不是因为担心王晓花的脸,而是担心自己跑不掉一顿毒打。 她听了何氏的话心里一震,刚刚如果自己挡住了王晓花,王兴明定会借此狠狠的打自己,三小的经常耍这种把戏。 哪个女子不在乎自己的相貌?被棍棒抽一顿顶多就是皮外伤,被刺藤抽上虽然伤轻,可留下的疤却再难去除。 而且乔老太并不允许儿子打媳妇下死手,打坏了骨头,地里家里的活儿可就没人干了。 刘氏胆子像鹌鹑,所以看起来老实,实际上脑子并不笨。 想通了后她看了一眼何氏道:“弟媳你先收拾饭篮子,我先回去认错。” 说完爬起来就追着几个小的而去,嘴里还喊着:“小妹,我背你先去看郎中。” 三个小的前面跑,一个大的后面追,最后还有一个何氏扛着锄头挎着篮子焦急到步履蹒跚。 这一幕惹来了不少看热闹的人。 王家本就是庄里少有的,日子好过的人家之一,今天出了热闹,怎能不惹人围观。 更有好事的,没搞清楚状况,就跑去田里找乔老太打报告: “哎呦我的天!你娘儿三个怎么还在这里。”庄里有名的长舌妇人张秀兰,跑到王家田坎上拍大腿。 乔老太见她薄嘴一张,大腿一拍,这种标志性动作,心里一咯噔。 这张氏嫁过来几十年,孩子没见她多生,腹中闲话可是满满当当,是远近闻名的长舌妇。 被她喊上‘我的天’,准没好事。 果然,只见张秀兰嘴一开一合:“夭寿哦!你家花丫头不好了,满头满身都是血,眼见动弹不了了!我跟你说啊,那脸上。。。。。。。” 还没等张秀兰说完,乔老太脑子里顿时嗡的一声响起。 她扔掉手里刚扯起来的稗子,踉踉跄跄踩到几颗秧苗后才上了田坎。 满脚泥水趿(ta)上鞋子就跑,也顾不得放下还挽起的裤脚。 王兴言,王兴贵两兄弟对视一眼,也慌忙上了田坎,跟着往家里跑去。 小妹像姨,自小长得好。娘说了,再过几年张开了,聘礼能买下一套镇里的小院儿。 第14章 是个会持家 “先清理伤口,看看才能下结论。” 柳郎中开口说话,把秦明月从脑补中拉了出来, “多谢柳郎中,我去给您倒杯茶。”而乔老太像是微微松了口气,转身的瞬间,不经意看了丈夫一眼。 柳大夫用银夹子把王晓花脸上的血痂尽数剔了下来,他用小夹子敲了敲木盆。 秦明月顿时明白,端起盆倒掉里面的污水,然后换了盆干净的温水过来。 刺藤上细小的倒刺断了不少在肉了,得先用银针挑出,然后用小夹子夹走。 “痛。。。” 王晓花喊着痛,倒退了两步。 秦明月不好再恐吓她,只能站在她身后,挡住她不让乱动。 刘氏何氏两人缩在厨房里,假装守着烧水的锅不敢动弹。 王兴言王兴贵两兄弟则是叉着腿坐在沿坎上,满脸不耐烦。 王兴明可能知道自己犯下大错,屎遁了。 院子里除了王晓花偶尔喊疼的外,其他人寂静无声,颇有几分尴尬与什么都明白的意味。 “好了。” 小半个时辰后,柳郎中直起身来捶了捶腰。 秦明月这才发现,三人一直杵在院儿里,也没给人家郎中上个座,关键是自己还憨傻的端着盆儿。 王晓花脸上的刺已经被清理干净,伤口虽不深,但又多又乱。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刺上有毒,伤口周围有些红肿,看起来有些渗人。 在盆里洗完手后,柳郎中边收拾自己的篮子边吩咐:“头三天别碰水,落疤前别出去晒太阳。” “不用涂药吗?”乔老太干巴巴的问了一句。 “要,两个时辰后去我那边拿,加上药钱一共八十文。”柳郎中提着篮子朝着王老头拱了拱手,刚扭头要走,却看到了刘氏。 柳郎中背着乔老太几人,没人看到他嘴巴张了张,却并没说话。 而出门倒水的秦明月却看到了,她脑子一转,话已经出口: “柳大夫,给我二弟媳也看看,跟晓花一样的伤。” 乔老太一听,眉毛皱起:“又不嫁人了,伤。。。。。。” 话还没说完,柳郎中微微弯起嘴唇,回头朝着王老头笑到:“王老哥,这是你家老大媳妇吧,是个会持家的哈哈哈哈。” 王老头一时间没想明白,但也跟着打起哈哈哈哈:“对对对,老大媳妇,刚进门两天。” “来来,兴言媳妇,我给你看看。” 柳郎中笑着朝柳氏招招手,虽是在招手,可他也朝着还发愣的刘氏走去。 刚刚果然猜对了,秦明月见此,对柳郎中的好感飙升。 她赶紧又去舀了一盆子水,自己先动手给刘氏擦了擦脸上的泥巴跟血痂。 王老头这才反应过来,账都算好了,才让柳郎中看刘氏,确实是个持家的。 想到这里,王老头心里又酸又喜。 刘氏的脸伤的不重,破皮的地方没有王晓花多,只是被扔了泥巴,伤口里面需要用水清洗,得受点罪。 吩咐好后,柳郎中再次告辞,这次王老头笑着把他送出了门。 王老头再次进门的时候,乔老太坐在堂屋门口,而刘氏何氏筛糠一样站在院子里。 秦明月则是靠在厨房的柱子上,老神在在的看热闹。 恍惚间,她好像又回到了楼子里。每次有姑娘不听话受罚的时候,妈妈都会让所有人出来观刑。 大家也像这样或站或坐或靠,事不关己,甚至还磕上两把瓜子。 “这事儿一会儿再说,何氏你去烧水,泡两杯茶。” 王老头暗暗叹了口气,转身关上大门,背着手走进了堂屋。 他在堂屋上了一炷香后,转身坐在了竹编太师椅上。 “你这是做什么?”乔老太不服气,皱着眉一脚踢翻了脚边的小凳。 嫁到王家将近二十年,男人甚少不给自己面子。 第16章 分家 于是,秦明月就在刘氏跟何氏的胡乱指挥下,敬了媳妇茶。 王老头给了她一个红包,她摸了摸,里面是一枚戒指之类的东西。 乔老太许是想通了,并没有为难她。 只是在王老头给她红包的时候,用淬了毒的眼神看着她的手。 “秦氏。” “啊?”秦明月还沉浸在分家的震惊中,乔老太居然喊出了她的姓氏。 “啊什么啊。”乔氏一脸嫌弃:“虽然分家了,但是老大不在,我还是要照看你的。 往后你除了不在这里住,一日三餐还是在这里吃,该做的活也得做。” 留着秦氏在家吃饭做活,不仅方便她磋磨,老大后面再捎回来银钱,也就理所当然的还是落自己口袋了。 说完,乔氏从怀里拿出一张黄纸在秦明月面前晃了一下: “你的户籍我先收着,等老大回来了,再给你们拿去办户贴。” 乔老太昨天晚上清醒过来后,就把秦明月的户籍藏到了自己身上。 没有这张纸,她就只能乖乖的在自己手上,哪里也去不了。 秦明月虽然自小在楼子里长大,可也知道大元朝对普通百姓,有着严格的户籍制度。 有专门的官员会定期巡视,以便及时给新出生的平民孩子上户。记录平民信息的册子叫黄册,保存于官府。 孩子分家前,或者是要跟着大人出远门前,需要去户籍所在的官府领取一张户籍。 这张户籍上注明了出生地,姓名、性别、职业、住所、身高、身体状况、婚姻状况、财产状况以及生死、迁徙、逃亡等情况。 拿着这张纸,就可以在大元朝畅通无阻。如果是想要在外地常住,就需要拿着张纸去官府备案。 虽然掉了可补办,可如果倒霉,捡到你户籍的人刚刚好跟你长得差不多,并且拿去作恶了,那么本人连坐。 想到这些,秦明月更懵了,她哪里来的户籍啊!她只有卖身契,而且现在还不知道在谁手里。 莫非救自己起来的大叔大娘,居然有如此通天手段? 当然这话她不能说,只是小鸡啄米般点头。 见妻子同意了,王老头松了口气。至于秦明月有没有能耐在家里立住脚,就看她自己的了。 “老大媳妇,你往后就住靠山边的那栋老院子吧。你在家吃饭,就不给你分锅碗瓢盆农具了,等会儿让你娘给你找床被子,你自己过去收拾一下。” 王老头说完后,手在扶手上敲了两下:“咳咳,田地暂时先不分,老大不在家,你一个女人也做不来。银钱嘛。。。。。” 说到这里,王老头看了一眼乔老太,语气略低:“让你娘先给你拿半贯钱,哦不,先给你两百钱花着,没了再开口。” 秦明月的心思都在那张户籍上,至于分家这个事情,她没有太大的意见。 在花楼那样的地方生活惯了,跟王家人一起,她还真怕露馅儿,一个人倒也清净。 田地不分也无妨,反正她也不会耕种。 想到这里,秦明月脆生生的答应道:“谢谢爹娘,儿媳知道了。” 见秦明月应了,王老头像是放下了什么重担,肩膀挺直了点。 “那我先过去给你收拾一下,老房子去年底才翻过,住人应该没问题。” 王老头边说边往外走去,顺手拿了割猪草的镰刀。 他一直觉着对不起大儿,可乔二娘给他生了三儿两女,他也不忍苛责。 好在大儿终于成亲了,今天又分了家,也算是成家立业了。 不管他是死是活,也算是对得起他娘儿俩了。 乔老太见此在心里冷笑,男人就是这样自以为是。 左右两边都不想放,又做不到一碗水端平。 想她刚嫁过来的时候,常因为没照顾好王景旭而受委屈。 后来她接连生了兴言,兴贵,王老头的心就开始偏了。曾经的好大儿,就像那山里的刺藤,嫌弃刺人又期待结果能饱腹。 自认为是个好丈夫好父亲,却不知在两边都是负心人。 想到往事,乔老太心里像堵了一块石头,憋闷的慌。 一扭头看见还杵着的三个儿媳,她心头火起:“还不滚去地里种红薯,天天就知道吃,养了你们五六年,养猪也能卖钱了!” 第18章 入住老宅 这种目光她见得多了,当然知道是什么意思。偏偏还不能说,跟吃了苍蝇一样恶心。 院儿里的杂草已经被割光,王老头在屋里仰头看天光。 “爹,这房子挺好的,您常来打理吧。” “哎哎。”王老头看起来有点开心的样子,他看了一眼秦明月笑着说: “这房子每年我都来收拾,你到处瞧一下,我再看看这房顶漏不漏雨。” 秦明月点头,马上夏天了,说来就来的暴雨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正房门上插着一串钥匙,秦明月拿在手里,这应该是王老头给她的了。 打开右边正房,里面空的,什么都没有,泥巴地面看起来还算干燥。 刚刚院子的地面有点潮,她还担心着呢。 拿上钥匙,打开左边房间,里面有一台旧衣柜,看着不怎么样,可实物厚重,像是一整块木板做成的。 靠屋里侧,不是木床,居然是炕。 秦明月有些惊奇,作为南方人,她听说过炕这个东西,实物可还是第一次见到。 竹篾做框架,泥土混着稻壳夯实,敲了敲闷声响,里面是中空的。 她退出房门,探头看向旁边的灶房。 里面的灶台半人高,灶孔朝着院门,她心里估摸了一下方向,然后满脸喜滋滋。 虽不明白为什么只有老宅是炕,可她也懒得管,这冬天吃完饭后上床躺着,得多舒服啊! 去外面挽了一把草,秦明月挽起袖子扫掉炕上的灰,想了想又跑回王家抱了两捆稻草。 抱稻草的时候乔老太瞪着眼,她也不怕,抱了就走。她算是搞明白了,这乔老太是个死要面子的。 炕上铺好稻草,把被子抖开铺好,没有床单就还是先垫一半盖一半。 收拾好晚上睡觉的地方,秦明月出门细细检查了一下院子篱笆。 篱笆是用整根竹子扎成的,上面削得尖尖的。 高度有五尺,个子矮点的人得踮脚,才能看到里面。 大门两边是大腿粗的门柱,门外面有锁扣,里面有门栓。 秦明月挨着推动篱笆,走了一圈后发现都还很结实。不过这篱笆每隔一段新旧不一,难道每隔一段时间王老头还来换篱笆? 十几年没人住的老房子,还打理的如此好。 啧啧,秦明月心里猫抓一样。这王家的故事,有点意思啊! 王老头里里外外的看了一遍,他不走两儿子也走不了,不然公媳独自相处,会遭人闲话。 直到太阳快落山,王老头才到处修整完毕。 “这房子就交到你手上了,老大媳妇,你跟老大要好好过日子。”王老头站在院子里,望着房子一脸不舍。 秦明月听了这话有点别扭,怎么感觉这房子跟个人似的交到了她手上,瘆得慌。 而且她男人都没看到,怎么个好好过法! 当然,这些话也就心里想想。能得这么好一个落脚地,跟天上掉馅饼儿也差不离了。 “爹,您放心吧。我保证把这院子收拾得整整齐齐。” “那你锁好门,等下就下来吃饭。” 王老头带着俩儿子走了,留秦明月一人一屋一炕在这大山脚下。 秦明月少有这么孤独的时候,她有点害怕。 可再一想,比起每天早上起来看到共枕的那些白发鸡皮,全身皮肤松垮垮,嘴里缺牙的老翁。。。。。 顿时豪气冲云天! 怕个球! 锁上院儿门,门前是一块平地。 老房子靠近山边,地势算是全乔家庄最高的了。 站在门前平地向房后看去,青山莽莽,丛林森森。 向前看,视野开阔,水田青葱。 平台左边一条小路向下,五六十步后分左右。 左边往里走半里路就是王家。右边两里开外,就是乔家人聚居的地方。 整个乔家庄呈弧形,坐落在两山夹一河的山间河谷地带。 秦明月深吸一口气,心里既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也有一种不管不顾破罐破摔的决然。 第19章 一起吃晚饭 许是王老头今天高兴,晚饭除了满锅杂粮饭外,还有一盘猪油烧豆腐,跟一盆水煮野菜。 平时刘氏何氏都在厨房吃饭,其他人一张小桌子就够。 今天,王老头指挥俩儿子搬出了许久未出来见人的大圆桌,意思显而易见,大家今天都上桌吃。 王老头乔老太坐主位,王老头下首,三儿子按大小顺着坐下去。 两女儿顺着乔老太的下首坐,三儿媳则是坐最下首。 秦明月心里吐槽,按长幼尊卑,她应该坐在乔老太下首才对。 而刘氏与何氏则是坐在她下首,与老二老三对坐。 未婚的三个孩子,才应该在最下首。 这个家,对儿媳妇毫无尊重。 王老头小酌着,乔老太的几个孩子则是大口吃饭大口吃菜。 而刘氏跟何氏,鹌鹑一样低着头。何氏筷子刚刚伸到豆腐盘里,乔老太一个刀子眼,何氏只敢蘸点汤水就缩了回去。 刘氏则根本不敢伸筷子,只是低头吃着碗里的饭。 “啪!”乔老太的筷子敲到刘氏头上:“饿死鬼啊,只知道刨饭,一锅杂粮干饭尽叫你吃光了。” “夹菜,夹菜!”王老头的脸色沱红,眯着眼招呼刘氏。 刘氏抬头看看王老头,又看看乔老太,筷子哆嗦朝着桌子中间伸去,最后落在了水煮野菜盆里。 见公公没看她,婆婆没打掉她的筷子,她夹上一筷子赶紧缩了回来。 可动作太快,菜汤滴桌子上了。。。。。 王兴言吼道:“你个蠢婆娘,夹个菜都不会,再丢人现眼就滚厨房里去吃。” 刘氏何氏低着头,还不如在厨房里吃呢,偷偷拌几滴酸菜水,也能美美的吃一碗。 秦明月不惧,能吃的时候就饱餐一顿,天大的事情都不能不让人吃饭。 不去看桌上众人的眼光,秦明月吃完本来盛好的小半碗,又起身去大锅里舀了大半碗。 这饭菜没油水,饭量都大了不少。 乔老太见她又去盛饭,筷子重重放下:“这家里养着一个两个三个的闲人,活儿不做,吃饭倒是能的很。” “娘,您是在说我呢!”秦明月装傻:“咱们家是乔家庄数一数二的人家,也缺粮么?” “不缺不缺。” 王老头先搭话,气得乔老太闭着眼僵直坐着。 “我想也不缺,爹的手艺那样好,十里八乡都出名呢!”秦明月好话不要钱: “我想着娘花了钱买我回来,我得好好吃饭养好身体,才有本钱帮家里出力嘛!” 此话一出,除了乔老太脸黑外,王兴言王兴贵两兄弟脸也黑的像锅底。 可秦明月是他们名义上的大嫂,而且看爹的样子好像还挺满意她,他们只能憋着不敢造次。 而三个小的听了这话都有点憋不住,特别是无法无天的王兴明,明明知道她娘会生气,还是没忍住喷了饭。 “你要不要脸,我娘说你能吃呢!一个女人家那么能吃,活该守寡!” 王兴明别看年龄小,可嘴巴忒毒。 不过他这话对秦明月来说无关痛痒,而且。。。。。。王老头的脸色。。。。。。 秦明月对着王兴明挑眉笑了一下,笑得王兴明莫名其妙。 “你笑什么笑,贱人。。。。” ‘人’字刚刚出口,王老头突然大力起身,把桌子都带得偏斜。 他红着眼,探着上半身,筷子使劲敲在王兴明头上。 “你说谁守寡!” 可能是还不解气,王老头站直,绕过老二老三,一把把王兴明扯下桌子。 带翻的凳子发出大声响,把众人都吓了一跳。 王老头把懵了的小儿子扔在地上,恶狠狠的再次问道: “啊?你说谁守寡!” “爹爹。。。”王兴明哪里见过他爹这样,吓得脸都白了:“娘~~~呜哇。。。娘救命。。。” 乔老太一时间也没反应过来,现在的王老头让她感到陌生。 不过也就是一瞬间的慌神,乔老太扑到小儿子身上,扭头面对王老头:“你发什么疯。” 问完王老头,乔老太一脸恶狠狠的看向秦明月:“就说她守寡怎么了?她这一辈子有儿有女也得的守寡!” 说到最后,乔老太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嘶哑,状若疯癫。 虽然觉着乔老太的话语有些怪,可其他人也没多想,只当她是说的气话。 只有王兴言,王兴贵俩 兄弟眼神暗了暗。 第20章 吵架 王老头的火气碰到乔老太,就像是冰遇到火,瞬间融化。 “他也是你侄儿,你何必这么大怨恨。”王老头跌跌撞撞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一屁股坐下。 “嫁给我十多年,家里的事情都由你说了算,你就算不能把他当儿子看,那当个亲戚看也行吧! 好歹他娘,当初也疼过你。” 乔老太冷笑一声:“儿子?亲戚?我恨不得他去死,恨不得与他永生不相见。” 王老头指着乔老太,手指不停的抖。半晌,见乔老太还是不服输的盯着他后,王老头一摔凳子大步出了门。 王兴言王兴贵站起来干着急,王兴贵缺根筋,他对着地上的乔老太抱怨道: “我的老娘哎,您就认个错服个软不行嘛!您把爹气出个好歹,咱们这一家还能有好日子过?” 乔老太听完后脸色惨白,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王兴贵扭头追了出去。而没说话的王兴言也表明了立场,加入追爹的行列。 看着儿子远去的背影,跌坐在地上的乔老太好半响才一声哭出来: “造孽啊,我这是为了谁哦~~~” 边说边拍地,吓得王晓妮王晓花赶紧放下筷子,蹲在地上。。。。。。跟她一起哭。。。。。 看到这一幕,秦明月夹起一块豆腐喂进嘴里。 从刘氏昨天的话里,以及几人的表现,她大概猜出了乔老太对她那便宜男人没有好感,但是没想到这么恨之入骨啊。 而王老头对她男人的感情好像充满亏欠,但是呢,乔老太欺负他好大儿,他又视而不见。 再次吃下一块豆腐,哎?居然有块猪油渣! 大大的刨上一口饭,秦明月脑子都快打结了。 这饭当然是没法继续吃下去了,秦明月塞了几大口囫囵嚼着,下了桌。 只见乔老太被女儿媳妇围得密不透风,只能听见哭嚎声。秦明月跟着安慰了几句,然后趁着天还没黑,溜了。 溜之前,还在灶孔里顺了一段冒着烟的木材,还有一截竹筒。 出了王家门,回家的路正对着乔姓家族的聚集地,那边褐墙黑瓦,炊烟袅袅。 对面山顶的晚霞映入眼帘,红彤彤的像是燃烧了起来,连带远处的大河都变得不太真实。 刘氏说,乡下人为了晚上省点灯油,都会早早的做饭吃。 对!自己都没有油灯。。。。。 秦明月加快脚步,手里拿着的木材被风一吹,居然冒出了火苗。 回到院子,反身闩好门。 她心里突然冒出一句:我也是有家的人了?! 轻轻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秦明月哼着小曲检查了一下房门。见房门还好好锁着,她又转身去了灶房。 老房的灶房跟下面王家的草棚不一样,这是跟正房一样,用泥土夯的结结实实的房子。 灶在靠墙的位置,贴墙一根烟囱,灶孔朝着后墙。 白天打扫的时候,她把院子里角已经晒干的杂草抱了回来,这会塞上一把到灶里,再用顺来的柴火点燃。 红红的火光照亮秦明月的脸,有点渗人的脸上始终带着一抹笑意。 鸡舍里面有口烂锅,可能是以前喂鸡食的,她拿出来清理干净。虽然烂了几个大洞,可锅底还有一小块地方能盛点水。 把锅架在灶上,拿上竹筒在墙角边的水缸里舀了水。 等她回到厨房的时候,锅已经被烧红了,一筒水倒下去。。。。。。 秦明月想扇自己! 本来就是陈年老锅,刷去锈迹只剩薄薄一层。烧红后用凉水一激,锅底直接掉了。。。。。 算了算了,就用冷水洗脸洗脚吧。 在墙角边捧起清水简单洗了个脸,然后舀水冲了一下脚,秦明月再次检查了院门,回屋睡觉。 躺在干燥的炕上,一翻身稻草就发出了窸窸窣窣的声音。虽然比不得楼里自己的闺房,可安心的情绪充满四肢百骸。 把旧被子紧紧的按在胸前,今夜再无梦。 第21章 多个男人事儿真多 “砰砰砰砰” 院门被砸到晃下来一些尘土作响,秦明月一个激灵翻身坐起。 “谁?” “嫂子,娘让我来喊你下田了。”外面黑漆漆的,何氏缩着身子站在门口,不断的左看右看。 自从嫁到王家,婆婆就把她们看的很严,等闲是不让单独出门的,天黑黑的还有点怕呢。 秦明月穿上鞋,揉揉眼拉开门,天还是乌漆嘛黑的。 秦明月问到外面做贼一样的何氏:“这什么时辰啊?就下田。” 何氏闪身进了院子,还不放心的朝外面张望:“我也不知道,反正娘起身了,让我来喊你下田。” 说完何氏朝着乔氏一族那边张望,嘟囔道:“今天确实早了些,乔家大院儿那边连狗都还没叫呢。” 秦明月明白了,这是三天过了,要给她立规矩了。 行吧,既然做了人家媳妇儿,那该遵守的也得遵守。 顺手拿起一截手指粗的竹稍,动作麻利把头发挽起。 “走吧。” “大嫂不收拾收拾?” 秦明月把锁好的正房门又推开给何氏看:“有什么好收拾的。” 何氏眨巴眨巴眼,自己房间也是一床一柜,可每天起床都要收拾好一会儿。 “因为你多了个男人。”走在前面的秦明月,不用看何氏也知道她在想什么。 何氏脑子转了过来:原来没男人,什么都不用收拾啊! “你们每天起床的时候,乔老太。。。不是,娘也起来了?” 忽略掉‘乔老太’三个字,何氏回答:“嗯,娘跟我和二嫂一起起的,做好早饭男人们再起。” “那娘挺勤快啊。”秦明月不是很懂,明明可以睡懒觉,为什么要起来那么早。 说到这里,何氏嘴里‘啧’了一声,然后压低声音: “粮食放在她房里,做早饭得开柜子取粮,我们做儿媳妇的又不能去公爹房里,她不起来就没饭吃。” 哦!原来如此。 啧啧,这是何必呢。明明可以当富贵老太太,偏偏要折腾家人,顺带也折腾了自己。 妯娌俩边聊边走,很快就到了王家大门。 还没进门,问候就先到: “让你去叫个人,你跟孵小鸡似得半天不回来。” 乔老太站在堂屋门口,看似在骂何氏,实际眼睛一直斜着秦明月。 秦明月也不恼,装作不明白笑嘻嘻的喊了一声:“娘。” 然后走到洗脸架边儿端起盆,到锅边舀起一瓢热水倒进盆里,舒舒服服的洗了个热水脸。 洗完脸,也不管乔老太想要杀人的目光,走到灶台前掀起锅盖: “娘,今天多放点粮煮稠点呗。” 乔老太忍住晕眩的感觉,牙关咬紧:“一点活儿没干,还想吃稠的。” 哪里知道秦明月一脸惊讶:“娘,可不是我想吃。”她抬头看看天色,又对乔老太继续说道: “这鸡狗都没叫就起床准备干活了,我们女人没什么,可兄弟们着不住啊!都还在长身体,两碗稀汤可熬不到中午。” “就是啊娘,这么早起来干活煮稠点呗。”被说话声吵醒的王兴贵打开窗户,伸头出来接腔,天太黑他没看到老娘快绿了脸色。 “闭嘴,不睡就滚起来!要你多话!” 乔老太对着王兴贵就是一顿骂,心里恨得牙痒痒。 这搅家精,小贱人! 不行,得去找乔二麻子问问。 说好是个秀才家的漂亮小姐,怎么变成油盐不进,不知廉耻的泼妇了! 第23章 下田 乔老太一直盯着秦明月,这小娼妇,一点都不自觉! 本来想装看不到,只想认真吃饭的秦明月无奈。咽下嘴里的咸菜,她整理了一下表情抬起头。 “娘,怎么不吃啊?是太烫,还是太干了咽不下?”说完她还拍一下脑袋,懊恼道:“哎呀儿媳忘了,娘年龄大了牙口不好,应该给您舀稀点的。” 说着就去端乔老太的碗,她想了想这饭不能再倒回锅里吧,顺手翻到了旁边王兴言碗里,转身去给乔老太盛稀汤。 乔老太一口饭堵在嗓子眼里,吐不出也咽不下。自己还不得四十岁,哪里嚼不动杂粮粥?这贱人。。。。。 王兴言看着碗里的粥皱眉,抬头看了一下快冒烟的老娘,思虑再三还是硬着头皮吃了下去。 舀汤的秦明月冷笑,这乔老太自己不动手不打刘氏何氏,却怂恿自己儿子打。 刘氏说,庄里人说乔老太是刀子嘴豆腐心,其实她的心才是真黑,而两儿子是蠢。 至于自己,公爹看样子是不会出手,兄弟也不敢动手打嫂子。老太太跟三个小的,根本不是自己的对手,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那素未谋面的男人。 不过,若是那男人回来了,秦明月有把握把他拉入自己的阵营。 吃完饭,秦明月正帮着刘氏收拾完碗筷呢,乔老太眼睛一斜骂道: “她是没有手还是没有脚,要你帮忙?还不赶紧跟我拿锄头出门!” 得嘞,这天都还没亮就出门下田,整个乔家庄也算是头一份了。 “娘。。。娘,那我跟大妹和四弟也现在去地里吗?”何氏站在草棚下,完全看不到身形,只听见弱弱的声音传出。 乔老太倒吸一口气,本来就没吃几口饭,还要被这些个蠢货要气。 这种事情还问什么问,旱地所在的山上远不说,还人烟罕至。这个时辰,一年轻媳妇带一小子俩姑娘去,不是给人送菜嘛! 乔家庄地处边关,而北雄国又地广人稀缺少人口,所以时常有人贩子到处寻摸。官府虽然严查严打,可钱财动人心,铤而走险的人丝毫不少。 这也是救秦明月的老夫妻,即使看到她身上的衣服料子名贵,也敢往这边卖的原因。 出了门,天还麻黑麻黑的,隐约见到乔家那边才起炊烟。 从王家到秧田距离不算近,从田坎小路上摇摇晃晃的走过,足足一刻钟才到。 五月初的天气还不热,一路走过来,秧苗上的露水把裤腿衣角都打湿了。 晨风一吹,微微有些凉意。 乔老太见秦明月抱了抱手臂,像是想到了什么好主意。 “下田。” “啊?”王兴贵眨巴眼,他觉着有点冷,下田岂不是更冷。 “聋了啊,听不到老娘说的的话!” 王兴言觉着他娘已经被气糊涂了,为了扳回一局,损这个新大嫂一人,不利全家。 不过他没跟弟弟一样犯傻,而是脱掉草鞋,挽起裤脚准备下田。 乔老太像是做表率一般,挽起裤脚就下了田。 秦明月见她抽动了一下嘴角,又瞬间恢复神情。 接王兴言也下了田,还有王兴贵磨磨蹭蹭的。 “你给老娘快点下来,磨蹭个啥!” 脸是朝着王兴贵的,话却是说给秦明月听的。 秦明月想着,我难道还能不如你个老婆子?挽起裤脚脱掉布鞋,刚想下田,突然想起何氏说的,现在水田了就是拔稗子跟放秧水。 “娘,现在下田是做什么?” “拔稗子,你没做过,快些下来我教你。”乔老太已然不耐烦,这清晨的水有点刺骨。 虽然秦明月不知道稗子是什么,可打猪草的时候她路过水田,见有人在里面拔什么,拔的东西跟秧苗差不多。 莫非这就是稗子? “娘,天还没大亮,看得清吗?” 乔老太愣住了,表情尴尬。她硬着头皮看了看周围的秧苗,确实看不清啊。 啊?王兴贵听完立马低头看向秧苗。 “娘!看不清啊!我都说了先放秧水嘛,这会儿早,没人跟咱们抢!” 王兴言赶紧拉扯了一下这个傻弟弟,他顶顶看不起这蠢货,只是别让他把娘惹火了,伤及到无辜。 不过也确实看不清,这稗子跟秧苗长得几乎一模一样,只是比秧苗先抽穗。 这几天的稗子刚刚抽穗,笼在密密的叶子里极难分辨,更别说现在天色还是黑乎乎的了。 第24章 这是哪家的秀才女儿? 秦明月偷偷缩回脚,穿上布鞋。 “娘,二弟三弟,那你们快上来。”她表情认真,一副为他们好的样子: “虽然快入夏了,可早上的水还是凉得很。娘快上来,我扶您。” 说着就伸手拉住了乔老太,端得是好儿媳模样。 乔老太难受啊,心里难受,腿脚也冻得难受,手臂还被秦明月抓得难受。 想甩开她的手,轻了甩不开,重了泥田里站不稳。 哪个好人家的秀才女儿,有这么大力气,还有这么厚脸皮啊? 这么一折腾,天色已经泛白,天边跟着出现了红霞。 朝霞一出,天色像拉开幕布一样,迅速变的明亮起来,乔家庄的人也陆续出了门。 秦明月把乔老太从田里拉了上来,然后给她借力,让她在水里涮脚穿鞋。 “哎呦!二娘,这是你家老大媳妇吧!真是个孝顺的孩子,跟婆母关系这样亲热。” 秦明月羞涩笑笑,看了说话的妇人一眼,然后低着头用蚊子大的声音喊道:“婶子早。” 乔老太身子一僵,却也只能露出淡笑:“毛嫂子可真勤快,这么早就下田了。” “哎,哪里有你们早,家里人口多就是好。不像我家,得赶紧搞完田里的,下午还得去地里。” 这位毛婶子边说边脚下生风,朝着更远处走去。 随着毛婶子路过,那边弯里出来的人越来越多,太阳也露出了半张脸。 秦明月提醒道:“娘,快点放秧水啊,不是说早点没人抢吗?” 乔老太也顾不得跟她怄气,对着王兴言王兴贵挥手道:“快去快去。” 乔家庄的水田也根据产出,分成了上等田与下等田,地主佃田也是搭配着来的。 王家在靠山边有两亩下等田,那边地势较高,下层是石粒子,上层土质硬不存水。 上等田放一次水,只要田坎不漏,能保持四五天。 而下等田得天天放水,稍不注意田就干了,缺水会严重影响稻米的产量。 王兴言王兴贵扛着锄头就往那边小跑。秦明月眼尖,看到山边俩人在王家两兄弟跑起来后,愣了一下也跟着跑了。 不过那两人距离山边近,在王家兄弟还有一半距离的时候,他们就先到了。秦明月收回目光,也扛起锄头,准备跟着乔老太。 她再抬头张望的时候,那两人已经看不见了,估摸着是蹲下挖田坎放水了吧。 秦明月心里正在遗憾,王家兄弟怎么没抢到先的时,那边王家兄弟也到了。 不过好像出了什么意外,两兄弟没挖田坎放水,而是围着田边走边看。 “你们两个砍脑壳的在干嘛,还不给老娘放水。” 乔老太把锄头往地上一杵,秦明月往旁边一跳,差点砸到她脚。 “娘,娘,不好了!” 两亩田挺大,王兴言还在往那边跑,而王兴贵跳脚喊道:“娘,不得了了!田里的水跑了!” 秦明月还不知道严重性,心想跑了就再放呗。 乔老太却一个趔趄,然后着急忙慌的往那边跑。 不仅她往那边跑,其他干活的人也纷纷围了过去,不知道是要看热闹还是要帮忙找原因。 田坎狭窄不好走,秧苗伸长的叶子又挡道,秦明月绕了一段路才到。 她到的时候,乔老太已经坐在地上开始哭了:“这可这么得了啊,老天爷啊~~~~~” 两亩下等田是连在一起的,虽然跟上等田是同时栽种的,可秧苗的质量明显不如刚刚那边的。 一路过来的秧田里面都有水,上等田里的水到小腿肚,而路过的下等田里的水只有薄薄一层,没不过手背。 但是王家的下等田里,滴水没有。 水里的浮萍贴在泥地面,表层的泥巴看起来是湿润的,但是用手指摸一下根本不黏,手指都是干的。 小坑里的蝌蚪都晒得干巴了。 第25章 漏水了 “快放水啊!还站着干嘛。”秦明月也着急了,她虽然没挨过饿,可她看过书。 不管是史书还是游记,缺粮的后果都不容她小瞧。 王兴贵反应过来,拿起锄头走到田坎一端的水渠旁,挥舞锄头挖开一个口子,水哗啦啦的流入田里。 “哎呦,这是怎么了?” 说话的是一中年妇女,比乔老太年轻些,脸上也不少细密皱纹。穿着一件灰白麻布衣,头上绑着暗红的布巾。 她说完看了一下身后男人,这男人的三十来岁,看起来挺壮实。 秦明月看着暗红的布巾,她不就是比王家兄弟先到的两人之一吗。刚刚她来的时候在田的那边也看见了这两人,估摸着王家下方这块田就是他们的吧。 “乔家姐姐哭什么啊,哎哟哎呦,这田里水干了怕啥,你们老王家又不缺粮。” 那女的虽然说着关心的话,可表情怎么看怎么别扭。 “娘,您先起来,地上湿着呢。” 眼见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秦明月不容乔老太拒绝,暗自用力把她地上拉了起来。还好乔老太知好歹,没有在这个时候给她难堪。 这时,王兴言从远处过来,他皱着眉好像在思索什么。 “你是想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不应该啊!”王兴言回了话,一抬头发现是秦明月,半截话卡在喉咙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说啊, 哪里不对劲。”王兴贵着急的催他,这五亩水田一直是他们娘仨儿在打理。如果出了岔子,还怎么理直气壮的教训媳妇儿。 “这田坎我们年年都加固,正常放满水的话,到第二天早上里面的水都还能没过脚背。” 王兴言边说边用手比划,周围的人也点头。王家这娘仨儿恨不得天天守着水田睡觉,这田收拾得庄里排得上名,没道理漏水那么快。 “昨天。。。前天太累,昨天早上咱们还起晚了,等我放好水太阳都老高了。今天又来早了,田里的水理应更深才对!” 说完这些,娘仨儿都看了一眼秦明月,把她看出了几分不好意思。 下手重了些? 周围的人议论纷纷,还有人自发的去帮王家检查田坎。 “哎呀,看什么看!王家二小子不是看过了嘛。要我说啊,指不定是黄鳝泥鳅什么的钻了洞。” “这个有可能,黄鳝泥鳅都在田坎最深处打洞,面儿哪里看得出来。” 大家议论纷纷,可秦明月却发现了点端倪。要论察言观色,秦明月说第一,这里没人敢说第二。 本来她也不懂,可第一个说黄鳝打洞的是戴红布巾的女人。这个女人第一次说话就是带着看笑话的表情,这次她一说话,秦明月就看向了她。 那女人眼珠乱转,垂下的手臂好几次轻碰了她男人。 她男人顿了会儿,这才夹杂在其他人的议论里出声,跟着说是黄鳝泥鳅。 必定有鬼! 这边的田地势高,想要关住水,就需要整理平整。并且保持一块田整体要在同一个平面上。 第26章 冤枉 王兴贵左右打量了一番,怒气冲冲的扛着锄头过来,不问青红皂白就对着乔仕河大吼道: “好你个乔仕河,居然做这么不要脸的事。不是你那是谁?” 乔老太也一脸要把人生吞活剥的样子,扑了过来,涉及到粮食的事情,她也不装了。 “不是你是谁,你家田在我家下面,我老婆子没读过书,也知道水往低处流!” 可怜乔仕何这个二十多岁的汉子,脸急得通红,跺着脚看看田又看看众人,一句话说不出。 旁边的福娃见自己爹受了委屈,也着急的大哭,要是自己不多嘴就好了。 王兴贵拿着锄头还在往前冲,王兴言也上头跟着往前冲。乔仕河见状也捡起地上的锄头,把儿子扒拉到身后,做好了准备。大家手上都拿着锄头,眼看要发生流血冲突了。 “老大媳妇儿,快拦着你婆婆!其他人,拉住王家两小子,拉不住都去祠堂受罚!” 那位老翁看得出是乔家庄有名望的,他赶紧招呼大家拦着。 老翁挡在乔仕河前面,面对着他说道:“大孙子嘿,别急别急,还有孩子在呢,想想福娃想想他娘。” “娘娘娘!这乔。。。乔大哥家的田,跟咱们家的田,不是还隔着一块儿嘛?” 这老太太个儿小小的,力气可不小,一直扑腾得秦明月好累,只能说话转移她的注意力。 “你个蠢婆娘哎~~~~~水往低处流你不知道啊!”乔老太边哭边骂,声音拖得老长。 “他偷我家水,在我家跟跟。。。。”乔老太哭得太厉害,一时间想不起自己家下面的田是谁家的。 “是乔大光家的。”王兴贵被两个有力的汉子拦住,脖子使劲向前伸着,跟头暴躁大水牛似的。 “对,他在我家田坎上挖口子,把水放到乔大光家,再在乔大光家的田坎上挖口子,水就流去了他家。” 见老娘跟弟弟都激动得说不清楚,王兴言把话说完了。 果然,大家看向乔大光家的田,他家田比王家略小些,现在还满满一田水呢。 “不对啊,我记得昨天乔大光去县城了,他老婆许春香没来踩水车吧。” “你别记错了,得罪人。” “哎哎,我怎么也记得啊,我还问谁来着。” 人群中窃窃私语,并且声音不算小。 秦明月还没来得及问谁是乔大光,谁是许春香呢,绑着红布巾的女人就说话了: “哎哎,你们瞎说啥呢!” 哦,这就是许春香啊,那男人就是乔大光咯,这不就是比王兴言先跑到的两人嘛。 许春香推开人群挤进来,她手指着说话的人群骂道:“别以为我不知道是谁啊,张秀兰你个长舌妇,昨天还没被乔二娘打够是吧。” 嘿,还是熟人啊!秦明月看向躲在人群后面的张秀兰,若有所思。 张秀兰刚刚是躲着说的,可被当面抓出来的她也不怯场: “许春香,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这道理是个人都知道吧。我也没说你怎了,你急吼吼的跑出来干啥。 哦!莫非~~~~”张秀兰拖长声音,朝着周围的人转了一圈:“这水就是你家偷的,然后又栽赃给了乔仕河是不是!” “你放屁!”乔大光往前面一走,居高临下的看着张秀兰,并且手握成拳微微抬起。 “怎么,被我说中了想杀人灭口?” “我,我可没说要杀你!”乔大关终究是个男人,面对叉着腰昂着头的泼妇张秀兰有些怵,微微后退了些。 “哎呀,大家来看啊。。。。。。” 看着比之前更热闹的场景,秦明月脑子灵光一闪。 哎呀,这就对了!回想了一下乔大光跟许春香奔跑的画面,而且他们到后不见了。 “娘,你站好!” 乔老太一个趔趄,秦明月已经跑了。正想开口骂,又想到这里人多,生生忍住了。 秦明月走上王家与乔大光家共用的田坎,田坎很光滑,上面能吃不能吃的野菜都被挖的溜干净。 一直走到头了,都没发现有松动或者锄头翻动过的痕迹,难道想错了? 她想了一下,转过身看向那边还闹嚷嚷的人群,突然大喊一声:“哎呀!” 众人不明所以的看向她。 “不好意思,我脚崴了。” 秦明月挥挥手,不好意思的笑笑。 刚刚她看清楚了,乔大光跟许春香扭头最快,而且脸上的表情变化最明显。 第27章 踩踏田坎 众人继续吵架,秦明月在田坎上来回走动,终于在最里面的田坎角发现了端倪。 稻田里很多浮萍,如果没人动过,那这些浮萍会均匀铺在稻田的水面上。 而乔大光家稻田的这个角落里,有一块水域没有浮萍。而有浮萍水域与没有的接壤边缘,浮萍明显比其他地方厚,看起来像是被冲到了一起。 秦明月用脚使劲踩了踩田坎,那边一直暗暗偷看她的许春香着急了。 “王家新媳妇儿,你别把我家田坎踩垮了!” 说着,着急忙慌的往这边跑。 而张秀兰也是个人精,她一把薅住许春香大喊:“跑什么跑,咱们俩可还没分辨清楚呢。” 这张婶子真是个妙人儿!秦明月朝着张秀兰一笑,双脚起跳,重重得踏上田坎一角。 “哎呦!” 脚下田坎垮塌,秦明月顺着田坎滑到了许春香家的田里,摔了一个屁股墩! 她的动静引来了其他人的注意,乔老太终于忍不住骂人了:“怎么娶了你这么个蠢东西啊,这么结实的田坎,你也能踩垮! 昨天晚上吃两碗,今天早上吃两碗,白给你吃了!我的老天爷啊~” “娘!娘!”王兴贵聪明了一回:“大。。大嫂哪里能把田坎踩垮塌了,咱们弄的多结实啊!” 对啊!这乔家庄能种水稻在整个边疆都出名,而乔家庄的人也是把田当孩子养。 每年种水稻前,都要用稻草混合稀泥来回加固田坎,牛都踩不踏,一女人还能踩踏了?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纷纷涌上田坎想去看个究竟。 田坎窄,只容得下一个行走。于是一群人,一个接一个排着队去看,一个看完摇摇头,然后抬头再看看乔大光和许春香。 再来一个看完又摇摇头,然后抬头再看看乔大光和许春香。 一个一个都这样,直到把两人看得羞红了脸,恨不得钻到烂泥里不出来。 “好你个乔大光,按辈分你还是我男人叔呢,就这么欺负我男人啊!” 乔仕河的媳妇刘月妹,听到风声后,风风火火的赶来了,不仅她来了,庄里又来了不少人看热闹。 “不是,大侄儿媳妇,你听我说。”乔大光老脸通红,面对娇小的侄媳妇低声下气。 “说什么说!”刘月妹可不是乔仕河那么口拙,叉着腰把自己男人挡在身后,嘴巴跟连珠炮似的: “今天,要不是王家大哥的新媳妇找到猫腻,我家男人还不知道会被欺负成什么样子呢!大光叔,您心疼您媳妇踩水车累,可也不能做这种缺德事啊!” “就是就是。”张秀兰从田坎上下来,唯恐不乱:“这王家两兄弟虽然年纪小,可两人拿着锄头呢,一人给仕河一下,不死也得去半条命啊!” “张秀兰你个长舌妇,大伙儿这不是拦着王家兄弟得嘛!”乔春香又急又羞又气,见张秀兰还落井下石,恨不得上去咬她一口。 “要是没拦住呢!”张秀兰边说边拍大腿:“哎呦,要是没拦住那今天可不得了啊!王家兄弟小,可人家有两人;仕河只有一人,可身体壮。这要是打起来,可不得了哦!” 第28章 泥水里打架 “二堂叔,您可得给我做主啊!” 乔老太一把拉住乔金木,眼泪刷得一下就来了。 许春香也是红了眼,她左盼右顾,看到了一身泥水,正从田里走出来的秦明月。 “你个小娼妇,小贱人!我跟你什么仇什么怨?你要害我。” 秦明月还没搞明白许春香在骂谁,就被她扑上来撞倒在了田里。 滚进泥水的一瞬间,秦明月想得却是:幸好这不是自己家的田。 泥巴田里借不到力,秦明月硬是被许春香压在泥水里半天没起来。许春香骑在秦明月肚子上,双手齐上去抓她的脸。 秦明月扭头躲避,两只手个各抓住许春香一只手后,又微微松力。许春香的手借机往外挣脱,就在马上挣脱的时候,秦明月抓住机会捏住她最长的中指往后一掰。 趁着这股疼痛让对方无力,再把许春香两只手的中指抓到自己一只手里,继续继续手腕内扣下压。 然后她自己单手撑地,把许春香从身上甩了下来,然后自己站了起来。 “哎呦,娘哎!”许春香弓着身,下半身躺在已经被搅浑的泥水里,上半身拼尽力气向上撑着,不然手指要被折断了。 秦明月头上脸上无一不是泥水,却站得笔直,像是女将军。 许春香突然发难是在电光火石之间,而战斗结束也是在电光火石之间。 胜负已分,众人却还没来得及反应。 “小婊子,你等。。。。。。啊!” 秦明月也不说话,甚至身子都没动,就让许春香发出惨叫。 听见媳妇发出的惨叫,乔大光坐不住了,他站起来冲着秦明月吼道:“还不放手!” 许春香见男人保护自己,顿时气焰又起:“小寡妇小贱人,还不给老娘松手。你家男人都死了,还逞个什么能。” 秦明月目露阴寒,骂人不揭短这话,张秀兰说得真没错。如果自己是个普通女人,听到这话岂不是肝肠寸断? 她看向乔大光,冷冷说道:“想要我放手,就先让你女人闭嘴!嘴再臭,我就用泥水给她漱个口。” 乔大光气极了,许春香是他千方百计求娶的,不管她做什么,自己都宠着,今天居然让一个小寡妇欺负了! 他一下窜到田里,也不管自己家秧苗的死活,指着秦明月的鼻子骂道:“你看你满身泥水,浑身湿透,哪里像个良家女子。 浑身都被看透了,王家老大这辈子注定是个带绿帽子的,我呸!” 乔家庄其他人轰的一下炸开了锅,这乔大光平时看着挺和善,怎么不分青红皂白骂人家新媳妇,还这么毒! 这些话,秦明月在楼子里从小听到大。可人家王家王景旭见都没见过自己,怎么能因为自己受这无妄之灾呢。 秦明月嘴角微翘,右手用力一提,手指的痛苦让许春香用力站了起来,并且再发出了一声哀嚎。 第29章 小绵羊变大母狼 这时,已经露出肩胛骨的许春香哭叫开了:“叔,您救救我!” 这个季节不冷,农家人干活要出汗,她本来就只穿了一件内衬加一件外衫。 不消给她全脱了,只要秦明月用点力,把外衫拉下肩膀,她就活不了了! 乔金木终究是乔家人,乔大光也算是他的子侄。而王家是外来户,虽然娶了乔家姑娘,可终究还是差那么一层。 乔金木看向乔老太,颤抖着手拍了拍乔老太手臂:“大侄女啊,你给句话,让你家大儿媳放了大光媳妇吧!说起来,你小时候还抱过大光呢!冤家宜解不宜结啊~” 不是乔老太不说话,而是她也震惊着呢!原本以为是只小绵羊,哪知是条大母狼啊! 而且下口就咬命脉,这谁受得了! 乔老太扭头在人群里寻乔二麻子,乔二麻子见乔老太寻他,他心里暗道声不好! 他也不知道啊,莫非卖人那老夫妻骗了他?这女人不是因为私奔被卖,怕是因为打架被卖吧! 乔二麻子蹲下,偷偷摸摸的跑了! 乔老太看向秦明月,嘴唇蠕动几下,这个口她张不开啊! 秦明月看了两眼乔老太,这事情本来没多大,但是从许春香动手开始,就不是那么好收场了。 如果她那便宜男人在,或者是王老头在,这就会涉及到乔家一族欺负王家,定是不能善了的。 而现在不管是乔金木,还是乔老太,他们的出发点都是站在乔家的立场上。他们觉着,只要秦明月放了许春香,那么这个事情就完结了。 他们完全没想到,这个事情受到伤害的,从头到尾就只是有王家。 好歹现在自己也是王家人了,如果这件事就这么轻松放过,那以后王家在乔家庄立不起来了。 但自己终究是个新媳妇,贸然插手不太好,而且这是个男人强势的世道。 秦明月跳过乔老太的目光,看向王家两兄弟。 王兴贵傻里傻气的,跟个炮仗一样,他可以用来打冲锋。 王兴言看起来是个聪明的,就是不知道他能不能理解到自己的意思。 秦明月看向王兴言,朝着他挑了一下眉毛。但是想到自己满脸泥怕他看不到,就又用力挑了几下,然后用下巴点了一下王家的秧田。 王兴言从开始,就一直看着秦明月的,他觉着这位大嫂真的是难以描述!他娘到底是讨厌王景旭,还是在帮王景旭啊? 见秦明月朝他挑了几下眉,而且一下比一下用力后,王兴言有的懵。不过他也在努力想这件事情要怎么解决,如果被一个女人比下去,太丢人。 最后,他看到乔家叔爷还在跟老娘求情,而老娘也松动了,只是不知道怎么跟大嫂开口。 王兴言虽然是半大小子,可男人的血性已经长出来了。爹去了城里,王家这个家他就要顶起来。 看到秦明月用下巴示意自己家的田后,他瞬间反应过来,这件事不能就这么轻易算了。 从头到尾都是自己家受了委屈,自己家的收成受影响,自己家的女人被乔家人按着打不说,还被侮辱。 而乔家叔爷劝和的时候,就只骂了乔大光两句,怎么道歉赔偿居然一个字不提! “乔家舅爷!”王兴言想明白后,气得脸都红了。 他上前一步,站在了自己娘前面。 乔金木一愣,心里大喊不好,只是脸上不显。并且和稀泥般说道:“这孩子还真来气了,往日里都是喊二舅爷,今天怎么变了。” 说完乔金木还踮着脚,宠溺般摸摸王兴言的头:“哎呀,二舅爷肯定让你大光舅给你道歉,让他晚上专程去你家道歉!” 王兴言一听,心里更不舒服了。自己站出来才说让人道歉,不是当场道而是去家里道歉。这不就是顾着乔家面子,不顾王家面子嘛。 “二舅爷,哪里能让大光舅舅跑一趟呢!要道歉现在就道吧。” 第30章 亲疏有别 “嘿,你这孩子!”乔金木不愧是老狐狸,心里不高兴脸上丝毫不显:“大光啊,这事儿本来就是你做错了,给你王家侄儿道个歉。” 看看,刚刚还亲亲热热一家人,现在就是王家侄儿了,亲疏立见啊!秦明月撇嘴,在心里默默念叨。 乔大光道了歉,态度还算诚恳。 “好,大光舅舅,那我们现在来说说我家秧苗的损失。” “你!”乔金木想混过去的就是这个事儿,秧苗现在正在怀穗,干了一晚上,产量必定会受损失。 他想着王家日子好过,就算是这两亩下等田颗粒无收,也不会有太大影响。 哪里知道王家老二平时看着不声不响的,竟然不好糊弄。 “王家老二,你说怎么赔。”不仅媳妇在人家手上,而且这事确实是自己家的错,乔大光倒也爽快。 “不过赔了后,让那小贱人把我媳妇放了。”乔大光恶狠狠的看了一眼秦明月,又心疼的看了一眼露出锁骨的媳妇儿。 王兴言皱眉五官挤到了一块儿,本来这事赔了秧苗的损失就算了。你媳妇先动手不说,你还骂得那么难听。 现在你还要去骂人家两句,这不是找死嘛! 王兴言的‘好’本来已经在嘴边了,看了一眼秦明月,现在硬生生的咽了回去。他觉着自己如果爽快答应了,今天他立着回去,明天乔家人就得去给自己上坟。 没回答乔大光的要求,王兴言只是说道:“这两亩下等田我家佃了三年,第一年收了三百七十二斤,第二年收了三百九十八斤,去年收了四百二十七斤。” 看热闹的人直点头,这王家兄弟跟乔二娘种水田有两下子。这两亩下等田之前是另外一家人佃的,年产一直在三百五左右。 “每年增产二十斤,那今年就应该是四百五十的样子。如果今年低于这个产量,差多少就让大光叔补我家多少斤吧。” “那不行,这田产粮有上限,怎么可能每年增产二十斤。要这样算,那十年后你家下等田就赶上上等田的产量了。”许春香不乐意了,也不管自己还在人家手上,愤愤不平的叫喊。 秦明月凉凉的说道:“别说这个要求不离谱了,就算是离谱到家了,你也得认!” “凭什么?” “凭你在我手上。”秦明月坏心眼的,隔着衣服捻起里面的细带子,手指滑动的触感让许春香寒毛倒竖。 带着哭腔喊了一声:“当家的,救我!呜呜。。。。” “行,就这么算!”乔大光心都碎了,赶忙答应下来。 “王家儿媳快放了人吧!” 虽然人群里不少人觉着乔金木在拉偏架,可都是乔家人,也不好说出来。 “阿嚏!” 秦明月揉揉鼻子,把鼻头上已经快干的泥巴又揉匀了。她带着鼻音对着乔老太嘟嘴:“娘,儿媳又风寒了。前些天的风寒还没好,看样子加重了!” “啊?”乔老太还震惊于儿子的侃侃而谈,忽见秦明月对她撒娇,脑子根本转不动。 “这次得去县里医馆了,肯定要花不少银子,又得娘破费了。” 乔老太迷迷糊糊的顺口接了句:“要多少?” “五两。” “啊?多少?”乔老太瞬间清醒,五两银子得卖多少篾货才赚得回来啊。 “五两!”秦明月说这个数字是有根据的,之前听客人说过,贫苦人家在不生病的情况下,一年花销二三两银子。 而那些贫苦人家她是见过的,土墙茅草顶,衣服堪堪蔽体。 但是乔家庄的人,明显要稍微富裕些,他们种水田交租,种旱地果腹。 边关还常有商队来往,家里的男人不农忙时,会去城里找事做。 妇孺还在空闲时间里,上山采山货贩卖给商队。 而且为了边关居民安心住下,充当人肉城墙,朝廷的税收也会相应的免掉一部分。 再加上这几天的观察,秦明月大概估计,乔家庄的人,一年至少有十两左右的收入。 再说了,她还预留了讲价的空间嘛,也不是非要五两。 第33章 坐牛车 脚下的布鞋底儿薄,走起路来有些硌脚,不过也不影响秦明月的好心情。 走完一小段下坡路,绕过一棵桑树,就来到了一条能跑马车的主路上。 路那头没入稻田,看方向应该是通向乔家祠堂的。 沿着主路一直往下走,走了足足一刻钟,才到河边。 一条大河翻浑水滚滚前行,秦明月暗忖,幸好掉的不是这条河,要不然小命难保。 沿着河边有一条更加宽阔的路,一头在前面连接上过河的石板桥,通往对面山上。 用手在额头上搭成凉棚,秦明月朝着左边望去,不的地方有棵大树,树下有草棚应该是供等车人歇息的。 摸摸垂在胸口,用线系起来的银子。再拍拍裤腰边的两百文钱,秦明月心情有点飞扬。 “大爷?” 草棚侧边停着一辆牛板车,一位大爷睡在上面,用草帽挡住了脸。 正当秦明月以为自己声音太小,人家没听见的时候,大爷拿开帽子睡眼惺忪。 “这都晌午了啊。”大爷左右看看,又伸头看向棚子里:“就你一个?” 不会只有一个就不走吧,秦明月正在考虑要不要加钱的时候,大爷又发话了: “这帮穷鬼,农闲时节也不上城里找事做!” “那大爷还去吗?” 赶车大爷打量了一下秦明月,朝她问道:“新嫁过来的?我钱老牛每日都去镇里,风雨不改!走走,上车!” 这白发白胡子老头还挺有趣,秦明月也不扭捏,侧身坐上了板车,饶有兴趣的看着老头怎么赶车。 “你是哪家的新媳妇?”钱老头打开话匣子。 “乔家庄王家的,才嫁过来四天。” “哟,那可是好人家啊!”钱老头鞭子甩了声响,扭过头来仔细打量了下秦明月:“丫头长得好,配得上王家那大小子。” 钱老头的目光并不让人厌恶,秦明月听了挺挺腰,直直地坐着:“大爷咋知道是王家哪个小子?” “嘿!”大爷语气带笑:“这柳庄乔家庄就没我不知道的事儿!我不仅知道你是王家大小子的媳妇儿,我还知道你不是正儿八经嫁来的。” 秦明月的话在肚子里转了两圈,停了会儿才不在意的说道: “哎,大爷您说话也忒直了!”说完她用手捻了捻衣角,声音低了些: “家里姊妹多,过不下去了,谁让我最大呢!”秦明月张嘴就瞎编,她也不知道老夫妻卖她用得是什么借口。 钱大爷听完默不作声,这年头平民百姓都不好过,卖儿卖女是常态。为了自己安心,卖孩子的时候给孩子按个罪名再卖,也是见了不少的。 “丫头啊,好好过吧,乔家庄是个好地方。” “哎,我听大爷的。” 秦明月嘴上回着话,心里却思考了起来。捞自己起来的那对老夫妻,大概率是让自己冒充了谁,不然哪里来的户籍? 不过巧得是,那户籍上的姓正好跟自己一样,至于那对老夫妻姓什么,秦明月还真想不起来了。相处那几天,她一直昏昏沉沉,别人就算是说了,自己也是记不清的。 第34章 无人的街道 整条街道不过半里路,秦明月用了一刻钟就逛完了。不过街边有不少巷道,她并不打算进去。 一路过来,开门有一家铁匠铺,一家医馆,一家成衣铺子两家布店。 两家杂货店,一家米粮店上了一半门板,老板坐在里面打瞌睡。 其他的铺子都关着门,街上寂静地很。 正当秦明月琢磨着要买些什么的时候,街道上传来哒哒马蹄响。 抬头一看,原来是一商队迎面走来,想来这就是王家老头要碰运气的商队吧。商队不大,十来个人,五六匹马拉着五六辆放着箱子的马车。 这种拉箱子的商队一般是贩调料,药材等细货的。把这些东西从大元朝腹地贩到边关,回去的时候又带上边关的皮料,香料等东西。 不过仅仅十来个人,贩的应该都普通货色。而且这些商贩,对篾货应该没什么兴趣。 商队走近,秦明月皱了皱眉,侧身脸朝着一家关门的铺子避开了。 虽然自己在楼里并不经常露面,可将满十八的最后一个月,楼子里可是攒劲宣传过的,万一这些走南闯北的商人就有去过溱湖呢? 还是小心些为好。 秦明月的衣服与灰墙融为一体,虽身材高挑,却也没引起注意。 一行人走过,正当她要回过头来的时候,后面又来了一队商人。 不过这一队商人明显就不如前面了,虽然也是十来人,六辆车。可他们穿着粗布,拉车的马匹看起来也没什么精神。 马车上没有放箱子,不规则的形状用油布蒙着。从破损的一角秦明月看到里面好像是粗布包袱,至于包袱里面是什么,就看不到了。 路过秦明月身边的时候,一人在身后嘟囔道:“回去的时候真贩陶罐啊?那玩意又不值钱又占地方,就这么这几个粗布包袱,能装几个啊?” 另外一络腮胡大汉摇摇头,无奈道:“那你说贩什么,细货咱们贩不起。就木城县的陶罐,不怕雨不怕晒,价格便宜还没人跟咱们抢。” “好了好了别嘟囔了,咱们就这个能耐!一车装百来个陶罐,六车六百个,拉去穗城卖给商行,一人也能分一两多银子。” 最开始说话的人拍拍车上的货物,摇摇头笑着说:“也对,反正总比空手回去强,也能给老婆买朵花孩子买几块糖。” “可不是,。。。。。咱们贩这个,可没绿林好汉抢!” “哈哈哈,陶罐抢那么多去当尿壶嘛?” “哈哈哈。。。。。” 商队远去,汉子们说话的声音渐渐听不真切,不过从笑声来分辨,定不是什么好话。 秦明月若有所思,陶罐?脚下的这种? 一路走来,街边的好几家铺子前都放了一个陶罐,有用来置于屋檐下接雨水的,有破了边缘里面种了花草的。 这些陶罐都是相同模样,里外都是灰黑色,看起来不少小孔洞。双耳大肚,大小如汤盆。 秦明月觉得自己以前肯定在什么地方见过,越看越眼熟。 心里想着事儿,脚带着人走进了一家铁匠铺。她需要一把剪刀,一把镰刀,还有锅。 铁匠铺里一边是大火炉子,一十来岁的学徒拉着风箱,炉子里面火焰亮得刺眼。 离着炉子两三步距离,一个大木墩上面盖着一层铁皮,一赤胳膊的壮汉挥舞铁锤,火星四溅。 两人见秦明月进来了,只是抬眼看了一下,都没说话。 秦明月走到另外一边,墙上挂着不少铁器。农具,厨房里的东西一应俱全。 大元朝对铁器有严格的管理制度,但制度却不苛刻。 一镇设一铁匠铺,铁匠只能打日常所用铁器。打铁所需的原材料要去县里府衙购买,买了多少材料,做了多少东西,都是要在下次购买原料的时候上报的。 这样既能保证治下百姓有得用,也能杜绝有人私铸兵器。 当然了,铁器价格不便宜,普通人家买了也得省着用。 第37章 送王家一两银 把东西都归整到家里,秦明月一拍脑袋,忘了刘氏的衣服了,不知道给她铜钱行不行。 然后她坐在炕上, 从荷包里裤腰边拿出剩下的钱。 在铁匠铺,她让老板娘给她找了三个一两的银粿子,不然全是铜钱太沉了。 出门的时候五两二百文,现在还剩二个一两的小银粿子,半两碎银子,一小堆铜钱。 拿了两百个铜钱,把银子放到荷包里挂在胸前,提着草药往王家走去。 走了两步,想了想,又拿出一个银粿子,反正讹来的银子,吃独食不太好! 到王家门口的时候,下地的人,还有王老头都还没回来。刘氏人在院子里劈柴,灶台的锅里煮着晚饭。 “我回来了。”秦明月拿出装好的两百文铜钱,递给放下斧头的刘氏:“我忘了给你买衣服,我给你钱吧。” 刘氏看着怀里的铜钱发愣,长这么大的她,哪里亲手拿过这么多钱? 用手摸了又摸,提起来晃动了一下,刘氏又放回了秦明月手里:“哪里就要这么多钱了,身上的衣服你明儿洗了还给我就成。 还有,这钱给我就相当于打了水漂,嫂子自己收着吧。” 刘氏继续劈柴,也没问她钱哪里来的。 秦明月还想劝,刘氏却接着说:“嫂子你买了新衣服给我,我也不敢要。” 说完抬起头,朝着秦明月抿嘴一笑。 秦明月愣了一下,不再劝说。婆母都没做新衣服,媳妇哪里敢? “那我先拿回去放着,等下过来跟你一起做饭。” 把铜钱拿回去放着后,再次走到王家房子转角,就听到王老头的声音:“乔大光欺人太甚!” 接着又响起乔老太喜滋滋的声音:“老二今天给我赚了脸面,怼得那乔大光一句话也说不出。” 秦明月摸摸裹在腰带里的银粿子,朗声叫道:“爹,您回来了呀。娘,家里可有药罐子?” “哎,回来了。你今天去镇里了?”看得出,王老头对秦明月的做法很满意。 “是呢,去抓了点药,这不问娘有没有药罐子借我用用呢。” “晦气玩意儿,我跟你爹还在呢,把外面的药提到家里来做啥??是不是巴不得我们两个生病死掉。” 乔老太张嘴就没好话,可秦明月是谁啊,能为了这几句话生气? 她笑眯眯的摸出一两的银粿子,双手捧着递到乔老太跟前:“娘,这是儿媳孝敬您的。” 她这样反而让乔老太一愣,就秦明月这个泼妇性格,吃进去的还能吐出来? 不过嘴里的话依旧不好听:“五两银子就给我这点?怎么想存着再会小情郎?” 秦明月不生气,可‘再会小情郎’这话是怎么回事?莫非是那户籍原主的事儿? 第40章 泡澡 吃完饭,秦明月照例顺着墙边溜了。至于其他人吃不吃饭,与她没多大关系。 一进房门,回到自己的地盘,秦明月垮下肩膀拖着腿甩着手,把自己扔到了炕上。胸前的银粿子硌得自己胸口痛,她翻过身仰面朝天。 按理说这样的日子可比在楼子里辛苦多了,可她却并不觉着有多难过。粗糙的杂粮,没油水的野菜,她竟然吃出了些甜味。 翻个身,把被子往身上裹了裹。就是不知道那个名义上的男人是什么样儿? 秦明月的思绪飘远: 若是那便宜男人是个好的,倒也不需像乔大光那般疼媳妇,自己也能跟他好好过的。 若是跟他弟弟一样的货色,那也不怕,大不了天天干仗,反正总要打服一个。 想到这里,秦明月吃吃的笑起来,哪有还没见到男人就想着跟人家干仗的啊。 翻身起床,摸出在王家顺出来的一块猪油,仔细涂到今天新买的铁锅上。 本来制新锅是要用肥肉的,镇上没得卖,就只能用猪油将就了。制好的锅油光水滑,不黏不沾不生锈。 这还是她小时候嘴馋,天天在楼子里跟厨房里的厨娘学到的。也得益于厨娘的投喂,秦明月低头看看胸前,她才有如此效果。 制完锅,再把大陶罐架上,烧上满满一锅水。 从后院的角落里拖出来一个木盆,拖到前院角落洗涮干净。 这王家两栋房子虽然离着乔家那边远,可挨着山用水方便。比如王家,是用架得长长的竹筒从山上引水下来的。 而这栋老房子更绝,后院的围墙外就是一面两人高的山崖,山崖不太宽,也就就比围墙宽上几尺。 山崖靠里面的一个角落,有个半丈宽的内凹陷,汨汨(mi四声)清泉从石缝里流出来,然后顺着石板小沟流到了前院的墙角处。 墙角处埋了一口水缸在地下,形成了一汪小水池。距缸口半尺的地方又开了个缺口,漫出缺口的水又顺着角落的一截竹筒,流出了院子,流进了路边长满不知名小花的水沟。 这王老头还挺会整的,秦明月手上刷着木盆,嘴里轻声哼起了小调儿。 木盆刷好,大陶罐里的水也冒出了细密的小泡泡。 插着腰想了会儿,秦明月自言自语嘀咕着:“反正现在没有做饭,就在厨房洗了吧,就自己一人住不埋汰。” 厨房密闭有门,安全感满满。 后院的茅房远不说,又没桶提水,而且四面漏风,怎么看怎么不安全。 从里面扣上门,把脖子上的荷包还有腰上的剪刀放在小凳子上,褪下衣服美美的洗了个头,然后再泡个热水澡。 幸好白天洗过了,身上不脏,不然这厨房还没地儿倒水。 凝白如玉的身躯滑入木盆,身边灶里的木材噼啪燃烧,橘色的火光带来温暖,秦明月舒服的轻叹一声。 就在秦明月泡着澡,哼着小曲儿的时候,屋后正对着茅房的山崖上,却蹲着一个畏畏缩缩的身影。 “怎么还没立夏就这么多蚊子!”乔二麻子的手挥来挥去,这蚊子赶不完,痒死他了。 他半站起来轻轻跺跺脚,这小媳妇怎么还没好,烧个水要这么久的?他腿都蹲麻了。 望着厨房透出来的隐隐火光,乔二麻子压下不耐,心里火热。这秦氏虽然脸皮发白肿胀分外吓人,可那双长腿,跟白如猪油的手腕儿,真叫人心痒痒。 今天又从张秀兰那里得知,她一个人被分了家,住在王家老房子。而且白天滚了一身泥水,这晚上指定要洗澡的。 所以,他提前一个时辰找好了位置,从这里看去,可以从茅房一个缺了草的角落,看清里面全部。 只是这小媳妇也太不利索了,天都快黑了,怎么还没出来洗澡,也不怕天黑看不清掉进茅坑。 秦明月足足泡了两刻钟,再加热水就要溢出来了,她才起身。 穿好衣服,谨慎得把剪刀再次放回腰边儿,这才拖着木盆往院子边儿走去。 第41章 第二次讹钱 “嘿!”山上的乔二麻子蹲不住了,他一拍大腿站了起来。 哪有人在厨房洗澡的啊?活了三四十年,今天开眼了嘿! 每个村子里都会有一个游手好闲,无所事事的人物,乔家庄的代表就是乔二麻子。 因为小时候得水痘,本来清秀的脸硬是成了芝麻饼。再加上爹早死,娘改嫁没人管,就这么混着吃百家饭长大。 长大后不事生产,逗猫遛狗一晃悠就到了四十。 要说这乔二麻子多坏吧,也算不上。只是东家菜园里掐点菜,西家米缸里抓把米。 再者就是调戏调戏小媳妇大嫂子,摸摸人家的手拍拍人家的背,言语上再占点便宜。虽让人恨得牙痒痒,却又说不出口。 不过瞎混的人见识多,没事去镇里邻庄牵个线搭个桥什么的,也能时常得到一笔介绍费。 秦明月就是他在街上碰到的,然后牵线搭桥卖给了王家。那卖家也大方,给了他一两介绍费呢。 心里骂着晦气,乔二麻子顺着山边滑溜了下去。走了几步,看着前面还亮着星星点点的村落,他心里不服气,自己没婆娘,这个从村头走到村尾自己家,那不是得憋爆炸? 他扭头向上,看了看隐藏在大山阴影里的四方小院儿,听着里面流出院子的哗啦啦水声,脚步不由自主的回转。 他也不敢做什么大坏事儿,就是想着骗秦明月开门,如果能摸摸小手长腿之类的,也算是出了口恶气。 实在不行,看两眼小娘子出浴图也行,虽然是穿了衣服的。 乔二麻子弓着身,三步并着两步跑上了台阶。踮脚看不见里面,他耳朵贴在大门上小声喊道: “景旭媳妇,景旭媳妇。。。。。” 秦明月刚刚倒完水要回屋,听见喊声后心里暗暗说道:“这谁啊,压低声音喊人家媳妇,莫非有奸情?” 想到这里,秦明月眼睛都放光了。她放下木盆,轻手轻脚走到围墙边,正想踮脚往外瞧。 不对啊,我那便宜男人不就叫王景旭吗?而且这声音,就在门外! 想到这里,秦明月把腰边的剪刀摸了出来,抽出剪刀任由刀套挂在腰边晃悠。 “谁?” 乔二麻子一听里面的人出声了,暗道一声有戏! 要知道他可调戏过不少妇女,遇到那种死活不吭声的,那妥妥的没戏。可只要主动吭了声,十有八九能成。 “我,你乔家二舅。开开门,我有事跟你讲。” 秦明月手拿着剪刀,脸上却笑开了,当自己是啥事都不懂的小姑娘呢:“乔家二舅啊,您。。。您有什么事吗?侄媳妇一人在家,不方便开门。” 乔二麻子心里美极了,秀才家的女儿就是单纯好哄骗,他不信秦明月能认识什么乔家二舅,只是碍于面子不好询问罢了。 爱面子是好事啊,好事! “哎!这孩子~真是的!二舅都能做你爹了,有什么不方便的。你把门打开,二舅不进去就在门口。你关着门才不合适呢,叫人看见还当你心虚。” 话到了这个份儿,一般小媳妇只能无奈的开门,可秦明月哪里是一般人? 她放下握剪刀的手臂背在身后,脑袋贴近门口,压低声带点撒娇的意思:“乔家二舅~,你莫不是知道我爹今天放了点篾货过来,是来买篾货的?” 啊?乔二麻子以为要给他开门了呢,怎么又扯到买篾货去了。 不过这小媳妇的声音真勾人,比大长腿带劲儿,嘴里也就顺着说了:“可不是嘛,你爹的手艺在整个木城县都出名。好侄媳妇,你快开门让二舅去选选。” “二舅当真是买篾货的?”秦明月笑的贼贼的:“舅舅也知道,我男人不在家,婆母看得严,要是她知道我随便给男人开门,会打死我的。” “哎,不会不会,你开门我挑完就走。”乔二麻子无奈,这不是瞎说嘛,看得严还让你一个人住? “那你带钱了吗?万一挑了篾货不给钱,我会被打死的。” 乔二麻子无奈,这小娘皮咋这么难缠。他只能晃动腰上的铜钱串儿,发出声响告诉秦明月:“你听嘛,二舅真的是来买篾货的。” 他自己都快相信自己是真的来卖篾货的了! “那你先扔进来,我看看再给你开门。万一你拿了篾货就跑,我追不上。” “乌漆嘛黑的我也解不开铜钱上的麻绳子啊,万一扔给你了,你不开门怎么办?” “全部扔过来呗,不相信我那就算了。”秦明月故意发出脚步声:“王家那边那么多篾货你不去,非要来我一个妇道人家买,我看你就是不安好心。” 乔二麻子听见脚步声逐渐变小,心里骂了句脏话,这读过书的女人真不好骗。 可如果就这样收手,这一下午的时间可不就浪费了,白喂饱了蚊子。 “给你给你!” 乔二麻子把百来个铜钱串扔进了院子里,铜钱掉在地上发出脆响。等这小娘皮开了门,今天非得抓个桃子才行。 秦明月捡起地上的铜钱,粗略数了下不止一百个,眼里放出细碎的光。 “真是买篾货?” “我的姑奶奶哎,真的真的真的!” 秦明月噗嗤一笑,墙外的乔二麻子直觉不太对。还没转过筋,就看见秦明月站在了院角朝着王家的大石头上,露出脑袋外加披肩光滑如缎子的黑发: “爹,爹!娘啊,娘你们睡了吗?” 乔二麻子压低声音:“你干嘛啊,干嘛喊人呢!”急的直跳脚! 第42章 收入一串铜钱 秦明月却不理他,声音反而加大,继续爹啊娘的喊着。 那边王家老两口已经停战好一会儿了,乔老太在灶边缝补,王老头还在做筐子的筐架。 何氏从后院喂了猪出来,她离老远弱弱的喊着乔老太。 “有话就说,有屁就放,老娘还没死呢!喊丧啊!”乔老太说话没抬头,王老头却抬头并且摇了摇头。 何氏并没有被乔老太吓着,可能指着秦明月给老太太添堵,她硬着头皮说完“我后院听见大嫂好像在喊您,还有爹。” “要你多事,她自己是腿断了还是要死了。你们这些个小娼。。。贱皮子没一个好东西。。。。。。” 乔老太跟个炮仗似的,把跟王老头争执的气全部撒在了其他人身上,家里人被她骂了个遍,管他儿子女儿都跑不掉。 王老头听闻倒是站了起来,走了两步,又回头拿起火堆上烤着的宽竹片,趁热双手微微用力掰成圆弧形。 这竹片要想迂成各种形状,就得趁着水分充足时放在火上炙烤。烤到表面微黄再拿起来慢慢用力,冷了继续烤,循环往复,就能做成自己想要的形状。 乔老太见王老头出了门,心里虽不舒服,却也跟在了后面,只是嘴里还“小蹄子,搅家精”的骂着。 出了院子门王老头也听见秦明月的喊声了,声音不疾不徐,听起来不像是出了什么事情。 莫非自己看走了眼,这也不是个省心的? 老房子地势较高,王老头转过自己家房角,一抬头就见一人影在院儿门口,而秦明月的声音更加清晰了些。 这边秦明月还在喊,而乔二麻子已经看那边影影绰绰出现了两个人,其中一个手上还拿着棍子之类的东西。 “谁在哪里?”这条路王老头走熟了,也不看脚下大步奔走。 而后面的乔老太听见男人这样一吼,身子一顿,立马也跟了上去。莫非是那小娼妇的旧情人来了,那可不行,她俩儿子还没得手呢! 若不是清白身子,那可没资格给她生孙子。乔老太污七八糟的想着,也跟在王老头身后小跑,等她抓住那不要脸的,定要加倍讨回银子来。 桥二麻子咬牙切齿小声威胁“你个小娘皮的,给我等着!” 他不再耽搁,扭头就跑。不敢从小路下去,怕被人堵个正着。从院子最远一角的小山坡上滑下去,跌跌撞撞的逃上回家的路,中间还摔了好几个狗啃屎。 王老头跟乔老太想去追,却被露出一个脑袋的秦明月喊住了 “爹,娘别去追了。” 说完她打开了院儿门,在台阶上等着两人上来。 王老头咽不下这口气,还想去追。秦明月劝道“爹,别去了,天黑看不清小心摔着。” 王老头想了想这才作罢。 乔老太已经上了台阶,她站在平台边儿上开口没好话“你个小贱人,是不是那奸夫追上门来了啊?你不悄悄的,还大喊大叫想让大家都知道啊,小娼妇!” 秦明月虽然不怕她骂,可听来听去都是这些话,毫无新意。 “娘说什么呢!虽然我不是您的亲生儿媳,可也不能这么冤枉人!爹,您评评理。” 王老头看了看乔老太,并没说话。 虽然没说什么,天黑也看不清对方的眼神。可毕竟快二十年的夫妻了,他呼吸的急缓所代表的意思乔老太都明白。 乔老太更加生气了,她感觉到自己男人在责备自己。 “王中洌,你跟这小。。。。。。。” 没等乔老太骂出来,秦明月把手里的铜钱一下塞在乔老太手里。这热闹一天看一次就好了,看多了后面效果就不明显了。 “娘,刚刚那人说要买篾货,这是定金。” 铜钱沉甸甸,乔老太后面的话卡在喉咙里。 买篾货? 找独居,新进门的小媳妇买篾货? 乔老太气笑了。 第43章 心酸 “估计是乔家的人吧,他说是我二舅。我独住不好开门,他就把钱扔进来了。 儿媳想着爹的篾货生意是咱们家的大头,不敢把生意往外推,这不就喊爹娘来了嘛。” 秦明月三言两语说了个清楚,态度明朗没有一点不自在。 两人都反应过来了,恐怕买篾货是假,想要欺负小媳妇是真。不过偷鸡不成蚀把米,反被将了军。 王老头不由得多瞧了几眼这个,个头比自己还高上一点的大儿媳。 机灵谨慎不说,这几天看着还能治住自己这婆娘。难道是桂娘显灵,心疼自己心疼的儿子,所以送来了这么个儿媳? 不然怎么能这么巧呢?南边儿的女子,被家里翻山越岭卖到了边关。 老头越想越激动,声音有些颤抖“那孩儿她娘就收着吧,等谁来买篾货的时候再说。” “行,我也没数,那娘您回去数数。夜深露重,您二老先回吧。” “好好,你先进去闩好院子门我再走。” “谢谢爹!”秦明月这声谢道得真诚。 不管王老头对王景旭到底是个什么态度,但是对自己确实没的说,就冲这一点,她也愿意在这个家出一份力。 “爹娘,我好了,您二老回吧。” “好,有事儿了喊一声。” 王老头拿着已经微微弯曲的宽竹片,扯了扯乔老太的袖子,想要拉着她下台阶。 乔老太也没反抗,就像多年前一样乖顺。 回到家,乔老太凑到王老头烤竹片的火堆边数铜钱。左解右解麻绳都弄不开。 王老头见状拿起一截烧燃的树枝,帮她把麻绳烧断了。 数了两遍,都是一百二十八个。 乔老太还是发懵,那小蹄子使了什么妖法?这钱在她手上怎么就来得那么容易呢。 “哎?娘哪里来的铜钱?” 王兴贵洗完脚从后院出来,边走还边提裤子。 王老头将就手上的竹片就给了他一下“你娘坐着你站着,你在她面前提裤子像什么话。” 王老头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这家里的孩子除了一个王兴言勉强外,其他的都不像话。 许是有钱做安慰,乔老太的心里舒服不少“你爹说得对,你这像什么话!” “那小。。。。。” 乔老太一巴掌拍在儿子的光腿上,打断了他的出言不逊。 王兴贵嬉皮笑脸换了个说法“大嫂藏的私房钱被您二老搜来了?” “呸,胡说八道。”乔老太白了这个傻儿子一眼“这是有人来买篾货,把定金给你大嫂了。” 说完与王老头对视一眼,笃定这人不会主动送上门,这钱自己家白得了。 呵!王兴贵有点吃惊,自己这大嫂还有这本事?自己的婆娘进门五六年了,也没做过一单生意,真是闹心。 王兴贵吆吆喝喝的喊着何氏“在后院生孩子啊还不出来,快点去给劳资暖被窝。” “来了。” 何氏在茅房里红着眼,这烂人下手没个轻重,衣服扫过都是痛的。 那边刘氏没等男人催促,快速收拾好东西,蚊子大个声音给王老头乔老太打过招呼后,也匆匆进了自己房间。 “二娘,你先睡吧。”王老头手上动作不停,边编框子边说话“眼看过了半年,这拿回来的银两还不如往年的一季多,景旭也没个消息,我得多做些。” 火堆的光线并不好,人脸隐匿在黑暗中,只能看见各自手上的动作。 看见王老头像老树根的手指,乔老太心里有点酸,可心结如鲠在喉咽不下吐不出。 “嗯,等兴明娶了媳妇,你也能休息了。” 乔老太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烟尘,转身回了屋。 王老头抬头看着妻子的背影,心里也发酸。不到四十的年纪,穿着灰扑扑的衣裳,连包发髻的头巾都像是锅底的碳灰。 第44章 割草 秦明月美美的睡了一晚,早上起来的时候还在心疼那一串铜钱。 算了算了,就当是花钱买平安吧,希望‘家人们’相亲相爱,别老折腾自己就行。 没再继续纠结,秦明月洗了脸,准备开始自己的农夫生活。 哎? 她的容貌不说是倾城倾国,可在溱湖无数家楼子里那也是出挑的,可现在水中晃过的倒影让她有点懵。 难怪这么几天没人夸她好看,这被水泡到惨白的脸色,不仅水肿还打皱!没当面嘲笑她像鬼,这乔家庄的人还挺有礼貌。 秦明月拍拍自己的脸蛋,摇摇头,转身去拿了镰刀。 分家那天王老头只帮她割了院子里的杂草,这篱笆周围草都能养牛了。 回想着何氏割猪草的样子,秦明月上演了一出“人类驯服镰刀”的表演。 在割了两次脚背一次小腿后,终于顺溜些了。 割完草,抱到一边儿摊开晾晒,等干了收进后院的草棚里,做日常点火用。 中午摸到王家去舀了碗野菜稀饭,回来就着干饼子对付了一顿。休息片刻后,秦明月继续干起来。 篱笆外侧一边比较宽,土层也比较厚,她打算试着种点菜。不过光割掉草还不行,得把里面的大石籽儿也挑拣出来。 做完这些天都快黑了,拖着疲惫的身体,再次厚脸皮的去蹭了顿饭。今天没力气挑事儿了,当然那几个小东西也没找她的事儿,只是眼神不太友好。 “娘,现在还能播种点啥菜?” 秦明月喝上一口糊糊,再夹上一大筷子咸菜塞进嘴里。也不管乔老太乐不乐意理她,反正张嘴就问。 打又打不过,骂了人家当耳边风,乔老太被她这种不要脸的态度气的心肝疼 王老头筷子轻敲碗边儿,乔老太心肝儿更疼了。 乔老太是不想多说一句话,只是冷冷的回了三样“茄子,豆角,空心菜。” “那娘你给点种子呗,你不给我,就让爹在城里给我带些回来。” 乔老太被‘不给’两字卡在胸口,上不上下不下。她不想给,可她也清楚,只要不给老头绝对给她买回来。 王老头确实是这么打算的,且不说那边的房子是花了景旭娘做丫鬟存下来是私房,就算景旭这么多年给的家用,也没不该连菜种都不给。 “我再去给你买点韭菜根儿,这东西好活得很,割了一茬又一茬。” 王老头对这儿媳越来越满意,就想着她能把日子过起来,自己百年后也好有个交代 “等两天我空了,再把鸡笼给你修好,趁着还不太热抓几只小鸡回来养着,冬天里就能吃上鸡蛋。” 乔老太又吃不下饭了,她觉着再这么下去不是被饿死就是被气死。想到这里,乔老太看了看外面天色早,放下碗筷说道 “你们先吃,我去问问大嫂家里还有种子没。” 刘氏却抬起头来“娘,窗台上。。。。。” “啪!”刘氏话刚出口,乔老太捡起自己刚刚放下的筷子,丢到了对面刘氏头上,筷子从刘氏的头上滑下来,又掉进了碗里。 刘氏满脸的饭汤,又茫然又委屈,窗台上放着的不就是种子吗? 见儿媳这副蠢样,乔老太捂着胸口出了门。 秦明月眯了眯眼,这老太婆指定阴谋! 她几口刨完饭,放下碗筷“爹,您慢慢吃,我想用后院的竹片把外面的菜地围上一圈儿,不然雨季山上的水下来把泥都冲走了。” 王老头不仅没嫌弃她吃饭粗鄙,反而和善笑着说道“哎,好好你去忙,竹片不够你再过来拿,都是用不上的下脚料。” 乡下人,吃饭就是得又快又多才行,这样的人动作麻利好养活。 “那弟弟妹妹们你们慢慢吃,嫂子先走了。”虽然没人理,可她也不在意,站起来拍拍身边的何氏肩膀“两弟媳你们也慢慢吃,吃饱些才有力气干活。” 何氏眼睛一转,看了一眼王老头趁热打铁“那我再去盛一碗,今天种了一亩红薯,饿得很。” 王兴贵想说什么,可看看他爹,最终还是憋住了。 第45章 偷听 秦明月出了王家门,前面乔老太已经到了自己家下面的分叉路。 她大大方方的跟在后面回了家,而前面的乔老太回头看她回了家,就继续往娘家走去。 乔老太边走边想着,要怎么把悄悄的把乔二麻子喊出来。 那是个混不吝的,在庄里调戏小媳妇大嫂子有一套。说起来自己的年龄还比他小两岁,如果就这么去他家找,容易招人闲话。 可如果不弄清那小娼妇的来龙去脉,她迟早一命呜呼。 正愁着的乔老太一抬眼,就见从路口祠堂的大槐树后转出来了一个人,不是乔二麻子又是谁! 乔老太放慢脚步,等着乔二麻子送上门来。 乔二麻子气冲冲的往前冲,昨天晚上回去后,气到他一夜翻来覆去睡不着,直到到早上鸡叫他才睡着,一觉就睡到现在。 趁现在天还亮着,他要正大光明的去找那小娘皮,敢耍她乔二爷爷,唾沫淹死她! 临近到乔老太跟前,乔二麻子一激灵! 乔老太那眼神不对啊,有种要他老实交代的意味。乔二麻子尴尬的打了个招呼“王家嫂嫂这是要去庄里呢!” 说完没等乔老太回应,乔二麻子转过身就大步往回走,边走边嘀咕“这不知死活的小媳妇,人家千方百计隐藏的事情,她怎么就大大咧咧的告诉自己公婆了呢?也不怕被拉去浸猪笼!” 乔老太见乔二麻子这般做派,冷冷一笑“还王家嫂嫂?称呼都变了,指定心里有鬼。” 乔老太前后瞅瞅见没人,几大步追上乔二麻子,一把把他扯进了路边的玉米林子里。 乔二麻子没准备,被拉得偏偏跌跌摔进了玉米地。 他摸着屁股企图蒙混过关“我说王家嫂嫂,王大哥是好人,咱们这样不太对不太对!” 说完,就想趁着乔老太不注意往外跑。 乔老太又不是小孩子,防着他这手呢,提前用脚踩住了他的长袍子。 乔二麻子半爬起来往外冲,被踩住了衣裳不仅跑不掉,还摔了一个狗啃屎。 两人拉拉扯扯,没注意到秦明月已经绕着山边的林子,蹑手蹑脚的走近,蹲在了他们斜后方山边儿的一丛刺藤后。 见到两人拉扯,秦明月心想“啧,不是吧!难道除了柳郎中外,还有这一脸麻子的?这也太不挑食了啊。。。。” “乔二麻子,我跟你说。”乔老太压低声音“快点跟我说清楚,秦氏那小娼妇到底是什么来头!不然我拼着这老脸不要,跟你同归于尽!” 啊?乔二麻子真的麻了,不是因为昨天晚上的事情啊。。。。。。 他松了一口气,将就着坐在地上也不起身了。抬头眯着眼问乔老太“咋咋咋啦?” 乔老太抬手照着他脑袋来了一巴掌“咋咋咋什么咋,你别管我咋了,你就老实说这秦氏是你从哪里扒拉出来的?” “跑了?”乔二麻子大惊! 他哪里知道秦氏一家子哪里来的啊?不能千里迢迢拿个大姑娘来骗婚吧? “她要是跑了我还不气,你赶紧的!不然我去找族长了,这事儿没完!” 乔二麻子皱眉,莫非是那老夫妻骗了他? 他之前在庄里听妇人闲话,说王景旭大概率死在边关了,乔二娘作为继母又是亲姨母,想要给买个望门寡,圆了他来人世走一朝的路。 本来他也没多想,一般的人家谁愿意卖女儿做望门寡啊。说守寡是好听,实际上就是去做奴隶伺候婆家一家子的,还不能补贴娘家。 可事情就那么巧了不是。 前几天他照例在街上溜达,可刚刚走出镇口,就遇到老两口拉着个板车找他问路。 乔二麻子见他们是外地口音,车上又拉着一位姑娘,一来二去就聊了起来。 原来老俩口是东边儿隋县来的,离着大河镇足足三百里路。板车上躺着的也不是老两口的女儿,而是一个更东边儿姓秦亲戚家的。 这丫头的父亲是秀才,手下有两间铺子。而家里的大女儿挑挑拣拣,一直拖到了十八岁还没成亲。 就在家里要强迫她嫁人的时候才知道,她竟然偷偷跟铺子里的伙计勾搭上了,家里不同意,她就约好跟人家私奔。 哪知道那伙计却卷了姑娘的私房跑了,而这姑娘在约定好的路边等不到人,就跳了河。 家里把她救回来后嫌丢人,就拜托老两口,让她们远远的帮忙打发了。卖也好送人也好,只要不进见不得人的地方,其他是死是活他们也管不了。 所以,他们老两口这才拖着板车一路北上,想着卖远点。 乔二麻子听完就起了心思,跟老两口打听好价钱后,就回来告诉了乔老太。 第46章 安心 乔二麻子老老实实的把这些说给了乔老太,乔老太一听,这也没问题啊! 乔二麻子绞尽脑汁想了一下老两口说的话,也没想出来毛病,疑惑问道“到底咋了?是那秦氏不识字,还是那秦氏已不是完璧了?或者脸恢复不过来了?又或者是身体有什么毛病?” 除了这些,他想不出还能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乔老太也不知道怎么说,反正她觉着家里的这个秦氏,跟她想的那个秀才女儿秦氏不一样 “你不知道,那小娼妇不要鼻子不要脸,骂她跟给牛抓痒一样,连皮都挠不掉。” “嗨!”乔二麻子拍拍衣服站了起来“你想啊,如果是个温柔贤淑的能跟人家私奔?你十六两银子买个大姑娘,就别要求那么多了。 人家三十岁生了两娃的媳妇卖到北雄,也要这个数呢!” 乔二麻子举起两个手指头在乔老太眼前晃了晃,见她发愣,快速摸了乔老太的腰一把,然后跳出了玉米地。 “乔二麻子,你个不要脸的!” 乔老太过了几息,才顶着一头黄呼呼的花粉从玉米地里走出来。 可能想着做戏做全套,乔老太也继续朝着娘家走去。 直到两人的身影都消失在路的尽头后,秦明月才轻手轻脚的起身,沿着山边原路返回,然后从院子后面的树林冒出来。 回到家后,秦明月也没心思干活了。 她坐在炕上回想刚刚听到的话。那老夫妻是骗人的,但是户籍骗不了人。 户籍上的秦氏确有其人,很可能确实是救她上岸的老夫妻的远房亲戚。至于为什么不是老夫妻的女儿,因为年龄对不上,那老夫妻少说也有五十多岁了。 很有可能就是那姑娘跳河死了,家里没有怕丢人就没报官销户。而自己又碰巧撞了上来,正好一举两得! 想到这里,秦明月有点小高兴,她在床上打了个滚! 户籍上没有画像,只有简单的信息,而且那姑娘的老家距离这里好几百里,与熟悉她的人基本上算是永别了。 更绝妙的是,那姑娘也姓秦,这大大降低了她露馅儿的可能。 反正她打算一辈子窝在这里不走了,做个头顶烈日,脚踏田地的农家媳! 要非说有什么担心的,那就是如果那秦姑娘还活着,而又遇上了自己,还看了自己的户籍。 不过这个几率嘛。。。。。要真遇上了,那她不带犹豫的直接跳河!老天不给活路那就不活了呗。 想来想去,这些终归是好事儿! 盘腿坐在炕上,秦明月在心里盘算着。她现在不仅没有田地,而且只要一天没办户帖,这房子都不算是她的。 所以一切计划都得靠后,她必须先确定王景旭的生死,正式分家办了户帖,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安定下来。 可王景旭在边关,距离乔家庄少说有百来里。就算路上无事耽搁,那来去也得四五天。 而且去了后,能不能立马得到结果也说不准。她掰着指头算了算,保守估计至少得十来天才成。 这十来天的吃住盘缠,少说得三五两银子,而自己现在统共只有一两半,差得远呢。 怎么快速搞到钱呢? 按理说做吃食是最快的,可她手里没有半颗粮,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还有就是她有楼子里的点心方子,可这大河镇连一家像样的酒楼都没有,更别说专门的点心铺子了。 思来想去,秦明月还是打算从王家入手。 第47章 认字儿 既然决定要从王家入手,秦明月也不扭捏,第二天一大早就去了王家。 一进门,秦明月就露出笑脸,亲亲热热的喊了声爹娘,然后再跟兄弟妯娌打招呼。 反正不管王家人什么表情什么态度,秦明月都不在意。记得妈妈说过,大清早的要笑着,这一天都会有好运气。 有没有好运气还说不准,但王老头的脸却挤出了褶子,就连从房里出来的乔老太也破天荒的没有骂人。 “二弟媳,你舀水我来烧火。” 秦明月坐在灶前拿出火折子,取开塞子吹了一口,小小的火星就冒出来。 抓一把松散干燥的稻草点燃,放入灶孔后,再加入稍微硬点的玉米杆子。等彻底燃起来了,再放入废弃的竹片与大块木材。 看着火熊熊燃起,秦明月松了一口气。她还是很小的时候跟厨娘学的,幸好没忘,也幸好王家有俩勤快儿媳,柴火都干燥易燃。 见她把火点燃了,乔老太更加疑惑了,这秀才家的女儿还会生火么?家里有铺子该是娇养着的才对啊。 “老大家的,你来。” 王老头在那边草棚下招呼秦明月,昨天晚上他连夜做好了几个竹筐想让她看看。 “来了爹。” 秦明月拿了两块柴火放进灶里,这才起身朝着王老头那边走去。 “爹!”秦明月声音里的惊喜有些许夸张,但是绝对不假“您这么快就做好了啊!我的天,还做了不一样大小的。” 王老头不仅把秦明月说的表现出来了,他还自己改良了一下。 大的有马车车板那么大,小的刚刚好一半。而且他在口上做了一个微微内扣的边缘,防止筐里的东西滑落出来。 不仅如此,他还做成了上大下小的样式,这样框子就可以重叠在一起,方便运输。 王老头被哄的笑开了花“编织的篾片一寸半宽,上下左右的空隙也是一寸半。这个距离用的材料最少,但也足够坚固。” 秦明月竖起大拇指,可能觉着一只手不够,她用的是两只手。 “爹不愧是老手艺人,这做工这速度不是一般人比得上的。看来我秦家女是个有福气的,能嫁到这么好的人家。” 王晓妮在一旁歪嘴,丑八怪就知道拍马屁,我呸! 可她这副表情被乔老太看见了,本来乔老太也与有荣焉,这么厉害的是自个儿男人。 可女儿的表情让她瞬间冷脸,她快步走到王晓妮房门口,右手最后面三指弯起,大拇指食指张开。使劲朝着王晓妮的腰背上掐去。 边掐还边咬住后槽牙小声说“你个不要脸的死丫头,怎么你爹不配被人夸?你敢喊出来试试。你个白眼狼,天天好好养着你,还养出毛病了是不是。” 王晓妮的豆大的眼泪往下滴,被卡在门口既躲不掉,也不敢出声反抗。 而从茅房里出来的王晓花,则是顺着秦明月的话接道“不仅大嫂有福气,我也是个有福气的,谁家乡下的女儿能像我跟姐姐这样清闲呢。” 秦明月挑眉,还好意思说呢,你跟你姐的清闲,是你俩嫂子用泪珠子跟汗珠子换来的。 不过这会儿不是挑事的时候,王晓花乐得配合,她也不能不识好歹。 “就是啊爹娘,我娘家爹不仅是秀才,还开了铺子呢。以后我教弟弟们写字儿算账,开个大铺子,咱们把爹的篾货卖到县里去,卖到碎石关去。” “嫂子!你真认字儿?”没想到最激动的是王兴言。 本来还没起的他,听到秦明月的话,鞋子都没穿就跑出来了。 得到秦明月肯定的点头,他两眼放光“还会写字儿,还会算账?” “嗯,会呢!我们南边儿的女孩儿除了这些还要学绣花,学琴棋书画诗酒花茶。哦!我厨艺也不错。” 秦明月趁热打铁,现在一次性说完,以后少麻烦 “嗯~~~可能还会些啥,但是记不住了,等后面需要用到的时候就知道了。” 她说完话,其他人都瞪大眼,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乔老太心里本来还有疑虑,现在都消失无踪了,哪怕会的这些只是口说无凭。 第48章 黄毛丫头 王兴言一直想上私塾,除了因为王景旭念过书外,他也期望去外面看看。可不识字,出门寸步难行,被人家骗着签了卖身契都不知道。 家里虽然比一般农家好过些,可自己还有两个弟弟。供一个读书能行,供两个就勉强了,供三个那就要倾家荡产的。 “嫂嫂,好嫂子!你空了能不能教教我,之前是我不对,我我。。。。”王兴言倒也是个能屈能伸的人物,他红着脸低着头,对秦明月的态度立即卑微。 除了王兴言激动外,乔老太也激动。大儿子八九岁的时候跟她提过一次,且不说只有镇上有一家私塾外,关键是家里也供不起三个。 她想过秦明月可能识几个字,毕竟是秀才家里的,所以才花大价钱买了她,但她也以为只是能看得懂家书告示而已啊! 乔老太想到以后自己儿子能学识字,还能不花学费,她就心花怒放。 不仅如此,还有女儿! 对对对,还有女儿。 边关的女人们做衣服鞋子没问题,绣点小图样也还成,可要说像南方衣服那么精致可就别想了。 就镇上的成衣铺子,衣服上面要是有绣几朵大牡丹花,那镇里的富妇能抢破头。 至于县里的夫人小姐穿的什么,那不是她们能瞧见的。 自己俩女儿以后要是有一手好绣活,不说高门大户,那至少大河镇上开铺子的任由让她们挑。 乔老太舔舔嘴唇,有点拉不下自己的老脸,她心里又庆幸又后悔。 庆幸的是她捡到了秦明月这个宝;后悔的是,这个宝是自己最恨的人的儿媳,还是自己亲手送过去的。 不能让那人的儿子好过,这已经成了乔二娘的心魔。 乔老太心里如油煎熬。如果在老大没回来之前,让自己儿子先得月呢?虽然本来就有这个想法,可现在跟之前不一样。 之前她只想通过折辱秦明月让老大受辱,而现在她想让秦明月这个‘好东西’属于自己儿子。最好能子孙受益,繁衍绵延,一代一代把那人压进尘土里。 乔老太抬头隐晦的看了一眼秦明月,又迅速低下头。 可她这一眼让秦明月捕捉到了,并且心里起了怀疑。 秦明月对着王兴言点点头,本来还算高兴的心情,因为乔老太的目光打了折扣。 虽然不知道乔老太在想什么,可只要自己小心防着应该没事。现在重要的是得到其他人的认可,不用变成自己人,只要他们与自己是一个利益体就行。 想到里,秦明月郑重对着比自己矮一个头的人说道“教你可以,但你必须听我的。” 王兴言连连点头,在院子里来回跑了两圈。本来就还是半大的孩子,只是之前被乔老太教唆坏了,看现在的样子应该还能改过来。 门口的王晓妮想到自己曾经在镇上见过一辆马车,车帘半掀,一只手肘靠在窗口。 一抹常出现在梦里的水蓝色袖子上绣着繁复的花纹,不知名的丝线反射光泽,像是秧田里被风吹皱的月光。 她虽然也很想学,可她也看出来秦明月在讨好,所以准备了几句‘好’话以报前日之仇。 许是习惯头两个嫂子伏低做小了,王晓妮根本没想过可能得罪秦明月。或许心里又觉着,就是得罪了那又怎么样,还是得求着自己跟她学。 见王晓妮像个花孔雀般扭着头,秦明月心里嗤笑。十岁出头的黄毛丫头,心里想什么脸上根本藏不住,真是又蠢又坏。 反正自己话都撂出来了,到底该谁求谁,心里该有点数的吧! 秦明月岔开话题,喊了一声爹 “您认识路过的那些商队吗?咱们这些筐子还是要先让他们试试,看看合不合适。” “哦哦哦”王老头被喊醒,他搓着手掩饰自己心里的激动“认识认识,我估摸着今天或者明天,他们就要返回了。 等吃了早饭,老三你去叫一下老钱,让他把牛车赶上来。我把筐带到镇子上去等着。” 好一会儿,一直闭着的窗户被一只光膀子推开 “我吃了饭就去。” 被何氏推醒的王兴贵睡眼惺忪,他睡得死,外面的说话声他硬是一句没听见。 “那爹咱们吃饭吧,您要去镇上,别耽搁了。”秦明月搅动锅里的豆子粥,黏稠喷香,一勺一碗。 何氏刘氏不在乎识字绣花,她们俩只在乎今天早上又能吃饱了。只要有大嫂在,就能吃稠的。 乔老太都习惯了秦明月的不要脸,何氏刘氏的缺口碗里装着稠饭,她也懒得说了。 说了也白搭,还把自己气得吃不下饭。 第49章 聪明的王晓花 饭桌上,王晓妮不停偷看秦明月,怎么不说绣花的事情了呢? 王晓花看看坐立难安的王晓妮,又看看她傻乐的二哥,好像明白了点什么。她用筷子戳着碗里的豆子,在自己老娘发火前坐直身子 “大嫂!”她突然站起来,差点把桌子掀翻。 乔老太一把按住桌檐“你个死丫头,要死啊!” 王晓花没理她娘,而是红着脸一鼓作气对着秦明月说了一长串“我想跟你学绣花,我没。。。没没钱交学费,但是我可以帮你干活。” 还有,我再也不骂你了。” 听到王晓花的话,王晓妮自觉她背叛了自己,心里暗自骂道;“自甘下贱的东西!” 秦明月抬起头仔细打量了一下王晓花,这有点出乎她意料。七八岁的小人五官还没长开,虽脸上有伤,可也能看得出以后是个美人胚子。 透过她,秦明月有点子了解刘氏跟她说的“村里人说乔桂儿(王景旭老妈)生的极美”到底有多美了。 秦明月没说话,王晓花以为她不想教自己,顿时有点着急“我以后也不骂二嫂三嫂了,嗯嗯。。。也不欺负你男人了!” “噗嗤~”秦明月笑出来声。她才多大啊,能欺负得了差点大她二十岁的男人? “我没说不可以,记得以后跟比自己大的人说话,用尊称‘您’。” “哎,大嫂谢谢您!” 其实王晓花最先的企图是讨好王老头,她看出他爹对这个大嫂很满意,也看出来秦明月要得是一个态度。 但是后面她说出‘不骂二嫂三嫂’后,心眼突然一下就通透了。她也是女孩儿,但她不想过两个嫂嫂这种日子,那就得给自己增加底气,像大嫂这样子的。 “好好好,等爹卖掉筐子给你买彩线。”王老头大口喝完粥,提上砍刀就去了后山竹林。 饭后,乔老太扔了两个纸包在桌子上。擦桌子的王晓花捡起来看了一下,对着还在洗碗的秦明月卖好“嫂子,娘给你的菜种子呢。” 秦明月在围裙上擦擦手,双手接过纸包,小心翼翼的打开。 一包种子是花生米那么长,但比花生米略细些的红褐色腰子形状,上面还有不少小白点。 另外一包种子绿豆大小颜色黄白,但是非常瘪。 嘶!这是啥种子? 秦明月有点发愣,她尽量回忆自己吃过的食物,企图从里面找出自己所熟悉的点。 这应该是辣椒吧!啊,就是辣椒,自己有一次还把辣椒籽当虫子了呢。 秦明月喜滋滋,辣椒好啊!做成酱拌饭又香又开胃。 但是另外一种她只能求助了“花儿,这包大的是什么种子。” 听见秦明月问她,王晓花放下手中的抹布乐滋滋的跑了过去,她喜欢‘花儿’这个称呼。婉转的语调,让她有一种自己就是花儿的错觉。 “大嫂,这是豆角呢。那种长长的,可以腌咸菜的。” 哦!秦明月点点头,豇豆啊她吃过不少,可还真没见过成熟的种子。 这时,乔老太扛着锄头从后院出来,她打心里认为秦明月不会种地“不会种就别浪费东西,在我王家饿不死你。” “放心吧娘,我不会浪费的。”秦明月并不在意乔老太语气的好坏,仍旧是笑意吟吟。 秦明月虽然没种过地,可她自小就对种东西感兴趣,因而看过很多种地的书。 像什么《泛胜之书》、《齐民要术》、《陈敷农书》、《王祯农书》,她都看过。 曾经在她的小院儿里,各种废弃的砂锅小碗儿,都被她种上了各种植物。甚至楼里面的小厮出门办事,都要给她带点当地的花草种子回来。 连楼里的妈妈都无奈,曾经说过等自己养老的时候就带着她,保证不饿肚子。 把种子包起来收好,近来天气好,她得尽快播种。其实现在都算是晚了,她昨天在路边都看见辣椒开花了。 这几天不用去田里干活,她就在家折腾自己的小菜地。自给自足,想怎么吃就怎么吃,不用看人脸色为最好。 第50章 第一块菜地 在王老头做篾货的草棚里捡了一撮箕竹片,加上上次端粥顺回去的碗,秦明月小家里的东西逐渐多了起来。 房子侧边的空地土层不够厚,为了蔬菜能好好生长,秦明月拿上锄头钻进山林里掏土。 昨天顺着山边偷听,她发现好几处土层厚腐叶多的地方,关键是房后这山是无主的,只要皇帝老儿不管,她想挖多少挖多少。 扒开表面还没腐化完全的落叶,下面的蚯蚓见到光快速逃跑。秦明月喜滋滋的,这黑土多肥沃啊,用来种辣椒,保证结得又大又多。 因为不会用扁担,所以秦明月只能一次提一撮箕,好在都是腐叶土,最近又没下雨含水量不高,所以重量还能承受。 就这样她来来回回了不知道多少趟,终于在何氏喊她吃午饭时弄得差不多了。 “嫂子,您这是做什么?”何氏一脸明奇妙,把其他地方的土搬过来干啥? 秦明月揉揉腰,艰难的站直,朝着何氏摆摆手“你不懂,等结果就知道了。” “行,那去家吃饭吧。我就不锁门了,先去送饭。” 何氏跟刘氏都有一个特别讨人喜欢的点,就是不多问。这个点让人相处起来非常舒服。 吃完饭,秦明月在王家坐着休息,等着何氏送饭回来。 院子的一边多了不少新砍回来的竹子,应该是王老头早上砍的。不过王老头什么时候上街的她没看到,应该是自己去林子里挖土的时候错过了。 等何氏回来后,秦明月又顺了一根竹子回去。 先把竹片削尖,然后用顺回来的竹竿做尺,整齐的将竹片插入地下。为了省力,她用砍刀背充当锤子,熟练后两下就插好一片。 感觉到挺轻松的,她又把菜地的范围扩大了些。然而就是这个举动,让她差点累到爬不起来。 终于到第二天擦黑前,她用竹片围起了一块宽两丈,长五丈的菜地。 菜地围好了,可搬回来的那堆肥土又不够看了。秦明月哀叹一声,继续吧!总不能第一次就半途而废,平白被人瞧不起。 这期间,她一直没看到王老头回来,要不是晚上钱大爷带了口信回来,家里就要派人去找他了。 直到第三天中午,秦明月扶着腰继续搬土的时候,王老头才回来。 “老大家的,快别弄了,来家里我给你说事儿。” 瞧王老头的表情,秦明月就知道有好事儿。 秦明月走到门口的时候,碰到了被打发去田里喊人的何氏。 家里有好事让人高兴,就连一直苦瓜脸的何氏也是一脸喜气“嫂子您先进去坐会儿,爹让我去喊二哥跟兴贵回来。” 秦明月点头,进去打了个招呼,就一个人坐在厨房的草棚里。虽然她很想去看王老头编东西,可公媳单独在家,还是保持点距离的好。 “爹,可碰着那商队了?” “碰着了碰着了,当天去就碰着了。”王老头手上不停,把前两天砍回来的竹子快速破开,成为一根根长长的竹条。 正当秦明月想问,那为什么又耽搁了两天的时候,赶车的钱大爷却来了。 “哎呀,哈哈哈家里人都去地里做活啦?哟秦丫头在啊。” “哎,钱大爷您来啦,快坐。”秦明月笑咪咪的拿了凳子放到王老头那边,又去厨房找了个干净的碗倒了碗水。 想了想,又在碗柜里打开一个罐子放了点红薯糖搅匀。 “钱大爷,您喝水。” “诶,好好好,谢谢秦丫头了。” 钱大爷并没有直接伸手接,而是把屁股下的小凳子往后挪了挪,等秦明月把水碗放到前面的架子上。 王老头放下手中的活儿,朝着秦明月说道“这次得多亏了你钱大爷,不然啊这生意做不成!” 秦明月也上道,立马站在一边儿乖巧的接话“秦丫头谢谢钱大爷啦,等赚到了钱,我买京城的琼浆酒孝敬您。” 说完,还行了一个简单的福礼。 第51章 生意谈成了 虽是句玩笑话,可还是把钱大爷哄得心花怒放。 钱大爷笑到合不拢嘴,他朝着王老头惊奇说道“哎呦哎呦,老头子我这辈子还没被人行过礼呢! 琼浆酒这名字啊,一听就不是我这个泥腿子配喝的。好丫头,酒不用了,这种礼你倒是可以多给我行几个。” “钱大爷,礼要行酒也要喝!” 秦明月喜欢这个白胡子老头儿,她又行了一礼,把人哄得找不到东南西北。 原来王老头前天上午就碰到那商队返程了,可人家没看上他的竹筐。 下午回程的时候,在镇口就又碰到了钱大爷,两人一起回庄的途中就说起了这事儿。 钱大爷一听,他觉着这事儿有门儿啊!于是让王老头先自己买些罐子,给贩罐子的商队打个样儿! 于是俩老头一合计,调转车头去了木城县。 他们到木城县的时候已经傍晚了,窑厂都关了门。两人舍不得住店,把车停在一个背风处,在车板下面将就了一晚。 第二天天一亮,他们就找到了一个窑厂,开口要了三百个罐子。 窑厂里有不少商队在装货,听他们要三百个都笑出了声。一位管事模样的人好心告诉他们,牛车一次撑死也只能拉百来个,再多麻绳绑不住的。 王老头先是道了谢,然后一狠心还是要了三百个罐子,少了展示不出来效果。 窑厂管事见劝不住,只能由着俩老头了,大不了把装不下的给他们退了。 窑厂工人在陶罐里面塞上麦草,然后五个罐子一组,用一根麦草绳子从最上面一捆,两端拉到最下面在底部交叉,后换一个方向再拉到最上面捆住打结。 这样,一提罐子就打包好了。 然后根据车板的大小,再五提或者八提一组,再用更粗的麦草绳捆住,成为一排。 因为用了粗麦草绳,罐子之间的间隔就非常大。一般的单匹马拉的马车最多只能放一层八排,也就是两百个。 再多用绳子就捆不结实了,路上颠簸容易滑下来。 而王老头他们只需要工人,帮他们把罐子绑成一提一提的。 把大竹筐在牛车上放好,拿出一捆绳子从两侧最下的孔洞穿过,先把筐子横着绑在车板上,防止装罐的时候滑落。 再把一提一提的罐子在筐里立着摆放整齐,只是第一层,就装下了两百个,且不说四周还能塞下厚厚的麦草。 而筐子的高度足够装下两层,于是王老头又要了一百个。直到两层装完,框上面都还有五六寸的空间。 “哎呀,刚刚忘了底部铺上一层麦草了。”钱大爷懊恼,剩下的空间刚刚好能上下各铺上一层麦草减震。 这时候旁边等着装车的商队都围了过来,其中一个络腮胡大汉摸着下巴,看到地上还有一大一小两个框子,对王老头说道“这两个框还能装不?” 王老头一听就明白了,笑着说“能啊,上面还能放一筐。我这是牛车比你们马车长点,后半部分还能摞起来两个小筐。” 其他人也来了兴趣,然后纷纷让窑厂管事拿罐子来,他们要看看这俩老头能装多少。 于是钱老头站上了板车,把装好的筐子盖上盖子。然后在上面放上另外一个大框。再用一捆绳子照着第一个框子那样,从最下面的孔洞中穿过绳子,横着绑在了车板上。 这样绑的好处是既加固了第一个框,也绑住了第二个框。 铺上三寸厚的麦草,继续装罐。直到第二个筐装满,上面铺上稻草减震,再盖上盖子。 最后找来粗绳,纵向把筐子绑在马车上。因为竹筐粗糙,绳子拉紧后稍微陷入些许,这样绑得更加稳固,根本不用担心滑落。 一车八百个罐子,比之前的运输量足足翻了四倍,如果马匹够有力,摞上三筐也是可以的。 而且框子可以重叠,无论多少个都只占一个框的位置,所以当时就有商队找王老头下了单子。 可是因为没现货,他们约定五月二十二在木城县交货,也就是三天后。 所幸第一批要得不多,三十文一个竹筐,定下了六十个。 两人回镇后,王老头因为给镇上一家杂货店补框子耽搁了一晚上,所以钱大爷昨天晚上带了话过来,免得王家人着急。 王老头点上旱烟,他拿着烟杆朝着钱老头伸了伸。 钱大爷一脸嫌弃“我不爱这锅灰味儿~” 王老头眼睛一瞪,扭头换了个方向,吐出一口烟圈后说道“田里也收拾的差不多了,我让老三家的把俩孩子喊回来,等会儿就跟我上山去砍竹子。 过两天还得麻烦你啊,老钱头儿~” “嗨,瞧你说的,咱们多少年的交情了?你发了财我就不愁酒喝咯!” 第52章 舅妈大张氏 不到中午,王家的院子里就又多出了几大捆竹子。 而编东西要偏新鲜的竹子才好,一般情况下,王老头是不会一次性砍很多竹子的。 这次砍这么多动静就挺大,所以引来了不少庄里人来打探消息,而最先来的,是乔老太娘家大嫂张月梅。 因为她比张秀兰大,庄里人为了区分,就叫她大张氏。 大张氏长着一张长脸,因为瘦,颧骨显得特别高。她拿着两茄子进了王家院子 “哟,妹夫这是做什么,这年才过完没多久,又开始准备篾货啦?” 王老头抬起头,先是一愣,然后招呼道“大嫂来了啊,快坐快坐。” “哎哎,你忙你忙。我也没啥事儿,就是菜地里的茄子吃不完,给你送两个来。” 王老头心里明白,这位难得走动的大嫂是来打听消息的,否则平白无故怎么舍得送茄子来。 “这可谢谢大嫂了。您看我正忙着,您自己拿凳子坐坐?” 孩子们都在山上帮忙砍竹子,家里这会儿就王老头一人。正常男女为了避嫌,必不会坐下的。 可这大张氏还真坐下了! “孩子们都在山上帮忙,也没个人给大嫂烧茶。”王老头笑笑,有点不好意思 走不常见亲戚的时候,主人家为了表示欢迎,会煮上一碗红糖鸡蛋,这就叫‘烧茶’,同时也代表亲戚关系极好。 而乔家大哥跟王家来就是一个庄的,又是亲大嫂,哪里就用得着烧茶了?可这大张氏硬装听不懂。 王老头知道,他今天不说明白,这人是不会走的。 “就是在县里接了个活儿,他们要几十个框子。要得挺急的,就让孩子们回来帮忙了。” 王老头把竹竿砍成需要的长短,边砍边跟粗粗的跟大张氏解释。 “哟,几十个啊!这可是大生意!恐怕腊月里都卖不了这么多吧。”大张氏盯着地上的竹竿,眼里是掩盖不住的羡慕。 “这筐子装货的,粗糙的很,哪里比得上家用的细致。” “那做了这批。。。。。。后面可还要做?我家仕青。。。。。” 大张氏话还没说完,王兴言王兴贵俩兄弟就拖着一捆竹子走进了家门,见到大张氏在后,王兴言知道没好事,但还是招呼道“大舅妈来了啊!真是稀客!”他笑意未达眼底,显然不待见大张氏。 而王兴贵则是直接的多,根本没给大张氏一个眼神。 “哎哎,兴言兴贵回来了啊,家里菜多吃不完,我拿了俩茄子给你们吃。” “那真是奇了怪了,这么大方肯定有鬼。”王兴贵用大家都能听到的声音嘀嘀咕咕,丝毫没打算给自己舅母面子。 “哎呀,可累死我了。” 大张氏正尴尬的时候,秦明月跟何氏两个也拖着一捆少点的竹子回来了。 可能是想缓解自己的尴尬,大张氏把话语对准了秦明月。 “哎呀哎呀,这就是景旭媳妇儿吧!长得可真好看,快过来舅妈瞧瞧!” 秦明月挑眉,这舅妈说瞎话的水平有点低啊。不过伸手不打笑脸人嘛,她也不能莫名其妙下人家的面子 “舅妈说笑了。”秦明月往前走了两步,还没等大张氏碰到自己,她马上转身去了厨房“我去给舅妈倒水。” 那漆黑的长指甲太恶心了,要是碰到自己,今天午饭都吃不下了。 大张氏抬起的手僵在半空,心里把秦明月骂了无数遍。 “哎呀,今天忘记烧水了,真不好意思舅妈。”我也不想给她用,万一后面自己用到了呢。 “没事没事,你嫁过来这么久,你娘也不通知我一声。”大张氏回身又坐在了凳子上,从怀里掏出一张已经看不清颜色的帕子,在眼角按了按 “景旭那孩子命苦,我本来还想着等他成亲的时候,给他置办一份拿得出手的礼呢。怎么就没通知我呢?” 这更假了好吧。 秦明月心想,我都嫁过来这么多天了,还在田里滚了两圈,全庄都出了名儿的,你哄鬼呢。 还有明知王景旭与家里不和,还巴巴跑到人家家里来提,其心可诛! “舅妈真疼他。”秦明月背地里翻个白眼,再扭过头朝着自说自话的大张氏假笑。 然后转过身把镰刀水筒放进何氏的背篓,拍拍她示意可以走了“中午我做饭,你不着急。”这马上中午了,猪草还没打。 “可不是,打小我就疼他!”大张氏一听,以为秦明月是个傻的,顿时接上了话 “还有你表哥跟表姐,他们也自小跟景旭好,你嫁过来了就多走动走动。” 大张氏说着话,目光却在王老头跟竹子之间打转。 秦明月一下就明白了,这是来打探消息的,顺便还想捞点啥~ 第53章 侄儿媳妇 “舅妈,这竹子砍得多不多?我给您说啊,山上还有一堆没搬回来呢。” 大张氏一听,顿时站了起来“真的?哎呀,这真是大生意呢!” 秦明月心里默数一 二 三还没出口,王兴贵就冲到了秦明月跟前“你胡说八道什么,哪里就多了,哪里就大生意了!” “啊,对对对。是我说错了。”秦明月装着挺慌乱的样子,尴尬的调转话题“舅妈,您说你给景旭准备了成亲礼物?真是太客气了。” 旁边的王兴贵还想揪着秦明月说什么,却被王兴言一声咳嗽打断。 对对对。”话题转移的太刻意,大张氏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景旭现在虽然不在家,可我也算他媳妇儿了。舅妈如果把我当一家人,那这东西给我就成了。” 秦明月可不在乎脸皮,你说准备了,那就把东西拿出来呗。 王兴言扯扯嘴角,他就知道。。。。。。 “这这。。。。。。东西太贵重,我哪里能随身带着啊。”大张氏皱眉,这是乔二娘哪里扒拉出来的东西,一点不懂人情世故。 “贵重?那是啥?”王兴贵就是个熊孩子,管他合不合适,反正自己想搭话就搭话。 “一一一套鎏金头面!”大张氏掐准了小姑子跟妹婿的性格,她随口胡诌。 特别是小姑子,对王景旭恨到极点。就算自己有这么个东西想给,她也会拼命使绊子。 “真的?”秦明月惊喜的很真诚,虽然只是表面的。鎏金头面最便宜的也要十来两银子,她不信这个没来往的大舅妈有这么大手笔。 “跟舅妈您手上的镯子是一个色儿吗?” 大张氏抬手看了看自己手上的银绞丝扭麻花镯子,心里鄙夷,连鎏金跟银的都分不清,这乔二娘能找来也是真废了心的。 “我这是银的,又轻又细,可比不得你舅舅给他侄儿准备的。”不知是想炫耀,还是说真的想给秦明月看看什么叫银的,大张氏把镯子退下来递给了她“你摸摸。” 秦明月眨巴眨巴眼,她想要但是不想摸。 于是摸出一块帕子,垫着接了过来。 得,也就是马屎蛋子表面光。六根银丝儿扭成筷子尖儿粗细,在手上颠了颠,都是空心,撑死一两半银子。 “真好看。”秦明月抬起头,有点天真有点傻。 大张氏笑开了花儿,有点得意“好看吧,喜欢吗?我给你说,那鎏金。。。。。。” 大张氏还没说完,秦明月突然兴奋,高声说道 “喜欢!” 然后蹲到王老头面前,献宝一样给王老头看“爹,好看吗?” 王老头被吓了一跳,见儿媳靠近,蹲着的他往后一仰。 干巴巴说道“好看好看。” “舅妈,鎏金头面是不是比这个镯子贵啊?” 大张氏目瞪口呆,点点头。这景旭媳妇。。。。。。脑子有点问题? “那舅妈,我不要那么贵的,就给我这个吧!景旭肯定也喜欢的。” “这个我戴过,都旧了。”大张氏有点着急,这镯子可是大姑子从大户人家带回来的,听说都是特别好的银子。 秦明月却像没听到,扭头对王老头说道“爹,下午咱们再砍些吧,恐怕不够呢。现在都是小商队,等下半年大商队来了,咱们再准备可就来不及了。” 跟王老头说完,秦明月又扭过头跟大张氏说话“舅妈是不是不想给我啊?还是说舅妈根本不认我这个侄儿媳妇?” 说完表情委屈,立马红了眼眶。 大张氏还在想王家到底接了个什么生意?听意思是跟来往的商队有关啊。而且,感觉这商队不管大小,好像还都得跟他家沾边儿。 第54章 你一半我一半 大张氏左思右想,自己要怎么跟王家搭上边儿呢? 小姑子恨自己一家,想从她那里着手根本没可能。二三侄子跟亲娘是一趟的,俩媳妇在家根本说不上话,也没可能。 王老头?被乔二娘拿捏得死死的,大儿子都护不住枉为男人,那不更可能帮自己了。 唯有面前这新进门的景旭媳妇。。。。。。。听说不是个省油的灯,刚过三天就敢跟婶子辈儿的打架。 说不定这秦氏能治住乔二娘嘿!刚刚何氏在家屁都不敢放一个,可这她一直跟自己叨叨叨,看起来就是个不怕事的。 大张氏心里有了计较,反正那王景旭不在了,这个厉害的秦氏在家里肯定是无依无靠,正好拉到自己这方来。 想到这里,大张氏一咬牙一抖帕子娇嗔道“你这孩子,新的不要非要这个旧的。好了好了,给你了。” “谢谢舅妈,我就知道舅妈对我好。”秦明月眼睛瞟了一下地上的竹子吗,然后笑着跟大张氏说道“舅妈对我好,我记着呢!以后有什么好事必定不会忘了你。” 最后还补了一句“最多下半年,我家就好过了。” 大张氏一听,嘴角咧到了耳门坡。秦明月虽然什么都没说,可这表情却是什么都说了。 她回想了一下,从自己进门,这妹夫只说接几十个的小单。 什么砍竹子啊,什么商队啊,下半年还有大生意,可都是秦氏透露给自己的。 而且那句“最多下半年,我家就好过了”让大张氏浮想联翩,是不是说下半年这家就给秦氏当了? 大张氏越想越兴奋,再一想到传言秦氏是秀才家的姑娘,虽说有污点,可人家能写会算,指不定就把生意做大了呢。 至于这传言是哪里来的,那指定是乔二麻子啊!为能跟小媳妇大嫂子混在一起,乔二麻子天天在庄口的大树下嘴花花。 不过秦明月这事儿他也没说全乎,万一流言把人家逼死了,他怕王家找他赔钱。 大张氏喜笑颜开,离开前还冲着秦明月点点头,一副‘我懂了’的表情。 王兴贵一脸莫名其妙“她失了个镯子还这么高兴?” 而王兴言则是看着秦明月的背影发愣,这大嫂。。。。。。居然能给铁公鸡忽悠得拔了毛。 本着见者有份的心态,秦明月把手镯放在木板上,用砍刀给剁成了两段, 她用帕子垫着包好一段,塞在腰边儿。另外一段她往前推了推 “二弟,这截你给娘吧,不过最好洗洗。”还好乔老太的手不做饭,不然她指定要烧开水给银子烫一下。 编筐的事儿她帮不上忙,田里也没啥事儿了,只需要乔老太一人守着放秧水就好了。 见此王老头对秦明月说道“老大家的,你回去忙吧。”只见他手指间夹着一把小刀,一划一拨,竹条就变成了薄片。 “好嘞爹,那我先回去了,您下次去县里送筐的时候把我带上吧,这事儿我还有点想法。” 王老头连连点头,他正有这想法。秦明月识字儿,万一要签什么契书也方便些。 王兴贵嘟嘟啷啷“你还能有什么想法?我看你就是想出去玩儿。” 秦明月扭头就走懒得理他,这混小子还得打两顿才能听话。 回到家后,她先烧水烫了一块布。等布条凉下来后再在上面撒上种子,裹起来,装进竹筒密封,放在阴凉通风的地方。 然后她又用了两天时间,搬回来了更多的土。 直到把取土的地方掏出了一个大坑,她才罢手。 把堆成小山的土推开,均匀的铺在菜地里,也不过加了两寸厚的样子。 两寸就两寸吧,再干下去,菜还没种自己就要先累死了。秦明月打算将就着,等自己发达了,请两人来帮她挖土。 至于发达了还要不要自己种菜这事儿,她的回答是肯定的。 第55章 菜地弄好了 第三天早上,秦明月打开竹筒取出还湿润的布条。抖着手轻轻打开,她连大气都不敢出。 成了! 最近气温合适,种子在湿润温暖的环境里,只是过了两天三夜就发芽了。 豆角种子的芽儿短肥,外面的种皮裂开口子,露出雪白的肉,像是用发面捏出来的。 辣椒种子还是扁扁的,但是丛边缘长出了细长的芽,芽部最下面还长出了毛茸茸的东西,应该是根系了。 在布条上面撒了点水,找个碗放起来。 她又用了一天时间,把菜园分成了六块,每小块地之间还放了平整的石头用来踩脚,防止雨后摘菜踩上泥巴。 王家砍竹子的时候,她要了两根最粗的楠竹杆。王老头帮她把竹竿打通,只留最后一个竹节,形成一根一端密封的管道。 把竹子管道铺在房屋后面,有竹节的一头在山崖边的水池处,通畅的一边放在菜地里头。 最后把有竹节靠近水池的这头的上面,开个孔。再找来一根空心竹筒立着插进去一小节,就形成了一个┘。 做完这些,秦明月端来一个凳子,坐在水池边用水瓢舀水,然后灌进插入主管道的竹筒内,水流缓缓的顺着竹子管道流进了菜地。 她用的是浸田法,适合刚刚开荒的地。因为四周有围着紧密的竹片,水就被留在了地里,关一晚上后水缓慢渗下去,比泼水浇得透。 而且这种方法省力很多,要知道这一块菜地看起来不大,但是如果担水浇,起码得二三十挑。 明天就要去县城里了,秦明月吃完饭早早的就睡了。可能因为最近做的都是体力活儿,晚上一觉到天亮,中途茅房都不带上的。 早上天刚亮,秦明月就起了床。 去菜地看了一下,里面的土已经被浸湿透了,黑黑的泥土看起来就有奔头。 踩在地中间的石头上,用拇指粗细的小竹筒在地上插一个寸深的小土坑。再把发芽的种子放进去,然后抓一撮小桶里的草木灰撒匀,最后再拨点土盖上。 豆角会长高要爬杆儿,种在靠房子的那边,间距五寸。 辣椒个儿矮冠幅大,种在敞亮的这边,间距十寸。 土非常湿润,就不用再浇水了。 做完这些,秦明月又在地里竖起了两根杆子,上面绑着红布条,防止发芽了有鸟儿来啄。 在王家吃完早饭,钱大爷就赶着牛车到了。 一共六十五个筐装上牛车,然后秦明月坐在牛车最后面,王老头跟钱大爷挨着坐在最前面。 “走咯!” 鞭子在空中打了个鞭花儿,大水牛拉着车晃悠悠的走了起来。 其实牛车比步行快不了多少,只是省力。所以之前王老头不拿东西的时候,都是步行过河,走近路进镇里。 今天不去镇里,直接过了河,翻过对面的山,往县里走去。 木城县距离乔家庄有五六十里路,他们足足走了两个半个时辰才到,到的时候太阳都偏过头顶了。 木城县城墙外是一片空地,不少摊贩自发的在这里摆起了摊点。来往的商队大多数都会在这里停下,休整一番,然后再进城。 望着前面低矮的城墙,三人并没有着急进城。而是找了个面摊,要了两大一小三碗素面。 钱老头边吃边摇头,感叹道“大碗八文,小碗六文,这可比咱们镇上贵多了。” “那咱们镇上是多少?”怎么说也是在外面,秦明月小口小口吃完面,又把碗里带着猪油花的面汤喝了。 “咱们镇上大碗六文,小碗五文。”王老头摸出一块浅灰帕子擦嘴,假装没看到钱老头揶揄的眼神。 两成有余,确实贵了不少,不过这也代表着木城县比大河镇繁华的多。 第56章 县城 进城的人很多,大家排着队有序移动,城门口十来个士兵轮番上阵,检查要进城人的身份。 商队需要出具官府文书;扛着各种工具,一看就是进城做挑夫的,则是挥挥手就过去了。 而面生,看起来有疑问的,则会被带到一边儿询问,要拿出能证明身份的东西。比如大户人家的腰牌这种。 秦明月心跳有点急,回想楼子被查封的时候,那阵仗一看就不是小事儿。虽然自己是被动掉水,可万一别人以为自己是畏罪潜逃呢? 她摸摸自己的脸,入手还是粗糙的。不过这几天干的体力活多,流了不少汗,浮肿好像消了。 “哟,王老爹!这是接到大生意了啊。”守城士兵打断了恍神的秦明月,他笑着拍了拍牛车上的框子,打量了两眼秦明月。 “哎,什么大生意,就是糊口罢了。”王老头见秦明月低头,声音低了点“这就是你旭哥的新媳妇儿,胆儿小。” “哦哦哦!那进去吧,还是一样太阳落山后不能出城了啊。” 小士兵看着牛车走过,摇摇头看向旁边年纪大些的小队长“周哥,旭哥这次真的凶多吉少?” “哎,马上四个月了,难说!”姓周的队长也摇摇头,派出去寻找的人都第三拨了,要是还找不到那就真没了。 可能家里也接受了吧,不然怎么会在这个时候给那小子娶个媳妇儿。 而这个时候,已经进了城的秦明月也在问王老头“爹跟守门的士兵很熟吗?” “以前咱们这片儿没有卖篾货的,我来了后时常拿货进城来,就混熟了。”王老头吸着旱烟,隔着竹筐声音有点飘散 “后来景旭他娘,带着他在这城里上私塾又住过两年。再后来嘛。。。。。。” 王老头突然变了称呼“你男人十岁就来城里做工了,后来被边关上的老爷看中,十二就去戍边去了。一来二去,就跟这城里的小兵丁们混熟了。” 秦明月默默点头,难怪何氏说王景旭每年拿回家的银子比王老头还多,十多年算是边疆老人了啊。 大元戍边的人有三种 一种是守边将士,他们一边守卫边疆,一边开垦荒地种粮自给自足。 一种就是被判流放的罪犯,一般流放地就是贫瘠苦寒的边疆,这批人在边疆处于最底层。 还有一种就是百姓戍边。光将士建设边疆肯定不够啊,于是朝中官员就动员没有土地耕种的百姓迁到边疆来,只要你来就能给你分田地。 可是边疆大多苦寒贫瘠,生活实在太辛苦了,愿意来的百姓不多。像王景旭这种能识字儿还年轻力壮的,那可是会被争着要的。 想到这里,秦明月偷偷从框子孔洞中看了两眼王老头。难怪世人都说有后娘就有后爹,成人都扛不住的戍边生活,一个十来岁的孩子一去就是这么多年。 牛车从木城县的主路穿过,两边的房子不比溱湖两岸的鳞次栉比,也无层台累榭。只有老旧低矮,灰扑扑的色调充斥眼球。 而最亮眼的颜色,竟然是瓦缝中,瓦松开出的暗红色铃铛状花朵。 第57章 圩日 在街上走了一段距离后,前方出现了一道牌坊。这条笔直的街道穿过牌坊通向对面城门。 而牌坊两边的街道,跟主路可以说完全不一样。 虽然还是一样的低矮灰扑扑的房子,可里面来往的行人,穿着各色衣裳来往行走。 转个角,就像来到了另外一个城镇。 转角后的街道很宽,能容纳四辆马车并行,但是能通行的路又很窄。钱大爷不停的挥动鞭子耍出声响,提醒前面的人让让路。 两边低矮的铺子里,大多数都挤满了人。而街道两边,挨挨挤挤得停着各种马车。 秦明月伸长脖子也没看见铺子里卖的是啥? 想下车,但是看看街道上时不时出现的马粪,她把脚又都缩回了车板上。 “爹,咋这么多人?”这跟她想象中的边关小县城不太一样。 “哈哈哈,吓到秦丫头了。”钱大爷哈哈大笑,引来路边的人也相视一笑。 “这是咱们木城县的圩(xu)日,为了来往商队能买卖到好货,每个月的二十三是大圩,平日里每隔五天一小圩。” “哦,我懂了。”秦明月点头“木城县太远了,商队来的时间不合适就买不到好东西了,所以定个日子是吧。” 路边的蓝布衣的大哥听见了,笑呵呵的搭话“可不是嘛,像咱们从上京来的,几千里路程。 我前天到了,找到了买家昨天把货卖了。今天再买货,明天就可以回程了。” “那大叔祝您今天要买的货降价,回上京就涨价啊!”秦明月嘴甜,虽然现在脸丑了些,可说出的话怎么听怎么招人喜欢。 “哎呀丫头!”一位穿着锦缎的老爷追着牛车喊道“同样的话也给我来一遍儿呗。” “哈哈哈。。。。。”路边的笑声四起。 秦明月也不岔生,吆喝着喊道“锦缎老爷,祝您今天要买的货降价,回上京就涨价啊~~~” “哎哎,好丫头!借您吉言啊!” 这时一小伙儿叫嚣着从人群里挤过来,拉着蓝布衣服的大叔又跳又喊“领队的!今日麻黄两百文一袋!快点快点啊。” “嘿!”蓝布衣服的商人跳着拍了一下大腿。 麻黄,又名草麻黄。喜光,耐旱,只生在荒漠沙地。它的茎叶性平、味苦、温、发表出汗、去邪热气、上咳逆上气。 根味甘微苦、微涩,是传统中药中的收涩止沔(mian)药,治疗体虚自汗、盗汗。 就这些功效,几乎每个药方里都有它的身影。 去年年前三百五十文一袋都货紧,求爷爷告奶奶高价买了些,医馆才撑到现在。 “收收收!”他边走边推搡来通知他的小伙儿,咧开嘴笑得收不住“这丫头,嘴巴开了光啊!” 锦缎老爷听闻双眼放光“让开让开,我让看看皮子的价格!” 店铺里面的掌柜也笑呵呵的接话“哈哈哈,金老板,皮子的价格比前两天的小圩低了两百文,可要?” “哈哈哈。。。。。。” 围在一起的人群哄堂大笑,最差的皮子也得好几两,掉两百文算不跟没掉一样嘛~~ “哎,你们别笑!好兆头好兆头!”锦缎老爷也不生气,跟着大家伙儿一起笑。 和气生财! 第58章 做局 这条街道估摸着有两三里,挨挨挤挤的人群让牛车足足走了两刻钟才到头。 走出头后就是一排横着的低矮土墙房,土路两边种着高大的白杨树。白杨树的叶子真奇妙,第一次见的秦明月直到脖子仰酸了,也没发现它是怎么无风自动的。 又走了几里路,路上已经没什么住家人户了,牛车拐进了一家土墙院子。 院子很宽敞,一边儿顺着围墙边儿整齐的堆放着无数的陶罐;一边儿停放了五六辆马车,看样子应该是在等待装货。 看到牛车停下,马车那边过来两人。一位四十来岁,虽风尘仆仆,但精神矍铄;另外一位稍许年轻,个儿不高,却满身腱子肉。 四十来岁的汉子脸上带笑,只是瞟了一眼秦明月,就走到了王老头跟前“老哥哥哎,你终于来了。” 他回头招呼了一下身后壮硕的汉子,然后拍了拍竹筐:“还是说好的六个大筐,老哥哥是您拿还是我们自己拿。” “我拿我拿,我们俩老头儿给您送过去。”钱大爷笑的一脸和善,哪里能劳烦主家自己动手呢“老板您贵姓?” “什么老板啊,只是个跑商的罢了。免贵姓邱。” 取出六个框,王老头跟钱大爷拿过去后,这邱老板从一个匣子里数出了一串铜板“老哥哥,六个框一百五十文,您数数。” “爹,您先等等。”秦明月心里有点想法,她走上前去喊着住了正要接过铜钱的王老头。 娘子是有话要说?”邱老板脸上表情没变,但心里却起了嘀咕。 莫非这女的要坐地起价?虽然他自己也觉着三十文一个非常便宜,可这是之前谈好的。 秦明月从邱老板脸上细微的变化读出了他的想法,不过这样想也是人之常情。 她屈膝行了个礼,对邱老板说道“小妇人有个想法,等下还得请邱老板打个配合。若是配合的好,说不定这筐子钱就给您省下了呢。” “哦?还有这好事儿?”邱老板来了兴趣。 六个筐一百五十文钱,虽然不多,可省着给队里的人买个肉饼也行啊! “老大家的,你这是做什么?”王老头有点不高兴,一百多文呢,怎么能不要呢? “爹,您别急。这钱不是我们不收,而是出钱的人我想变一变。” 邱老板不愧是做生意的,他一听就明白了意思“小娘子可是说让他出?” 邱老板下巴朝前点了点,那边刚刚好走出了一个穿着黑布衣裳,带着瓜皮帽儿的中年男人。 秦明月立马也就懂了,这个是窑厂老板了! “老板姓木,本地人。”说完,邱老板就踱着方步,溜溜达达回了自己车边儿。 “哎呀,王老哥您来了。我看您来半天了,咋不装框啊。”木老板本来是看不上乡下老头儿的,可这老头有点本事。 弄出这么一筐子,自己卖出去的陶罐数量要翻倍。对木老板来说,他这是无本万利,稳赚不赔啊! 那边邱老板朗声道“人家儿媳跟公爹吵架呢,装什么装。” 木老板一愣,刚刚也没听见声音啊,怎么就吵架了“哎呀,你这个小娘子,怎么能气老爷子呢。” 秦明月也板着脸,语气略有不善“木老板,您是不知道。 公爹跟家里人说,这筐是送到不远处的。家里人不相信,就让我跟着,这一跟就到了县城里。 这么远的路,就为了这么几十文?您要是摔上一跤,得丢多少个几十文!” 秦明月说到后半段,一副气急了的样子“儿女大了,您就该享福了。闲不下来就编点东西到镇里卖,这县里也太远了,一来一去一天时间都不够。” 王老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只能低着头,看起来一副大气不敢出的样子。 秦明月无奈的叹气“反正今天就算了,以后不能再来了。” 木老板一听就急了,怎么就能不来了呢。这方圆两百里,就乔家庄有一片竹林,也就王老头有这编织的手艺。 这木城县大大小小窑厂数十家,为了卖出去,都把价格压到了最低。现在剩下的就是薄利多销,以量取胜啊。 自己这钱还没赚着呢,怎么就不来了呢! “小娘子真是的,心疼公爹是好事儿,可也不能放着钱不赚啊!”木老板稳住心神,腆着笑脸说和。 第59章 成交 “钱当然想赚,可木老板啊。这商队又不是一起来的,今天来两家,明天来两家。 一次只要这么几十个框,方便了您卖货,也方便了邱老板买货,可不方便我们编框的啊。” 秦明月叉着腰,端得是一副泼辣样子“从乔家庄到县里,一来回得五六个时辰。不说路上喂牛的草料,单说如果赶不上趟还得在城里住一晚,这就不划算啊!” “哎,我倒是有个想法!”邱老板捏捏下巴,若有所思。 “邱老板有什么办法?”木老板着急,他端不住了。 “这个嘛。。。。。”邱老板有点为难的样子“就是怕木老板不愿意。” “您先说,您不说我咋愿意啊?” “其实您也不亏,一个筐子也就不到两个罐子的钱。”邱老板走过来,拍拍木老板的肩膀“这小娘子心疼老爹,是孝顺该夸!可这老爹想要为家里赚钱,也是好事儿! 有了这筐子,您能翻倍卖出去陶罐!而我也能翻倍买陶罐。木老板,您说这样大家都好的好事儿好不好?” 木老板在脑子里理了一下,这么看起来确实都是好事儿啊! “确实是好事,好事!”木老板笑开了花。 都是生意人,都说到这份儿上了,还有什么不懂的? 若是这木城县就只有自己一家窑厂,那他还能拿下乔。可现在自己没得选,人家的选择多了去了,就该自己服软啊! 木老板笑着用手指了指秦明月,这小娘子有几下子啊! “如小娘子所愿,日后每两个月咱们交一次货。每次。。。。。。”木老板在心里大概算了一下“每次交三百个。不过这价钱嘛。。。。。” 今天六十个,是因为今天是圩日,量多些。平时一天也就二十来车。 秦明月对这个结果很满意,两个月一次,能省不少力气,而且不用每次都费口舌给商队介绍。 于是她也爽快说道“木老板大气。不过咱们这里竹子少,就算是方圆两百里之内有竹林,那也是瘦小质硬,并不适合编织。 我爹也就是赚个手艺钱,这一个月至多编百来个。就给您二十八文一个如何?” 木老板刚刚的夸奖带着一半的客气话,可秦明月这几句话确实让木老板服气。 先是说明这物以稀为贵,然后再降低身份说自己老爹只是赚个辛苦钱。最后又隐晦说明,这筐一个月产量就这么多,咱们好好合作就都给您了。 至于一个月真的只能编这么多?不可能嘛,这不三天就六十多个了啊。 邱老板也点头,这小娘子有点意思啊。若是在大家世族,说不定能在女商人里占得一席地位。 “好好好,那咱们写个文书?” “行,那就让邱老板做个中间人吧。” “求之不得,求之不得啊!”邱老板也是一脸喜气,以后就在这家拿货了,不过得小心些瞒住对头商队。 虽然不能一直瞒着,可能瞒一时自己就比对家多赚一些也是好的。 签好文书,双方按下指印。木老板问道“小娘子识字?” 秦明月不说话,只是拿起笔,在王老头指印后面写上了‘王中洌’三字。 “哎呀,王老哥,你家祖坟冒青烟了吧!”木老板看看自己狗刨的字,再看看秦明月娟秀小字,一脸‘这朵花儿怎么没落在我家’的表情。 王老头笑的褶子开花,不是祖坟冒青烟,是我婆娘的坟冒青烟了。 “后面如果要加量,或者是。。。没有或者是!”秦明月把‘减量’两字咽了回去“您找个路过大河镇的商队,带张条儿到街口的铁匠铺子,就说是给篾匠老头儿的。” 王老头也不生气,只是嗔怪得瞪了一眼。 “木老板,今儿这筐是六十五个,我爹说算您六十个就行。多的五个就当咱们老王家给您开启新篇章的贺礼了。” “哈哈哈,老哥哥,您这儿媳不得了不得了啊~” 木老板爽快的付了今天的六十个框钱,然后又给了二两银子的定金。 文书一式三份,两方各一份,另外一份由双方跟中人拿着去官府备案。 离开的时候,木老板跟着送出了窑厂大门。她说道 “木老板,您隔壁那块荒地开出来,搭上草棚。筐子来了也不必非要等车队来了才装,先装好堆在棚里,用麦草什么的盖一下。说不定等消息传出去了,您这里就货如轮转,拉货的车都要排队呢!” 木老板愣了一下,等想明白秦明月说得话,牛车已经跑远了。 他对着坐在车尾的秦明月,拱手遥遥一拜! 第60章 住店 虽然太阳已经西斜,天空被染得红彤彤的,可街上的商人并没有少多少。 “这得闹腾到戌时末去咯~!咱们这会儿还出城?”钱大爷用牛鞭敲了敲王老头。 王老头拨开他的鞭子,瞪了一眼“不出了,城门口子上有个住宿的地儿,咱们去将就一晚。” “得嘞!这城里可不是咱们住得起的地方哦!” “钱大爷,城里住宿很贵么?”秦明月饶有兴趣的看着两边的商铺。 这个点,两边的店铺里已经黑了,不少店家都点起了油灯,屋檐口挂起灯笼。若是自己有一间该多美,租出去躺着收租 “丫头,你别看这些铺子外面灰不溜秋的。就牌坊右转那条街,不夜城呐~~~” 理解!行商在外,路上不能松懈,可到了目的地总得疏解疏解。 牛车走到城门口,那小兵丁远远的就看到了他们。 “王老爹要回?”小兵跑了两步,脸红扑扑的。 “不了不了,有你嫂子在,走夜路吓着她。” “哎,是这么个理。您还是去我上次给您说的那地儿住宿,便宜又干净。” 秦明月也朝这孩子笑了笑,不过十五六的年纪,见人对他笑便瞬间红了耳朵。 走过了后,王老头叹了口气,语气低沉“这孩子也是个命苦的,不过现在也好,进了兵营至少能吃饱穿暖。” “还不是你家老大积的德,这娃是个记恩的。” 秦明月听着两人说话,心里大概明白了这小兵热情的原因。自己淋过雨,就给别人打把伞的人,应该不会太坏吧。 牛车在城墙角落的一户有小院子的门前停下,秦明月跳下车,高挑的身形引来一群孩子的围观。 这里看起来都住的贫苦人,歪歪扭扭的篱笆院儿,有的土墙房还盖着茅草。 房子挨挨挤挤,矮的看起来要弯腰才能进。 石砖路面不过一丈宽,还被不少撑出来的窝棚占去一半。 而他们停车的小院儿在最路口,看起来还算不错。 就在秦明月张望的时候,小院儿里出来了一小老头。佝偻着背,花白的胡子梳的整整齐齐“客官这是住店?” “老哥哥,咱们三儿住店的,不过这牛车得停院儿里去。”这牛车是钱大爷的家当,可丢不得。 “好说好说,三位先进来。”等人都进来了后,小老头关上院门,朝着里面喊着“老婆子哎,来客人了。” “哎来啦!几位要几间房?”从正对院儿门的房子里出来一老婆婆,也是花白的头发,挽着个攥儿。 “婶儿,都是穷苦人家,咱们来最便宜的。”秦明月既心疼钱又想念自己的烂被窝,要她说,她还想赶回去呢。 老婆婆笑眯眯的看着她“咱们这儿都是最便宜的,一间房二十文,一人加五文还能管饭,吃到饱!” “那要两间房,再加三人的饭。” “哎,客官爽快人儿!那这牛的草料就送你们了。” 老婆婆喜笑颜开,反正都是自己家的房子,能赚一个是一个。住自己家的客人,也都是穷苦人家,谁也别嫌弃谁。 房在后院,进了后院,便是几棵柳树。靠最里面一排土房隔成了六间。 每间房前面有一窗户,后面紧贴着城墙。为了安全,秦明月选了最里面两边都靠城墙的屋子,而王老头两个就住了她隔壁。 牛车从侧边赶到后院,把车解下来,牛关进了草棚。 钱大爷抱来一抱草料,一把一把的喂给老牛“老伙计,今儿辛苦啦。” 他正要去旁边的水沟里舀水,却被端正木盆的弓背老头儿拦住了“要不得那水要不得,来给牛哥喂凉开水。” “真是谢谢您嘞!”钱大爷朝着老头儿拱拱手,双手接过木盆。 “谢啥?我年轻的时候家里也养牛耕地,乡下人把牛都看得贵重。现在老了干不动咯~~” “老头子,去扯把葱,今天晚上吃烩面!” “那您几位先歇息,饭好了给您送到房里。”小老头在围裙上擦擦手,风风火火的跑了。 第61章 有碍观瞻 晚餐是一大盆烩面,面条发灰,一看就是杂粮做的,不过能吃得出明显的猪油味儿。 还有一碗茄子豆角加土豆烩的地三鲜,虽然没有过过油的香,可在王家吃了这么久的杂粮,饭菜糊糊,这简直就是人间美味。 “爹,这五文钱真值!比咱们来的时候那碗面划算。”吃饱的秦明月毫无形象,靠在椅背上仰着头。 王老头并不在意她的坐相,只是埋头稀里哗啦的吃面。 反而是钱大爷白了她一眼“在你婆婆跟前,你也这样?” “那不敢,在家我要吃三碗的话,婆婆能把我脸瞪出个窟窿。” 钱大爷听完笑的前俯后仰“你个狭促鬼,敢背后编排老人婆!” 王老头用筷子敲敲饭盆,引得秦明月吐了吐舌头。 吃完饭,秦明月主动把碗筷送到了厨房里,然后得了一根嫩黄瓜。 “来来,丫头吃根黄瓜解渴。” 秦明月接过嫩生生的黄瓜,甜甜的说道“谢谢婆婆。” 王家菜地里的黄瓜才刚刚长花骨朵,这店家的黄瓜都能吃了。 忍住分泌的口水,秦明月把黄瓜放在一边儿,顺势坐在灶前帮忙烧洗碗的水 “婆婆,您这黄瓜咋这么早,我家的才开花呢。” “我这瓜上上个月就开始吃了”见秦明月一副感兴趣的样子,老婆婆边洗着碗边跟她讲解 “我跟你说在,一立春就把种子播在蛋壳里,然后放在这灶台角落,每天洒点水十来天就发芽啦。 长到五片叶儿,就移栽到深木桶里去,上面用棍子搭个棚儿覆上油纸。天冷长得慢,等田里的草芽开始绿了,就能把苗儿移到地里了。 这天气一暖和,苗儿跟娃娃似的蹭蹭的长,别人家刚刚下种,我家的瓜都开花了。” “婆婆,您怎么想出这个法子的?”秦明月听完眼睛铮亮。 “这哪里还需要想?人冷了要住窝棚,这瓜苗儿不也是嘛!小草冷了就钻地里了,天气一暖就爬出了啊。” “哈哈哈,可不是嘛!是我想复杂了。”见锅里的水冒出了白烟,秦明月退出了柴火,把还燃烧着的柴用力戳进灶孔最下方的灰堆里,不一会儿就熄灭了。 回到屋里,秦明月半躺在床上。记得她曾经看过《汉书》上有一段 “太官园种冬生葱、韭、菜茹,覆以屋庑,昼夜燃蕴火,待温气乃生……” 讲得就是当时皇宫里造了一些大屋子,宫人冬天在里面烧火,昼夜不止,产生热气,形成了温室。然后在里面种植了大量的大葱、韭菜、蘑菇、白菜等。 这不跟婆婆提前育苗,有异曲同工之妙么。 物以稀为贵,若是瓜果蔬菜能提前上市,不愁卖个好价钱。 摸出胸口的荷包,秦明月叹气,加上大张氏的半根银镯子,自己统共也只有二两多银钱,买不起地更建不起暖棚啊。 可是要怎么搞到一笔钱呢? 心里想着事儿,耳边听着隔壁不知道是王老头还是钱大爷的呼噜声,秦明月也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砰砰,秦丫头!你个懒丫头还不起!”钱大爷大嗓门儿,震飞了树上早起的鸟。 “来了来了。”两把挽起头发,秦明月穿上鞋子就去开了门。 不是她懒,以往那么多年都是日上三竿才起,习惯了。前几日在乔家庄,心里有事儿当然起得早。昨天赶了一天路,晚上又吃得饱,瞌睡香证明自己身体好。 脑子里想着些有的没的,秦明月在水井边浇水洗了脸。 “哎?”脸上这是掉落的啥? 借着晃悠的水光一照,秦明月发现自己脸上蜕皮了。水肿消了,之前被泡皱巴的脸开始蜕皮。 她皱眉心想这可有点不妙。自己身材高挑,匀称,又因着发育得好自带妩媚。 而从小又是在那样的地方长大,说话行动间不知不觉会有三分媚态。先前脸被泡到变形,有碍观瞻,两厢相抵倒也没引起不好听的流言。 她用了点力气拍拍自己的脸,得想个法子遮一下才行。 第62章 回程 店家准备了杂粮菜粥,配着一碟拌黄瓜。三人可能是昨天晚上吃的饱,早上都只吃了不满一碗粥,黄瓜倒是全吃完了。 辞别店家,牛车晃悠悠出了城门。大概今天不该那小兵丁当值,没看到人。不过木城县的守卫都还不错,虽没有笑脸,可也没见着他们为难人。 马上到六月了,这太阳晒得人睁不开眼。走到半路的一条小河边儿,钱大爷把牛车赶到了树下。 解开板车,让老牛去河里喝点水凉快凉快。 秦明月三人也往上游走了点,用河水洗了把脸,又喝了几口水。 四下张望,小河那边好像有一片菜地,里面隐隐还有人在劳作。 “我过去下,这太阳晒死人了。”秦明月提起裤腿,不管会不会打湿鞋子,涉水走到了对面。 “这丫头真是秀才家的女儿?”钱大爷一脸无语,新嫁来的小媳妇哪个不是躲躲藏藏的,就这丫头怎么怎么。。。。这么那啥呢! “你能写出那字儿啊?”王老头白了钱大爷一眼,心想着可能南方秀才家养姑娘跟自己这边不一样? 秦明月来到了河对岸,原来河这边的低矮处种了一小块旱芋,高大的叶子像是一把把小伞。 她拨开叶子,弯腰钻进了田里。 “大嫂子,大嫂子。” 包着一块灰白的布巾,弯腰除草的女人抬起头,晒得黝黑的脸带着疑问。 “嫂子好。”秦明月微微弯腰点头。她扭身朝着河对岸的牛车指去“我是路过的,从县里回大河镇,今天太阳太大了,想问嫂子讨几片芋头叶遮阳。” 见眼前的小媳妇嘴甜,锄草的妇人也和善“哟,那确实还挺远的。” 说完用锄头就近挖断了几根芋头杆子,大大芋头叶应声倒下,妇人赶紧搂住抱在了怀里。 “你小心点,这芋头杆子的汁液弄手上发痒,弄衣服上就洗不掉了。” 秦明月接过一把芋杆,连连点头道谢。 笑嘻嘻的抱着一把芋头叶再次淌过河,钱大爷已经绑好了牛车。 五片叶子,一人顶一片,最大的给老牛顶头上。 “别扔别扔!” 一把抓过钱大爷想要扔掉的芋头杆,秦明月用剩下的一张叶子包了起来。 这芋杆又粗又长,这个季节还非常嫩正适合做菜吃,五根足以装满一小坛子。 钱大爷见她宝贝,瘪嘴问道“这东西能吃?” 以前乔家庄也种过,后来开始种水稻后,这东西就退出乔家庄的地界了。 这东西喜欢水,要种在水边才行,而且不耐冻。三月种下去,要十一月才会成熟。 一个搞不好,种下去一个,大半年后挖起来还是一个。叶子宽大,又占地儿,关键是可食用的地方太少了。 秦明月被太阳晒得眯着眼“当然可以,不过要腌制一段时间才行。” 北方干旱,冬天气温低,不适合种芋头。不过家里排水的小水沟可以试试,南方芋头在水沟边都是乱长的。 牛车在土路上走过,灰尘在车后扬起。大地一片灰蒙蒙的,虽然是大晴天,远处也没有高山阻隔,可极目眺望天边,那灰色就是挥之不去,仿佛地平线与天尽头在一片灰色云雾中相连,让人有一种看不真切的感觉。 牛车继续走,前方凸起的山脉越来越高,在转过一个弯后,满眼苍翠让秦明月心里悄悄的松了一口气。 刚刚转过的这座山,就是乔家庄对面柳庄所在的山脉,可能是因为河流流过的原因,这两座山之间的小河谷平原像是绿意盎然。 再往前,穿过一片玉米地,混黄的大河波浪起伏,与另外一边的稻浪交相呼应,连天空都明朗几分。 第63章 到家 牛车停在了河边儿的草棚里,钱大爷把板车取下来,让老牛休息。 “你们公媳俩自己甩腿回去吧,唉哟喂,我躺会儿。”钱大爷躺在板车上,用芋头叶盖住脸,开口赶人。 “您小心点,芋叶弄碎在脸上会发痒。” 抱着芋叶杆,秦明月跟王老头两人走上了河坎,行走在一片稻田中。 现在天气热了,这个时辰田里没有一个人。王老头边走边看两边的水稻,有时候发现什么特别的,还会蹲着凑近看。 宽大的芋叶已经被晒焉,四周拉耸下来,顶在秦明月头上像是绿色的帷帽“爹,这又不是咱们的田,您看啥?” 王老头用手在额头搭上凉棚,踮脚朝远处眺望“虽然不是自己的家的田,可用得都是相同的土相同的水,种法也是想通。若一家稻子有问题,那自己家的也跑不了。” 原来如此,秦明月拍拍脑袋。这乔家庄水田是连成一片的,千百亩相同作物,可跟自己一盆一盆的不一样。 一家的稻子出现了问题,很可能就已经在大家没注意到的时候已经蔓延开了。 所以,不管是谁路过谁家的田,都会留点心到处看看琢磨琢磨。 回到家,把芋杆放在了小路边儿,秦明月打算先跟着王老头去王家打个招呼。 做人儿媳嘛,态度要放端正。 “娘,爹回来了!”还没进门,秦明月就提前报信儿。这是十几年养成的习惯了。 “要你张扬,我瞎啊。”乔老太拿着几个鸡蛋从后院出来,没好气的白了一眼秦明月。 “爹,您回来啦!” 老二老三两人从各自的屋里出来,看样子是才睡过午觉。 而王晓花也从屋里跑出来,手上拿着一件衣服在缝补,见秦明月看她,她不好意思的把手上的东西往身后藏了藏。 秦明月朝她笑了笑,其实王晓花补的不算差,不过八岁的孩子,能针脚端正细密已经很不错了。 “娘,家里有黄瓜种子没?给我点。”像是看不到乔老太的臭脸,秦明月笑嘻嘻的朝着乔老太伸手。 王兴言王兴贵两兄弟都被她折服,脸厚到一定程度,真的百毒不侵。 “马上入夏了,种不了。”乔老太转过头,拍了拍胸口,这到底是个什么妖精。 “昨天住店的婆婆说,夏天播种晚茬儿黄瓜,能一直吃到落霜。是不是啊爹?” 突然被点名的王老头有点愣,想到早上吃的拌黄瓜,他头微不可察的点了一下。 “大嫂,给您,落霜的时候您也留几个老黄瓜做种。”王晓花绕过乔老太,站在凳子上,从草棚下挂着的竹篮里,抓了一把黄瓜籽儿塞到秦明月手里。 “你个死丫头,胳膊肘往外拐。”乔老太的巴掌在王晓花的肩膀上狠狠拍了几下,小丫头被打的直缩肩膀,嘴里却咯咯笑着。 乔老太越想越气,这一个两个的心都偏了,指定是个妖精! 秦明月不拂小丫头的好意,笑着摸摸她的头“改天嫂子给你买绣线,等黄瓜老了再给你做一道酸黄瓜皮。” “谢谢嫂子!”王晓花声音甜甜的。 不管她是真心还是为了学绣花装的假意,秦明月并不在意。想要活得好,只顾眼前就行,以后的事儿以后再说。 捏捏手里的黄瓜籽儿,用举手之劳换自己行事方便,不亏。 “爹娘,那我先回去了。” 秦明月正想抬脚走,乔老太没好气说道“没眼力见儿的东西,没看到老二老三家的两个都下地了,你不做饭跑什么跑?难道还要我这个老婆婆来伺候你?” 得,太阳大了她们一家就在家躲太阳,刘氏何氏就下地。 “娘,我先回去看看菜地有没有被太阳晒干,看了马上过来。”说完也不等乔老太回答,扭头就走。 再不走跟她这么纠缠下去,天都黑了了。今天太阳这么大,她有些担心地里的菜苗。 见乔老太还要说什么,王老头微微皱了眉,抬起头对着她说道“你就让她去吧,孩子也跟着奔波了两天,惦记家里是对得。” “这个小妖精到底有什么好的,你们一个二个对她言听计从。。。。。。” 第64章 算账 见妻子又要开始撒泼,王老头听不下去了。 他忽的一下站起来,从怀里掏出三两银子并着一袋子铜钱,重重塞到了乔老太手里,发出一阵响声。 乔老太正张着嘴开骂,手里忽的一沉,差点一个趔趄。 屋里的王晓妮也被丁零当啷的铜钱声吸引出来,伸着头看到乔老太手里的钱后惊叫道“爹,那蜂窝似的竹筐这么值钱?” 王老头没有理王晓妮,而是对着乔老太说道“二十八文一个竹筐,六十个一千六百八十文。” 乔老太看着手里除了好几串铜钱外,还有三个小银粿子,迟疑着问“这二两银子,是她讹来的?” “什么讹来的?都是老大家谈的,我本以为卖掉六十个竹筐就是大生意了,可人家三言两语,硬是让窑厂的东家定下了咱们家。 往后每两个月交一次货,一次三百个,这是定金!”王老头没好气,老大一家是前世欠了她的不成。 姐姐在世的时候护着她,姐姐去了侄儿赚钱供养他,现在侄儿还生死未卜,又来个会读书写字会赚钱的儿媳。 乔老太还在发懵,王兴贵在旁边手舞足蹈“爹,一个二十八文,三百个岂不就是。。。。就是。。。。”手指不够用,急的王兴贵想要脱鞋数脚趾。 其他几人也在心里算着,还没算出来,王晓妮突然一惊一乍“爹娘,秦氏不老实!之前说好的三十文一个,现在成了二十八文,她肯定有鬼。还有明明昨天早上走的时候是六十五个筐,咋能只给您六十个筐钱呢?” 王兴贵是个钻钱眼里的,最近秦明月往家里薅钱让他开了眼,心也不自觉的往那边偏了。 他一巴掌拍到大妹子的背上,呵斥道“第一次是爹去谈的,她连人都不认识,要拿回扣也是爹拿才对。爹我说的对不对?” 王老头没脸看自己的三儿子,乔老太的心眼那么多,怎么就生他的时候忘了给分几个? 王兴言没跟他们吵吵,而是一个人拿地上的竹片算三百个筐子多少钱。 八千四百铜钱! 算出来的结果把他吓一跳,怎么会这么多。不放心的他又算了一遍,才颤抖着声音说道“娘,娘,八千四百枚铜钱!” 什么八千四百?几人都疑惑。 “三百个竹筐啊!八两银子,还有四百铜钱。”王兴言激动的说话快要咬到舌头了。 其他几人没算出来的时候,觉着这笔钱可能不少,可是也没想到会是这么多。 那一年交六次货,岂不是五十两银子?算下来竟然比王老头最风光的那几年还赚得多。 乔老太趔趄了一下,她怕不是在做梦吧。 因为篾货耐用,除了锅刷外,其他用具买一次可以用好几年。虽然方圆百里只有他家卖篾货,可生意还是逐年下降。 一直降到最近两年,每年篾货收入稳定在了十五两左右。虽然已经比大部分乔家庄的人家富有,可家里人口多,花销也大。 三个小的算是完全没有劳力,两个大的算下来也只是半大的孩子。为了把王老头腾出来编篾货,五年前买了刘氏,第二年又买了何氏,这又花了二十来两。 虽然还有个讨人嫌的在外赚钱,可最近也没了音讯,想来是死在外面了,这就又要减少一笔入账。 然后买秦明月,又花了十六两,现在想想都心疼。 而且眼看着王兴言王兴贵都大了,再过两年都得要娃了,又是一大笔开销,乔老太还打算让他们往后去镇上打零工呢。 “走走走,爹,我们上山上去砍竹子。”王兴贵傻乐,提上砍刀兴奋的像是要飞出院子。 王晓妮虽然被怼了,可眼里也带着兴奋。如果有这么多钱,那自己是不是可以试着问娘要珠花了?毕竟乔家晓雨姐姐说了,女孩子打扮的越贵重,以后越能嫁得人家越好。 嫁得人家越好,那彩礼岂不是就越高?想来娘肯定会同意的。 乔老太见儿子女儿都一脸开心,她嘴角向上弯起,眼睛却不想笑。自己辛苦背着恶婆婆的名声磋磨媳妇,为了这个家辛苦整年,却抵不过人家嘴皮一张。 乔老太心里是不服气的,同是乔家的女孩儿,为什么好事都落在了乔桂儿一个人头上。 第65章 抢东西 秦明月还不知道自己走后发生的事情,她心心念念着自己的菜苗儿。 蹲下仔细检查了一番,昨天放下去的种子,今天已经把暄软的泥土顶起了一个又一个的小包包。 只有一两棵先发芽的豇豆被晒伤了,胖胖的两个小瓣瓣被晒黑了一半。心疼之余,她打算如果明天还是大晴天的话,就拿稻草薄薄的盖上一层。 打开院子门,把芋杆放进厨房。芋杆要切段晾晒,然后装坛。秦明月望着空荡荡的房子,叹了口气“啥都没有啊!看来明天还要去镇里买些东西。” 想着这些,看天色不早了,秦明月锁好门,往王家走去。 自己是不怕乔老太,可万一等那两个哭包子回来了,乔老婆子又怂恿俩混货打媳妇怎么办,那岂不是罪过。 “娘,我来做饭了。” 听到秦明月的声音,王家众人表情各异,这人怎么这样啊,真就一点不记仇? 王晓花一脸崇拜,跑到秦明月跟前“嫂子,你咋这么厉害啊?要是我像你这么厉害,那以后是不是就不用嫁人了。” 王晓花最近两天越想越不得劲儿,只要看见她两个嫂子,她就想到自己以后也要过这种日子,害怕的不行。 “你要不要脸,毛都没长齐,就想着嫁人。”王晓妮瘪着嘴,翻着白眼从房间里走出来,靠在门上朝着两人阴阳怪气。 “你是不是聋了,我说的是‘不用嫁人’。”王晓花也不示弱,两人从小到大都是针锋对麦芒,谁也不怵谁。 不理会两个黄毛丫头的争吵,秦明月听到了乔老太房里的铜钱声响,看来王老头跟他们说了。 不过这王老头也是抠门,主意是自己出的,生意也是自己谈的,居然没说给她分一杯羹。 秦明月往锅里舀满水,眼珠子转了一下,计上心头“爹,咱们谈生意得来的银钱,您记得交给娘,别弄丢了。” 王老头听到这话,抬头看了一眼背对着他烧火的秦明月,脸有点发烫。 “哎,哎,给给你娘了,那铜钱挺重的。” “那钱大爷的车钱您也给丰厚点,毕竟以后每两个月都要麻烦人家一次。” 王老头心里懂了,大儿媳这是在问他要钱“好好,爹下次见了他给他补上。”可钱都给乔老太了,咋办? 也怪他,他忘了老大家已经分出去了,按理说她出了力也该分钱。 “嘿嘿,爹!”秦明月突然转过身来,看着王老头直笑“儿媳就不要您分钱了,我看后院儿还有两个落灰的空菜坛子,您给我吧。” 王老头本来就有点愧疚,见她说坛子都放后院落灰了,想来也是家里用不上的,就边点头边说道“给给给,你想要就去拿。” 秦明月钻到后院,抱出来了两个冬瓜大的小土坛子,乖乖巧巧正适合做小菜。 然后她走到王老头放篾货的草棚下,拿了一根竹竿边点边说“分家的时候我也没想过要种地,现在我缺撮箕,草篓子,筛子,簸箕这些,您也给我几个呗。” 话音落,秦明月就听见正房里传来‘哗啦’一声铜钱响。 她也不等王老头回答,把菜坛子放进撮箕里,然后撮箕放在筛子里,再摞进更大的簸箕里。 双手用力一端,跟个螃蟹似的就往门外冲。路过大门边,还用脚勾到了一把草搂子,左脚换右脚在地上踢着走。 等乔老太穿上鞋子撵出房门,就只看见一个左右摇摆的背影。 “你个小娼。。。。。”乔老太咬着后槽牙,想追出去。 可门外却传来秦明月欠揍的声音“张婶子,您遛弯儿呢?哎对对对,这是我娘给我的,我娘对我好吧。” 追到院子中间的乔老太一愣,停下用手理了理鬓边。 “哈哈哈哈。。。。”王晓花笑得直不起腰,她娘好像也没那么可怕,拿大嫂子毫无办法。 乔老太被王晓花笑醒,她气得是一佛出世二佛升天。这个点乔家庄的人都在家做晚饭了,那张秀兰哪里能瞎逛到这里来? 等她想明白追出院子,秦明月已经走到了老房子的坡下。 “好啦!反正那些东西家里多,给她就给她了。仔细让旁人看到了笑话!” 王老头朝着大儿子王兴言使了个眼色,后者憋着笑,扯了扯还憨傻着的弟弟,一左一右把乔老太扶回来。 王兴贵是个神经大条的,他不理解自己老娘咋老生气“我说娘,您这就不大气了。算下来,那秦氏可把咱们买她的钱都赚回来了,给她点东西咋了。” 老太抬起手指着自己生的老二,一口气堵在心里吐不出来。 王兴贵却一把扯下她的手臂,然后硬扶着她回屋,嘴里还哄孩子似的嘀咕“您回去数钱去,前天给您那半截银镯子,您收好没有。” 提到银镯子,乔老太心里平衡了点。 娘家那刻薄大嫂不是个省油的灯,自己几十年都没斗赢过一次,这小蹄子居然哄了个银镯子来。 要这么想,自己最近受得气好像也不是那么气了。 甩开俩儿子的手,乔老太对王老头翻了个白眼,回屋重重关上门,继续数钱去了。